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侯今天挨揍了吗 第62章

作者:林未期 标签: 情有独钟 年下 虐恋情深 玄幻灵异

  泰安帝话一噎,到嘴边的话又给绕了回去。

  “景王可想好了。”卫言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目光森冷似嘶嘶吐信的毒蛇,张开着淬着剧毒的獠牙企图靠近着江景昀柔软的咽喉,肆意撕咬啃噬着。

  “卫大人年事虽高,但这耳朵还是好使的吧?”江景昀反问道,“既是听见了就别多废话。”

  卫言觑了眼泰安帝的神情,见他没出声阻止,那便是同意了。

  他急不可耐地从袖子里掏出是非鉴抛于空中,指尖捻着诀,金光粼粼的簪花小楷悬于空中,优雅从容地书写着谢谙的罪行。

  卫言用他那苍老的声音念着。

  “贪赃枉法,两百鞭。”

  “枉顾百姓生死,一百鞭。”

  “总共三百鞭,按理当在君上与百官的见证下完成。”

  众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三百鞭善恶鞭!这打下去不死也得脱层皮吧?在再者这善恶鞭造成的伤痕需要半年才能完全愈合,这疤痕一辈子都不会消。疼痛是一时,耻辱却是一世。

  这景王究竟是为什么要给安平侯代罚?难不成是吃饱了撑的?

  就在大家揣测江景昀的目的时,他已经掀开袍子直接跪在地上,面上八风不动,波澜不惊道:“那就开始吧。”

  卫言也不是推脱之人,掌心金光浮现,一柄龙头凤身长满倒刺的金鞭跃然于掌中。

  “得罪了。”卫言走上前,在空中轻轻甩了甩善恶鞭,破风声猎猎作响,隐隐有龙鸣凤噑之声,听得大家忍不住齐齐打了个寒颤。

  鞭子抽打在□□上发出的沉闷声听得在场所有人心头砰砰直跳,四溅的血珠欢畅地打湿华丽的地毯,晕开朵朵红莲,妖冶鬼魅。

  江景昀咬紧牙关,面上没有丝毫表情,然则那微微抖动的肩膀以及手背暴起的青筋却是出卖了他。

  角落里的谢谙看红了眼,心脏直抽抽地犯疼,眼泪擦了一遍又一遍,两只袖子都湿透了也未能得到半分释怀。

  善恶鞭专门用来对付穷凶极恶之辈,江景昀嫉恶如仇,断不可能任他逍遥法外。

  这么一来便说明……江景昀是信他的!至始至终都信他!

  江景昀从来都没看轻他,也未曾认为他是不材之木。

  作者有话要说:

  近来令你最感动的一句话。

  谢谙:“本王代替安平侯受这刑罚”,二哥哥真的是最最最最好的二哥哥了!我也是真的狗了,嘤~

  江景昀:我人都还躺着,听不见,非要听见的话就是狗子的哭声了,不感动,就会想打他。

  谢辞:“天冷了,记得穿秋裤”,来自老母亲的提醒。

  沈晴鹤:……哪里有人愿对我说话。

  陈无计:“老公真有钱,老公真棒,老公脾气超级好”。

  顾行止:楼上的,你这是打算跟我住同一间病房吗?

  (另:“物无非彼,物无非是,自彼则不见。”出自《庄子》)

第72章 江景昀,我错了

  谢谙不知道自己抱着什么心情看完江景昀受完这三百鞭的,有内疚、心疼、愤怒等等。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可他依旧能够清晰看见殷红的血迹顺着江景昀那墨色的长袍滴落在地,脊背上纵横交错的伤痕比渔网还要细密。

  惊心动魄,看得人头皮发麻。

  卫言掌管明镜司多年,素来目中无人,对于江景昀那对万事万物不屑一顾的态度早就看不惯,好不容易能逮到他撒撒气,每鞭都灌足了灵力,生怕打不死他。

  三百鞭打完之后,江景昀浑身上下唯有脸上的皮肉是好的,其他地方已经是血肉模糊,新添的伤口有些害怕来到这个世间,怯怯地裹挟着衣裳的碎料把自己遮了起来,奈何它却忘了自己此刻的身量。

  一叶障目,自欺欺人。

  “好了,今日之事断不可与外人言,若有违者,以抗旨论处。”泰安帝不忍地别开头,揉了揉眉心,轻叹一声,“薛毕,让人护送景王回府。”

