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谐通灵,文明爆红 第76章
作者:江前酒
叶良辰嘟囔着嘴,叶老太太又哄了他几句,哄到最后都有点责怪叶凌霜了,如果她是个有眼力见的人,这时候就应该赶紧哄哄奶奶,告诉她没关系,家和万事兴。
叶砚浓没看到想看的结局,但又觉得这是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场面,叶凌霜似乎也预料到了,她在原地笔直地站了几秒,眉毛蹙而又舒展开。
叶砚浓忽然有一种预感,她即将看到一场大热闹了。
下一刻,叶凌霜做出了个惊人的举动。
就在叶老太太毫无防备时,她一把夺过她手中叶良辰的碗,“啪”一声砸在地上,造型精致的陶瓷碗四分五裂,里面的菜洒了一地。
叶老太太这辈子没遭遇过这样的事,吓得人都呆了,叶凌霜她爸叶老大站起来,“霜霜,干什么呢!”
叶良辰被摔碗那一下吓得哭都忘了,随着叶大的这一嗓子,他仿佛突然被灌进了力量,“哇”一声大哭起来。
叶良辰一哭,叶老太太也被灌进了力量,她亲自起身来抱叶良辰,同时柳眉竖起,怒道:“霜……”
叶凌霜压根没给她说话的时间,她速度奇快地从桌上端起那盘巨大的鱼,到叶良辰眼前快速地一晃,“看,你最爱吃的东星斑。”
她再度一松手,又是瓷器四分五裂的噼啪声,东星斑在叶老太太的尖叫声中落在地上,叶家人终于彻底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去拉她,叶大直接从椅子中跳起来,要去阻止他的女儿。
一派吵闹声中,叶砚浓她妈拼命将叶砚浓往自己身后拦,叶砚浓却兴奋极了,一个劲想要上前。
她当然不是想和她爸一样去拦着叶凌霜,她想帮叶凌霜。
但叶凌霜也压根不需要人帮,她从小沉迷泰拳,身形又灵活,叶家四个纨绔兄弟笨拙地绕来绕去,凑在一块都没能拦住她。
叶老太太抱着叶良辰哭,哪怕这时候她的身段也挺得很好,而叶凌霜毫无身段,她跑得飞快,眨眼就不见了。
趁着混乱,叶砚浓她妈立刻要带她回屋,叶砚浓不肯回去,她就想亲眼看看这事情的结局,她妈横眉竖眼地说:“现在不回去,今晚就别回去了!”
她妈因为叶老太太的关系,平等地讨厌每一个叶家人,即便是叶凌霜,因为她曾经是叶老太太喜欢的孙女,也一并招致了她的怨恨。
叶砚浓对此真没什么感觉,大人和她没往来,压根不熟,她也只和几个姐妹玩的熟。但她妈仍旧不愿意,叶砚浓是她唯一的小棉袄,是她在叶家唯一相依为命的存在,她和每个叶家人来往都是对她的背叛。是以每当叶砚浓告诉她,她和另外几个堂姐妹一起玩的时候,她就阴阳怪气地说:“跟那个谁出去了啊?”
叶砚浓从小养成了胡说八道的习惯,反正她妈无从考证,她就随便扯个同学朋友,避免她妈又自己生气。但这回她实在太想看现场直播,于是她坚决不走,她妈又坚决拖她,她和她妈就陷入了胶着。
她妈已经眼睛通红快哭了,叶砚浓还在扒着眼看那边叶老太太的热闹,好在在她妈把她强行拖走之前,叶凌霜回来了。
她扬声叫:“叶良辰!”
叶良辰现在听到她的声音就害怕,在叶老太太怀里泪眼朦胧地探头看她,结果看到了让他撕心裂肺的一幕——
叶凌霜站在二楼楼梯上,手里拎着叶良辰刚写完的几本寒假作业,笑容满面地展开了。
展开,撕了。
叶良辰把她的高考资料撕了,她把叶良辰的寒假作业撕了。
她手一扬,天女散花,碎纸如雪般纷纷扬扬落下来,落在张着嘴的叶大叶二叶三叶四身上,落在叶老太太的头发间。
叶良辰人生六年没受过这种欺负,哭号着喊:“奶奶!打死她!我要打死她!”
