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侯今天挨揍了吗 第147章

作者:林未期 标签: 情有独钟 年下 虐恋情深 玄幻灵异

  “今早,一位姑娘跑到刑部衙门前击鼓鸣冤,说瑞王假借修缮房屋之名趁机敛财,最后杀人灭口。我等自是不信,可那姑娘不惜死谏,虽说被陈药师救活,并无性命之忧。但此事已然惊动君上,断是不能就此了之。”

  “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小王爷又有什么可狡辩的?”

  “不可能!谁他妈稀罕这点钱啊!”

  “走吧。”

  两道声音同时发出。

  “爹!”谢辞错愕地看着谢廷远。

  谢廷远微微一笑,伸手拍了拍他肩膀,道:“去,看看你娘还在不在里面,好生送她回家。”

  “我跟您一起去刑部!”谢辞摇摇头,死死抓住谢廷远的手臂,愤愤道,“您分明是冤枉的,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出的这阴招。”

  “那你娘呢?”谢廷远难得放下脸,不悦地看着谢辞,冷声道,“听话,去看看她还在不在里面。”

  “可是……”谢辞有些犹豫。

  “我能有什么事。”谢廷远轻柔地拍了拍谢辞的肩膀,从怀里掏出一个淡紫色的花环递到他手里,低低一笑,“这个带给你娘,她定是喜欢的。”

  谢辞颤抖地接过花环,眼睁睁看着保珐琥身后的士兵给谢廷远手上戴上铁链,不仅灵力被封住,就连行动也被限制了。

  谢辞眼圈一红,双手紧握成拳,用力揉了揉眼睛,拼命克制住自己想要斩断铁链的念头。

  “好孩子,快去吧。”谢廷远催促道,“你娘她胆子小,别吓着了。”

  谢辞无法,只能一步三回头去找瑞王妃,几个屋子翻遍了,最后在一处黑漆漆的灶台边发现不省人事的瑞王妃。

  谢廷远被保珐琥等人押解回京,而谢辞只能抢先一步把瑞王妃先送回去再去刑部。

  谁知谢廷远连刑部的大门都没能踏进,甫一进城便被蜂拥而至的人群给团团围住了。

  闻讯赶来的谢辞几次想靠近都被挤了出来,而维护秩序的官兵早已没了踪迹,谢廷远则被人连拖带拽地挤到了一处逼仄的巷子里。

  谢辞又急又恼,只能再一次挤入人群中去。

  众人义愤填膺地指着谢廷远骂,口音杂七杂八,好些都是外乡人。

  有一个断臂男子倚着拐杖,指着谢廷远,一脸忿忿地说道:“我是凉城福鹿县的许三。三年前你到我们县城修水库,就因为给你的钱不够,你就放任不理,导致最后涨洪水,水库决堤,淹了数十人。最后还又假惺惺来救人施粥,真是恶心!”

  另一个披头散发的妇人冲了出来,咬牙切齿道:“还有我们叙州沧澜县的橘子林!本指望有个好收成,哪知天不作美,连日雨水导致橘子烂在树上,只能抢收了。你得知后乐呵呵地跑去说要帮我们,结果一开口便是要跟我们五五分成。我们这些老百姓能怎么样,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咽。来来来,大家看看,这是当时我们凑钱的账本,一笔一笔都记着呢!”

  “原来如此!平日里竟是看走眼了!亏我还说他是大好人!原是都是装的!”

  “我就说嘛!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人。拿自己的钱去补贴别人,原来早早是去打秋风的!”

  “要不是鹣鲽村的那位姑娘死里逃生,他这副假仁假义的面具也不知何时能摘下。想想我以前夸他的那些,啧啧,真是打脸啊。”

  “前些日子他还帮我搬谷子,该不会是早有企图吧?完了完了,我得去看看我家谷子有没有被掉包。”

  ……

  谢廷远背靠在墙壁上,静静地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面上波澜不惊,仿佛局外人似的。

  “放屁!”挤到一半的谢辞听到这些说辞,气得浑身发抖,猛地推开挡在身边的人,指着许三骂道,“是我爹不修吗?是你们哭着说水库边上是祖坟,不能动,动了会坏风水!死活不答应,甚至还拿镰刀砍伤我爹!把他赶出了村子。最后水库决堤,又是你们哭着求我爹救你们!”

  ”还有你!”谢辞指着那位妇人,怒目圆睁,“那年雨水泛滥,你们只知道坐在一旁哭,什么也不干。是我爹!是他带人帮你们抢收橘子。你们见橘子已经烂了,哭着喊着要砍了橘树。福鹿县特产便是蜜橘,更有人把整个身家都投了进来。你们砍了这橘树,日后还有什么指望?”

