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一次失败的重逢及其后续 第12章

作者:汶汶乡 标签: 奇幻魔幻 玄幻灵异

  “那岂不是要我一个人自己和自己玩?那多没趣啊!您来试一下吧——我感觉,这大概好像也许可能也不是什么难事……我来教您?”

  赫莫斯看着他,很明显地愣了一下。

  “我很荣幸。”他说,接过了那张弓。

  在赫莫斯的箭离弦前,约翰真的以为赫莫斯其实是会射箭的,或者说他的一窍不通只是谦词,他可能不是精通,但起码是熟悉的——他的姿势标准又流畅,约翰不相信他没练过。

  结果箭脱靶了。

  赫莫斯抿唇,露出了些许气恼。虽然早就承认对弓箭一窍不通,但第一次射箭脱靶对一头一向无所不能的龙来说应该还是一件丢脸的事。赫莫斯很快抽出第二支箭,大概是想证明自己,他射出去,第二次起码不是脱靶。于是受到一丝鼓舞的龙又试了几次,遗憾的是进步没有发生,他的水平维持不变了。

  赫莫斯就放弃了,扭头去看约翰——他看到约翰正偷着乐,实在不知道该气还是该跟着笑。好在约翰很快收敛了笑意。

  “作为初学者,您太心急了,”他诚恳地对赫莫斯说,“不妨放缓一下?”

  赫莫斯按他的话执行——但是吧,要是龙能在十五分钟内从零变成神射手,广大人类和精灵的面子还要不要?

  赫莫斯挫败的放下手臂。这时约翰走过来,握住了他拿箭的手,重新搭起弓箭。赫莫斯呼吸停止了——事实上,龙本来也不需要呼吸——他的手臂能感到帕雷萨手臂肌肉的起伏,血液汩汩流过;他的后背贴着帕雷萨的胸膛,从里面传来人类的心跳声;帕雷萨的呼吸声就在他耳边,缓慢,平稳。赫莫斯知道他在瞄准,他在凝神,他在……

  他在分心。

  一开始,龙本来以为那是他因渴望诞生的错觉,可渐渐的,细微的改变越来越显著,赫莫斯确认这不是他的妄想:帕雷萨的心跳变快了。

  赫莫斯一时间只想抛下弓箭,转身去把他的爱人抱紧。他迫不及待地想进一步确认更多,他渴望听帕雷萨再次承认他爱他。

  但龙不敢轻举妄动。帕雷萨是个戒心很强的人,赫莫斯发誓这次绝对不冒任何风险。

  这时候,约翰松开他的手,这是一个提示。于是赫莫斯松手让箭离弦而去,这次的成绩改善不少。

  这时帕雷萨后退开去。赫莫斯几乎没法压下他的沮丧,他觉得刚才应该再延迟一会儿,好让帕雷萨再多贴一会儿。

  “喔,您瞧,这次就很好嘛。”赫莫斯听见帕雷萨说。他的语调听起来很自然,而且心跳正在放缓。

  他不想让我看出来。龙心想。

  赫莫斯觉得更失落了。

  龙又抽出一只箭,搭上,拉弓。他真的对这种愚蠢的小游戏一点兴趣都没有。于是箭簇上凝了一小块不起眼的薄冰。

  赫莫斯不能确定在整场游猎中帕雷萨有没有发现他一直在作弊。不是龙对自己的能力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实在是帕雷萨可怕的洞察力给他的印象太深刻了。帕雷萨对魔法一窍不通,偏偏赫莫斯的许多把戏就是瞒不过他。而且这家伙情绪波动成谜。一开始可能什么异样都没有,过一会儿赫莫斯放松警惕,他却突然发难,把赫莫斯揭穿奚落一通。

  说实话,赫莫斯现在是后悔带约翰来这里,一开始他只是想着帕雷萨喜欢打猎,他想让他高兴。但他低估了过往对他自己的影响——那个策马追逐飞鸟走兽的人实在是太像那个帕雷萨将军了。

  是的,他爱帕雷萨,可同时,过去的一切惨痛教训像他证明,帕雷萨是他的噩梦。

  他看着约翰,专注地追逐什么的约翰,兴致勃勃以至于把他的存在暂且遗忘的约翰,心里觉得不安,觉得苦涩,接着有种压抑的怒火在攀升。但他也不敢把这些倾泻出来。说来也真是讽刺,当赫莫斯可以随便打搅帕雷萨,对他做任何事而后者只会报以迷恋和热忱时,龙什么多余的想法都没有,只想好好地爱他,看着他,和他一起守在藏书室的炉火边听他说话;但当龙失去了那些神圣的特权,不再被这个人特别对待时,赫莫斯却茅塞顿开,想要冲他发火,吃醋,指责什么,可这时回报龙的却只会是冷嘲热讽和无情的愚弄了。

