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换一具新身体 第99章

作者:不间不界 标签: 强强 末世 玄幻灵异

  “……”戊寅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环顾一圈,微微皱眉,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解临渊抬起左手,机械蜻蜓结束了它扫描工厂俯视图的工作,煽动着翅膀化为一条银练,化为他的尾指。确认信息收进数据库里,解临渊回过头,和戊寅对上了目光。

  ——那是一个茫然中又带着些许脆弱的眼神。

  他被眼前的场景触动,在回忆着什么。

  如果说戊寅有唯一的弱点,那一定是他缺失的那段回忆。

第135章

  解临渊往前快走两步,站到戊寅的身前,关切地望着他,“……怎么了,你是想起什么了吗?”

  “不是……”戊寅阖眸摇了摇头,沉默一会,又蹙着眉头点了下头,“我只是觉得,”他欲言又止地瞥向无菌室地面破碎的玻璃,“我心目中的实验室不是这样的,或许应该……”

  戊寅抬起手,尝试着用肢体语言去传递些什么,但事实上只是胡乱地比划了几个不知所云的动作。

  “我明白。”解临渊握住了他的手。没有任何多余的语言,只是这简短干练的三个字。

  “……”戊寅没有挣扎,安安静静地被他攥着双手,语言的热量随着皮肤的温度传递,柳叶绿的眼瞳逐渐回神,他因熟悉的环境触动而陷入彷徨的心也变得熨帖。

  重新看到那双熟悉的目光,解临渊禁不住浅笑一声:“你恢复得可真快,就不能让我再充当一会你的心灵支柱吗?”

  戊寅懒得跟他哔哔赖赖,回过头,注意到不远处的伍哲也是完全换了一副表情,属于孩童的稚气全然褪去,神色凝重地四处环顾,从这一点就可以轻易判断出是庚午操控了这具身体。

  他捡起地上几张被灰尘碎屑掩盖的纸张,拍了拍,走到窗边辨认上面的内容。

  戊寅也跟过去,站在庚午后面跟着一起看这些研究记录。各种稀奇古怪的数字、英文,还有看不懂的指标整齐地在纸张上排列,部分文字被不知名的污渍掩盖,但将纸举起来对着日光仔细分辨,还是能看清上面到底写了什么。

  但就算看清了,戊寅也看不懂,他就像是个刚长出大脑的猴子,捏着一张庚午阅读结束递给他的资料,额头上锃亮两个字:费解。

  解临渊照样看不懂,但他很懂的是目前应该做什么。左眼的信息读取扫描模式迅速开启,三个界面框同时运作,他先将地上凌乱的资料简单做了个整理归类,接着一字不拉地将所有数据扫描进他的储存空间,编号,排序,归类,并且还高效率地将脏污缺失部分做了一个对比度锐化,保证清晰。

  很快,解教授就不得不失望地承认他们先前的试验成果尽数报废,除了他拯救的这一名奇迹婴儿。他颓然地坐在一把只剩三条腿的凳子上郁闷了一会,随后收拾好心情,和其余人一起整理起散落的研究资料。

  殿下用脑袋把倾倒的文件柜顶起来,顿时大量的黑、蓝色文件夹和厚重的纸张如倾泻在地,垒成一座小山。变异绿萝抢在最前面伸长根茎,从铁柜和地面的缝隙间钻进去,兴高采烈地搂了几张纸打算私藏,又被戊寅掐着枝叶命令它吐出来。

  庚午自从看到这些资料之后脸色便绷得死紧,他跪在地上专注地比对着地面大量混杂的文件夹,通过侧面的标签迅速寻找着他想要的东西。他的严肃不仅引起了解教授的注意,就连戊寅也沉默地注视着他,目光深沉。

  腐生的癸酉曾经说过,他不喜欢庚午,因为这位技能为共生的七号自诞核起就一直与一名核心研究员共生,癸酉怀疑庚午所处的阵营。

  从现在的情况看来,无论癸酉后面的主观臆断是否正确,庚午曾与核心研究员长时间共生一事必定属实,不然他只会像戊寅一样对眼前的满纸数据一头雾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目的性明确地翻找着这些资料。

