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佛 第56章

作者:苏二两 标签: 近代现代

  此时的樊霄,未穿着那层温和有礼的假皮,阴戾的像战损版的地狱使者。

  “你来做什么?”范青鸿先一步站起身,护在游书朗身前。

  樊霄对范青鸿的话置若罔闻,依旧看着游书朗:“书朗,你已经四天没回家了,我来接你回家。”

  “不用。”范青鸿再次出声,“书朗今后都会住在我家。”

  樊霄终于正眼去瞧范青鸿:“你家?我是游书朗男朋友,他凭什么跟你回家?”

  “男朋友?你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书朗的事儿,还敢自诩是他的男朋友?!我正式通知你,你们现在已经不是情侣关系了,游书朗,和我在一起了!”

  !!!

  游书朗和樊霄同时震惊,只是后者更多的是咬牙切齿。

  三个人都沉默了。喧闹的广场中,只有这一处静得针扎不破,水泼不进。

  樊霄沉默了一会儿,忽而一笑:“范兄就这点本事?觉得说几句现编的谎话,我就会信?就能知难而退?”

  他从口袋里翻出胭脂,用牙咬着:“八点档电视剧看多了吧?范兄。”

  咬着烟,他俯身去扣游书朗的腕子,厉声厉色:“走,我们回家。”

  却并未得手。游书朗偏身一躲,那截腕子便从手掌中滑脱了出去。

  游书朗将指尖仅剩一点的面包屑,撒给了几只仍围在脚边的鸽子,然后才从长椅上从容起身。

  他睨向樊霄,冷声道:“把烟摘了。”

  樊霄瞄了一眼广场上的孩子,想起了游书朗的规矩,一把扯下了口中的烟,攥进掌中。

  “我不会和你回去。”游书朗的声音再次响起,指向性极其明确,“樊霄,你疯够了没有?什么时候能放过我?”

  “放过?”樊霄将掌中的香烟碾成了丑陋的一团,“游书朗,你还不明白吗?我爱你!我们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

  未待游书朗说话,范青鸿一把揽过他的肩膀,怒目:“你的爱就是威胁?就是让他在同学面前出丑吗?书朗被你爱上还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樊霄看着揽着游书朗肩膀的那只手,眼神越来越暗:“放开他。”

  语气并不狠厉,却无端的让人感受到了压迫。额角贴着纱布的樊霄,即便站在明媚的阳光下,瞳孔中似乎也寻不到一丝光亮。

  游书朗知道他疯,怕伤及无辜,他拉开了与范青鸿的距离。

  谁料,范青鸿并不退缩,反而用力搂紧了游书朗。

  “我要是不放呢?听说樊总手段了得,谁挡了你的路都要吃些苦头,我倒想领教一二。”

  欢乐的中心广场,肥硕的鸽子与淘气的孩子的往来间,两个高大的男人相对而立,一触即发。

  “我没那么大的本事。”樊霄挑起眼皮,“不过,我就是想问问范兄认不认识沈故旧。”

  范青鸿猛然蹙眉:“你什么意思?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也是,已经分了手的前男友,患了重病,确实不应该再管。”

  “你说什么,谁患了重病?!”范青鸿松开游书朗,一把抓住樊霄的衣领,“你把话说清楚!”

  “亏的你还在医学院工作,男朋友身体出了状况都没发现?首都博发医院,422病房,跑得慢一点,恐怕就见不到人了。”

  “你…你骗我!”

  樊霄一把推开范青鸿,假模假式的弹了弹衣领:“我骗没骗你,你可以自己去验证。”

  范青鸿脚下踉跄,慌乱的向广场外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转头看向游书朗。

  “去吧。”游书朗强撑出一个笑容,挥了一下手,“我没事。”

  随着范青鸿越走越远,一直嚣张的樊霄却越来越怂,此时的他像一只无所适从的鹌鹑,只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埋下自己的头。

  他不敢看游书朗冷硬的脸色,战战兢兢地搂住人,没见反对,才矮身将脸埋入游书朗的颈窝。

  “游主任,范青鸿的男朋友快死了,你要是再不理我,你的男朋友也快死了。我的头好疼,还很晕,有时还会想吐,医生说我有轻微脑震荡。”

