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楼不危) 第11章

作者:楼不危 标签: 年下 仙侠修真 BE 玄幻灵异

  血冥宫的新任宫主在旁猛点头,连连附和,当初是他们老宫主昏了头,才会犯下这样大错。他们这些人一开始都不知情,后来知道了也是深感不安,这些时日他们都在准备给太清宗的赔礼,不日就送到谯明山去,听闻沈宗主身上有旧伤,他们愿意把血冥宫珍藏了数百年的五帝仙露一同献出。

  江御看着对方月光下发亮的脑袋,想起血冥宫前任宫主也是个秃头,他寻思他们血冥宫选宫主不会是看谁的脑袋最光,就选谁做宫主吧。

  眼前这位宫主说的不一定都是真话,若不是今日江御打上门来,那赔礼多半是下辈子都到不了谯明山的。不过这里面几分真几分假江御并不在意,薛三盏说的确有些道理。

  江御睨了那秃头宫主一眼,让他当场把赔礼单子列出来,秃头宫主不敢反抗,找来纸笔立刻狂书起来,密密麻麻写了几页后,抬头偷偷看一眼江御,江御仍旧是阴沉着一张脸站在那里,冷冷看他,秃头宫主忙下头,继续狠心放血割肉,写了两页,又看江御,如此几番,写满大半本去,才敢拿给江御看。

  血冥宫给出的赔偿勉强算是有诚意了,差不多把这几百年来家底都给掏空了,但是还不够。

  怎么能够呢?

  江御收好册子,仰头看向山顶,月光下的血冥宫诡谲阴森,红色的灯笼围着浅蓝的鬼火,像是一座巨大的坟。江御抬手一剑挥去,剑气纵横,霹雳列缺,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那座蔚为壮观的血冥宫瞬间开始摇晃坍塌,转眼化为一片废墟。

  围观众人无不看得目瞪口呆,心惊胆战,他们不敢想象江御这一剑落在自己身上会是什么样子,怕是骨头渣子都剩不下吧。

  江御毁了血冥宫飘然离去,众人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能落下,秃头宫主拍着自己胸口后怕道:“贺屠脑子是被驴给踢了,想不开要惹这个煞神。”

  江水滔滔,一去不回,江御回去后发现司徒珣又召了些人来,其中留芳斋的老斋主特意来到江御眼前问他:“你师兄沈宗主当下可是在谯明山?”

  江御挑了挑眉,问道:“乔斋主找我师兄有事?”

  老斋主点头道:“是有点事。”

  江御问:“什么事啊?能让我先听听吗?”

  老斋主抚着胡子笑道:“没什么不能听的,是我一老友的小徒弟,前些年下山历练的时候对沈宗主一见倾心,念念不忘,我那老友厚着脸皮,找人去打听沈宗主有没有给自己找一位宗主夫人的打算,按时间推算,他们明后日应当就能到谯明山了。”

  “原来是这样。”江御也笑起来,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他怀疑陆清荷那张嘴也开了光,可他师兄才二十来岁,年纪轻轻,哪里要找什么宗主夫人。江御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总想着他师兄迎娶宗主夫人的事,最后干脆向司徒珣辞行,翌日就回了谯明山。

  江御回来时,沈衔鹤才细细问过白松风他不在时的宗门情况。明月在天,花影扶疏,他踏过一地斑驳如残雪的月光从远处缓缓走来,见到江御回来,正站在庭中,微微吃了一惊,问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妙法山的封印解决了?”

  江御走上前去,摘下他头顶的落花,答道:“还没有,我是怕自己回来晚了,赶不上喝师兄的喜酒了,所以连夜赶回来。”

  沈衔鹤疑惑看他,哪里来的喜酒?

  江御故意压低声音,像是与他说着悄悄话道:“我可听说逍遥峰的老道士要来谯明山给你师兄你做媒了。”

  沈衔鹤叹道:“这点小事也值得你跑回来一趟?”

  江御不满道:“这哪里小了?”

  沈衔鹤一边抬步往屋里走去,一边对他道:“这些年已有不下五位前辈与我提过这类事。”

  江御当真是吃了一惊,他眨眨眼,跟在沈衔鹤后面埋怨道:“师兄你都不告诉我!”

  沈衔鹤却道:“这有什么好说的。”

  左右不过是对方有意或无意地提起一两句,他委婉拒绝,再无第二种可能。

  江御想了想,还是放不下,问他:“那等来日师兄要成亲了,可一定不要忘了我,不论我在哪里,师兄都要等我回来。”

  沈衔鹤停下身,回过头,轻轻一叹,对江御道:“知道了。”

  然他根本不会成亲。

  “那就好。”江御笑道,似乎是满足,可似乎又不是那般好,究竟哪里不好,江御自己也不明白。

  他转身打开柜子,从里面又抱出一床被褥,在榻上铺开,动作熟练得简直是把沈衔鹤的这间屋子当成他自己的了,不过他们师兄弟两个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本就不必分得清楚。

  “你不去妙法山了?”沈衔鹤站在一旁问他。

  江御道:“有般若寺的高僧去了,我去不去都行,师兄是觉得我讨厌,想赶我走了?”

