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灵异闻录 第12章

作者:楚山晓 标签: 宫廷侯爵 HE 前世今生 玄幻灵异

  甲辰坐下来,思索着:“是吗?嘿,别说,你挺聪明的。”

  “走过去了,”戎策见三四道交叠的黑影急匆匆驶过,拉起甲辰的袖子,“趁现在。我不知道这里的时间和外面是否相同,如果耽误了,中元节过去,想要出去可就真的没门了。”

  甲辰听他说的头头是道,忍不住点头,叫上自己身后的三个跟班跟着戎策往外走。戎策一边观察四周一边寻找来时的路,不忘问道:“你这样相信我?”

  “我听说过伏灵司,虽然滥杀无辜,但是从不食言。”

  戎策心里道,滥杀无辜这词不必当着伏灵司千户的面如此坦然说出来。但是他脑海中闪过了舟楫,一个蛟族少年,背黑锅一百年不算,还被皇帝老儿多扣押了二十年。

  戎策又想到,刚刚拜师的时候,杨幼清隔三差五骂他所谓的正义感,教训他心高气傲不懂得顾全大局。这五年摸爬滚打,戎策觉得自己磨平了棱角,对着霖王都能笑嘻嘻,但是心里到底是存了些拨乱反正的念头。

  “这个摊子,”甲辰忽然开口,同时停下脚步,“怎么卖我们六十甲子的铁沁剑?”

  戎策先是扫向四周,发现无人也无鬼注意到他们,才一同来到摊子前面。他方向感很好,这间铺子他来过,昨天见还是卖锅碗瓢盆的地方,今日竟然多了这么多人间的宝贝。

  鬼市哪里是游魂的村镇菜市口,分明是一个历史悠久的黑市。中元节怕是他们最大的展销会,四面八方的牛鬼蛇神都来这里淘换好东西。

  戎策又一次觉得被黑无常骗了,还是说黑无常他自己都不知道这里的勾当?应该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强行要带着戎策坐船渡弱水——官商勾结,戎策心里骂道,黄泉竟然也有官商勾结。

  他还没骂完,就听见甲辰跟摆摊的老大娘吵起来了:“此物属于我六十甲子门派!你们从哪里偷来的!”

  “呸,老娘买来的。”

  “呸,就是你偷来的!这把剑是我二十三师兄的!”

  二十三?不是说前面死了两三个就轮到甲辰做首领了?戎策掰着手指一算,好像甲辰排第四十,当年伏灵司到底剿灭了多少魔头啊,怪不得这十年来这么太平。

  不过甲辰这么一吵,吸引了许多目光,有黑色、红光、蓝色、绿色甚至是白色的眼睛瞧向这边。戎策一把掐住甲辰胳膊肘上三寸的软肉:“小声点!”

  甲辰吃痛喊了一声,果然放低了声音,但穿透力依然不容小觑:“呸,我今天就要把这剑带走!”

  “呸,凭什么给你啊,你有钱吗?”

  “呸,我拿我师兄的剑需要钱吗?”甲辰一拍桌子,“把剑给我!”

  戎策捂着额头,他忽然想一走了之,毕竟他不是多讲义气的人,而甲辰也不是他兄弟,干嘛带着这个拖油瓶到处跑。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开溜,就听见背后一阵狂风呼啸。

  黑无常。戎策听得出这声音是谁,每次他们接走厉鬼的时候都是这样风风火火跑来。于是戎策拉住甲辰的手腕,大喊一声:“跑!”戎策心里念叨,带他走是怕他把自己供出来。

  甲辰一把抓住他师兄那把铁沁剑,跟着戎策撒腿就跑。等跑出去两三步他发现自己多抓了一把,随即将那原本盖在铁沁剑底下的刀扔给戎策,戎策下意识接住。

  这是一把古刀,刀身狭长,通体黢黑,上面刻着古代符文,还留有一道血槽。像苍锋,更像血刺,戎策握在手中挥动两下,簌簌的风响与他挥舞血刺刀的时候一模一样。

  杨幼清将血刺刀送给他的时候说过,苍锋、血刺本是一套刀中的两把,苍锋轻盈适合速战速决,血刺厚重则适合稳扎稳打。另外两把已经遗失,其中仍有记载的名为血凌,也是黑刀,刀柄狭长,进可攻退可守。

