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君觉得不行》作者:成渊   文案:   阅读需知(文案通知优先度大于作话):   长篇,前期主父子日常+各种其他日常,惠右文!!   最终已定CP虎伏(有五→伏前提,介意者慎入)   弃文不必留言,好聚好散。祝你们找到符合心意的文文!有缘再见~   除了爹咪和惠妈外,【没有别的副cp】。   拒绝ky,禁止提惠右外cp,尊重彼此,非常感谢(文案最底下是设定)。   看的不开心及时止损,来去由君(鞠躬)   涉谷事件结束之后,惠一觉醒来回到了自己的婴儿时期。   惠脸懵逼:???   对惠来说,回到婴儿时期绝对不是一个好消息。   比如他又要见到他那个四处欠债、在他小学时期就将他卖出去还恬不知耻活在世界某个地方逍遥自在的人渣父亲。   然而。   重生的惠躺在他早逝的亲生母亲怀里,盯着他早就忘记长相的父亲。   毫无疑问被十五岁的惠定义为人渣的父亲,有着一张他不久前刚刚在涉谷事件中见过的脸。   [你叫什么名字?]   [伏黑……?不是姓禅院啊?]   [那可真的太好了。]   死后尸体被夺走,被人以术式从黄泉唤醒、强大到难以置信的男人在对他说完这几句话之后,就毫不犹豫的自杀了。   那个男人为什么会选择自杀?   惠当时的困惑被似乎得到了答案,然而真相却更加让他难以相信。   重生的惠以复杂的心情和完全不同的视角,去观察他毫无记忆的过去。   然后——时间飞逝。   重活一次·面无表情·真一家之主·惠开始苦心积虑的开始想办法养活他的垃圾爹咪。   惠(棒读):我重生回来,不得不以一岁稚龄含辛茹苦的养我家那个废物老小孩爹。   惠:笑死,根本养不大.jpg   惠惠觉得不行。   重活一次,惠惠每天都想大义灭亲.jpg   设定:   看了漫画之后咕咕我脑子里冒出来的伏黑父子生存的妄想线.jpg   有私设原著IF结局背景(本文写于漫画情报147章前,能力、背景、结局有着非常大比例的二设)。   伏黑父子只是亲情,不是cp(重点),爹咪渣但是隐形儿控,惠惠团宠向(有亲情友情爱情,重点)。   惠惠的初中改成了帝光,前期日常(?)综了其他[不含特殊能力]的日常/运动/侦探番~整个背景只有咒力这一个特殊能力。   内容标签: 综漫 少年漫 黑篮 咒回   搜索关键字:主角:伏黑咩咕咪 ┃ 配角:爸爸黑,5t5,虎子,蔷薇姐,诅咒之王,小队长,排名不分先后 ┃ 其它:惠右文,虎伏。   一句话简介:伏黑父子生存妄想线   立意:平淡的生活就是幸福   作品简评:   身为咒术师的主人公秉着自身理念战亡之后,重生回到自己的过去,因为上一世糟糕的童年回忆因此并未对亲生父母有过任何期待的他,在重生之后恍然的发现事实并非如此,他在没有记忆的幼年期也曾拥有过美好的家庭,只是一场噩耗夺去了一切。为了守护脆弱的家庭并且看好不省心的父亲,重生后的主人公小小年纪就当家做主,开启了一段截然不同的新人生。   本文围绕着亲情、友情和爱情发展,以爱与救赎、善恶有报为导向,用生动的文笔描述了温馨的亲情、纯粹的友情以及美好的爱情。剧情跌宕起伏,情节曲折,在重生的谜题随着发展逐渐破解、悲剧的命运随之改变时,环环相扣的伏笔也更加引人入胜。情感表达真挚细腻,那些生活中被我们忽略的小事,也许正是遗落已久的“所谓”缺失的爱与关护。 第1章   总觉得哪里不对。   不,应该说哪里都不对吧?   视线模模糊糊的,像是一千度近视眼一样,听觉也是这样,极其不敏感,身体无力,完全坐不起来,只有手脚勉强能够动一下。   发生了什么?   在涉谷召唤了魔虚罗和敌人同归于尽之后,自己没有死吗?   现在的状况……半身不遂?   伏黑惠努力的睁大眼睛,手往上抬。   然后就被谁抓住了手。   很大、很粗糙的手,上面到处都是厚厚的茧子,暖呼呼的,却极其小心翼翼的将伏黑惠的手完全笼罩了起来。   等等,这未免也太大了一点吧……?   自己怎么说都是一米七五的男子高中生,手掌大小哪怕比不上那群肌肉笨蛋,但也不可能被人一只手就完全笼罩起来,连近乎两米的五条老师都不可能。   