  至于庚午口中他所谓的失忆,可信度更是大打折扣,他记得的东西远比他告知的多上百倍。

  到头来,只有戊寅的失忆是货真价实的失忆,自以为将旁人玩弄于鼓掌的他才是唯一被蒙在鼓里的小白花。

  不过戊寅心里还有几点未解的疑惑,但他没有急着出声,而是安静地等待庚午找到他心目中的那份数据。

  解教授不知道到底在末世之后见过了多少大场面,竟然对一名六岁幼童熟练阅读生物科技文献一事见怪不怪,他自顾自地拿起一叠文件,拍了拍上面的灰,扶住腰,缓缓站起身。

  殿下一跃一跃地从外面跑回来,一张嘴叼着一个小马扎,没有将它们贡献给他伟大的主人,而是放在了解教授和伍哲的屁股底下,主打的就是一个尊老爱幼。

  解教授低头看了一眼小凳子,又看了看为他送凳子的金毛,后者吐着舌头思索了一会,转身用尾巴掸了掸凳面,再汪汪叫两声,让他快坐。

  “……”解教授叹口气,那是一种释然的无奈,他扶着殿下的前腿坐下,戴上老花镜,徐徐问趴在地上的庚午:“你在找什么?我比你清楚它们在哪。”

  庚午猛地抬头看向了他,戊寅和解临渊的视线也在同一时间落在了解教授身上。

  解教授似乎不打算解释,也安静地回视它们。

  短暂的沉默过后,庚午站起身,沉声道:“速成人体技术。”

  “在那里。”解教授抬手指了一个方向,那里有一个凹陷了半边的上锁铁皮柜子,非常不起眼,殿下立刻小跑过去,一口咬上,哒哒哒叼过来,放到解教授脚边,然后在一旁坐下。

  所有人都可以清楚看到铁皮柜上面两颗被它犬齿咬漏风的窟窿。

  面对这只咬合力恐怖的变异双头犬,解教授十分心态稳定,甚至还因为没有钥匙朝殿下指了指柜上的锁,不待戊寅解释,边牧就很懂地探过脑袋,哼哧一口把锁给啃碎了。

  庚午听到伍哲在他脑海里长长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想必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解教授在铁柜里翻出了四五个厚实贴了封条的档案袋,还有两个上了年纪的棕色软皮笔记本,他翻了翻,将其中一个档案袋递交给庚午。

  庚午接过,快速撕开封条,翻出其中的资料,一一按照顺序平摊在地上,眼珠左右快速移动,挑选阅读了其中三册之后,他又抬头问:“这里不是最初的版本,有更早的吗?就是你说的,当年的课题。”

  解教授虽有疑惑,但还是将手中的软皮笔记本递了过去,庚午翻开,上面的字迹很随意,从理论构思设想一点点演算为正式的数据。

  快速阅览了数十页,庚午确认了心目中的答案。他倏然抬起头,严肃地对戊寅说:“一样的,关键的原理和步骤都是一样的,筛选基因型的操作更是如出一辙。”

  解教授听不明白,戊寅也是一脸茫然,只有解临渊若有所思好像明白了什么。

  庚午不理解和他同为六十甲子实验体的戊寅怎么会听不懂他的暗语,连忙道:“速成人体这项技术是绝无仅有的,和克隆和仿生体不一样,它是解教授多年前个人的课题。怎么可能这世界上刚好有俩批人,在几乎同样的时间,研究出同样的技术,你信吗?”

