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凡尘 第120章

作者:一叶苇 标签: 强强 近代现代

  柳葳说:“红楼梦?就是比黑白哩美哈,我搁咱三叔那儿看过几集,黑白哩林黛玉看着没这么漂亮。”

  柳蕤马上坐在床沿上:“换个台呗换个台呗,我想看香港武打哩。”

  猫儿跑过去把包子之类的往刚一起带回来的馍筐里放,馍筐是家里原来放洗好的菜用的小筐:“就是最下头一排左边那个按钮,小葳哥您俩自己调,按一下就换一个台。”

  从柳川给家里买回第一个手电筒开始,家里只要买回来个比较金贵的东西,都会先教几个大点已经懂事的孩子正确的使用方法,所以大彩电虽然猫儿看的非常金贵,每次看过后都会用白色花边线巾仔细地盖好,但却没想过不让第一次看的柳葳动。

  柳葳只按了一下,电视里就传出了“嘿,哈,”、“呼,哈”的声音,屏幕上,几个穿着古装的男男女女在你一掌我一脚地打架。

  柳蕤欢呼一声:“就看这,可有意思,都是武林高手,可毒气,一巴掌就能给人哩心脉都断了。”

  柳葳看了几眼,虽然非常喜欢,但觉得自己是老大,猫儿在干活儿,自己却坐着看电视不应该,就过去打算帮柳侠干点啥。

  柳侠正嘴里叼着一个包子在摆放糖糕和菜角,看见柳葳过来对他摆摆手,示意他回去接着看电视。

  猫儿说:“小葳哥,你看吧,你别管我,我天天都能看。”

  柳葳过来嘿嘿笑着抱了猫儿一下:“孩儿,您这儿越来越好,你也越来过哩越美了,你都不知道,哥哥多高兴。”

  柳蕤看着电视也说:“就是,我今儿都可想叫永宾他几个跟着来咱小叔这儿看看,然后他们回去肯定会给咱村儿里哩人说,羡慕死他们,看他们还说咱孩儿命老硬命不好不说。”

  猫儿正好进了厨房去接水准备烧,没听到柳蕤的话,柳侠也没吭声,等猫儿提着煤油炉出去了,他才说:“小葳小蕤,咱过哩啥样咱自己知道就中了,不用专门叫他们知道,尤其是咱猫儿,我压根儿就不想叫咱村哩人知道孩儿搁哪儿哩。”

  柳葳和柳蕤都明白了柳侠的意思:“俺知道小叔,就是有时候会这样想,想气气那些以前胡说咱孩儿哩人。”

  把带回来的东西安置好,烧好了开水,柳侠和猫儿坐在地上开始看信,俩人先看的是詹伟的。

  詹伟现在读研同时兼做一年级的辅导员,自己觉得非常满足,他的理想是考博,最后在自己的母校做个像黄有光那样的老师,为了这个目标,他现在依然很忙碌。

  他说,车杰假期结束该返校的时候,他去给车杰送行,结果在车杰家碰到了顾小婷,顾小婷见到他非常尴尬,她想通过詹伟为顾平山的事跟柳侠道歉。

  詹伟对她说:“不用,我们全寝室的人都觉得柳侠这个亏吃的很值,他年龄小,单纯幼稚而且太过中直,所以看不清人,太容易轻信人性本善;如果不是你爸爸给他这个教训,让他知道人心险恶,知人知面不知心,让他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种人叫‘伪君子’,他以后肯定得吃更大的亏。”

  詹伟说:我知道这事跟顾小婷无关,我也知道我说的再难听也替你要不回那些钱了,但事过一年,我依然想起来就想骂人,这次,就算给顾平山那个伪君子添点堵好了。

  我就不信这样的话我说到顾小婷的脸上,她回家后会不学给顾平山和他老婆听,做父母的从自己女儿嘴里听到那些话,哪怕只是转述别人的,也够丢脸的,因为我说的都是事实。

  柳侠看完信对猫儿说:“你詹伯伯平时看着圆滑,其实关键时刻特能抹得开脸,什么难听话都说得出来,挺有决断的,要不学生会那么多人,怎么轮得到他当主席?”

  第二个看张福生的,柳侠打开信后,一般都会习惯性地把第一张整个先扫一眼,今天这一扫,他马上叫了起来:“我靠,这也太速度了吧?”

