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湎 第31章

作者:小狐狸的大宝贝 标签: 近代现代

  安陆缓缓打开了门,看见安思远正埋头伏在桌上写作业,懒得抬头看他。

  “不要读到太迟……第二天上课精神会不好。”安陆望着那身影,冷峻的神色渐渐柔了下来,目光有些闪动。

  他知道,安思远在等他一句话。

  他也知道,自己今晚要说的也并不是刚才那句话。

  书桌前的安思远却全然不知他叔叔内心的挣扎,他低头将音乐的音量调到最大,摇头晃脑地开始刷起了卷子,仿佛身后站的是一个空气人。

  “明天我要去美国了。”

  不知过了多久,安陆终于开了口;

  “你……要照顾好自己。”

  “过几天会有个戴眼镜的人来找你,他不是坏人,你——”

  “你去哪里还用得着跟我报备吗?”

  安思远还在气头上,他拔了一只耳机,像个小大人一样生硬地开口道:

  “你有哪次出差是主动告诉我的?每次都是我发现你‘失踪了’,打你电话才告诉我,你在乎我的心情吗?你……”

  “……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心上。”话一出口,里头浓浓的委屈意味把他自己都酸到了,安思远只好哽了一下,继续装模作样地做题。

  安陆看小孩的可怜样,差点想上前一步拥住他。可惜他知道,如今的拥抱与亲吻都已经失去了它们原有的意义。再多的温存,到了明日之后,也只会成为落井下石的加害。

  今晚便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晚。

  “我不在的时候,三餐都要好好吃,不要晚睡。如果考差了或者遇见不顺心的事,就去跟老师同学谈谈,不要把自己一个人关起来。”

  “身体不舒服就去医务室,家里也有备用药,如果严重到要去医院的话就打电话给孙秘书,他会马上带你去医院。”

  “遇见什么事情都要看开一点,不要给自己压力太……”

  今天或许是安陆有生以来一次性说话最多的一天,他也确实想把半辈子的担忧在一晚之内尽数说出来。

  只可惜安思远根本不领他的情。耳机堵住了大半部分声音,只断断续续听见什么“三餐”“心情”“压力”之类的词,心下更加不耐烦起来。

  “你今天很奇怪,为什么突然跟我讲这些有的没的——”

  安思远转过头,烦躁地看了安陆一眼:

  “我要读书啦!不想听你讲话,你快点出去!”

  他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安陆那句道歉,心里郁愤非常,根本没有心思琢磨今夜安陆的反常。

  更不会想到,那句“不想听你说话,你快点出去”竟然成了他与安陆的最后的对话。

  安陆难得地愣了一下。

  他的手无力地抚摸着门框,面色有些挣扎,似是想在临别之际说着什么。

  但到了最后,又终于明白说什么都是徒劳,只轻轻地叹了口气。

  “叔叔走了。”

  ——念出的字像朵虚无缥缈的云,风一吹就消弭了踪迹,再也难寻。

  ————————————————

  (一周后)

  “你是谁?”

  安思远抱着臂,面色不善地盯着台阶下的不速之客。

  “哎呀,我们曾经见过的,小思远应该对我有印象才是——”梁闻山故意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冲安思远眨了眨眼。

  安思远想起他是谁之后,脸色更难看了,下意识就要把门关上。

  不料梁闻山先他一步跨上了台阶,一下子擒住了安思远的手腕,将他的掌心暧昧地裹了起来。

  “是安陆叫我过来的。”

  安思远看着他们交握的手,恶心得眉毛快皱成一团了:

  “放手!”

