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魔方 第74章

作者:夏汭生 标签: 情有独钟 无限流 强强 爽文 玄幻灵异

  周岐眉峰一震,生怕他说出什么把自己也顺手料理掉的话,当即生硬地截下话头:“无论如何,我都跟你在一处。”

  闻言,徐迟偏头,墨色幽深的瞳眸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提起嘴角,露出一个吝啬的近乎纵容的笑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他说,“自己杀自己这种事,我不想再做第二次。周岐,拜托你了。”

  他说的风轻云淡,周岐却是喉头一哽,当下明白了自己的身份。

  他不是患难与共的同行者,他是守候在一边等待行刑的刽子手。

  徐迟这会儿才知道,周岐在的这节车厢,确确实实是1号车厢没错。

  周岐此人,嚣张跋扈,除了打头的1,脑子里果然没旁的数字。

  他不由得感到迷惑,怎么九号车厢跟一号车厢连在一起?

  “法律也没规定列车车厢一定要按数字顺序依次排列啊。”周岐不以为然,“9个数字,连接的方式可太多了,哪扇门后是哪截车厢,谁也说不准。而且列车一开动,车厢门全被封死,每节车厢就成了独立的个体,既然不能随便串门,管它怎么个排列组合法?说起那个诡异的门啊,我直觉是个棘手的玩意,目前来看,门在特定的时候是会打开的,而且是一扇至关重要的逃生之门,只是不知道要达到什么条件它才会开,可能是随机,也有可能隐藏着某种我们还没摸到的规律。”

  徐迟回想刚刚九死一生的种种细节,若有所思:“可能是阳光。”

  周岐蓦地一顿:“阳光?”

  “嗯。”徐迟往窗外一成不变仿佛静态图片的原野瞥了一眼,“当九号车厢从隧道里冲出,阳光洒进来,血尸动作变得迟缓,门就开了。”

  而门后,你跟阳光、硝烟相伴而来。

  “有点意思。”周岐摸了摸下巴,“合着这还是一道光感自动门。”

  徐迟不置可否,他抱着被风衣裹得死死的女生,艰难穿过走道。周岐在前方领路,说话间也没刻意压低声音,他们的对话几乎等于广而告之。

  “说惨你是真的惨,被血尸围剿,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这会儿又要担心被咬了是不是会感染,万一证实会被感染,我别无选择,也只能一枪崩了你。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每节车厢都配有洗手间,你还能被隔离一段时间,放心,在彻底确认之前,我不会提前动手,而是寸步不离,严格监视你的一举一动。对了,要是有什么遗言的话,抓紧时间留吧。”

  周岐说着,不顾车厢里爆发出的惊天动地的议论声,推开洗手间的门。

  “什么!被那怪物咬了会被感染?”

  “意思是说那个人也会变成血尸吗?”

  “这他妈怎么搞!都说了别放他们进来了,完了完了,我们完了……”

  “咔哒”一声,周岐把徐迟请进洗手间,反手关门,落锁,干净利落地隔绝了一切嘈杂人声。

  洗手间跟魔方里的小房间差不多大,一个马桶和一个洗手池就占据了半壁江山,剩下的位置大概就只够徐迟和周岐靠着门并肩而坐,连腿都抻不直。

  徐迟把怀里瑟瑟发抖的女生放坐在马桶盖上。

  这位置在现在简陋的环境下简直有如王座。

  可能是洗手间内无窗,阳光照不进,女生腿上创面的扩散速度明显减缓,嘴里也不再没完没了地喊疼,但无意识的呓语还在继续。

  “亲爱的,我好,好想你呀。”

  “我哪点不如她好?我不就是,就是凶了点吗呜呜呜……”

  “求你了,好不好,我不嘴硬了,你回来吧。”

  女孩子呜呜咽咽,闭着眼,一刻不停地淌着泪,大抵是受过很重的情伤,以至于到如今这般田地了,不念亲友,不理恩仇,只一味对一段失败的情感耿耿于怀,管他经年日久,究竟意难平。

  可能人到最后,国仇家恨都是子虚乌有,惦记着的,牵挂着的,终究还是那份轻薄如纸的儿女情长,终究还是某位心尖上住着的人儿罢了。

  她的呜咽声给此情此景平白添了几分凄楚。

  微弱的灯光自头顶洒落,徐迟浓密的眼睫在眼窝下投下鸦青色的阴影,他垂着头,支着一条腿,手搭在腿上,刻意把受伤的那只手垂在身侧,好远离周岐的视线。

  很奇怪,在这密闭狭窄的空间内,生死未卜,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这实在是一件逻辑上说不通的事。身边坐着的人待会儿可能会对着他的太阳穴来上一枪,按照常理,他现在应该心怀畏惧。但他没有,他只觉得亲密。

