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他有眼无珠 第40章

作者:蒋蟾 标签: 近代现代

  “是没必要,”黄净之无语至极地纠正:“事情都过去了,还搞这些,好像我有多么放不下他似的……”

  “你倒大度,平白陪人睡了几个月,临了还被伤了心。”顾西恩完全一副过来人的语气,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要跟李济州那样是个玩咖也就算了,可我知道你不是,正经恋爱都还没谈过——”

  顾西恩那边开着免提,旁边远远传来一道忍俊不禁的清朗男声:“什么事儿啊,给你气成这样?”

  “嫂子你快管管我哥吧。”黄净之趁机道。

  “叫谁嫂子呢。”那男声挟着笑意,将手机拿近了压低声音说:“你哥这两天身子不舒坦,连带着脾气不好,你多担待。”

  电话那头顾西恩恼羞成怒地啐了声滚,一阵嘈杂的动静下,黄净之默默挂断电话,按了按太阳穴,头疼得很。

  他倒想偷偷将那人的名字从宾客名单上抹去,又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蒋婕本来就在怀疑他,这么做无异于自投罗网。

  黄净之甚至有点后悔早前把李济州拉黑,不然这段时间可以再多讲些难听话气气对方,他虽然跟李济州没好上多久,对这人的暴脾气却是了解得十分透彻,说不定拿到请柬后看是他的生日宴,一气之下就不来了。

  也不知是心电感应还是什么,就在黄净之生出这样荒谬想法的当天晚上临睡前,微信通讯录那一栏刷出新的好友验证消息,点进去一看,呵,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没有立刻通过,先回复了个问号过去。

  消息发过去李济州其实没报什么希望,不管是白桦还是黄净之,眼下对他恐怕除了厌弃再没别的想法,李济州早就做好了心理预设,他从小到大都顺风顺水没吃过什么苦,没吃过苦的人是不懂地怎么放低姿态的,所以他现在更像是蹒跚学步,试探着摸索着前行,生怕一不小心出错,把人推得更远。

  Theo:打扰了,还没睡?

  不出半分钟,那边回过来,毫不意外的冷酷无情:你有什么事?

  Theo:我为之前的言语冒犯向你道歉。

  黄净之靠在床头,盯着屏幕上的字眯起眼睛,这人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对他的勾搭锲而不舍。

  他没忘了自己的计划。

  Lasse:你是李熵容的弟弟?叫什么来着,李济州?

  这句话的杀伤力就在李熵容三个字上面,黄净之确实懂得怎么诛他的心,当初白桦被陆家明那小子心心念念地惦记都足够令李济州不爽了。

  Theo:一定要这么聊吗,要不要先通过一下好友申请?

  黄净之甚至能想象得出他打出这句话时极力压抑住怒火的阴郁表情。

  Lasse:有这个必要吗?

  那边许久没回,期间黄净之退出去切到其他APP浏览,有种心如止水的泰然,他不急,文火慢烹才好玩。

  李济州不回不是因为他被激怒,而是慢慢意识到黄净之似乎在故意挑衅,这样细微的变化却让他心神震荡,无论如何,都好过之前对他爱答不理直接删好友的冷漠。

  Theo:你要想这么聊也行,我不介意。

  Lasse:我介意。

  对方好像换了套路,脸皮比当初更厚了不少,黄净之面无表情地回过去:我要睡觉了。

  Theo:晚安。

  李济州一整天都心情很好,好到连助理都看出来不同,送文件的当口儿难得玩笑似地问了句:“老板今天要准点下班吗?”

  她不常开玩笑,平时看起来也是一派正经到严肃的模样,跟年轻那会儿的方凝有几分像,少的是方凝与生俱来的端庄从容,那些靠金钱和财富浸润而来的气场,就像李济州浑然天成的桀骜不驯,给他原本就英俊挺拔的模样加成了更为吸引人的卓越气度。

  “为什么这么讲?”

  助理道:“你看起来像是今晚有约会的样子。”

  不怪她这样讲,因为前阵子李济州的状态实在太像失恋后的意志消沉萎靡不振,各楼层茶水间的八卦内容连续几周都绕不开李总究竟栽在了哪位名媛的石榴裙下。

  抑或是西装裤下。

  “约会没有,不过你可以早点下班了。”

  助理耸耸肩,“回去也没事干,八点半打车还能报销。”

  她这半年来都跟着李济州做生态园的项目,熬夜加班并肩作战,跟上司搭档出战友之谊,也因为李济州干起活来都是亲力亲为从不摆架子指点江山,她刚进公司那会儿总会听到些风言风语,说李总游手好闲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近来这样的话已经听不到了,方炳辉引咎辞职,手底下的人也跟着走了一波,当初那些关于李济州的传言是怎么来的,现在看起来有些耐人寻味。