  委屈还未诉完,他后脑的头发就被人蓦地用力拉起。

  游书朗看着高扬下颌的男人,冷静地说道:“樊霄,我已经预见了我们的结局,你若没逼死我,我必然会弄死你。”

第80章 求你再救我一次

  火热的吻一路向上,锁骨、喉结、下颌,最终覆上了唇角。

  游书朗感受到了唇上的湿意,他微微偏头,让所有热切落了空。

  “樊霄,我现在相信你说的话了。”男人的声音低缓平静,听在樊霄耳中,却如风中的羽毛一般凌乱破碎,“死亡也许是最好的救赎。”

  呼吸一滞,樊霄握着游书朗腕子的手猛然施力!

  他缓缓起身,隔着半臂的距离去看游书朗,才发现即便自己做足了前戏,男人的眼中仍是一片空洞的淡漠。

  “曾经听说沈故旧自杀,我除了震惊,心里多少会觉得他懦弱。”游书朗轻轻勾了一下唇角,凝固成一个哀伤的笑容,“可我今天才知道,万念俱灰之后,真的只剩懦弱了。”

  “书朗……你……”

  恐惧,像不可遏制的洪水,瞬间便把樊霄淹没,他慌张的将游书朗拥进怀里,紧紧抱住,让温热的体温和跳动的心律,赶走他的惊慌失措。

  可没什么用。即便人在怀里,樊霄还是觉得游书朗离他千万里,站在高阶之上,摇摇欲坠。

  “我说的那些都是屁话,没有任何道理,你以前不是不认同吗?你不是说只要活着,总会有人告诉你,这个世界其实还不赖,挺美好的。”

  樊霄似乎听到了那晚他与游书朗并肩坐在海滩上的涛声。

  湿咸的海风,轻轻扬起游书朗的发丝,他向自己伸出手,目光温柔。

  “樊霄,何必逼自己一遍一遍掀开伤口?不能看海我们就不看,我们回去关窗锁门,就听不到这该死的涛声了。”

  海风鼓动着他的衬衫,在月光的清辉中,那个会告诉自己世界其实不赖的人,被樊霄遇到了。

  可当时的他,只想把游书朗弄脏,据为己有,禁锢成自己的专属物!

  那个经历了无数苦难,依旧温暖明亮的人;那个唯一对自己说“别怕我在”的人;那个强大坚韧,无惧一切的人。

  被自己亲手扼杀了……

  如今,游书朗的声音像断了线的风筝:“这个世界……我努力过,但没有用。”

  樊霄:“……”

  那种即将被整个世界抛弃的绝望再次光临。樊霄几乎是落荒而逃,他咬紧牙关,控制着自己即将沉沦的意识,迅速翻身下床。他不想吓到游书朗,但脚下的海水已经涨了起来!

  樊霄踉跄地推开杂物间的门,投身黑暗,隔断了一切现实……

  再次有意识时,朦胧的视线内,游书朗背对着光源站在杂物间的门前。

  他的手还搭在门板上,长长的影子投射在地面上,樊霄下意识向影子的方向凑了凑,好似这样就能离游书朗近一点。

  “这又是什么新花招吗?自残?在赌我心软?”游书朗一步一步走进来,蹲在樊霄面前,看着满脸是血的男人,冷言道,“可是事实是,你要是死了,我可能会活得容易一点。”

  他起身往出走,扔下一句:“撞墙的声音听的人心烦。”

  樊霄扶着墙慢慢站起来,他穿着衬衫西裤,那是刚刚在床上的情趣,原来游书朗喜欢,现在却无动于衷。

  他缓了一会儿,待头不那么晕了,才忍着疼走出杂物间。

  室内开着灯,游书朗正向杯子中倒红酒。

  樊霄走过去坐下,先抽出几张纸巾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又屈指在大理石台面上敲了敲,意思是要酒。