  当初他们管他叫“仁慈的暴君”,龙心想这绰号实在是太贴切了。

  *

  约翰坐在回程的马车上,盯着赫莫斯看。后者毫不回避地笑着看着他。

  约翰盯了许久,还是率先败下阵来。他毕竟是个人类,人类没法长时间保持一个姿态不改变。他扭头看向窗外。

  他今天确实玩的很开心,但他同时也知道赫莫斯没有看起来那么热衷。这让他稍微有点——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说愧疚算不上,但确实不是他想要的结果。约翰本来是打着缓解龙的低气压的主意,但最终好像只有他自己一个人高兴了,赫莫斯还是原来那个赫莫斯。啊,约翰觉得十分苦恼,这头龙好难搞哦,难道只有他扑上去抱着他亲他才能高兴起来吗?

  可是这样好像又太突兀,解释起来太麻烦。怎么让对方觉得自己不是脑子失常了?跟他说:我做了个梦,梦到了我自己,我自己劝我既然觉得你那么漂亮可爱就赶紧和你睡一觉,我感觉我自己说得好有道理我被说服了所以我们开始谈恋爱吧!

  ……不,除非这头龙脑子有问题才会觉得他的理由合情合理。

  但是这头龙一直以来难道不是表现得脑子很有问题的样子吗?

  不行就算他看起来脑子很有问题约翰不允许自己变得和他一样脑子有问题。

  约翰最终决定还是顺其自然——也就是啥也不做——不应该说是伺机而动——没准明天他就又做了一个梦做完后觉得还是保持现状再好不过呢?

  你瞧,他是一个人,赫莫斯是一头龙,显然他们之前是BE了,跨物种恋爱不会有好结果。

  约翰漫不经心地想着。别误会,他没有在预先对一段感情做什么悲观的预言,他只是比较尖刻又肆无忌惮,事实上作者认为他当下对赫莫斯还是没什么负面想法的——除了稍微有点忌惮它的力量——好吧,可能不是稍微,是十分——

  约翰扭回头看着龙,沉吟片刻,挑起了一个话题。

  “您一点也不喜欢打猎?”

  他丝毫不知道这是个错误的话题。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有。”赫莫斯回答。龙的心沉了下去。

  “您作弊了,”约翰的表情证明他根本不知道他能戳穿对方是多么惊人的成就,“但又不热衷射中目标。您活了这么久,却没有精湛的骑术和准头,只能是您对此毫无兴趣了。”

  赫莫斯看起来像被捅了一刀。这让约翰觉得他应该赶紧换个话题。

  “对不起,”赫莫斯说,“让您扫兴了。”

  “……你不用那么紧张,我其实是想说……您下次选个您也喜欢的活动吧,只有我一个人乐在其中太无趣了。”

  赫莫斯不知为什么,听到这话怔然望着他。约翰怎么观察,都觉得对方的表情有种微妙的恐惧,好像看见了什么想要竭力回避的魅影。

  接着龙突然动了——在狭窄的车厢里他站起来,向约翰压过来。他的膝盖顶进约翰的膝盖间,支撑在车座上,一只手搭着靠背,一只手抚上约翰的后脑。马车的震动突然停止了,如果不是窗外的风声约翰会误以为车停了。车没停,合理的猜想是赫莫斯施了什么小魔法,好让他不受打扰地实施接下来的举动。

  他吻了约翰。

  他闭上了那双金色的眼睛,先是摩挲了一下约翰的双唇,接着开始吮吸约翰的下唇。他是龙,可是唇瓣和人类一样又湿又软,约翰觉得他的牙可以把赫莫斯咬破。

  但约翰当然不想咬赫莫斯,相反,人类伸出舌头去追逐龙的。他想他们大概确实曾是极为亲密的恋人,亲吻赫莫斯的感觉就像拿起弓箭一样,有某种经过千百次重复而诞生的熟悉感,神志遗忘了它,灵魂和身躯却仍旧知晓其中的诀窍。约翰伸出手,钳住龙的下巴,把他调整成了更好一点的姿势,方便他更好地去吻赫莫斯。龙尝起来什么味道都没有,没有味道就是它的味道,这味道让约翰觉得愉快。他的手渐渐松开来,转为去抚摸赫莫斯的下颌。可惜这种愉快没持续更久——赫莫斯毫无预兆地远离了他,坐了回去。

  约翰困惑地看着他,但赫莫斯只是垂着头用手指擦着自己的嘴唇。

  没过多久他知道了缘由——这次马车真停了,车夫打开门,请他们下车。他们到家了。

第10章 帕雷萨·海泽拉姆

  赫莫斯几乎是冲出了马车。门砰地弹开,他大步走进去,转瞬没了踪影。车夫吓了一跳,求助般地看向约翰,后者给了他一个安抚性地微笑,示意他不用在意。

  约翰走进大门时,吃惊地发现门锁坏了——哇!这是什么情况?不是这头龙凑上来亲他的吗?