  沈衔鹤没理他的歪曲之言,弯腰吹灭桌上烛火,只道:“很晚了,早些睡吧。”

  房间中静悄悄的,偶尔听到墙下春虫细长鸣叫,突然一道电光闪过,伴随着轰隆雷响,下起雨来。

  江御躺在榻上,不知为何今夜他的脑子异常清醒活跃,总想着他师兄日后会娶一位什么样的夫人,最后实在忍不住,干脆开口问道:“师兄,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他身侧的沈衔鹤也未能入睡,听到江御的话,沉默一会儿,轻声道:“我不喜欢姑娘。”

  又一道巨雷落下,江御明明听到了,却又怀疑自己听漏了什么,“嗯?”

  沈衔鹤没有解释,反问他:“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呢?”

  “我啊……”这些年来,江御结识的姑娘有许多,欣赏的有,同情的有,感激的也有,但要说喜欢,似乎从来没有过,他沉吟良久,道,“我还不知道呢。”

  “等以后遇见了就知道了,”他翻过身,面朝沈衔鹤,向沈衔鹤保证说,“到时候我第一个告诉师兄。”

  沈衔鹤目光沉沉地看着江御,一道银白闪电骤然划过窗外深邃夜空,他漆黑的眸子里似闪动着细碎波光,一眨眼,就不见了。

  他好像是笑着,说:“好啊。”

第16章

  该说的话应该都说清楚了,江御向沈衔鹤索要的承诺也得到了,按理说,事情到这里已经圆满解决,他可以安心睡下。只是江御的心里依旧有那么点不舒坦,像是好好的衣服被虫子在角落里蛀出一个洞来,不大,也不起眼,只是惹得人心烦。

  他不舒坦的时候,就总想折腾点什么,在外面自然是能随便他折腾的,眼下回了谯明山,在他师兄身边,也就只能做点小小的恶作剧。

  江御搓搓手,打算捉弄捉弄他的师兄,结果一碰到沈衔鹤冰凉的手就什么都忘了,他抓着那只手问:“师兄的手怎么还是这么凉?”

  没等沈衔鹤回答,他长腿一伸,探入沈衔鹤的被子里,皱眉道:“脚也是凉的。”

  “可能是外面下雨吧。”沈衔鹤随便找了个理由,缩了缩腿,避开江御的触碰。

  江御哪里能让沈衔鹤这么轻易敷衍过去,他道:“跟下雨有什么关系?前几天没下雨,那时候你这手也不热啊。”

  他师兄从前没有这个毛病的,江御严肃问他:“是不是你身上旧伤加重了?”

  “不是。”沈衔鹤答。

  江御不太相信又问了一遍:“真不是?”

  “真不是。”沈衔鹤道,他这也不算是骗江御吧。

  江御仍握着他的手,半天都没放开,他道:“明日让清荷师妹过来给师兄你看看吧。”

  沈衔鹤道:“我今晚才跟清荷师妹见过面,要是有什么问题,她应该能看出来。”

  “那丫头的医术有这么好吗?”江御回想了一下,实在没想起陆清荷在医术方面有过何等惊人成果,倒是两把宣花板斧使得很好,远近闻名。

  沈衔鹤提醒他了,陆清荷这丫头也不太靠谱,江御想了想,道:“要不我带师兄去神农谷,让医圣给你看看?”

  他这个病症,就是把医仙医鬼都给请来也不会有什么改变,沈衔鹤道:“好了,都快要五更天了,快睡吧。”

  其实修炼之人几日几夜不睡觉也不大要紧,江御抓来沈衔鹤的另一只手,帮他焐热,神农谷欠了他好几个人情,他师兄不愿意下山,把他们谷主请到谯明山来应当不成问题。

  江御光是握住沈衔鹤的两只手还不够,又勾着他的脚,沈衔鹤避开,他又追下来,两人就这么在被子里闹起来,沈衔鹤觉得江御回到谯明山确实是无聊了,这么幼稚的游戏他居然还能玩得挺开心。最后实在躲不开,沈衔鹤由他去了,结果到江御干脆把他的被子掀开一道缝,钻进他的被窝,笑嘻嘻道:“今晚我给师兄暖床。”

  沈衔鹤完全没想到他会这样做,整个人都僵了,这张床榻两个人睡本就拥挤,这下他手脚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江御你……”沈衔鹤嘴唇张合,说不出话来。

  太热了,怎么会这么热?

