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材铺打工那些事儿 第129章

作者:甜滋滋的草莓酱 标签: 玄幻灵异

  再说那书生,被薄司放了出来后,就一直可怜巴巴的,他揣着手,埋着脑袋坐在桌子一头,也许害怕薄司要吃人的眼神,他有些紧张,连身子都不自觉地发抖。

  “名字。”

  “张……张西元。”

  “为什么不去投胎,非要流连世间,违反冥界秩序?”

  书生弱弱道:“我想投胎来着……可是投胎要喝那孟婆汤,我不愿意……”

  薄司瞪大眼:“给你汤你还不愿意,你想闹哪样?”

  书生鼓起勇气:“我不想忘了晚晴……”

  顾意开口:“可是她入了轮回,喝了汤,忘记了你。”

  书生的眼里瞬间充满泪水:“我知道……可是现在,我能不能要求一件事,你们答应我,行不行?”

  薄司眯起眼:“什么事?”

  书生哭了:“我好饿啊……晚晴烧的食物我都吃完了,我现在快要饿得灰飞烟灭了,你们让我吃饱好吗,吃饱了,我什么都给你们说!”

  “……”顾意咳了一声,望着薄司道:“老板……”

  薄司揉了揉跳动的太阳穴,说:“让那只蟑螂把菜全部端上来!”

第151章 特别篇 发簪(十)

  章章辛辛苦苦忙了一晚上的点心就这么端到了书生面前。

  她心中不爽,又不能违背薄司的命令,哎,毕竟寄人篱下,没有人权,不,没有妖权,不管再怎么不舍,泪也只能往心里流,哎,做妖难啊……

  章章哀伤独站一旁,薄司与顾意并排坐着,那书生坐在对面,望着满满一桌的食物,他露出贪婪的目光,但是,他咽了咽口水,又抬起头来望着薄司道:“就这些?”

  薄司眉毛一挑:“不然呢?”

  “没有肉吗?”

  “……”薄司一掌拍在桌上,“有吃的就不错了,你还要肉?”

  书生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但还是倔强地说:“生前没能吃上肉,死后也不可以吗?”

  薄司忍无可忍,握紧拳头,冷冷道:“饿死鬼要求还这么多,信不信我马上让你灰飞烟灭!”

  “噗!”

  顾意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薄司怪怪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没事。”顾意摆摆手,笑着道:“就是觉得这么久了,老板你的脾气还是这么差。”

  薄司瞪他一眼:“你去地底下试试,天天看那些冤魂厉鬼,谁还能有好脾气?”

  “好啦好啦。”章章见那书生确实可怜,也动了恻隐之心,她说:“我再去炒几个菜吧,加点肉,他就能吃饱了。”

  薄司冷哼一声:“饿死鬼哪有吃饱的时候。”

  “那总归让人家吃上肉嘛。”

  说完,章章一个转身,小跑着便进了厨房。

  薄司望着她的背影,有些意味深长地道:“这小蟑螂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贤惠了?”

  顾意无奈地笑笑,说:“老板,你的重点跑偏了,不是要审问书生吗?”

  “其实,你们用不着审问我。”

  书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桌上食物的香气,他的饥饿感缓解了许多。他微垂着眼眸,一张灰白色的脸满是忧伤:“我的事你们也了解得差不多了,我爱晚晴,可她忘了我,我愤怒,又不甘心,所以藏在发簪中,又偷了她孩子一魂,逼他丈夫供奉,才能得以显现,让她看见我。”

  “你做这么多,只是希望她能看见你,然后想起一切,对你回心转意吗?”顾意问道。

  “是的。”书生说,“因为我是饿死鬼,鬼气本就很弱,不依附点什么,我会很快灰飞烟灭的。起初,我只想在她身边,可我离她太近了,我每晚都能看见她和她的丈夫……我恨啊,所以才怨气大增,但其实,我从来都不想伤害她。”

  薄司问:“那你和那个孩子之间又是怎么回事?”