  猫儿趴柳侠胳膊上仔细看:

  七儿你好:

  代问我柳岸贤侄好。

  为了避免啰嗦到最后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我就把这事放第一个说吧:我和你们嫂子的婚期已经确定了,阳历11月11号,农历九月二十五,这是我和艳芳我们俩自己看的好日子。

  艳芳说11.11,就是两个曾经孤单的人现在并肩站在了一起,从此一生一世、一心一意一路同行,彼此依靠,彼此支撑,一起迎接以后所有的风风雨雨。

  我觉得这个寓意特别好,虽然我父母和艳芳的父母都觉得我们看的好日子不靠谱,不管阳历还是阴历都是单日子,可我们俩都喜欢,他们也就答应了。

  我知道咱们都是第一年刚参加工作,请假什么的不方便,但我还是想让你们都能来济城,我和艳芳都希望最好的朋友们能亲自见证我们的婚礼……

  猫儿有点不满地说:“张伯伯才毕业几天,就想娶媳妇了,哼。”

  柳侠奇怪:“张伯伯娶媳妇惹着你什么了?你怎么就那么不待见?”

  猫儿乜斜着眼嫌恶地瞟了一下张福生的信:“他们要是一结婚,肯定就会说你也该结婚了,不信你等着看吧,肯定会,我不待见你结婚。”

  柳葳和柳蕤听见猫儿的话,同时问:“你不待见咱小叔结婚?”

  猫儿说:“嗯,结婚一点也不美,咱小叔要是跟……咱小叔要是娶住个孬孙女哩咋弄?不孝顺大爷爷跟奶奶,还对小叔不好,还成天跟小叔吵架,那咋弄?”

  柳蕤挠挠头:“也是哈,我也觉得结婚不是老美,成天光吵架,就跟福来叔家一样。”

  柳葳说:“那就叫咱小叔挑个好哩呗,孬孙喽咱不要嘛。”

  猫儿说:“那她要是结婚前装哩可好,结了婚开始可孬孙,那咋弄?”

  柳侠摇头晃脑地说:“这就是你詹伯伯刚才说的,人心险恶,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他说着就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不会啦孩儿,小叔运气多好,小叔肯定会娶个才貌双全兰心蕙质贤良淑德哩好妮儿哩!”

  猫儿鼓着小脸说:“你以前跟我说你是独身主义者,不娶媳妇。”

  柳侠恍然大悟:“对呀,那咱还纠结个屁呀,小叔我是独身主义者,就不娶媳妇,所以也不可能娶个泼妇嘛!”

  猫儿这才觉得气顺了些,可没等他把信收起来,柳侠下一句话就让猫儿炸了。

  柳侠靠在墙上眯着眼说:“就剩一个月多几天了,我得赶紧给您那几个伯伯写信,跟他们商量一下上多少礼,俺这个工程估计俩月也不一定能结束,我肯定不能请假,他们也都跟我差不多,比我上班还晚,更不好意思请假,所以,就只能多上点礼弥补一下了。

  多少合适咧?二十?三十?还是……五十?”

  猫儿差点跳起来,瞪着眼睛问:“啥?五十?他结个婚咱就得给他五十块钱?小叔你是瞎说哩吧?俺三叔说他单位哩人结婚大部分都是上十块,可好可好哩朋友才上二十,咱凭啥上恁多?”

  柳葳和柳蕤也皱巴着脸说:“就是,那也太多了,俺伯一个月最多才挣二十几块钱。”

  柳侠把猫儿拖到自己的腿上,让他和自己对着脸说话:“孩儿,您这个张伯伯他不一样啊,他是俺寝室里老大,是俺几个哩老大哥,而且,他追他媳妇追哩可不容易,献殷勤献了好几年才追到手,你说,小叔是不是得表示一下祝贺?”

  猫儿气鼓鼓地说:“那咱就上二十,三叔说了,可好可好哩朋友才上二十哩,你跟张伯伯不就是可好可好哩朋友吗?”

  柳侠皱着眉头,转着眼珠想了一会儿,非常无奈地妥协一步:“那我跟您云伯伯、毛伯伯、黑伯伯他们商量一下,最高限度三十,中不中孩儿,再多咱就不给他上了。”

  猫儿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撅着嘴翻白眼:“恁多,其实十块就中。”

  柳侠心里暗自得意自己的聪明,先说个让小家伙最不能接受的,然后退一步,让小家伙就觉得跟白捡了便宜似的。

  柳侠高效率地先给詹伟、云健、毛建勇和黑德清一人写了一封信,又给顾钊也写了一封,五封信写完,时间就差不多了,他不让猫儿做饭,拿着信先去邮局寄了,然后四个人去一起去吃了顿烩面,吃完饭,柳葳坐了三轮车回老城,猫儿和柳蕤一起去学上晚自习。

