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魔方 第72章

作者:夏汭生 标签: 情有独钟 无限流 强强 爽文 玄幻灵异

  那位剽悍的尖叫女是第一批烧光子弹的败家子,血尸前赴后继冲她扑过去,所有人后颈上都起了一层白毛汗,有胆小的甚至捂上眼睛,似乎马上就要看到该人被开膛破肚横尸当场的场景。

  除了枪支外,那女生没选任何冷兵器,只能挥舞着没了子弹的冲锋枪拼死抵挡。

  血尸的尖牙和指甲是主要的攻击武器,这也决定了他们的杀伤方式,不是挠人就是咬人。女生的衣服被挠成碎布条,胳膊上的伤口如沟壑,道道见骨,一条血尸抱住她的大腿,张口就咬,活生生撕下一大块肉来。

  女生发出凄惨的痛呼,一枪托砸扁了血尸的脑袋,一瓢鲜血泼在她脸上,衬得她宛如玉面修罗。她止不住喘息,胸膛剧烈起伏。紧接着,一前一后又扑来七八条血尸。

  没人过来帮把手,人人自顾不暇。

  是最后了!这就是她的终点了。

  女生花光所有力气,一把精铁长枪抵在地面再拿不起来,她擦了擦脸上的血水,朝她冲上来的一条血尸张开血盆大口,她轻嗤一声,徐徐闭上眼睛。

  但当暗黑降临前,一道男人的身影势如破竹地闯进通红的视野,他外面的风衣也已被血染透,里面一件黑色紧身T恤勾勒出窄瘦的腰身。作为少数几个有远见选了冷兵器的通关者,他使双刀,身法凌厉,刀法狠绝,且速度极快,几乎快成一道残影。

  “噗呲!”

  两把军刀破风而来,一把刺入颅骨,一把割开咽喉,男人当胸一脚,把垂软下来的血尸从刀上踹飞。军刀片刻不得停息,转瞬又隔空没入女生身后一条血尸的眉心。空了的左手则呈鹰爪状,握住撞上来的一条脖颈,咔嚓拧断了颈骨!

  他护在女生身周,来一条宰一条,来一双宰一双,凭一己之力硬生生从血尸群中辟出一米见方的空地,却从始至终一字不说。

  “多谢帅哥。”女生认出来这是她的黑脸邻座,此时她精疲力尽,浑身发抖,撑着枪的手往下一寸寸滑落,又一寸寸抓回去,语焉不详地呢喃,“没用,太多了,太多了。”

  血尸太多了,是他们人数的几倍,几十倍。徐迟在体力上向来不占优势,一直走快攻路线,所以毫无疑问,这是一场没有保留的生死搏杀。

  不断有绝望的人跳下列车。

  在跳出去的那一刻,他们身上的那层皮就被活生生溶解,惨叫着变成血尸,再混在血尸群中无知无畏地扑向他们曾经的伙伴。

  厚厚的血液积在地上,闪着寒光,慢慢凝固成丑陋的瘢痕。

  耳边的嘶吼和惨叫逐渐变成没有意义的噪音,徐迟杀红了眼,劈砍捅刺,身体屏蔽了大脑感官,只机械而忠实地执行杀戮的指令。他的大衣因吸饱血变得沉重,军靴靴底也沾满了粘稠的不明组织物,不知是血尸的,还是自己人的。他不会退,尽管他也退无可退,他像是泥潭里打滚的旅客,每一步都踩在泥泞的烂土里,浑身上下挂满肮脏和秽物,只有一双眼睛是亮的,亮得如天外寒星,如他手里那两把军刀滴血的刀尖,如绝望沟渠里的两盏灯。

  各自厮杀的通关者们逐渐以强者为圆心,向他靠拢。抱着一线希望,他们往通向别的车厢的移门退守。那扇自列车启动后就如同被封死的,连炮都炸不开的门,显然不同寻常。

  “小心!”

  被保护的女生尖声吼道。

  手腕上立时传来剧痛,一条血尸在徐迟被三条血尸缠住时全速扑上来,一口咬住他的右手手腕。血尸的咬合力惊人,徐迟只觉得腕骨要碎,他面沉如水,手起刀落,捅进血尸的下颌,咬牙下按,刀劈进咽喉,鲜血溅起三尺,血尸抽搐两下,松了牙关。徐迟活动手腕,回身继续宰杀。

  此时,仅剩的通关者不过十名,满地尸体和血水,放眼望去,寒从胆边生,世上最残忍的屠宰场不过如此。他们抱团缩在一角,在移门外围成一个可怜的半圆,人人都直面成群结队的血尸,浴血奋战,不死不休。

  他们可能不是这节车厢里战斗力最强的,但无疑是意志最坚韧的那一批,他们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但绝不允许自己踏上黄泉路的时候身体里还留有一丝没用完的气力。

  正杀得上头,骤然眼前一亮,天光自大敞的车厢顶部倾泻而下——漫长的隧道终于过去。

  徐迟敏感察觉到,血尸的攻势一顿。

  再没有新鲜血尸补充进来。

  这时,有人惊喜若狂地大喊:“能开了!门能开了!”

