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一次失败的重逢及其后续 第17章

作者:汶汶乡 标签: 奇幻魔幻 玄幻灵异

  “很简单,闻出来的。”塔姆林说,“别告诉我你闻不出来。”

  “……我闻不出剂量,老师。”

  “那你应该多闻闻,”塔姆林摊手,“经验积累得多了,就能区分出剂量了。”

  莱尼狐疑地看着他,但顺从地点点头,一副受教的样子。

  “说实话我也很奇怪,赫莫斯先生竟然会那么给药……”塔姆林又说,“不过后来呢,我看到多伊先生,突然恍然大悟了——多伊先生看起来真不像是被下了爱情魔药的样子。大概赫莫斯先生得每天三餐都补充魔药才能安心吧。”

  莱尼不说话。

  塔姆林仰头,看着天花板用幻术铺陈的虚幻景象,不断扭曲变换的星界的天空。

  “您有喜欢的人吗,盖沙先生?”

  “没有。”

  “您应该在学习之余去谈个恋爱的,盖沙先生,”他说,“最好是惨烈失败。这样您面对幻术时没准能更坚定些。”

  “……我会努力去试试的,老师。”

  塔姆林扑哧一声笑出来。他拍拍手,魔像应声走出。

  “很晚了,您得睡觉去了,盖沙先生,”他说,“睡眠有助于您长高。”

  在莱尼和魔像离开后,大法师又自言自语道:“您得睡个好觉,要是明天多伊先生真的来了,还得靠您接待呐。”

  他想象了一下那副场景,饶有兴趣勾起嘴角。

  迷情剂算是精神控制的魔法里比较特殊的手段。一般的被魔法搅乱脑子的人,他们承认的契约是无法奏效的,因为这并不是真正的“同意”。然而迷情剂是特殊的。

  处于迷情剂状态下的人,他们签订的契约绝对不会完全成立,但也绝对不会完全不成立。

  塔姆林对赫莫斯想要的契约略知一二。就他所知,如果一头龙和一个凡人成功分享寿命,那他们很大程度也会分享魔法免疫力,这其中的机制较为复杂,现在还没有办法做到分享寿命的同时不分享魔免。

  也就是说,如果赫莫斯最看重的,让他的爱人不死的条款成立的话,约翰会一定程度分享龙的魔法抗性,那足够使任何剂量的迷情剂都对他不再起作用。

  塔姆林觉得自己不免开始期待了:多伊先生到时候会是什么个反应呢?

  *

  “你他妈的,”约翰捂着额头低声说,“对我做了什么?”

  他睁开眼睛,凶狠地瞪着赫莫斯,后者跪在地上,低头看着自己刻上了咒文的手臂。它呼吸急促,颤抖着试图用另一只手覆盖那些伤口,它们正在闪烁淡淡的绿光。不知道为什么,它的动作很笨拙。

  约翰像被指引了一样,抓住赫莫斯鲜血淋漓的手臂。龙猛地抬头,它张开嘴,像一个急需氧气却不知道该怎么呼吸的人,望着约翰,看起来十分痛苦。

  可是约翰的眼神没有任何改变。

  “告诉我,巴尔卡莫尼菲多,”他的声音冷漠又冷酷,“你之前对我做了什么?”

  曾经有一段时间,赫莫斯疯狂地想象它的真名会在什么情况下被帕雷萨叫出来。它怎么也想不到是现在这样。

  它摇头,下意识试图和那个奇怪的,明显不是契约但却不知道是什么的魔法抗衡。然后它明白它抵抗不了它用自己魔力打造的枷锁。

  它放弃了抵抗,开口了,绿光停止了闪烁。

  “迷情剂,”赫莫斯说,“一种让你产生爱我错觉的魔药。”

  它不需要再解释更多。

  约翰披上一件长袍,冲出房间。

  赫莫斯没有站起来。一半是因为它觉得很累,不想去追他;一半是因为它能感受到他的意愿:不要跟过来!

  赫莫斯深呼吸几下。它手臂上的伤口愈合了,留下淡淡的伤疤,看起来像是纹身。它向后一倒,躺在地毯上。帕雷萨的意识断断续续传过来,从希望它远离他到希望它去死。这些意图对它的效力神奇地没有刚才那么强了。

  所以龙只是静静躺在地毯上,看着从窗纱透进来的月光,既没有飞到另一个大陆,也没有飞进星界自裁。它想着帕雷萨刚才的表情,觉得像有一把刀在一下又一下捅它的心脏;但它又想到帕雷萨分享了它的生命,他再也不可能从它的世界消失,它又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它抬手擦了下眼睛,看着手背上的眼泪,于是笑得更厉害了。

  *

  皇城没有宵禁,在这样的深夜里,街上总还能看见人影,可能是夜班回家的工人,或者狂欢后醉醺醺互相搀扶的市民,或者巡逻的警察。

  约翰不知道应该去哪儿。他身上没有多少钱,他在这里没什么认识的人——小法师在塔姆林那儿,可塔姆林又在哪儿?

