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影 第13章

作者:秋绘 标签: 玄幻灵异

  这样一来他也能理解为什么景忆鸣能那么冷静地砍活尸了,按宴尘远说的,他从小就见过鬼,冷静算什么,孟然想了下,最后在三楼小房间里砍活尸的时候他是闭着眼睛的,没看见景忆鸣的表情,说不定景忆鸣边砍边笑呢。

  本来就不正常又压抑那么几天,一砍活尸突然体验到了丰收一般的喜悦,莫名其妙乐起来了也说不定。

  萧渡水在这时候推开门,感受到屋里的冷气后很明显地啧了一声:“不发烧了?”

  孟然回过神,把手机揣进兜里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了。”

  至少没有头晕眼花手脚变轻那种症状,早上出去吃早点的时候比谁都健康。

  萧渡水手里还拿着体温枪,走进来冲他额头上一摁,看了眼显示温度,三十六度五,是好了,他没说什么,关上窗户去冲了包冲剂端进来叫孟然喝了。

  “宴尘远和我说了下,要你组队去轮回边境的事儿,”萧渡水说,“那个景忆鸣,你不想和他一块儿?”

  “……没有。”孟然一口干了冲击,抬眼看着萧渡水。

  “我不是来劝你的,孟然,”萧渡水坐在床边,不知道在看什么地方,“我是想说,不管你想不想,你都得和他一块儿。”

  孟然握着杯子没说话。

  “你第一次去轮回边境的时候,有……有景丞和你照应着,现在你是一个人,”萧渡水说,“你必须得和他一块儿,否则你宴叔叔揍你。”

  孟然不知道说什么,他低头看了看杯子,里面有些没有彻底融进水里的小颗粒,现在已经化成了一团,黏糊糊的贴在杯底。

  “你从医院逃跑的时候他就想揍你了……不管景忆鸣那人怎么样,想活下去的心总不会错,和他一块儿至少能安全点儿,”萧渡水在他肩膀上拍了下,“洗杯子去。”

  “嗯?哦。”孟然应了声,拿着杯子到厨房去洗,杯底那些颗粒被冲散,孟然看着那些水卷着药流走,做了几个深呼吸。

  其实不需要萧渡水来说他也清楚,和景忆鸣一块儿闯关的赢面会大很多。

  ……组队就组队吧。

  孟然冲完杯子,拿东西擦了擦放到一边。

  就像萧渡水说的那样,至少他们的目标都是活下去。

  “他这会儿应该在生气,”景忆鸣拿着个勺子,在咖啡里搅了半天一口没喝,“问他叔叔我家在那儿,然后看看地图,发现我家根本就不在早点摊附近。”

  “然后发现你是个跟踪狂的事实?”陆桓意抱着只猫,坐在沙发上打了个呵欠。

  景忆鸣笑了半天才往沙发上一靠,又坐直了,端起咖啡杯时手腕上的红绳和符咒轻轻地晃:“这玩意儿到底有用没用?”

  “我不说了么,不确定,我也没去过轮回边境,”陆桓意又打了个呵欠,擦掉眼泪后看着景忆鸣,“……你这张脸看着挺奇怪的。”

  “是么?”景忆鸣扭头在玻璃的倒影上扫了两眼,“还行吧?”

  “笑起来的时候特别怪,你不觉得么?”陆桓意把猫抱到一边,搓搓手,“待会儿重新给你弄一下吧。”

  这个点儿外面的人逐渐多了起来,裹着厚重的棉袄或羽绒服走在街上,阳光落下来,积雪开始融化,屋檐上的水珠噼里啪啦地落在雨棚上。

  冬季少有的暖阳收起后寒风愈发唬人,天色渐晚,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

  没什么地方可去,孟然干脆坐在屋里发呆,外面宴尘远和萧渡水似乎在商量着来次大扫除,俩人从吃完早点就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拌嘴,吃完中午饭也不安生,睡一觉起来接着吵。

