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魔方 第15章

作者:夏汭生 标签: 情有独钟 无限流 强强 爽文 玄幻灵异

  他的体力应该用在更有价值的地方——比如逃出这个鬼地方。

  徐迟这么想着,直接无视屏幕右下方不停闪烁的消息提醒,闭眼进入睡眠。

  周岐退出剑道后,在界面上找到他的活动记录:3102/06/06,22:30,项目击剑,地点三号剑道,您接受编号A1019530的挑战,比赛结果负,请再接再厉。

  再接再厉个屁。

  周岐第七八九十次点击那个一长串的编号,发送好友请求。

  皆石沉大海。

  周岐紧咬牙根,感觉臼齿的凹凸表面,他停止无用的等候,掀开睡眠舱坐起身。

  狭小封闭的六色怪异房间待久了令人窒息,周岐抱着双臂不停踱步,脑海里一帧一帧地复盘着方才那场比赛,仔细过滤对方的每一个动作。

  不可否认,那人在击剑方面的造诣堪称集大成者,比得上当年的皇家击剑队。

  击剑这项运动,在天合政府时期备受皇室贵族推崇,一度风靡全国,后来猎鹰党短暂执政期间,明令废除所有与天合政府相关的礼仪习俗,连壹宫周围绵延数里的金色鸢尾都被付之一炬。那之后,击剑转入地下二十年,剑道凋敝,大师们或籍籍无名,或担惊受怕,不公开授课,更不在明面上收徒,同好们只私底下找场子偷偷切磋。

  周岐从不知,与他年纪相仿的这一代人里,还有这样优秀的沧海遗珠。

  这不是最令周岐震惊的,他耿耿于怀的是对方制胜的那一招画圆还击。

  “距离是击剑的灵魂,如果只一味地进攻,你会离敌人的圈套越来越近。”

  剑尖画着圈,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狠狠地在手腕上咬了一口,当啷一声,几乎与小男孩同高的重剑脱手坠地,男人没有摘下护面,只冷淡地命令:“再来。”

  小男孩捂着刺痛的腕骨,愤怒地拧起眉毛,他是天潢贵胄,天之骄子,虽然只有七岁,却已有了小大人的威严与气度,他故意沉下小脸,提醒:“上将,我是你的亲王。”

  “是的,小王子殿下。”男人不疾不徐地弯下腰,将重剑拾起,单膝下跪,把镶满宝石的剑柄塞进年幼的王子手中,“你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学小安东在我裤腿上尿尿,申明了对属下的占有权。”

  小安东是老国王的牧羊犬。

  王子小脸一红,羞愤不已:“不许你再提我小时候的糗事!”

  “小时候?只过去了两年而已。”男人的喉咙里溢出断断续续的浅笑,周岐印象里,这人真的很少笑。当然也有可能是见面次数实在太少,他不曾有幸撞见。

  “殿下,你知道学习击剑是为了什么吗?”男人清了清嗓子,站起身。

  “攻击。”周岐记得当时自己的回答,童年的事情他忘记得七七八八,连男人的脸都记不清,但他记得这段对话,他用未变声前稚嫩的童音撂下狠话,“我要赢你!我要做帝国第一击剑手!”

  “好,有志气。”男人拍拍他的头,周岐仰起脸,钢制的三棱剑淬着寒芒,如他那双闪烁着熠熠斗志的眼睛,“但你要真想赢我,就得记住一点。”

  “你说。”

  “击剑不是为了进攻。”男人屈起修长的二指,敲了敲他的剑,“而是为了控制。”

  “控制对手?”

  “不,控制自己。先自控,再控人。”

  周岐料想当时的自己应该是一脸懵逼。

  好在那人也没指望七岁的熊玩意儿能有什么深刻的思想,隔着手套捏了捏小孩汗津津的脸,柔声哄道:“好了,小王子殿下,现在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了吗?”

  ——“好了,成王败寇,我听你的。”

  徐迟的嗓音乍然切进来。

  周岐倏地睁眼,表情空白三秒,而后左右开弓,啪啪啪拍起脸:冷静点周岐,上将要是活到今天,都是五十岁糟老头了,怎么可能那么年轻?而且长得也一点不像……嘶,上将长什么样儿来着?