  书生答:“我偷他一魂,他自然看得见我,但我没想到的是,他非但不怕我,还将我视作朋友,我几次想逃离他,都被他唤了回来,他因为从小体弱无法上学,所以一个朋友也没有,我看那孩子实在可怜,就夜夜陪他玩耍,他也经常烧些食物给我,他是个好孩子,虽然是晚晴和别人生的,但我一点也不恨他。”

  闻言,顾意静静地看着他,说:“可是你伤了吕行。”

  书生沉默了一瞬,然后开口:“我不想他死,他死了晚晴会伤心,我只想证明他是真的爱她,只要知道这个,我便没有遗憾了,晚晴把我埋了,我却始终放不下她,你们说这是为什么呢,她明明说过,会生生世世爱我的。”

  “花叶生生两不见,相念相惜永相失。”薄司淡淡地道,“过了黄泉路,喝了孟婆汤,你心里的那个晚晴姑娘已经死了,虽然残酷,但这就是现实,你为她不肯轮回,还险些化作厉鬼,其实一直以来,伤心的只有你一个人,何苦呢?”

  “是啊,何苦呢?”不知不觉,书生已泪流满面,“只有我还记着前世的约定,有什么意义呢?早知道,早知道,就不该随便许下什么诺言,徒增生生世世的伤感和寂寞……算了,算了吧,只要她幸福,就好……”

  薄司起身,说:“你今晚就住这里吧,等你了了心愿,自去冥界赎罪。”

  “好。”

  简单一个字,仿佛用了书生所有的力气。

  他的疲惫和沧桑感染了章章,让章章为他端菜的同时,也忍不住地潸然泪下。

  于是,那一晚,一只男鬼和一只小妖就这样在客厅中惺惺相惜,彼此安慰,书生嚎啕大哭,又不忘大快朵颐,章章抹着小手绢儿,很快连眼睛都哭红了。

  夜深后,别墅里安静下来。

  章章和书生睡着了,顾意正想把桌子收拾下,却听薄司说了一句:“顾意,到我房里来。”

  顾意一怔,抬头看着薄司,只见他已大步朝前走去。

  薄司的房间闲置了两年,但仍打扫得干净。推门进去后,薄司开了灯,望着房里熟悉的一切,他神情有些微妙的变化。

  该说是怀念吗?这里是他作为人类生活过的地方,曾经,他嫌这里空荡,如今再想回来,却是不可能了。

  他走到一旁的书柜前,那些他放在柜子上的古董还排列得整整齐齐,伸手一摸,一丝灰尘都没有,屋里有檀香的味道,沁人心脾,窗户微微地开着,几缕湿润的风吹进来,浅色的窗帘如水般漾起涟漪。

  感受到身后顾意的气息,薄司弯起嘴角,开口道:“小子,我不在的时候,你时常打扫这里?”

  顾意笑了笑,说:“不是,是章章见不得家里凌乱,所以经常干些活来打发时间。”

  薄司转身,看着他:“这两年,你和那小蟑螂相处得不错啊。”

  “你吃醋吗?”顾意走近他,脚步很轻,“这两年,章章的确帮了我不少,有她在,我经营棺材铺也轻松了许多。”

  “看来,你已经不需要我给你发工资了。”薄司伸手,拽过他的手腕,将他猛地拉到眼前,瞳孔黑如曜石,“所以,你不想我吗?”

  顾意望着他的眼,道:“冥王大人事务繁忙,我一个小小的棺材铺老板,有什么资格天天想着你呢?”

  薄司把他拽得更紧,轻笑:“你现在不仅敢顶嘴,还敢怪我?行,我承认,这次是离开得久了点,可我看你在人间生活得也挺好,小老板当得有模有样,还有个那么漂亮的小妖陪在身边,我原本以为,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顾意挣开他的手,说:“那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呢?”

  薄司笑了笑,将他强行抱在怀中,在他微微泛红的耳边低喃:“因为我想你啊。”

第152章 特别篇 发簪(十一)

  顾意心口一慌,再想把薄司推开,薄司忽地捂住胸口,道:“别推,我受了内伤,你太用力的话,我会吐血的。”

  “……”薄司的演技浮夸,顾意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嘲笑,他偏着头,盯着他:“老板,你什么都没做,哪来的内伤?”

  “没良心的臭小子。”薄司狠狠地瞪他,一脸的痛心疾首:“我不是替你挡了那书生吗?他鬼气太盛,入我肺腑了,如果这会儿不及时治疗,我会元气大伤,再也回不了冥界的。”

  顾意满脸不信:“老板,你以前也没这么弱啊,那个书生还没成厉鬼,他的鬼气对你根本造不成任何影响。”

  “所以我说,你是个没良心的小子。”

  薄司松开他的手,退到床边上,坐下,他捂着胸口,一边摇头,一边感叹:“你以为冥王就是无所不能的吗?我在冥界待久了,怎么受得了人间的阳气,为了帮你,我急匆匆从冥界赶来,已经伤了一半元气,后来又受到那书生的鬼气侵蚀,这会儿还能跟你说话你就谢天谢地吧,还敢怀疑我,哎,作为你曾经的老板,我真是伤心啊。”

  “……”某人的话听起来颇有道理,顾意有些些地动摇了:“可是,你以前也在人间生活,人间的阳气没拿你怎么样啊。”

  薄司扶住额头,道:“那是历劫,肯定不同,你没发现,以前我脆弱很多吗?”