  游书朗推了一杯过去,樊霄礼貌的道了谢,两个人的相处像并无龃龉一样,除了一人半身是血,另一人熟视无睹。

  樊霄抿了一口酒,驱走残余的幻象,缓缓说道:“书朗,我是那种见不得‘好’的人,只信人性有恶,人的善念都是装出来的,要么就是还没与自己的利益相悖,只要涉及自己的利益,没人能够做到与人为善。”

  伤口的血还在缓慢地溢出,一滴血顺着下颌,落在碎石纹的白色台面上,碎裂的样子像一朵诡异的鲜花。

  “我最初见你,便觉得你伪善,想让你出丑,背地里出了很多阴招,使了很多绊子。后来慢慢的,觉得你是真的好,就是有点不自量力,什么事都管,什么心都操。其实现在想想,我当时已经被你吸引了,只是自私地只想让你管我,只对我好罢了。”

  他摸了根烟,用沾着血的嘴唇叼着,样子像末世中狠戾俊美的猎尸人。

  点了烟,摇灭火柴,他又说:“我被你吸引,慢慢的离不开你,但我又不愿意承认自己爱上了你,爱上了我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就只能……只能一遍遍的伤害你。”

  “我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说了很多言不由衷的话。我以为拉你上床,把心底的那股燥劲儿过去,便可以潇洒地离开你,过和以前一样的日子。”

  樊霄仰头吐了一口烟,烟雾缓缓升腾,被空气稀释,最后消散。

  “当我的谎言一个个被戳破,我的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伎俩被你知晓……书朗,我不是介意非我亲手结束游戏,我是真的慌了。”

  “我没想到我能这么难过,心里会那么空。觉得自己再一次被这个世界抛弃了,刚刚得到的温暖,体会到的愉悦,生动起来的日子,都不见了。”樊霄夹烟的手在微微颤抖,“我的爱人不见了。”

  他又重重的吸了口烟:“为了让你回到我身边,我又一次次的威胁你,罪上加罪,真TM混蛋啊,现在想想,我都想抽自己大嘴巴。”

  他按灭了烟,从椅子上起身,缓步行到游书朗身边,微微沉身,通红的双目看着刻进骨血中的人。

  “可是游主任,除了这些,我不会别的,我没有其他办法能够留住你!”

  “我知道我伤了你,伤害了自己最爱的人!书朗,我错了,错得离谱!我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祈求你,但还是想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赎罪!我今后会好好待你,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颤抖的尾音的落下,游书朗的表情空白了很久。

  “我曾经百思不得其解,你为什么会这样对我?”游书朗无声苦笑,“原来竟是因为我是个好人?!”

  他死死的盯着樊霄,眼中有不多见的愤恨和委屈:“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将我逼向绝境,毁了我的生活、事业、亲情,毁了我仅有那么一点点的安稳和幸福,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善良!”

  一颗泪水顺着脸颊滑下,向来强硬的男人第一次哽咽:“你有心理创伤,你脆弱、孤独,我心疼你,想给你最好的抚慰,我他妈的恨不得心都掏出来给你,却换来你的轻蔑、侮辱,和一次次的欺骗、威逼!”

  “樊霄,你是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重新开始?”游书朗含泪嗤笑一声,“你不觉得我没杀了你,就已经是对你的仁慈了吗?!”

  “书朗,我真的知道错了。”樊霄缓缓跪在了游书朗的脚边,双手合十,像在祈求神明,“我知道我该死,堕入十八层地狱都是罪有应得,但求你……再救我一次,最后救我一次。”

  游书朗抚平激动,神色寡淡,他垂眸看着跪在脚下,半面是血的樊霄:“我曾不自量力过想拉你出深渊,却输得很惨。樊霄,没人能救得了你。”

  他微微俯身:“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不要再纠缠过往了,开始新的生活吧。”

  樊霄瞬间就懂了:“你让我离开你?远离开你的生活?”

  游书朗沉默地着看他。

  樊霄拔高脊背,亦沉默回视。

  最终,游书朗轻笑一声:“就知道你不肯,樊霄,你口中人性的恶,在你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他饮了酒,转身,离开了那个并不“虔诚”的信徒。

  客房的窗纱被风轻轻浮动,床上仍是一片狼藉。

  修长的手指拉开抽屉,取出了一个小小的金属芯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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