  话音刚落,那扇坚如磐石的车厢门被人刷地拉开!聚在门口的几人下意识往门边退散。

  只听轰地一声巨响,面前张牙舞爪的血尸群被整个炸飞,漫天下起血雨,残肢断臂哗哗掉了一地。徐迟的耳朵被炸得嗡嗡作响,他单膝跪在一具血尸上,正从血尸的胸口往外抽刀。

  世上或许真的有所谓的心灵感应,他眯了眯眼睛,刺痛的眼帘上一滴血珠滑落,滴在抽刀的手上。那滴血像是热油般烫到了他,他受到感召,猝然回头。

  逆着漏下的天光,门的另一侧,那人扛着火箭炮,大山般矗立在那,冷冷地与他对视。

第70章 你怕我吗?

  徐迟领着幸存者进入新的车厢。

  这里安然无恙,干净整洁,有暖风,有舒适的座椅,甚至有水和食物。

  美好得简直就像天堂。

  而他们一群人如同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鬼,浑身散发出浓重的血腥味和杀伐气,与这里格格不入。

  不少人投来警惕甚至畏惧的目光。

  走动时,徐迟还敏感地察觉到,这些或防备或友好的视线里不知为何掺杂了几股崇拜与狂热。

  他们被安排在门后的两排座椅上。

  刚经历过一场死生鏖战,亢奋的热血消下去,战栗的神经末梢被硬逼出来的勇气烧焦,似乎散发出臭氧的气味。他们一个接一个有序落座,表情麻木,肢体僵硬,一副坐下去这辈子也不想再站起来的颓丧样子。

  作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徐迟双肘撑着膝盖,上半身微微前倾,沉默地坐着。尽管潮湿的面上粘附着一层汗水混合血水的薄膜,但他姣好的面庞和黑T下修长窄瘦的腰身依然能从一干灰头土脸的男人中脱颖而出。他看起来还算完好,只是右手手腕上被血尸咬出的伤口有些狰狞,直接摊在阳光下,衬着冷白的皮肤,看起来就格外触目惊心。没人去找他寒暄,他好像自带结界,隔绝了一切外界的目光。

  徐迟暂时清空了繁杂的大脑,专注于呼吸。

  那位尖叫女兜了一圈仍然坐在他身边,并在落座后五秒钟内快速陷入昏睡。

  一瓶水递到眼皮子底下。

  徐迟盯着看了两秒,伸手去接,因脱力仍在轻颤的指尖碰到对方的指尖,那人蜷了蜷手指,似乎是想缩回,但到底忍住了,并贴心地替他把瓶盖拧开。

  “谢谢。”

  徐迟仰头喝了半瓶水,周岐接过剩下的半瓶,将水倒出来润湿了一块不知从哪儿扯下来的布料,再次递过来。

  “擦把脸。”

  男人的声线听来有些紧绷,憋着火似的,言语也前所未有地简洁。

  徐迟现在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抬,小幅度摇了摇头,然后仰头靠上椅背,阖上眼睛。

  方才喝下去的凉水经过滚烫的食道,坠进空荡荡的胃袋激起一阵痉挛。喉结反射性滚了滚,他压下那阵汹涌的呕吐欲。

  站在身旁的人一直没走,站了好久,久到徐迟逐渐放下全身所有戒备,任凭睡意的浪潮一点一点席卷识海。

  而后身周的空气流动起来,徐迟全身的毛孔感到阴影笼罩,压迫感袭来,男人熟悉的气味瞬间侵占整个鼻腔。他蓦地抬手要挡,却被更大的力道利落地按了回去,紧接着脸颊上就是一凉。

  徐迟不满睁眼,撞进周岐酝酿着风暴的眼睛。

  “别动。”那张脸上刀刻的五官没了笑意的软化,显得格外冷峻悍利,再搭配上强硬的姿态,几乎透出点无情的意味,“擦脸而已,很快就好。我做了很多心理建设,你别躲。你一躲,我就感觉自己大逆不道。一再刺激我,对你没好处。”

  “大逆不道”四个字落在耳里,有些可笑,徐迟提了提嘴角,不再反抗,任凭周岐撩开他湿透的发,不甚温柔地给他擦脸。

  粗糙的布料顺着眉峰往下,抹过眼尾,滑过鼻梁,微妙地避开抿起的唇。如此描摹数遍,那块布被染红,底下瓷白的皮肤重见天日。

  过程中,徐迟一直静静地望着周岐,黑玻璃般的眼珠里盛满审视。

  或许,还掺杂着一些别的东西。

  比如,以崭新的眼光重新打量周岐并努力找寻其身上昔日那个小孩的痕迹。

  可惜,时光令人大变模样。

  “你……”周岐不喜欢他的目光,想避却无处可避,只能冷着脸从牙关里挤出字句,“知道我是谁?”