  “……我怎么知道。”戊寅说,“我又看不懂,当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失忆了。”

  庚午:“……”

  庚午大概明白戊寅在阴阳怪气些什么了,但他不觉得自己有所隐瞒是错误的,即使他们或许过去是亲密无间的兄弟:“戊寅,我也失忆了,处在失忆状态下不信任任何人是正常的。但我现在相信你,我愿意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

  戊寅继续阴阳怪气:“谁知道你说了多少。”

  “……”庚午想让戊寅严肃一点,但当他抬起脑袋看向对方的时候,却发现戊寅的视线直勾勾地落在自己手中的这个笔记本上面……

  戊寅其实是认可庚午说法的,他知道对方没有骗他,不然解临渊一定会出声反驳,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安静地站在他的身后。

  如果是这样的话……

  ——我就是诞生于这个陈旧的笔记本所记载的数据之中。

  意识到这一点,戊寅的目光越发深沉,像一团压抑的火焰,几乎要将笔记本烧灼出一双洞来。

  “什么两批人?”解教授的关注点是这个,“还有什么人也知道这项技术?”

  “不是‘也知道’。”庚午转过身,“而是在多年前有人拷贝了你的技术,为了他的另一项实验。是谁?解教授,你一定知道。”

  信息量太大,解教授一副大脑死机的模样:“我,我不知道啊。”

  庚午继续逼问:“谁能接触到你的笔记本,谁能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带走你的实验数据?”

  “……”解教授思索许久,还是摇了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不,你知道。”戊寅冷着脸,语气也变得森寒,他一双眸如结了冰的深潭,“或者说就在刚才,在我们讲出有人多年前曾窃取你的数据用作私利的时候,你大脑里绝对闪现出了一个让你怀疑的名字。”

  解教授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他满头白发,佝偻着腰,在庚午和戊寅一左一右的逼问之下显得有一些可怜。解临渊立刻两步站到他的身后,安抚性地拍了拍解教授的背,又皱眉对戊寅和庚午道:“你们别这样咄咄逼人,让解教授好好想一想。”

  戊寅很不满意这回的红脸又被解临渊唱了过去,心地纯洁善良的他反而天天唱白脸。

  就在这个时候,安静睡在襁褓里的婴儿忽然不安地动了起来,气氛剑拔弩张的时刻,他踢着腿,努力地彰显存在感。

  殿下和变异绿萝率先注意到了他,伸长的枝条伸进襁褓里,随后一圈又一圈地绕住,把襁褓捆得像是一个粽子。绿萝枝条另一端再挂上殿下的脖子,像一条项链一样,随着殿下的步伐一摇一晃地出现在人群中央。

第136章

  体型巨大的双头犬一屁股坐下来,把粽子婴儿搁到地上。

  在场其余人都困惑地望向它,不知道殿下在做什么,直到襁褓中的孩子张开了嘴巴,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发出一声或是嘹亮或是轻微的啼哭的时候,他——

  “伊尔!”

  庚午、解临渊、解教授:“……”

  在一个又一个僵硬的表情下,他们确认自己听到了字正腔圆的……“伊尔。”

  似乎犹嫌不够,婴儿又接连说了好几次:“伊尔,伊尔,戊寅别愣着了,你问他,认不认识伊尔。”

  伊尔,‘寄生’实验核心六名成员之一,最大的出资方,全身重度烧伤,私下独立进行‘夺核’实验研究。

  对于婴儿开口说话一事,戊寅显然早有预料,甚至眼神中还藏着些许揶揄。他波澜不惊地将婴儿从襁褓里单手抱出来,转身面向解教授:“认识一个叫伊尔的人吗?”

  解教授自以为见过大世面,平静地接受了一幕又一幕的异常,包括但不限于‘对付最高指令如吃饭喝水一般容易的解临渊’,‘分明就是同一个人但硬说是双胞胎的戊寅和龙先生’,‘外表看似小孩智慧却过于常人的伍哲’等等。

  他努力劝告自己不需要过问得太多,遵从内心潜意识认为他们都是“奇怪的好人”的倾向,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但在自己一手培育的人造免疫者原本快要嘎了,结果奇迹出现意外复活,现在还突然像个成年人一般开口说话这件事情上,他还是沉默了很久很久。

  解教授认为自己无法装聋作哑下去了,面对瞪着一双黑玻璃珠似的眼睛直勾勾瞪他的婴儿,他看了眼戊寅,又转头看向站在背后的解临渊:“我想我需要一个解释……”

  “在给你解释之前,你先回答我们,”婴儿再次开口说出标准的普通话,“你认识伊尔吗?”