所以这个看不清的家伙到底有多大个?巨人吗?   不,先不管这个,说到底,自己现在究竟是哪里?   伏黑迷茫的想,然后用力的抓住了那只大手的手指,试图从对方口中得到情报。   ……然后那只大手猛地僵住了。   一动也不敢动,像是对待一只软绵脆弱的小动物,生怕过于粗糙的自己一不小心就伤害到了对方。   甚至屏住了呼吸。   “他很可爱对吧?这是你的孩子哦,甚尔。”   女性活泼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   伏黑惠现在看不清,五感相当迟钝,直到这个时候,他这才发现原来身边还有另一个人存在。   如果没感觉错的话……伏黑迟疑的想,他好像是被这个女性抱在了怀里?   伏黑:……   喂,这是巨人国吗?   还是说他其实还没醒,这里是做梦?   “……”   “好啦,来抱一抱惠吧,你已经是父亲了。”   “……好小,也好弱。”闷闷沙哑的男音小声嘀咕。   “因为,惠还是个宝宝嘛!”女性呼呼笑了起来,“没关系的,因为甚尔很强吧?所以一定能保护好他。”   “我……”   “好啦好啦,来,抱抱他!”   “欸?等、等一下,绘理……唔!”   伏黑惠整个人被抱起,塞到了另一个人怀里。   伏黑惠:“……???”   肌肉健硕的男人僵硬的抱着怀里的小团子。   “我……保护不好的。”   “你可以的,甚尔,因为你也很爱着他吧?所以才会给他取了惠(Megumi)这个名字。”   有着短翘发的女性像是小太阳一样露出闪闪发光的笑容,她伸手抱住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满脸幸福的说:   “这可是天赐于我们的恩惠(Megumi)啊。”   “……”男人没再说话了。   他小心翼翼的抱着怀里的孩子,看着眼前笑容灿烂的妻子,带着疤痕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上扬。   在这个时候,名为禅院甚尔——这个一无所有、空空如也的男人无疑是幸福的。   由糟糕的过去导致的空洞内心,在这一刻被妻子和刚出生没多久的儿子所填满。   伏黑惠花了足足三天,才终于明白了自己的现状。   他重生了。   在涉谷一战召唤了未调伏的最强式神魔虚罗之后,和敌人同归于尽……应该是同归于尽了吧?因为未调伏的式神会将参与调伏仪式的人全部杀死,自己这式神使也不例外,但是因为伤势过重的关系,他在召唤出魔虚罗之后就失去意识。   所以伏黑惠也不清楚之后的事情。   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现在的问题,是他重生回到了自己小时候。   目前看来应该是刚出生没多久,视力和听觉都还没发育完全。   总是乐观开朗女性是自己早就没有印象的亲生母亲,名字叫做禅院绘理,是个女强人。   那个健硕的高大男人则是他那个人间蒸发混蛋老爸,禅院甚尔,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纯家庭主夫。   和传统日式夫妻的家庭角色完全颠倒了过来。   伏黑惠……不,在他爸还没带着他入赘到伏黑家之前,现在还叫做禅院惠的他,度过了无比痛苦的六个月。   太羞耻了。   哪怕重回到了幼年,也清楚身边的两人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但本质上是个十五岁高中生的他,实在是难以接受某些照顾。   伏黑惠发自内心的拒绝母乳喂养、拒绝母亲给自己洗澡和换尿不湿、拒绝母亲抱着自己睡觉。   当然不是伏黑惠排斥母亲,他没有印象绘理妈妈其实是个超级乐观开朗的人,几乎没有人会讨厌她。   禅院绘理对儿子的爱做不了假。   但是啊……但是啊!!   伏黑惠在心里大喊。   正常的男子高中生……不可能会心安理得接受那种程度的照料吧?   虽然是妈妈,但是惠对于母亲的记忆几乎可以说完全为零,甚至比印象里那个人间蒸发的老爸还要淡薄。   所以比起妈妈,惠更加注意对方[女性]这一身份。   ……实在是太羞耻了。   所以,伏黑惠不得已的死死拽着甚尔不放,逼迫那个男人承担起给小宝宝洗澡、换衣服、喂食的责任。   虽然是讨厌的混蛋老爸,但至少是男性,可以让伏黑惠相对外表而言过于“早熟”的内心松一口气。   但不得不说,初为人父的男人总是会笨手笨脚的不小心弄痛他,在最初几次给惠洗澡的时候,还会不小心让他呛到水,让伏黑惠满脸控诉的咳个不停。   然后这个近乎一米九的壮硕男人就会被娇小的绘理妈妈瞪的心虚扭头。   “我都说了我不擅长照顾小鬼头。”心虚的男人单手抱着自己的儿子,撇开眼,小声嘟囔。   “那就好好学习!小宝宝呛水可是很危险的!”   “是,对不起……”   绘理妈妈双手叉腰,睁大眼睛认真的看着面前跪坐着的丈夫,“小惠从来都只会主动伸手要你抱,他很喜欢甚尔你哦,所以,你也要努力学会温柔的对待小惠,你可是爸爸啊!”   “……我知道了啦。”   禅院甚尔单手托起儿子,另一只手挠了挠自己的短发。   “那小惠还有家务就交给你了哦?”绘理妈妈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神情顿时慌乱了起来,“哎呀,糟糕了,我上班要迟到了——甚尔,小惠!我出门了!”   她给了丈夫和儿子各一个吻,露出大大的笑容,拎起包,穿上高跟鞋,哒哒哒的就出了门。   “一路小心,绘理。”   甚尔抱着儿子在门口给绘理妈妈送行。   然后等人离开之后,黑发绿眼的父子俩面面相觑了一眼。   才六个月大的惠用小小的手拽着父亲的衣服,他努力稳住平衡,然后歪着头,睁大眼睛碧色的眼睛盯着眼前的男人看。   惠发出奶声奶气的尾音:“唔……”   “嗯?什么?”甚尔把脸凑了过去,用另一只手捏了捏儿子软乎乎的脸颊,“饿了吗?”   伏黑惠继续歪着头,他面无表情的被自家老爸捏脸,忽然伸手,啪的打在了甚尔脸上。   然后在对方嘴角那道疤上摸了摸。   “嚯,想打我吗?真大胆啊,小子。”感觉到脸上柔软的小手,甚尔嘴角勾了勾,哼笑一声,“不过还早了二十年呢。”   高大的男人抱着自己的儿子回到客厅,他把小家伙放在柔软的地毯上,让人自己在地上玩。   然后他本人则是开始搞家务。   扫地,晒衣服,收拾房间,给六个月大的儿子泡奶……   没有一点不耐烦。   甚尔的所有一切都让惠感到陌生。   他对混蛋老爸的印象很淡薄,毕竟那家伙在他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就彻底人间蒸发了,随后他的监护人变成了五条老师,从此再也没有见过他的父亲。   但尽管如此,有一件事他还是相当的清楚的。   那就是[他的老爸是个混蛋]这件事。   将孩子抛弃,不管不问,甚至想要将孩子卖掉,人间蒸发之后依旧厚颜无耻的活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   这就是惠对父亲最后的印象。   但是,这个认认真真做家务,耐心对待妻子和儿子的家庭主夫到底是谁啊?   伏黑惠歪着头满脸严肃的盯着对方看。   虽然还是个吃软饭、完全依赖绘理妈妈生活的小白脸,但对家庭却比印象中要上心的多。   还有——   禅院甚尔……这家伙的脸,是不是哪里见过啊?   不,不是说上一世的时候,因为父母过早的离开身边,伏黑惠早就记不住他们的长相了。   视力在婴儿的身体渐渐发育之后完善,伏黑惠越来越能看清楚周围的事物,同时也被禅院甚尔的长相所吸引了注意力。   说实话,那是一张他绝对不会忘记的脸。   在上一世涉谷事件的时候,就是这个男人突然闯入了他们的战局当中,抢了禅院真希手里的咒具游云,仅仅靠着肉体力量,就单枪匹马斩杀了将他们所有人都逼无比狼狈的特级咒灵。   然后在斩杀的特级咒灵之后,这似敌似友的家伙扯着伏黑惠的衣领将人丢出了窗外,撇开伏黑的其他同伴之后,莫名奇妙被盯上的伏黑直接和他交战了起来。   对方很强,是仅靠肉体力量就能轻易斩杀特级咒灵的怪物。   惠几乎没有赢面。   但是伏黑惠的确活了下来。   因为那个男人收手了,甚至在盯着伏黑惠半晌之后,直接自杀了。   