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只小飞天儿 第8章

作者:天望 标签: 天之骄子 青梅竹马 甜文 玄幻灵异

  “都加在一起?”小鸟的眼睛瞪得都圆了,“住在同一个城里?”

  “都在一个城里。”

  “哇哦。”那得是多大的一个城啊!水清浅有点迫不及待了,“我们什么时候到?”

  “应该今天日落前就能入城,不过……”水庄主举目四周,他们已经行驶在入城的主要河道上了,明显拓宽的河道和随之而来的更多船只形成一派繁忙景象。原本他们这艘到哪里都显得很大只的楼船,在这片水域上也不再那么扎眼了,甚至水面上还有更大更显眼的福船。大大小小货运船只行在水面上,距离港口还有十几里水路便显得如此密集,就算港口再大,恐怕也要拥堵一阵子。

  水庄主猜的没错,父子俩刚说到这个话题没多久,船家管事的就过来禀告了,“刚刚传来的消息,”通过旗语与前面的船只交流得知,“有艘货船超载搁浅了,水路衙门来人指挥,所有船只都要顺序而行,恐怕得耽搁一段时间。”

  “无妨。”水庄主不在意的摆摆手,最差不过在船上多住一晚,他们不赶时间。

  “那我今天还能看到大海么?”水清浅有点急。

  “大海又跑不掉……”水庄主还没说完,就看到自家儿子又皱鼻子了,无奈把小鸟儿拎起来抱坐在胳膊上,“港口里的海有什么好看的?密麻麻的船帆、堆成山的货物都挡着,最多能看到出海口的那一小条。等明天闲了,爹带你去真正的海边,阳光,沙滩,海水蔚蓝。”

  “一望无际啊……”水清浅眼里全是憧憬。

  水清浅到底没能在日落前看到大海。

  等他们到达港口,找到指定的泊位,都已经黑天了。水清浅人小精神短,早就裹着被子睡得香甜。从下船,到乘车,到入城进了旅店,水庄主一路抱着熟睡的儿子,仔细没颠着他,所以水清浅第二天一睁眼,看到的就是深紫色的檀木雕花和贝壳紫纱纺的帷幔,屋子有股他并不熟悉的花草味,还有隐隐约约水润泥土的芳香。

  这是旅店,他们昨晚进城了——水清浅意识到。

  他还没看到大海——鹭子有点失落。

  打水,洗脸,穿衣……尽管是豪富之家,但在个人小事上,水庄主夫妇从来没有娇惯过儿子。如果因为有钱就弄八个人贴身伺候,把儿子惯成连鞋子也不会自己穿的废物,水庄主会有想抽人的冲动。

  水,是铜管子流出的温水,只要拧开龙头扳手把冷水放一会儿,后面就能出温水。

  盆子,很厚重的雕花铜盆,连同大理石台一起被固定在盥洗处。盆地有个软木塞,堵上就能接水,拔起来,就能把脏水放掉。这种上下水的设计早不算稀罕物了,只是造价颇贵,只有殷实之家或者开酒楼、旅店的商家才会有。

  盆子左边挂着吸水的棉布软巾,盆子右边的台子上除了一块粉色的香胰子,还有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都是水夫人路上买的,用来擦脸、擦手、擦头发。这是盥洗室,盥洗室往外是条五步长的细细的步廊,两边是大衣柜和一面落地穿衣镜,还有两个杨木的十字衣裳架子,上面挂着水清浅今日的行头,一件白软绸阔袖兰花长衣,素净的颜色配上袖口淡雅的玉兰花,连着滚银边的海蓝色枝蔓和银丝线绣的回子纹,那叫一清雅飘逸,一反之前暴发户整蛊系列的红包款。一看就是他爹妈的主意,铁了心这一站不让他家鹭子跑出去雷人了。把自己收拾妥帖之后,水清浅才转身出门,找爹,说好了今天一起去看海。

  潜港发展的太快,以至于港口周围纵横十几条街道都显得拥挤不堪,乱糟糟的,商铺酒肆林立,几乎全国的大商家都在这里设有分铺。随着关税对朝廷的日益重要,这里的大小衙门也不少。人多的地方,嘈乱自然不可避免,想要找个水庄主嘴里描绘的那种蓝天白云、细沙浪花的清静之地,距离他们这边的港口区是一段不近的路。

  事实上,水庄主指的看海的地方,得横穿整个潜港城,出了最热闹的繁华街市之后,还得上一段盘山路,然后翻越一簇不高不矮的小山,在山的那一头,才是跟这边天然货运深港迥异的滨海沙滩。这一段路走下来,少说也得个把时辰。