  “不必。”江景昀扶着膝盖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原本挺如松柏的身姿恍若被骤然间落下的大雪压弯些许,却依旧固执地不肯折腰低头,萧瑟间又带着独有的倔强,于崖顶绽放风华。

  他深吸一口气,极力调整着紊乱的呼吸,苍白的薄唇微微翕动着:“本王自己能走。”

  泰安帝仍旧有些不放心地打量着江景昀。

  “不必送。”江景昀剑眉挑起,再一次强调,声调又陡然升高了几个度,若是仔细观察便能发现里面的颤抖。

  官员们脸上写满佩服与惊惧之色,不得不感慨江景昀的强大,竟然能在受了三百鞭善恶鞭下还能若无其事地站起来。

  江景昀这人好面子好到就算只剩一口气,也不需要旁人一点关心,照样能自己一个人往前继续走。若是换做在战场,怕是还会继续上场杀敌。

  世人皆谓他强大,却忘了他也只是血肉之躯筑成的,会流血,会痛,会难过……会死。

  江景昀拒绝了内侍的搀扶,一个人艰难地迈着步子,踉踉跄跄地往宫门口方向走去,两侧的宫灯把他的身影拉得老长,最后又不甘心地落在他走过的地方,留下几串大小不一的阴翳。

  宫门外尚未看清楚人脸就听见一声急匆匆的嗓音:“舅舅!舅舅!”

  谢辞在掀了无数遍车帘之后,总算是看见了自己等待的那个人,嘴角刚刚扬起的弧度骤然间凝滞。

  他不顾车夫的劝阻,疯了似的跳下马车,大步跑到江景昀面前,伸手想要扶住他,可看着他这满身伤痕无从下手,生怕弄疼了他。

  他眼圈一红,喉咙一哽,咬牙切齿道:“舅舅,这是哪个狗操的王八蛋干的?我杀了他去!”

  “不可胡闹。”

  江景昀有些迟缓地抬起头,空洞的眸子里借着一边的烛火方才寻回一丝若有似无的光亮,恍若昙花一现。

  “还不快些把本世子给舅舅准备的斗篷拿来!”谢辞擦了把眼睛,转过头冲着一边的小厮凶巴巴地说道。

  谢辞接过小厮递来的斗篷,轻轻抖开,小心翼翼地披到江景昀肩头,带着厚重的鼻音说道:“舅舅,今天中秋,阿娘让我接你回去吃饭。”

  “舅舅,跟我回家,好不好?”

  “不。”江景昀眯着眼盯着谢辞看了好半晌方才确认他是谁,轻轻摇摇头。

  “要去看看他。”他慢慢往后退了一步,目光转向南边的街道,小声呢喃着,“去……看看他。”

  谢辞劝不动江景昀,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一双手环在空中,以防万一。

  一路七拐八绕,江景昀总算停下脚步,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府邸,记忆中熟悉的匾额已经撤去,新的牌匾还未挂上。

  檐下灯笼里烛火阑珊有几缕烛光借着缝隙悄悄窜到门边的侍卫肩头,却又被那嗡鸣出鞘的利剑给吓得魂飞魄散。

  “君上有旨,任何人不准踏入此地。”侍卫甲沉声道。

  “放肆!”

  谢辞自是知晓这是谢谙的府邸,虽说不喜谢谙,可自家舅舅拖着满身伤痕也要来,心里即便再不痛快也只能忍着,尤其是当听见这个侍卫的话时,登时如那被点燃的焰火,噼里啪啦炸开锅。

  他指着侍卫的鼻子,插着腰骂道:“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本世子的舅舅,青虬的景亲王,是你等可以随意阻拦的?”

  “这……”侍卫甲有些为难地看了眼同伴,又看了看谢辞,正欲说话,却见江景昀已经推门而入,登时瞪圆了眼,急着要上前阻拦,却被一道银光挡住了去路。

  “我就看看他。”江景昀声如蚊讷,却是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就一眼。”

  谢辞也懒得与侍卫过多浪费口舌,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突然指着天,讶然道:“呀!快看,有没穿衣服的仙女呢!”

  侍卫们:“……”

  谢辞也不管自己的借口有多奇葩,赶忙推了把挡在门口的侍卫,趁乱钻了进去。

  凉亭内蜷缩着一抹黑影,跟只王八似的一动不动,若不是脚下那抹影子,当真会以为这是哪里犄角旮旯里飘出的孤魂野鬼。

  “谢……谢谙。”江景昀看着那抹黑影,眸光微闪,方才在瑶光殿内一直保持的镇定开始皲裂,嗓音有些发颤。

  蜷缩成一团谢谙闻言,讷讷地抬起头,呆滞地看着江景昀。

  “我……我来看看你。”在沙场纵横多年的江景昀在这一刻找回了多年不曾有的紧张,喉结微微鼓动着,“你。”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谢谙突然窜起,动作迅猛如猎豹,死死抱着江景昀的脖子把他按在地上,粗暴得跨坐在他身上,勃然变色,咬牙切齿道:“你竟然有脸,你竟然还有脸来!”