在自杀之前,还问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你叫什么名字?]   [伏黑……?不是姓禅院啊?]   [那可真的太好了。]   他当时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男人在自杀之后,尸体的长相变成了截然不同的另一张脸。   直到发生了这种意外,他重生回到了过去。   再次和他的父亲见面。   二者几乎完全相同的长相,让当初的困惑迎刃而解。   伏黑惠这才意识到当初那个奇怪的男人的身份,以及那莫名其妙的问话里的真正含义。   而男人在自杀之后,尸体的长相变成了截然不同的另一张脸——身为咒术师的伏黑惠不可避免的想起了一种可能性。   比如说某个男人死后,因为过于强大的实力,尸体被诅咒师的术式利用。   [那个混蛋老爸人间蒸发之后,依旧厚颜无耻的活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伏黑惠一直这么认为。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那个伏黑甚尔……现在的禅院甚尔再也没出现在他面前的原因,会包括[死亡]这个可能性。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   混蛋老爸是什么时候死掉的?   伏黑惠不知道。   但是从二者几乎没什么变化的长相来看,真相或许并不太喜人, 第2章   禅院这个姓氏,是咒术界御三家之一,是权利和地位的象征。   但这仅限于拥有出色的咒力和术式的家族成员。   对于在禅院家出生,却继承到低微咒力,甚至是没有咒力的人来说,那里就是地狱。   歧视、欺辱、压迫、抛弃、鄙夷、谩骂……所有糟糕的事情都会降临到他们身上。   在那个家族里,没有咒力就等于垃圾。   女性的话,还能够被派去伺候嫡子,但男性的话,就只会被无视抛弃。   封建又古板,散发着让人作呕的腐朽气味。   禅院甚尔,就是没有咒力的存在。   但他是[天与咒缚]——生来便被强制赋予的束缚,以牺牲某种先天条件,置换为某一方面强大的力量。   作为完全没有半点咒力的普通人,禅院甚尔被赋予了人类顶点的肉体强度,过于强大的身体素质让他能够以没有咒力的状态下看到咒灵的存在,只要拿上咒具,他甚至能够比任何咒术师都要高效率的铲除咒灵。   但是他没有咒力和术式。   这一事实,让甚尔无论再怎么努力,都无法被古板的禅院家和腐朽的咒术界高层正视。   甚至在年幼的时候,他还被禅院家的人直接丢进了咒灵堆里,两手空空的甚尔险些直接丧命,好不容易靠着强大的肉体力量从咒灵堆里挣扎了出来,嘴角也因此留下了一道抹不掉的疤。   被彻底否定的人生,扭曲了他的内心。   禅院甚尔在成年之后就离家出走了,他成为术师杀手,内心空空如也的干着杀手的活计,只要钱到位,不管目标是谁都无所谓,哪怕是女人和小孩他都可以下手。他得过且过,没有道德也没有原则底线,运气极差却又好赌,拿到的钱转头就能花完,因为有一张讨女人喜欢的脸,所以就毫不犹豫的去吃软饭,只有有钱就足够了……他活成了个十足十的人渣。   不尊重自己也不尊重别人的生活方式,就是被彻底否定的禅院甚尔为自己选择的道路。   ——直到遇见了绘理。   那个神经大条、连自己这种社会底层的人渣都能付出爱情的笨蛋女人。   绘理给了禅院甚尔除了咒术界以外的选择。   普通人的生活、普通人的幸福……没有咒术师这种狗屎和垃圾堆似的咒术界,禅院甚尔空空如也的人生第一次出现了色彩。   不再干杀人的买卖,和绘理结婚,然后成为家庭主夫。   一无所有的禅院甚尔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像只伤痕累累的野猫一样小心翼翼的踏出一步,[仅此一次]的尝试去得到什么他过去只能奢望的幸福。   最初是毫无保留认可他、爱着他的可爱妻子。   然后是刚刚诞生的、小小又柔软的儿子。   那一团脆弱的小东西拥有自己一半的血脉,这种事情真的让人迷茫不安又心跳如雷。   