  “怎么了?”江御贴在沈衔鹤耳边问,“师兄可是嫌我身子不够软?”

  沈衔鹤:“……”

  沈衔鹤没有应声,他以为自己今晚是无法入睡了,然而事实上,他很快就没了意识。

  他做了梦,梦里是层峦耸翠的谯明山,春日负暄,他坐在太白峰上的小院里,听着外面的人说起他师弟在山下的每一桩事迹,一剑浩荡,寒光照空,他合上了双眼,墙头垂下的紫藤层层叠叠像海浪一样涌来,将他淹没,梦中又是一梦。

  这场雨淅淅沥沥下完了后半夜,翌日清晨,和煦春光洒遍大地,千山一碧,长空浩渺,连风都像是漂洗过的。

  江御今日换了身丁香色的袍子,像是只花孔雀围在沈衔鹤身边转了好几圈,忽然想起自己还有桩正事没有同他说,他喝了杯水,咳了咳,开口道:“师兄,前天晚上我去了趟血冥宫。”

  沈衔鹤回头看他,犹疑问他:“你把血冥宫给毁了?”

  “差不多吧,但没杀人,”江御把册子塞到沈衔鹤手上,道,“这是血冥宫准备的赔礼,师兄看看怎么样?要是不妥,我就让他们再写一份。”

  沈衔鹤随手翻开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十几种天材地宝,这样满满当当写了二十多页。

  “这些已经够了,辛苦了。”沈衔鹤道。

  江御颇为自得地抬起下巴,笑道:“那师兄怎么要奖赏我?”

  沈衔鹤茫然看他,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能给江御的,只是问他:“你想要什么奖赏?”

  江御怕是早已想好,沈衔鹤一问,他就说:“我想吃师兄做的面了。”

  本来江御每年生辰的时候,沈衔鹤都会为他做一碗面的,但这几年他的生辰都不是在山上过的,自然也吃不到了。

  “想吃跟我说一声就行了,”沈衔鹤道,“不过厨房里的米面调料放了好久,都不能用了,等一会儿我让弟子送过来些。”

  江御道:“听师兄的。

  沈衔鹤转身把手中册子放到书柜上,回头看向江御,其实他想了很久了,是否要把自己的情况告知他,江御为了一桩没头没尾的小事从千里之外赶回来,生怕错过一杯永远不可会有的喜酒,日后自己不在了,他却一无所知,或是连他的后事都赶不上,又要悔恨多久。

  可该如何与他开口?

  江御如果知道这件事,血冥宫怕是一个活口都不会留的,或许还要再牵扯许多人,他杀伐太重,总归不好。

  沈衔鹤思来想去,仍是开不了口,只是对江御道:“你这次回来,在宗门多留些时日吧。”

  江御眸中笑意更深几分,问他:“师兄舍不得我啊?”

  沈衔鹤点头道:“舍不得。”

  “既然是师兄舍不得我,那多留些时日也无妨,”江御靠着一侧书柜,身体微微前倾,问沈衔鹤,“不过师兄想让我留多久?”

  沈衔鹤垂眸轻声道:“不会太久的。”

  合欢宗的弟子不日就来,要么他的病症能有所起色,也许就不用死了,要么天道无情,身消道陨,用不了多久就会知道的。

  山上也不剩多少米面,弟子们要去下山采购,傍晚时才送到太白峰上。

  沈衔鹤去了厨房,江御一人待在屋中无聊,从柜上抽了一本书翻看起来,看了两页无甚兴趣,又换了一本,依旧是没什么意趣,只是在他把书放回柜上时,不慎碰落边缘处的另外两本书,书落下时,数十张纸片似雪花般从里面纷扬落下,江御觉得稀奇,弯下腰,捡起一张。

  他咦了一声,轻声念起上面的字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这一看就知道是他师兄的字迹,只是他师兄怎么会写下这样肉麻的话来,江御心中既疑惑又莫名的慌乱,明明昨晚他还跟自己说没有喜欢的姑娘,那这话又是写给谁的?

  纸片背面也写着一行字,墨迹都晕染过来,他烦躁地想,这后面不会留着哪个姑娘的名字吧?也不知道是哪位姑娘能得他师兄的青睐!

  他双唇紧抿,神色冷峻,翻转过纸片,不太耐烦地往上面瞥去一眼,随即瞳孔一震,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他死死盯住那上面的一行文字,像是要把这张纸盯出一个窟窿来,这里的确是有名字的,却不是任何一个姑娘的名字。

  只七个字,那散落在地上的余下纸片,每一张的背面也都写着同一句话,铁画银钩,力透纸背,仿佛是将满腔压抑情感都寄在这一张小小的纸上。

  沈衔鹤心悦江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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