天降豪礼三千万 第38章

作者:by独惆 标签: 玄幻灵异

  白艺走了。

  虽然他们见白艺的第一面,那个姑娘就已经是鬼了。但也许是宴舟让许星桥一直看得见她的原因,就连当时去参加白艺的葬礼,许星桥也没觉得有多悲伤,毕竟看得见就不算分别。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许星桥才意识到,那个混熟了特别爱笑的小姑娘,真的已经彻彻底底地离开了他们的世界,再也没有回来的可能性了。

  他后知后觉的难过泛上来,不至于落泪,却足以令他心情陡然下坠。他戳着盘子里炖的烂熟的牛肉,垂头对麦吉道:“白艺去了另外一个美丽的世界做玫瑰去了,以后不会再来了,不用再摆她的碗筷了。”

  “摆着吧。”

  宴舟冲拿不定主意的麦吉摆了摆手,没理会好奇地问“去哪了?白艺是那个你们都看得见就我看不见的那个吗?”的罗乐,竖起食指冲许星桥勾了勾,在许星桥半疑半犹凑过来的耳朵边悄声道:“吃完饭带你看样礼物。”

  “什么礼物?”许星桥很不相信的往后倾了倾身子,“你哪来的钱买东西?你不会又扣你剑上的宝石去卖了吧?还是你动我卡里的钱了?!”

  宴舟摇摇头,晃着脑袋把嘴里的炸鸡咽下去,神神秘秘地挥了挥手:“秘密。”

  “什么东西啊神神秘秘的?”

  吃完饭就被拉到楼上房间的许星桥,看着宴舟一巴掌把跟上来凑热闹的罗乐拍在门外面,挑了下唇又赶紧故作冷静地沉下去,板着一张脸妄图划开界限道:“我跟你说我不吃这一套的啊,说了不喜欢男的就不喜......”

  “看。”

  宴舟单手打了个响指,一团黑雾随着这个动作幽幽的从他指尖蹦出,像一捧燃烧的火苗。火苗的中心先是黑的,后又慢慢慢慢变淡,最后渐趋变成透明,在宴舟掌中像一个还没来得及撒糖果的巨大甜甜圈。

  许星桥刚才心情低落没吃饱,看到这场景莫名有点饿,下意识舔了舔唇缝。他还没来得及问宴舟这是干嘛,一只手就横在他面前,朝他勾了勾。

  宴舟的手臂跟很多书里描写奇人异象的模样都不同,他没有死了很久留下来的乌青的尸斑,也没有带着病气的白。相反,他手臂紧绷的时候肌肉线条很流畅,一看就是经常锻炼的那种类型。许星桥虽然没掀起宴舟的衣服看过,但千年前记忆里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厮混片段足以向他彰显宴舟的身材有多好。

  而遏制住许星桥浮想联翩思绪的,是宴舟满手臂的疤。

  林林总总二三十条伤痕,也不知道怎么在这一小块地方挤下的,也不知道当年是得伤的多重,以至于一千年过去,那些伤痕还触目惊心的蔓延在宴舟手上。它们不再流血,却依旧向许星桥彰显着曾经有多痛。

  许星桥原本想骂一句“干嘛啊,有病”并且爽快地打一巴掌下去的手打不下去了。他皱了皱鼻子,极其不情愿似的伸出手,却动作轻柔地搭在了宴舟掌心上,干巴巴地问道:“怎么了,这黑雾里的东西得拉着你才能看吗?”

  宴舟并不知道许星桥在想什么,也没看见许星桥眼中一闪而过的心疼神色。他看见许星桥伸手,就弯起眼笑,也不说话,只毫不顾忌捏住许星桥的手,转成十指相握,朝那团黑雾扬了扬下巴。

  许星桥顺着宴舟指的方向望过去,就见那团黑雾中心的透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换了颜色,影影绰绰地照出一方石桌的场景。他惊诧的连宴舟扣着他手的事都顾不上计较,凑过去对着那块巴掌大的地方仔细地看,认出了坐在石桌旁拿着笔挠着头苦着一张脸和旁边人抱怨着什么的人。

  “白艺?!”许星桥惊叫了一声,晃着宴舟的胳膊惊喜的在原地跳了一下。“这是白艺吗?宴舟,你给我看的这是什么?”