他不会是个好父亲。   禅院甚尔想。   但他却又因此感到欣喜。   ——这孩子拥有自己的血脉。   不管理智上再怎么否定,光是这一事实,就足以让他的注意力被这小团东西带走。   在反应过来之后,他已经给儿子取好了名字。   惠(Megumi)。   天赐的恩惠。   绘理完全没有吐槽他给儿子取了个女名,反倒是很快就理解了过来,露出了欢喜的笑容,“啊,是恩惠的意思吗?真是好名字呢,太好了,甚尔。”   甚尔知道绘理所说的[太好了]是什么意思。   没人比他的妻子更了解他空空如也的人渣本质。   过去被人完全否定了存在的价值,由此演变塑造成的反社会人格让他自暴自弃又自我厌恶,他憎恨着咒术师,憎恨着咒术界,但思维却也可悲的被咒术界僵化。   禅院甚尔破破烂烂的人生里能够走进一个闪闪发亮的绘理已经相当不可思议了。   他觉得不会再有别的人存在。   ——直到儿子的诞生。   小小的一团蜷缩在襁褓里,像幼猫一样哼哼唧唧的发出声音,脆弱的只要一根手指就能够弄死。   这么想着的甚尔却在儿子抓住自己手指的时候,彻底的僵硬在原地。   不敢动弹,第一反应就是害怕伤害到了他。   直到这个时候,这个高大壮硕的男人才迟钝的意识到——自己在乎这孩子,这个拥有自己血脉的孩子。   他破败的世界里,妻子绘理作为清澈的河滋润了荒土,将禅院甚尔留在了[人性]这一岸。   甚至为他的世界带来了新的、属于他的绿芽。   所以,绘理才会说[太好了]。   她在为自己这个空空如也的人渣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东西而感到了喜悦。   甚尔为了妻子放弃了杀手的活计,垃圾一样的不良性格也逐渐的稳健下来,他理所当然的被身为白领的妻子养着,留在家里当了家庭主夫。   平淡温馨的日常,爱着自己的妻子,不太喜欢被妈妈抱着、反而喜欢很黏着自己这个人渣老爸的儿子。   美好的仿佛在做梦。   如果就这样和绘理还有惠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似乎也不错。   高大健硕的男人把最后一件衣服晾出去,扭头走回客厅去看自己的儿子,只有六个月大的小家伙乖乖的坐在原地,绘理买回来的玩具一个都没动,只是睁着圆圆的和自己如出一撤的绿眼睛发呆。   虽然说不闹腾很好,但是不是有点太乖了?   甚尔挑起眉思考了一会,还没等他得出结论,惠一点一点往下掉的小脑袋就让他回神。   “困了吗?”   蹲下来把软乎乎的儿子抱进怀里,能够手撕特级咒灵的强大男人小心翼翼的拍了拍自家小孩的背。   惠努力的撑住自己的眼皮,伸出手再次摸了摸男人嘴角的伤疤。   “啊……”   还未发育好的声带无法说出想要的话语,带着满腔猜测的伏黑惠纠结的看着眼前的亲生父亲。   他曾经期待过、失望过、放弃过、无视过、遗忘过的父亲。   “困了的话,就睡觉吧。”   男人动作生涩的把孩子抱在怀里,低哑的声音耐心的哄道。   虽然笨手笨脚,但这个时期的甚尔的确努力的维持着自己的家庭。   因为婴儿精力不足的关系,迷迷糊糊想要沉睡的惠抓着男人的衣服。   ——那到底是为什么会变成未来那个样子?   在未来,眼前这个还会哄儿子睡觉的父亲除了[人渣]两个字以外,没有再给儿子留下任何别的印象。   重生之后所发生的一切,都和伏黑惠想的不一样。   他没有记忆的幼年原来是那么温暖的经历吗?   他原来……也拥有过这么美好的家庭吗? 第3章   绘理妈妈是个乐观开朗的女强人,也是伏黑惠理念中典型的善人。   她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丈夫的危险和特殊,但同样察觉到了对方内心的空洞。   初遇时理所当然的对这个男人伸出援手,相爱时理所当然的为这个男人的世界添加色彩。   她包容了对方不光彩的过去。   明明才是养家的那一个,却毫不犹豫的选择嫁给禅院甚尔这个一穷二白的家伙,换上对方的姓氏,成为对方的支柱。   绘理是这个家庭的核心,禅院甚尔作为一个[人]活下去的力量。   “我回来啦!甚尔,小惠!”   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声音老远就传了过来,拎着公文包和购物袋的短翘发女性笑容灿烂的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好香,这个味道……啊!是咖喱吗!?”   “是咖喱蛋包饭……欢迎回来。”腰间围着围裙的高大男人洗了把手,从厨房走出来。   “好棒!超级期待!”   绘理踮起脚在丈夫嘴角吻了一下,然后视线到处张望,“我可爱的小惠呢?今天在家有没有乖乖听爸爸的话?小惠——妈妈回来了哦!”   刚睡醒的伏黑惠慢吞吞的在婴儿床里翻了个身坐起来,尽管有着十五、六岁少年人的心智,但只有六个月大的身体却不足以支撑他有着太大的动作,至少现在无法走路,只能够翻身坐立和爬行——虽然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但在新生儿当中,他已经算是发育的比较快的了。   听到绘理妈妈活力满满呼唤自己的声音,伏黑惠心咯噔一跳。   按照以往的规律,下班回家的绘理妈妈没有和那个老爸黏黏糊糊,而是第一时间找自己……   惠睁着圆圆的绿眼睛,两个小拳头握紧,脸严肃的绷紧,心情沉重。   “我可爱的小惠!”绘理妈妈推开卧室的门,眼神发亮的和坐起来的儿子对视,她亲昵的小跑了过去,半蹲下来,把软乎乎的伏黑惠抱进了怀里,她蹭了蹭儿子软乎乎的脸,“有想妈妈吗?一定有吧?妈妈上班也超级想小惠的!”   伏黑惠奶声奶气的呜唔了一声,没有挣扎的任由绘理妈妈蹭脸。   “我跟你说哦,小惠,今天下班的时候,我和同事路过商业街,看到超级适合你的衣服!”   伏黑惠:“……”   “所以妈妈立刻就买了下来,我只给你带了礼物哦,连甚尔都没有呢!”   伏黑惠:“……”渐渐察觉不妙,小屁股往后挪了挪。   “看!当当当!”   绘理妈妈唰的从身旁的购物袋里拿出一套柔软的兔子连体衣。   白色的,大大带着长耳朵的帽子垂在后面,屁股的位置还有一团毛茸茸的尾巴。   啊……果然。   伏黑惠在心里倒吸一口冷气。   救命——   绘理妈妈什么都好,就是喜欢给儿子打扮这一点让人捉急,家里已经有小鸟、绵羊、小恐龙、猫咪套装了。   今天又加了一套兔子套装。   然而不管伏黑内心再怎么抗拒,还是个小宝宝的他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甚尔那家伙也只会无条件赞同绘理的决定,只会爬的伏黑惠毫不意外的被逮住,挣扎不过的被扒掉了衣服,然后被换上了毛茸茸的兔子连体衣。   被扒掉衣服的伏黑惠心如死灰的坐在原地,长耳朵耷拉在后面,像只垂头丧气的小兔子。   “小惠,超可爱!”   绘理拿出手机满脸红晕的拍照。   伏黑看着妈妈灿烂幸福的笑脸,睁着因为年纪小而显得又圆又澄澈的绿眼睛,歪了歪头,耷拉在后背的长耳朵顺势滑落到了一边,伏黑下意识伸出手拉了拉,然后又引来妈妈“可爱!”的尖叫。   ……算了。   她高兴就好。   最后还是放弃挣扎的伏黑惠乖乖坐着被拍照。   毕竟因为重生的关系,他没法越过心理障碍和身为女性的绘理妈妈太过亲近,所以在无法挣扎的时候,还是乖乖的配合吧。   看着绘理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伏黑也会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   绘理是小太阳。   不管是身为妻子还是母亲,都是最出色的存在。   这个家里没有人会讨厌绘理。   妈妈。   伏黑在心里喊着对方,上一世关于“母亲”这段完全空白的记忆,开始一点点被面前有着短翘发的女性所填满。   “甚尔!甚尔!”绘理抱起小兔子,高高兴兴的跑出房间,把自己的儿子举到丈夫面前,“小惠是不是超级可爱?”   “……”禅院甚尔这家伙眨巴眨巴和儿子相似的绿眼睛,嘴角上扬,他捏了捏儿子软乎乎的脸颊,“挺好的。”   “对吧!”   