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歌识美人 第14章

　　苗昱措手不及地接过花，只来得及对她鞠了个躬，在场的剧组人就开始一个个走到他身边对他说话。

　　孟晴柔给了他一个拥抱，带着大姐头的爽朗笑容，她笑着说：“小苗苗，你是个很好的演员，杀青快乐！”

　　然后是姜甜甜，自从那个“霸凌事件”后，这个妹子见他就总有些别别扭扭的，小声说了句“杀青快乐”之后就走到了他身后。

　　然后是夏可雯、潘晓和、范洪生……

　　杀青前的这最后一场，正是一场群戏，因此在场的演员很多。摄像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对准了这边，随着在剧组一起共事许久的演员一个一个上来跟他说话，然后走到他身后，苗昱眼眶也开始渐渐泛红了。

　　也许这里面的很多人并不是真心的，但那又怎么样呢？真心人本就不多，有一两个，他已经很满足，何况在场真心祝福他的人并不在少数。

　　这是他入行以来的第一个杀青仪式，他一定会永远记住这一刻。

　　施春皓走了过来，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小子，祝清光演得很好，下一部有合适的角色，我还找你。你可不许松劲儿，给我走歪路啊！”

　　这句话一出，在场的许多演员都露出了羡慕的神色。施春皓在剧组里是真的教了苗昱不少东西，现在还给出了这样的承诺，可见的确是很看好苗昱了。

　　听出他的好意，苗昱飞快地擦了一下眼眶，他觉得嗓子都有点被堵住了，说不出话，只知道连连点头，施春皓见他这个样子，反倒笑了起来：“愣头小子，这才哪到哪，坚持下去，你以后的机会多着呢！”

　　说着又是在他肩上重重拍了一记，笑着走到了他身后。苗昱被这一下拍得眼泪都憋回去了，轻轻吸了口气，考虑到施春皓就在他身后，忍着没去揉。他自以为不甚明显地活动了肩关节一会儿，看已经有一会儿没人过来了，再看前面的总摄影师已经准备开始拍照，心里闪过一丝遗憾。

　　虽然有一点奢望，不过这个一向不参与集体活动的人，果然还是没有来啊……

　　这时，低着头的苗昱看到了一双属于燕文帝的皂色靴子停在了自己面前。

　　他心里一动，无法判断自己此刻的情绪不知是惊是喜，或者是惊喜交加，只是下意识地猛地抬起头来！

　　那张极其俊美，却又冷淡平静的脸就这样出现在了他面前。虽然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还是老样子，苗昱却从他的目光中读出了几许柔和和暖意。两人对视了片刻，叶净之开口道，沉稳地道：“继续加油。”

　　这句话让苗昱顿生一股豪气，为了以后还能和叶净之合作，他也要继续努力加油！！

　　他凝视着叶净之的眼睛，斩钉截铁地答道：“我会的。这段时间真的很谢谢您！”

　　叶净之帮过他的又何止一次，但直到今天为止，他才终于能够借这个机会当面道谢。叶净之顿了一下，一如既往地点了点头，走到了他身后。

　　在他背后，苗昱的表情却从刚才的惊喜和感动，渐渐变得……囧了起来。

第28章

　　难得听见叶净之的心音不是纯音乐，然而这又是什么路线？

　　“回家——哦，回家啊啊——”

　　为什么心音突然变成了这么忧愁的思乡歌曲！影帝你醒醒，身为大男主剧中的那个大男主，你必然会是最晚杀青的那一个啊！

　　虽然也叶净之唱歌真的很好听，但是难得在他心里听到纯音乐以外的歌曲的苗昱还是忍不住在叶净之走到他背后之后露出了一个有点囧的表情，表情控制全面崩塌。总摄影师老刘在前面大声喊道：“苗昱，你干嘛呢！大家陪你拍杀青照，到时候照片还发官博呢！不许摆怪相！”

　　感受到背后来自施春皓的杀人视线，苗昱一惊，连忙整理了一下表情，露出了最开心的笑容。好在刚才叶净之那一下消耗了他的情绪，现在泪意已经完全消失了，可以放心大胆地做表情不怕丢脸啦！

　　他摆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叶净之站在他身后，施春皓搭着他的肩，孟晴柔摆出了一个可爱的搞怪动作，伴随着老刘的宝贝相机咔嚓一声响，苗昱在《风雨江山》的所有拍摄彻底结束了。

　　众人开始纷纷散去，只剩下几个主要演员在场，施春皓做了个手势拦了一下，几个主演便默契地停下了离开的脚步。

　　施春皓道：“眼看苗昱都杀青了，你们几个也快了。这部戏我对大家要求都很严格，你们都辛苦了，没在背后偷偷骂我吧？”

