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影 第36章

　　“我是被推下去的，”沈璇说着，视线落到了孟然身上，空荡荡的眼神仿佛要把人吸进去，她喃喃道，“当时……有人把我拽上楼，然后推了我一把。”

　　从303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黑了，是属于黑夜的那种黑，天空寥寥挂着几颗星，不足以照亮大地，从三楼的护栏往外看时，外面是黑的，灯格子也没亮起来。下了三楼，仿佛前往了另一个世界，护栏外其他楼房的灯是亮的，许多女生下了晚自习正要回到寝室，热热闹闹的，看见楼上走下来几个男人免不了愣一下。

　　孟然回过头，看着几个女生一边聊天一边走上三楼的楼梯，没有任何异常。他想了想，倒退两步走回三楼的楼梯，站在台阶上仰起头往护栏外看了眼。

　　“看见了什么？”景忆鸣问。

　　“出去再说。”孟然走下楼梯，低声和景忆鸣说了一句。

　　走下楼梯，早上带着他们去监控室的那位npc就在寝室外等着，搓搓手快步迎过来：“怎么一去就去了一天啊？”

　　“厉鬼难缠，和鬼斗了会儿，”孟然又开始半真半假地编，“鬼怪太多，不好临时用物件改风水，现在又太晚，阴气重，不好除鬼。你先给我们安排个住处弄些吃的，这事儿得从长计议。”

　　此时有个学生在后面喊了声刘主任，那npc回头应好，又和孟然他们说：“好好好，这些肯定安排好了的，就是，我想问问……是什么鬼在上头？”

　　“厉鬼，凡人勿听，”孟然说，“听了耳朵会烂掉。”

　　刘主任一耸肩膀，点头称是，带着孟然他们去了教室宿舍，分了两间房给他们，毕寻文和林岑自然一个房间，景忆鸣和孟然，再带个赵豪一块儿住进另一个房间里。

　　没空休息，等刘主任一走，孟然就直接带着景忆鸣和赵豪去找隔壁的女生。

　　“你相信沈璇么？”景忆鸣问。

　　“不信，”孟然说，“我们看过监控，是她自己上的天台，自己跳下去的，身边没有任何人。”

　　“如果监控是假的呢？”毕寻文问。

　　“那……那也不能信她，”林岑在这个时候说，“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怪，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但是……”

　　“但是。”孟然接了句。

　　“看视频的时候，沈璇跳下去之前，我听见她说了句话，”林岑顿了顿，“声音和那个女鬼的声音不一样。”

　　“这你也能听见？”毕寻文震惊地看着她。

　　“可能是故意让人听见的，”孟然看着林岑，“接着说。”

　　林岑点点头，咽了口口水：“视频里的声音说：‘放学后’。”

　　“放学后？放学后是什么意思？”毕寻文迷茫地问。

　　旁边的赵豪突然从兜里摸出一个小本本出来，拿着笔在上面写着什么，几个人察觉到他的动作，看了一眼，他立刻喊道：“看什么！我随便记一下！”

　　孟然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放学后’可能是什么线索，先记着。”景忆鸣说，“但如果视频里的声音和我们见到的沈璇的声音不一样，那就更不能相信那个沈璇了。”

　　说着，他又看向孟然：“你刚才发现了什么？”

　　“还记得上一关的三喜四悲叩门法么，”孟然反问了句，说完又想起来林岑他们不知道这个，便解释，“我怀疑有两个三楼，只有掌握了真正的方法，才能去到有鬼，也就是真正出事的三楼里。”

　　“什么？”林岑没听明白。

　　“两个世界，明白么？”孟然伸出两根手指，掰着食指说，“我们现在在这里。”

　　“鬼在这里。”景忆鸣伸手捏了捏他的中指。

　　孟然扭头看了他一眼，又把头扭回来继续和林岑毕寻文解释：“我们和鬼，身处两个不同的世界，不能干扰也不能触碰，这里的学生应该也是这样。”

　　“但是……”林岑想要说什么，被孟然打断了：“但是就像手指一样，虽然是两根，但是他们有手掌连接，只要掌握了方法，”他说着，把两根手指并拢，“就能让两个世界互相触碰，鬼和人相遇。”

　　林岑和毕寻文皱起眉，半懂不懂的，继续听孟然说。

　　“刚才出303的时候，我站在走廊往外看，外面的楼是黑的，”孟然说，“走下来再回到三楼，往外看时，楼层全亮了。”

　　“你的意思是，有两个三楼，”毕寻文说得有点儿艰难，“而我们一开始，就是被带进了那个有鬼的三楼。”

　　“是的，”孟然点点头，“有空得去没鬼的三楼看一眼，说不定有线索。”