  孟然有时候觉得他俩的感情就是吵出来的,爱之深恨之切。

  到了晚上,宴尘远说景忆鸣那边组了个饭局,孟然和景忆鸣都得去,说是为了让他们彼此熟悉熟悉,顺便探讨一下分到同一关的方法。

  孟然没想到早上见了景忆鸣,晚上还要见景忆鸣,被宴尘远塞进车里的时候心情极其复杂,被萧渡水裹得密不透风,跟碰了风就会原地风干一样,心情更复杂了。

  下了车,白天好不容易蓄起的一点儿温度被冷风吹得荡然无存,好在孟然不太冷,站在原地等宴尘远停车。

  饭店外头是最亮堂的,路灯加上他们自己的招牌,努力把自己折腾成夜晚里最亮的那颗星,孟然眯缝着眼睛,呵出一口热气,看着白气在空中翻腾至消散,打了个呵欠。

  这时路边又停下一辆车,景忆鸣下了车,孟然刚好张着嘴望过去,两个人视线撞上,景忆鸣很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

  孟然闭上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哎,小宴啊!”车上又下来一个中年人,“到多久了?”

  “刚到,”宴尘远笑笑,“停车去,搞快点儿。”

  中年人迭声应好,停好车后四个人开始往定好的包间走,两个长辈走前面,孟然和景忆鸣跟保镖似的,又没那么敬业地寸步不离,一步一步在后面跟着挪。

  快到包间门口的时候景忆鸣忽然从兜里摸了什么递过来:“给。”

  孟然低头一看,熟悉的包装,熟悉的款式,又是一片口香糖。

  “景忆鸣。”孟然忽然说。

  “啊。”景忆鸣看着他。

  “你晚上睡觉记得侧着睡。”孟然说。

  “为什么?”景忆鸣问。

  “侧着躺,脑子里的水说不定能流出来,”孟然接过口香糖,很郑重地拍了拍景忆鸣的胳膊,“加油,早日康复。”

第13章 互相帮助

  菜是中年人点的。

  估计是提前问过宴尘远孟然忌口,饭桌上都是孟然挺喜欢吃的菜,服务员又端上来两瓶酒,中年人和他们说不用管这边了,没事儿别进来。

  气氛其实很尴尬,毕竟他们是来讨论轮回边境,一不留神就要丧命的那种事情,宴尘远和中年人坐下后口头的话逐渐严肃了起来。

  知道的知道他们来吃饭,不知道的以为他们聚众上坟。

  “吃点儿这个,”中年人用公筷给孟然夹了点儿菜,“你宴叔不说你最爱吃这个么?”

  “嗯,”孟然端碗接过,“谢谢。”

  “哎,也别提谢不谢什么的,”中年人叹了口气,“你们好好儿闯关,安全回来才是最重要的。”

  “都是从小见过鬼的,”宴尘远的语气有点儿严肃,“碰上事儿的时候冷静点儿,知道么?”

  知道。

  孟然盯着碗里的菜。

  所以什么时候能吃饭?

  夹完菜以后两个大辈儿的不动了,孟然觉得自己这会儿突然拿起筷子开始吃饭多少有点儿突兀,但饿是真的饿,他还在车上的时候就饿得不行了。

  “所以那个轮回边境,你们俩怎么才能分到同一关?”中年人皱着眉,有些担忧地问,“我听说很少会把同一拨人分到一起……”

  “找到出事点,然后以同样的方式一起死,”孟然把自己的视线从饭菜上撕下来,“死一块儿就行。”

  “什么叫出事点?”中年人没听明白,“死一块儿了,那还能进轮回边境吗,不都死了吗?”

  “出事点就是我们进入轮回边境前,发生意外濒临死亡的地点,对吧?”景忆鸣接过话题,“那张脸说过,第二关开启前我们就要去出事点,以相同的方式再出一次意外。”

  相当于再死一次。

  孟然的用词可能有点儿直白了,但意思总没错的。

  “但是每个人的出事点都不一样,”景忆鸣的手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如果强行到同一个出事点,确定还能进入轮回边境?”

