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湎 第54章

作者:小狐狸的大宝贝 标签: 近代现代

  等到了青春期,等学校里遍地都是热恋中的情侣,安思远心里这份带着憧憬色彩的爱自然也会散得一干二净。

  他也会跟其他情窦初开的男同学一样,心里装着某位不知名的女同学,拥有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青春。

  只可惜这一次,安陆又料错了。

  安思远上初中后,学会了避嫌,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感情,学会了和他保持距离,就是没有学会怎样才能不爱他。

  几次聊起有没有心仪的女生这一话题时,也都被那人遮遮掩掩地岔过去了。

  每当被那双闪躲而炙热的眼睛偷偷望着时,安陆的心里就会忍不住叹一口气。

  倘若他真的问心无愧,大可以在第一次发现小孩对他的心思时就义正言辞地教育他一顿,教他此后都不敢对自己生出这些心思来。

  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舍不得。

  舍不得亲手破坏安思远的美梦,舍不得看见那人难堪又悲伤的表情。

  有些事情或许一辈子都讲不明白,所以便只能自欺欺人地骗自己走一步看一步,掩饰自己早已经对安思远动了心的事实。

  “嗬啊!我今天和高年级的打球,表现得有多帅你都没看见!我先带着球虚晃一枪,然后很猛地突破了那几个大个子的防线,再……”

  安思远喜欢打球,每次说起自己的战绩时,眼睛便兴奋得炯炯有神,双手开始不自觉地比划起了投篮的动作,整个人也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安陆这时候才敢细细地看他。

  隐晦的目光克制地划过他的眼睛、鼻梁、嘴唇,直到在心中刻下一个模糊的影子后,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视线。

  “安陆,你有在听吗?”

  安思远的脸被太阳晒得红扑扑的,一滴晶莹的汗珠正欲挂不挂地悬在他的喉结上,诱人得像新荷上的第一滴的露水。

  只望上一眼,安陆便觉得世上所有的清心咒都成了噬心蛊,他的五脏六腑跟烹了油似的,在情欲与色欲的业火中饱受煎熬,

  偏偏那人还嫌车里的空调太热,大咧咧地撩起自己湿透的校服衬衫,露出一大截白嫩的腰肉:

  “不过我看你也不看NBA,肯定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下次得让你亲眼看看我投篮时的帅气……”

  彼时的安思远还非常纯洁,认为他和安陆之间最出格的事就是接吻,殊不知他那冷静禁欲的叔叔现下最想做的事,就是把他的裤子扒到脚踝,把人按在副驾驶上操得哭着射精。

  然而这一天,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什么也不会发生。

  只要安思远不主动,安陆永远都不会僭越雷池一步。大概出于某些愧疚心理,不到最后一刻,他不想剥夺安思远成为“正常人”的权利。

  但就像渗了水的沙堤一般,有些东西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实际上坍塌乃至毁灭只需要一瞬间。

  一个脑海中的念头,一个无法挽回的决定,都是一瞬间。

第69章

  第一次手术前,安寄鸿坐在病床上,安静地看着安陆。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窗外望出去是加州盛夏时的天,干净纯粹得像幅童话书里的插画,入眼之处尽是令人心旷神怡的深蓝色。橄榄绿的叶上浮着轻亮的光,仿佛一座座袖珍的玻璃小船,在枝头底下肆意地招摇着。

  窗内的气氛却压抑得像座牢笼,消毒水的气味笼罩着整个病房。

  唯一还有些生气的是床头边上的那株白桔梗,花瓣尖上还沾着新鲜的露水,看上去才送过来不久。

  “安陆,你觉得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见那人不答话,安寄鸿愈发觉得胸闷气短,打着点滴的那只手恨恨地锤了捶床:

  “想用结婚来糊弄我,未免也太天真。”

  安陆无奈地看着他,尽量放缓了声音:

  “爸,你先别生气,有什么事等养好病再说……”

  “哈,这就是你打的算盘吗——”

  安寄鸿冷冷地笑了一声,望着安陆的目光终于流露出了失望的情绪。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等你有一天能真正迷途知返,能真的考虑到我这个做父亲的感受。”

  “如果当初你没有把他接回来……”

  “爸!!!”

