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侯今天挨揍了吗 第21章

作者:林未期 标签: 情有独钟 年下 虐恋情深 玄幻灵异

  胖厨娘不为所动。

  瘦厨娘眼珠子骨碌一转,抿了抿唇,凑到她耳边,森然道:“王爷拿着霜雪来啦。”

  “啊啊啊啊!!!”胖厨娘登时如那被符咒击中的鬼,哆哆嗦嗦地喊着,左右看了看并没有霜雪,只有一群捂嘴偷笑的厨娘,一下反应过来,抡起拳头欲朝笑得最欢的瘦厨娘脸上砸去,恼羞成怒地吼道。

  “王爷现在都还躺在床上没醒来,怎么可能召出霜雪,你这个骗子!”

  “就算王爷没醒也还要做饭不是?他从早上便没有吃东西,待会醒来肯定饿啦。”

  外头尚未走远的谢谙闻言脚步一顿,面色骤变,猛地意识到自己还没有给江景昀上药,什么也没穿,就那么光溜溜地躺着。

  “小谙,怎么了?”走在前面的沈晴鹤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谢谙那张俊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对上沈晴鹤关切的目光,谢谙心房上垒砌的那座坚不可摧的高墙底下正被数万只蚂蚁细细啃食着,墙上的沙石隐有松动之际,被挡在墙外的那个人也可依稀窥见真容。

  那人一身墨色银边轻甲,傲然挺立于风雪之中,上下翻飞的衣袍簌簌作响,于浩渺天地间揽得一身孤寂萧瑟。

  “江景昀。”谢谙拢在袖子里的手无意识地颤抖,薄唇一张一合,无声呢喃着。

  他现在心绪有些复杂,现在沈晴鹤已经回来了,那对于西北的部署还有必要实施下去么?若是就此收手,一切还是保持之前的原状。

  自己依旧是那个无权无势,只有一个空头衔,谢谌也不会放过他,连命也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更别说保护沈晴鹤了。

  更重要的是,他这一辈子在江景昀眼里都会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只能换取他的鄙夷与不屑。

  不,绝不能这样!

  不能因为沈晴鹤没事就可以原谅江景昀的过错。

  再者,他要洗清罪名,给自己一个安稳的前程。他要让所有人看到,尤其是江景昀,看看他到底是不是那不材之木,又是不是真的无所可用。

  谢谙猛地抬起头,眸里迸射出狠决凌厉来不及敛去,如深山险林间张开血盆大口,龇咧着森森獠牙,静候猎物上钩的野兽。

  沈晴鹤清楚地捕捉到那凶狠的目光,伸出手的手僵在空中,沉吟片刻又收了回来,轻咳一声,若无其事地再一次喊道;“小谙。”

  “嗯?”谢谙总算是回过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就是脚有些发麻,得缓缓。”

  沈晴鹤闻言松了口气,抓着谢谙袖子,笑道:“那我牵着你走好啦,我慢一点。”

  “好呀好呀!”

  谢谙此时觉得心里头放着无数朵璀璨的烟花,浑身血液都跟着沸腾起来,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晴鹤真好,人长得又好,对我又温柔。

  至于江景昀,那人是谁啊?又凶又坏的,不认识不认识!

  只可惜他不想认识,可偏偏这是景王府,哪有不认识主人的呢?

  厨房里的厨娘嗓门一个比一个的大,咬字又清晰,也不知道是不是专门跟梨园的那些角学过。

  这不,那些对话又清清楚楚地传入谢谙耳中。

  “哎!想到王爷浑身是血就心疼,现在一个人躺在落花时节,也不知道醒了没醒,身边也没个人守着。都说受伤的人心灵比较脆弱,他要是醒来看见屋里空空的,那得多伤心。”

  “我家老大前阵子摔断腿,他媳妇儿在床边守了一晚上,早上我让她出来吃点东西歇歇。后来老大醒了见床边没人,什么也没说,一个人躺那哭哟,说没一个人在乎他。说起来又心酸又好笑。说起来他还比王爷大五岁呢!”

  “我们王爷才不会跟你家老大一样,听前院小厮说王爷还是自己走回来的呢!他多厉害啊,哪里需要人照顾。再说了,让你去他跟前伺候,你敢吗?”

  “哎哟,那还是算了吧,我一个厨房里的妈子,可别污了王爷的眼。”之前还在为江景昀心疼的厨娘连忙改口,并且顺溜地拍着马屁,“王爷修为那么高,肯定没什么大事!”