  助理离开,李济州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踱到落地窗前眺望远方,秋高气爽,莫名叫人心旷神怡,头顶天空被横亘着的一大片橘粉色晚霞涂抹,灿烂热烈。

  他拿出手机情不自禁拍了一张,从来没什么分享欲,此刻却迫切希望这一幕能被心心念念的人看到。

  想了想,他发了个朋友圈,配字:天气晚来秋。

  发完后想起来黄净之压根没加他好友,自然是看不到的,不过就这么一会儿,底下已经堆叠了不少人吃惊的回复,仿佛石子投湖,钟泊南直接来了句:别人思春你思秋,真不一般。

  李济州觉得没劲儿,一个也没理,兴致全无地把那条给删了。

第六十章 “……公平竞争吧。”

  李济州没料到跟堂哥李熵容的再见是在飞往B市的头等舱上,不过确实也该想到的,黄氏集团未来继承人的生日酒会,他都能收到请柬,李熵容那边更不必说。

  其实正日子在后天,照理他明天出发是恰好,方凝的航班就定了明天下午的,可李济州偏偏提前一天便将手头上的事都安排妥当,火急火燎地赶早班机踏上前往B市的旅程,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样迫切想要去见一个人的心情了。

  结果就碰上了同样早出发一天的李熵容。

  自从猜出黄净之的身份后,他再看李熵容的心情已经大不如前,甚至恨不能穿越回几天前扇自己大嘴巴子,什么黄净之不是他的菜,还鼓励李熵容勇敢追爱,真真是让猪油蒙了心。

  李熵容则完全不知李济州那跌宕起伏的想法,他这趟除了赴宴,还有个跟当地政府的会要参加,所以是带了秘书及几位下属一起来的,整个头等舱坐的都是深远航运的高层,李济州一进来,他们都认识,恭恭敬敬地喊着李少。

  也不知助理怎么给他定的航班,这也忒巧了。

  李熵容旁边的位置没人,大概是特意空着的,毕竟没谁敢往老板跟前儿凑,连秘书都和他隔着一条过道,李济州径直走过去,大喇喇地一屁股坐下,李熵容正拿着平板看报表,偏头暼其一眼:“有事?”

  “找你聊聊天。”李济州扣上安全带,没头没尾地来一句:“你上回说什么来着?”

  “上回是哪回?”

  “你说你对黄净之……”

  李熵容了然,反问:“怎么了?”

  “你换个人有好感吧。”

  李济州从坐下后身上就散发出一股子不同寻常的压迫力,这时候李熵容才觉察到,那是雄性动物之间不言而喻的无声对抗,他略带诧异地抬了抬眉,很快弄懂了个中缘由,说:“你不是有喜欢的人么?”

  就在他说完这句话后,李济州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异样,但似乎并非因为他的话,而是别的什么,随即缓缓坐正身体,泰然自若道:“你非要喜欢他也可以,那我们俩就公平竞争吧。”

  飞机落地B市国际机场,李熵容那边有提前安排好的人派车来接,浩浩荡荡三台奔驰商务,他邀请李济州同乘,得到了婉言拒绝:“不了,我和你现在是竞争对手,不适合共处。”

  李熵容摇头失笑,随他去了。

  话虽如此,李济州向来是到了哪里都不会孤家寡人的,他轻装简从只拎了一只黑色商务行李箱,下了飞机走贵宾通道直通停车场,一辆哑光黑改装吉普停在不远处打着双闪,两边车窗全降下,丝丝缕缕的烟雾袅袅飘出。

  走过去拉开后备箱将行李丢进去,又砰一声关上,李济州径直来到副驾拉开车门,司机是个穿深色飞行夹克的男人,把烟掐灭扭头看过来,同样英俊的五官但气质粗犷许多,像荒原上年复一年风吹日晒的岩石,坚硬而且锋利。

  他叫齐臻,是在B市同样声名煊赫的齐家的后人,不过李济州跟他的相识却不在B市,而是西北边某个落后又贫穷的小山村。

  方申集团旗下有个慈善基金会,前些年响应国家精准扶贫政策做乡村教育扶贫工作,踏足西北偏远山村出资出力修葺当地校舍,说是修葺,其实跟重建没差,好在方申本身就是房地产起家,这些工作做起来也是得心应手,只不过扶贫项目得有个牵头人,李济州是被方凝亲自指派下来,到前线监督工作的。

  也就是那时候他跟齐臻认识,至于为什么堂堂的齐家后人会出现在大西北一个穷乡僻壤的小山沟里,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住的地方定好了吗?”