  “我当然不认识什么伊尔。”解教授笃定地说。

  婴儿尝试着增添了一些描述:“男性,年纪大概三四十岁,全身重度烧伤。”

  解教授还是摇了摇头。

  戊寅有些意外:“真不认识?按照年龄推测,我还以为会是你儿子什么的。毕竟之前提及他姓名的时候,我看到你有些欲言又止,总感觉有故事。解教授,你的儿子是叫……解一承是吧?”他一字一句地咀嚼着这个名字,“一·承·,一承,一脉相承?”

  解教授略作思考,说:“不会是解一承,他没有烧伤……虽然他脸上有一块巨大的黑红色胎记,占据了大概从左边眉尾到嘴角,非常明显,但绝对没有什么烧伤。”

  既然已经再次提及到解一承,解临渊干脆向他问清楚:“解教授,您的儿子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解教授非常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在哪,我也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一承他的母亲去世得很早,他又因为面部胎记在学校遭受到歧视和霸凌,导致性格阴暗、暴戾。我那时忙于工作,最多关心他的学习成绩,但他学习一直名列前茅,所以我一直对他很放心,所以等意识到一承的心理问题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后来我有很多次想要挽回和他冷淡的父子关系,却不得其法。

  他高中住校,考上大学之后更是极少回家,也很少联系我。在大概十多年前,我和他大吵了一架,原因我已经不记得了……可能是博士论文?毕竟他唯一愿意和我讨论的只有专业方面的问题。我只记得自那次不欢而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庚午若有所思地看向戊寅,戊寅又若有所悟地看向婴儿,婴儿……婴儿闭上眼睛装死。

  “别装了癸酉。”戊寅毫不留情地揭穿他,“我知道是你。”

  婴儿——腐生技能的癸酉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

  “癸酉?”听到这个名字,庚午立刻小步靠过来,踮起脚看襁褓里的癸酉。后者尴尬地撇开眼,不肯和庚午对上视线。

  明明是他一手培育大的速成人体,却和眼前这两个陌生人十分熟悉,解教授的困惑实实在在地写在了脸上。不等他再问,戊寅就十分干脆地告诉他:“真正那个人造免疫婴已经死了,没有出现奇迹,离开营养液之后它便逐步走向了死亡,至于现在,在它体内的是另一个人,他正是在我们准备离开动物园的前夕进入了死婴的身体里。”

  “……什么意思?”解教授感到一阵恍惚,“另一个人进到了免疫婴儿的身体里?”

  戊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语气笃定地说:“解教授,我还是觉得您的儿子解一承就是伊尔。虽然你说他脸上只有胎记没有烧伤,但你毕竟十多年没有见过他,中间发生什么变故也不一定,毕竟想要获得你的速成人体技术初稿,他绝对是最容易的那个人。”

  这一回,解教授没有断然否认,他只是疑问:“伊尔到底是谁?他都做了什么?”

  解临渊说:“伊尔是寄生实验的核心研究员之一,你眼前的这三人都是他的实验品。”

  解教授一愣,面色大变:“寄生实验?”

  见他是这副反应,庚午瞬间激动地问:“你知道什么?!”

  “……我想起来了,”解教授呼吸急促道,“我想起我们当时彻底决裂那次吵架的原因了。就是因为这个,寄生,将人类意识承托于某项载体,移植到另外的人体中,这是他博士毕业的研究课题。

  我对实验本身没有异议,但这个研究方向却让我很不安,这明显是源自于他内心的自卑,所以我委婉规劝他应该正视自己的长相,注重精神世界的富足,而他大骂我什么也不明白,不配为人父,我们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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