唯有叶砚浓伸出手,接住了其中一片碎纸。
她看着二楼的叶凌霜,眼中光影跃动,像在看一个天使。
混乱之中,哭的骂的响成一片,无人注意叶砚浓的父母又在夹缝中借机吵了一架。
她妈横眉竖眼地说:“浓浓,咱回屋,别去管人家的事,和你没关系。你奶本来也不喜欢你,你去她眼前凑什么?找不痛快吗?”
她爸不乐意了,“什么叫人家的事?你从嫁进来就没把我们家人当成一家人过!你别在这儿挑拨孩子,我妈委屈她了吗?她吃穿用的哪样不是最好的?那是我哥哥弟弟,霜霜是浓浓的姐姐,血浓于水!”
俩人开始吵架,这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叶砚浓在学龄前还会哭,现在她已经习惯了,一看他俩开始,就自己跑了。
她跑去找叶凌霜了。
叶凌霜正在她的露台上吹风,她房门锁了,听见敲门声迟疑地问了句谁。
叶砚浓糯里糯气地说:“霜霜姐,是我。”
那一刻她忽然对叶凌霜生出一些羡慕来,如果是她把自己锁在屋里,她妈直接会拿钥匙打开她的门,她从来不会有自己一个人在屋的时间。
彼时还是个小学生的叶砚浓想,可能是她太小,也许等她长到像叶凌霜这么大,她就可以了。
长大对于叶砚浓来说,还是个很远的事。
叶砚浓和叶凌霜在那个年三十的夜晚,从她们对同一个男人的讨厌开始,建立起了往后数十年深厚的感情。
叶砚浓在叶凌霜的网盘中看到了一段视频。
她惊讶地发现,那居然是叶老太太年轻的时候,那会儿她还在当舞蹈家,长相娇艳动人,一舞惊动娱乐界,眉梢眼角都在发光。
叶砚浓看过她奶年轻时候的照片,但都是结婚后的,端庄秀丽站在她爷的旁边,温柔又娇羞,好像她生来就是一个贵夫人,从来没有过过别的日子。
这是一段很有年代感的视频,画质模糊,不知道是哪次活动,大概是纪录片里的,叶老太太大概自己都忘了还有这样一段影音。
少女瞳孔中是极致的纯净,面容朝气蓬勃,如一只刚入世的小鹿,朝着镜头微笑了笑。
“很高兴今天能得到这个奖,希望大家能喜欢我,记住我,每个看到我的女同志们都要相信,靠自己可以实现理想。”
发言也挺有年代感的。
叶老太太保养得好,岁月的痕迹并不算明显,但叶砚浓看着视频里和她明明相似的五官,却觉得自己看见的是另一个人。
靠自己可以实现理想的少女像是叶老太太素未谋面的双胞胎,照片里的贵妇人才是真正的叶老太太。
一个是秦小姐,一个是叶夫人。
叶砚浓心脏狠狠一跳,猝然升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极致的恐惧来。
“叶家早烂透了。”
叶凌霜冷哼了一声,“奶奶天天就会摆弄她那些旗袍,爷爷宠着她一辈子,把好好一个现代人宠回古代了。太爷身体还算硬朗,他如果哪天不在了,你觉得,是我爸能撑起这个家?还是你爸?还是二叔四叔?”
二年级的叶砚浓还做不到清楚叶大叶二叶四的本事,但她对自己的爸,叶家老三的几斤几两还算清楚。
叶凌霜接着说:“浓浓,等你再长大点就彻底懂了,他们兄弟四个,没有一个人有管公司的本事,至于叶良辰你现在就应该能懂。照这过法下去,叶家富不过三代,咱们就是第四代。”
小学生叶砚浓真不怎么懂,但她能感觉到,叶凌霜的抱负,比她展现出的表面,要强大得多。
“我用不着靠钱出国,我和他们不一样,我自己有脑子,我要堂堂正正地考。”
叶凌霜手里拿着那叠笔记,上面是她自己的各种易错知识点,上面被水彩笔涂得乱七八糟,倒也能看出来字,只是看着很不容易。
她将笔记贴在胸口,叶砚浓懵懂地抬头,两人四目对视,她在那一刻觉得,这个堂妹比她的两个亲妹妹都像她。
“浓浓,你要记住,我们不能变成这样,我们不能接受。”
烟花在她们头顶绽放,年岁转瞬即逝。
叶凌霜的反抗是有用的,叶良辰再没能从她这里讨到一次便宜,叶良辰每每再挑事,叶老太太的言辞就从曾经对叶凌霜说的“姐姐要让着弟弟”变成了对叶良辰说“你惹她干什么?”
