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精阎王的心机判官 第210章

作者:玉师师 标签: 灵异神怪 奇幻魔幻 欢喜冤家 玄幻灵异

  阎罗经常出远门,崔绝很多次出任务回来,坐在廊下清理伤口时,总会不经意间想起他,心道:啊,阎罗已经走两个月了……

  手信从遥远的地方源源不断地寄来,有时是一个大海螺,拢在耳朵上能听到浪潮的声音,有时是一张碑拓,黑底白字的拓本上,有“琅”、“瑾”的字样,他还寄回来过奇奇怪怪的石头、异香扑鼻的木料、兽骨磨的箭镞……

  那是又一年暮春,天气暖和得比往年早,竹枝寺的海棠花提前十几天开了,崔绝挑挑拣拣,折了一支,夹在信中,请驿使寄过去。

  半个月之后,风尘仆仆的阎罗就敲开了漱石书院的大门,他说那天早晨刚刚梦到了你,门一开,驿使送来了你的信,海棠花已经枯了,所以他快马加鞭从塞北赶了回来,就怕错过花期。

  他们在花下清谈,那花开得是真好,花团锦簇,软柔如绢,一丝丝地垂着,在微醺的暖风里,宛转窈窕,风一吹便会飘落下来。崔绝亲手点茶,阎罗喝不明白这玩意儿,品茗时憋不出几句话,十句里有八句在称赞崔绝手指灵巧,煮水都比别人煮得好。

  阎罗会喝酒,从塞北带回来一坛烈酒,两人喝得大醉,崔绝双眼迷离,轻声说老皇帝想给他赐婚,尚公主,问他该怎么办。

  阎罗的回复是拿出一块灵气充沛的矿石,说想请铸师打造成双剑,一人一把。

  崔绝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阎罗又拿出来两个玉环,应是一块原石剖成,大小、花纹都是一样的,还能够合二为一。

  崔绝仍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阎罗放下矿石和玉环,郑重其事地告诉他:你去回复狗皇帝,说你早有中馈,不能始乱终弃。

  啊?

  我家家风严,不能纳妾,也不能跟别人共事一夫。

  啊?

  啊什么啊?!你真想尚公主?

  崔绝当然不想,但他还追着阎罗问是什么意思。

  阎罗急了,抓着他的手说就是我倾慕你,我想跟你永结为好,我会生生世世珍重你、挚爱你,永不辜负你的意思。

  他顿了顿又小声说,如果你不愿意,我……我也不强求,但……会很难过,可能会哭。

  那我如果愿意呢?崔绝问。

  啊?

  啊什么啊?!哼!

  崔绝恼羞成怒离开,宽袍大袖带起风,吹落枝上海棠花,花瓣落在阎罗的茶杯里,黑釉茶盏里兔毫闪银、汤花白腻,丰润的茶沫上飘着粉白的花。

  阎罗突然就会品茗了,追上去拉住崔绝衣袖,两人在千年古刹里定情,把佛前洒扫的秃驴……咳高僧气得大破嗔戒。

  后来就再也不提尚公主这一茬了,老皇帝驾崩了,崩在宠妃的膝上,皇宫里开始血流成河,直到枕流君拥立原无障坐上了龙椅,宫阶上的血迹才得以擦干净。

  新帝年幼,枕流君摄政,给崔绝和阎罗赐了婚,成礼的时候方夺和阿迦奢等人都来祝贺,青庐红烛,合卺奠雁,宴饮舞乐,燎炬枯槐。

  原无障做皇帝有点天赋,朝堂上下君圣臣贤,四海之内安居乐业,大梁朝迎来繁盛的中兴。

  阎罗婚后依然会远行,但出门频率明显降低,时间也短,家书寄得更频繁了,名贵的澄心堂纸上写的全是一些“思卿”“念卿”“梦卿”“卿卿”之类的靡靡之词。

  十分银铛。

  崔绝一生坐镇漱石书院,守护天京安稳,到致仕时才发现被师尊和师弟联手欺负了,他们竟从没给自己升职。但阎罗安慰他说官职不在大小,细数逢年过节赏下来的财物,他再升就得谋逆了。

  他们晚年在乡下隐居,离天京不远,骑马到皇城不足两日,崔绝尝试洗手作羹汤,差点毒杀亲夫,阎罗接手庖厨,全家半夜跑肚。

  但两人种瓜果天赋不错,秋天收获的大石榴一个有脑袋大,阎罗拄着拐杖清点分装,崔绝举着琉璃老花镜写字条,字大如斗,这一袋送去皇宫,这一袋送给方夺,这一袋寄给陆行舟……

  哎,陆行舟是谁?

  年龄大了,老糊涂了,很多人都不记得了。

  崔绝最后是在阎罗臂弯走的,他迷迷糊糊地说我舍不得你,你当年说要生生世世对我好,还算数吗?

  阎罗搂着他,还像年轻时一样吻他,说当然算数,你放心,我下辈子会去找你,我们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要结同心。

  你找得到吗?

  找得到,不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我说了要生生世世珍重你,就绝不辜负你。

  那我就安心等你。

  崔绝闭上眼睛。

  当他再睁开的时候,没意识到自己是笑着的,他怔怔地望着上方,觉得满心欢喜,心想:那真是很好很好的一辈子。

  一滴水落在他的脸上,慢慢滑落到唇边,咸的?

  他疑惑地转过脸去,看到阎罗怒目而视的通红眼圈,态度超凶,恶狠狠地瞪他,不停地流眼泪。

  崔绝心想:啊,他真的会哭……

  阎罗瞪着他不说话。

  崔绝一时还没有从梦中抽离出来,他看着阎罗年轻英俊的脸,喃喃道:“你果然找到我了。”

  阎罗明显疑惑了一下:“什么?”