  他决定随便找一个旅馆先住下,或者随便找个酒吧坐一晚上。他在匆忙中穿上的衣物太单薄,他知道冷风迟早会开始让他打颤,他需要避寒的地方。

  他攥紧自己的右手,那只手不久以前握住了赫莫斯的,现在手心上留下了一个瘢痕,提醒他他做的蠢事。他觉得天上所有的星星都在嘲笑他,嘲笑他这些天以来的傻样子。约翰做不到把责任全推给魔药,他知道自己的一部分是清醒的,他知道他当时的状态不正常,事情发展的趋势不对头。稍微一想就能知道这里有什么,可他不愿意……他在诱惑前软弱屈服。

  约翰觉得恼火,觉得憋屈,觉得无力。他成了他曾经嘲笑的对象,他因此开始恼恨赫莫斯。

  他以前觉得龙疯,现在觉得龙蠢,蠢到用这么拙劣的伎俩创造一段虚假的美梦。如果他对假的东西就能满足,他干嘛不去和那个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魔像一块儿过?也省的把约翰自己牵扯进它的破事。可它偏不。它自己做不到平常心,就拿非常手段欺骗他,控制他。它要是让他永远清醒不过来也成啊!它还非得再把假象撕掉,让他醒悟到它的诡计。然后它的打算是什么呢?缠着他?永远?那个契约成立了吗?如果他发出让它去死的命令,它会遵守吗?

  约翰盯着自己的手心,然而这个瘢痕并没有像他刚才逼问龙时那样,发热发烫。它安静地躺再他的手心,像地上的月光一样黯淡。

  约翰垂下手臂。

  两边的街道上的店铺全是紧闭的,举目望去,能看见的灯光只有路灯。真倒霉,他来到这个街区后出行可不多,就算出来也是跟着那家伙一起,其他时候他们都在……

  约翰厌恶地皱眉,对自己的回忆感到不适和恶心。为什么他非得记得这些东西呢?他再一次诅咒赫莫斯快点去死。

  所以现在应该往哪边走好呢?他站在一个十字路口沉思。

  他突然看到街对面闪过一道光,有一小团白色的东西出现了……约翰再仔细一看,是个穿白袍的少年——塔姆林。

  法师朝约翰挥手致意,下一刻,他消失,出现在他身边。

  “晚上好,多伊先生。”法师笑着说,“龙先生担心您会在冷风里冻一夜,委托我来接您。”

  “谢谢您的好心,”约翰冷冷的说,“我不需要。”

  “您不想见见盖沙先生吗?他到龙先生的传讯后十分着急,现在正在我那儿等您的消息呢。”

  塔姆林向约翰伸出手。

  但约翰无动于衷,说:“请您回去让他早点睡吧,我不需要任何担心。”

  “您觉得我会把您带到赫莫斯那儿吗?请放心,我不会。我是很乐意看您逃脱虎穴的。要是您能信任我,我还可以给您点关于您和龙的契约的建议。”

  他看着约翰,约翰不说话。

  “多伊先生,”于是塔姆林又说,“您现在感到憎恶和厌弃,不想接触任何和那头龙有关的事物,这是迷情剂失效后的正常反应。所以,我希望您能意识到,您现在的状态是过激的,您拒绝我的帮助是不理性的,您现在最需要的是:在一张温暖柔软的床上好好睡一觉。等您睁眼时,您的心情会比现在平静得多。”

  法师说完,去牵约翰的手。如果把约翰的年龄调小十岁,这场面就像一个校园男孩儿安慰他正在赌气的朋友,请求他与他重归于好。

  约翰垂头看着法师的眼睛,他没有把手抽回去。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塔姆林高兴地想。法师挥动他的法杖,两个人消失在原地。

第15章 妮克尔·洛古特

  莱尼在早餐桌变看见正在看报纸的约翰时吓了一大跳。他的第一反应是这是他导师的恶俗恶作剧,他踏入了某种奇怪的幻术法阵里。于是小法师迅速地捏出一个突破魔法朝幻象扔去——他攻击的对象向后猛地一靠,躲过那道咒语,然而连人带椅子摔在地上。

