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一次失败的重逢及其后续 第27章

作者:汶汶乡 标签: 奇幻魔幻 玄幻灵异

  “因为您不爱您的恋人,”占卜师说,“您只是太孤独了,需要抓住随便什么人。您太需要了,这种情绪反而会妨碍您的爱情。您操纵他,支配他,以此维系您自己的安全感,却又不想对他做出承诺,满足他的安全感——因为您始终想要随时抽身的自由。你们既不互相理解,也不彼此沟通,更不互相信任。过去的阴影萦绕不去,终将爆发。在不久的将来,他将使您失望,剧烈的失望,您会希望和他决裂。”

  她的话语听起来仿佛诅咒,约翰看起来倒仍是一脸轻松的模样。

  “那我倒是不担心了,”他说,“我们决裂过好多次,他早就知道怎么处理。”他站起来,对赫莫斯说:“该你了。”然后不由分说把赫莫斯按在椅子上。

  占卜师——从她的眼睛能看出来——朝满脸写着不高兴的赫莫斯笑了笑。

  她把约翰那张牌放到她面前,告诉赫莫斯抽一张牌。

  “您不需要重新洗牌吗?”赫莫斯冷冰冰地问。

  “不需要,”占卜师说,“我占的是同一份爱情,不是吗?”

  赫莫斯于是没有异议了。他把手指拂过那些纸牌,抽出来一点,又放回去,抽出来一点,又放回去。就这样犹犹豫豫了好几次后,他终于选定了一张。他自己翻开了那张牌。

  约翰看到那也是一张倒放的牌,写着“恋人”。

  赫莫斯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张牌,又看向占卜师,突然出手,把她的面纱扯掉,接着揪着她的领子把她拽起来。约翰皱眉,立刻喝止:“放开她!你在做什么?!”他手心的标记发亮了。

  龙不得不放开了占卜师,后退几步,抓着自己的手臂。他的伪装在那一刻消失了,头发变成白色,眼睛变成金色,正在发亮,竖形的瞳孔紧盯着占卜师。他的鳞甚至都冒出来了。

  “我要把她这具恶心的身体撕碎。”龙说。接着他捂住脸。约翰意识到赫莫斯不想说刚刚那句话——但他必须回答他的问题,在誓约的作用下诚实而且毫无保留。

  约翰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肯定全是问号。赫莫斯这是发疯了?为了一个不好的占卜结果?他看向占卜师——然后他惊讶地发现占卜师看起来十分平静,正在看着龙笑。她注意到约翰的视线,看过来,那张稚嫩的脸与她那种神态对照起来,显得有点让人不舒服。

  “抱歉,帕雷萨,”占卜师叫出了约翰的名字,“刚才的牌不作数,我作弊了。不过是寒冰先作弊的!”她像一个真正的少女一样,责怪地撅起嘴唇。

  约翰后退了一步,问赫莫斯:“她是谁?”

  龙现在已经稍微平静些了,他把鳞片收了回去,但眼睛仍旧没变,冷冷地注视占卜师。

  “她是幸运,”他对约翰说,“古代真神之一。”

  传说中的真神发出一阵笑声。

  “真难得啊,你这么正经地介绍我,没加那句‘一个喜怒无常的婊子’。”幸运转向约翰,“在您面前,寒冰真是收敛多了。这就是伟大的爱情吗?怪不得爱神要把您给复活。”

  “爱神把他复活?”赫莫斯冷声问。

  “不然还能是谁?”幸运摊手,“我吗?我姐吗?”

  “爱神为什么要把他复活?”赫莫斯不理会她的嘲讽。

  “你觉得呢?爱神除了因为爱情还为别的缘故把人复活吗?”

  因为爱情。约翰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听起来很滑稽,不禁笑起来。

  “因为爱情?”赫莫斯冷笑着反问,他的表情充满怒火,“因为爱情?”