　　苗昱看出他在开玩笑，笑而不语，叶净之还是不说话，姜甜甜和孟晴柔却有点急了，施春皓却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我就是说说。就算你们在背后骂我，我也不会降低要求的！大家这部戏都表现得很好，今天晚上我做东，请大家吃个饭，顺便就当给苗昱送行，你们看怎么样？”

　　他征询的目光主要看的是叶净之。

　　于是苗昱孟晴柔等人的期盼的目光也都转向了叶净之。他们想宰导演很久了，今晚一定要吃个痛快才对得起自己这几个月来的NG啊！而且看施导这个样子，叶净之不去，搞不好这顿饭都告吹了，这怎么行？！

　　因为自身体质从来没有遭遇过这种压力的叶净之，面对几双PIKAPIKA的卡x兰大眼睛：“……”

　　他最后还是点了头。

　　施春皓眉开眼笑道：“好，那就这么定了，今晚就在木棉的蓝包间！”

　　木棉餐厅是他们拍戏的这个影视城里名气最大的一家高档餐厅，见施春皓要在那个地方请客，众人欢呼雀跃大叫好好好：“谢谢施导！”

　　吃饭，尤其是在饭局上吃饭这种事，其实各人有各人的风格。

　　孟晴柔性格爽朗，毫无疑问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派，上桌没一会儿，桌上的人除了叶净之被她挨个碰了一圈儿。姜甜甜是专注减肥派，虽然桌上全是好菜，苗昱却注意到她只有一道白灼菜心动了几筷子，其余时候几乎都在和孟晴柔、施春皓等人碰杯。苗昱本人是闷头吃饭派，除了酒敬到他面前的时候不含糊，其余时候都在埋头苦吃，只要好吃，他的筷子就总能延伸过去，无分贵贱，好吃就行，反正长不胖！

　　孟晴柔虽然也不算是易胖体质，但看到苗昱这么毫无顾忌的生猛吃法也震惊了，中间逮着机会灌了苗昱好几回。苗昱却完全没在怕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最后把自认算是海量的孟晴柔都喝得颊上生晕了，他还一脸没心没肺和孟晴柔推杯换盏。孟晴柔熬了几轮，最后不可置信道：“你你你……苗苗，你都不会醉的吗？”

　　苗昱冲她露出了一个有点腼腆的笑容：“我是对酒不太敏感的体质。”

　　孟晴柔这才知道自己对着个千杯不醉的人灌了半天，气得脸上更红了，转头去和张开元拼酒，再也不理他了！

　　而叶净之虽然来了，但并没有人敢和他谈笑，更没人敢灌他。除了和导演碰了几杯以外，他一直沉默地自斟自饮，苗昱一直在观察他，发现他几乎也不吃什么东西，只偶尔动几筷子，也看不出来什么喜好。酒桌上觥筹交错，大家欢声笑语，这是红尘中的热闹。他却不是红尘中的人，一个人端着杯子，静静地喝酒，除了面上浮了一层浅浅的红，看不出一点属于凡人的情绪。

　　苗昱看他这样，反而觉得有些难受，但见他喝了不少，也不想拿酒去敬他。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却见叶净之突然起身出去了。

　　席上张开元和孟晴柔几人正是喝得热闹的时候，叶净之在酒桌本来就没什么存在感，除了苗昱，没人注意到他的离席。

　　苗昱本来也没当回事，直到张开元他们又闹到他这来，苗昱又陪他们喝完一轮，张开元有点醉了：“唉，人老了，不行了。以前年轻的时候，就跟小苗你一样，白酒二斤起，啤酒不限量。现在人到中年，白酒一斤下去就有点上头了……”

　　苗昱笑道：“哪能和您比，您是海量。”

　　“嗨，别瞎客气，量大量小我还不知道吗！”张开元摆了摆手：“唉，真有点上头了，我得去洗个脸。”

　　他说着就起身去了，孟晴柔见他有些醉意，怕出什么事，赶紧给苗昱使了个眼色。苗昱会意，跟着张开元就出去了，见他状态还行，步子还是稳的，健步如飞地径直走去了洗手间，这才算放了心。

　　他在洗手间门口等张开元出来，忽然想起叶净之刚才也出去了，再看了看时间，心里就开始有点七上八下的了。

　　刚才叶净之出去时，苗昱就觉得他有点酒意，只是平时没看他喝过，不知道具体酒量如何。再加上他又没吃什么东西，空腹喝酒最容易醉，见现在还没回来，苗昱就有点担心他是喝多出事了。