  “得了吧,你不就是怕王爷。”另一个厨娘笑得直不起腰,“这有啥不敢承认的,大家都知道的。王爷那么凶,万一心情不好,霜雪抽下来,咱们平常人哪里受得住。”

  被揭了心事的厨娘悻悻地笑了笑,转移话题;“咦,这里怎么还有一碗面吶?还有点。”

  “哎哟!侯爷?!”

  作者有话要说:

  不同的摊贩摆摊。

  糕点摊──江景昀(默默吞下最后一块糕点):收摊,不卖了。

  面摊──谢谙(面粉不够米粉凑):现做现卖,五文钱一碗哈!

  绢花摊──谢辞(挨个颜色花都揣上一朵):今天卖光了,明天再来。

  葛优瘫──陈无计(抖抖怀里一堆银子):一文钱换我一两银子,这么划算的买卖,怎么就没人来呢?

  沈·城管·晴鹤:你们干什么呢?谁让你们在人行道上摆摊的?赶紧走赶紧走!还有那位快躺地上的大爷,您就不能跑公园睡去?

第24章 江老二,我给你讲个笑话

  被沈晴鹤牵着袖子“脚麻”的谢谙再次折返回厨房,瞪着他那双黑得发紫的眸子,死死盯着一位矮厨娘手中的碗。

  “侯……侯爷。”矮厨娘吃惊地看着谢谙,想来刚刚的话被谢谙听了去,一时间又惊又怕,手里端着碗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给我。”谢谙朝矮厨娘伸出手,声音竟莫名有些沙哑。

  矮厨娘不敢多说,哆嗦着上前把碗递到谢谙手里。

  这是谢谙之前没做好的一碗,里面放了些蒜蓉,等捞起来的时候才想起沈晴鹤并不吃蒜,于是便放置在一旁,没想到过了一会儿竟忘了。

  谢谙摸了摸还有些温热的碗壁,也没细看面的模样,抄起一边的食盒就给放了进去,一系列动作完成之后便在厨娘们那瞠目结舌的表情下飘然离去。

  谢谙走出厨房,看见等候在廊庑下的沈晴鹤,又看了看手中的食盒,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当他在听见不知道哪个厨娘说她儿子委屈流泪的时候,他就无法淡定了,也无法去冷静。

  他想到江景昀浑身是是伤,想到他一个人醒来后动弹不得,想喝口水都没人给他倒,想到火场中江景昀走在他后面替他清扫障碍。

  种种画面纷至沓来,心头像是被什么尖锐的硬物给刺痛了,连带着脑子里都昏昏沉沉,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一般。

  讨厌归讨厌,可江景昀到底还是帮他把沈晴鹤救了出来。他想去看江景昀,但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刚好厨娘那句话唤醒了他。

  是以,他便不假思索地冲了进去。

  他去送面的!江老二总不会让他滚了吧。

  其实谢谙心头还藏着一个更深的想法,比送面强多了,但他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是想去陪着因受伤而变得脆弱不已的江老二。

  “我去给二哥哥送点吃的。”谢谙定了定心神,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食盒,有些不自在地说道。

  “那我也去看看大哥吧。”沈晴鹤眼帘低垂,低声道,“毕竟也是因为我。”

  “那行,走吧。”

  直到到了落花时节门口,谢谙猛地一拍头,这才想起这里是有结界的。是以,当看见结界上泛起那强悍雄厚的灵光以及被拦在外头的沈晴鹤眉梢那来不及敛去的错愕时不由得一阵尴尬。

  “那个……我忘了这里有结界。”谢谙不好意思地开口。

  “那就放这么?”沈晴鹤问。

  “我送进去。”

  “可你不是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结界对我没用。”谢谙无辜地眨了眨眼,“若不是管家提醒我都不知道。”

  “怪了。”沈晴鹤盯着结界上那不断流淌着的灵光,沉吟片刻,又看了看谢谙,抿了抿唇,道,“那你进去吧。”

  “晴鹤。”谢谙顿了顿,“要不你先回去歇着吧,我马上就回来。”

  “不用。”沈晴鹤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我就在这等你。”

  “等你出来,我同你说说我这一年的经历。”

  沈晴鹤这后半句话直接把谢谙那到嘴边的话轻飘飘地给击回唇齿,慢慢入喉,随着血液在五脏六腑间散了个粉碎。

  “好吧。”谢谙点点头,“那我很快就出来。”

