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混 第21章

作者:生姜太郎 标签: 玄幻灵异

  司予若有所思地搅动了一下自己碗里的金针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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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后,司予稍微收拾了餐桌,洗完手正要擦干,转念想到戚陆在,于是返身回到洗手池边,挤了满满一掌心洗手液,把指缝间的每条纹路都洗得干干净净。

  客厅里,沙发边的落地灯散发着柔和白光,戚陆单手撑着沙发扶手,闭眼假寐。

  他的眉眼笼罩在灯下,肤色白皙的近乎透明,只有耳根的地方泛着薄红。

  司予宽大的毛衣袖口盖着半个手掌,他手中端着一杯水,静静地靠在厨房门边看着戚陆。

  凭心而论,抛开对彼此的防备和试探不谈,戚陆的长相对他实在是非常有吸引力。他长着一张非常漂亮的脸——有一种不分性别的美。此刻,他双眼紧闭,浓黑的眼睫轻颤,像沾了露水的花瓣;脸色苍白,眼尾却晕染开一片浅红;高领毛衣把他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都紧紧包裹住,明明他没有一处是裸露着的,却更凸显出一种……近乎妖冶的美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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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予喉头紧了紧,喉结重重滑动了一下,他仰头喝了一口水,往沙发那边走过去,说:“戚先生……”

  戚陆听见声音,紧闭的双眼微微张开一条缝,他侧着头,勾起嘴角轻笑,呼吸有些沉重。

  司予走得近了才察觉不对劲,戚陆不会是……醉了吧?

  其实刚才在饭桌上就有些征兆,戚陆笑容变多了,嗓音也变得有点儿飘忽。

  只是司予实在没想到,竟然有人吃几个醉蟹就能把自己吃醉,酒量再差的人也不至于到这个程度吧?

  他上前一步,一只手掌在戚陆脸前摇了摇,轻声叫他:“戚先生?”

  戚陆没有丝毫反应,脸上还是挂着那个迷醉的笑容。

  司予挑了挑眉,胆子也大了起来,一根手指戳了戳戚陆酌红的耳垂,叫他的名字:“戚陆?”

  戚陆的眼睛又再次渐渐合上。

  司予忍俊不禁,平时瞅着挺酷挺冷一男的,原来这么不禁用,是几个醉蟹就能放倒的草包蛋子。

  他把客厅的暖气调高两度,又把戚陆的斗篷取来,打算替他披上。

  他拎着斗篷,轻手轻脚地弯下腰,一个角刚在戚陆肩上掖好,戚陆像是感觉到了有人靠近,身体突然一振,骤然睁开双眼,一只手臂从背后圈住司予的肩膀,把他往自己这边带。

  “啊!”司予发出了一声短促的低呼,他身体猛地往前一倾,为了保持平衡,一只脚立在戚陆****,另一只脚跪在沙发上。

  他和戚陆靠得很近,几乎是鼻尖贴着鼻尖。那一瞬间,他不清楚自己是只有震惊,还是有别的其他什么复杂情绪。戚陆手劲很大,紧紧扣着他的肩膀,司予只觉得,戚陆的手像打开了他身体里的某个开关,一股强劲的电流从他们相贴的地方升起,这股电流很快就流遍了全身,酥麻感直冲上他的脑门。

  他连呼吸都忘了,只知道瞪大眼睛,紧盯着戚陆漆黑的墨色瞳孔。

  “司予?”戚陆瞳孔缩了缩,突然沉声说。

  他的唇息中带着一股很淡很淡的酒味,司予觉得自己就快要溺毙在其中。

  戚陆微微偏了偏头,两人的鼻尖错开。他的另一只手抬起,扣着司予的后脑,掌心慢慢使力,把司予的头往自己的方向带。

  司予连舌根都是僵的,腰眼麻的不像话。他身体里的电流已经触及到了四肢百骸,如果不是戚陆强硬地箍着他的肩膀、扣着他的后脑,他有可能连站都站不住。

  戚陆的脸在眼前越放越大,他十指紧紧揪着沙发靠垫,布艺沙发被他拧出了难看的褶皱。

  他宽大的毛衣领口侧滑,露出小半个左肩。司予很瘦,肩头确是浑圆的,在白光下呈现出一种接近于象牙的颜色。

  两人的脸越靠越近,就在唇峰即将碰上的那一刻,戚陆突然轻笑着“呵”了一声。

  他们两人的温热鼻息缱绻交缠着,司予看见眼前人深邃狭长的双眼,眼尾略微呈现上挑的弧度,他眼里像藏着一汪黑色的深潭,司予沉溺在深黑色潭水里,不见天日。

  后脑的那只手渐渐下滑,游移到司予后颈,手掌抱住他的脖颈,五指在上面轻轻揉捏着。

  司予的脖颈非常敏感,他只觉得身体里掀起一股热流,忍不住仰起头,喘出一口热气。

  他意识有些飘忽,在脑海中一片闪烁的白光里想着——

  他凭什么认为我要勾引他、霸占他?分明是他在勾引我、霸占我。

  他这个念头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戚陆接下来的动作打碎。戚陆手掌用力,把司予重重往自己这边按,两人胸膛紧贴在一起,他的头贴在司予裸露的肩窝,温热的气体洒在司予侧颈,在平静湖面上激起一片涟漪。