  十月四号,柳侠的生活就又恢复了之前的状况,每天早出晚归,晚上回到家都是八点半以后。

  国庆节后,各行各业,包括学校的作息时间都进行了调整,猫儿他们早上到校时间改成了七点,中午休息的时间减少了一个小时,猫儿每天中午和柳蕤一起跑到公安局吃完饭后,直接马不停蹄地再跑回学校,这样时间都很紧张,所以没办法再回家。

  不过猫儿却非常喜欢这个改变,因为他晚上可以提前一个小时回家了,这样,他就有时间做新鲜的饭菜,柳侠回家后洗个澡后正好赶上吃。

  十月中旬,下了一场中雨,柳侠和小队其他几个人休息了三天,那三天,柳侠除了早晚接送猫儿,捎带着再买点菜,其他时间就没下过楼,他除了抓紧时间计算和绘图,最主要的精力都用在了给猫儿做饭上。

  也就是那三天,让柳侠对自己当初选择测绘这个专业真心感到后悔了:

  他做饭的时候一点不能分心,第一天,他警告了自己好几遍记得五分钟后出来看看熬稀饭的锅,把锅盖掀开,可一开始计算,他就忘了。

  稀饭溢出锅,把煤油炉浇灭了,稀饭也只剩下大半碗,他只得收拾干净了摊子又熬了一次稀饭。

  本来想让猫儿回来就能吃上冷热合适的饭菜,结果猫儿回到家的时候,他刚把稀饭做好,滚烫滚烫的,菜洗好了连切都还没来得及。

  猫儿现在做饭比他熟练多了,所以最后还是猫儿做的菜,俩人吃完饭都已经九点半了。

  第二天中午他打算给猫儿蒸点米,炒两个菜,虽然他炒菜真不怎么样,可猫儿每次都吃得特别香,他知道猫儿不是装出来的,猫儿就是喜欢坐在他旁边、吃着他做的饭的感觉。

  可他蒸上米后,进屋一收拾菜就把外面的事忘了,还是郭丽萍闻到糊味,关了火,帮忙把锅给端下来,可水早已经烧干了,米已经被熏成了焦黄色,不能再吃了,他只好又领着猫儿出去吃了顿烩面。

  后来的几顿饭,他每次都是一直守在煤油炉跟前,专心只做一样,这一个做好了之后再开始做另一样。

  他想起自己每天晚上回来都吃到的熬得稀稠正合适的稀饭和炒的香喷喷的菜。

  猫儿肯定是每天放学后,先专心地给他做饭,饭菜全部都做好了,如果还有时间,才能写一会儿作业,如果像熬豆粥或炒土豆丝这样比较费时间的饭菜,猫儿就没办法做作业,都是等吃完饭,他开始工作了,猫儿才坐在他对面开始写作业。

  中午的休息时间缩短后,猫儿上午的作业就没时间写了,一天的作业全部都赶到了晚上,现在,猫儿每天晚上都是十点半左右才能做完作业睡觉。

  柳侠想,如果自己和队里那些行政后勤人员一样,每天很规律的上班,那自己就能每天中午、晚上都提前做好饭,然后和其他家长一样接送猫儿回家吃饭,这样猫儿中午和晚上的时间加起来,至少能提前一个半小时完成作业,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每天都睡的那么晚,还得每天惦记给他做饭了。

  但后悔改变不了既成事实,柳侠也不是个怨天尤人的人,心里再怨念,他的工作还是一如既往地踏实认真。

  那三天的休假后,他们整整四十天都没有休息,连张福生二十元钱的贺礼都是猫儿趁着星期天去寄的。

  没错,219兄弟们给张福生的贺礼是每个人二十块钱,这是大家互相通信商量后决定的:詹伟每个月只有光杆几十元工资,沙永和目前还没有真正进行过一次野外作业,基本也只有工资,他比詹伟好一点的,也就是地区补贴高一些。

  大家都觉得弟兄们应该上一样的礼,把任何一个人单独晾出来都不应该,最后决定都上二十。

  就连接收冰箱这么大的事,都是猫儿独立完成的,柳侠晚上回到家的时候,看到的是摆在卫生间和厨房之间的漂亮的牙白色大冰箱,和冰箱里摆放的整整齐齐的十几个鸡蛋。

  猫儿对他说:“我先给付东伯伯了一千二百块钱,又给他打了个七百八十块钱的欠条,他说他信得过我和你,不用打条,可我记得你跟我说过,毛建勇伯伯跟你说的,钱的事任何时候都要白纸黑字地记清楚才行,我就硬写了一张给他,最后写的是我的名字。”

  柳侠把他抱起来转了一圈,在脑门儿上亲了一下以示嘉奖:“宝贝乖乖做得对,一定得给人家打条,就是不怕别人讹,咱还怕自己会忘了呢!以后,除了咱们家里的人,其他人如果跟你借钱,也要让他给你打条,记着没有?”