  安陆有些冲动地打断了安寄鸿的话,像是急于掩盖某些呼之欲出的东西似的。

  “不关他的事。”

  他望着安寄鸿浑浊的眼,苦涩地抿了抿唇。

  “是我的错。”

  安寄鸿根本不买安陆的帐,他静静地端详了一会面前这个自己最宠爱的小儿子,心也变得越来越寒。

  “我在悦温还有百分之五十三的股权。”

  “我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只要你让我这个老头明年抱上孙子,这五十三的股权全都给你,并且我以后再也不会管你私生活的任何事。”

  “否则,我就拒绝明天的手术。”

  安陆惊愕万分:“什么!?”

  “爸,明天的手术成功率很大,主刀的医生也是之前就谈好的,医生也说只要日后积极配合治疗,康复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

  “如果我不配合呢!?”

  安寄鸿直挺挺地坐着,瘦削的背脊望上去却有股堪称苍凉的狠劲。

  “如果我觉得与其让安家无后,还不如让我一个人死了算了呢?”

  安陆的脸白了一瞬,刚想说些什么,当望见安寄鸿那决绝的眼神时,却又闭上了嘴。

  “其实我对那小孩,也并非完全没有感情。”

  安寄鸿看着安陆失了血色的脸,缓缓阖上了眼睛。

  “只不过,这是我对你最大的忍让。”

  “也是最后一次警告——”

  安陆站在医院后庭的草坪上,弯腰拾起了一朵被风吹落的蓝花楹。淡紫色的花瓣在阳光下连血管似的脉络都清晰可见,薄得像一张脆弱的纸。

  首都见不到这样的花,大概是因为气候与温度不适合,这种梦一般的颜色不愿意扎根在那里。

  望着眼前灿烂的世界,安陆的脑海里一会晃过安思远那同样灿烂的笑脸,一会晃过深夜里安寄鸿因为腹痛而蜷成一团的身子。

  直到后背被头顶的阳光晒到发烫,他才沉默地蹲下身,将方才捡起的花瓣重新放回了地上,转身走向了停车场。

  一阵热风拂过,那喇叭型的小花便打了几个滚,重新融入了树下那片紫色的海里,再也分不清谁是谁了。

  小远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对他笑了。

  羞怯的、得意的、傻乎乎的……

  现在回想起来,他甚至连安思远笑起来嘴角扬起的弧度都记得一清二楚。

  今天过后,小孩一定会很恨他。

  他的宝贝,他最珍贵的宝贝……会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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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后背那儿半天没有动静,安思远忍不住转过去头去望安陆的脸。

  谁知那人才刚道完一句殷情切切的告白,没过多久便又昏睡了过去,眉头还紧紧地皱了起来,一副睡不安稳的模样。

  “哼。”

  安思远没劲地扯了扯安陆的脸皮,不料扯了一会,竟然有一滴泪从那人的眼角滚下来,把他活生生地吓了一跳。

  “靠,我也没使劲啊……”

  他嘀咕着,把脑袋凑到安陆的前面,最后还是忍不住伸手往那人的眼角下拭了拭。

  指腹上面一阵湿热,安思远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神使鬼差地把那手指放进自己嘴巴里。

  他小时候总觉得安陆是天上下凡的圣人,没想到无情无欲的圣人也会流眼泪——

  圣人的眼泪也是咸的。

  “小远……小远……!”

  那人不知做了什么噩梦,不仅低声唤着他的名字,就连梦里都是一副痛苦的模样,呼吸也变得越来越急促。

  安思远皱着眉看了一会,还是决定直接把他叫醒。

  “喂,安陆,醒醒——”

  “别睡了,醒醒!!!”

  安陆被安思远重重地拍了几下,喘了几口粗气后便逐渐苏醒过来。

  他的眼神看上去还不太清明,但当看见安思远的那一刻,涣散的瞳孔却立刻紧缩了起来。

  “小远!?”

  “不然是谁。”安思远挑了挑眉。

  “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鬼叫我的名字,跟叫魂似的,是没睡醒还是脑袋烧坏了?”

  “你还在、你还在……”

  安陆的手紧紧地拽住安思远的前襟,把他从头到脚细细地看了一遍,才如释重负地把人搂到怀里。

  “我要坐你腿上!”

  安思远挣扎地抗议道,但最终还是气哼哼地被安陆用“按头”的姿势给锁住了。

  “……”

  听着那人的呼吸声逐渐趋于平稳,安思远便知道他已经从刚才那个梦里缓过来了。但一想到清醒后的安陆又会变成从前那副无趣的模样,他又忍不住想爬到那人的身上撩拨几句。

  “你刚才做的什么梦?”

  安思远指了指自己的眼眶,冲着安陆别有深意地笑了笑:

  “做梦做得哭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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