一旦叶凌霜变成了不好惹的存在,错误就变成了叶良辰的,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叶凌霜不像话已经摆在那里,而他非要去招惹天不怕地不怕的叶凌霜,所以才会倒霉。
只有让自己强大起来,错误才会是别人的,叶砚浓从小就懂这个道理。
当然,家庭越大,奇葩越多,偌大一个叶家,既诞生出了叶凌霜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奇葩,也诞生出了其他种类的奇葩,比如叶砚浓她二叔的女儿,就是个十分别致的奇葩。
其实在叶砚浓看来,她二叔两口子还算不错了,虽然总想着让孩子联姻,但起码也算在好好挑人选,会和孩子商量商量。不像她那个四叔,直接把他那大学没毕业两天的女儿嫁了个快四十的男人,他女儿也真听话,不上班了,说嫁就嫁,叶砚浓当时还小,光荣成为花童,看着台上西装革履的男人和自己年轻漂亮的堂姐,忽然想起书上一个词,叫唇亡齿寒。
奈何叶家老二的二女儿是个反抗封建第一线的人物,她对自由的在意甚至更胜于叶凌霜和叶砚浓。看也不看她父母递到她面前的青年才俊——连叶砚浓都去凑热闹看了,确实都是才俊,长得不能和电视上的演员比,但也算五官端正有个人样子。
可惜这位怎么排辈分都逃不开一个二字的姐姐,压根连看都没看。
二叔说:“为了那个男人,你连爸爸妈妈都不要了吗?他比我们还重要吗?”
二叔家的二姐瞪着眼睛说:“如果我说是呢?你们要怎么样!这么多年,这里根本不像一个家,你们不知道我有多渴望自由!你们都不懂我!”
最后二姐还是成功离开了家,并很有骨气地留下了她所有的贵重物品,二姐夫开着鬼火来接她,叶砚浓趴在窗台上看,二姐夫的身后还有好几个骑着鬼火的哥,一起雄赳赳气昂昂喊了声“嫂子好”,二姐白裙在空中纷飞,欢快地奔向了她的自由。
旁边的叶凌霜突然问她:“浓浓,喜欢别人叫你嫂子吗?”
叶砚浓很干脆地摇头,“不,我喜欢别人叫我姐。”
叶凌霜原本一直皱着眉,在听到那声“嫂子好”的时候皱得尤其紧,此刻忽然舒展开了,眉开眼笑地揉揉叶砚浓的脑袋,“好,你行的。”
不过经此一役,叶砚浓确实收获颇丰,得到了二姐收藏的一柜子名牌玩具,包括她眼馋许久的那个限量款芭比,是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当年二姐花了大力气才抢回来,宝贝得很,居然也能为了二姐夫一起不要了。
可惜叶砚浓看完热闹回来就被她妈说了,她妈拉着脸坐在她房间里,告诉她,不要和那几家的人多说话。
叶砚浓她妈从不爱和外人多说话,但她话其实不少,尤其聊起叶砚浓的爸和叶砚浓的奶和叶砚浓的爷,她完全能做到滔滔不绝一整夜。
她妈平时行走叶家很有几分清高,这和她来自于一个清高的书香门第有关,尽管她的婚后生活有些可笑,但她和叶家老三的相识相恋简直就像一部模范甜宠剧。
性格内向的倔强乖乖女,爱上了骑着杜卡迪带她飞驰的浪子少爷叶三公子,天造地设,无人能拆。
后来叶三人到中年得了高血压,再不敢玩刺-激性运动,那辆见证了父母爱情的杜卡迪就被他们爱情的结晶叶砚浓继承了,一同继承的,还有叶三基因里洗不掉的风流浪荡。
叶砚浓她妈既不爱和家中别人说话,也没有自己的朋友来分享,她唯一的倾诉对象就是她的女儿叶砚浓。
女儿是她的小棉袄,是天底下唯一能听她说这些掏心窝子话的人,她从小就孜孜不倦于把这一观点告诉叶砚浓,她们母女俩在叶家就是相依为命的存在。
