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上人是仙门叛徒 第45章

作者:俺大爷 标签: 虐恋情深 悬疑推理 正剧 玄幻灵异

  太阳最后一点轮廓消失了。

  水泽大地蒙上一层黯淡的昏黄,坐在树上的齐归忽然觉得自己那么虚无。

  他并不是堕仙,没有犯下欺师灭祖的罪,可已经被养大自己的门派判了死刑。

  少主……

  司少康在他肩膀上的手使了点劲,齐归转动眼珠,对上那对深邃的眸子。

  他仍然被施着定身咒,嘴角无法提起,然而他心中却苦笑起来。

  他瞧着司少康,心里想:“真让你说对了。”

  玄陵门再回不去。

  齐归的脸从此要藏起来。

  不想死,就要逃命。

  司少康久久地凝望他,齐归却别开视线,慢慢闭上了眼睛。他跟司少康打了个赌,最后只能服输。

第55章 葬昔冢(七)

  他们在夜幕降临的水泽边,一动不动地躲藏着。齐归听见那群人来来去去,有几回都走到了他们所在的树下,却又走开了。

  等所有的声音渐弱消失的时候,齐归知道他们已经走远了。

  他仍然闭着眼睛,听见司少康轻轻对他说:“没事了。他们都走了。”

  齐归没有反应。

  司少康给他一样一样解开禁制,等把定身咒也解开的时候,齐归的身体一下子软了下来,难以保持平衡地从高高的树杈中间跌落下去,但他却眼睛都不睁,手也不抬,就那样头朝下地往下栽。

  司少康吓了一跳,赶忙飞身下去接住他。

  齐归被司少康扶好站直的时候,像个木头人一样,四肢僵硬极了,五官像是刻在脸上的,没有活气、不会动弹。

  他脑海里仍然回响着刚刚那群人所说的话。

  “既已死,身首异处又如何呢?”

  玄廿说完之后,柳下惠子霎时变得冷怒。她对着无情沉默的玄陵门众弟子,一句话脱口而出:“他可是玄陵掌门视若亲子的人!你们少主的手足!”

  寸心当即怒喝:“正因如此,才更不可饶恕!!”

  “倘若齐归真死了,他的尸首应当在玳崆山一带,然而无数人搜寻数遍,竟连一块骸骨都没找到!他若真死了,也是跟掌门长老同一日死的,就算野兽分食,也不至于一丝痕迹都没有!”

  寸心的眼睛喷着怒火,对柳下惠子斩钉截铁道:“堕仙诡诈,若非斩首,再残败的躯体也能苟活,断断不能心慈手软!”

  柳下惠子嘴唇都在颤抖,一双手紧紧攥着,气得胸口剧烈起伏。

  她见玄陵门的人每一个都带着冰冷的杀气,心道恐怕这些苦主绝不会改变主意了,便一振火红的衣袖,说:“既如此,玄陵门自家的事,斧福府就不多嘴了。”

  “我们走。”

  斧福府的红衣一走,剩下的就全是黑白两色的道袍,在冷寂的水边愈发显得肃杀。

  等这些丧色也离去,齐归被司少康扶着靠树站好的时候,他垂头看着自己和司少康的衣服,竟然也是一黑一白,终于说了话。

  “我想换一个颜色……”

  随便什么颜色都好。

  司少康连连点头,“好,一会儿我就去买。青色的好不好?”

  齐归很慢地点了点头。

  他摸着司少康给他戴上的人皮面具,裹着司少康递来的一件灰扑扑的外袍,说:

  “……前辈。”

  “嗯?”

  “见剑监那个叫时迈的弟子,说的……是真的吗?”

  司少康给齐归又扣上了一顶草帽,这下不管是什么人都绝对认不出来齐归的模样了。

  他并未回答齐归的问题,而是在齐归跟前蹲下身,拍了拍自己的后背:“累了吧?我背你。”

  齐归沉默地看着司少康的后背,一动不动。

  司少康低低地叹了口气,对着空气一弹指就打中了齐归的膝弯。齐归立刻朝前扑去,司少康便将人背了起来,顺势又给背上的人施了个定身咒。

  飞速前进中,齐归用帽檐抵着白色的布料,眼睛睁得大大的,瞳仁却黯淡无光。

  在柳下惠子带领斧福府众弟子离开后,这个叫时迈的见剑监弟子轻叹一声。

  “斧福府的少主果真还是女儿家,容易感情用事。”

  “此话怎讲?”另一个见剑监弟子问道。

  时迈谨慎地看了一眼远处的玄陵门弟子,压低了声音说:“她也不想想,玄陵门的掌门、长老全部身陨,能主事下令的,除了齐释青还能是谁?”

