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我此生恁多情 第35章
作者:桂花冰粉
木惜迟忙道:“这……这同我可没关系。我来之前,他就已经不说话了。”
叶重阳冷哼一声,哗的打开折扇,呼啦啦扇着风。可从他面色来看,大冬月里扇扇子并没能让他冷静下来。
木惜迟与南岑遥并排站在他对面,打定主意无论他如何责骂,也一句不还嘴的。只听叶重阳“啪”一声合上折扇,道:“回狄宅。”
南岑遥道:“这是何意呢?”
“对了!”木惜迟以拳击掌,“想必那里存有狄仁的手迹。”
南岑遥这才点点头,道:“确然如此,这很是了。”
木惜迟向叶重阳作了个揖,回身便跑了。一径来到南明住处,催促道:“明哥明哥,咱们又要出远门儿了。你若要冠发梳洗,可得快些。”
一壁里说着话,一壁里取了毛巾在水盆子里一捂,拧干了就要给南明往脸上糊。南明轻巧接过毛巾,说了声:“不必。”
木惜迟又绕至背后道:“那我替明哥冠发。”
南明握住他手腕道:“不必。”
木惜迟笑道:“我也说不必呢。”便扶起南明来,而后又想起什么,仍将南明安顿坐下,从自己贴身的衣物上撕下一段,叠成窄窄的一条绢帛,给南明轻轻缚在眼睛上,“明哥,外面飞沙走石的,你的眼睛受了伤,绑上这个,就碍不到啦。”
一时绑好了,又走至正面端详端详,忍不住道:“好俊的郎君!明哥不必伤怀,等这阵子过去,我会想办法帮你复明。这不是难事。”
见南明不应答,木惜迟道:“干嘛不说话?是不是想这个?”说着凑上去亲了亲南明脸颊。
南明浑身微微一震,侧过头去,脸上颜色给浅绛的绢帛一衬,显得愈发白 皙,耳朵却红的像要滴出血来。
木惜迟要将南明扶起,南明却自己站起径直出了门。木惜迟怕他磕碰着,连忙追上去,“手,手,牵着我的手。”
南明红着耳朵,大步流星地在前面走。在快要撞到板壁时,木惜迟一个健步挡在他面前,气鼓鼓道:“走那么快干嘛呀,你的脑门儿又不瘪,非要撞得像寿星公那样凸个包出来嘛?”
南明愣愣的不答。木惜迟鼓着腮帮道:“手呢?”
南明伸出手,木惜迟捏着他手掌翻过来,啪啪啪三下打在手心儿:“叫你不听话!叫你走那么快!叫你不牵手!” 木惜迟做杀做死地渲染足了架势,实际落下时轻轻的,大概比抚摸略重些。
这下南明不止耳朵是红的,连手心儿和脸颊也一并红了。只不知被衣物遮盖的其他地方作何颜色。
南明踉跄后撤一步,道:“不劳烦你,我自己可以。”
说着转过身,摸到楼梯扶手,快步地拾级而下。
木惜迟急得跺脚道:“你是哪一世的冤家!就这身子骨儿,跌一跤可怎么了得!”
说着赶着追上,不防头脚下一个踉跄,登时失衡,直往地上栽去。南明迅疾回身拉住他,阻其堕势。
待稳住身形,木惜迟一把反握住南明的手,喘吁吁道:“逮住了。可不许再跑了!”
说毕,捂住心腔,总觉得这一摔,把那里一样什么东西给摔没了,一下子空落落的。
这里南明已回身,一径拐过转角下楼去了。木惜迟无暇多思,紧紧拉着南明的手,护着他以免他踩空。
“哎呀呀这小凡人仔简直愈发无法无天,真是要狠狠痛扁一顿,打服了才好!”
“哎呀这凡人仔真是越瞧越欠扁。木晚舟看上他哪点儿了?”
“哎呀这凡人仔连后脑勺都惹人厌!清高你个鬼!穷酸书生!连老婆都养不活!”