  没准备马车,没准备野餐,没准备下水游玩的一切,包括毛巾、毯子、淡水、防风沙的帐篷……一大清早被儿子吵起来的水夫人揉着额头很无奈,“鹭子……”

  “我要去,我要去!我就要去看大海!”小鸟跺着脚,再不行,就要在地上打滚。

  “好好好,去,去,今天就去。”他爹被闹的没法子了,从床上起来,回头跟夫人保证,“我今天先带他去海边看两眼。”

  匆匆吃了点早餐,同时让旅店备上两匹好马,水囊加些点心,父子俩就一切从简的上路了。穿过热闹的东西两市,穿过临湖尽是垂柳,朱漆玉阶满是富贵气息富豪聚居区,穿过两旁尽是高大梧桐,官路显幽静又暗含气派的官衙聚集区,出了内城,策马又奔了小半多个时辰,才远远看见一片起高的地势遮住了视线。如果水庄主没记错的话,山的那边就应该是海了。水庄主抓着个袖珍罗盘转了转,确定无疑,“走了,鹭子,上山,胜利就在眼前。”

  胜利是不是在眼前,水清浅不知道,但是骑着马走在山间林荫小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山顶,毫无防备的抬眼再看,那一片白的几乎有点耀眼的细沙和宽广无际的蔚蓝,让那只小鸟从马背上跳起来,“哟哦——”

  水庄主眼疾手快,把儿子拎住,回手捞到自个马上。

  “爹,爹,是大海,大海!”第一次看到大海的水清浅,在水庄主怀里欢快得像一只云雀。他们现在还在山顶没下来,居高临下,一片细细白白的沙滩,映得海水成了浅浅的蓝,有更浅的地方甚至带着点明亮的绿,海浪卷着薄薄的浪花,轻柔的抚在沙滩上。很静,很美。夏日阳光洒在水面,被浪花反射出一片碎银,光华,耀眼。

  水庄主带着儿子策马慢慢从坡上盘旋而下,站在海边,受震撼的就不再是那浅浅的蓝和亮亮的绿,而是极深极远处的深邃和天地广阔,满目视线只剩海天相接的模糊一线。

  “儿子,脱鞋,脱衣服,去沙滩上打滚吧。”水庄主大手一挥。他决定了,男孩子就得糙养,至于那身很新很干净、很清雅、很飘逸的衣裳……呃,反正他老婆到了东洲大陆第一大港,不大肆购物是不可能的。

  水清浅呼啸着把衣裳扯开,踢飞鞋子,直奔海边就扑过去了……

  下一秒,落汤鸡的鹭子从海水里连滚带爬的游上来,吐着舌头,小脸皱的像包子,“哇……爹爹,咸的!”

  他那无良的爹知道,在海边拿着水囊等着他呢。

  “看,爹,身上有小盐粒。”

  “爹,那个就是椰果么?”

  “爹,我们一起来堆个房子吧……”

  “这是什么?”水清浅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段海带。

  “我踩,我踩,我踩踩踩……”沙滩上有好多小螃蟹。

  “儿砸!小心!”

  “嗷~~!”

  水庄主还是慢了一步。

  “哇咔咔!爹,嗷嗷哇哇……哇哇哇……”被大螃蟹夹脚了。

  多亏水庄主反应快,那么大的螯真要用上力,能把脚趾骨夹断。

  水清浅趴在水庄主身上各种委屈,大眼泪儿哗哗淌。看着儿子白嫩的小脚上哗哗流血的血口子,水庄主把小鹭子抱在怀里好一阵摸毛亲亲,各种安慰和鼓励,让什么糙养见鬼去吧!

  水清浅抽搭了好一阵子,乐极生悲地看自己血肉模糊的脚,忍受着久不退去的蛰疼,“爹……爹……还疼。”

  “嗯,咱们得赶紧回去。”伤口用清水洗干净了,上药得回去。

  “用消毒剂么?”水清浅抓着水庄主的领子,指头关节都泛白了,听说那玩意淋在伤口上很疼很疼的,俩金吾卫都说疼,那就肯定很疼。

  “咱家有更好的药。”水庄主抱着自家宝贝起身,往马匹旁边走。

  水清浅回头看到地上那团成一个球的皱巴巴的软绸外裳,月白的颜色早就变灰黑了,这才想起来后怕,“妈妈……妈妈会生气吧?”

