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对头被贬下凡了 第29章

作者:景焕 标签: 灵异神怪 强强 玄幻灵异

  “孽徒方衍,勾结妖邪,冥顽不化!欺师灭祖,其罪当诛!”

  “——你可认错?!”

  回答他的是方衍一刀劈向天衍宗主殿!

  这一刀蕴含雷霆之怒,几乎抽尽方衍的灵力。轰然巨响中,大殿地动山摇,石柱倾塌,地面龟裂,滚滚飞尘中众弟子狼狈窜套,掌门张老怒不可遏!

  “我没有错,错的是天衍!”

  “天衍伪善。”大殿中,方衍不避不闪,持刀岿然而立,以一己之身对上仙界中统领仙门、说一不二的庞然大物,“所谓慈善道,不过善你欲善,慈你欲慈!”

  “凡不认同者皆视为异类,若不降服,便赶尽杀绝。”

  “孽徒方衍,自弃师门——”方衍一字一顿道,“从此往后,我与天衍宗势不两立!”

  他的话仿佛一记耳光,重重扇在天衍宗脸上。而当众人回过神来想去“捉拿妖邪”时,却发现他们压根不是方衍的对手!

  数年磨砺,少年早已脱胎换骨。

  烛龙又一刀劈下,竟无人能在暴戾的罡风中接近一步!

  长老怒发冲冠,弟子奔逃惊惧,没有人注意到,飞砂走石的烟尘中,天衍宗大弟子一身白衣立于殿上,静静看着这一切,灵渊剑尚未出鞘。

  陆青衡扶住怒气攻心,几欲吐血的掌门,隔着断壁残垣与混乱人海,与方衍遥遥对视一眼。

  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目睹方衍决然离去,仿佛用烛龙刀亲手斩断了他们之间最后一丝联系。

  方衍叛出师门一事,离经叛道之程度,堪称千年之最。

  他离开后,愈发狂妄不羁,创建道极宗不说,还不问出身,广纳弟子,自诩“三千大道我为极”,一时间风头无两,竟在乱世中,撑起了一个与天衍宗分庭抗礼的局面!

  天衍宗大殿被毁,人心惶惶,已经不仅仅是被当众打脸的问题了。

  众长老几次三番前去找方衍清算,无一不被打回来,需要卧床几月,才能养好被烛龙砍出的内伤。

  然天下大势,既已落了一半在道极宗上,天衍再不忿不甘,初期铲除不成,也只能咬牙认了。

  他们默认道极宗的存在,试图怀柔以挽救天衍宗为数不多的颜面,派出大弟子陆青衡前去“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却依旧被拒之门外,从来见不到方衍其人。

  ……

第30章 向死而生唯有脱离天道,我才有足够的……

  方衍对陆青衡延续了一贯的策略——避而不见,你进我退。

  无论陆青衡在门外等待多久,守山弟子只一句“掌门在闭关”,便打发掉陆青衡,不再搭理他。

  时至今日,不论天衍宗派来谁,弟子们都相当硬气,说不见便不见,因为他们知道,方衍闭关前,在道极宗设下了自创的七绝阵。

  七绝阵有“七字杀诀”——“镇、困、克、禁、杀、灭、绝”,后世称“七绝阵出,神魔遁形;洪钟荡荡,天地俱毁”,可见其威力——方衍只要设阵,便没有人可以踏入山门一步。

  于道极宗人而言,七绝阵是保护罩,是他们修行于世、不必看那些传统大派眼色的底气。于陆青衡而言,七绝阵却是一道方衍亲手刻下的天堑鸿沟。

  无数次,他站在道极宗巍峨的山门前,眺望隐没在云端的石殿,听心魔嘲笑他“不自量力”、“愚不可及”、“白费功夫”——就像飞升后去七绝仙府外进行徒劳的等候一样。

  “他不想见你,别费劲了。”

  “你永远都见不到他的。”心魔哂笑,”哦不,除非你死了,不肯过奈何桥,在冥界停留个百八十年,或许还能见他最后一面。”

  心魔自觉胜券在握,连嘲讽的语气都慵懒下来,像是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子企图修复被海浪打散的沙屋,语气近乎怜悯。

  然后,他听见陆青衡破天荒地回答了他。

  “我要飞升。”他说。

  心魔:“……什么?”

  这一句乍一听没头没尾的话,像一颗钉子,牢牢地把陆青衡丢散的三魂七魄钉在一起。

  我要飞升,他想。不是为了门派,不是为了证道,只是为了……见到你。

  从那之后,陆青衡再也没有去过道极宗。

  他和方衍一样,过上了深藏简出的闭关生活。神龙见首不见尾,几乎驻扎在天衍后山的灵洞里,外界天翻地覆也未曾踏出过一步。

  对陆青衡的变化,掌门与长老们倍感欣慰,因他们感觉到,虽陆青衡天资卓绝,有飞升之潜能,却从未如此刻般竭尽全力去达成这一目标。

  他一直勤奋有加,可以达成掌门师尊的一切要求,看上去是完美无瑕的弟子楷模。

  可他对修行其实并无欲望,似乎霞举飞升是一件可有可无、不甚重要的事。

  随着陆青衡年岁渐长,甚至连掌门也看不透,这个孩子究竟想要什么。

  陆青衡于天衍,是延续的希望。因此意识到他态度有恙时,掌门和长老都愁白了头,更不遗余力地打压方衍之类的邪魔外道,以免他们勾起陆青衡飞升以外的心思。

  没有人知道,那其实是少年无声的反抗。

  他带着这根枷锁太久,几乎默认自己将在漫长的时光中沉沦堕落,熬成一个庸人。

  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地报复他的师门,为所有因他受累的人赎罪。

  可如今,方衍以一己之力改变天道运势,明眼人都看出,他虽自视甚高,狂妄到修杀伐道,天道却认可了他的所作所为,甚至在前些天降下小天劫,用三道天雷证实他已离飞升更进一步。