  “我爹不忍心,借口要把这橘子贩给跑商与果农。实则是他自己掏钱买下你们这些烂橘子!那些橘子全部堆在我家郊外的庄子上,臭得十里外都闻得见。隔了一个月后,他把三万两银子给了你们,说是卖橘子赚到的。可谁知你们历年的收成连一万都不到!”

  “你们当时磕着头,说他是活菩萨!还送了他一把折扇!扇子上面写着的三个字不用我说了吧?”说着说着,谢辞只觉喉咙堵得厉害,心底一片荒凉。

  妇人目光躲闪,低下头不敢看谢辞。

  谢辞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是‘大好人’啊!是你们请的县里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题的!说是为了感谢我爹的恩情。那扇子我爹一直不离身,逢人便要炫耀一下。至于那钱,你好意思说吗?分明是你们各自凑的,偷偷丢到我爹马车上,可我爹拿了吗?他真的拿了吗?他带着我,夜里趁着你们睡着之后去了你们家,把钱原封不动的还给了你们!连带着你们写的纸条也还了去。”

  “凭什么啊!你们怎么说得出这些忘恩负义的话?你们怎么说得出口!我爹他是大英雄!他是世上最好的人!你们凭什么这么污蔑他!”

  许三和那妇人被谢辞堵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可想到之前找上自己的人允诺的东西,只能咬咬牙,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说了。

  先是许三开口道:“小王爷当真是牙尖嘴利,黑的也能说成白的。也是,你们是皇亲国戚,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自是不敢多言。既然小王爷说我撒谎,行吧,是我撒谎了。不是瑞王不救我们,是我们命贱,配不上。”

  “是啊是啊。”妇人也跟着附和道,“我家凑了五十两银子送了出去,不是给了瑞王,是给了我们自己,我们记的这个账本也只是无聊的时候想数数钱。”

  “总之,瑞王是大好人,他没有错,他一点错也没有。他乐善好施,他是活菩萨,普度众生。他做什么都是对的!错的是我们。”

  ……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阴阳怪气,又把一边的百姓给煽动起来,众口铄金,以前谢廷远做的一切事都被扣上了别有用心,听得谢辞火冒三丈。

  “滚!”谢辞看着一个人鬼鬼祟祟绕到谢廷远身后,手里折射出寒光。谢辞一惊,怒喝一声,猛地推开那人。

  那人扑通一声摔倒在地,腹部正插着一把短刃。他痛苦地捂着伤口,伸出手指着谢辞,颤声道:“为……为什么要……杀……我?”

  “我不是,我没有!”谢辞错愕地看着那人,耳畔尽是咒骂声,他眼里划过一丝茫然,随即大声吼道,“我没有杀他!是他想要杀我爹!我只是推开他!”

  可是,没有一人相信,因为那个人脖子一歪,彻底断了气,唯有腹部汩汩冒出的鲜血,无声控诉着之前经历的惨状。

  这个时候,一道虚弱的女声响起:“就是瑞王,假借修缮房屋之名大肆敛财,屠我族人。”

  谢辞猛地抬头,越过层层人群,瞥见刘珊珊那苍白的面容。

  刘珊珊眼睛红肿,额头上绑着纱布,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指着谢廷远,冲他啐了口唾沫,哽咽道:“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畜生!是你害死了我爹娘,害了我全村一百八十六口人!”

  “你他妈的发病了是不是!”谢辞双眼被怒火燎烧得通红。

  刘珊珊僵直地转过头看着谢辞,幽幽道:“哦,还有你。”

  “我草你大爷!”谢辞暴跳如雷,拔出腰间的佩剑,横在刘珊珊脖间,“告诉我,是谁让你这么说的?为什么要冤枉我爹?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刘珊珊静静地看着他,默不作声。

  “说啊!”谢辞不耐烦地冲她吼道,“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刘珊珊平静的眸子总算有了波澜,她抬眸看了眼谢辞,唇角不着痕迹地扬了扬,身子往前一扑,纤细的脖颈立马多了道口子,鲜血直流。

  “啊──!杀人啦!”

  人群中骤然爆发出尖锐的呐喊。

  “就是他,就是他杀的!他已经杀了两个人了!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他们要杀人灭口了!他们父子都不是好东西!”

  “真的是丧尽天良,丧尽天良啊!枉我还到瑞王庙里烧香,真的是瞎了我的眼了!”

  “妈的,今天我就豁出去了,当回英雄替□□道好了!”

