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不能事务所 第58章

作者:紫舞玥鸢 标签: 甜文 灵异神怪 豪门世家 玄幻灵异

  整片树林被这股狂浪冲得东倒西歪,齐齐朝外卑躬屈膝,无数的枯叶从枝头脱落,被风卷着四散奔逃。

  言亦君浑身一震,陡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压力山一样压在头顶,几乎把脊椎压弯,骨骼之间隐隐发出牙酸的轻响。

  然而他的脊梁始终笔直地挺立着,仿佛一柄斩落了温柔假面的利剑,苍凉而倔强地插在悬崖上,风雨霜雷都不能使之折断。

  大祭司沉沉凝视他良久,终于撤去父子间无声的角力,缓缓道:“那个时候,龙族百年祭典之前,我就跟你说过,你和那位小殿下,不可能在一起,你是巫王之后,他是龙族皇子,你们之间困难重重,而且不会得到任何人的祝福。”

  “可是你执念太深,我作为你的父亲,也于心不忍。我承认,昔年有愧于你母子二人,所以我给你了机会。”大祭司似乎牵起嘴角笑了一笑,可眼光里除了失望与遗憾,什么也没有。

  “祭典那日,我以为你终于想通了,没想到你依然冥顽不灵,我本不打算杀死二太子,可因为你们的无能,迟迟没有完成任务,我不得不在最后关头搏一搏,可那个时候,若非你突然扑上来,我的巫毒箭又怎会射在你的身上?兴许此刻,我多年夙愿已经达成了。但是,你毕竟是我唯一的儿子,虽然你使我的计划功亏一篑,可是我还是救了你。”

  深秋的寒意仿佛冻到骨子里,甚至有种冬日提前降临的错觉。

  言亦君已经彻底平静下来,说不上是讽是悦的笑意在唇角晕开:“别把自己的阴谋说得这么高尚。回川是龙族最宝贵的五爪金龙,你身为巫族,若亲自杀死他,灵魂会背负永远洗不去的屠龙印记,那时你会射出那一箭,只不过尚不知道这件事罢了。何况,我作为你栽培了多年的棋子,尚未利用殆尽全部价值,如何舍得就此丢弃?”

  大祭司脸上显露出愠色:“你始终不能明白我的苦心。二太子坠落轮回祭坛之后,你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我送你入现世寻找他的转生,我不忍看你终日形销骨立,才答应你的请求。”

  听着对方不断地强调他施加于自己的“恩惠”,言亦君淡淡轻哂:“我求了你三天三夜你都坚持不允,直到我答应用圣戒作为交换,还要替你搜罗散布于现世的巫族后裔,以便将来做你的助力。这样你都不放心,还特地派了执鞭人来监视我。”

  他尖锐的说辞撕去了温情脉脉的面纱,大祭司的眼神彻底沉下来,握着魂灯收紧的手指昭示着耐性的流逝:“你不该用对抗的态度面对自己的父亲。我已经遵守承诺送你来现世,可是你却违背了对我的诺言。”

  “难道你不担心,自己身上的血巫咒?”大祭司缓缓走近他,循循善诱,“只要把圣戒和二太子交给我,我保证不会杀他,事成之后,我会为你解咒,还会放你二人留在现世,双宿双栖。”

  他漆黑的瞳仁仿佛带着蛊惑的光芒,能看尽人心,实现一切心底最迫切的愿望。

  小树林边缘,迟迟不见言亦君归来的段回川心下有些不安,他循着方位摸过来,手里还提着一盘烤好的河虾,怕半路凉了,用微弱的雷火煨着。

  作者有话要说:

  小金龙新年愿望:抱着师兄躺在金子堆里吃螃蟹!爽歪歪!

  言:……都抱着我了居然还想着吃???

