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战记 第69章

“燃烧照明”克里吩咐道。

因斯手搭凉棚朝前望去，随即抽出羽箭，拉弓疾射。火焰箭带着红光照亮了前方，此时众人骇然发现，自己一行人乘坐的小船，竟然是航行在一条专门开辟的海路上。海道两旁，是静静漂浮着的幽灵船！气氛诡异到了极点，露琪忙一只手把莫琳的嘴巴捂住，避免她发出的尖叫惊动周围船只。

火焰箭去势已衰，落在海水中，发出一声兹响，便沉没下去。

任谁也想不到，人畜无害的照明箭落水，蓦然惊动了整个海域，惊动了宽阔的海面。小船往前的速度突然加快，直滑过去，川枫猛然意识到不对，死死扳住船桨。

“向后划！”他对船的另一侧，茫然不知情况的库勒斯大喊。

剑士们纷纷奔到船的两侧，抓起剩余的木桨，改变划动方向。

然而前方海面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沉了下去，带动四周海水朝深坑中填没。金黄色灯光一盏接一盏亮起，在半空中不断改变着位置。

如同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洛知道那是什么了。

“一……二……九”勉力站稳的贝利娜数清空中游荡的灯光，“九只”

“准备魔法！”克里大喊。

“啪”的一声，库勒斯手中船桨折断，不远处传来好几只异兽的同声巨吼，小船失去平衡，打着转朝旋涡中快速冲去。

“不不不……不是九只，是……是九个头”

八歧大蛇的九个蛇头像巨大灯笼般左右摇晃着，狂风怒浪下，每一次倾侧都要把小船狠狠吞没。川枫竭力平息海洋上的水元素，稳住浪潮。

神裔公主用颤抖的双手从怀里掏出撼天，魔力飞速朝内灌去，正在她将近虚脱之时，清鸣声起，原罪浩然充沛的火之原力冲破水墙，凝聚出凤凰实体。

怒焰冲天，惊涛裂海，沙罗曼后裔的血誓，召唤出凤翔九天，与八歧大蛇悍然相斗，黑海狂潮下，水火互撞，水柱被烧得滚烫，继而化为蒸汽，萦绕于海域上。小船在这两大上古神兽的较量下，如台风中的飘零树叶，忽在浪墙颠峰，下一刻又落入深渊。

一月三十日的清晨，整个西南海域的浪潮陡然升高了五米，直到褪去，附近海滩的居民们诧异地发现，沙石上多了本应生活在深海底部的海螺，海胆与宽阔水草。

川枫喝了好几大口海水，胸闷头晕之下，仍一手死死抱着昏迷的小悦，一手抓住半截桅杆碎片，随着海浪在巨潮中上下颠簸。

神力已经耗尽的大神官，此时唯一的希望就是依靠体力支撑下去，直到两大巨兽的恐怖战役结束。

他没有看到，凤凰的火之原力散尽之时，呼啸的浪花里，法鲁身型显现，一只手按上狂暴的九头蛇，后者随即受到安抚，平息下去。碧绿双眸遥望海面平息的方向，她转身离去，消失在漫天飞舞的绿叶中。

“川枫……”冰凉手掌摇晃着他。

“哇”一声吐出满腹咸苦的海水，咳嗽不止，剑士挣扎着坐起来，缓缓爬到礁石边，干呕几下后，身后小悦支撑着他快要倒下的身体。

“这是哪”被海水灌得人事不知，脸色苍白的流水神官终于回过神来，环顾四周，细腻的沙子延伸开去，自己抱着的桅杆还搁浅在岸边。“小悦！”他又猛然回头，待发现小魔法师怯怯看着他，松了一口气。

“只有我们被冲上沙滩来了？”再次确认小悦安好后，他才无力坐下，仔细回忆着几小时前的激战，此时已是下午时分，换句话说，两人在凤凰与九头蛇的对撼下，被远远地抛离。

又想起最后的凤凰“那是撼天？”他问小悦。小悦点点头。

“你为什么不……”他旋即又嘲笑自己，以小悦的性格，断然做不出明抢这种事情来的，即使那是微笑嘱咐他搜寻的原罪。

沙滩上，日暮西山，一米八六的高个子，半倚在小悦肩膀上，被扶着勉强朝东面走去。

“请问……这是什么地方”小悦路上拦住一辆马车，然而车夫只是鄙夷地瞥了他们一眼，便径自驾起车离去。

“你不能这么问”川枫笑了起来，伸手到腰袋摸去，却摸了个空。空间囊早已在漂流中失去。

小魔法师明白了他的意思，摸出一个钻石币，伸手在海边石路上挥舞着。

远处奔驰过一匹战马，冲过了头，马上骑兵差点摔得半死，连忙勒过缰绳，转头走到路边两人面前。

递过那枚钻石币，简短交谈了一下，川枫才知道，一场大战后，自己两人赫然被抛到卢安外海，顺着洋流飘了一天，在沙滩上岸。骑兵约略地说明几句，看在钻石币的份上，让川枫与小结巴上了马，带着他们前往边境军区。