　　他往厕所里张望了一下，张开元正好开门出来，见他在这里，忙道：“我真没醉，小苗，你回去吧，我洗个脸就回来！”

　　苗昱见他虽然脸上发红，但是神智清醒，就应了一声离去了。刚才那一下他已经看得很清楚，厕所里只有张开元一个人，因此更急着去找叶净之的去向。虽然之前红毯上叶净之有过无故离场的事故，但是苗昱总觉得他这次应该不会是就这样走了。饭店就这么大，他决定还是先找找再说。

　　找了二十分钟还没找到人的苗昱不得不承认，木棉餐厅还真是挺大的。

　　苗昱本来方向感就不算很好，木棉餐厅面积不小，地形还有些复杂，他险些走迷了路，转了半天，才在另一个厅的角落的一根柱子旁边看到了一个高挑修长的背影，背对着他，面向窗外的夜色。

　　苗昱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担心的情绪占了上风，于是向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他走近到还差几步，就听到叶净之其实是在和人打电话：“我……不想、和……和他们、再……”

　　苗昱只听到了这一句，他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电光石火间，他只来得及反应自己可能侵犯了人家的私人领域，连忙掉头就走。因为转身太急，他还踉跄了一下，好不容易稳住没摔，就更加快了步伐，跟火烧屁股一般飞快地走掉了。

　　他边走心里还十分后悔：虽然叶净之人很好，但是人家吃饭中途出去一趟就是很正常的事，实在是担心人家，看见人家没事就该回来了，你走过去干嘛！也不知道叶净之发现没有，会不会觉得他是在偷听他讲电话……

　　有意无意的，后悔和焦虑的情绪就盖过了刚才听到的某些异常。

　　苗昱回到酒桌上，孟晴柔一眼就瞅见他回来了，拉着他非要再喝：“苗苗，让你跟着张编出去一趟，你怎么还一去不复返了？快来快来，你走了这么久，至少也要罚三杯……”

　　她有点喝高了，开始胡搅蛮缠，苗昱本来都认命地给自己倒了一杯，却看她越说声音越小，盯着门口眼神飘忽，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回头一看，正是叶净之从门口走了进来！

　　孟晴柔有点僵住了，都是从外面回来，她就算酒意上头，也不敢去闹叶净之的酒。苗昱见状，连忙满上了自己这杯，痛快地一口闷掉，然后以空杯示意自己已经喝了，算是给了她个台阶下。

　　孟晴柔承了他的情，笑道：“这回就放过你了！”

　　她赶紧坐下，也不敢再去闹人，这段插曲让她已经有点迷糊的大脑意识到自己是真有点喝高了，于是开始埋头吃菜，安静地缩成了一只鹌鹑。

　　少了孟晴柔的闹腾，苗昱总算得到了片刻清净。他看见叶净之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继续自斟自饮，和出去之前没什么两样，似乎并没有发现他刚才走到了不该去的地方，心里松了口气。后半程，被这件事情困扰的他吃得心不在焉，再也找不到饭局开头那种浑然忘我的态度了。

　　席上气氛极好，一行人一直吃到夜里十点多，才纷纷散场。席上的人大多喝得东倒西歪，好在请客的施春皓早料到了这一点，早早叫了人来接。苗昱眼看着这些喝多了的一一被自己的助理或者司机带走，才算放下心来，准备回自己的房间休息——明天他就得搭飞机回公司了，东西还什么都没收拾，好在栾刚给他买的是下午的票，还能好好睡一觉。

　　这样想着的苗昱打着呵欠，准备回房间洗洗睡，这时，一个高挑的人影在他面前出现了。

　　“苗昱。”

　　这是那个人头一次叫他的名字，苗昱却只感到了某种沉重坠在心头，他听见那个人道：“谈谈吗？”

第29章

　　苗昱还能怎么办呢？

　　他自然只能认命地同意。

　　叶净之带着他进了电梯,他脸上依然和往常一样平静，甚至过于平静了，以至于苗昱全然读不出他的情绪。试了一下听他的心音,能听见的依然是纯音乐,却变成了起伏激烈的交响曲。苗昱虽然大学时学过音乐鉴赏的课程，但却对古典音乐了解不多,因此完全无法通过旋律来判断他的心绪，只好忐忑不安地跟在他身后,心里的小人狂拍自己的脑袋：让你多管闲事，让你多管闲事，现在翻车了吧！

　　叶净之戴苗昱熟练地拐了几个弯,就到了一个苗昱之前从没来过的地方。咖位不同，楼层不同，见到的风景就不同，至少在这个酒店里，苗昱住的那一层就没有这种相对隐蔽的休息区。