  崔绝眨了眨眼睛,思绪一点点归拢,魂飞魄散之前的种种都在脑中浮现,玉脉、师尊、原自障、阿迦奢……他想起所有前因后果,慢慢降落在了现世。

  他看着阴天子憔悴的脸,伸手摸了摸,笑起来:“我睡多久了?”

  “一个月。”阴天子抓住他的手,在指骨、手背、掌心吻了又吻,嗓音嘶哑地问,“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崔绝摇头,手指跟他十指相扣:“我很好。”

  这倒是实话,他已解除螣毒,重塑的魂体武脉畅通,比以前那具缝缝补补一千年的魂体好一万倍。

  阴天子仍不放心,拉着他的手,注入一缕鬼炁,细细探查。

  崔绝笑着看他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探查:“我就说很好吧,还有什么不相信的?就算你不信我,也得信夜后和蕴炁造化啊……哎!”

  阴天子检查完毕,确定真的没有问题,遂放下心来,接着就瞬间变脸,沉着脸将崔绝的手放回被子里,冷哼一声,转身走向门外。

  “哎?哎!”崔绝愣住。

  阴天子头也不回地走出病房。

  崔绝一掀被子下了床,赤着脚就追出去:“陛下……”

  走廊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接着,展绛衣烟熏火燎地出现在门口,欣慰得几乎哭出来:“判官你醒了!”

  “对,”崔绝无心打招呼,焦急地指向门外,“帮我拦一下陛下……”

  虞掌司冒出来,惊叫:“判官你醒了!”

  “对,帮我拦一下……”

  隔壁病房门砰地一声打开,白骨笑只穿了条裤衩闪亮登场,疯吼着扑过来:“卧槽你醒了!!!”

  崔绝:“……”

  黑无常随后走出门,疑道:“判官你怎么赤脚站在地上?”

  已经大步流星走到走廊尽头的阴天子一秒钟折返回来,在白骨笑扑到崔绝的前一秒将人抱起,走回病房,但脸依然板着。

  阴天子把崔绝放在床上,起身,然后顿住——崔绝双臂搂着他的脖子不肯下来。

  “放手。”阴天子冷冷地说。

  崔绝笑道:“不放。”

  阴天子:“……”

  终于等到判官苏醒的众人都很兴奋,乌泱泱地挤满了病房,一起围观两人在那儿拉扯。

  白骨笑的脸感觉像被什么恶心东西熏到了,十分复杂地皱成一团,跟展绛衣勾肩搭背,大声八卦领导:“谁家做判官做成这贱人模样。”

  崔绝笑盈盈地看了他们一眼。

  展绛衣莫名觉得后背一凉,一个激灵把白骨笑抖了下来,很有眼力劲儿的招呼众人道:“我们先出去,判官刚醒,别吵着他。”

  “对对对。”

  众人都看出来了,陛下跟判官正较着劲儿呢,这时候谁在现场谁会不幸,一听展绛衣给出台阶,纷纷顺坡下来,一边寒暄着让崔绝好好休息一边火速退出病房。

  只有白骨笑还在往前凑。

  黑无常伸手去拉他,手指碰到冰凉而柔软的皮肤,下意识缩了一下,想起来这厮刚刚还在昏天黑地睡午觉,听到动静的瞬间就一个扑腾蹿出了被窝,此时跟条白鱼儿一样混在众人中间,越看越别扭。

  他也说不出心里在别扭什么,就是看不得这样子,一时没多想,随手脱下自己的外套,把白骨笑给裹住了。

  白骨笑:“你干嘛?”

  “别冻着。”黑无常低声说。

  展绛衣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白骨笑凶巴巴:“看什么看,不许看。”

  “……你脑子里是还有什么伤没发现吗?”展绛衣诚恳地发问。

  但白骨笑感觉被侮辱了,抬起手就要指着他鼻子骂,被黑无常揪着外套两襟用力拢住,胳膊就抬不起来了,稀里糊涂被黑无常半抱半推地带回病房。

第169章

  病房门被展绛衣体贴地关上, 外面的喧嚣一下子被隔绝开,偌大的室内只剩下阴天子和崔绝,两人仍是那个你追我逃的姿势在床沿纠缠。

  阴天子冷冷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崔绝本想继续跟他撒娇, 脑中突然闪过梦里的情景, 春山、古刹、白腻的汤花、细碎的海棠花瓣随风飘落。

  他眸光闪了闪, 轻声说:“就是我倾慕你,我想跟你永结为好, 我会生生世世珍重你、挚爱你,永不辜负你的意思。”

  阴天子愣住了,看上去像被谁兜头敲了一闷棍, 怔怔地看着崔绝, 眼神发直。

  崔绝就着挂在他脖子上的姿势, 一抬头, 在他脸上偷亲一口,小声道:“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我说了这句话?”阴天子问。

  崔绝没想到他竟能猜到,讶异地点头。

  阴天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猜出, 但当年那个崔绝借酒告白的晚上,他不敢看崔绝的眼睛,只能逃避地盯着杯中泠泠的月亮, 确实有那样一句话在心头反复煎熬。

  只是当时他忍住了,那句话就沉沉埋在心底, 缓慢地发酵了上千年。

  “那是个很好的梦,梦里我们白头偕老了。”崔绝埋头在他脖颈间蹭了蹭, “最后我是寿终正寝的, 临走的时候你抱着我, 说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都会找到我, 每一辈子我们都要结同心。”

  “我们当然要永结同心。”阴天子突然急切地说。

  崔绝笑起来:“嗯, 所以我当时就安心地走了,因为我知道你说到做到,不论我变成什么样子,你一定能把我找回来,然后我就醒了,看到你果然找回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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