  猫儿在柳侠脸蛋上大大来了一口:“记着啦!宝贝小叔。”

  柳侠九月份和十月份的奖金都突破了五百元,算上工资和补贴,他两个月存了一千二百块钱,加上八月份存的五百五十块钱,冰箱的钱到十一月就能全部付清了。

  他非常感谢付东,柳川说同样的冰箱,柳川的同事买的是两千一百多,付东给柳侠送到家是一千九百八,当时猫儿手里的钱不够,付东很爽快的说先欠着,两个月之内给清就可以了。

  十二月份人家商场就要结算全年的账目了,不能拖到那个时候。

  所以当付东给他一张铺席和两张帷席的钱的时候,他死活都没接。

  猫儿十周岁生日这天是星期一,柳侠第二天依然要赶早出工,所以只能提前在星期天晚上煮了几个鸡蛋,猫儿又用挂面下了两碗西红柿鸡蛋捞面,叔侄俩晚上八点多用晚饭提前给猫儿过了生日。

  为这个,柳侠心里觉得特对不起猫儿,他还记得去年暑假他开学时,他给猫儿许诺过的,说过了去年,猫儿以后所有的生日他都会跟猫儿一起过,今年才是第一个,他就食言了。

  最让他郁闷的还是,如果他不打算重新选择职业,他以后的每一年都有可能继续食言,而他肯定是不可能改变自己的职业的。

  柳侠看着猫儿端着面条小猪一样呼噜呼噜的吃,幸福的小模样就像在吃山珍海味一样,心里暗暗想:如果我以后再这样说话不算数,恐怕乖猫就再也不会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叔,而是世界上最会吹牛的小叔了。

第104章

  冰箱买回来了,柳侠给猫儿买的奶粉还剩大半袋,他就开始每天早上给猫儿打鲜牛奶了。

  柳侠理所应当地认为鲜牛奶肯定比奶粉好,于是他就自己把奶粉沏了当茶喝,猫儿每天早上和晚上各一斤牛奶,

  早上牛奶顶一半稀饭用,晚上,牛奶就当水,猫儿写着作业喝着,很快就完了。

  当然,每次柳侠必须先喝几口猫儿才会乖乖地喝。

  猫儿和柳蕤期中考试成绩都不错,柳蕤在班上排第六,全年级二十一;猫儿班上排第十名,全级排名四十五。

  猫儿物理满分,数学本也应该是满分的,可因为他进了县中后,数学每次考试都是满分,老师觉得这样好像有点说不过去,这次终于找到他一个错处,他把弧线的“弧”笔误写了“弘”,被扣一分。

  猫儿对此根本就不在乎,他一直记得柳侠高中时候的成绩,他觉得只要自己最终高考能考出好成绩,现在的小考都可以忽略不计,何况他知道,小叔肯定不会因为这个就不给自己做奖状了。

  猫儿的问题依然是作文,他的作文这次只得了二十分,满分是四十,这说明,猫儿第一次得了个不及格。

  但因为猫儿语文总分是及格的,柳侠故意不去提醒猫儿这个让人郁闷的事实。

  猫儿相对较差的还有历史和政治,不过也都在八十五分以上,柳侠对此一点都不介意,但对猫儿作文只得二十分,柳侠内心其实是有点耿耿于怀:他不介意猫儿作文不及格,但他介意老师把猫儿当成反面教材在班上亮相。

  所以当有一天晚上两个人吃饭的时候,猫儿顺口说了一句“学校让订杂志跟书呢”,柳侠第一个反应就是把抽屉里的每月生活费全部拿出来,放在猫儿面前:“乖,都订成书,多订点,喜欢什么就订什么。”

  猫儿放下筷子,把钱拿起来又放回抽屉里:“咱们家那么多好书,我订那些干什么?白花钱,不订。”

  柳侠不以为然:“咱家的书大部分都不适合你看,都是大人看的书,你得多看点你们这个年龄该看的。”

  猫儿端起碗喝稀饭:“我们班现在就传着好多《少年文艺》、《儿童文学》,我看过几本,一点不好看,都没以前你给我念的那些书好。”

  柳侠无奈地也端起碗吃饭:“你这是被名著把口味给养刁了,这可怎么办呢?你说,我给你读过那么多名著,从你一岁多就开始给你读,读到现在,你怎么就一点进步都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