“前面就是卢安军区”骑兵在营帐外让他们下马。

小悦看看军营门口的四名哨兵，与周围往返巡逻的小队，同时士兵们也打量着这两个陌生人。

“你在外面等一会，晚上如果有过路的马车……喂你要去哪！”骑兵制止了小悦往里走的行为，营帐门口的哨兵警戒地拔出腰间军刀。

“圣焰军营重地，无关人等不得进入！”哨兵不客气地用军刀指着面前小魔法师，墨黑且湿透的长袍，尖帽上还挂着几条海草。

只见他随手掏出一件什么物事，递给门兵，说了几句什么。哨兵接过后疑惑地转身朝军营内走去。又走回川枫身边，安静坐下。

骑兵皱起眉头，这两人毕竟是自己带来的，万一是敌人奸细，也脱不了干系，索性走过去，正想问点什么时。

军营里冲出一骑，翻身下马，尖叫声中，身着戎装的班尼公主冲上前来死死抱着小悦，又叫又跳。

“尼腰勒死窝了……班尼！”小悦被热情的旧友箍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一惊非同小可，骑兵认得这女兵乃是绯红将军的副手，慌忙朝她行礼。然而接下来的事情让他差点晕过去。

绯红与亲卫队员这才赶到，齐刷刷跪了一地，直呼亲王万岁之声不止。

川枫也不顾桌后带有敌意的班尼目光，与小结巴两人大吃特吃，法利亚公主听得自己在绯红属下的这段时间里，狮鹫团发生这许多事情，不禁唏嘘不已，直听到丹与啸结婚，曾经的好友们反目成仇，最后又回到团里，张大了口，就像在听遥远的童话故事一样。

绯红得知香格里拉外海一事的经过后，马上派出部队搜索海岸线周边，期望能找到克里等人。

“啸现在就和那女的一起？”班尼问小悦。

他耸耸肩，想起巨大的九头蛇。

绯红知她二人交好，小悦也不会在意亲王的位阶称呼，便安排二人休息，次日，令班尼把川枫与小悦送到卢安城内。

（注：九头蛇和“八歧大蛇”的区别也许有些读者大大不太清楚，在此说明，八“歧”意思就是连接身体处有八个分歧，也就是伸出九个头来）

第94章 碧海星空之战歌

星耀剑士在潮水的拍打中已失去意识，好几次，便想松开手，沉进海底。

然而命运女神似乎永远时刻伴随着她的教子，在他筋疲力尽，无法再与浪潮搏斗时，海水把他冲上了礁石，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某一刻，孩子们的唱诗把他吵醒，坐起时，已身处卢安城光明神殿。

“你从被发现到现在昏迷三十六小时了，我的孩子”主教坐在他身边。

他略带抱歉地朝面前的老人笑笑，发现星耀剑安然躺在床边的长桌上。

“我的朋友们呢？”啸依稀记起，被海浪抛下船的一刻，他见到那件亡灵魔法师的黑斗篷被水打得湿透，仓皇地伸手去抓，却又抓了个空。

“我们只发现你，星耀剑士，我的孩子。”

“坚持你的信仰，女神会庇护他们，光明始终伴随着你”主教慈祥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女神庇护？啸心里苦笑着，女神会庇护一个亡灵魔法师才有鬼。

吃完教堂为他安排的午饭后，啸问明白了回香格里拉的路，匆匆整理装备，便要离开。

顾不得身上干结出白色盐粒的外套，系上星耀，叹了口气，唯今之策，只有先去与同伴们会合。

万一团员们也都落海，有什么不测，他马上摇头否认了这个想法，自己义兄是操作水元素的高手，再加上水系魔法师莫琳，保全几个人总是没问题的。走出教堂街，大道一头孩子们嬉戏追逐着，围着踩在独轮车上的小丑，又叫又跳。

躺了许久，体力慢慢恢复，活动一下手腕，只有皮肤被泡得稍有浮肿，又深呼吸一次，调整状态，他便朝码头方向跑去。

尚未到得船只停泊的卢安西港，赫然一阵吵闹声远远传来，似有大批军队朝海中奔去的声音，又似有许多鸟儿同时扑打着双翅飞离，在那之后，民众惊恐无比呐喊着，奔跑着，一时间水手，女人，抱着婴孩的母亲，朝他所站的位置冲来，把他淹没在人海里。

星耀剑士茫然四顾，身周的人不断经过。心头一惊，难道海中的八歧大蛇未死，追到岸上来了，手中星耀一振，光芒微微亮起，左手剑诀，右手倒提长剑，奔向码头。卢安城，滨海大道，班尼与小悦，川枫乘坐的马车，朝城主府行进着。