　　叶净之将苗昱带到一张角落的桌子边坐下,桌上甚至还有准备好的热茶，叶净之拿了两个杯子过来,给苗昱倒了一杯，苗昱受宠若惊地接过来，心里更是惶惶不安——不会是要被灭口了吧……

　　两人对坐,苗昱有点紧张地握着杯子,叶净之喝了口茶，眼睛盯着桌面,却并没有说话。

　　苗昱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颤巍巍地猜测了一下，难道这是让他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意思？斟酌了片刻,他在胸中拼凑了一下勇气，紧张地道：“叶叶叶老师！其实我我我刚才只……”

　　又这样了！

　　苗昱想以头抢地，他特别紧张的时候就有点容易结巴，小时候在孤儿院老师教说话时落下的毛病，已经好了很多年了，大学时台词课年年拿第一可以作证，但最近不知道怎么的，之前给颜竞面前就脑子缺弦了一次，把自己的名字念成了“苗苗苗昱”，今天在高深莫测的叶净之面前一紧张又结巴了！天知道他试镜的时候都从来没这样过！

　　苗昱光顾着懊恼自己舌头打结的事情去了，却没注意在他说话的时候，叶净之的手突然握紧了茶杯，他用了极大的力气，白皙纤长的手指用力到发白，那个可怜的水杯被他捏得吱吱作响。

　　苗昱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完，叶净之突兀地打断了他，问了他一个问题。

　　他的语速很慢，苗昱却听出了他语气的凝重，紧张得绷直了背，直到叶净之问了一个近乎无厘头的问题。

　　叶净之问：“苗昱，你口吃吗？”

　　他表现得十分肃然，苗昱心都被他高高地提起来了，听到了他这个问题，一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啊？”了一句。他疑问地看向叶净之，叶净之直直地盯着他，显然是在等待他的回答。

　　苗昱只好老实答道：“不口吃啊。就是小时候一旦紧张会有一点点结巴，但是已经好了很多年了，就是特别紧张的时候会……”

　　他说着说着突然反应过来了，为什么叶净之会郑重地问他这个问题？叶净之打的那个电话，他听见叶净之说的那句话到底哪里有些奇怪？

　　苗昱惊骇地抬起头看叶净之。

　　对方用冷静到几乎无机质的目光回视他，俊美的面容上透出一种不知经历了多少无可奈何的折磨后的淡然和平静。

　　苗昱听见叶净之用一种堪称轻描淡写的口吻，平静地对他抛出了一道可以轰动整个娱乐圈的炸雷。他说：“我口吃。”

　　苗昱根本不能相信这件事！他下意识地道：“可是您演戏的时候从来不会……”

　　叶净之看他惊得瞪得圆圆的眼睛，心里忽然柔软了一瞬。他听多了这样的问题，平时已经十分厌烦，今夜却破天荒地回答了面前的青年：“那不一样。”

　　口吃是是语言障碍的一种表现形式之一，具体的成因非常复杂，在每个人身上表现出来的都不一样，而且从叶净之的表现来看，他的口吃可能是心因性的，那么有这样的表现就更不奇怪了。

　　苗昱回想了一下，的确发现了平时叶净之和圈里其他人的很多的不同之处。比如圈内人都知道他从不接受当面访谈，只接受书面的访谈；叶净之平时惜字如金，苗昱在剧组里和他就算接触很多的人了，也从来没听他多说过几句话，除了演戏，其他时候他向来是能不开口就不开口；再比如叶净之在红毯是也从不接受采访……

　　叶净之这个人身上的矛盾之处似乎都得到了解答，之前的一切迷惑都仿佛有了合理的解释，但是苗昱还是觉得有些不对。

　　但以苗昱对这种口吃这种病症的粗浅了解而言，即便如此，叶净之这种也不算是非常严重的口吃。真的严重的口吃患者是连很短的一句话都难以顺畅说完的，而叶净之显然还没到这种程度。如果说他长期保持的是现在这种状态的话，那红毯离场这种情况是完全可以不必发生的。叶净之完全没必要把自己打造成现在这种人设啊！

　　苗昱并没有问出口，但是叶净之是多聪明的人啊。他问苗昱：“你能……保密吗？”

　　平时也许听不出来，但是在知道叶净之这个毛病以后，苗昱就立刻感觉到了他平时说话时的一些技巧。他一定有一个非常专业的医生，不断地引导他往良性的方向改善。他平时本来说话的时候就不多，通过比较慢的语速和自己控制的语言节奏，使自己说话更加接近正常人的语言停顿，在看过他平时演戏的时候长篇大论地记诵台词的人，根本不会想到他竟然有这个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