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不能事务所 第44章

作者:紫舞玥鸢 标签: 甜文 灵异神怪 豪门世家 玄幻灵异

  他们恨不得他去死,可是巫女的诅咒言犹在耳,他们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于是把目光纷纷投向村长。

  村长暗骂了一声,想了个狠毒的法子:“我们不动手,把他关到山洞里去!拿铁链锁起来,让他自生自灭!”

  对面一众身强力壮的大人,被七手八脚绑起来的男孩,并没有什么反抗能力,他还太小,血脉尚未觉醒,也不懂得使用自己的能力,于是只能忍耐。

  他茫然地回头望了一眼,无助地伸出一只手,可是一切都是徒劳的,手心里空荡荡,他什么抓不住,那是他曾经的家,眨眼功夫,已经沦为一片焦黑的废墟,母亲还在里面,没有出来——他知道,她永远也不会出来了。

  段回川站在废墟里,男孩回头时,他们的视线仿佛隔着两个时空交错而过,那个平静里透着无助和隐忍的眼神,他终于意识到这个男孩是谁,手脚一阵阵发凉。

  无边的怒火冲天而起,灼烧着他的肺腑,段回川想要拉住男孩的手,可是他透明的身躯径自穿了过去。

  隔着两个时空,年长的段回川看着七岁的男孩,嘴唇艰难地颤动了一下,轻声呼唤他的名字:“言亦君……”

  男孩似乎察觉到什么,伸出的手虚虚握拢,然而终是只握到一片虚无,一阵抓不住的微风,与之错手而过,而后沉默作别。

  段回川抬脚追去,眼前画面又是一转,目之所及,色彩斑驳褪去,一切静止后,面前出现了一个黝黑的山洞,依稀传来滴水的声音。

  他脚步微微一顿,走进洞中。

第50章 大仇得报

  山洞里暗无天日,死气沉沉,唯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为伍。

  段回川甫一入洞中,便有潮湿寒冷的阴浊之气扑面而来,空气里弥漫着阴森腐朽的味道,像是有只看不见的巨兽正张着血盆大口,残酷地吞噬着每一个误入的人。

  凹凸不平的岩壁悉悉索索地爬过某些虫蚁,他并不理会这些,脚步坚定而沉稳,细微的,山洞深处传来锁链拖拽过岩石的声音。喑哑,难听。

  段回川加快了步伐。

  隐隐的,前方倾泻出一丝光亮。他寻着有光的方向跑去,寒冷刺骨的风透体而过,像是要将他的五脏六腑尽数冻僵。

  洞的尽头,是一面宽阔的石壁,另一侧有大大小小的洞口,冷风和微光都是从小洞里钻进来。

  光线能够到的角落里,有个人影靠抱膝埋头坐在墙角,长长的头发从两侧披散下来,因缺乏营养和打理而枯黄分叉,却像薄被一样,为主人保存着一点零星的温度。

  段回川整个人都在发抖,无论是心,还是唇、手,滔天的怒火涌起,又被无边的压抑和疼痛浇熄。

  “言亦君……”他嘶哑地开口,声音轻极了,像是害怕碰碎了什么,墓穴般死寂的昏暗里,他听见自己的嗓音也在微微颤抖,就像他朝那人影伸出的手。

  对方似乎听见了什么动静,埋在双臂间的脑袋微微抬头,人影动了一下,有些艰难地扶着墙壁支起身,铁链锁在他的脚踝上,不知锁了多久,暗红的血迹凝固成锈,几乎与皮肉长在一起。

  一瞬间,段回川的呼吸骤停,心脏仿佛被什么攫住了。

  他被关在洞里不知多少年岁,身量早已不是七岁时的身高,长时间的饥寒交迫令他骨瘦如柴。

  村民们迫于巫女临死的诅咒,谁也不敢动他一根头发,他们每一个人日夜都盼望着他早点死去,不敢出口咒骂,就在心里诅咒他。

  可是他偏生没有就死,而是虚弱地活了下来,苟延残喘地活下来。

  一天又一天,一年复一年。

  不知是什么支撑着他,或许是巫族仅次于龙族的强大血脉和种族天赋,寿命和生命力都比普通人族悠久得多,或许是偶尔飞来洞中搭窝的飞鸟爬虫,在他够得着的地方,饥不择食吞入腹中,又或许,只是母亲临终前的殷殷希冀,希望他好好活下去,哪怕是孑然一身。

  已是少年人的言亦君,带着些许疑惑转过脸,朝洞口的方向挪了一小步,这个简单的动作于他而言,都相当艰难。

  他似乎听见了什么动静,但仔细看去,黑黝黝的洞口依然同平时一样,死气沉沉,阴冷的黑暗凝视着他,肆无忌惮的,稍不留神就会扑上来将他拖入深渊似的。

  冷风呼呼刮着,刀片一般,单薄的少年在这样的凛冽里瑟缩着,摇摇欲坠,确认洞口什么也没有,他安静地垂下眼帘,眼神并不失望,那是千百次希望破灭后的麻木。

  岩石缝隙里浸出来的水滴,顺着壁角蜿蜒而下,汇聚在钟乳石尖,一滴一滴砸落,溅在湿冷的地上,长年累月之下,几乎把下方的岩石砸出一个凹陷的坑,声音规律而单调,宛如天然的秒钟。

