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创基因 第56章

　　“……”如果不能感觉到楚君这种明显的顾虑，秦音也就不配他那基因的名义了，“你在担心什么。”手机微微放下，这让楚君也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又被秦音的咄咄逼问搞的哑口无言：“我……”

　　“陈风从来没有怪罪过你。”秦音低声说道，“如果就算是这样了你还想着要辜负他，我……”

　　的确就应该在这个时候杀了你——让你死在他的记忆里，结束这一切，这也很好。

　　秦音没有将这些话都说出来，但是楚君全部都看懂了，从秦音不掩饰杀意的血色瞳孔之中。

　　楚君扭过头去，略有些屈辱地咬住了嘴唇，最后点了点头。

　　秦音冷冷地“呵”了一声，似乎对楚君这个回答很是不满意。他打通了那边范粒的电话，很快就被接起，然后简单“嗯”了几声挂掉电话，秦音的声音似乎有几分诡异。

　　那边难道出了什么事了么？虽然嘴上说着不想见陈风，身体和心却是那样的诚实。楚君忧虑地看着秦音，想听见更多关于陈风的事情。

　　“也不是什么大事。”秦音已经听见外面狂奔而来的声音了，真是辛苦陈风了，这几天他肯定也没有睡好觉。如果楚君真的脑子一抽怎么都转不过来了，秦音估计真的会气到想杀了他：“张谦刚才被扔出去之后就已经去接陈风了。”

　　“唔……”还真是一点考虑的时间都不给我啊……楚君才迟疑了一下，门就被人撞开了。

　　陈风的脸上全是水，不知道是雨水、汗水还是他的泪水；红一块白一块的，这一段路上的狂奔似乎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全身湿透，而且他还只是穿了一件穿在里面的衬衣，外面什么都没有穿——在这样一个已经降下了温度的雨天里——衬衣因为雨水紧紧地贴在陈风的身上，淡粉色的肉体在快要透明的衣服下若隐若现；他的鞋子和裤脚上全是泥泞，似乎在哪里绊过一跤，或者是踩在哪里过，很是狼狈。

　　陈风看着坐在床上的楚君，差一点因为喜悦和虚弱跪在地上。秦音一把拽住陈风的手臂把他拉起来，随手扯过一块干净的毛巾，盖在了陈风的头上：“别感冒了。”

　　看着那边的两个人，楚君居然会觉得有几分和谐……这种和谐让他很不是滋味儿，心中似乎有一种名为“贪婪”的情绪疯狂暴涨了起来，想要吞噬他所有的理智。

　　然后楚君看见了陈风脸上说不清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的难看表情，一时所有心魔消散，口干舌燥，说不出话来。

　　是那以后……第一次见面啊……

　　“好……好久不见……”见陈风红着眼眶转过脸来，楚君却只能让自己说出这样一句不痛不痒的话来。刚才和秦音讲话的时候明明也不会结巴的，大概，全部都是对陈风的愧疚吧……

　　“储君……”陈风笑着笑着又哭了出来，突然一个喷嚏全喷在了那块擦头的毛巾里，毛巾肯定是不能再继续用了。陈风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抬起头，还没有说出什么感伤的话时，他的后面晃出了一个魁梧的身体：“嘿~小狐狸想我了没？我这次做得很好吧~”

　　楚君有点迟疑地看了秦音一眼。

　　秦音确保了陈风已经可以站稳，就松开了他的手，走过去把那个想要讨他欢喜却是个丢脸的笨蛋拖了出去：“你们慢慢聊。”

　　“轻轻轻点轻点~还有啊，楚君你对小陈风好一点啊！我到家里才和他说了你醒过来了，他居然衣服不披一件就直接冲到了雨里，我一时还没追上。如果不是最后他摔了一跤我才把他拎起来，估计他要瞎跑乱跑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张谦一边受用地被秦音拽出去，一边和楚君说道。他没有注意到秦音拉拽他的力气变小了，只是专注于把他想讲的话给讲出来：“还有啊，刚才医院门口，我车速都没降下来，这小子直接开了锁冲出去——哎哎小陈风，下次你能不能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啊！”张谦伸出手很努力地想要拍拍陈风的头，但是秦音把他拽得离陈风有点远，他碰不到。

　　陈风只是站在那里很腼腆地笑着，局促不安地捏着自己的衣角。

　　张谦还要嘱托几句，就被秦音突然加上的力气拉扯地差点摔倒。

　　“走了。”秦音脸上没有表情。路过房门口的时候，他对着墙壁上的控制界面一顿猛按，把房间的空调温度调高了好几度。

　　“哎哎别这么粗暴啊~不觉得我很聪明吗？”张谦委屈巴巴。

　　“住口，笨蛋。”

