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豪礼三千万 第8章

作者:by独惆 标签: 玄幻灵异

  许星桥的右脚在刚才挣扎的时候拖在地面上有些磕碰,脚踝和脚底沾满了沙土,还有丝丝点点渗出来的血迹。宴舟看了一眼没说话,蹲在地上抬起许星桥的脚腕,从他繁琐的甲衣里掏出一块四四方方的、与他这一身打扮格格不入的秀气手帕,耐心又小心地擦掉了许星桥脚底的沙。

  许星桥盯着宴舟手里的手帕走了会儿神。

  没什么别的原因,主要是这块手帕小巧,上面还带着手工绣制的图案,虽然看不出来绣的是个什么东西,但这种引人遐想的物件出现在宴舟身上本身就令人震惊。许星桥用他早已还给母校忘得几乎一干二净的贫瘠历史知识想了想,怀疑这是宴舟的相好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

  即使许星桥刚刚还在心里咒骂这个死直男,也阻挡不了他此刻蠢蠢欲动想要打听宴舟情感史的八卦心。

  “我说你……卧槽!”许星桥的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状态,以至于他低估了自己伤口的疼痛程度,被宴舟乍一动,疼的他“嘶哈”一声,恨不得当场表演一个与自己的脚割席而坐。

  “你能不能轻点啊……疼死我了。”

  “你一个大男人,不能忍着点吗。”宴舟说了一句“麻烦”,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却还是放缓了手里的动作,甚至在擦完后对着许星桥的伤口吹了两口气。

  那口气吹的很轻,走神的许星桥根本没感受到。倒是宴舟因为自己这套过于轻车熟路的流畅性动作皱起了眉,手在半空中停滞地顿住。

  “那你一个大男人,还随身带着姑娘绣的手帕呢。怎么,是你千年前心上人给的物件吗?”许星桥八卦地眨眨眼,眼睛亮的吓人,调笑道:“我看你这手帕保存的很好啊,珍藏在胸口的位置,衣服都烂了手帕还完好无损,是你老婆……嗷就是你夫人,是她送你的吧?”

  宴舟捏着绢布的手一紧,心里滑过一阵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的难过。但他很快就把情绪压了下去,给许星桥穿好了鞋,示意他站起来走走,才答道:“我不知道是谁送的,我都不记得了。”

  这话放在现代职场人的耳朵里,实在很难不怀疑是漫不经心的敷衍。于是许星桥拖着自己一瘸一拐的腿,努力跟着向前走的宴舟,妄图继续打听。

  “你说一下嘛,你放心,你都救过我命了,我肯定守口如瓶。我就是好奇,你们千年前古人的婚礼是怎么办的啊?我交过那么多份子钱,但去过的婚礼实在没几场。”

  宴舟:“……”

  许星桥:“难不成你有难言之隐?你娶的不是自己心上人?还是你爱的人不爱你?啊!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受过情伤?!”

  宴舟加快脚步:“……”

  许星桥在后面依旧喋喋不休:“难不成是你强取豪夺失败,然后被对方一剑捅死了,你咽不下这口气,才千年来都不去投胎,就为了等对方轮回转世找他寻仇,然后出一口恶气?我的天啊宴大侠,你这经历……哎哎!宴舟!你走那么快干嘛!我跟不上了,我还有伤在身呢,我……”

  小巷的路灯没开,黑雾散去之后显现的日光让人感到格外的温暖。风卷残阳,有贪玩的小狗追逐着玩具球,和落日的余晖一同回家。人来人往的道路上,有喧闹但并不嘈杂的谈笑。僻静的小路里,也有明明可以瞬移,但还是走走停停,等着身后那个一瘸一拐、喘着气还要八卦个不停之人的鬼。

  生活好像日复一日,枯燥又乏味。但突然闯进你的世界中的人和事,又好像在替生活告诉我们:

  向前走吧,生活的旅途总会带给我们惊喜。

  或早或晚,虽迟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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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舟路的墓园迎回来了它的两位主人。

  最开始许星桥对这座墓园没什么感觉,只不过是一份高薪的工作让他生活在了墓园里。后来宴舟从墓里爬了出来,又让许星桥对这座墓园充满了敬畏和恐惧,生怕这神奇的地方再产出一个像宴舟这样强大又变态的鬼。如今有了差点被弄死的经历,再回到墓园的许星桥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呜呜呜我柔软的床和被子,我差点就要见不到我花大价钱买下的你们了。”许星桥飞扑上床,猛吸了一口气,又打开手机看了一眼自己的余额,才感觉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还好还好,钱还在,我也还在。我还有命和大把大把的时间去花这些钱。”

