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上人是仙门叛徒 第189章

作者:俺大爷 标签: 虐恋情深 悬疑推理 正剧 玄幻灵异

  寒意一节一节地爬上柳相悯的脊椎,他微微向侧后方偏头,就对上了齐释青的微笑。

  皮笑肉不笑。

  算上刚进来的斧福府的人,来参加婚礼的宾客就近五十人,但如果再加上敛去气息的玄陵弟子,整座金陵大殿,其实已经人满为患。

  柳相悯的额头上渗出豆大的冷汗,他坐得笔直,肌肉紧张到轻微痉挛。

  台下的来宾一直望着主座上的人,窃窃私语地讨论着婚礼的章程,所有人都一头雾水:司仪在哪里?谁去迎新娘?齐释青就这么坐着一语不发是什么意思?

  纵使众人心里的疑惑要掀翻金陵大殿的顶,齐释青却八风不动。他将视线淡淡落在柳相悯的颈侧,这个距离,他可以直接将他斩首。

  而那截脖子似乎变得与刚刚不同,好像皴裂了,皮肤纹理有些诡异。齐释青不易觉察地眯起眼睛。

  因为主座上的人没有讲话,台下的人渐渐也闭了嘴,宏伟的大殿内一片寂静。

  柳相悯僵坐着,不敢轻举妄动。他扫视着底下这些人,心沉了下去。

  他们身上一件法器都没有。

  柳相悯一转念就不感到意外,这些人都是堕仙,法器自然是黑的,他们把自己傍身的武器全藏了起来,只能说明一件事——

  他们并不确定齐释青知道他们是堕仙,所以才想要掩饰。

  柳相悯太阳穴的血管砰砰跳着,速度越来越快。

  局势复杂不明,预感极端不详。

  柳相悯本来的计划是杀了齐释青,把相违扶上掌门之位,但现在的情况与他预想的完全不符,他不敢贸然动手。

  照他的设想,他一到玄陵门就应该能看出齐释青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靠联姻稳固门派是女儿家才会产生的单纯心思,惠子生怕他不同意才瞒到了最后一刻,但齐释青为什么要联姻?

  柳相悯不会傻到以为齐释青钟情于他的女儿,想到的唯一的可能性,就是:

  玄陵门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不得不倚靠别家势力。

  柳相悯会这么想并不奇怪:五年前玄陵门在玳崆山几乎被灭门,齐释青重伤闭关一年,出关后没过多久就又带着亲信离开了门派、满蓬莱岛的转悠就是为了找被打成叛徒的齐归。这样的情况下,派内产生异心、弟子凋零不无可能。

  而且据相违所说,这些年来他在玄陵门进进出出、供奉邪神,却从未引起过任何人的注意,足以证明玄陵弟子人心涣散、毫不警觉。此外,玄陵门一直没有招收新弟子,门下仅存的弟子均资质平平。

  如若是这样,那等齐释青把善念堂的弟子“大赦”,他跟相违联手让玄陵门换个主人,简直易如反掌。

  但从踏入玄陵门的那一刻,柳相悯就意识到他的预判出了问题。

  光是他看见的玄陵弟子的人数就远远超过了相违告诉他的,而且从他们腰间的罗盘光泽就能看出这些人当中不乏高手,灵力修为远胜一般仙门弟子。

  柳相悯想,相违肯定都不知道这些弟子的存在。

  而等他被带入金陵大殿的时候,柳相悯的眼珠几乎要挣脱眼眶。

  ——齐释青怎么会请来这些人?!

  ——怎么会只请他们?!

  ——他是如何知道他们的?!

  柳相悯绝不会妄想齐释青会想跟堕仙和解,这些年来玄陵门一直没有放弃追查堕仙的线索,齐释青肯定是要报仇!