  他把门掩上,把身上的斗篷解下来。戴面具的魔像适时走过来。约翰把斗篷和外套都递给了它。魔像彬彬有礼地欠欠身,退开了。约翰在一层逛了一遍,到处都没有赫莫斯的影子——所以那头龙跑到楼上去了?约翰觉得不可思议:到底发生了什么?这龙怎么啦?

  约翰坐在沙发上。赫莫斯早上读的那本书还放在茶几上。他拿起来翻了翻——很可惜,没有插画,密密麻麻的字母让他烦躁。他只好把书丢回去。按理来说他现在应该好好理一理目前的状况,赫莫斯因为什么跑到楼上躲了起来——但他实在不想,他觉得这龙好矫情好烦啊。

  约翰站起来。他打算去洗个澡,户外活动让他出了很多汗。

  浴室十分干净,整洁,所有的用品都是崭新的,架子上瓶瓶罐罐上的生产日期不超过一个月。约翰看完把它们放回原处,没有使用的打算——主要是因为他看不懂那些装饰繁复的花体字,而且就算能看懂他也不知道“浴盐”或“香波”是什么意思。

  小法师一直过着简朴的生活,在他的带领下,约翰以为世界上所有人洗澡时只会用到肥皂。

  他躺进热水,只打算好好泡一会儿。热水让他全身放松,舒缓了他不少压力。疲惫趁虚而入,把他淹没。约翰没留神,一不小心睡着了。

  梦,最近总是有很多梦。他感觉自己躺在一个木盆里,这里氤氲着热腾腾的水汽,可墙壁上唯一的小窗口里时不时飘进一朵雪花,很快在半空中融化,下坠。

  窗户从外面被人打开时,他把头往热水下缩了缩。有个人从这里挤进来,颇费了些周折,竟然成功了。是赫莫斯,他又不走门。他的白披风落在湿漉漉的地板上,低温让他周围凝出了更多的白雾。他抬起戴着白手套的手,窗户的木帘又被放下,几簇火苗凭空燃起,悠悠然飘开,散发着温暖的橘色光芒。浴室变得暖和起来。

  “今年的冬天来得真早。”赫莫斯说。

  “我本来期待着你会和冬天一样早到。”他幽幽地回答龙,从水下坐上来些。

  “我不知道——我一直在黑渊照顾我妹妹——她不喜欢我弟弟,比较喜欢我,而吾……我父亲总要把最好的都给她。”

  他听到这话,咯咯咯笑起来,大概是觉得听一头龙谈起它的家庭生活别有趣味。龙似乎松了一口气,几步来到他身边,亲昵地蹭蹭他的脸。

  “我发誓,帕雷萨,”龙低声说,语调透出被爱情浸泡过的甜蜜,“我是在知道沃野已经入冬的第一时间跑过来的。”

  “我相信你,”但他叹息了一声,“可我还是生气:对您来说,半年多时间可短暂多了。”

  “相信我,见不到你的每一天都像一百年那样漫长。”

  “我相信你,”他伸出手臂勾住赫莫斯的脖子,“我相信你。”他们的嘴唇贴到一起。

  约翰意识到自己唇上真的落了什么东西时,一下子就醒了。他睁开眼睛,看到猛然和他拉开距离的赫莫斯,吓了一跳。龙跪在浴缸边,一只手伸进水里。水的热度神奇的一点也没下降,而且变成了不怎么透明的乳白色。

  “您睡着了,我把水热了热,加了些香精。”赫莫斯正巧解答了他的疑惑。龙看起来又恢复常态了,脸上是那种温和有礼的浅笑。赫莫斯把放在水里的那只手抽出来——它不停地冒着白雾。约翰一下子明白了赫莫斯是怎么悄无声息地把水“热了热”。同时他嗅到了那种不寻常的香味,淡淡的,不好描述,主要是薄荷味,但同时混合着墨水,纸张,森林的气息。一般来说香水或者洗浴用品不会混杂后面那些微妙的味道。

  好吧,约翰想他也没资格说什么一般:他目前见过的洗浴用品尚只有肥皂而已。顶多加上几把香茅。

  "您刚才是怎么啦?"约翰笑着说,"马车夫被您吓了一大跳——门锁坏了,您知道吗?"