  他尚且心存侥幸,假如徐迟不知道他那操蛋的真实身份,或许……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他不介意把袁启这个名字从此烂在肚子里,如果有必要,他甚至可以瞒他一辈子。

  但徐迟残忍地打碎了他的侥幸,把所有秘密和关系摊开在刺眼的阳光下。

  “殿下。”他压着嗓子这么唤他,垂落的睫毛掩去眼底的情绪,“很高兴你还活着。”

  周岐张了张嘴,顿时如生吞了一个连的苍蝇,表情变了又变,可谓精彩纷呈。

  最后,所有情绪化作一个苦涩的笑,他直起腰,恭敬有礼:“同样的话也送给你,上将。”

  徐迟收紧下巴,微微颔首。

  “故人重逢,我有很多事想问你,想必你也是。”周岐摘下他平时用来粉饰太平的面具,微抬下巴,露出骨子里的高矜与傲慢,“可惜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你暂且休息,什么时候养足了精神,什么时候再叙。”

  “还有,之前确实是我没大没小,任性冲动,还希望上将不要放在心上。”

  三言两语撂完想说的话,他沉着脸,单膝跪在座椅旁,着手清理徐迟手腕上皮肉外翻的咬伤。

  疼痛终于爬上迟钝的神经,徐迟一动不动地任他摆布,忽然问:“你怕我吗?”

  周岐挑了挑断眉,用一种“你在说什么梦话”的眼神自下而上看过来。

  徐迟感觉自己问了句废话,这人六七岁还是个爱哭鬼的时候也没见怕过他,遑论现在。

  既然不怕,那现在这么急着划清界限,就纯粹是因为膈应了。

  徐迟挣动一下手腕,估计是按到了痛处。

  周岐像是看穿他的想法,平直的肩膀肉眼可见地塌了下来。

  “我不是怕你。”周岐说,“我是敬重你。”

  像佛教徒膜拜菩萨。

  像基督信徒信仰耶稣。

  往来二十年,你在我心中,早已成神。

  神是用来景仰的,不是用来爱慕的。

  徐迟意外地撩起眼帘:“敬重?”

  “我觉得换个词可能更恰当。”他的语气略带嘲讽,“是敬而远之吧?”

  周岐皱着眉,不知如何解释,索性不去理会。

  他心里千头万绪乱成一团,打从知道徐迟就是当年风光无匹所向披靡的徐上将后,他一会儿高兴,高兴昔日的帝国王牌居然还活着,于如今的局势简直是如虎添翼。一会儿愁闷,愁闷他竟然对一位货真价实的长辈抱有非分之想,实在是不应该。一会儿又难堪到无地自容,因他根本无法听从理智停止脑海中绮丽的幻想。那些个弯弯绕绕明明暗暗的心思捋也捋不顺,斩也斩不断,简直要了他的命。

  鬼知道他刚刚硬着头皮说那几句话花了多少力气,毫不夸张地说,此时他手心里捏的汗比他第一次杀人时还多。

  他天真地以为一切都可以回归原点——如果不是在屏幕上看到徐迟浴血奋战的身影,如果不是他疯了般狂轰那扇无坚不摧的门,如果不是他在目睹徐迟负伤时彻底歇斯底里,失去控制,心想上将怎么了,上将算个屁,老子爱喜欢谁喜欢谁,谁他妈管得着。

  于是意识到。

  回是回不去了。

  付出去的感情就像泼出去的水,万难收回。

  可能是他捏着徐迟的手腕发了太久的呆,徐迟有点不适,耐心询问:“好了没?”

  “好了。”

  他轻轻放下那截腕子,站起身,尝到嘴里的苦涩,转身离去。同时放弃挣扎,自暴自弃地承认,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身中剧毒,沦落到如痴如狂的境地,无力回天。

  所以他决定继续我行我素的荒唐行径,并狡猾地把选择权移交给徐迟,期盼杀伐果断的上将有朝一日能带他步出迷乱的沼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