　　二人的声音被关在了门外，楚君才敢把目光转向陈风。

　　陈风也只是站在门口一动未动。很神奇地，虽然他刚才进门的时候表情很是激动，但是现在他居然只是站在那里看着楚君，并没有……直接一头扎到楚君怀里大哭。

　　陈风用那块毛巾擦去了脸上所有的软弱。除了眼眶依旧发红，身体依旧因为寒冷而有些战栗发抖，陈风脸上居然再没有了什么看得出他内心的表情。

　　黑眼圈很重……也对，陈风睡不好觉。

　　“你……还好么。”楚君轻声问道。

　　小雀鹰这是独立了……也好，毕竟现在自己不在他的身边了。

　　听不清陈风有没有回答他的话，滂沱的大雨把所有的声音都遮挡了。

　　楚君看见陈风一步一步很艰难地向他走了过来，动作有些不协调，似乎扭到了脚。楚君还来不及心疼，陈风就已经在他的床旁边站定，然后跪了下去，像只归家的野兽，手肘抵在床上，微微屈起，头埋在了臂弯里。

　　楚君视线略有模糊。他伸出颤抖的手，摸了摸陈风还没有干的头。

　　陈风这样会不会感冒，上次他就因为玩雪已经感冒过一次，这次会不会……楚君居然开始胡思乱想了，大概这也是一种软弱的回避。

　　“你还活着。”陈风的脸贴在了床单上，他闷声说道。

　　“是的，我还活着。”楚君只能单调地重复道。他的身上也并没有特别痛，或许这样动作幅度不大地动一动也没有什么关系吧……可是自己还有伸出手抱住陈风的资格吗？

　　“你为什么要走……”陈风的手颓然放下，攥住了楚君的床单，紧紧的，仿佛这样也就是抓住了楚君，再也不会让他离开，“不是说好了要一起的么……为什么一直不联系我……”

　　“我会伤害你的。”楚君很努力地让自己冷漠起来。这应该不是很困难的事情，以前他一直都是冷着脸的拒人千里之外的，现在让自己再变成那个样子……应该很容易。

　　陈风抬起头看了一眼楚君，突然笑了一声，然后他的泪水就流了下来：

　　“你知道吗，你撒谎的样子太拙劣了……”

　　什么？楚君愣了一下，什么“太拙劣”？现在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表情？

　　“储君……答应我……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见楚君一言不发，陈风终于无法继续平静，“呜呜呜”地哭了出来。这些话他那天就想说了，但是楚君没有让他开口的机会：“答应我别离开我……求求你了……”

　　我怎么答应你……楚君迟疑着无法回答，这怎么做得到，我都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子……“让秦音保护你，不好么？”楚君喉咙一紧，轻声问道，心脏的跳动都痛苦了起来。

　　“但是，他不是储君啊。”陈风呜咽着，那个声音旁人听了都要心疼，更何况是楚君。

　　自己可以么？真的可以和他再一次在一起么？陈风可以不计前嫌，但是自己呢？自己可以容忍那样一个恶劣的自己没有所谓地出现在陈风的身边，继续挥霍着他对自己的善意么？

　　“我做不到……”是的，自己做不到，知道自己有多危险，所以根本不能回到从前，“我做不到……”

　　“你都为了我活下来了！”陈风痛苦地喊道，伸出手牵过了楚君的手，“那么为什么不能再回到过去呢！就我和你啊！”

　　那么我应该怎么面对你啊，我的爱人。我的理智无时无刻不在控诉我的罪行，你还让我怎么样去爱你啊？楚君差不多都要绝望了，他第一次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的领域不是已经可以控制了么？我已经可以控制了，控制了……你可以教会我使用那个领域……咳咳唔……你不能战斗了，我还可以替你战斗啊！你受到了危险，我可以保护你啊！”陈风含着泪声嘶力竭，其中也因为涕泪而有些堵住呼吸产生的咳嗽。他憋不过气来，干呕的声音就像是要把自己的一切都拿出来给楚君看看，让楚君看见他所有的真意。

　　“储君你不要丢下我……不要……”就像是和楚君进行最后一次说话，就像这些话现在不说出来，以后就又再也没有机会告诉楚君了，“就算你再也不能动了……我也，我也可以一直照顾你啊！”

　　“你的诺言可以不作数，但是我的不一样啊！我说了爱你，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啊！”陈风嘶吼道，头发挡住了他的眼睛，脸上全部都是流淌的水润。

