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我此生恁多情 第3章

作者:桂花冰粉 标签: HE 年上 强强 破镜重圆 玄幻灵异

  刘伯“嗳”一声,“必是那大公子了,难不成为了个非亲生子能合家乱成这样?”

  “你是说,二公子不是尊主亲生的?”

  那老伯鬓染白霜,却一脸笑相,透着股与年龄不符的机灵劲儿。此时他见木惜迟追问,更加得意,晃着脑袋道:“是呐,无念境里的人管老大恭恭敬敬称呼一声‘少主’。可他家老二呢,就一句‘二公子’。啧啧啧……”

  那刘伯还要呶呶不休。木惜迟方觉他越说越往私隐处去了,甚是不妥,轻咳一声,道:“主人家的家务私事,我不便听闻。”

  刘伯眼含讥诮,心说,不便听闻也听了这么多时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这会儿扮的哪一出儿啊?

  一老一少默默不多时,船已靠在岸边。这是湖心一方小洲,四面环水。拨开树木绿丛,但见一间屋舍,前庭后院,十分雅静。刘伯告辞而去,木惜迟立在庭中,天地无声。

  原来山下层峦叠嶂,这云巅却是别有琼宇非人间。他轻巧跃上屋顶,对着无念境的方位极目远眺。只见香焚宝鼎,紫雾漾漾,朦胧中又有玉楼金殿,贝阙珠宫。

  木惜迟一下子就想到了九重天上的天宫,便是天君他老人家的凌霄宝殿也不过如此了吧!

  木惜迟步入屋中,研磨蘸笔,摩拳擦掌地想要赋诗一首。结果一首变成十首,再变成百首。待他再出屋,已是暮色深沉。湖面漫上一层薄薄雾气,沥沥下起了小雨。正是水理漩洑,杳霭流玉,云倚梁栋,雨卷珠帘。

  木惜迟在蜀中未曾见过这等仙境奇观,不由得看痴了。回过神来又转回房中作诗。

  刚拟了个标题,心中忽的一痛,竟似铁锤猛击心腔,木惜迟待要运功已然不及,哇的一口鲜血喷出。

  眼见斑斑血迹,身上未觉如何,心里已经给吓惨了。木惜迟泪珠儿在眼睛里转了又转,惊道,“难不成我短短七百年寿数,今日便要毙命于此地?”

  转念一想,不对,我将将历劫归来,功德未降,飞升未成,怎的就轻易死了呢?吐血一定是有原因的,心痛也是有原因的。历劫……对了,历劫!

  上次心突然痛就是因为那个凡人仔自戕被我预感,莫非这次又与他有关?

  木惜迟疾奔出屋,站在岸边大嚷:“刘伯刘伯,我要渡湖!”他堂前屋后、南北东西滴溜溜转了一圈,可哪有人应他一应。望着茫茫湖水,木惜迟气急败坏,暗暗发誓入学后第一要务便是要习得避水术!

  一盏茶的工夫后,只见他盘腿而坐,双目阖闭,嘴角带笑,席地沐风。神魂已远出千里。

  尚好尚好,虽说结界和湖泊挡住了去路,但神魂却不受限。

  暮色深沉,芳草萋萋。木晚舟坟前,一个如琥珀般剔透的魂影正像只蠢狗一样前扑后跃,口里连声叫着:“南明?瞎书生?盲人仔,你在哪儿……”

  木惜迟遍寻不着南明,奔到那颗老雪松跟前敲敲树干,问道:“老前辈,你可见到一个寻死的凡人?他可曾又撞你了么?”

  老雪松不答,抖下一树披针,穿过木惜迟的魂体落了满地。

  “老前辈,你不知道,这人此刻又在寻死了。人命关天。你若见了他,请告知与我,我去相救他性命。”

  老雪松一阵猛颤,嗡嗡作响:“人命关天?凡人命数都是那阎罗老儿定的,上不了天听。”

  木惜迟急得跺脚,跟这老树精简直说不明白。“总之,此人与我大有利害干系,我必得寻到他。老前辈请指点晚辈。”说着,木惜迟深深作了个长揖。

  那老雪松默不作声,木惜迟心里已经放弃,忽听得树干再次嗡鸣起来,“你说那瞎眼的书生。他先前在这里自言自语,尽说些老头我不懂的话。我一时打了个盹儿,醒来就瞧见他似乎正往西边儿去了。他……”

  老雪松话音未落,木惜迟已经拔足狂奔而去。

  “急急慌慌,成什么体统!哼!”老雪松的嗡鸣又震落了许多松针。这是第八千一百六十八个人不等他把话说完。

  第八千一百六十七那个人是南明。

  当时南明摸着它树干道:“‘原上草,露初晞,旧栖新垅两依依。’雪松啊雪松,你在人世的时日比我长,此间凄凉,你懂得几分?”