  “喂!你犯什么病!”约翰站起来生气地说。不远处正在喝牛奶的塔姆林放下玻璃杯,嗤嗤笑起来。

  “盖沙先生把你当成幻术了。”大法师说。

  于是莱尼发现,这个约翰可能……大概……也许……似乎……是真实的……

  “你们怎么会想着来……拜访塔姆林大人……”小法师结结巴巴地问。他没有看到赫莫斯,但下意识觉得龙在这间宅子的某个角落,它不可能离约翰太远。他的脑海里划过昨天晚上塔姆林告诉他的讯息,关于魔药的药效……难道时那头龙带约翰过来,想威逼利诱他的导师用什么神奇的方法延长魔药的药效?!

  就在小法师艰难思考他有什么办法帮助他的朋友早点清醒时,约翰对他翻了个白眼:“不是‘你们’,只有我。”然后他转回头向塔姆林说:“您昨天晚上可告诉我他等我的消息等得心急如焚。结果是他不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以为我是假的??”

  “我以为您肯定已经猜到这种情况了呢!既然您第一时间就猜到我说他等您等得着急是在骗您。”

  “等等,”小法师插嘴,“发生了什么?”

  “多伊先生的恋情提前结束了。”塔姆林说。恋情这个词引得约翰不满的视线。

  “这是个事情解释起来比较复杂,你过来吃早饭,我慢慢告诉你。”

  “……所以那头龙不在这儿?”

  “不在。”约翰说。但他很快露出了犹豫的神情,看向塔姆林,“不在吧?”

  “我的房子不可能被人闯入还不被我察觉。”大法师自信地说。

  约翰轻松下来。他看起来很高兴,热心地给小法师倒了一杯牛奶,推到小法师面前,完全忽略了小法师皱起的眉头。

  “事情是这样的,”约翰对坐下来咬土司的小法师讲述道,“我们昨天回去时遇到了蕾蒙娜·奥斯纳,它觉得我看起来太喜欢她,心态崩了。”

  “……我以为迷情剂的效力对初试者是不可抵抗令人信服的。”

  约翰的表情变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成之前的满不在乎的轻松样子。

  “那个神经病,不论我有多爱它它也会觉得我不爱。”他说,“所以,它之后就骗我说,‘要是你想证明你是爱我的,就答应和我立那个契约,永远和我在一起。’然后,你知道,我当时脑子不清醒。于是,biu~,契约成立,我一下子就清醒了。然后就跑出来了。”

  “你是怎么知道这里的地址的?”

  “他不知道,”塔姆林插嘴进来说,“龙先生给我传信,要我去接他。”

  莱尼看见约翰不舒服地抓了抓桌子。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这头龙把我涮得够狠,下药看我为他冒傻气,药效结束前再坑我一个契约。多有计划性的神经病,真该奖励他一朵小红花。”

  “可是,”莱尼抓住了疑点,“契约不是只能在神志清晰,没有欺骗的情况下才能完全成立的吗?”

  “完全成立,是的,没有,但是部分成立了。”塔姆林又开口了,“我刚刚检查了一下,它非常不稳定,更类似于誓约,那种在古早时期龙和龙骑士之间稳固羁绊的魔法,后来因为太不稳定被弃用,更精准且强制性更好的契约取代了它。”

  “这个誓约的是什么?”

  “很遗憾,多伊先生拒绝提供赫莫斯的原话,所以我无法判定……”

  约翰捂脸发出挫败的叫声。

  “我已经把具体意思都告诉你了难道非得要原话吗原话原话原话那个原话太恶心了我可是一点也不想回忆更别提复述。听着,管这个契约还是誓约做什么,我只要快点离开这座悬浮的城市。”

  “如果它能把你的位置暴露给赫莫斯,您着急离开这里又有什么用,多伊先生?”塔姆林问。

  “它不能。”约翰说。他张开手掌,凝视掌心那个小小的伤疤。“它不能。”他又说了一遍。

  “它能,”塔姆林注视约翰,“不然他怎么告诉我您在哪儿?我怎么能成功找到您?”

  但约翰十分固执。

  “我可以下一个不能发现我在哪的命令。”

  “誓约发动的条件成谜。您昨天晚上试了半天让它解除魔法的命令,誓约却半点动静都没有。”

  约翰不说话。几秒钟后他抬头,冲法师微笑。“那您的建议是什么呢,法师大人?”

  “我没有什么建议,”伪少年摊手,“我只是把实际情况告诉你,免得你做无用功,多伊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