  有了睡眠舱,72小时就显得不那么难捱。

  监控器里,大多数人都在吃喝玩乐乱搞男女关系,抓紧时间享受末日前的狂欢。

  也有几名例外的,A区尾号530的那位成天昏睡,脑电波显示他每隔几个小时会醒来一次,可即使是醒着,他也不声不响地阖眼假寐;于530而言,生命的意义在于静止,同在A区的另一位,生命的意义则是运动不止。此人哪儿都不去,一直就待在三号剑道,致力于将所有应战者抽得落花流水哭爹喊娘。

  此外,有待在医院太平间沉迷于解剖尸体的女医生,有以头撞墙撞一下念一句诗的长发文艺男青年。

  奇葩年年有,今年扎堆出现。

  旋转魔方再次“叮”一声出现在房间中央时,徐迟的脚尖刚刚触及地面。

  躺着的这三天让他双腿血液循环不良,甫一接受重力的支配,脚底便激起针扎般的刺痛。

  他踉跄了一下,稳好身形,朝魔方走去。

  【绿色回收舱已关闭,魔方重启。幸存者A1019530,请重新选择。】

  从公爵的庄园出来,徐迟又换回了之前的病号服,依旧狼狈羸弱,如干枯衰败的树枝。

  一切好像回到起点,徐迟伸出胳膊,手臂穿透魔方的光影。

  “你到底是什么?”

  他缓缓握紧拳头,自言自语。

  魔方机械冰冷地重复:【请选择。】

  “存在的目的?”

  【请选择。】

  “谁把你造出来的?猎鹰,还是天狼?”

  魔方闪烁了一下,如同人在眨眼睛,但很快平息。

  【A1019530。请选择。】

  一回生二回熟。

  这次徐迟把手按在了魔方红色的那一面上。

  【指纹已采集。您选择了红色回收舱——朱家诡事。请准备,舱门即将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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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那儿发大水,闹饥荒,既然都来投奔咱们村,那就要守咱们赤村的规矩。”成婆老得不成样子,缩得只有半人高,佝偻着腰一步一步走得艰辛,松垮的面皮被吹出波纹,她破碎的警告也散在强风中,“一不得半夜出门,二不得……拾亡人物件,三不得只身上……赤山。”

  “赤山?”她身后跟着的人群里,一位长发盖面个高腿哆嗦的年轻人小声提问,“这里三面环山,哪座山是赤山?”

  其他人纷纷点头,他们也想问,但不敢。

  成婆多看了那小伙子两眼,只看到一头张牙舞爪的稻草长发,劈头盖脸贞子似的,眼皮子一阵抽搐,她伸出蜷曲如鹰爪的手,迎风一指:“喏,就后面那座小土丘。”

  那小土丘一看就不大正常,青天白日的,山头压着层灰蒙蒙的瘴气,大风刮得人都站不住,瘴气却仍然浓稠如墨,化也化不开。

  “你们这一大帮一大帮地涌来,咱们村也没多余的房子,天儿不早了,你们就暂时歇在朱家吧。”成婆老归老,脚程却快得惊人,也不知道着急忙慌赶去哪里,“朱家老爷以前中过举,当过县太爷,他这老宅啊,三进四合,是咱们村最大最气派的屋子,别说你们,就是再来几家人也照样容得下!”

  众人敷衍地应着,顶着一张张上坟脸,并没有一点即将入住豪宅的欣喜。

  村子里没有多少人气,将将黄昏,家家就已经关门闭户,路上能看见的活物就只有青石板上啄虫子的鸡,和龇牙咧嘴冲陌生人狂吠的狗。

  走过泥路,姜聿将长袍的衣摆扎进腰带免得沾了泥水:“都说要富先修路,瞅门前这路,朱家估计也富不到哪里去。”

  一只大而有力的手掌啪地拍在他后脑勺上,恶意地搓了搓:“你个穷要饭的,还挑三拣四?”

  “诶哥,别小看我。”姜聿拍开那只手,学对方的语气啧了一声,“你永远也无法想象,我当年多有排场多有钱,内裤都是高级定制,出门都是劳斯莱斯,去哪里身后都跟着一打保镖,摔破点皮就惊动家庭医生……”

  “梦醒了儿子。”周岐冷嗤,一个字也不信,“你要是个有钱人,那爸爸我还是国王他儿子呢!吹吧吹吧,谁还不是个小王子呢?”