  柳相悯当时的呼吸都乱了,与此同时心口烧疼,就好像有毒物在侵蚀他的五脏六腑。但他飞快恢复镇定,想:齐释青城府深,既然能暗中培养玄陵弟子,定然也能暗中探查其他仙门,整个蓬莱仙岛的仙门恐怕早已被齐释青摸排过一遍,这些小门小派被查出端倪实属正常。

  再者……

  柳相悯抬脚往前走的时候,心渐渐落回肚子里。

  即使齐释青知道了这些人是堕仙,也绝不可能知道他是堕仙。

  柳相悯阴险到了极点,越是自己的门派就越是谨慎,为了规避风险,斧福府内除了他以外没有任何堕仙。

  也就是说,任何人去查,斧福府都是行得正坐得直、无可指摘的大道正派。

  所以齐释青不可能知道真相。

  坐在高座上,柳相悯的冷汗慢慢消了,在他的大脑里,一套完整的逻辑已经形成:

  齐释青答应跟惠子联姻其实是因为对斧福府有所怀疑。他肯定是发现了这些仙门跟斧福府有联系,却没找到斧福府的任何问题,所以想借此机会在他面前肃清堕仙,顺便看清他的态度。

  还好……柳相悯无声地吁了一口气,垂眸看向自己身前的双板斧——还好及时抓住了齐归。

  他在心头冷笑,纵使齐释青百般怀疑斧福府,也绝不可能找到任何证据。

  柳相悯的眉毛扬起,居高临下睥睨着这些堕仙,唇边浮现一抹邪笑——堕仙齐聚一堂,他倒是要谢谢齐释青了。

  这位年轻的玄陵掌门绝对想不到这些人都听他发号施令。虽然玄陵弟子的人数是他们的两倍,但堕仙是得了邪神之力的法外游仙,区区几个玄陵弟子根本不在话下。

  只要他一声令下。

  柳相悯双手搭在乌木扶手上,姿态变得放松闲适。为了配合这场注定不会结成的婚礼,柳相悯穿的是斧福府最高规格的礼服,重磅红丝纺成的宽袍广袖,黑色腰封上纹绣了九十九把仙斧。

  他不动声色地跟台下几个堕仙交换了视线,脸上笑意不减。

  不管怎么说,齐释青借着联姻的名义把人都叫来,总得把戏演完。

  柳相悯转向齐释青,笑容和煦。

  “释青,惠子告诉我,你打算在今日赦免所有玄陵门的受罚弟子?”

  齐释青颔首,“正是。”

  柳相悯赞赏道:“难为你了。玄陵掌门这样宽厚,实在是积德积福。”

  齐释青微微一笑,“哪里,应该的。”

  柳相悯看他不慌不忙的样子,笑着问:“那些受罚的弟子,现在都出来了吧?出来的话,不若让他们一同观礼,以沐玄陵掌门的恩惠。”

  齐释青毫无波澜地挡了回去:“不妥。让戴罪弟子前来观礼,会冲撞喜气,不合玄陵门的规矩。我已下令吉时之后才开善念堂大门。”

  说话的间隙,齐释青向下扫了眼柳相悯的银斧,又面无表情地将视线移开。

  他视力奇佳,绝不会看错。那对银色的双板斧像是被腐蚀了,颜色在慢慢变黑。

  柳相悯的心跳再度变快。

  按齐释青的意思,相违是不可能在礼成前过来了。

  他审慎地端详着齐释青的神色,对方黑漆漆的眸子也看着他,两人对视片刻,柳相悯先笑了笑,移开视线。

  视线虽然移开了,但齐释青似笑非笑的神情却印在柳相悯的脑海里。

  突然间,他的瞳孔放大,心跳霎时乱了。

  不对!

  如果齐释青此番联姻是为了肃清堕仙、查清斧福府的话,那惠子——

  他根本不想娶惠子!

  惠子是他的人质!!!

  一瞬间,柳相悯周身有气焰腾起,齐释青用肉眼看到了黑色。

  只见柳相悯阴恻恻地转头,笑着问他:“贤婿,惠子在哪里?”