  谁也未曾想到这个很快竟持续到了深夜子时。

  谢谙蹑手蹑脚地走进屋子,却不曾眼前看见的一幕却是令他毛骨悚然,浑身血液齐齐往脚下钻去,眼珠子差点都要砸到地上。

  “二……二哥哥。”谢谙僵硬地放下手中的食盒,拖着陡然间沉重起来的步伐,艰难地走到窗边横摆着的一张软椅上,嗓子眼异常生涩,颤抖地挤出一抹声音。

  只见江景昀斜躺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地望向窗外,腰间搭着一层薄毯,把那匀称修长的腿给严严实实覆盖住,可薄毯上却是晕出了朵朵妖冶璀璨的红花。

  露在外头的上半身赤.裸着,也被殷红的血液给占据了地盘,顺着那流畅优美的线条悠悠滑落。

  而他手里正拿着一把锋利的短刃,锋利的刀身上还淌着汩汩鲜血,闲庭信步似的慢慢悠悠滴落在昂贵柔软的地毯上。

  除去那斑驳血迹之外,洁白的地毯上还聚着大大小小,颜色深浅不一的东西,跟准备渡水的蚂蚁似的乌泱泱地挤在一堆。

  那是肉啊!

  谢谙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眼前的场景,喉咙堵了一团被水浸过的棉花,那团棉花间许是夹杂了些许粗砺的沙石,卡得喉咙生疼。

  江景昀竟然用刀生生地把他伤口上的腐肉给削了去!这人的内心是有多强大,才能对自己下得如此狠手。

  听见耳边动静,江景昀手里握着的刀哐啷一声掉落在地,睫毛簌簌,缓缓回过头。惨白的面色上尽是虚弱,平日里那双总是带着凛冽寒冰的凤眸也褪去了所有凌厉,泛着一层薄粉,眼尾还带着些许奇怪的光亮。

  宛若霁雨初晴后停留在桃枝间不肯离去的水珠,恋恋不舍地揽着一处粉红,尽情释放着属于自己的风采,为博世人艳羡。

  江景昀在谢谙离开不到半炷香时间就醒了,当他发现自己正处于落花时节,感受到嘴里残留的苦涩以及瞥见小几上那稳稳当当放着的药盒与绷带,他便知道是谢谙带他回来的。

  这一认识使得他嘴里那点苦涩也冲淡些许,那已经被烈火烧成一片灰烬的心原上还是不肯死心地探出一点点嫩绿的希望。

  现在没见人,说不准马上就会回来,他还要给自己上药呢。

  于是,江景昀就抱着这个念头,乖乖地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房梁上那巧夺天工的浮雕,满心期待回来给他上药的谢谙。

  赑屃铜壶里的水滴答滴答地漏了一大半,门边也始终没有听见谢谙的脚步声。

  结果显然可知,可他还是不甘心,甚至从床上挪到窗边的软椅上,够着窗口,跟个深闺妇人似的眼巴巴地盼望着心上人回来。

  金乌一点一点西沉,飞了一天的鸟儿乘着落日余晖扑闪着翅膀回了窝,眨巴着乌黑圆溜的小眼睛,好奇而又茫然地看着倚在窗前的人,嘴里发出熟稔的叫声。

  不会来了。

  江景昀终于死了心,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眼皮轻轻垂下,敛去那昂贵奢侈,不该存在的期盼。

  明明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为什么现在反而会去期盼那些不合时宜的念头呢?万丈深渊间那一闪而逝的光亮,到底是激发了底下生物对美好事物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奋不顾身朝它奔去,历尽千辛万苦才发现是镜花水月,人间大梦。

  罢了,还是靠自己吧。把腐肉削去再上药,缠好绷带,也没什么难的,一个人也搞得定,很简单。

  江景昀收回目光,低头打量着身上斑驳伤痕,掌心幻化出利刃,咬紧牙关,把刀锋贴在被烧得发焦的伤口,冰冷的刀身将他全身血液都给冻结,凉意直达心头。

  他抬手果断地削去腿上的一处腐肉,痛苦的□□自他那咬紧的牙关间溢了出来。他赤红着眼,隔着朦胧水汽看着模糊的伤口,按住那不断颤抖地腿,恼怒地捶打着身下的薄毯,拿过一边的帕子塞在嘴里,再一次拿起刀,面不改色地割着肉。

  果然很简单,不用谢谙,他一个人也能做到。再歇一会儿,歇完再上药。

  腐肉削得差不多了,江景昀无力地瘫倒在旁,身上冷汗涔涔,伏在软椅上,鼻翼浅浅鼓动,两眼迷离,意识昏沉之际却还是把头转向窗外,宛若无尽黑暗中黯然消散却依旧渴望着明日的蜉蝣。

  谢谙再也站不住,双腿瘫软无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只手死死抓着江景昀的手,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我们去床上躺着,我帮你上药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