  宴舟本来以为许星桥经此劫难要发表一篇珍惜生命的高谈阔论,听到许星桥这段话,直接懒得搭理这个钻进钱眼里的财迷,拿着一团乱麻中抽空买好的三十只炸鸡坐在桌前,颇为愉悦的为自己泡了一壶茶,独自享用起来。

  “吃吃吃,就知道吃,怪不得死了一千年了连自己老婆名字都记不住……”

  许星桥坐在床上夹着他的小被子,十分不爽地盯着宴舟的后脑勺恶狠狠地吐槽。吐槽到一半他又住了口,想起刚才自己濒死之际是被宴舟救下的。

  恩将仇报不是什么好品质。

  许星桥难得的反省了自己十秒,然后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下一个问题,疑惑道:“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那小巷黑灯瞎火的,全是那一堆该死的雾气,我连人都看不见,你竟然还能准确找进来救下我,你们鬼族都这么厉害的吗?”

  “哦,不是。”

  宴舟吃着炸鸡摇摇头,顺口道:

  “我一直跟在你身后。”

  这话一出,许星桥和宴舟一起沉默了下来。许星桥呆愣地望过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宴舟则在与许星桥对视十秒后,以一种奇怪的带着一种说错话的心虚和懊悔,快速转过了头。

  某只鬼啃炸鸡的动作开始变得缓慢又僵硬,偏过头去避开了许星桥的视线,举手投足间透露着一股子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心虚。宴舟嘴里还在假装镇定地吃着炸鸡,一边拿余光悄悄观察着许星桥的表情,心里忍不住地想:

  “按照按照眼前这个贪财肤浅之人的脑袋,应该想不到那么深的内幕吧?我伪装的还算可以,糊弄他绰绰有余才是。”

  许星桥的第一反应是怔愣。

  “我一直在你身后”这话配上宴舟那一副正气凛然的盔甲,竟给许星桥产生了一种安全感十足的错觉。

  从他八岁母亲去世被送去福利院到现在,从来没有一个人跟他说过“别怕,我一直在你身后”这种话。虽然宴舟跟在他身后可能并没有保护他的这个意思,但许星桥还是莫名被触动到,拿出他许久未见的感性的心,小小的感动了一会。

  然后感性结束,理智的问题浮上水面。

  “等会儿。”

  宴舟一直在我身后?

  他一直跟着我?

  不对啊,宴舟要是一直跟着我的话,我被黑雾缠上的时候他不就应该看见了?那他怎么会过了那么久才来救我?等到我快濒死了才出现?

  以他的实力,应该第一眼就看出那是想要我命的恶魂了啊?

  那他为什么不救我?!

  他站在旁边眼睁睁看着我快被恶魂勒死?!

  他想让我死?

  他想杀了我?

  正常人发觉有人要害自己时,通常会表现出震惊和不可思议。尤其是想要害自己的人此刻就坐在咫尺之间的距离,往往人们都会寒毛直立,强颜欢笑着计划逃跑路线,想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紧。

  但许星桥能在闹鬼的墓园、拿剑斩雾的千年老鬼、以及自己日常抽风的老板三方之间如鱼得水的生存下去,足以证明他也不是什么脑袋健全的正常人。

  许星桥把事情在心里一琢磨清楚,抬起眼看向宴舟,瞬间暴怒道:“你又想杀了我?!”

  宴舟被吼的一激灵,手里拿着的炸鸡一颤,差点掉到地上。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很想感叹以许星桥的智力,这傻孩子还能平安的存活二十多年,实在是这个世道太过安宁。

  “又?我要是想杀你,还亲自斩灭恶魂救你?”

  “……”脑子显得不太好的许星桥反应了一下,眨着眼睛嘀咕了一句:“也是哦,那你救我干嘛?”

  宴舟:“……”

  “不对不对,差点被你绕进去!”

  许星桥一拍桌子,失去的智商开始往回走,清澈愚蠢的眼神也开始变的清明。

  “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你救了我,是,这没错,但你是眼睁睁看着我快要死了才救的我!而且那个什么恶魂黑雾的,我活了二十多年都没见过,一认识你它们就来要我的命了,你敢说这跟你没关系?!说不定就是来杀你的,给我个倒霉蛋撞上了而已!”