第66章 黑化

  树林里安静得过分,连只鸟叫声都欠奉。

  段回川渐渐感到一丝不对劲,加快了脚步,飞影如梭,穿梭在丛林之间。

  “我的好孩子,乖乖听父亲的话,我都是为你好,不会害你的。”大祭司温和的声音散发着安心凝神的气息,仿佛完满美好的将来就在眼前,只要听从他的吩咐,很快就会实现。

  言亦君慢慢阖上双眼,视野里像是被纷至沓来的幻觉充斥,一个又一个编织的美梦接踵而来,每个梦里都有师弟在冲他招手,淡淡的晕眩感随之席卷,几乎叫人就此睡去。

  大祭司缓缓走到他身前,带着舒展了眉头的温情脉脉,对着他双目紧闭的脸张开五指,一只碧绿的蝶凭空幻化而成,它轻飘飘地扑扇着翅膀,就要飞到言亦君眉心去。

  一缕黑色的火焰突兀点燃了碧蝶的触角,瞬间吞噬了它,碧蝶甚至还不及反应就被毫不留情地烧成了灰烬。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大祭司始料未及,手臂还直挺挺地抬在半空,尚不及收回。

  “你未免太小看我了,大祭司。”言亦君缓缓睁开眼,沉渊如水的眸子淡淡凝视着他,平静的口吻难得的带上了些许傲慢,“你既一手教导了我这个弟子,我又怎会不堤防你的手段呢?”

  墨绿色的水晶在他双掌之间飞速拉长,言亦君手握巫杖,汹涌澎湃的巫力疯狂凝聚于巫杖顶端,遥遥指向对方。

  “从你遗弃我那天起,在我心里,我的父亲就已经死了,我永不受任何人的摆布,包括你。”

  “为了一个男人,一个敌人,你竟然背弃了你的血脉。实在是太令我失望了。”大祭司脸上的温和彻底撕裂了,密布的阴云笼罩了他的面容,深沉的眼神似有无尽的黑暗在眼底汇聚。

  就在父子双方剑拔弩张时,一阵意外的脚步声踩碎了这场一触即发的争斗。

  言亦君下意识转过视线,只见段回川一脸惊诧地站在树下,手里甚至端着一盘河虾,肥虾烧得通红,还袅袅冒着热气。

  “回川,离开这里!”言亦君只来得及喊出这一句,一阵刺耳的鬼哭狼嚎陡然刺痛了耳膜!

  段回川扬手把河虾当武器一样甩了出去,携着雷火之威,在大祭司面前引爆开来!

  飞溅的碎屑居然穿透了大祭司的身影,半点没有对他造成伤害。

  在幽绿游曳的恶鬼尖啸环伺中,他随手扑灭粘上衣摆的火焰,朝段回川露出一抹从容不迫的微笑:“二太子殿下,这么多年不见,我以为您的脾气应该收敛许多,不料还是一如当初,一言不合就武力相向。可惜你的攻击对我是没有用的。”

  鬼音哭嚎过处,树皮皲裂剥落,枯叶呻吟着发出干裂卷曲的脆响,四方的生命力被源源不断的抽取到大祭司的魂灯里。

  段回川随手掐灭一个跳到他面前尖啸的鬼面,挑起小指掏了掏耳朵,不屑地发出一声轻嗤:“你们究竟是有多怕死,一个两个净派些□□出来找我的麻烦,有本事上真身,没本事少哔哔。”

  大祭司只是摇摇头,并未被他挑衅的语气激怒:“这是我针对你们龙族的攻击,钻研多年用巫术凝结的影身,这里毕竟是殿下的主场,我既为外客,又怎能亲身涉险呢?殿下若愿意纡尊降贵跟我走一趟,自会见到我的真身。”

  “不行!”言亦君挥动巫杖一一打灭咆哮的恶鬼,神色焦灼。

  “我很遗憾,现在的孩子,总是仗着自己的天赋,不知天高地厚。”

  大祭司轻轻晃动魂灯,灯芯一缕青碧幽火随之摇曳闪动,一簇簇鬼火从中分离而出,四散溅落在地,眨眼间消失不见。

  段回川神识最大限度铺展开,紧紧盯着对方的动作,脚下的土地一点细微的震动也逃不过他的掌握,腾身而起的瞬间,从泥土里钻出的蔓藤像尖锐的突刺一样疯长!

  虬曲苍劲的墨色枝蔓从四面八方交织成网,遮天蔽日地封锁了他周围所有的路径。

  密密麻麻的倒刺闪烁着尖锐的光泽,浓绿近黑的树汁滴落在地上,嘶嘶地灼烧起来,所经之处,四下所有草木树丛瞬间枯死,生机全无。

  言亦君蹙眉杵动巫杖,正要出手,一道鬼火落眨眼间落于他面前,竟幻化成一个白衣长发的美艳女子!