“活着是个穷人死了是个穷鬼。倒了八辈子霉才看上了你!”
“真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临了临了连杯热茶也没喝上,反倒被抹了一脸眼泪鼻涕。要不是我,你能住上那地府的观景房?”
“要不是我忍气吞声,你能被评为地府四大绝美夫君第四,得后世传唱?”
“要不是我……哎哎手牵够了没?总之我是够够的了!别牵我手,烦人!”
……
木惜迟在心里怨天怨地,将南明从头发丝儿嫌弃到脚后跟儿。
台阶下站着南岑遥,看见两人下来,迎上来道:“壑殊,你终于回归真身了,嗯?这又是做什么蒙着眼?”
木惜迟一听这话,登时呆在当地。扭头去看南明,这时南岑遥已将南明脸上的绢帛解下,露出一双明眸,雪亮晶莹。
恍惚间,他感到对方握着自己手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木惜迟立马放开往远处躲了躲。
南岑遥看着他,也笑道:“小木头,你也回来啦?”
一边有一人走来道:“木公子可有跌伤?小神方才草率了。”只见来人粗眉上竖,呈倒八字样。正是阎罗。
木惜迟摸摸心口,原来方才跌那一跤后,心里空落无处抓寻,正是自己脱出木晚舟的身体,那份沉甸甸的蜜意柔情因此消散。
“大公子请看。” 阎罗摊开掌心,里面躺着两具小小的身体,仔细一瞧,竟是南明与木晚舟,两人款款偎依,脑袋凑在一处,阖目平卧。
南岑遥先是新奇地瞧了一会儿,而后笑着向阎罗拱手道:“此番多亏阎神,在下才少费些心肠。”
阎罗将手掌一合,欠身还礼道:“哪里哪里,小神还要将这二位安放停当,自此别过,后会有期。”说毕,一阵青烟地去了。
这里飞电跑来打了个躬,“飞电给主子请安。主人身体安好?一切安好?”
南壑殊瞧也不瞧飞电一眼,径直走至尺素跟前,拱手一礼道:“有劳。”尺素连忙还礼不迭,口中连说“不敢”、“该当应分”等语。把个飞电冷落在那里。木惜迟冲他打手势,令他起身。可飞电满面惶恐,哪里敢呢。
还是南壑殊喝了声:“孽畜,还在这里碍眼!”
飞电才连磕了几个响头,讪讪地退了下去。
南岑遥也未叙闲言,立刻便问南壑殊道:“壑殊,你看见那在古刹中袭击你的人么?他什么样子?是谁?”
南壑殊答道:“见了,平常人,我不识得。”
叶重阳也上来问道:“他面目可在瞬息间有二般变幻?或者他的声音呢?”
南壑殊想了想,答道:“那人周身黑气环绕,难以看清。何况并没容我细看。”
南岑遥蓦地想到南明随后便被剜去双目,忙问他道:“壑殊,你身上可有不妥?眼睛痛不痛?”
南壑殊道:“劳兄长记挂,壑殊一切都好。”
南岑遥点点头,向叶重阳道:“若壑殊想起什么,定会告知。此刻倒不必追问,还是速返狄宅为是。”
叶重阳听了,知道他心疼南壑殊,便即作罢。
一行人返回狄宅,这里已被收拾齐整,不再如先前那般荒落。南岑遥立在院中,先遣人入各屋查探是否有异,随后步入正堂。
这时一个人捧着茶盘款款走来。南岑遥不防,给唬了一跳。见是一名婀娜女子,容颜昳丽,堪比谪仙。
南岑遥试探问道:“你是……覃玉儿?”
那女子答道:“禀仙君,正是奴家。”
这时,鸳鸯也从外面采买回来,叶重阳拦住便问道:“快将你家公子过往的书信手稿都拿来给我。”
慌得鸳鸯将手里篮子放下,福了一福道:“奴婢不识字,认不得那些。公子也并未交给我收着。”
木惜迟看不过眼,走来道:“鸳鸯姑娘别怕,他心急,也是想尽快找到解救狄仁之法。”
鸳鸯一惊,噙着泪道:“你们找到公子了?他怎么样?可还好么?”