　　——不要说得我的承诺就不是一辈子了！楚君痛苦地咬紧牙，但是他还是一言不发。可是我现在还能怎么办！如果我再像上次那样伤害你，那我宁可在此刻死去！无声的呐喊让楚君的脸色愈发苍白，但是他根本就说不出话来，被陈风抓住的那只手也根本抽不出来。

　　陈风看不见的被棉被遮挡住的另外一只手，慢慢收紧，收紧，然后楚君的掌心居然又是一片血肉模糊。

　　“你，爱，我，……”楚君一字一顿地说道，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绝情的话了，只是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会真的说出来，而且还是对陈风说，最近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与我无关。”

　　陈风突然直起腰来，把没有防备的楚君拥入怀里，吻上了楚君的双唇。

　　这个吻错过了多久了……甚是想念。

　　我的爱与你无关，那还与谁有关呢？你明明也是爱着我的，为什么不承认呢？陈风疯狂地吻着楚君，他的吻技的确没有一点进步，只是胡乱地啃着楚君的唇，或许这样的癫狂也是表现爱的一种形式。

　　“是的，和你无关。”介于楚君现在还受伤虚弱着，陈风最后还是挪开了自己的嘴唇。他也没有离得楚君太远，楚君能感觉到那单薄衣服下颤抖的身体，还有那跳动着的火热心脏。

　　将自己封锁起来的那些冰，都是要借着陈风的心火来融化的。

　　陈风整个人都很狼狈。他哭得有些难看，笑得却无比明朗。

　　“但是我爱的是你啊。”

第一百一十六章 换衣和赎罪

　　陈风安然睡去，他的手在梦里依然执着地攥紧着楚君的手。楚君转脸看向了窗外，雨水冲刷在窗上，把窗外的景色完全模糊。两个人，一个房间，没有一点声音，就像以前一样……的确很好，但是怎么可能还回得去呢？

　　秦音敲门进来，看见陈风跪在楚君床边睡着了，眸色一沉。

　　“秦音……我是不是一个，人渣。”楚君低声问道，他不想吵醒了陈风，这孩子好几天没有睡好觉了，这次能睡着，自然要让他好好休息。楚君也不是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又出现在了陈风的身边，让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温度，他才能这样……嗯，充满信任地睡过去，像以前那些一起共眠的夜晚。

　　“你知道就好，还不是无药可救。”秦音走过来，手中一套棉质的新衣服。他轻轻地把陈风捞起来，让他坐在床上，那一只手还是抓住了楚君，“我知道应该让你来，但是你现在动不了。”

　　“……”陈风身上穿的还是刚才那套全部湿透的衣裤。就算之前秦音已经把室内温度调高了，偏高的温度把陈风身上的那些水分给蒸发了大部分，但是穿着这身还带着潮气的衣服睡着，对陈风的身体自然不好。楚君知道现在必须要有人给陈风换衣服甚至帮他擦个身子，但是……自己行动不方便，又不可能把陈风再叫起来让他自己去换一身……

　　只有秦音……可是，可是楚君又怎么能甘心……

　　“别担心。”秦音淡淡道，“我把自己的感知都封印起来。”

　　楚君微皱眉头，不是很懂秦音这话什么意思。

　　“触觉，视觉，全部都封印起来。”秦音微垂眼，看着陈风那略显苍白的脸还有那厚重的黑眼圈，秦音的手指不由落下，轻放在陈风的眼眶，然后沿着那黑眼圈的轮廓轻轻移动，“我听你的指示，帮助他换衣。”

　　“你……”楚君微怔，想不到秦音居然真的能为他们做到这一步，替他考虑到了自己想到或者忽略的全部，并且已经制定了相应的最佳方案……

　　在楚君略带颤抖的声音下，秦音帮陈风把所有的衣物给剥下，然后换上新的睡衣。虽然没有了触觉，秦音的手法还是很轻。他也知道陈风现在太累，不能给他太大的触感让他醒过来。很顺利地完成了一切，秦音把陈风放到楚君被窝里，给陈风塞好了被角。梦里的小雀鹰舒展开了眉眼，似乎还梦到了很甜蜜的故事，脸上带着笑容。

　　秦音这几天没有看见这孩子笑过，而现在，陈风终于释然了——只是因为楚君回到了他的身边。秦音猜不到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羁绊有多深，只知道，这样已经足够了。

　　“楚君，你要知道，所有的愧疚对我们来说，毫无意义。”直起身，自然知道楚君想要说什么，秦音略冷淡地说道，“与其愤怒地叫嚣着什么，还不如想办法……让自己回到最初。”