  她神容凄婉,哀怨愁眉,一身素布衣裳,婷婷向他走来。

  言亦君在看清对面眉目的一瞬勃然色变:“你——!!”

  “原来你的母亲在你心里是这般模样。”大祭司怀念地看着这一幕,眼神幽幽,似是回忆,似是惋惜,一缕极浅淡的情愫被岁月稀薄,沉寂于眼底深处,再也看不见了,剩下的,唯有冷漠。

  白衣女子停在言亦君面前,眷恋动容地望着长大成人的儿子,颤抖着朝他伸出手,想摸一摸他的脸,又觉得自己不配似的,犹豫着僵持在半空中。

  言亦君的侧脸被魂灯幽寂的灵火映照得苍白如纸,充满攻击性的巫力凝于巫杖,踌躇不前,他眯起含恨的双眼,冷笑道:“堂堂大祭司,竟用这种卑劣的手段!令人不齿!”

  大祭司不为所动:“我从前就教过你,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一切的道德和规则都只是强者用来约束弱者的手段,你跳不出这些道德伦理的约束,就永远只是弱者。”

  狂暴的大火冲出了剧毒蔓藤的重重封锁,耀眼得近乎刺目的火光几乎将周围一切魑魅魍魉焚烧殆尽,段回川从煌煌金火中飞身而出,居高临下地俯视对方,神色傲慢而嘲讽:“不要拿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糊弄我了,您可是祭塔的大祭司啊。”

  “哦?那这样如何呢?”大祭司并不生气,反而微微一笑,手中的魂灯飞快地闪烁过明灭的光影。

  段回川脚下的毒藤消失了,在雷火中被痛苦灼烧的,竟换成了那个柔弱无助的白衣女子!

  而言亦君则被蜂拥而至的毒藤缠绕起来,毒刺深深扎进皮肉,耳边回荡着母亲痛苦的嘶吼:“君儿,救救妈妈!到处都是火,好烫,好痛!”

  记忆深处最不堪回首的一幕幕疯狂涌至眼前,熊熊燃烧的大火,倾塌的木屋,母亲的诅咒,言亦君双目赤红几要滴血!

  住手——不要再——

  “这……”段回川愕然地挥开雷火,眼睁睁看那个奄奄一息的女人狼狈的颓倒于地,一肚子脏话扑到嘴边,太过气急败坏以至于竟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咒骂阴险恶毒的大祭司!

  “你疯了吗?你跟自己的妻儿什么仇什么怨!连死人都不放过!”段回川怒极反笑,十方雷霆随心而动,急雨般雷箭穿胸而过,几乎将大祭司的虚影射成筛子。

  可是对方的身影在虚实之间从容变动,面对他的霹雳雷霆,怡然不惧。

  “若非龙族步步紧逼,像他们这样无辜的巫族人又怎会落得这般下场?”大祭司慢条斯理地说着,“造成这一切悲剧的并不是我,要怨,要恨,殿下更应该问问您的父皇!”

  “强词夺理!”

  段回川旋身落到言亦君身边,雷蛇怒吼着啃噬着攀在言亦君身上的毒藤,烧开一个七零八落的大洞。

  从言亦君伤口淌下的鲜血几乎被毒液染黑,他看着言亦君血红的眼目眦欲裂:“言亦君!醒醒!那不是真的!”

  “快……离开……”言亦君全身不正常地颤抖着,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双眼布满殷红的血丝,苍白的皮肤下青筋暴起,青黑色的血管掩藏在袖子底下,仿佛在极力压抑着什难以启齿的痛苦。

  “你在说什么?”段回川不明所以,就要扶他。

  “快走!”言亦君用力嘶吼出的调子几乎破音,握着巫杖的手再也压抑不住,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指向段回川!