  姜聿:“……”

  姜聿哼地一跺脚,屁股一转就奔去队伍末尾,把同样的话对另一个清瘦男人又说了一遍。

  男人苍白的脸上萦绕着沉重的病气,还新添了咳嗽的毛病,比起上次见面,性子也更沉默更高冷。其他人都离他远远的,一是觉得他不好打交道,二怕被过了病气,三怕这人万一走着走着突然就挂了,没得平添晦气。

  徐迟额前的碎发盖过眉眼,他听完姜聿吹牛,点点头:“由奢入俭难,辛苦了。”

  姜聿没收获嘲讽,反而愣了,突然安静下来。

  “怎么了?”徐迟询问。

  姜聿两根手指搅弄着头发,有点不知所措,还有点想哭,嗫嚅道:“我妈去世之后,就没人关心我是不是辛苦了……”

  徐迟看向他,努力分辨他忽然转换的情绪源于何处,但以失败告终。他无父无母,很难理解一般人对已故至亲的怀念。他思来想去,最终伸手拍了拍姜聿的肩膀,就像一个寻常长辈,无关痛痒地宽慰:“好了,你长大了,想要妈妈就自己找一个。”

  姜聿:“……”

  姜聿以为自己听岔了:“徐兄你说什么了?”

  不是,这两个大佬怎么回事?一个一口一个你爸爸,一个商量着要给他找后妈?

  “我的意思是……”徐迟可能也觉得哪里不对,他极其不擅长对他人表达好意,生涩之余,只能蜷了蜷手指转移话题,“咳,朱家到了。”

第13章 风灯传信

  朱家大院门前有一棵参天槐树,站在树下举首仰望,沉沉压下的槐树冠竟有遮天蔽日之感。

  “门前有槐,升官发财啊。”徐迟听身边人小声议论。

  “非也。”姜聿摸着并不存在的胡须,神神叨叨地摇头,“这分明是大树压门,家无后人呐。”

  “你懂风水?”徐迟的目光落在大门高高的门槛上。

  门内,已过天命之年的朱老太太领着一众家小缓步行来。

  “懂指甲盖儿那么点儿吧。”姜聿掐着手指头比了比,得意吹嘘,“不瞒兄台,小弟行走江湖久矣,左邻右舍皆是数一数二的风水大师,耳濡目染,自然也会背些口诀。这家前屋后栽树啊,那都有讲究的,什么东不栽榆,西不栽桃,前不栽桑,后不栽柳。屋顶出树,必出寡妇……”

  周岐靠在槐树树干上,叼着根干草棒,伸手又是一记后脑勺:“讨饭就专心讨饭,还学隔壁摊儿的算命瞎子坑蒙拐骗!我说你身上这股子传销气质打哪儿来的,合着是大染缸子里浸出来的。”

  “别老拍人脑壳!”姜聿吱哇乱叫着躲到徐迟背后,瞪着圆眼睛,泫然欲泣,“我有什么办法,流浪也要资本支撑的,总要学些特长安身立命的,我一没偷二没抢的,算命怎么了……话说哥,我好奇很久了,你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儿才被逮进去的?”

  小家伙转移话题的能力堪称优秀。

  周岐的那身囚服时时刻刻都在强调其来历,一路上饱受注目礼,他靠了一声,冲姜聿比了个中指:算你狠。

  姜聿很谦虚,微笑着收下。

  从始至终,周岐与徐迟全程零交流。

  再次进入魔方,参与者换了一拨人,这些人的脸上虽然都带着不同程度的恐惧,但尚算镇定,显然或多或少都有相关经验,姜聿由此推测——这拨人可能都出了新手村。

  至于为什么打乱重组后他们三人仍能碰上,那就只能用该死的缘分来解释了。

  “啊,我有点想念任姐。”路上,姜聿还一直惦记着他的塑料姐妹花。

  “今洪水肆虐,饥荒横行,民不聊生,朱家世代矜贫救厄,乐善好施,理当略尽绵薄之力。诸位同胞远道而来,想必舟车劳顿,热水饭食已备下,快些进来歇息吧。”

  朱老太太身穿绛紫色软缎,上绣铜钱图案,一头鹤发梳理得整整齐齐,她此刻虽声音洪亮笑得和善,但从那张脸上深刻的法令纹、精明的眼神,以及子女下人对其毕恭毕敬的态度可以看出,平日里她应该是个严肃持重不苟言笑的老人家。

  没搞清楚规则前,众人讷讷不敢言。

  “哎呀,都呆头鹅似的傻站着做什么?风怪大的,还不赶紧进来?”搀着朱老太太的一名女子叉腰催促,她嗓子尖细,瓜子脸天鹅颈,高额杏目盛气凌人,看上去有些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