  齐臻还跟当年一样,说好听点是极端的实用主义者,跟李济州这么多年不见,一上来连句寒暄的客气话都没有,问出的问题却是实实在在的正经事。

  也不知他这些年回到齐家境况如何,有没有被大家族里勾心斗角的兄弟姐妹们挤兑,不过他天生有食肉动物的野性与狠劲儿,像草原上独自狩猎的孤狼,而那些世家子弟却都是养在温室里毛发油亮性情温顺的老虎,轻易也没人敢惹他,只会躲着走。

  李济州报了个酒店的名字,齐臻说:“哦,那离我家不远。”这就完了,也没加一句请李济州去他家里坐坐。

  不过李济州也不在乎这个,他来B市是为了追老婆,又不是跟兄弟叙旧的。

  李济州有些年头没来B市了,国内这些个一二线城市,虽说都发展飞速日新月异,可早就规划建造好的市中心基本上没怎么变,而且都清一色的钢筋水泥高楼林立,大同小异,没那几个地标性建筑,乍一看几乎分不清哪里是哪里。

  车停在华尔道夫酒店正门,李济州道了声谢准备下车,齐臻趁这当口儿又点燃一根烟,叼在嘴里吞云吐雾,像是刚反应过来,又或者压根只是随便一问:“你刚说你这趟是做什么来着?”

  “参加黄氏集团未来继承人的生日宴。”

  李济州当然不会把追老婆这话直接秃噜出来,毕竟还要脸。

  “哦。”齐臻又摆出那副世外高人的模样,不是高深莫测,而是干我吊事,不过这次没表现得特别漠不关心,“黄净之对吧,我有个堂妹挺喜欢他的。”

  李济州道:“巧了,我表妹也喜欢。小姑娘追星么,遇见这么一个长得好看唱歌又好听的,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人家。”

  齐臻瞥他一眼:“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而且他俩都到适婚年纪了,最近两家人正张罗说亲的事。”

  手机嗡嗡震动,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本地的座机号码,黄净之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起来,对面先是一声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轻笑,然后开口:“午安,我是李济州,”他说:“我现在在B市,今晚有空见个面吗?”

  黄净之没有立刻接腔,他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出了几分异样,李济州显然没把他当成素未谋面的黄净之看待,至于当成了谁,不言而喻。

  他沉了沉声线,冷硬地回绝:“你很冒昧。”

  李济州仍是笑,但并没有以往那种故意轻慢的意味,是很温和的语调:“我知道,抱歉,”他压低声音,似乎贴近了收声筒,一呼一吸的频率都透过电波传到黄净之这里,有点像心跳:“……但我实在是,太想见你一面了。”

  黄净之又不说话了,两个人隔着电话一起沉默,最后还是李济州又先忍不住,其实打这个电话之前他就一直在忐忑,怕弄巧成拙,若不是那会儿在车上听到齐臻的话,他是可以忍到后天生日宴上再跟对方见面的。

  “别生气。”他道歉,在此之前很少有人能从李济州口中听到这么多道歉,因为他从来不屑一顾,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没有值得他重视的人和事,最是多情又无情。

  “我知道这个电话不该打,”他苦笑:“可还是忍不住……”已经全然没了之前微信对话的游刃有余,即便试探也是有把握的,此刻的李济州更像个笨嘴拙舌的傻子,说着没意义的车轱辘话,只希望这个电话维持的时长能久一点,再久一点,他已经太久没听到白桦的声音,那种思念是长在骨子里的,从对方发出第一声呼吸后,就开始不受控制地迅速蔓延。

  黄净之还是没吭声,但也没立刻挂断电话,哪怕是这样不足为道的恩赐,都让李济州心脏震颤胸口发紧。

  “你——”

  那边突然传进来一道声音:“在接电话?”

  一阵轻微的窸窣声,像是黄净之把手机拿开,冲对方嗯了一声。

  “那我等你。”

  “好。”

  像是隔开了两个世界,李济州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簌簌冷却下去,亏他还信誓旦旦撂下公平竞争那种话,事实却是,如今的他在黄净之面前哪里还有跟其他人公平竞争的资本,不管是谁都能高他一头。

  更何况,对面那人还是李熵容。

第六十一章 生日礼物(二更)

  黄净之收了线,转身惊讶地看到李熵容居然仍立在电梯门口安静地等着他,男人穿着剪裁精良的手工高定西装,气质清贵端方,身边随行的下属已经听命先行乘电梯离开。

  其实刚刚那个好字完全是见机行事,他知道李济州在听,所以才那样回,目的不言而喻,只是没想到对方真的会为此留下来等。

  “打完了?”李熵容冲他淡淡微笑,抬手摁下下行按钮,姿态随和又自然:“走吧。”

  空旷而又安静的轿厢里,黄净之盯着跳跃的楼层数字沉默,他近来总是习惯性沉默,面对父母,面对李熵容,甚至还有刚刚电话那头的李济州,却又找不出答案,就把这一切归结为疲惫倦怠,也确实,他这段日子刚开始接手公司事务,边学习边实践,黄淮笙向来很严格,又觉得自己时间不多了,几乎是填鸭式地在给他灌输管理者的经营理念与过往经验,若非蒋婕拦着,恐怕会比现在更忙。

  “你后天生日,我是不是应该送你个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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