  这也是天衍宗不得不妥协的原因。

  他们几乎是眼睁睁看着一株被他们厌弃、扼杀、鄙夷的野草,在离开这片土地后,以惊人的生命力长成苍天大树,几乎够到了他们可望不可及的高度。

  又惊恐,又嫉妒,又畏惧。

  好在他们还有陆青衡。

  陆青衡不负众望,在一年后,直接在天衍宗后山引下七道天雷。

  天空黑云翻滚,奔雷自九天而来。粗壮的光柱犹如巨龙摆尾鞭笞人间,狂风大作,古木倾倒,扬砂走石,暴雨倾盆而下。

  陆青衡在雨幕中盘膝而坐,以灵力撑出一片小小的结界,散发出幽幽的微光。

  那光芒在漆黑的雨幕中十分黯淡,像是随时会被狂风暴雨吹散,而灵渊剑高悬于顶,散发出瑰丽至刺目的剑芒!

  “陆青衡,你疯了么?”滂沱大雨也掩饰不了心魔色厉内荏的嘶吼,“你故意引来天雷,是想杀了我?!”

  “不可能!痴心妄想!”心魔怒吼道,“你会比我先散尽修为,变成一个废人!!!”

  陆青衡不为所动,这样惊险万分的情景下,他竟还有心思微微笑了一下,仿佛无惧于雷电加身,亦仿佛终于能够摆脱一个经年日久的噩梦,在漫长没有尽头的黑夜中,看到了一丝遥远的天光。

  “那就试试吧。”他道。

  第一道天雷劈下,云层轰然炸响。

  雪白电光携浩荡天威自长空直劈而下,落于灵渊剑尖,从百会穴没入那具凡胎肉、体,刹那间,白光湮灭一切,陆青衡唇角渗出细细血丝,心魔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陆青衡!陆青衡——!!!”

  它声嘶力竭的怒吼很快被第二道、第三道天雷遮掩过去。

  陆青衡猛地喷出一口血,灵渊剑自头顶摔落,掉在地上,砸出哐当一声响。

  “你以为……我为何拼了命也要飞升……为了满足师门的心愿么?”

  陆青衡嗓音嘶哑如同含了铁锈,也不管心魔听不听得见,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主动与它攀谈。

  “凡人寿命太短,短到他无法原谅我……我亦无法原谅自己。”

  第五道天雷直接劈碎了结界,第六道天雷已然伤及内腑。

  陆青衡只觉每一寸经脉与血肉都在被炙烤,紊乱的灵力在体内横冲直撞,灵脉在重压之下,竟发出了细碎的断裂声。

  “唯有……唯有脱离天道,”陆青衡艰难道,“我才有足够的时间……把他追回来。”

  第七道天雷裹挟雷霆之怒,以劈山裂石之势,砸向雨幕中精疲力尽的少年!

  陆青衡空门大开,毫不避闪,甚至双手撑剑,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血水从他的七窍中涌出,很快混合雨水,洇染在白衣上。

  他太狼狈了。

  可以说,从出生以来,从未这么狼狈过。

  可不以身为饵,如何能剥离心魔?

  “轰——”

  毁天灭地的白光将少年包围,陆青衡浑身一炸,霎时间几乎以为自己魂飞魄散了。

  然而,比他更不好受的是心魔。

  这最后一道天雷,在重重符咒与禁术下,将依附于本体、几乎融于陆青衡血脉之中的魔气,劈到了三魂七魄之外!

  那团黑气刺啦一声,从陆青衡眉心飞快地窜出,似乎连人形都幻化不出,只能逃命般徒劳地奔向山林!

  而陆青衡剑光更快——

  剧痛也无法阻止这一剑。这是陆青衡提前算计好的,唯一可能剥除心魔并彻底毁灭它的办法。

  只有短短一瞬,成败在此一举——

  剑光如电追至后心,心魔心知自己强弩之末,硬拼不过,在最后关头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硬是聚集最后的力量,幻化出一张陆青衡午夜梦回时才能见到的脸。

  “哐当”一声,灵渊剑在最后关头偏离一指,没能正中心魔心脏,堪堪擦破了“方衍”的油皮。

  “哈哈哈哈,果然,你只对这张脸心慈手软!”

  心魔自知陆青衡大势已去,再没有灵力对付自己,飞快地没入群山,逃逸无踪。

  徒留陆青衡在原地剧烈喘息,再也支撑不住摔倒在地。

  ——记忆在此刻戛然而止。

  一切水落石出,方衍颓然瘫坐在地。

  为何心魔顶着他的脸?为何心魔胆敢自称“不死”?

  为何当年陆青衡飞升后,天界传过各种流言蜚语,道他名不副实,未斩杀心魔而得道,乃天道纵容,给他开了后门?

  “剑修一步一心魔,唯有剥离心魔,才能得道飞升。”

  “剥离怎么够?敢问如何彻底杀死心魔?”

  “唯有利用剥离心魔的那一瞬,封其五识六感,耗尽其心力,以剑斩杀之,方可彻底摆脱——否则,心魔将重塑不死不灭之身,脱离本体,修成大魔。”

  ……

  一望无际的荒芜之地,方衍撑刀站起,一时间满心怆然,竟不知该去到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