  "我会去把它修好的。十分抱歉,请您原谅,我当时太伤感了。"

  约翰诧异地看着赫莫斯。他觉得龙那时候的表现……怎么着都和"伤感"这个词扯不上联系。倒不如说是恐惧。但约翰有点习惯这头龙混乱的表达了——他想起他们刚见面时,龙说他很想念他的好朋友,脸上的表情却诉说着对他的恨意。

  不过他没有把这些想法说出来,只是顺着他的话问道:"为什么?"

  龙安静地和他对视了几秒。

  "因为您看起来和过去太像了,而您过去伤透了我的心,"他说,"您今天给我的惊喜太多了,我不禁想起那些甜美的过去,以及接踵而来的心碎——抱歉,我说了不该说的话,您不必在意。我知道您是您,您是约翰·多伊,你不是——"

  "我是,"约翰打断他,"我知道我是帕雷萨。"他看到龙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拉长变细,很久没有变回来。被这样一双异类的眼睛盯着,说实话,约翰觉得头皮发麻。

  "你记起什么了?"龙问。他的和善的表情消退了。

  "几个碎片化的梦罢了——我们是恋人。"约翰连忙说。

  赫莫斯看起来有点恍惚,好像不可置信,但他的嘴角已经先行勾出一个笑容了。

  "对,我们是恋人,"那双黄澄澄的竖瞳靠近了,"爱我并没有什么隐患和陷阱,对吗?"

  约翰觉得自己心跳快得不像话。这本应是恐惧,但四周氤氲的香气和暖意把恐惧软化,消解,变为适意的眩晕。约翰觉得自己好像醉了一样,被某种没来由的狂喜浇透了。

  他像梦里的帕雷萨一样,伸出手臂勾住赫莫斯的脖子,动情地亲吻起龙来。它比梦里更迷人。

  哪个比较难,让一个脑子转得停不下来的人不动脑子,还是让一个从来都不需要动脑筋的人开始耍聪明?

  龙的眼神闪烁不定,似乎是约翰这么主动把他惊到了。但也可能不是,因为他很快接受了这一切——龙一手环住了约翰的腰,一手撑着浴缸,跨进了水里。浴缸很大,容下他们两个还是勉强。这让他们的身体贴得更紧了。

  可能是他们曾经也这样进展神速过?

  他们纠缠着,亲吻着。热水把龙的衣服完全浸透了,他本来就只穿了一件白衬衣,现在它几乎变成了透明的,贴着他的皮肤,勾勒出他线条优美的肌肉和嫣红的乳粒。

  约翰把手从龙的领口伸进去,抚摸龙的皮肤。他的手继续下移,从胸膛到两胁,这不中用的布料直接被他扯开了,几粒扣子弹到了他的胸膛上,激起微小而可爱的疼痛。

  那么这头龙是他的了吗?就这样?他将会付出什么代价吗?

  约翰望着赫莫斯,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过此刻这样不顾一切不计后果的心情——如果他能拥有它,哪怕他下一刻就会因此死去,那也是值得的。

  但是等龙把衣服脱干净之后,约翰才发现自己大脑除了狂喜之外一片空白,他对他应该做什么没有任何头绪。他这半年来只是偶尔手淫,没和别人做过——但他又隐约想起,他似乎好像曾经做过关于这个龙的春梦,一些残留的印象还留了下来。于是他试探性地抬腿环住龙的腰。是这样吗?他望向那双看起来像爬行动物的黄眼睛。对方朝他笑起来,好看得能照亮黑暗。龙的手指划过他的尾椎,仿佛指尖带着一小簇苗一样,约翰仿佛觉得自己皮肤上擦出了一串火花。

  一小节手指没入了约翰的身体。这部分体腔大概从来没遭受过此种对待,强烈地收缩,想把异物感出去。约翰很快意识到他不应该这样做,他应该——

  “放松些,”赫莫斯温柔地安慰,“你不会受伤的。”

  做到放松并不容易。就像他之前明明心里向往他又非得在行动上躲开他,现在他明明想要完全敞开,不留余地,自保的本能阻碍了他。

  我做不到。他对龙无声地说。然后他觉得挫败。他觉得他毁了这个美妙的时刻,因为他总是做不到——放松——他总是戒备重重,顾虑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