  “……真没发现。”顾意直直地盯着他,“我觉得,你现在倒是脆弱了许多。”

  “怎么,你现在有那小妖陪伴,老板怎么样都无所谓了是吗?”薄司干脆倒在床上,垂下头,脸色隐隐透着苍白:“果然,我还是早些回冥界去吧,这里已经不欢迎我了。”

  虽然知道这可能是薄司的表演,但看他神情虚弱,又想到之前那书生的森森鬼气,顾意一时有些着急,说:“真的受了内伤,那要怎么治疗?”

  “屋里有药箱,你拿些药酒出来,帮我揉揉。”薄司一会儿捂着胸口,一会儿又抚着头,“头好疼,胸也好闷,那书生的鬼气果然不容小觑……”

  顾意没有耽搁,转身就从房中取来了药箱,他拿出一瓶药酒,坐到薄司身旁,他看着他,问:“只是揉揉,就可以了吗?”

  薄司凝视他的眼,漆黑的瞳孔闪着深邃的光,“你我气息相通,还要注入你的灵力才行,揉久一点,我会舒服很多。”

  “……好吧。”顾意低低地答应,把药酒的盖子打开,倒了些液体在温热的掌心。空中的檀香味被浓烈的药酒味掩盖,风仍透过窗淡淡地吹拂进来,屋内一片清爽。薄司看着顾意的动作,那般小心翼翼,虽然知道他可能是在戏耍自己,但也不会放过他受伤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从头到尾,他都是这么温柔的人。

  薄司的眼神专注非常,忽然,他拉过他的手,说:“我头疼,你靠过来些。”

  闻言,顾意迟疑了一下,不过还是听他的话,把身体朝他那边挪了挪,薄司顺势朝他靠了过去,脑袋微微倚在了他的肩头。

  顾意呼吸之间又充满了他的味道。

  这气息,他可能一生都不会忘记。

  他的头枕着他的肩,利落的短发扫过他悄悄升温的脸颊,顾意手捧药酒,不敢乱动,就这么任他靠着,感受他身上淡淡的体温,和平稳均匀的呼吸。

  “老板,你这样,我没法给你上药。”顾意僵着身体,压低声音说。

  “你擦药就是,我不会睡着。”薄司沉下来的嗓音如水,顾意就算不低头,也能感受到怀中人那灼灼的视线。

  顾意的脸微微泛红,他有些别扭地问:“那,我该擦哪?”

  “胸口。”

  “可衣服……”

  “你来脱。”薄司的唇角轻轻勾起。

  顾意的睫毛颤了颤:“可是,我手上都是药酒。”

  “没关系,我不怕你把我衣服弄脏。”薄司刻意将呼吸停在顾意脖间,心满意足地看着那里红成一片,他说:“我实在太累了,根本不想动,所以全部由你来吧,反正为我脱衣服,你也不是第一次了,应该习惯了吧?”

  “……不要说奇怪的话。”顾意瞪了他一眼,伸手就去解他的衣服。没有全部给他脱下来,只是把衣服滑到了他的胸口处,他这副衣裳半敞的模样顾意不太好意思看,只有假装镇定地往手心里再倒些药酒,他用手捂热,再照薄司说的,往掌心灌输些灵气,然后把手掌贴合在他的胸口处缓缓地推拿,碰到他肌肤的刹那,顾意的掌心迅速发热,但他揉得认真,那双浅色的眸子刚好被藏在了微微垂落的发丝之下。

  薄司一直静静地凝视他。

  屋外风过云散,只留下一片柔和的星光。屋内灯光温暖,他与他坐在床畔,靠着他的肩,薄司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的容颜,这张平凡却让他朝思暮念的脸,此刻,离他不过咫尺。他的一半脸逆着光,躲在阴影之下,每一根发丝好似都镀上了一层旧故事的柔光。他灰色的毛衣很是柔软,只是这样靠着,便能使他躁动的心一片宁静。

  如果说爱恨皆是执念,那么顾意,就是他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