  “你仿佛是不高兴他复活呀,寒冰。哦——我明白了。如果是因为爱情,为什么不在你当初生不如死的时候复活他?为什么要等到你觉得自己已经心如死灰,心如止水的时候复活他?”幸运莞尔一笑,“我怎么知道!你去问爱神呀?不过就我个人呢,我是很高兴看你如此受折磨。”

  约翰打了个寒战。虽然之前一直有耳闻,但亲眼看到还是想感叹一句:他们关系真的好差啊……

  这时候,幸运突然看向了他。

  “啊,帕雷萨,看到您又活着真好。”她说,“我眷顾的人总是死于非命,我的宠儿没有一个不英年早逝,有的时候真叫我怀疑自己是灾星而不是幸运。”她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

  “你不用伤心,你们真神都这样,那些号称可以不朽的神眷者有哪个活到现在了?”赫莫斯在一旁嘲讽。

  “对,不朽的神眷者没一个不朽,该死的半神倒是苟活到今日。”幸运毫不留情,“哎呀,这么一说我好像明白了——你以为帕雷萨的复活是另一个诱杀你的陷阱吗?”

  “你想多了,我不觉得失去半神力量的我还有那么大威胁值得你们操心。”赫莫斯冷冷地说。

  幸运微笑:“您理解就好。”

  “另一个?”约翰在旁边问。

  “之前还有——”幸运说,但紧接着截住了话头,“啊,瞧您的龙,要是我再多嘴它就要把我撕啦。”她低头,提起自己的裙摆,转了个圈儿,“我挺喜欢这具身体的,您只能自己亲自问当事人咯。”

  赫莫斯的眼刀快要瞪出实体了。

  “所以,”幸运看看他俩,“你们还要继续占卜吗?寒冰,虽然我没占过龙,但只要你不作弊,我还是可以试试的……”

  赫莫斯直接转身走出去了,门帘被他重重甩下。过了两秒,他又掀开门帘,探进头寒声问约翰:“你还要继续听她挑拨离间的占卜吗?”

  “来了,来了。”约翰摇头,无奈笑道,朝外面走。

  “帕雷萨。”幸运叫住了他。约翰转身看着她。

  “我眷顾过您,是因为您值得我眷顾,”这位古代的真神说,“而不是因为您恰好帮了我们教训寒冰,”帐篷里的温度顿时开始下降,“我希望您能实现您的愿望,为您自己而生活。爱神复活了您,因为您的恋人是龙,她没法附加那些必须相爱的条件。您的生命现在属于您自己,只属于您自己。”

  约翰点点头。

  “谢谢您对我说这些。”他对幸运说。

  他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说:

  我并不了解占卜,这章占卜相关都是靠百度和我自己瞎编

  顺便,百度告诉我恋人逆位在爱情里一般是说要分手了(。

第23章 番外

  “我快死了。”赫莫斯对这个他想象出来的帕雷萨说。他想象他们站在帕雷萨封地的麦场上,金黄的麦粒在他们腿边像波浪一样翻滚。濒死的感觉仍然存在,总算不那么难熬了。

  “还早着呢。”这个帕雷萨这么回答他。

  赫莫斯知道他说的没错,还早着呢,龙的力量有那么多,哪怕死也要死很久才能死透。

  “也许我不该想象一个你,”赫莫斯闷闷不乐地说,“你只会徒增我的难过。”

  “可你还是这样做了,说明……不,也许什么也不能说明,你就是太放不下我了。”对方回答他。这感觉很奇妙,这个帕雷萨是又赫莫斯自己想象出来的,可他自己一点也不能让他说出点好听话来……

  可假的仍旧是假的。他在自问自答,他们的谈话不会有什么令他意料之外的东西。

  那一瞬间龙想毁掉这些想象,回到难熬的现实里去。最终他没有这么干。

  “我觉得后悔了。”他说。

  “后悔是一种多么正常的情绪,你没有习惯它才是不正常的。好吧,也许我该关心一下:你后悔什么呀?”

  “我什么都后悔,和你有关的每一件事都后悔。”

  “因为这次它终于危及到你的性命了。”

  赫莫斯因为耻辱而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他回答道:“是的。”

  “那可真遗憾,我本来期待你会否认它,告诉我那是因为你突然发现你如此爱我。”

  “……我不知道。你死了,龙不怀念幻影。”

  “你正在留恋一个幻影。”

  “那是因为我也快死了。真该死,你就不能……”

  帕雷萨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我也是这么死的。”

  “……什么?”

  “‘帕雷萨将军流血而死’,忘了吗?”