  一线血色溅红了两人的脸,血珠渗出来,浸透了外衣,坠落在地。

  段回川愕然地低头,他身上被巫力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一阵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伤口爬上了心窝。

  “师兄……”

  我伤了他……我竟然伤了他……

  言亦君举着巫杖的手颤抖个不停,被血巫咒侵蚀的神智已经陷入浑浑噩噩,视野里所有的一切几乎都被血色吞噬,斑驳一片,唯有段回川黑白色的影子,还模糊地在眼前晃动。

  那一道淋漓的伤痕,像一柄锋利的刀狠狠砍在他心口,剜心刺骨的痛楚灼烧着他,几乎要烧灭最后一丝理智。

  他的眼角被灼得发烫,有滚烫的东西在眼眶里,即将落下来。

  回川……师弟……受伤了,是谁?我要治好他……

  言亦君摸索着再次举起巫杖,可脱手而出的却不是往昔温存悱恻、带着生命力的光芒,而是阴暗的、幽绿诡谲的诅咒乌光!

  尖锐的气劲擦着段回川耳边飞过,割破一滴鲜红的血珠,几缕发丝飘悠悠吹落。

  紧跟着,一道有一道攻击接踵而至,言亦君眼神空洞地看着他躲闪腾挪的方位,面上却诡异地露出温柔的微笑,仿佛他不是在取之性命,而是在抚摸自己的恋人。

  “师兄,是我,你清醒一点!言亦君!给我醒醒!”段回川在这方狭窄的树林间,狼狈地躲避着对方毫不留情的攻击,胸口仿佛堵着一团大火,想要吞天灭地,却无从发泄。

  面对任何敌人,无论是强是弱,他都可以从容应付,打一顿还不老实,那就两顿。

  天上地下,没有什么敌人是他打不倒的,没有什么艰难险阻,是他抗不过的。

  无论是无法无天的幼龙生涯,还是痛苦孤独的人类往事,无论顺境或逆境,他始终坚信着这一点,甚至给自己的事务所,命名为无所不能。

  可是,唯有一个人,唯有这一刻,他头一次感觉到束手无策的茫然。

  大祭司悠然地站在原地,忽的笑起来,笑声轻飘飘的,像一片干枯的黄叶卷碎在风中。

  过去,他始终用不苟言笑和沉默寡言显露人前,极少露出微笑,如今仿佛看见了极有趣的事,满怀笑意地注视着一幕:“二太子殿下,你还记得吗?你即将成年离开祭塔的前一天,你说,无论面临什么难题,你都能替他解决,现在,你认输吗?”

  “放屁!!!”段回川终于放弃了矜持,一连串恶毒的谩骂脱口而出,“你这个长期没有夜生活心理扭曲的变态!对自己亲儿子也能下此毒手!猪狗不如的畜生!只敢躲在角落里见不得光!本殿早晚把你挫骨扬灰,打得你哭爹喊娘跪下叫爸爸!”

  他气急败坏的咒骂终于使大祭司温吞的神情略略一沉,他不置一词,转动手中魂灯。

  以汲取生命力为食的毒藤再次复苏,攀着草木树影疯狂滋长,终于缠上了段回川的手脚。

  大部分的倒刺根本扎不进他坚实的龙躯,唯有尚未复原的伤口,被毒刺侵蚀,扎得他手脚麻痹,一阵阵的迟钝。

  他刚想故技重施烧断这些附骨之疽,不意言亦君欺身而上,冰冷的手指温柔而眷恋的抚摸着他的面颊,对方黑阗阗的瞳仁收缩成一线,像猫的竖瞳,诡异而冷漠。

  “师弟,你又与我玩躲猫猫么?让师兄好找……”言亦君絮絮地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尖锐的指甲几乎在段回川脸上留下数道血痕。

  他的双手又沿着脸庞滑到颈脖,仿佛指甲不经意间,就能割破喉管。

  黑焰从巫杖灼灼燃烧,蔓延至毒藤上,段回川甚至能闻到头发被高温稍等卷曲焦糊。

  “言亦君!快醒过来啊!你要杀了我吗?!”缠斗间,眼看着自己身上被划出的伤口越来越多,段回川重重喘着粗气,好不容易从蔓藤里挣脱出来,大力扼住男人的手腕,几乎用将之折断的力气掰开。

  他不怕对方弄伤自己,但若是言亦君清醒过来,看见这些伤痕,只怕要心痛得死过去。

  言亦君对眼前的一切一无所觉,挣脱出段回川的钳制,尖锐的巫杖抵住他的心口,仿佛往前轻轻一送,就将刺进心脏。

  一声长啸的龙吟破口而出,冲击得言亦君耳边一阵轰鸣!

  汹涌奔放的雷霆在周身炸响,两人同时于半空跌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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