  水庄主看儿子的衣裳,又看看儿子流血的脚,还有哭的一张花猫脸,爷俩一起缩缩脖子,就等着回去被夫人吊起来抽吧。

  没伤到骨头,总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这好歹让爷俩逃出一劫,小花猫被娘亲拎进浴室洗澡,然后换了件银红的缠枝牡丹锦袍,戴上羊脂玉配金项圈,虽然脚上包的像个馒头,好歹伤在不起眼的地方,被亲妈收拾了行头之后,又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小红包一枚。

  晚餐地点一早被水夫人选择在丰庆酒楼,城中富人区有名的一家临湖的海鲜馆子,只是随着这对父子俩狼狈的出游回来,晚上的海鲜大餐被迫变更了,上了一桌子青菜,唯一一道海鲜是葱姜?焗?罪魁祸首,清蒸了它都不解恨!

  

  第10章 半路认的小叔叔

  水清浅挑着胡萝卜扔到他爹的碗里,再一次偏头看向那边桌上的客人。丰庆酒楼虽然是远近闻名的海鲜馆子,但奇特的它没有设置雅间,临湖一圈水榭里的雅座也不过是桌与桌的间距大些,中间有纱帘相隔。夏日天长,日落余晖依然让纱帘下彼此相隔的客人可以很清楚的看清对方。

  水清浅也说不上怎么那位哥哥就那么吸引他眼球,他就是忍不住,从一进来,在好几桌非富即贵的吃客中,水清浅一眼就看到他了,然后就跟着了魔一样,不由自主的视线就落在对方身上。水清浅总会在看出神之后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的失礼,才调转回视线,然后吃过几口饭之后,又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视线放在对方身上。

  他吃完了——水清浅想,因为看到对方已经放下筷子,抬手示意小二拿漱盂、清茶。待那人簌了口之后,他站起来,往这边走……水清浅猛然惊醒,调回视线,然后看看父母,再看看那人长驱直入的架势,咬着嘴唇有点尴尬,会不会因为他盯人盯得太久,对方过来找他爹妈讨说法了?

  那人走到桌边站定之前,水庄主站起来了,水夫人也放下筷子,端坐。

  “我想说……呃……”那人开口了,语气里带着点拘谨,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措辞,“……欢迎来到潜港。”

  水清浅:“?”

  “哦,这简直太傻了……”那高大的青年懊恼地咕哝了一句,然后笑了,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让原本稳重一点儿的气质顿时烟消云散,整个人露出更阳光的孩子气。他看着水庄主一家三口,做出明显拥抱的动作,眼睛明亮,“我想你们也感觉到了……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海洋王子’。”

  水庄主也忍不住笑了,这名字起的,还不如‘海的宠儿’呢,他还敢更骚包一点么?

  水庄主转身拥抱住他,拍拍他的肩,同时低声自我介绍,“我是十一郎。真高兴能遇到你。”这句话蕴含的感情,绝对不是在客套寒暄。

  飞天儿之间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类似于同族间的冥冥吸引,一进来用餐,水庄主夫妇就都察觉到了,只不过这位‘海洋王子’的试探更直接一点。

  水夫人也很高兴,看起来她并不介意拥抱一个兄弟,不过这是大庭广众之下,所以最后只能站起来,做个万福,“一直都知道你,今日我们终于见面了。顺便说一句,我是仁术生。”

  “仁术生……仁术先生是你?”

  “啊?”

  吃惊的两个人,一个是‘海洋王子’,一个是水清浅。

  在两个人进一步出糗前,水庄主一手一个,把这俩活跳虾按坐在椅子上。

  ‘海洋王子’吃惊,一是没想到十一郎的老婆也是个飞天儿;二是没想到仁术先生是女的!是的,水夫人的绰号是仁术生,后被外人加了敬语,便成了仁术先生。他们这拨年龄相近的飞天儿里,程靖以为‘绿手’是女的,猜过‘平安’是女的,但怎么也没想到仁术生会是女的。

  水清浅更懵,他被他爹给骗了!

  原来妈妈才是仁术先生!

  但此时此刻,水清浅又没空纠结亲爹骗他的事实,因为他亲爹是十一郎!十一郎哇,这个消息已经严重霸占了他所有的心思。他忽然觉得,没出门之前的他,根本不了解自己的爹妈。

  十一郎是个小有名气……好吧,是个很大名气的书画大师。他的作品如今市面上均价是万贯一幅,相比历史里的大师圣手的作品,这个成绩不算太扎眼,但是在当朝,十一郎绝对算书画界数一数二的大师级人物。他会出名,因为在佟首辅六十寿宴上,十一郎送了一幅画贺寿。

  到了首辅这个位置,家里办什么规格的红白喜丧,就有什么收礼的定数,公开贺礼并不会让送礼人尴尬,反倒会阻止有人借走礼之机夹带行贿之实。满朝文武都知道首辅这个习惯,却偏偏名不见经传的十一郎抓住了这样一个展示才华的舞台。