  “都滚开!”谢辞脑海里一片空白,眼前事物也跟着模糊,好似有一群群凶狠狰狞的野兽正在不断靠近着他。他不再犹豫,挥剑斩杀着不断靠近的人,嘴里无意识地呢喃着:“都该死,都该死,你们都该死!”

  接下来,谢辞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只瞥见一簇又一簇的鲜红,看得他热血沸腾,心里满是快意。

  他的玉冠掉了,墨发倾泻,绢花顺势落下,被杂乱的脚步肆意踩踏,黏着灰,和着血,脏污不堪。

  好一会儿,眼前的鲜红褪去,手腕一紧,膝盖传来剧烈的疼痛,疼得他直直跪在地上。

  “辞儿。”

  谢辞忽觉肩头一暖,他下意识地仰起头,眨了眨眼,迷离的目光逐渐恢复清明。

  “爹……”谢辞喉结鼓动,艰涩地唤了声。

  “辞儿,别打了。”谢廷远不知何时挣断手中的铁链,爱怜地拂开谢辞鬓边的碎发,温声道,“乖,别打了,回家吧。”

  谢辞执着道:“他们冤枉你。”

  谢廷远点点头,眉眼轻弯,云淡风轻道:“嗯,爹知道的。”

  谢辞再也绷不住,泪水蜿蜒而下,失声痛哭起来:“为什么啊!他们凭什么这么说啊!他们都是白眼狼!”

  谢廷远轻叹一声,抬手抹去谢辞脸上的泪痕,柔声道:“没事的,放心吧,爹不会有事的。”

  谢廷远弯腰拾起脚边的绢花,从怀里掏出干净的帕子擦拭掉上面沾到的血迹与灰尘,别在谢辞发间,定定打量片刻,赞道:“我家辞儿真好看。”

  “爹……”谢辞被他这一系列动作弄得心惊肉跳,心里不安无限放大。

  他死死抓着谢廷远的手,就是不肯放,一个劲地喊着谢廷远。

  谢廷远挣脱开谢辞的手,往他脑袋上轻轻揉了揉,道:“你先回去,爹马上就来。”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回家让厨房炖些冰糖雪梨,近来上火,嗓子有些不舒服。”谢廷远笑盈盈地说道。

  “真的吗?”谢辞仰头看着他,反复确认着,神情有些松动。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谢廷远笑了笑,“爹什么时候骗过你?”

  “君上也已经知道真相正在派人赶来,你弄得这般狼狈,还是尽快回去吧。”

  谢辞还想说什么,忽觉眼前一黑,目光匆匆扫过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与被利器贯.穿直直钉在墙壁上的谢廷远,喉间涌起腥甜,空洞的目光最后定在地面上那把被踩得稀巴烂的折扇,扇骨全断了,唯独扇面上的三个大字依旧倔强,不肯作罢。

  熟悉的嗓音在耳畔回旋。

  “世间多是虎豹心,唯有我辈自高洁。”

  “爹──!”谢辞拼尽全力,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伸手想要抓住谢廷远,除却手背上溅到点点滚烫的血红,再没有其他。

  当谢辞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屋子里,他盯着房梁看了一会儿,然后急匆匆地站起来,鞋子也顾不上穿,赤着脚跑到东院,任凭院里小厮如何询问也不肯说话。

  “辞儿?”适逢瑞王妃走了过来,看着谢辞此刻的模样,不由得诧异,“怎么这个样子就跑出来了?赶紧回屋去。”

  “吉祥,还不扶少爷回去!”

  “阿娘,我爹呢?”谢辞看着瑞王妃,讷讷地问,“他有没有回来?”

  “又不是三岁了。”瑞王妃闻言,忍不住笑了笑,“一醒来就找爹,羞不羞。”

  谢辞也不觉羞愧,继续问道:“爹呢?”

  “在宫里呢。”瑞王妃无奈道,“让人回来传话说要喝冰糖雪梨,我这不刚到厨房里看看。”

  “刚刚炖好,要不要尝尝?”

  谢辞摇摇头:“还是等爹回来一起喝吧。”

  “也行。”瑞王妃道,“你先回屋歇着吧,等你爹回来再让人告知你一声。”

  “我是怎么回来的?”谢辞一边走一边问着身旁的小厮。

  小厮愣了愣,道:“您不是一直在屋子里躺着么?”

  “咦?少爷,您手上怎么有朵玉兰花呀?咦?怎么还有两朵?”

  谢辞看了眼手背上慢慢浮现的玉兰,瞳孔骤缩,是往生玉兰!

  往生玉兰诨名报丧花,往生玉兰一开,便是有人逝去。

  谢辞猛地转过身往回跑,赶到东院便见瑞王妃一袭盛装,安详地躺在床上,手里抱着谢廷远最喜欢的一件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