  “能,”孟然说,“但是会有惩罚。”

  “什么惩罚?”景忆鸣皱着眉看他。

  “会遭到精神层面上的恐吓,”孟然的手在肚子上轻轻按了按,桌布挡着,没人看得见他在干什么,“看见自己死,亲人死,或者看见很多鬼冲你来?每个人都不一样,我说不准。”

  中年人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纠结:“那……”

  “不会伤害到肉体,”孟然用手撑着脸,语调没什么起伏,“意志坚强点儿,挺过这个惩罚就没事儿。”

  饭桌上的气氛更沉重了点儿。

  上坟的感觉也更浓郁了。

  孟然没心情研究他们忽然的沉默是在想什么,反正谁也没有说话,谁也不知道这个精神折磨到底到达怎样的程度。

  过了会儿,中年人重重地叹了口气,摇着头说:“都是命……是命……”

  “我跟着你去你的出事点,受到惩罚的就是我,对吧?”景忆鸣忽然问道。

  “嗯?”孟然愣了下,“是。”

  “……行吧,”景忆鸣扯了扯嘴角,“反正我经吓,吓个七次应该不碍事。”

  中年人听见了他们俩的对话,欲言又止地望过来。

  “公平起见,一人一次吧,”孟然看着他,“实在不行可以抓阄。”

  “我和你说过啊,我忘了我是怎么去轮回边境的了,”景忆鸣耸耸肩,靠到椅背上,“我只能去你的出事点。”

  “啊。”孟然这会儿才想起来,景忆鸣是说过,不记得出了什么意外,也不记得怎么去的轮回边境。

  他望向中年人,试图在景忆鸣的亲戚上找点儿线索,但中年人的表情变得有些无奈,长叹一口气:“我也不知道,他出去旅游,突然失踪,回来就说自己进了轮回边境……”

  “车祸?”孟然开始猜测,“撞到脑袋了?”

  “他去的无人区,”中年人又叹了口气,看向景忆鸣的眼神有点儿怪异,“不知道是车祸还是……在无人区被野兽袭击了。”

  孟然哦了声,干脆不猜了,扭头看着景忆鸣:“那辛苦你了。”

  要被吓七次,想想就很艰难。

  “……啊,”景忆鸣看向他,扯着嘴角笑,“我是不是应该说句不辛苦?”

  “好了,吃饭吧,菜都快凉了,”宴尘远在这时候出声打断他们,终于把话题提到了一个没那么沉重的层面,“吃完再说。”

  一桌饭菜这才开始下肚,孟然吃之前觉得自己饿得能把桌子啃了,吃起来倒没吃多少,没一会儿就放下筷子听中年人和宴尘远闲聊。

  说是让他和景忆鸣熟悉熟悉,真正聊起来的还是两个大辈儿的人,孟然觉得无聊,说要上厕所然后出了包厢,景忆鸣不出所料地跟了出来,就在身后一步一步地跟着,没上前也没吭声,孟然就当他不在,手揣在兜里碰到刚才接过来的那片口香糖。

  孟然剥开糖纸把口香糖塞进嘴里,回头看着景忆鸣:“你能不跟个变态似的整天跟着我么。”

  “怎么就整天了,”景忆鸣的手也揣在兜里,对变态这两个字挺无所谓地笑了笑,“这不刚跟着么?”

  “早点摊?”孟然说。

  “我家住那儿。”景忆鸣说,“碰巧遇到的。”

  “你家住早点摊五条街以外,都他妈不在一个区了,”孟然说,“这个巧碰得挺响亮。”

  景忆鸣乐了半天没说话。

  他们俩站在饭店门口,寒风一阵又一阵地挂,孟然嘴里也是冰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在冬天吃薄荷口香糖,张嘴一说话舌头都能被冻断,偏偏这时候景忆鸣又要和他说话:“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不能,不好,不知道。

  孟然心底浮出拒绝三连,说出口之前还是给咽了回去,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