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索少将和他的小王子 第52章

　　潘尼正好转到了背对着沙发的位置，他立定在落地窗前，看着海晏公花园里被修剪成机甲形状的东青木——那是母后专门找园丁给自己设计的。

　　而母后现在也因为基站被毁音信全无，不知道还在阿贝尔星系的哪个位置……

　　潘尼叹了口气，轻声说：“算了，不用申请了。开什么飞梭……”

　　毕加索：“已经将飞梭申请取消。”

　　“不用飞梭也能去拿能源板。还是开【小朱】吧……一次跑也是跑，两次跑也是跑……一回生二回熟，把屏蔽装置打开，就当……”

　　潘尼的话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就当是给【小朱】实地演练的机会了。咱们的修复计划里不是还有一条真实试运行吗？刚好提前了……”

　　拜索没想到自己刚在脑海里跑了一圈的计划就被小怂包这样大大咧咧地说了出来，一时心情既复杂又……暗暗地有点爽。

　　到底该感慨不愧是自己教出来的学生，关键时刻决断果决，还是应该揪住潘尼的衣领让他冷静一点，身为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普通人小王子，不要找死……

　　拜索想，这大概就是一种“果然如此”和“他竟然真的敢说”的两个心情的强效混合。

　　工作室墙上的计划还在闪着光，最后一行“【真实试运行】——加油！冲鸭！”字体大而圆润，格外显眼。

　　毕加索这次没有立刻回复，大概在计算成功的概率。

　　潘尼又自顾自说道：“能源板先用以前的，至少到军部还是够的，到了以后换上【赤霄】的，再开回来……也挺好的。”

　　毕加索：“好的。”

　　潘尼：“我记得上次大哥留下去机甲大赛的身份证似乎还有一张？”

　　毕加索：“是的，上次一共给了两张，一个是给你的，一个是留给林齐中尉的。现在属于林齐中尉的那张匿名身份证明还没有使用。你自己的那张已经在去月琴星的路上用掉了。”

　　潘尼：“那随时准备着吧，万一需要呢……”

　　毕加索：“好的。”

　　寝宫再次陷入沉默，潘尼难得没有和自己的光脑或者爱丽丝聊天的欲望，整个人呆呆地注视着窗外，背影看起来迷茫又沮丧。

　　这时，毕加索又开口了：“小潘，也许你想听听这个。使用新的参数计算，你此次出行驾驶小朱成功到达军部的概率为94.8%。往返安全的概率为87%。”

　　潘尼怔然回神，转过身，浅淡的微笑回到嘴角。

　　他拍了拍手，神态似乎还算轻松：“四舍五入就是百分之百安全。那还等什么！走吧走吧！就差能源板和屏蔽器了……”

　　“飞一次也是飞，飞两次也是飞。咱们这次也别留纸条了，省的大哥发现了又要叨叨……走了走了，开始准备……”

　　拜索看着潘尼蹦跶着去换衣服的背影，目光深邃。

　　大概半分钟后，一动不动的长毛兔先生终于活动了起来。

　　拜索先去了一趟盥洗室，又顺着监控死角和工作室旁边的支架，跳进了机甲【朱可夫】的内舱里，把自己藏在了一个不容易发现且不会被折叠影响的角落——这是他早就看好了的地方。

　　*

　　“什么？爱丽丝不见了？”

　　潘尼换好衣服就收到了这样惊天动地的消息。

　　“监控跟踪呢？刚才还在啊？什么时候不见的，我和二皇叔通讯的时候他好像还在我手边的啊……”

　　毕加索：“说失踪并不准确。监控显示它去了一趟盥洗室，盥洗室没有监控。需要进去寻找吗？”

　　潘尼慌乱了一阵，动作又停了下来。

　　自言自语道：“先别去了，那有可能是在上厕所……现在进去反而会被他发现。万一，一会儿他坚持要跟着去就不好了。现在刚好是个离开的机会。”

　　毕加索：“所以你要把绒绒单独留在寝宫吗？”

　　虽然毕加索只是一个人工智能的光脑，说话语气也一如既往平和。但是潘尼总觉得毕加索的问话让自己听起来像是一个把孩子独自锁在家里出去打牌的不负责家长。

　　潘尼：“不留着不行啊。太空和机甲内环境毕竟不适合他，我自己偷偷拼命，别把他搭进去……”

　　毕加索追问：“不和绒绒告别吗？”

　　潘尼：“……告别了还叫偷偷走吗？”

　　毕加索：“可是，等绒绒从盥洗室出来后发现你把他独自留在宫殿，也许会很生气。他不喜欢和出你以外的人接触，也许还会绝食……”

　　潘尼正给连体的保护服系着扣子，听到毕加索的话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瞬，又恢复正常，回道：“生气总比遇到危险要好。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将来能找他的主人，回来再慢慢赔罪吧……麻烦你一会儿等我们出发以后立刻给研究员发消息，让他们帮忙照看爱丽丝两天，说我两天后一定回来……哦，对了，把爱丽丝的生活习惯和食谱也给他们一份。”

　　毕加索：“好的。”

　　潘尼熟门熟路地把小朱折叠，用一个移动舱拖着，慢慢顺着一条避开人的路往后花园的训练场走去。

　　这条路他一周前也走过，手里也是同一架机甲……的低配版。

　　潘尼：“记得一定要让让研究人员随时给我发送爱丽丝的视频信息。唉，怎么一走出来，我又不太放心……你说那些人能照顾好他吗？万一他们不理解绒——爱丽丝的肢体语言可怎么办……”

　　潘尼又补充了一句：“毕竟爱丽丝是那么独立又……酷的兔子。”