  宴舟望着许星桥充满喜悦的眼眸挑了挑唇:“地府。你喊她她也听不见的,我只能操控黑雾短暂的在轮回之处开个眼让你看看场景,没办法沟通。”

  “......哪儿?”许星桥的笑僵在脸上,指着黑雾里的景象结巴道:“你你你......你这雾气......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还能带人去阴间呢?!”

  宴舟笑的更盛,下意识摸了下胸口,又冲许星桥摇头:“不告诉你,是秘密——你看,白艺在下面过得很好,她好像没有选择立马去轮回,但过的很开心。”

  “是哦,”许星桥立马被分散注意力。“哎哎,是握着你手才能看清吗?你握紧点啊,我都要看不清了。”

  宴舟点点头,听话地握得更紧,跟着许星桥探头探脑的动作一起去看黑雾下坐在石桌旁的白艺。只是许星桥看不到的地方,宴舟另一只手背在身后,使坏地聚拢黑雾又散开,让许星桥的视野明明暗暗,跟他相扣的手越握越紧。

  霸总故事会和恋爱法则诚不欺我!

  果然要想制造身体接触,那就得耍点小心机。只是小说里那些拿着红酒杯明明走得稳稳的,却偏要跟长了磁铁一样倒在霸总身上的手段宴舟实在用不上。他常年练武,下盘稳的不行,真没办法表演一个脚滑栽倒在许星桥身上,他怕把许星桥扑骨折了。

  宴舟在心里遗憾地叹了口气,想着过两天要换一本霸总小说研读一下,这本小说里情节他都学的八九不离十了,来来回回就是泼酒、装晕、喊“哥哥他也不是故意的”,没有什么留给他这位好学生进步的空间,还得他自己创新。

  差评!

  “阿嚏——!”坐在石桌旁的白艺打了一连串的喷嚏,揉着鼻子看着手里的扑克牌打出去一对K,冲旁边两人哼哼道:“肯定是有人想我了!哎呀我这破牌,不应该打这个的呜呜呜,输定了输定了。”

  “哎哎,在阎王殿里打牌你还想悔牌?门都没有!我赢了!”懒散地坐在一旁边吃葡萄边满手汁水捏着纸牌的人,把手里最后两张牌神气的往桌上一掷,叉着腰站起身,大笑着冲石桌另一边穿着一身黑色长袍的人喊道:“今晚你做饭!”

  他身上的腰牌随着站起身的动作一摇一晃,上面不知道用什么朝代的字体端端正正地刻着一个“神”字,泛着奇异的色彩。他高兴地接过黑衣人递过来的葡萄,又坐回去,对着撇嘴的白艺嘚瑟道:“我又赢了,你欠我七篇故事话本了噢,赶紧写,你那本子在地府和神界都卖的嘎嘎好,我正准备给你开个后门加印呢!”

  “奸商!我许哥爱财都没你这么奸商。”白艺忿忿地洗牌,偏过头问黑衣人:“阎王大人你看什么呢?天上有什么?”

  “有人在地府开了个口子,来看人。”阎王把望天的视线收回来,先指了指白艺,示意来看的是她,又冲挂着“神”字腰牌的人点了点头:“就是你当年发善心非要救的那位,一千年了,他遵守约定付出了千年不轮回孤独的代价,也得到了你向他许诺的一切。就是你当年给他们开的后门有点多,导致现在这几家人都还有点不清不楚的能力,难处理的不行。”

  白艺听到一千年敏感地抬起头,朝那位“神”问道:“什么?你一千年前救过谁?”

  “嗐,年少轻狂。早知道救他们要被天道劈三十道雷劫,我闲疯了才去多管闲事。”吃葡萄的人一哂,席地而躺陷进往昔的回忆里:“主要是当时谁也不知道有人能付出一千年的代价,只为了能再见一个人一面。不然也不会扯出来一系列连锁反应,还给我整出个补魂偿命的人出来......那报告我写了三万字!三万字!想起来我就手疼......”