  “……我当时不在场,这也许是假的。”

  “你只听过这个说法,所以你把它当真了,你现在安排我这么说,就是因为你觉得我就是这么死的——被困在自己的营帐里,无助地看着血怎么也止不住的冒出来,一点一点感受死亡逼近——你现在就在面临这些。”

  赫莫斯深吸了一口气。

  “我当时不在你身边。”

  “也许你是在我身边的,就像我现在在你身边一样。”

  龙沉默地望了他一会儿,仍旧说道:“这是假的。”

  “你把它当成真的,它就是真的了。”帕雷萨说。他笑得和他生前那样欠揍,而且像他生前那样,理直气壮地过来搂他,吻他。

  但龙还是对他说:“你会一直留在这儿陪我对吗?”

  “除非你赶我走,像上次那样——是的,我会一直陪着你。”这个纯粹由想象组成的幻影向他承诺。

第24章 爱德华·莱彻斯

  约翰走出来,赫莫斯几乎是迫不及待远离这个真神所在的帐篷,他走得很快,不再驻足,一口气走出了集会的区域,才在草地上停下脚步。灯火落在他身后,在草地上照出他稀稀落落的影子。几只萤火虫从草叶子里飞出,急急忙忙从他周围逃走了。

  约翰终于追上了他,在他旁边站定。远方是他们现在居住的城镇,和这边比起来显得寂静,晦暗。因此那高塔上的引路灯显得格外明亮,像一颗星指明归途的方向。

  “他们,那些真神,”赫莫斯突然说,“在你死之后,用你给我制造过两次陷阱——一次制造了一个你还活着的幻境,让我沉睡数年,另一次就是十年凛冬,我差点死了。”

  约翰看着他,没有说话。

  “这次又是什么陷阱吗?说实话,我,真的这么自问过。”他扭头看向约翰,“但答案立刻在我心里浮现了——”

  龙的双瞳在夜色里两如明灯。

  “我不在乎。”他一字一顿地对约翰说。他转身,抓住约翰的手,把他的手背贴上自己冰冷的面颊。“你站在我面前,活的,温暖的,能注视我,对我说话。”他脸上那种激烈的情绪逐渐消退,眼神柔和起来,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亲了亲约翰的手指。“我爱你,我非常爱你,我很清楚我非常爱你,我知道我不能再承受一次失去你。你永远都是我的,为此我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约翰微微一笑,把手抽回去了。

  “你知道我那时候最讨厌你哪点吗?”

  龙的嘴角一点点下落。他把手插进衣兜,低下头,不去看约翰,更不回答。

  于是约翰只好自问自答了:“你总是一本正经地说一些特别滑稽可笑的话,偏偏你自己还不觉得,因为你确实有能力实现它们。”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我好嫉妒你啊。”

  “我……”

  “但是,”约翰打断了他,眼睛里闪着促狭的光芒,“我现在发现,这可能也是你让我觉得可爱的地方。”他抓住赫莫斯的领子,把他拉过来,把嘴唇贴上去。他起先只觉得软,之后开始感到湿润。他撬开他的牙齿,而赫莫斯顺从地任由他索取,然后,突然,龙像是反应过来似的,抱住了他,很用力地抓着他后背的衣服,一只手从脖子向上,插进他的头发里。他手指抚过发根时,约翰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人类互相爱抚,互相拥抱的历史必定比语言更长久,不然为什么语言总是词不达意,而肢体的接触带来的却是亘古不变的安慰和欣喜呢?

  约翰把赫莫斯往后推,龙如果愿意,谁也推不动他,但此刻他轻而易举就被推得往后退了一大步,他仍旧抱着约翰,热切的吻他,把他刚刚话语不足以表露的东西,用他的吻倾泻出来。它本就是因此才要在语言之外再去学习人类的社交——拥抱,亲吻,爱抚,性交,它们可以表达语言所能表达的一切,而且在许多无法预料的微妙的时刻,它们能表达语言所不能表达的一切。

  他们踉踉跄跄地走出灯火的范围。夜色让他们的身影和茂盛的草地融为一体。约翰结束了这个吻,把赫莫斯推倒在地。他压着赫莫斯,大笑起来,看起来比他第一次二十多岁时还像个真正的年轻人,无拘无束,肆意妄为。

  “你想在这里做一场吗?”约翰问。

  “你想?”龙说。结界在约翰身后张开了,一层泛着缤纷光辉的薄膜罩住了他俩,被风吹倒的草木重新直起身躯。施法者在这个绝对秘密的地方撤去了他的伪装,露出他独一无二的白发和明亮的金黄色眼瞳。他知道帕雷萨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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