  “就连昔日兄弟都不念旧情,要斩草除根了,她一个外人还在这里操什么心……”

  ……

  齐归跟司少康进了一家旅店。

  从掌柜的那里拿钥匙的时候,他听见店里的客人也好、小二也好,都在讨论玳崆山的惨案,还有齐归的失踪。

  “齐归果真是叛徒啊!”一个喝高了的客人喊道。

  在一旁添酒的小二说:“玄陵门都说了,找到齐归者重重有赏!若是带着头颅前去,则加倍有赏!”

  “齐归真是害惨了整个蓬莱岛西,不光玄陵门遭此大难,玳崆山一带的百姓不也一样?万幸那里只有几个茶农,不然得死多少人……”

  “当初玄陵掌门就不该发那善心,领齐归这个白眼狼回去!”

  “齐归竟然真是隐藏这么久的堕仙哪!你说咱们小老百姓该怎么办啊!万一他来了咱这儿,咱不都得死路一条?!”

  ……

  齐归不停地听见人们叫他的名字,每叫一次他都有回头的冲动。每听一次,他的心脏就停跳一次,牙关颤动不止。

  他缩在司少康身后,“齐归”这个名字像是烧火棍,每向他挥来一次,他就不住地颤抖。

  ——就像一条被毒打惯了的,见到棍棒就瑟缩的流浪狗。

  店里经过的人见他抖若筛糠,关切地问道:“这位是身体不适吗?”

  齐归慌乱地抬头看那个人,却不敢开口讲话,生怕有人认识他的声音。

  司少康却笑呵呵地把他的脑袋按下,对那个人说:“舍弟是个哑巴,还有癫痫之症,我是带他来寻医的,才投宿在这里。”

  那人恍然大悟,顺便给出祝福:“祝二位寻得良药,让他早日康复。”

  司少康低下头,对齐归的耳朵说:“我早跟你说过,你的真名叫什么来着?”

  齐归憋着一口气,怔愣地想起来这个三个字的名字。他在帽子下面看向司少康的脸,嘴唇开了又合,最后用游丝般的声音说:“第五君。”

  说出来这个名字的瞬间,齐归莫名感到熟悉。

  仿佛他确确实实、本就应该叫这个名字似的。

  司少康笑着打了一下他的帽子。

  “对喽,小君。”

  司少康要的是一个带着套间的上房。

  “你就在里间睡,我先出去给你弄一身衣服,我回来之前你脸上的易容不要摘下。”

  他把第五君按在椅子上,认真地说。

  第五君一声不吭地坐着,既没有点头,也没有反对,一时间让司少康摸不清楚他到底会不会乖乖听话。

  司少康皱起眉头:“这个房间我会下禁制,不会有人进来,但你要是准备乱跑,我就得给你下定身咒了,不然我不放心。”

  第五君抬起眼睛来看着司少康。

  “你早知道。”

  司少康一愣。

  第五君又说了一遍:“你早知道。玄陵门要……杀我,不管我是死是活,都要砍我的脑袋。”

  “你早知道他们认为我是堕仙。”

  “在一切事情发生之前,你什么都知道。”

  司少康下巴微抬,缓慢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第五君抓住了椅子扶手,只有这样才能借到一点力,“你为什么不阻止?为什么不阻止这一切?”

  “你早知道……玳崆山那里会死那么多人,掌门、长老、师兄们都会死,为什么不阻止?”

  司少康的喉结上下滚动,他俯视着第五君,这个曾经满脸笑意的青年,现在一脸冰冷地瞪视他,等着一个答案。

  司少康别开视线。

  “各人有各人的命数,我无法干涉。”

  第五君一下蓄力,站了起来。他直视司少康,质问道:

  “那你凭什么干涉我的命数?!”

  屋里安静了。

  隔着厚重的门板,第五君都能听见楼下大厅里熙熙攘攘的声音。

  司少康的目光缓缓上移,凝视着第五君漆黑如墨的头发。

  柔软的发丝映着烛火的微光,司少康盯着这弧形的光泽,说:“我的确不该干涉你的命数。”

  “但我做不到。”

  第五君咬紧后槽牙,恨不能扑上去咬司少康。

  “凭什么?!”他吼了出来,“你就该让我死在玳崆山!好过被当成堕仙,被当成欺师灭祖的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