  黑雾外,罗乐还在委屈地敲门。

  “什么好东西你们都不给我看?我这就失宠了吗?我这就失宠了吗!许哥,这不是我们初见的时候了吗,那年杏花微雨,你说只要我给你三千万,你这辈子只唯我马首是瞻,难道这都是我错付了吗?到底是什么好东西,还是恋爱秘籍吗?宴哥你就给我看一眼嘛......”

  “吵死了这孩子。”许星桥掏了掏耳朵,准备一会再回来看他的“好闺女”白艺,先出去打发打发罗乐。他刚走到门口,在他身后的宴舟突然来了句:

  “罗乐他,其实是当年那个小舟。”

  “......”

  从惊喜和震撼中走出来的许星桥扶着门锁的手一顿,不可置信地回过头,难得的聪明了一回:“你怎么知道小舟?”

  “你不是早死了吗?”

  “你明明......在那之前已经死了啊。”

第63章 他跨越历史长河走来

  “我......”

  宴舟收拢黑雾的手一顿,随即答道:

  “我看见了后面发生的事。”

  那幅滴了许星桥的血帮他们回溯记忆的残画之所以是残画,是因为那上面有两部分记忆,是两个人放不下的执念。上面一部分就是许星桥看见的记忆,而下面一部分,是他们当时从罗驱手里拿回来的那幅,许星桥恢复记忆的那天晚上,宴舟也滴了血唤醒了下面一部分的画,看到了比许星桥更多的部分。

  千年前许小将军的执念是在那个火光冲天的日子里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爱人,所以他的回忆到宴舟死后也就戛然而止。

  但宴舟的执念更深。

  他看到自己满腔遗憾地死在那天,看到自己变成鬼魂,也看到许星桥的亲朋旧友一个个死去,最后连方子行也倒在雨夜,只剩下许星桥一个人满身伤痕的被送往西南。

  天地为大,他看见曾经豪气冲天的小将军,再也没有一席之地能安家。

  宴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立马被送去轮回,而是变成了游魂,不过这对他而言很不错,起码他可以一直陪伴在许星桥身边,即使许星桥看不见他。

  后来宴舟才明白,那些日子其实是天道对他的惩罚。

  一将功成万骨枯,他同许星桥一样,满身杀戮,所以天道惩罚他看遍世间生死,看着所爱之人痛不欲生,不得善终。

  这是降罪。

  他看见许星桥从西南那个废地一点一点站起来,看见许星桥收复旧部、重整军装、蛰伏了一年又一年,把自己浸在权谋的人心里。他看见他的小将军收了笑脸,面无表情地杀人,一刀一刀地挥出去,身上的伤多了一道又一道,却再也没喊过疼。

  也许是因为这个世界上能让他再缩在怀里喊疼的人都不在了。

  于是许小将军真的变成了许将军,最后慢慢的,变成了起义军里面人人尊敬不敢忤逆的许大人。

  许大人蛰伏七年,终于蓄攒够了兵力人力,在那年仲夏连攻七座城池,势不可挡的杀回了邑都。

  许星桥真的杀了很多很多人,多到后来他自己都记不清了,只会平静的把刀插入别人的胸口。偶尔在血飞溅起来刺入他眼睛里的时候,许星桥会允许自己出神地想一秒那个倒在他怀里说要来娶他的人,然后又重回冷漠,擦干剑上的血,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毫不在乎的对手下人吩咐道:

  “处理干净。”

  方子行当年的话一语成谶。

  这世上所有人都会变,所以许星桥也变了。

  再也不会有人觉得他还是当年那个许长玉。

  他冷漠、自私、精于算计,曾经不服管教敢与天地叫板的少年郎如今七窍玲珑,甚至可以在曾经的对家面前弯下脊梁,谄媚逢迎的拉帮结派,跪倒在地喝的烂醉如泥只为了讨权势者的一个欢心。