  他慢慢摸索着岩壁,努力挪到最近的钟乳石下,仰头探着脖子,张开嘴,水滴正好落入口中,滋润着干枯的嘴唇,他的动作没有一分多余,像是已经练过千百次,才能在昏暗里准确找到水滴的位置。

  而后他重新挪回角落,静静地蜷缩着身体,如同每一个孤寂黑暗的日子,没有人同他说话,没有温暖,没有光明,也没有希望。

  段回川缓缓上前,蹲下身,张开双臂想要拥住他,可他终究只能环抱住一团虚无。

  少年不安地动了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漆黑里,他努力睁大眼睛,哪怕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言亦君,别怕,我在这里,在你身边……”段回川低哑的嗓音如同风中的叹息,手抬起来,隔着无尽的岁月和时空,抚摸少年的发顶。

  言亦君怔怔望着虚空里某处,像是要摆脱时光的束缚,挣扎着与他对视。

  黑暗里,恍惚间有个声音,那样陌生,又那样熟悉,温柔的,缠绵的,充满了他渴望不可及的爱意。

  ——“别怕,我在你身边……”

  无情的岁月倥偬而过,他的躯壳被消磨残蚀,变成赤条条一个孤家寡人,胸腔里的器官仿佛早已凝固冻结,可在这一个瞬间,他仿佛又听见了心脏跳动的声音。

  原来,在那颗冷硬结冰的心里,某处角落,依然残留着一线希望,热烈地渴望着,连一丝幻觉,都能叫人忍不住伸出手去。

  宛如一只受伤的小兽,默默缩在角落独自舔着伤口,终于有人来到它身边,问它痛不痛,它便崩溃地哭出来。

  背光里,段回川看不清少年的脸,只依稀看到两行风干的泪,反着光,蜿蜒在脸颊上,像两条难看的疤痕。

  段回川鼻尖发酸,一种无能为力的压抑蔓延至全身,他只能尽力拥住这团影子,哽咽着,一遍又一遍重复着“别怕”……

  不知过了多久,他眼前的景象再次变得模糊,漆黑的山洞在一寸寸崩溃,连带被黑暗囚禁的少年。

  穿梭的时光在视界里打出一片光怪陆离的具象,段回川在夜色里再次睁开眼,漫天的星光在夜幕里闪烁着,照落在他眼中。

  附近似乎有眼熟的村落痕迹,是否意味着言亦君已经从那山洞脱困而出了?

  他心里微微发紧,加快脚步,还是那片废墟,因为常年无人清扫而积了几层厚重的灰尘,自从巫女被烧死后,村民们认为那对母子住过的屋子也沾了诅咒,谁也不敢靠近,任凭这里破落废弃。

  村口的方向隐约有人影晃动。

  村民们依然是那些村民,只是时间如白驹过隙,一晃而过许多年,当年曾在木屋门口围攻过巫女母子的人已经老了,他们在发现山洞里的少年无缘无故失踪后,不安惶恐了很长一段时间,可并没有什么诅咒落到大家头上,生活平静一如往昔。

  渐渐地,健忘的村民们遗忘了这件事,或者说刻意忽略了这抹阴影。

  生死未知的少年,巫女临死的诅咒,像一把悬挂在头顶的刀,刀久久没有落下来,可它依然存在,隐藏在暗中,伺机报复。

  最近这几天,村民们晚归时,总觉得四周有什么眼睛在黑暗里窥视,起初,大家只以为是某种大胆的妖兽,村长还组织了围猎,然而一无所获,窥视感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发强烈了。

  如同一种危险的信号。

  有人开始害怕,说那是巫女的鬼魂,还有人说是当年的孽种前来报复了,流言风声四起,恐慌逐渐在村里蔓延,村长烦不胜烦,他心里亦隐隐有些畏惧,最后索性把心一横,一锤定音——从外面请一个厉害的天师来除鬼!

  天师很快请来了,是魂族一位道行高深的宿老,魂族据闻心有七窍,可以通灵,最擅长与鬼怪斗法,镇压厉鬼。

  天师一到此地,就被村子上方盘旋的浓重怨气和诅咒惊呆了,如今诅咒的威力已经笼罩了整个村庄,大限将至,纵使他也无力回天,村民们惊慌失措,纷纷央求天师想想法子。

  诅咒的根源就在那座废弃的木屋,想要破除诅咒,只有两个办法,要么村民们将怨灵供奉起来,日日诚心忏悔赎罪,或有超度的一天;要么,一不做二不休,将怨灵重新钉死在封印法阵里,永久镇压。

  不顾天师的再三告诫和劝说,村民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二种,要他们供奉曾经被自己烧死的妖孽,还日日忏悔?那岂不是承认他们杀死了无辜之人?简直天方夜谭。

  就在大家商量着,如何让这个阴魂不散的巫女怨灵永世不得超生时,一袭黑衣的天师静静伫立在一旁,冷眼看着他们恶毒的嘴脸,忽地笑起来。

  他的笑声是那样干哑,像是往干涸的枯井投入碎石,又那样突兀,宛如一把雪亮的刀光破开森森夜幕。

  村民们震惊失语,目光惊悚地望着他,望着眼前这个魂族天师缓缓卸下伪装,化作一个黑发黑衣的年轻男人。

  男人身量修长,容貌俊美,乌黑柔顺的长发从侧脸垂落披散于肩,露出的五官跟当年烧死巫女竟有七分神似!