　　“……”楚君瞳孔锁紧。他的眸色也略有些变化，浅绿色的眼眸没有了以前碧绿色时候的凶狠气势，反倒为他添了几分温柔感情的外露。

　　“原罪。”秦音说道。他本来不想说的，毕竟这种事情多少也牵涉到了他的隐私，但是现在似乎不说已经不行了：“接受最初的你，不要想着违抗那种力量。”

　　“你说什么？”楚君闻言低语，自己最大的“问题”居然就这样被秦音直接指了出来，似乎一点顾虑都没有。自他被喻言注射过了药剂，楚君就能很明显地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还有另外的存在想要来控制他——或者说，那是自己最初的……

　　“那是你的罪。”秦音察言观色，不知何时他白皙手指之间又夹了一支烟。秦音最近烟瘾有点大，似乎就是为了补偿那几天在绝境之时他好久都没吸上的烟：“你如果再抗拒它……它就会毁了你。”

　　没有道理，秦音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这种事情。楚君的脸色沉下了几分：“为什么你会知道。”他都快要怀疑眼前这个秦音，又是喻言幻化出来的伪装了。喻言的精神领域可以通过操纵他的意识直接控制他所掌控的那些冰雪，那么现在给自己易个妆容又会有什么困难？

　　“大陆上有三个神临地，那年的实验室是其中一个。”秦音将烟放到唇边，睫毛敛起，将他血色的瞳孔完全遮挡，“实验室旁边的悬崖之下，就是原罪的本源。”

　　“……”

　　“欲望，暴食，贪婪。”秦音吸了一口，实际上这烟卷出来也并没有什么影响感知的效果，这只是……秦音混合了一些中草药卷出来养身或者想过烟瘾时候抽的。“这些罪是找人上身的，我上身了欲望，而暴食和贪婪，则到了在场剩下还活着的，你身上。”

　　“那到底是什么？”楚君的声音里带着凶狠，“为什么你会知道得这么清楚？这和喻言又有什么关系！”楚君只是很敏感地感觉喻言和这一切有逃不脱的关系，但是他不知道，这次喻言扮演了什么角色。

　　“轻点，笨蛋。”秦音没好气地说道。

　　楚君立刻知道自己因为情绪过激声音有点抬高，低头看了一眼依旧熟睡的小雀鹰，楚君松了一口气，再用审视的目光望向秦音。

　　“原罪有七，是基因异能者初代的罪恶。”秦音那刻意压低了的声音里还是隐藏不了他平时的平和，如同蝴蝶震颤的双翼，那充满磁性和魅力的音色很轻易就吸引了他人最多的好感，“骄傲，懒惰，暴怒，贪婪，欲望，暴食和嫉妒。纵使我们将所有的异能给清洗废除，这些罪恶也不会除去……因为这都是存在于我们基因里的罪。”

　　楚君没有说话，信息量有些大。

　　“基因异能者此生的所有举动，都是为了‘赎罪’。”秦音淡淡道，“我知道很不公平，但是这就是真相——那些将我们‘创造’的实验者，他们圣洁干净但是做错了很多的事情，我们无辜弱小但是罪孽缠身。我们要赎罪，赎他们的罪。”

　　“怎么会……”楚君疲倦地伸出手按在了自己的额头上。他一直以为“基因”“异能”都是神赐的，掌握着那种至高力量的都是上天的宠儿，却不曾想过，在秦音这边的概念里，基因异能者却是完全站在神临对立面的魔鬼。

　　“本来的确是‘自然’，那种感染进化。”秦音道，又吸了一口。说出来总还是会有些烦躁，这种“不公平”本来就没有理由而且无法违抗……真的让秦音很愤懑：“但是有了那些夹杂着欲望的实验，这种神赐就完全变了性质。”

　　“……”

　　“逆天的创造，指望凭借人类的力量达到神的境界……怎么可能。”秦音看了看睡着的陈风，不由怜悯地摇摇头。最可怜的就是这个孩子了，他是最特殊的那一个……

　　“HY……喻言，还有你？”楚君感觉自己抓住了一点什么，喻言给自己灌输来的那些记忆疯狂地撕裂着他的精神世界，这种直接入侵精神世界的钻心疼痛就让楚君根本难以再冷静下来思考一些什么了。

　　看着楚君那样痛苦的表情，秦音只是叹了口气。今天说的已经有点多了，楚君说到底只是个病号，还有可能是余生残废的那种病号……

　　让他再休息一会儿吧，至少楚君能活下来，就已经是陈风最大的幸运了。

　　“早点下定决心吧，楚君，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