  司予十根手指无力地抠住沙发靠垫,咬着下唇,闭上了眼。

  ——他喝醉了,我也是。

  戚陆的手掌紧扣着司予的脖颈,掌心下传来颈动脉坚实有力的跳动,他是天生的捕猎者,一旦攥住了猎物,就绝没有可能再逃脱。

  他半眯着眼,目光在人类白皙纤细的肩颈上逡巡,尖利的獠牙抵着毫无血色的下唇,瞳孔里出现一丝危险的血红。

  人类的脖颈细的只要他一用力就能捏断,隔着薄薄的皮肤,他能闻见血液的味道,是甜的。

  戚陆呼吸加重,他舌尖抵着上腭,身体里的兽性本能正在蠢蠢欲动。

  戚陆下巴抵在人类肩头,慢慢地朝他侧颈的方向低下头。

第25章 解题

  客厅里空气迅速升温,仔细看会发现,司予站在地上的那条腿正在微微颤抖。他的肩头泛起薄红,迅速蔓延到脖颈和耳后。

  戚陆的掌心很凉,司予却觉得和他相贴的部位烫的惊人。他的五指紧扣着司予皮肤,司予觉得痛,又有一种微妙的战栗感。

  房间里,小福睡了一觉醒来,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愣愣地喊人:“主人……主人……”

  小家伙细弱的声音横插进客厅几乎凝滞的空气中,打破了这莫名暧昧的氛围。

  司予浑身一震,理智迅速回流,他粗喘着重重推开戚陆。

  也许是因为喝醉的缘故,戚陆的力气比平时小了一些,他猝不及防被推了一下,脑袋磕在墙上,发出“咚”一声闷响。司予自己也因为反作用力后退两步,大腿磕在了茶几上,玻璃杯倾倒,水顺着杯壁流到桌面,水珠挂在桌沿晃了几晃,滴滴答答地砸在地上。

  司予非常狼狈,宽松的毛衣歪歪扭扭地往左边斜着,露出半个左肩;早晨打理过的头发乱的不成样子,刘海乱七八糟地搭在前额;毛衣下摆被水浸湿,洇出深色痕迹。

  戚陆确实醉了,他的眼神已经不是很清明,后脑抵着墙面,歪着头、半眯着眼看着司予。

  斗篷在刚刚那场混乱中掉在了地上,又被茶几上砸下的水珠打湿。

  司予的思绪如同雨后沼泽地一般泥泞,他捕捉到戚陆眼底似乎有一片不明显的血色,但他还没来得及细看,屋中又传来小福带着哭腔的呼喊:“主人……哥哥……”

  司予像是终于有了一个可以逃离这个空间的理由,踉踉跄跄地跑进房间,背影看起来有些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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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陆看着司予匆忙跑开的背影,发现他的毛衣下摆沾了水迹。

  他此时脑子反应有点迟钝,目光从房间的方向挪到茶几上,才发现原来是水洒了。

  ——本来好端端盛在杯子里的、平静的水洒了,打湿了司予的毛衣,也弄湿了他的斗篷。

  ——如同一盘赌注巨大的棋局,他走错了一步。

  这对戚陆来说是极其罕见的事情,从小他所接受的教导不允许他的人生出现任何差错。他的脑子里像安了一把刻度精准的标尺,每说一句话、做一个动作都需要用标尺预先测量。

  如果说他在解一道数学题,那么打翻水杯、弄湿斗篷这些多余程序会给最终答案造成一定误差,他答应司予的邀约来赴这一顿饭局则是实打实的错误步骤,把他带向一个错误答案,且没有再次重来修正的机会。

  戚陆闭上眼睛,醉酒的恶果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显现出来,他的大脑中像有一把锯子在反复拉扯,每一根神经都在进行拉锯战,太阳穴传来尖锐的疼痛。

  无数色彩斑斓的小点在他眼前飘来飘去,脑海里浮现出司予瘦却挺拔的身影。第一次见面时司予冲破迷雾莽莽撞撞地冲进他怀里的样子;抱着写着“福”字的瓷碗,送给他一碗面的样子;笑得眉眼弯弯,狡黠地往他手里递花朵的样子;还有刚才……困在他胸膛和手臂的狭小空间里,眼角湿润,动情时候的样子。

  司予这个人,像是有用不完的耐心和好脾气,他对小福很好,对林木白很好,对小毛很好,对黑猫很好,对村里的每个鬼怪都很好。唯独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偶尔会露出尖锐的一面,但他总是很快又把那点锋利的棱角藏好。