  冰凉的月光照落于他周身,勾勒出一笔乌青的墨色。他两点黑眸直直望来时,让人感觉正被深渊凝视,眼底盛满了尖锐的笑意,是刻骨铭心的恨,是地狱烧出的火。

  村民们在这样的笑容里毛骨悚然,恐惧的寒意爬过他们的脊椎骨,舔上滑动的喉结——巫女的孽种终于来报仇了!

  “看来你们还记得我,这很好。”男人的嗓音低沉而缥缈,他微笑着看向村长,一步一步朝他走去,姿态从容且优雅,像一只把猎物戏弄得筋疲力尽的黑豹,准备开始享用它的晚餐。

  后者脸色惨白一片,腿打着抖,肌肉僵硬而扭曲:“你……你别过来……那事,那事不是我干的!是他们!是他们!我是被胁迫的!”

  “你放心,该偿的血债,一个都不会少。”男人竖起食指抵住嘴唇,指尖白皙如玉,“到了黄泉路上,别说我没有给过你们悔过的机会。”

  乌云遮住了月光,漆黑的夜悄无声息的笼罩在每个人头顶上,一如那个湿冷阴暗的山洞。

  意识到近在眼前的死亡,众人下意识要逃跑,可是他们哪里逃得过男人的掌心?

  墨绿色的巫力如同一头头饥饿的魂兽,在人群中间疯狂游走,它们肆无忌惮地肆虐着,抽取着生命力,眼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个被抽干成枯槁的僵尸,村长惊骇欲绝屁滚尿流地跌坐在地上,不断痛苦哀嚎。

  直到那只优美白净的手扼上了他的脖子,男人的口吻越发温和,凛冽的目光没有温度,却有重量,压得人心底发寒:“到你了。”

  他的声音极轻,是一雨珠无声落入地面。

  村长惊恐的表情定格在脸上,他四肢不自然地抽搐着,而后膨胀,炸成一滩丑陋的血肉。殷红的鲜血溅到男人脸上,被苍白的皮肤衬得惊心动魄。

  他微微仰起头,冰冷的雨淅淅沥沥落下来,却洗不去身上浸透的血色。

  段回川伫立在他身侧,眼底是一片支离破碎的动容,他忽然想起许久以前,言亦君曾说过的话。

  ——“那你小时候都干些什么?总不会是上房揭瓦,调皮捣蛋吧?”

  ——“我年幼时曾荒废过一段很长的时光,后来,为了弥补,便把每日精力都投入学习之中,再往后……为诸事奔波,偶有闲暇,也只会看新闻和科普类。”

  他虽听不见他们之间的对话,但能感受到深切的恨意和悲痛,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叫人几近窒息。

  为什么,如此沉痛不堪的过往,能说得这般轻描淡写?

  这个夜晚是那样漫长,压抑得叫人发狂。

  段回川跟着言亦君,在漆黑的雨夜里,像一缕孤魂野鬼禹禹独行。

  不知走了多久,远处终于传来灯光。

  此处没有山洞,没有村庄,花树草木错落有致,夜风里隐约送来些许丁香的气息,像是一座庞大的花园。

  段回川跟在男人身后,默默走在曲折的鹅卵石小道上,借着朦胧月色,遥遥望见远处一座高耸入云的塔,顶天立地般巨大,每一层檐角都雕刻着一只巨兽,栩栩如生,几欲飞天。

  他不知道这是哪儿,只隐隐觉得似曾相识。

  言亦君似乎终于支撑不住了,疲惫地靠坐在一座假山后,乌云已经被夜风吹得四散流走,重见大地的月光照落在他摊开的掌心,照出满手冰冷的血色,刺眼得令人生恨。

  言亦君垂目长久看着,终于忍不住,蓦地放声大笑起来,在无人的角落里,薄凉的雨夜中,撕开过去咬牙切齿的隐忍,肆意发泄出经年累月压抑的暴虐和滔天怒火。

  那是大仇得报的欢喜,也是了无生趣的空虚。

  突然,一点细微的响动惊醒了他,言亦君霍然回头,冰冷的笑犹残留在嘴边,尚来不及收敛。

  “谁?!”

  段回川听不见任何响声,只能循着他的动作,向后面望去,可就在此时,巨大的晕眩袭来得猝不及防,他眼前再次被黑暗吞噬,久久地失去了意识。

  段回川被迫离开这段时空,言亦君对此一无所觉。

  月光下,他看见假山后漏出一道影子,那人自以为藏得很好,殊不知冒出头的一对小角暴露了自己。

  像是石头上长出了两个嫩芽。

  察觉到言亦君走近的脚步,那对小角微微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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