　　景忆鸣坐在旁边，若有所思的模样，一直没吭声。

　　当时沈璇坐在303的桌子边，说完有人推我下楼后，还说了很多，总结一下，大概意思就是三楼的确被鬼怪入侵了，但鬼怪是在她死后才入侵三楼的，有一个真正的女鬼——听到这儿的时候孟然差点儿憋不住吐槽——难道你是男鬼？

　　好在憋住了。

　　沈璇所说的真正的女鬼住在309，每天晚上十二点一过就会随机选取几位幸运群众拖到天台杀死，沈璇和其他几个理智尚存的女鬼躲在旁边，生怕被她发现，而那个女鬼不光杀人，她还会召唤许多厉鬼，沈璇说喘息声正在逐渐朝着二楼和四楼蔓延。

　　但这样一来，沈璇所说的事情又和刘主任所说的事件矛盾了，刘主任分明说的是在三楼出现诡异事件至今，只有三个女生跳楼，其中有一个还是跳楼未遂，被救下来后又跳了一次，哪有沈璇说的那样死了那么多人。

　　两边的线索矛盾，孟然谁都不打算信。

　　“我在想，”毕寻文这时候开口，屋里几个人都看向了她，“如果按照两个三楼这个理念，那么沈璇活着的时候听不到喘息声的事情是不是就能说通了？”

　　林岑想了想：“你的意思是，当时三楼的人已经被拖进有鬼的三楼里了，而沈璇和其他几个人在现实的三楼里，所以才听不见……”

　　“注意听讲，”孟然打断她，“刚才说过，两个世界是不互通的，不能听见也不能看见。”

　　如果其他人已经进了鬼三楼，那么整个现实世界的三楼里就会只剩下沈璇和另外两个女生，他们是不能互相看到的，除非像第二关那样，有一个门做界线，门内门外两个世界可以互相窥探。

　　但三楼是一整个，女生们睡觉写作业都在这里，没有边界线，不应该能够互相看到。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了，”沉默了很久的景忆鸣终于开口，他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那个要把三楼变成鬼界的鬼，是故意不让沈璇她们听到声音的。”

　　“所以死的也是她们。”孟然接上一句，“她们这几个跳楼的小姑娘之间，一定还有什么秘密……”

　　他话没说完，房间的灯忽然暗下来，赵豪立刻我操了一声，一脚踹倒了面前的椅子，孟然也没忍住啧了声，赵豪踹倒的椅子直接撞在了他的小腿和膝盖上。

　　黑暗中，他一把攥住了谁的胳膊，很快分辨出来，是景忆鸣。

　　“你他妈敲电闸上了啊？”孟然没好气地问。

　　“……不好意思，我习惯想事情的时候敲点儿什么东西。”景忆鸣很抱歉地说。

　　几个人互相问候了一下，发现大家都还平安，情绪也稳定，便决定离开这个地方，毕竟待在黑漆漆的房间里没什么安全感，但几个人往前走了一大截，竟然没有找到出路，而陷入黑暗之后他们似乎许久没有适应这种光亮程度，很难看清旁边到底有什么，黑得一塌糊涂。

　　孟然说：“排成队走，拉着前面人的衣服，一直说话不要停。”

　　“为什么？”林岑问了句。

　　“拉着走是怕走丢，”孟然的声音在最前面传来，“一直说话，是防止周围的人突然被换了还不知道，跟着别的东西走也会走丢。”

　　林岑抿了抿唇，没说话，她听见门口传来了响动，是有谁在撬锁还是握住了门把，分辨不出来，但门口一定有人。

　　同时后方也有人。

　　后方的窗户被一点一点推开，林岑把这些动静快速说了一边，孟然的声音沉了下来：“没事，我走前面，景忆鸣去最后掩护。”

　　景忆鸣应了声，很重地捏了下孟然的胳膊，然后走到最后，拉起了赵豪的衣摆。

　　“说话别太乱，以防听不清，音量不用太大，”孟然说得很快，他也听见了门口有什么声音正在一点一点传来，“最好报数。”

　　“报数不是会引来鬼吗？”赵豪打了个哆嗦，“鬼会跟在我们后面……”

　　“最后面的是我，”景忆鸣低声说，“放一百八十个心吧，你没了我都不可能没。”

　　赵豪说好的，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还没开口，孟然已经带着队伍往前走了，与此同时开始报数：“1。”