  周岐与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形成了最亲密的关系,这层亲密在互亮身份后,又添了忠诚这一底色作保障——他虽然没有明说,但不管是从何种立场出发,上将都是天合政府、是王子殿下的坚实拥护者,这点毋庸置疑,死之前怎么样,归来后还是怎么样,不会改变。

  也正是因此,周岐才会顾虑重重。

  不管是敌人,还是自己人,没人会乐意看到这两位大人物搞在一起。

  从周岐得知真相后的态度,徐迟不难推测出他这些年必不可能只安分守己地待着,有极大的可能,他正在四处奔波谋划变革,试图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而有朝一日他成功逃脱魔方,一旦前政府复辟,旧王室得以重建,那么王室的所有成员都将活在众目睽睽之下。

  彼时,他就是王室的领头人,是名义上的国家元首,他可以庇护一个籍籍无名的男人作为私人伴侣,但他无法将堂堂曾经的帝国上将纳入羽翼之下。到那时,王室就成了淫乱的象征,成了不靠谱的代言人,甚至有可能因此走下神坛,失去公信力,失去威严和荣誉,流言会被有心的政客恶意利用,他们的关系随时会化作淬了毒的暗箭,在他二人身上射出成千上万个窟窿。

  换句话说,任何成熟的男人都不会选这条危险重重的荆棘之路。

  而周岐说让他来做选择,言下之意就是,不管怎样,他不会退却。

  他是脑袋秀逗了吗?

  徐迟正想得出神,周岐隐含焦虑的嗓音传来:“你感觉怎么样?”

  “有点疼。”徐迟据实回答,“但还能忍受。”

  “给我看看你的伤口。”周岐要求。

  “别看了。”徐迟眨了眨眼睛,“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我想了想,我觉得这样待在这里坐以待毙不是办法。”周岐十指交握,修长的指关节微微泛白,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喋喋不休,“难道被感染了就只有等死这一条路吗?应该还有别的方法,魔方从来不会设置毫无转机的死路,对,肯定是这样,说不定有对应的血清可以解毒呢?什么都没试不能轻言放弃,你先等着,我去外面找找。”

  说着,他双手撑地想起身,结果屁股刚离地面,猛地被一股大力拽回去。

  “先陪我待一会儿。”徐迟按着他的肩,“我有话要说。”

  “什么话?”周岐僵持片刻,决定暂时妥协。

  “你不是让我交代遗言吗?”死到临头,徐迟竟然还有心思笑着打趣。

  周岐气不打一处来:“谁他妈要听你交代遗言,我不听,两只耳朵都嫌晦气,留着出去跟别人说吧。”

  他说得不客气,徐迟也没跟他一般见识,只是按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往后转移,覆在他后脑勺上,往前猛地一推。

  周岐冷不防往前一冲,额头差点撞上屈起的膝盖,骇然扭头:“你干嘛呢?”

  “教你规矩。”徐迟说。

  周岐一脸不敢置信:“教,教我啥玩意儿?”

  “规矩。”徐迟咬着舌尖,轻轻重复,他看起来懒懒的,终日积雪的脸上总算罕见地放了晴,这会儿甚至染上了一丝人间烟火气,似笑非笑的眼皮子底下藏着促狭,“怎么,不服?”

  “嗯,不服。”周岐像个被长辈教训的半大小子,梗着脖子竖着眼,拿鼻孔看人,“你能拿我怎么样?”

  徐迟托着腮,饶有兴致地与他对视。

  丝丝缕缕的暧昧顿时弥漫开来,视线的落脚点也逐渐从眼睛,一路下滑至那两瓣干涸出一条裂缝的唇。

  片刻后,周岐飞快地摸了摸鼻子,偏过头:“别闹了。”

  再看我就亲上去了。

  徐迟没说话,把手摊开到他面前。

  周岐想了想,握住了那只手,觉得不够,又张开五指,十指相扣。

  徐迟的手比他白,掌心也比他小,连指节都要细上两圈,净是骨头,点缀上那些沧桑粗糙的枪茧,握着觉得硌手。

  但淡色的指甲很秀气,尾部的小月牙也有着格格不入的可爱,啧,真是越看越耐看的类型。

  周岐端详了一阵儿,耳边传来徐迟凉飕飕的声音:“你握我手干什么?”

  “?”周岐茫然抬脸,“不是你伸过来让我握的吗?”

  徐迟微妙地顿了顿:“我只是让你看看。”

  自动上手就摸的周岐:“………”

  周岐讪讪地松了手:“下次有屁……有话快说,搞这么多铺垫,是想营造氛围吗?说吧,让我看什么?这不挺好看一手吗?手指头没多一个也没少一个啊,爱情线事业线生命线也挺清晰明了的啊……”

  “我的指纹和虹膜。”徐迟用食指指指自己的眼睛,“加在一起就是天合宝鉴钥匙的一部分。”

  哦,搞半天是让他看看指纹啊?