  那个时候,默默无闻的十一郎送了一幅画,《大漠苍鹰》。

  因为礼品是幅画,因为礼签署名之人是无名小卒,所以这幅画在寿宴当日收到后,就被悬挂展示出来了,以示此礼非珍非贵。可是,能参加首辅寿宴的人都是什么来路?好的画,往那儿一挂不用吆喝就能被认出好来。烂的画,抬出国手的名头也是烧火的货。十一郎的苍鹰,羽毛丰满、雄壮稳健,带着久位人上的骄傲身姿和老辣的锐利眼神。也因为这是一头雄鹰,身份暗合首辅,苍天之下翱翔,纵横捭阖,俯寻大地。整幅画气势磅礴,雄鹰孤傲,是真正的传神之作。就这样,一日之间,十一郎和《大漠苍鹰》进入所有达官显贵、文人墨客的眼中,一时洛阳纸贵。

  很多人猜测十一郎的身份,根据他的笔迹,根据书画的意境,有人猜十一郎很年轻,是个狂生。有人认为十一郎意境老练,必定经历过人生沧桑。水清浅从杂报上得知十一郎事迹的时候没想太深,只是仔细观察了一下他家书房墙上的那副《山溪行乐图》。画得好,水清浅能看出来,但一想到他爹花万贯就买这么一副画,正纠结着家里收支极端不平衡的水清浅当时就只剩下浑身肚子疼了。

  好吧,如今的好消息是,家里那幅画是免费的,十一郎是他爹哦!

  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亲爹,各种傲娇,各种怨念,

  “你骗我了……”

  水庄主笑着摸着小鸟的翎羽,“我有么?”

  某小只仔细想了想,只记起他爹如何在露水城耍了一城的人。

  呃,好吧。

  但是……

  “为什么?”水清浅问。根据官报上那些说法,十一郎很有大师之相。可就水清浅得知,他爹几乎没花什么时间在写写画画上。除了最初蒙学的时候有两年指导教他写字,后来教他丹青入门,他真的没看过他爹哪里画笔不离手了。那不是很可惜?官报上评价,他爹有潜质成为像前朝书圣那般名垂千古的人物。

  “嗯……书画那些都是小道。我有自己为之奋斗的真正目标。”水庄主说。

  水清浅一愣,又是奋斗的目标。

  可是,“成为书画大师不也很好?”

  画圣十一郎,这名头听起来多牛掰啊。想想书圣,旷烁古今,开天辟地的就这么一位。

  “书画,更多的是个人喜好,这个用来陶冶情操。”水庄主不在乎。他更希望自己能成为社会前进变革的推手之一,而不是一个单纯的艺术家。也许这是许多飞天儿都会选择的路。除了社会责任这些虚的,这种变革寄托了某种他们无法说出口的梦想。

  心怀梦想,却不知道如何选择自己的未来,水庄主刚刚接受完传承的最初很是彷徨,加上他父亲那时离开他,从此独自一人……再如何学识渊博,水庄主那时也不过是刚刚十六岁的少年罢了。许是那时矛盾的心境和游历天下的眼界让十一郎在书画领域里有了一次质的飞跃,成就出那样一炮而红的名声。

  时过境迁,十一郎在后来游历中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引领格物学的发展,引诱朝廷在学术研究方面加大投入,建立学说体系‘道’,以生活实践为‘术’,道术合一,水庄主实际已经成为社会变革的重要影子推手。也许他无法成为像仁术先生那样安于室,在精细、严谨、无穷尽的枯燥试验中一步一步走向理想,但他为很多这类实践家指明方向,帮助他们克服无数次实践的失败,最终达到胜利彼岸。社会变革的推手,包括,但不应该仅限于飞天儿。

  “不明白。”水清浅直接摇头。

  “你马上就有机会看到了。”水庄主保证。

  与父亲的聊天暂告一段落,水清浅的心思转向‘海洋王子’和他妈妈身上,正好赶上水夫人应下程靖的热情邀约。

  “……一起出海,介绍你认识我的‘风之精灵’。我向你保证,她美极了!你一定会喜欢她的。”程靖搂着鹭子的肩,说的满脸得意自豪,像得了玩具到处爱炫的大男孩。

  出海,是个不错的主意,但至少也得等水清浅的脚伤结痂之后。伤得真不是时候。

  “出海没有你想的那么快。”水夫人安抚心急的鹭子,“程靖得回去好好安排一下。他要是真敢那么突然消失几天不见踪影,潜港这边的水军衙门能派出一个舰队找他。”

  这么说有点夸张,不过,程靖是纵横船舶的当家人。如果你知道帝国海军最近两代的战舰都在用纵横船舶的改良设计,就能明白程靖是多么重要的一个人了。一些船舶的核心设计甚至属于军事机密范畴,都出自这位纵横船舶当家人的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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