  “江景昀,你就当真那么讨厌我?不材之木?无所可用?是不是在你江景昀的眼里只有自己最厉害,其他人都是废物蠢材?”

  “我他妈辛辛苦苦跑去永州赈灾,到头来不仅把晴鹤折了进去,还把自己也得折了进去。我他妈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就是想给证明给你看看,结果呢?”

  谢谙的面孔因愤怒而狰狞,恍如从无间深渊里爬出的魍魉,急于向人索命。

  他死死掐着江景昀的脖子,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你江景昀就是个无情无义的畜生!你怎么不去死呢?你这种人为什么还能留在世上?你也配?”

  江景昀愕然地看着谢谙,身上的伤口好似抹了辣椒水一般,疼得他直发抖,原先准备好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呼吸愈发困难,眼皮直往下坠,却怎么也不肯阖上,就这么痴痴地看着谢谙,琉璃般清冷的眸子里藏着千言万语。

  “谢谙。”江景昀双唇无力翕动着,“对不起。”

  “我他妈不要对不起!只要你死!你去陪晴鹤,去给他道歉!”

  “再……再等等。”

  江景昀黯然垂眸,低声道:“再等等,很快,很快就会的。”

  震怒中的谢谙根本听不见江景昀的话,更是看不见他身上血淋淋的伤痕,抡起拳头就往他脸上砸去。

  “妈的!”

  藏在角落里的谢谙看着怀里闪烁着盈盈光亮的凝魄珠,再也忍不住窜了出来,用定身咒困住了一年前的自己与怒气冲冲赶来的谢辞,顺带施了个结界把二人困在一处。

  “二……二哥哥。”谢谙一把推开一年前的自己,喉咙里仿佛被烈火炙烤过一般,每发出一个字音都挤得血肉生疼。

  他小心翼翼地把逐渐陷入昏迷的江景昀抱在怀里,哑声道:“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我不该这么混账的。二哥哥,我知道了所有,你别睡了,你看看我,好不好?”

  “你别睡了,你睡了的话我怎么办?”谢谙像是无家可归的狗崽,泣不成声,“我字都还认不成全,你要继续教我的。还有百福包,它抽丝了。二哥哥,它抽了好多丝,我不会缝,你醒来给我缝上好不好?”

  “你要是不想的话,那你就教教我,我来缝。然后我再给你绣个百福,不,是万福包,绣他个一百个一千个都行。”

  “二哥哥,求求你醒醒好不好?别睡了,你理理我,陪我说说话,好不好?”谢谙把脸埋在江景昀脖颈间,似小兽般攫取着温度,“以后你怎么打我,骂我,我都不还手,只求你醒醒。”

  “二哥哥,你醒一醒,好不好?你都已经睡了十多天了,你醒来陪我说说话,说完再睡。好不好?”

  任凭谢谙如何呼唤,江景昀始终没有任何反应,与现世中躺在冰棺里的他一样。

  谢谙摊开掌心里的凝魄珠,嘴里默念着诀,凝魄珠不仅没有任何反应,反而周身的光芒慢慢减弱。

  “二哥哥,陈无计骗我。”谢谙反复试了几次后终于失望地低下头,跟被人骗走糖果的小孩委委屈屈回家跟大人告状的小孩一般,“他说凝魄珠亮了你的魂魄就能回来,刚刚明明还亮着的,怎么现在就不亮了呢?”

  “二哥哥,等你醒来帮我去揍陈无计好不好?你帮我揍他,我给你做玉露杨梅糕,给你做各种好吃的,还有馄饨,我去学着怎么包。我还要攒钱给你买新衣服,买好多好多,每天都穿新的,假如钱不够我就又去给人洗碗炒菜。”

  谢谙兀自说了一会儿又哭了起来:“二哥哥,对不起,对不起啊,我没用,不能带你回去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在这陪你的,一直陪着你。我哪也不去了,我就陪着你。”

  就在谢谙说话的同时,一道虚弱的嗓音断断续续响起。

  “谢……谢谙……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