  这是血凌刀。

  戎策在握住这把刀的一瞬间就知道,它与血刺同根同源。得到了这件宝贝,他更不好意思抛下甲辰单独跑了。

  不过有了血凌,就算是在黄泉,戎策也有信心与这些孤魂野鬼一战。

  杨幼清将擦拭苍锋的布放下,他有一瞬间感觉到苍锋传递给他一阵寒意,似是警告,也似是诉苦。他望向血刺,他收集的所有刀里面,唯有这两把只见有特殊的感应,而且旁人感觉不到,唯有他能聆听刀在说什么。

  小时候他父亲说他是刀痴,痴迷到出现了幻觉,就连母亲都打趣,说他上辈子就是一把刀。

  “监察大人,”白树生推开客栈的门,快走两步到他跟前,“我们试着从内流河潜入漕帮画舫地下,但是机关重重,据说是有三十二道锁,实在是攻不进去。就连老谢都试过了,他们竟然画了镇宅符。”

  “预料之中,”杨幼清将刀收入刀鞘,望向他,“三十六计读过没?”

  白树生猜自己说没读过,回去之后应该是要罚抄十遍。但他转念一想,如果戎策犯错,起码得罚抄一百遍。这样看来承认了也没什么大损失,白树生道:“没有,但是听说过。”

  “回去抄十遍,”杨幼清瞥他一眼,“兵强者,攻其将;将智者,伐其情。知道美人计吗?”

  白树生立刻点头,但随即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啊?我啊?”

  “你屋里没镜子?”杨幼清将手放在苍锋的刀柄上,吓得白树生后退两步,听监察大人说道,“谢姑娘前几日展现的精湛演技,不加以利用,实在可惜。”

  话里有刺,笑里藏刀。白树生心里嘀咕着,望向躲在角落里把玩翠玉银钗的女鬼。谢君溪似乎是没听见杨幼清的话,杨幼清继续道:“也不知伏灵司留守的力士,会不会一个不小心打碎什么东西。”

  谢君溪显形,收了钗子,飘到杨幼清身前:“您吩咐吧。”

  “客官您慢走,有空再来。”龟公拿着晋无乡给的银子乐得合不拢嘴,他虽然不知道此人是谁,但一看就是有钱的主。晋无乡和他的那些朋友喝了三坛酒,漕帮帮主搂着当地的富家子弟在路上歪七扭八走着。

  忽然,晋无乡感觉眼前晃过一个姑娘,他怕自己喝多了看错了,揉揉眼睛。他真的看见一个身体孱弱的姑娘走过去,长得闭月羞花但是穿着简朴。“跑马,你把这几位公子送回他们府上。”

  等到那个黑不溜秋的小跟班将醉成烂泥的公子哥搀扶走,晋无乡才定了定神,转过身去寻找之前那位姑娘的踪迹。果不其然,他在刚刚出来的青楼门口看到了徘徊犹豫的女子。

  他拍了拍身上的酒气,走上前去问道:“姑娘是要寻人?”

  “实不相瞒,小女子是想,是想卖身葬父,”夜里能够表现如常人的谢君溪将手帕挡在下巴上,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我不能让爹爹走的时候连副棺椁都没有,他含辛茹苦养了我二十年……”

  晋无乡眯起眼,一双强壮的手握住谢君溪捏着手帕一角的右手,心里道,美人太过可怜,夏夜竟然冻得双手发凉。手帕掉下来,晋无乡又定睛一看,还真是个百年不遇的美人胚子。

  “这种地方哪能进,来,哥哥带你回家。”

  那么大一个千户说丢就丢?师徒二人还没等双宿双飞就阴阳两隔?恭喜假和尚掉马。

第23章 美人

  晋无乡处理完跑马今天早上给他拿来的开支明细,心情舒畅,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四殿下嘴上说公平正义,其实对于漕帮暗地里的业务是一概不知。晋无乡比先前掌握了更多的生意主导权,说他是日进斗金都不为过。

  晋无乡是神清气爽,但是谢君溪犯了难。她如愿进入了晋无乡的住处,但是这里距离漕帮画舫仍旧隔着两个院子。她本来担心功力不足白日让晋无乡看出破绽,但是晋无乡直到夜晚都没来找她,难不成是伽摳尔爾似凌棋儿流騎榴硫丄車喜新厌旧?