  老雪松刚想回答他,只听他又道:“罢了,你没有心,又怎会伤心。你不懂爱,又怎知凄凉。”

  老雪松气得想跳脚,然而他的脚已经深入地下数丈,盘根错节,一动也不能动。

  老雪松,跳脚未遂。

  且说木惜迟直至奔出数百里有余,但见荆草莽莽,空山寂寂,早几日下的大雪,几已融化,然眺目四顾却毫不见人迹。木惜迟一面怀疑雪松精老眼昏花,一面再飘然奔出百里。

  忽的见到旷野中一个青年伏于地上,血迹浸透他半边衣衫,人已全无气息。

  木惜迟远远看着,心中一阵麻乱,忍了忍胸中血气,一步一步挪到那青年身畔。

  他搬过那青年的脸颊,见上面全是泥污。他看了半天,轻轻用衣袖拭擦干净,一壁嘴里喃喃道:“凡人仔,谁欺负的你这样?”

  南明已死去多时,哪还能回应他。

  木惜迟但觉一阵虚空自心里漫开,谅是自己修为尚浅,魂体离真身良久不归,难以支持。

  他运转灵力压下心头异样之感,吐出一口气道:“凡人仔,你命中一早定下阳寿绝于今日。如此便好好去吧。害你之人他朝必定自食业果,彼时赴幽冥司,你二人再断恩怨。”

  木惜迟将南明殓尸道旁,堆了个和木晚舟一式一样的土包儿。思来想去不知该写些什么,加之心中异感更盛。索性连碑也不立,急匆匆赶回了与归渚。

  晚间辗转反侧,梦里尽是凡间历劫时种种过往。南明的脸时而恬淡,时而忧伤。自己忽而是木惜迟,忽而变成木晚舟。乍喜乍悲,惊醒时后背衣裳已被汗水浸湿一片。

  木惜迟讷讷在床上坐了半晌,心中空落落无所依傍,索性一轱辘爬起,笔走龙蛇,连夜修书一封飞传与幽冥司酆都大帝。

  信中叙说南明乃是自己旧故,生前际遇惨淡,轮回投生时请多加照拂等语。落款处龙飞凤舞“木惜迟”三个大字。想必酆都大帝必会卖自己这个飞升新贵一个面子。

  木惜迟阁下笔,吹干墨迹,通读一遍,不禁感慨自己文采斐然、措辞高明。心说,凡人仔啊,本仙也算是对你尽足了心了,愿你来世投个好胎,富贵一生。

  想来南明是助仙家渡劫的凡人,算有些仙缘,与普罗大众自是不同,幽冥司当会好生安排。是以将此事在心中做个了结,抛诸脑后。专心致志地开始思考——如果南家要为自己举办飞升礼,届时该致辞何如呢?

  翌晨,木惜迟推开门扉,刘伯正撑着小舟驻在津口,一边啧嘴,一边惬意得摇头晃脑。

  一见到木惜迟,刘伯立刻将酒葫芦别回腰间,腾出手接他上船。

  “哟,木公子,今日气色怎的不太好?”

  木惜迟拿袖子掩了掩倦容,不答反问道:“刘伯好早,今日那南家大少爷癔症散了?我能进府拜谒了?”

  刘伯连连摆手:“木公子,到了无念境中,您可权当没听过小人说的那些事。小人开罪不起南家人呐!”

  “罢了罢了。”木惜迟撑了撑脑袋,伸足迈入船舱。

  小船行得极稳,木惜迟卧在其中小憩。睁眼时船已靠岸。一名仙侍候立在湖滨。四面八方正有和自己一般年纪的少年从各自船中登岸。那些撑船之人,竟都是鹤发老者,细看之下,面目竟与刘伯一般无二!

  木惜迟一惊,背后毫毛倒竖,再看向刘伯的眼神就不同了。后者得意洋洋道:“小人略会些分身之术,让木公子见笑了。”

  这一来,刘伯比旁人多了多少双耳朵多少张嘴,怪道他晓得南家那么多闲事!

  众人上岸后,仙侍拂尘轻扫,示意众人跟随其后,一言不发,转身往地深处而去。只见其翩然若飞,行得极快,木惜迟等一行十几个学生在后面头打脚后跟地勉强追着。一路上但见脚下山势连绵,群峰覆雪,景致美极!