叶砚浓不喜欢相依为命这个词,她觉得这个词特别可怜,而她不觉得自己是个可怜的人,她也不希望她妈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可怜的形象。她鼓励她妈多出去走走,交一些朋友,但她妈并不愿意,并又抹起眼泪来,开始说她爸与外面女人的岁岁年年。
指望浪子回头就像指望叶砚浓乖巧懂事一样离谱。
叶砚浓还是个小学生的时候,就开始听她爸的烂事,从小听到大,以至于都可以在她爸面前倒背如流。
有一回她还真在外面遇见了她爸,这是长大后的事情了。她和谢知煦在里面的卡座喝酒,她爸和一个女的在外面的卡座喝酒,那女的被她灼热的目光盯了很久,终于忍不住示意她爸,她爸目光投过来的时候很是尴尬。
叶砚浓随手朝女的泼了杯酒,女的开始放声大哭,她爸本来想先拦她,一看女的闹,立刻让女的闭嘴,毕竟桌上还有他几个朋友,不能丢了他在外面的脸。
叶砚浓又拿了谢知煦手里的酒,但晃了两下没再泼,一口抿了,“这大姐个太高,周老师还挺矮的啊,你什么时候换口味了?”
那女的也楞了,叶砚浓歪歪头诚恳道:“要不你猫个腰?更像点。”
她爸气得抬手就要扇她,没想到谢知煦动作更快,一把将他拦住了。她爸是最要面子的人,毕竟他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能和谢知煦这样的小白脸在外面打架,只能压着嗓子训斥说:“浓浓,你在外面知不知道丢人!”
叶砚浓拍拍谢知煦,嬉皮笑脸说:“丢什么人?我又没结婚,在外面找几个都不丢人。”
怎么说也是亲爸,叶砚浓没泼他,还特意提醒他吃两颗每天都要吃的药,别气得忘了。
“还是我好。”她爸喘着粗气下楼找司机后,叶砚浓感慨道:“女儿真是小棉袄,刚才那女的就肯定不会提醒他吃,我多体贴一孩子啊!”
“我从小把她当男孩养,性格就是野了点。”她爸如是和他的朋友们解释。
中年男人们笑成一团,在酒桌上干了一杯又一杯,有人说:“虎父无犬女嘛!”
叶砚浓其实很难用几个词来扁平化地概括自己的生活,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家尽管难评,但也有独特的幸运之处。说她缺钱那是完全不缺的,说她缺爱,她其实也不缺。她爸虽然纨绔,倒也没像叶凌霜她爸那样在外面搞出私生女来,对她也算不错,在两边都不带异性同伴的情况下偶遇,还能跟她干一杯以示父女情深。
而她妈对她,更是倾注了全部的爱。
爱到叶砚浓上大学之前,自己就没单独睡过几天,叶家不差她这一个屋,但她妈主打一个亲密无间,也不用保姆,叶砚浓的桌子全是她收拾的。
她妈不屑于和大多数人做朋友,即使做了也是点头之交,叶砚浓她爸时常不回来,于是叶砚浓的整个教育都由她自己拍脑袋决定,包含了不能看电视,不能玩手机等一系列内容。
“其实我也不是非得看那个电视剧。”叶砚浓对叶凌霜说:“我只是觉得吧,电视开着,屋里能有点动静,不然地方那么大,就我和我妈两个人,我妈又不爱开灯,就自己坐在沙发上时不时抬头看我一眼,搞得跟拍鬼片一样。”
“我非常讨厌邦尼的英语课,教学模式根本不适合我,我之前的老师就很好,教得我对英语还挺有兴趣。结果我妈觉得不行,我告诉了她很多遍,邦尼不适合我,我不是不学,但可以换一个,但她坚持认为是我山猪吃不了细糠,邦尼好邦尼妙,只有她认准的邦尼才能把我培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