  这才第一天。谢君溪把那长相彪悍的男人抛在脑后,准备自己逛一圈漕帮后院。这里虽然有不少的暗符,但是她四十年养精蓄锐并非是天天睡懒觉。

  这是靠河的五进五出的大院子,除了晋无乡,连漕帮的长老、弟子都住在这里,管理森严,常见到有人押着一车车的货物进进出出。而从后门出去,不到十米便是码头,数十艘商船和渔船排开,时常有人上上下下。

  乍一看并没什么稀奇,但是这画舫的位置很奇怪。它并非是在中轴线上,违背了老祖宗建造房屋的理念,但是却正正好好处在地下河和内流河的交叉口之上。

  谢君溪想,有猫腻,绝对有猫腻。

  “这儿。”

  她听见一声喊,下意识回头,白树生从一棵树下面露出个脑袋,头上还顶着一圈树枝树叶围成的花环,以作伪装。谢君溪飘到他身前,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钻进箱子里进来的,给我颠得都快吐了,”白树生抱着他的宝贝剑,“你得手了没?看见他钥匙放在哪了?”

  谢君溪一甩手帕:“哪有这么容易?他身上是一把钥匙都没有,你从哪听来的消息,说打开密室的钥匙在晋无乡手里?”

  “他是漕帮老大啊,还能在谁手里?”白树生看到有巡逻队经过,唰一声爬到地上将自己隐藏在草丛中。那些提着灯笼带着刀的巡逻队真的没看见他,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过去。

  谢君溪说:“我忽然想起,晋无乡有一间书房,除了他旁人谁也进不去。”

  夜深,叶南坤仍旧留在养心殿,将吏部呈上来的奏折看完。叶斋跪在下面,等候他父皇的命令,并悄悄观察叶南坤的表情,推测这本奏折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

  叶宇跟叶斋一同跪着,心里也在琢磨,这本奏折上到底写了什么。但是不外乎就两件事,一是修水坝的人员安排,二是太子及其部下秋后回京的职位问题。

  第二件事好说,太子哥哥为人正直一向是他的榜样,幼时也夸他勤勉好学。无论太子和他的亲信掌了什么权,对百姓和叶宇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但是如若第一项随了二哥的意,叶斋一定会大做文章。希望此事能拖到秋后大哥回家,主理此事的人不是太子也会是太子的亲弟弟五皇子,毕竟他们没有牵扯进这场利益斗争之中。

  “佐陵卫指挥使孟兆宁觐见。”有一小太监走进来,朗声道。

  叶南坤没有露出丝毫的诧异,他本就约了孟兆宁了解邱江一事,不过在阶下的两人都屏息凝神。“让他进来吧,”叶南坤收起奏折,并未对上面的内容做讨论,反而看向叶宇,“今年二十二岁了吧?该有块封地。”

  叶斋猛地看向叶宇。这是要封王的意思,叶南坤果真是要削减他的实力。

  “三哥尚未得封地,宇儿不敢抢先。”叶宇知道礼部的老头有多烦人,于是先一步拒绝,好让叶南坤按照规矩办事,以免日后被叶斋抓住把柄。

  宫中很少有人提起那个天煞孤星命的病秧子了,叶南坤也是一晃神,说道:“也是,老三也有二十四岁了。邹公公,传我口谕,将此事跟礼部提一下。还有,叶斋啊。”

  叶斋急忙抬头望向父皇,听叶南坤说:“你府上还没有王妃吧?”

  这是什么意思,本来剑拔弩张的怎么弄成了谈家事,找舅舅来不会是给自己物色媳妇?叶斋听见脚步声,余光看到孟兆宁大踏步走进来,给皇帝行礼。

  “刚才说到给叶斋纳妃的事情,孟爱卿有什么好推荐?”叶南坤笑着望向国舅爷。孟兆宁也是一脸懵,他怀里那本写了邱江近日详细情况的本子还没掏出来又放了回去。

  叶斋抢先说:“父皇不必担心儿臣的,儿臣的婚姻问题。若遇上有缘人,自然会告知父皇和舅舅的。”

  “你也老大不小了,”叶南坤示意孟兆宁帮腔,“你瞧太子家的叶秉川,马上能骑马射箭、认字读书了。”

  孟兆宁还是有些蒙圈,但顺着陛下的话说总没错:“是,我看刘尚书家的小女儿就不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现在在京城开一家生意不错的手工铺子。又或者,梁将军的姑娘刚刚从西南战场回来,人人都夸其英姿飒爽。”

  “多谢舅舅好意,儿臣不打扰父皇和舅舅商讨国事,先告退了。”叶斋顶不住这压力,见叶南坤应许一溜烟跑了。叶宇见他二哥跑了,也跟着行礼问安,走出养心殿。

  叶南坤招招手:“有何进展?”