  周岐的心思还没拉回来,兜头就被天合宝鉴四个字砸了个全脸懵逼。

  随即他目光一凛:“你是说……”

  “嗯,曹崇业他们应该是在我被冷冻的期间提取了我的指纹和虹膜信息,打开了天合宝鉴,并对其加以改造升级,才有了现在的魔方。归根结底,纰漏是从我这里出的,当初我应该选择自爆的方式去死,炸得渣也不剩,不给他们留一根手指头。”

  说这话时,徐迟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周岐则捕捉到重点:“等等,部分?钥匙难道被分成了几份?”

  “两部分,除了我的指纹和虹膜,还要有一位先生的特批权限。而且天合宝鉴体积庞大,多年来被深埋在地底三千米处,没有他的引路和指导,曹崇业绝难找到具体位置。”徐迟掐了掐眉心。

  汹涌的疼痛忽然排山倒海而来,他眼前一黑,几乎歪倒,垂眼看去,手腕内侧的皮已然失守,红肉下埋着的青筋暴露无遗。

  周岐尚未察觉他的异样,他的注意力放在徐迟对那位权限人的称呼上,先生这个尊称能用到的场合并不多,当下周岐心中有了一个可疑的人选。

  “冷湫的外公。”周岐小心试探,“是不是当年的冷近冷元帅?”

  “是他。”徐迟无声呼出一口气,“冷近曾领导救赎兵团,前期更是‘超级战士’的缔造者,是训练我们的老师和执行教官。就天合宝鉴而言,没人拥有比他更高等级的权限。”

第73章 我许你一辈子风流

  周岐对这位冷元帅倒是没有过多的关注,动荡年代政坛更新换代得总是很快,远在周岐出生之前,这位元帅就已经把救赎兵团的领导权过渡给徐迟等一干年轻人,彼时几位年轻人风头正盛,一时无两,冷近只在名义上挂了个元帅的虚衔,实际上则处于半隐退状态,不论影响力还是知名度,都在逐日消退。后来天合政府垮台,曹崇业得势,这位“前朝遗老”的大名跟政治敏感挂上钩,更是一下子蒸发在世间,无人提及。

  周岐从周行知嘴里了解过这位老将的生平,说冷近也曾如日中天,后来不知因何种原因被王疏远,此后就一直在走下坡路,他中年丧妻,老来丧子,连仅剩的女儿也与他关系破裂离家出走,多少年都杳无音讯。适逢新旧势力交替,家国尽毁,老人家遭受两方面的打击,精神状态每况愈下,及至后来抑郁痴呆,被强制送往疯人院治疗,那又是鲜为人知的小道消息了。

  一代肱股之臣沦落到如此境地,教人唏嘘不已。

  “周行知有没有去‘疯人院’看望过先生?”徐迟忽然问。

  “冷近住宅附近和所处疯人院周围的安保都很严。”周岐回答,“刚听说风声那阵,我家老醉鬼曾经带人潜进过疯人院,问候了冷元帅。为此,老醉鬼回来后很郁闷了一阵,说是冷近已经彻底老糊涂了,疯疯癫癫的连他也不认得,除此之外,疯人院各项设施齐全,也很人性化,没发现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再后来各处活动频繁,我们忙得脚不沾地,就没再花精力关注这件事。”

  闻言,徐迟沉默了一阵,沉沉的目光动了动:“你知道那个疯人院叫什么名儿吗?”

  “记不清了。”周岐眯着眼努力想了想,迟疑倒,“好像叫海得什么疗养院?”

  “海德利安疗养院。”徐迟纠正。

  “啊对。”周岐打了个响指,而后顿住,扭头,面露惊奇,“嗯?你怎么知道?”

  “我那件病号服上,就印着这个名字。”徐迟微收的下巴因紧绷而显得格外凌厉,嘴角下压,“在魔方里醒来后,我每日都很迷茫,身上唯一的所有物就是那件天天穿着的衣服,海德利安这个名字用金线绣在衣领上,我天天看,夜夜看,正过来反过来,中文英文,重复的次数多了,早就刻在了脑子里。”

  徐迟很少表露心迹与情绪,这是周岐第一次听他说起迷茫。原来徐上将与我等普通人一样,也会迷茫,突然在全然陌生的环境里醒来也会不知所措。

  这一下子,周岐看徐迟都觉得亲切了一些,总之,这人在他眼里离神越来越远,越来越像个人了。

  “也就是说,你被冷冻期间,与冷近住在同一家疗养院?”周岐蹙起眉,拇指捻着食指,“世上有这么凑巧的事吗?”

  事件的真相仿佛终于吝啬地露出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