  齐释青坐得纹丝不动,脸上一丝表情也无,视线在那两把斧头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看向柳相悯已经变得不同的脸皮。

  他冷冷一笑,用目光示意大殿门口。

  “这不来了。”

第231章 白发苍生(八)

  齐释青话音一落,金陵大殿里突然响起高亢的乐声,是迎亲的喜乐。

  唢呐穿耳,锣鼓喧天,八千响的鞭炮在金陵大殿门口骤然炸开,噼里啪啦震耳欲聋,让满殿的灯火通明齐齐打了个抖。

  所有人都吓一哆嗦,等鞭炮声响了一阵才反应过来,原来吉时到了。

  这日的吉时很晚,在亥时。已经黑透了的天底下蹭地爆出焰火。

  柳相悯猛然拧头去看殿外,他脸上的阴鸷尚未褪去,面容在变幻的火光下显得有些狰狞。

  只见两个人影远远出现在鞭炮炸出的漫天红纸的尽头,因为鞭炮太响太亮,面容模糊不清。

  他们正携手穿过喜庆的风沙。

  冬日罡风把红纸屑吹到地上,吹成了一条移动打转的红毯,这两人就踏上去,身后还带着一嘭一嘭的光晕,几乎像灶王神显灵。

  他们一步步走到众人面前,直到走入殿内,红色的火药味打着旋消熄在空气里,有人倒抽一口冷气!

  这根本不是迎亲的人带新娘入场——柳下惠子和她挽着的这个男子均着大红喜服,俨然已经礼成!

  柳相悯蹭地一下站起来,双眼拉满血丝,嘴唇颤抖不止。

  而柳下惠子染红的指尖抓紧了玄十的胳膊,她盯着柳相悯起变化的脸,还有他胸前不知何时已经彻底黑了的银斧,嘴唇张开许久,最后颤抖着合上了。

  八千响的礼炮放完了,喜乐停了,整座大殿重归死寂。

  火药的热度一消退,就显出金陵大殿的阴冷肃杀,再喜庆的装潢也都是噱头,无比讽刺。殿外还一闪一闪着不知来源的金色光辉,像是点了一圈蜡烛,衬得殿内跟个大灵堂似的。

  柳相悯枯槁的手伸了出来,指向这对新人。

  “玄十……”

  他像个索命的老鬼,手颤颤巍巍的,声音粗粝可怖,念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诅咒。

  震荡的情绪下,柳相悯并未意识到自己的堕仙身份已经完全暴露,但台下的那些来宾却看得一清二楚。堕仙们瞬间变得躁动恐慌,有些已经伸手入怀,想要去摸他们藏起来的法器。

  齐释青坐在高堂之上,隐藏在站立的柳相悯身后,他视线动了动,微抬二指。

  一直隐去气息的玄陵弟子眨眼间改变了动作,金色罗盘齐刷刷化为长戟,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比起玄陵门的黑色道袍,一身大红喜服给玄十的挺拔宽阔增添了不少喜气,但他脸上却并未出现大喜的日子应有的快意。他轻轻握了握柳下惠子的手,视线瞥过柳相悯,接着就带柳下惠子对齐释青行礼,以四平八稳的语调宣布道:

  “弟子玄十已与柳下惠子结为道侣,自此柳下惠子乃玄陵门二长老之妻,与斧福府再无干系。”

  众人的耳膜还弹动着那八千响的鞭炮声,而玄十这句话就仿佛往淤泥里扔了一挂鞭,一整潭泥水轰地炸了!

  ——柳下惠子的亲事是个诡计不说,还要跟柳相悯断绝关系!

  堕仙们先是震在当场,紧接着惊恐的视线飞快交错,窃窃私语变得鼎沸。场下极度混乱,堕仙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警惕地环顾四周,看见手持金色长戟戒备森严的玄陵弟子,脸色大变;所有人都掏出了他们漆黑的法器,面朝柳相悯紧张地立定。

  他们都意识到了:今日的场合根本不是结盟,玄陵门是要跟他们宣战。

  与此同时,殿外的金色光芒越来越亮,像是星火燎原。

  齐释青身上的黑红锦袍如今看去怎么看怎么狡诈,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极为冷淡,单手握住七星罗盘,几乎从眼下的场景里隐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