  “伏灵司向漕帮下手了。陛下,您当真不知这江下是何物?”孟兆宁虽说是皇庭暗卫的总把头,但是他的权利小之又小。说他是指挥使,倒不如说他是给皇帝通风报信的。

  毕竟是叶斋的亲舅舅,皇后的亲弟弟,家里已经有一个镇着东海的安国公,怎么能让他再得势。佐陵卫的东、西护方司监察,虽说是向他汇报,但是行动与否,孟兆宁大半时间不能做主。

  例如,东护方司要查一名乡绅,孟兆宁看证据不足不想批准,东护方司监察便问,你是不是和此人暗中交好?再例如,孟兆宁觉得有一官员品行不端,应当彻查,西护方司监察便问,他是不是安国公的劲敌,你想借机铲除?

  所以能够听他调遣的,除了粮草司,就剩下杨幼清。而且杨幼清真想要做什么,以这孩子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孟兆宁是拦不住他的。

  外人如何羡慕孟兆宁表面的光鲜亮丽,他心知肚明自己的位置。阴暗角落里的皇庭暗卫如何,手无实权的二品太子少保又如何,不是还得一日三餐,朝九晚五。

  但是他没想过叶南坤竟然将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瞒下来,害得戎策不知所踪。不过叶南坤也有苦衷,他说道:“江下有一只下了伏灵咒枷的蛟龙,不过因为二十年前的案子,逾期许久。”

  二十年前,耀贤王府。孟兆宁有分寸:“仅仅是一只蛟?”

  “这应该是我问你的。”

  “陛下,伏灵司怀疑,下面是鬼市,黄泉鬼市。”

  叶南坤顿了一下,他也不曾想过江底究竟是何物——他不会去入侵贸易发达过北朔三倍的南绎,怕在史书上留下一个战败的耻辱。但是孟兆宁说下面是黄泉,他心生一阵寒意。

  谢君溪坐在晋无乡书房的茶桌上,把玩房间主人珍贵得不得了的一把紫砂壶。她方才穿墙而过,又化出实体给白树生开了门,此时借口消耗太多需要休息,寻个清闲。

  相比之下,翻箱倒柜又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的白树生倒显得更加刻苦了几分。他翻了无数个抽屉,连暗格都想办法撬开了,仍是没找到那能打开三十二道机关的钥匙,或者一堆钥匙。

  “这个格子里好像有东西……”他摆弄几下拇指粗细的机关锁,轻而易举拆开了书柜后面的挡板。那里是一块被挖空了的墙壁。

  他方才就是因为敲击听见回响才注意到的,此时有些得意,咧着嘴伸手去摸,指尖触及的是冰凉的铁块。“这,这是伏灵司腰牌!”白树生叫出声来,随即反应过来压低了声音,但是惊讶不减半分,“战文翰的,他的玉上有一块墨绿的痕迹,我认得出来!”

  谢君溪飘过来:“是那个苦瓜脸小哥的啊,原来是被漕帮给抓了。你再找找别的挡板后面,有没有东西。”

  “好,”白树生将腰牌收起来,忽然抬头,“我干嘛听你的?”

  “凭老娘风姿绰绰。”

  白树生白了她一眼,这几日相处下来他对谢君溪的自恋已经培养出了免疫力。但是方才谢君溪所说的的确是个好的方向,他一个一个格子敲起来,果不其然在眉毛高的一层里,又找到一个空档。

  谢君溪说:“拆啊。”

  “哪有这么简单,站着说话不腰疼。”白树生叼住一根铁丝,将它弯成一个半圆,再从挡板和书柜侧壁的缝隙中伸进去。还不等他试探清楚,忽然门外传来了开锁的声音,谢君溪反应过来从墙壁穿了出去。

  活生生的大活人白树生无处可逃,只能缩紧书柜最下面一层的橱子里,将两扇门拉上挡住身形。

第24章 鏖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