　　毕加索：“已经备注了绒绒的肢体语言统计对照表，我会将全部资料送到研究人员手中。绒绒也许会在将来体谅你的一片苦心。但是，这种阵痛需要一段时间。”

　　潘尼摸了摸鼻子：“也……也许吧。也、也不用体谅，他健健康康的就好。”

　　毕加索最近的语言库不知道升级了什么奇怪的插件，说出来的话每一句都充满了寓意。刚才它又好似在形容一个狠心把不会飞的鹰宝宝踢下悬崖的狠心父亲。

　　简直和之前出门打牌那个有异曲同工之妙。

　　潘尼自己听着都忍不住要潸然泪下了。

　　毕加索在潘尼的手指尖闪了一下，回复道：“恭喜小潘提前感受到了当代父母把自己的幼崽送往寄宿幼儿园的心情。根据我的数据显示，在和幼崽短暂分别的时刻，往往父亲比母亲更容易伤感。你的行为加深了我对这项数据的理解。”

　　*

　　当潘尼再次坐在自己的机甲小朱上面时，他自己都忍不住想感叹命运的神奇。

　　几天前，和大哥和皇叔发誓自己一定乖乖呆在寝宫，绝对不会再捣乱飞到太空去的人是自己。

　　在餐桌前给护卫林齐递果汁表示所有行动都会报备的也是自己……

　　而现在，没有留纸条，没有告诉贴身护卫，坐在机甲前，准备屏蔽信号，独自去拿能源板的还是自己。

　　有了之前的改进和经验，小朱的操控容易了许多。就连毕加索和机甲的连接也比上次容易了许多，潘尼的眼镜一侧正在飞速滚动机甲数据。

　　潘尼：“毕加索，帮我核实一下数据。”

　　毕加索：“好的，小潘，请稍等。我这里可以连接到机甲最末端的一颗螺丝，对其进行微控制。连接迅速了许多，机甲改装后的网络也快了，我感觉——十分快乐。我还可以通过这枚螺丝来判断地面湿度，从而得出今日份皇家训练场的清洁没有到位……根据我最新连接的数据显示，这次负责打扫的人是……”

　　潘尼：“……毕加索，不要因为和机甲连接通畅就兴奋地来回撒欢，正常点。”

　　毕加索：“好的，正在核实数据。”

　　和上次宛若骑着独轮车上天比起来，这次简直是驾驶着一架超音战机。

　　潘尼把眼镜戴好，最后检查了一遍座椅和发动机，从口袋里把一只小兔子形状的屏蔽器按在了机甲专门为屏蔽器设计的空槽内。

　　耳畔响起当初大兵先生把小兔子量子屏蔽器还给自己时说的话……

　　——“物归原主，希望下次用在正地。”

　　“我这次……也算是把你用在了正地吧……”

　　拜索刚从安全仓的角落钻出来，就听到了小怂包对着那个眼熟的挂件轻声说了这样的话，一时僵在了原地。

　　*

　　毕加索：“机甲小朱信号正常——启动正常——预热正常——开始运行——”

　　毕加索：“已开启屏蔽网，机甲即将突破安普洛星大气层，进入太空轨道。”

　　*

　　拜索的记忆向来不错，那些琐碎的、无关紧要的事他大多不会去回想，但是真要是让他回忆点什么，他也能努力想起来。

　　盯着那个挂坠，拜索感受到了一种心跳加速，难以直视、带着愧疚的复杂情绪。

　　他有些不敢深想小怂包说这句话时是怎样的心态。

　　要知道当时他个小怂包说的那样一句话，只当是一个中立正直的提醒而已，可是看起来的确是被小怂包放在了心上。

　　所以……他自己到底在愧疚什么？或者，他该怎么办？

　　把自己说的话放在心本来就是好的。小怂包本就不该仗着自己的小聪明去用这种小设备干扰量子围栏。

　　一次两次的小聪明的确可以带来便利。但围栏的作用无非隔绝危险，他挑战了安全线，万一遭遇了危险……这么想，自己那时警告小怂包的想法真的没有毛病，也是为了他本人好。

　　拜索心里一个声音微弱地反驳着。

　　可是……

　　自己那时完全不了解小怂包，就以那样高高在上又咄咄逼人的态度对待他，还说了各种不合时宜的话也是事实……

　　这些天的相处，足以让拜索了解小怂包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的才华，他的性格，他身上的各种闪光点都不该被一句传说中的“卡奥斯王室的废柴”的标签埋没。

　　小怂包远比他表面看起来要厉害得多。那个“废柴”是对他最大的误解。

　　自己能有那样的态度，不全是因为职责所在和善意提醒，归根结底，是自己身为变种人的骄傲自大和对普通人根深蒂固的歧视。

　　他那时从不肯正视普通人潘尼的厉害，说出来的话，用的态度都太卑劣。现在觉得懊悔和羞耻也是正常。

　　「拜索，你不是一个顽固且死不认错的人，提醒是对的。偏见是错的。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承认错误，改正自己的观点和态度，承认小怂包其实很优秀、很好、真的有这么难？」

　　拜索盯着潘尼坐下操控机甲的背影，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不难的。潘尼一点都不废柴……他是自己教过的最有天分的机甲设计和操控师——虽然他也只教过这一个。」

　　「拜索，从今天起，你要补偿，要改变。」

　　*

　　突然，潘尼似乎是想看侧面舱门上的数据板，转过头。

　　一抹毛茸茸的身影出现在潘尼的余光里。

　　雾蓝色和黑褐色相遇，两双眼睛遥遥对望。

　　潘尼：“……”

　　拜索：“……”

　　毕加索：“小潘，这里有个紧急提醒。机甲小朱提示机甲驾驶舱内还有其他生命体征……哦，好的。原来是绒绒。”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君报道！么么哒~

第4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