  戚陆抬起手臂遮住双眼,他猜测自己醉了,狡猾的人类做了一道带酒的料理,用酒气引诱他、迷惑他。他脑子里的那把标尺变钝了,逻辑变乱了,思维也不甚清晰了。但他能听见脑海里传来一道声音,微弱又清醒地告诉他,司予就是他解题的最大漏洞,除非他把这个叫“司予”的程序删除,否则他永远得不到正确答案。

  戚陆一动不动地靠在沙发上,鼻尖还残留着司予身上沐浴液的气味——一种很淡的青草气息,屋子里传来司予轻声和小福对话的声音,他感到眼皮越来越烫,放任自己浸入了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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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次醒来已经是两小时后,戚陆太阳穴仍然有些隐隐胀痛,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眼角瞥见脚边堆得乱七八糟的斗篷、面前茶几上一片水淋淋,他愣了愣,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房间里传来小福的欢呼声,兴奋地嚷嚷着“哥哥,那里有青蛙!哥哥,看上面!”

  小家伙和小铃铛似的清脆叫声让他觉得清醒了几分,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腿有些发麻,撑着沙发扶手缓了一会儿才站直。

  他走到房门边,司予背对着这边,手里捧着手机,盘腿坐在床上。小福趴在他背上,后脑勺的头发压得乱七八糟,几缕呆毛随着他脑袋晃动的频率甩来甩去。

  “哥哥看小怪兽!紫色怪兽!”小福在床上着急地跺着小脚丫。

  “好好好,”司予手指在屏幕上一划,手机里紧接着传来一串游戏音效,伴随着“啊哦”一声,司予说,“糟糕,输掉了。”

  “糟糕!”小福又学了个新词,嘴里反复念了好几遍,“糟糕糟糕!小福糟糕!”

  “小福不糟糕,”司予笑着刮了刮小家伙的鼻梁,哄他说,“再来一次,这回肯定能过关。”

  就在游戏音效重新亮起的同一时刻,戚陆敲了两下门,说:“小福。”

  司予手一抖,手机掉在床上弹了两弹。

  “主人!”小福跑到床边,站在床上对戚陆眉飞色舞地讲解,“小福和哥哥在玩消消乐!有绿色的青蛙、紫色的怪兽、蓝色的星星,好多哇!如果、如果有三个颜色一样的图案,就连在一起,‘哗’一下就不见啦!”

  戚陆双眼盯着司予僵硬的背脊,不为所动道:“玩够了,回家。”

  刚才还在手舞足蹈的小福顿时蔫了,小脑袋垂到胸前,两只手互相揪着,小小声地说:“可是小福还要过一关才不是糟糕小福……”

  戚陆没听懂小家伙的嘟嘟囔囔,只当他是玩野了。床上的司予半垂着头,露出一段线条流畅的后颈,上面隐约能看见淡青色印子,似乎是……指印?

  戚陆瞳孔一缩,呼吸变紧,背在身后的手指略微蜷缩着,双眼嵌在司予身上,冷硬地命令小福:“回家。”

  小福用手背抹了抹眼睛,嘴唇动了动,但是不敢再说话。他跑到司予那侧的床畔坐下,伸腿想去够地上的鞋。

  “哥哥帮你穿。”司予拍了拍他的头。

  “谢谢哥哥。”小福声音里掺进了一点鼻音。

  司予穿上自己的脱下,弯下腰正要捡起小福的小皮鞋,眼前多出来一双指骨分明的手,手背上青色筋脉根根分明。

  戚陆先他一步捡起那双鞋,“啪”一下扔在小福面前,平静地问他:“怎么穿鞋都忘记了吗?”

  小福愣了愣,鼻子里吹出一个鼻涕泡,他愣愣地等着那个鼻涕泡“砰”一下破了,才垂着头跳下床,委屈地说:“记得的。”

  司予保持着那个弯腰的姿势,抬起头看着戚陆,他应该已经完全清醒了,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强硬,仿佛刚才他们肌肤相贴的热度、他危险又带着侵略性的眼神,统统只是司予单方面构想出的幻觉。

  也许……戚陆根本就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后颈还残留着明显的痛感,一阵酸意从司予喉头涌起,刺激得他舌根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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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福脱鞋上床的时候没解开鞋带,就那么两脚互相蹭蹭把鞋子蹭掉,这会儿直接套怎么也套不进去,只好把鞋带解开。

  但他心急,手指头在鞋带上怎么扒拉也打不开结,反而把活结弄成了死结。他急得快哭了,下意识地抬头向戚陆求助:“解不开……”

  他手指头都被鞋带勒红了,司予看得心疼,蹲在地上把小福的皮鞋带子松开,握着小福的脚踝,帮他穿好鞋。

  小福踩着小皮鞋跺了跺脚,搂着司予的脖子说:“谢谢哥哥,哥哥好。”

  司予笑了笑,拿过帽子戴在小福头上,替他在下巴上把帽带系紧,说:“去吧,下次再来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