  众人被安置在无念境正殿内堂,起初俱是敛声屏气,恭肃严整。但时辰一久,便有那好事者渐渐开始窃窃私语。

  一人道:“刚才我们经过最旧最小、景致最差的那个殿宇听说是南府二公子的住所。”

  另一人立刻道:“这是为何啊?这里处处雕梁秀柱,金碧辉煌。别说咱此刻所在的启明殿如大厦横贯东西。便是我们往后在这里的住所,据说亦都是松柏森映,山光水影的好地方。”

  木惜迟听他二人说辞大有掌故,回溯方才一路景色,确然在连绵不绝的琼楼玉宇、贝阙珠宫之间,兀自坐落一栋小而素的殿宇,颇显得落落寡合。这么一来,这南府二公子非南之邈亲生一说,倒很合得上了。

  原来他身世可怜,更胜于我。难怪性格邦硬像石头。木惜迟思及自身,我虽是父亲亲生,但后母掌事,难免生出嫌隙。凡间有话说,有了后母便有了后爹,此话诚然不假。

  正感慨着,方才领路的仙侍从内堂转出,朗声道:“尊主有令,命各自归去,择日面礼。”

第5章

  此言一出,寂悄陡变哗然。

  “这是为何?我们等了一个时辰。尊主何以不肯赏脸相见?”

  “尊主还未出关么?可是府中遭逢变故?晚生等虽修为低微,然人数众多,愿为贵府略尽绵薄之力。”这一个必定也从刘伯处听得了些故事。

  “是啊,我住的那小岛上到了夜里黑漆漆的,还总有奇怪声音,多早晚能离开那里啊?”

  ……

  众少年七嘴八舌,那仙侍冷冷垂目,拂尘一扫,高傲转身离去。

  众人一惊一默,又是一怒。都对这南府待客之道颇为不满。在大厅中相互说话不肯离去。

  木惜迟自视身份与众不同,他暗暗决意:若众人散去,他偏要在这里继续等候,以彰显自身。但现下见众人原地不动,便反想着离开。

  木惜迟走出殿门,随便找了个刘伯,对他道:“送我回与归渚吧,今日扑了个空。”

  刘伯起初没料到里面人会这么早就出来。一听之下,方知缘由。迅疾传信于自己十多个分身知道。

  刘伯一壁划桨一壁向木惜迟打听殿中所发生之事。木惜迟摇头道:“仙门大户,摆谱太过。只怕往后还有三邀四请、六拜九叩。”

  待离地远了,刘伯的胆子和嗓门粗起来:“看来他家老大还没醒呢!啧啧啧,冤孽!凡人都说温柔乡里醉死人,他家老大这次非得被温柔鬼勾去性命不可!木公子,你道是与不是了?”

  木惜迟冷哼一声。

  二人正说着话,远处低空飘来一对模样煞是奇异的哥儿俩。一位通体黢黑,另一位身着浴血铠甲。俩人一左一右落在船舷上,对着木惜迟抱拳一揖,分别道:

  “夜叉——”

  “七郎——”

  “拜见木公子!”

  木惜迟一个趔趄,“什么鬼!”

  哥儿俩相觑一眼,重复一遍:“夜叉。”“七郎。”

  好嘛,真是鬼啊!

  夜叉和七郎都是地府二十五鬼之一,虽然所修道行的路数不同,但他二位修为灵力确在木惜迟之上,故而木惜迟站定之后为着自己莽撞言语歉声不迭,慎重回礼相询:“二位尊者所为何事?”

  夜叉道:“敢问前番是公子去信给酆都大帝他老人家么?”

  木惜迟道:“不错。”

  夜叉道:“此信可是从太乙山无念境中递出?”

  木惜迟道:“很对。”

  夜叉喜道:“那便是了。请公子速速同我往地府走一趟。”

  木惜迟心道,好端端的,我去那鬼地方做什么?那可是真真正正的鬼地方呵!

  七郎见他迟疑,急道:“来不及解释了,公子快上路罢!”

  木惜迟惊道:“上路?上什么路?”

  夜叉道:“从这里去地府,最快要属黄泉路了。公子快别耽搁了,上路要紧!”

  木惜迟吓得失语,只眼睛撑得老大,拼尽全力坠着不走。刘伯一早运功缩在斗笠里,连一根毛都不漏在外面。

  七郎生前本是沙场男儿,对付木惜迟实是易如反掌,见他挣扎抗拒,登时双臂灌力,将木惜迟端起就走。夜叉随后而至,在木惜迟耳边简要解释缘故。

  原来南明死后到了地府,却无论如何不肯投入轮回。嚷着要他的“晚儿”。阎罗耐着性子翻遍阴阳簿却发现木晚舟根本“查无此鬼”。便在这当口儿,黑白无常却告知阎罗一件奇事。前番他二鬼见人间有一只新堆的坟包儿,待要上去拘魂,却遍寻不着魂体。入棺一看,发现尸身上残留着三魂六魄中微弱一魄,离身即散。二鬼无法,只得将尸身连棺椁一并搬入地府。阎罗一听大疑,当即由二鬼带路相看。

  阎罗一瞅之下,不明就里。二瞅三瞅,云里雾里。最后断定此人死的不能再死了,连投胎最起码的三魂六魄都不全乎。

  阎罗照实情说与南明,后者不信。阎罗说那你同我去看一眼便知真假。

  南明道,我是瞎子,看不见。

  阎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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