待听到满城惊慌的大喊，班尼心知定有事情发生，川枫第一时间的猜测，也是九头蛇入境，忙纷纷下车，朝西港方向看去。班尼展开身上携带的飞行术卷轴，三人飞向西面。

然而身体犹在半空，便猛然发现，港口处没有半滴海水，全数退得干干净净。

远方连接天际的海平面，隐约有一道白线。继而如千军万马般震动，直扑卢安。

“海……海啸……”

没等班尼惊恐地喊完，川枫立即下了命令“下去！”

“你……我们快跑”局势已经超出了她的处理能力，从花海平原上的追兵，到今天码头上的一刻，她又回到了当初彷徨而紧张无助的茫然中。

“你们必须留在这里”川枫认真地告诉小悦“只有你站在我背后，我才有”

“我才有面对整个世界的决心！”川枫大喝一声，踩着空气中无形的台阶疾速奔上，到得高处，璀璨蓝光爆发，继而笼罩全城，他就那样，凌空舒展四肢，迎接着天地间澎湃涌来的水系元素。

“他……他想干什么”惊恐的班尼看着天空上被蓝光包围的川枫。

小悦静静望了片刻，学着天空中川枫的姿势，张开双手，缓缓漂浮。

蓝色符文环绕着他的身体，水元素凝聚速度陡然加快，汇集入四面八方奔来的精灵洪流中，旋转着向高空水神附体的川枫飞去。

地动山摇的海啸似乎受到了什么阻碍，速度稍稍放缓，下一刻，又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推动着，继续朝卢安压来。

天空中的川枫又是爆喝一声，上衣被充沛的水气撕得爆裂飞散。露出强壮的胸肌，背后伸出两片湛蓝光翼。

“啊啊啊啊啊！！！！”

“哥——！”啸发现天空中的异状，此时，卢安城内惊恐的数十万双眼睛，惊疑不定地看着空中的救世主，市民们停止逃跑，纷纷下跪，双手握在胸前，喃喃朝上天祈祷着。

终于，海潮停住了，川枫口鼻溢血，微微摇晃，似乎下一秒随时便会倒下。

这样还不够，他又深吸一口气，眉心燃烧起跳动的蓝焰，双眼闭合几秒后，陡然睁开。

他血脉亢张地大喊着，背后海蓝色双翅的光度再次提升，继而巨响声中，化为无数碎片。

泛着蓝光的纷飞光羽漫天飞散，遍布全城，海潮随着最后这一声呐喊，似乎失去了支撑的巨力，垮了下来。

浪花朵朵，喷上码头，海面荡漾着柔和的碧波，体力与神力严重透支的大神官拖着一道血线摔下。

啸几个闪身，台阶，墙壁，屋顶，灯柱，一路跳跃到半空，接住自己兄长。

又一声巨吼，震撼了欢呼中的卢安城，终于，八歧大蛇浮出水面，九头血盆大口齐张，冰箭，雷电，火焰，毒气呼啸着冲出，席卷了整个西港。

连串惊变已经远远超出了班尼的承受能力，啸把失去意识的川枫交给小悦。他拾起星耀。

“不要走，站在我的背后”

“我会为你们奋战到最后一刻”

刚毅的剑士随即如流星般冲向半个身体已经爬上岸边的九头巨蛇。

随着光辉之石散发的日轮之光，教堂楼顶的古钟似遥有所感，敲响传彻全城的声音，钟声连敲十二下后，苍老的声音传来。

再次遭遇灭顶之灾的卢安十万难民赫然听到礼拜堂里，最是熟悉不过的主教话声。

“神说，那朝拜我等，我必赐其荣耀”

话音一出，星耀剑上光芒再盛，形成薄薄的透明蛋壳，笼罩于空中纵跃的啸身上，瞬间他感应到自己全身斗气便如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大海，一剑如辉日之轮，朝八歧大蛇当头劈下。

教堂门口，独轮车上的小丑抹去脸上彩妆，讥笑着说“年轻人耍帅，老头子凑什么热闹”说毕摇摇晃晃朝东面离去。

码头处的九头蛇被日轮神剑砍去半个头颅，嘶嚎声中，另八个头同时转过，复合的巨大能量一击之下，摧毁了星耀剑士身周的光明护罩，把他直摧入地，留下巨大的深沟。

“啸——！”班尼尖叫着要往他坠落之地跑去。

独轮车上的小丑摇摇头，摸出一张塔罗牌，食中二指夹着，挥手往后一扔。

东北方，另一剑气疾速飞来，绯红的斗气爆发中，修罗将军手里大剑高速旋转，正面撞上九头巨蛇。后者正扑向毫无还手之力的星耀剑士。卢安守护神出现，城民欢声雷动。

正在绯红巨力把八歧大蛇直推出十余米时，那张小小的纸牌轻飘飘飞过无数人头顶，最后落在城市中央。藤蔓在它落地的一刻，疯狂生长着，交织起一道柔软的围墙，把整个卢安城一分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