  “别那么着急嘛,关于安陆——如果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问我。”

  梁闻山笑眯眯地握紧安思远的手,乐于看他脸上青白相间的变化。

  “比如,你最近有打过他的电话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安思远恶狠狠地看着对面笑得畅快的梁闻山,心里又酸又堵,一听是安陆让他过来的,便更不想和他多语了。

  “你不想他吗?”梁闻山在安思远耳边笑了一声。

  “……要你管。”安思远撇了撇嘴,心里却莫名升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

  “好吧,其实今天我来是因为有东西要交给你。”梁闻山见安思远脸色越来越差,知道再逗下去也有害无益,便直接从包里掏出了一个牛皮信封。

  安思远伸手接过那封信,然后无情地把梁闻山给踢出了门外。

  “喂喂……你就是这样对待送信的人……”

  门外的声音渐渐模糊,安思远自己的心跳声却越来越剧烈,像暴雨前的电彻雷鸣一般。

  都这个年代了,谁会用手写信来传话呢?

  他捏着那薄薄的一封信,忽然之间有些茫然。

  ——安陆到底要和他说什么?

  有什么话,是必须通过这种方式来传达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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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本书的上半部分是安陆虐小远,快写完啦。

  下半部分小远虐安陆,可以开车啦(*σ??`)σ

第38章

  里面的信很短,或许是安陆不知道该和他说着什么,仅仅是一个“通知”罢了——

  “展信佳——”

  “或许对你来说有些突然,但这其实是我思考了几年的结果。这次去美国,也算了了我自己的终身大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在家里要照顾好自己,不必担心我。”

  没有落款,没有署名,但字迹确实是安陆的手笔。

  安思远神经质地捏着信角,像个刚识字的一年级小学生一样,低着头反反复复地读了好多遍。

  “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他不死心地把那短短几个字翻来覆去地嚼,想着写这封信时那人的心情,想着那人说这些话时的语气,想着这些字串联起来是什么意思……

  “终身大事——”

  安思远的手抖个不停,但仍像拉着救命稻草一般紧紧地攥住了安陆给他的信,生怕一眨眼就掉了。

  “你最近有打过他的电话吗?”

  ——对了!电话!

  安思远的手机放在书包里,但他今日偏偏掏了几次都没掏出来,慌急之中便把所有书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前几天因为和安陆吵架的缘故,安思远总拉不下面子主动找他,胸口憋着一股少年人的傲气,好似要证明自己就算没了他也过得很自在。

  但现在,这股气也跟失去骨头似的,仓惶地散了。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Sorry,The number you dialed is……”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对不起……”

  “对不起……”

  直到拨了五十多个电话过去都没人接听后,安思远的眼泪才安静地流了下来。

  “安陆……”

  他像个孩子一样无措地跪坐在了地板上,安陆写的那封信不知不觉被他揉烂了,上面全是湿黏的汗。

  安思远坚持打了一会儿,还是不相信安陆就这么抛下他走了,手指哆嗦地拨通了安陆秘书的电话。

  “您好?”对方很快地接通了电话。

  “安陆他……”安思远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想让人听出他话里的艰涩。

  “噢,是小远吗?”孙秘书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纠葛,以为安思远需要他帮忙。

  “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不…不…没有……”安思远恍惚地落了一滴泪。

  “安陆……去美国了吗?”

  “是呀,安先生上周六就到洛杉矶了,我以为他和你说过的。他短期内应该不太可能回来了,还交代我照顾好你。以后你有什么无法解决的问题或者麻烦都可以来找……”

  ——安陆真的不要他了。

  在这一瞬间,安思远仿佛失去了他的所有,但又好像从来没有真正拥有过那些东西。

  他只是个求而不得的可怜虫,用血亲的身份享受着那人的关怀与纵容,并没有认真思考过安陆究竟是怎样看他的。

  “不必担心我。”也不必来找我。

  安思远曾经担心安陆不接受他的爱,不接受十年以来珍之藏之的一片心,但直到今日才明白,那人不是不接受他的爱,而是根本不需要他的爱。

  “你不是……喜欢我的吗?”

  安思远捂着手机,声音泄出了一丝哭腔,胸腔像个风箱般痛苦地一起一伏。

  “你明明喜欢我。”

  “为什么还要跟别人结婚……”

  电话那头没有人回答他,只有令人心碎的机械忙音,如同一段不断循环重复的魔咒,把他摇摇欲坠的心直接判了死刑。

  “安陆,你是不是……是不是生我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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