  他利用了很多人,挑拨了很多关系,杀人、救人、玩弄人心、拿着把柄威胁人为他提供庇护,也用他人性命胁迫世家贵族站上他这艘船。他把罗国的官场搅成一滩浑水,终于在七年后拥有了浑水摸鱼的机会,把这腐朽的朝野连根拔起,毫不留情地挥刀斩尽。

  许星桥攻入城门的那天,邑都难得的下了场大雪。

  雪混着雨淅沥落下,打在他脸上,像是一场不见血的凌迟。

  说不清那雪是七年前死在塞外的将士们来为当年的小将军送行,还是这七年里许星桥杀死的人要来找他索命。

  许星桥也不在乎。

  这些年他在外的名声已经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谋逆反叛的逆贼”、“挟天子令诸侯的佞臣”。恶名太多了,多到曾经那些为他所救的人想为他辩解一句“我们小将军以前不是那样的人”都说不出口。

  因为许星桥禁止任何人再喊他将军。

  就连许母处理完一切带着剩下的人来找他汇合起兵的时候,也不敢在他面前再提一句当年。

  当年。

  宴舟飘在空中,看着兵临城下的许星桥想。

  当年他要是再多抱抱他的小将军就好了。

  那些刻在怀里的温度再深一点,会不会许星桥这七年来就能少难熬一点。

  七年,所有人都觉得许星桥变了,唯独谁也看不见的宴舟不这么觉得。他看着许星桥一遍又一遍的要求自己不能哭;看着许星桥每次杀完人回去都把自己溺在浴桶里,直到呼吸断绝濒临极致才肯放过自己;看着许星桥冷面冷心,承担着所有的骂名却护住了每个城池百姓的性命。

  他突然觉得自己当年做错了。

  他为了四万百姓的命死在许星桥怀里,却没想到自己和将士们的牺牲成了最锋利的一把剑,七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杀死许星桥。

  许星桥用了七年时间一刀一刀割下自己的血肉,成为凌迟自己的刽子手,又把那些血浸在仇恨的土壤里,生根发芽腐蚀他自己。

  宴舟一死了之,不欠任何人的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却把许星桥抛在了无人之地,代替当初所有死去的人活着。

  活着的人才最痛苦。

  宴舟终于明白自己错的彻底。

  罗晟这些年皇帝做的并不得民心,不过他本来也就不在乎蝼蚁的死活。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这些年竟然没有杀死太子和当年的皇后。许星桥攻城的那天,他没有跟落荒而逃的旧部一起跑路,而是让人带着早已没了双腿的太子一起站到城楼顶上。

  战火在他脚下,许星桥率领的十万大军压在阵前,罗晟都不放在眼里。

  他疯得彻底,不在乎许星桥跟他提出的放人条件,只死死地掐着太子的脖子,笑的疯狂:“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不过这七年囚禁你的日子,我觉得值。可我不想只有我死,我想拉着你的好弟弟陪葬。你说我拿你和皇后的命让他自刎于阵前,他会答应吗?我觉得会哈哈哈哈哈......”

  “他会,但你知道我不会答应,我够对不起他的了。”

  宫人们早就四处逃窜,侍卫们人心惶惶都站的很远,一时间城楼上只有太子和罗晟挨在一处。没人知道断腿的人该怎么站起来,也没人知道那位前朝太子究竟是怀着怎样坚韧的心性在这些年苟活。等到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抱着罗晟从城楼一跃而下。

  这世上应该只有罗晟和宴舟知道他最后散在风里的那句话是什么。

  他说:

  “我陪你死吧。我弟弟太苦了,最后一次,我不能再护不住他了。”

  而城楼下,许大人七年来冷心冷意的面具第一次有了撕裂。宴舟看着许星桥摔落下马,跪在城楼下,喊叫的嘶声力竭:“哥——!”

  他知道,许星桥又死了一次。

  就像这七年里每一次溺在水里死在他面前一样。

  天下万民江山社稷压在身上,他的爱人连生死都不能自己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