正说着,南岑遥走出来道:“你家小姐叫你进去。”
叶重阳一时没解过来,“她家小姐?她家小姐是……”
“难道说覃玉儿……”
南岑遥点点头。
众人听闻此信,都好奇这位传说中的覃家小姐究竟是何等模样,便一齐进来看视。
一见之下,果觉不俗。苏哲不禁叹道:“此等姿容,在凡间已是绝色。怪道能摆弄狄仁于鼓掌之中。若唤作是我,也甘心为她赴汤蹈火。”
木惜迟白了他一眼,道:“把她说给你当老婆,你要是不要?”
苏哲忙摆手道:“不可不可,我倒不嫌她是破壁之身,只不过神仙和凡人婚配,过个百八十年我还得给她养老送终。这实在难以了局呀。”
这里叶重阳看一眼覃玉儿,好似有话要说,终于还是忍了忍,道:“玉儿,你可收着狄仁平日里的书稿信件?”
第43章
这里叶重阳看一眼覃玉儿,好似有话要说,终于还是忍了忍,道:“玉儿,你可收着狄仁平日里的书稿信件?”
覃玉儿看见叶重阳,先是一怔,而后才忽然醒过来似的,道:“有,有的,我拿来给您。”
说着去了,叶重阳看着她背影,若有所伤。
一时拿了来,叶重阳接过,众人围拢到一处,将信件与素笺上的字两相一比对,果然并非出自一人之手。
“懂了!”木惜迟先说道,“如此看来,那素笺定是蛊仙与狄仁交接之物,并非狄仁所书,却是蛊仙亲笔。他依照狄仁所述的姓名与方位,替他杀人。完后以类似酒令的形式记下杀害某人的地点与时间,向狄仁交付。素笺上所述,旁人都看不出有什么相干,狄仁却能懂,因而十分隐秘。”
众人听毕,深觉有理,也都为此发现而暗暗兴奋着。唯有叶重阳捧着素笺看了又看,忽然双目圆瞪,犹如被轰去魂魄一般,继而将素笺掷向地面,好似那并不是薄薄一纸素笺,而是他平生最为惧怕之物。
苏哲过去将素笺拾起,“怎么了嘛叶掌门,它又没长了牙,难道咬了你不成?”
叶重阳怔怔然道:“牙?咬我……谁要咬我?”
叶重阳一时忆起当初出走巫族时,十二巫祖在他身上痛下的十二道咒制,岂不比被万虫噬咬更加痛彻心扉么!
“我……这……”叶重阳语无伦次。
南岑遥不忍,走过去扶着他臂膀,柔声道:“重阳,这平平无奇的一纸素笺有何不妥?我记得你第一次复原它时,神色就有些异样。”
这时花影噗嗤一声笑了,揶揄道:“数你瞧得最仔细,真是难为你了。什么人,就值得下这等苦功。”
南岑遥瞅了他一眼,也不理会。
叶重阳看着南岑遥嘴巴一张一合,只是听不到声音。他感到自己陷入一口井中,周围的一切都渺远无比。
“叶掌门!叶掌门!”苏哲大声呼喊他的名字,摇着他的肩膀。叶重阳这才醒悟过来。
他四下环顾,见所有人都或不解或担忧地看着他。
唯有南壑殊施施然坐在一旁,显得格外突兀。
“这是……或者这很像……巫皇的笔迹。”叶重阳断断续续地说,“那素笺上的字……很像……”
众人一听“巫皇”二字,登时悚然而惊。先诡异地静了静,很快便七嘴八舌道:
“不可能的,巫皇早已元神寂灭。天帝曾昭告六界。”
“巫皇是上古巫神,巫祖之首。元神永不灭,但也已被救苦天尊永镇寒潭了。绝无现世之理啊。”
“我爹爹同我说的是,镇在了不周山。”
“非也非也,是招摇山。”
“错了错了,就是寒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