  宴舟手里的炸鸡最终还是没能躲过许星桥的怒气,被拍桌子的力道一震,啪叽一声掉到地上,成了灰扑扑的“土鸡”。

  宴舟颇为可惜地看了一会儿,正准备抬头,余光却瞥见刚刚许星桥飞扑上床没留神扔在地上的纸。

  细且小的打印字体明晃晃的映着许星桥写的句子:“帮黑心鬼老板写的招聘,全是假话,别来!”

  后面附赠一连串加粗加红的感叹号。

  宴舟忍不住勾起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两指捏着那几张薄薄的纸,皮笑肉不笑地抬起头,看向许星桥:“兄台,我把你们这里的字典都翻烂了,你是还觉得……我不识字吗?”

  哎呀。

  忘记这破纸还没来得及贴这回事了。

  局面有些棘手。

  许星桥默默地把自己的怒气缩回去一半,眼神四处乱瞟,就是不往宴舟手里拿着的纸上看。

  求助!

  老板让我写招聘贴,却发现我在招聘贴上写他坏话怎么办?

  急!

  生死攸关的那种急!

第12章 你们吓到我的小跟班了

  任凭许星桥如何逃避,眼神如何闪躲,他说老板坏话还被老板当场抓包的顶级社死场面依旧放在他眼前。一般的老板他都不说什么,最多不过失去一份工作。

  可这老板可是宴舟啊!

  是随身带着“凶器”,一剑就能劈死他的鬼啊!

  那失去的就不仅仅是工作了,那很有可能是他的命。

  许星桥咽了咽口水,连带着把自己刚剩下的一半怒气也咽了回去。他疯狂地眨了眨眼睛,妄图把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哈……哈哈,这其实是我们时代的一种招聘手段,这叫……嗯……那个,出其不意……再说你还想要我的命呢,比起来……还是你过分一点,是……吧?”

  “那叫出奇制胜,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宴舟抿了一口茶,站起身把许星桥从床上提溜下来。“都说了没想要你的命……起来,这事扯不平,去重新弄,今晚之前一定要把找鬼的布告帖出去。”

  “你不是武将吗,读那么多书干嘛。”

  许星桥本来以为宴舟要动手,紧闭着眼睛在床上缩成一团。没想到被宴舟拎鹌鹑一样从床上拎下来扔在地上,只能蹲在地上忿忿不平地吐嘈了一句“周扒皮”。

  宴舟不知道“周扒皮”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自然地回答了许星桥前一句的自言自语:“武夫才要多读书。”

  话说完,宴舟的眉心猛地一皱,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像潮水一样汹涌进他的记忆。

  他记得曾经有谁跟他说过同样一句话,那人语调轻狂,声音里还藏着抑制不住的调笑。

  那人说:“武夫才要多读书,不然怎么在朝堂上怎么和那群不懂民间疾苦的文官唇枪舌战,争个高低。在朝堂上吵不过文官,那军队一年的饷银就讨不到手……哦,我忘了,咱们宴大将军是世家贵族出来的,应当是不需要像我们一样一年一年的向朝廷讨钱,是吧,宴大将军?”

  对方语气轻佻,但奇怪的是,宴舟感觉自己并没因此而生气。他记不清那人的脸,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身份,只记得自己似乎是笑了笑,冲着对方说道:“那不如你来我们军营,我日日佳肴丝竹,好好伺候你。”

  “哟,没看出来啊宴舟,你还想勾引我叛国。”对方的声音好像响在旷野里,空寂又辽阔,透过千年的记忆如同坠石一般,一字一字砸在宴舟心里。

  “叛国是不成,佳肴丝竹倒也不必。等到哪日天下安定,四野之内再无烽火,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去你军帐里彻夜畅饮,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宴舟觉得这想不起来的记忆着实可笑。

  更可笑的是,某位犯了错心虚还不想付出代价的许姓人士,竟然妄图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给他玩一出一叶障目。

  宴舟提溜起许星桥的后衣领,一路把人拎到墓园门口,往外一扔。

  “我就在你后面跟着,这回再打坏主意,就把你埋进我的墓里。”

  许星桥:“……”

  该死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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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乌鸦低飞,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