　　林岑走在队伍的最中间。

　　或许是毕寻文孟然他们刻意的保护，还是别的什么，反正她走在最中间，最安全的位置，但却没那么安稳，她听到了很多声音，尖叫的，嘶吼的，还有沈璇以及刘主任口中的喘息声。

　　他们走在黑暗里，不知道走了多久，但林岑知道后面的窗户已经被完全推开了，门也被打开，外面泄进来一些星光，已经离得不远，只要走过去就能离开。

　　“鬼来了，”孟然的声音忽然从前面传来，十分严肃，“不要回头，也不要回答任何问题。”

　　几个人身体一僵，继续报着数往前走着。

　　林岑感觉有很多声音钻进耳朵里，她从未这样恨过自己的听力，吵得她快拉不住毕寻文的衣服，手抖得不成样，身后的赵豪倒是死命地拽着自己的衣服，里面那件圆领t快被他拽成穿反的v领了，她打了个哆嗦，咬着牙报数：“3！”

　　又一声尖叫在耳边炸开，林岑瞪大了眼睛，手不可抑制地失去了力度，她松开了毕寻文的衣服，脚步也随之停下，整个人停留在了黑暗之中。

　　身后的赵豪也松开了她的衣服，周围没有声音，没有报数声，只有她一个人停留在这里。

　　林岑捂着耳朵吸了吸鼻子，哆嗦着喊：“寻文姐……孟然……”

　　喊完又想起来，他们不可能回答自己，孟然已经说过了，不要回答任何问题。

　　她只能一个人往前走，门还是开着，指引着她前进的路，但在黑暗中前进手会不自觉地朝前摸索，她摸到一个湿漉漉的东西——周围似乎亮了点，一张人脸出现在面前，她的手已经探到了那张人脸的嘴里。

　　林岑立刻把手缩回来，尖叫起来，与此同时一只手抓住了她，孟然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这边！”

　　“孟然！”林岑如获大赦，回过头的瞬间一张狰狞的人脸贴上来，她忽然想起，孟然说过的，不要回答，不要回头。

第40章 窗帘

　　孟然小时候帮宴尘远抓鬼的时候，曾经遇到过这样的场景。

　　说来那次也不是宴尘远要他帮忙，是鬼自己找上门，把孟然吞进一片黑暗里，想用孟然的命去逼迫宴尘远放弃对它的追捕，孟然从小接受宴尘远的熏陶，知道遇见鬼一不能回头二不能应答，最关键的一点就是像这种创造结界，将人困在里面的鬼，遇上后千万不能搭理他。

　　越搭理越来劲。

　　那次孟然直接自己走出了结界，躲在一边吃着水果看宴尘远打鬼。

　　此时他们快步走在黑暗里，周遭似乎亮了一点，能看见有很多模糊的人影从身旁快步走过，门的距离也在逐渐地拉近，他听见有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喊了他一声：“孟然。”

　　孟然顿住，周围鬼喊连天，尖锐的声音像针一样往脑子里钻，但他还是在那样嘈杂的环境下一秒分辨了出来，那是景丞的声音。

　　景丞在后面很轻地喊了他一声。

　　“林岑不见了！”赵豪和毕寻文同时喊出声，赵豪的手里失去了林岑的衣摆，而毕寻文察觉到自己的衣摆被人放下。

　　孟然定了定神，手往后一把攥住毕寻文的手：“别回头！”

　　“林岑……”毕寻文还要说什么，孟然皱着眉打断她，“先出去！”

　　景忆鸣直接在最后面推了赵豪一把，让他往前，拉住毕寻文的衣服，四个人再度报着数往前走了出去。

　　门没有继续往前延伸，他们在黑暗里走了大约两分钟才走到门口，排着队一个接一个地出来，屋外是亮的，走廊上有声控灯，隔壁房间的灯还亮着，和屋内是两个世界，而当他们走出房门后房间内的灯又亮了起来，和他们进入时一模一样，而林岑不在房间里。

　　“她回头了。”孟然低声说了句。

　　林岑一定是回头了，所以被拉进了那个世界里。

　　“怎么办？”毕寻文慌了，林岑就是在她身后不见的，这会儿她突然觉得背后空荡荡，一阵一阵地发冷，“我们得去救她。”

　　“你去吧，”孟然面无表情地说，“加油。”

　　“你什么意思？你打算放林岑不管了？”赵豪震惊地扭过头，瞪着孟然。

　　“你去啊，没说不让你去，”孟然说完，顿了顿，抬起头看着赵豪，“鬼为什么会突然袭击我们，在刚才那一瞬间我们做了什么，为什么单单带走了林岑，林岑又被带到哪儿去了？”

　　他面无表情地说出一连串的问题，顿了顿，没有等到赵豪和毕寻文的回答，又问：“我们应该怎么过去，过去之后怎么救她，想明白了么？”

　　赵豪看起来还有点儿不服气：“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