最后一家人窝在一起拍了一张合照。   笑容灿烂的母亲拿着相机,高大的父亲抱着打扮成小兔子模样的儿子,亲密的靠在一起。   绘理妈妈第二天就把照片洗了出来,装进相框里,挂在了墙壁上。   “你还真喜欢拍照啊。”甚尔看着满墙壁的照片,抱着儿子说。   “因为,每一天都那么美好,情不自禁就想要记录下来。”绘理嘿嘿的挠了挠头,“特别是小惠,每天都在长大哦,如果现在不好好拍下照片,他就会趁我们不注意,一眨眼变成大孩子了!”   “美好……吗?”   甚尔看着活力满满的妻子,小声的喃喃着这个词。   啊啊。   确实如此。   现在的生活,每一天都像是做梦一样美好。   ……   伏黑惠八个月大时,绘理和甚尔认真的坐在他面前。   今天被妈妈打扮成小猫咪的伏黑惠:……?   绘理:“我问过有小孩的同事了,她和我说,她家小宝宝在八个月左右就会学着喊爸爸妈妈,我们小惠现在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   甚尔:“啊,说起来这小鬼好像一直不太喜欢出声。”   绘理:“所以要身为父母的我们好好的引导才行!”   绘理妈妈这么说着,如临大敌的双手交握在胸前,她认真的看着坐在地毯上、抬起头望向他们俩人的儿子。   “小惠,来学说话吧!”   甚尔同时按照妻子的要求打开了录像机,他调整好之后摆在桌上,对准面前的穿着猫咪连体衣的儿子。   “来,和妈妈学——”绘理抓住丈夫的手,把人拉了过来,“这个是爸爸哦,爸——爸!”   甚尔:“嗯?应该先教他喊妈妈吧?”   “甚尔不想要小惠学会的第一句话是爸爸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禅院甚尔犹豫了一会,“只是,你也很期待他说的第一句话是[妈妈]吧?”   “那当然啦!”绘理理直气壮的说,“我超级想要的,这可是小惠说的第一句话哦?”   “那就教他喊[妈妈]……”   “不行,应该喊[爸爸]。”   “我说啊,既然你也想要,就顺从内心啊。”   “但是,因为我太爱甚尔了,所以更希望你开心起来。”绘理直白的说,她弯起眼眉,“所以我要教小惠喊[爸爸]!”   “唔!”高大强壮的男人顿时说不出话,他脸上砰的冒出绯色。   ……天然直球系绘理妈妈今天也是完胜甚尔老爸。   “总、总之,惠,给我喊[妈妈]!”被暴击的禅院甚尔狼狈的把头扭开,他慌张了一会,终于想到弯下腰看向儿子,凶巴巴的说:“听到没有?惠,喊[妈妈]!”   伏黑惠眨巴眨巴眼,还在犹豫着,就被绘理妈妈抢先抱起。   “不,小惠,来喊[爸爸]。”温柔乐观的绘理妈妈双手搭在儿子腋下,把人举到了丈夫面前,“甚尔是个不坦率的笨蛋,比起我来说,你才是那个什么都闷在心里的人。”   这个世界唯一一个理解禅院甚尔的女性用温柔的目光看着眼前的男人。   “小惠,你的爸爸是个学不会爱自己、到现在也没长大的老小孩,他是不会主动去抓住幸福的,是个大笨蛋吧?所以,只能靠我们去爱他了。”   被妻子的直球接二连三击败的老小孩禅院甚尔别扭的移开视线。   “甚尔是笨蛋,所以,小惠不要被外表欺骗,他啊……其实最爱小惠了,啊,我多嘴了,小惠也一定看穿了甚尔!”绘理笑着,“不是有这种说法吗?小宝宝会本能的亲近最爱自己的人,所以小惠平时才会喜欢粘着你。”   “这是你现编的吧?才没有这种说法……”   伏黑惠侧着头看着绘理妈妈,然后犹犹豫豫的看向面前的男人。   比起让他倍感复杂的老爸,更加抵挡不住妈妈请求的伏黑惠终于张了张嘴:   “PA……”   婴儿还没发育完全的声带,让伏黑很努力才能发出想要的音调。   “PA……PU……PA……”   又软又奶,喊了一次就让伏黑惠闭上嘴。   ……我在干什么啊!伏黑羞耻到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   禅院甚尔反而倒是仿佛触电一样猛地一震,猛地睁大了眼,唰的把头移回来,呆愣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绘理妈妈几乎是欢呼着把儿子抱进了怀里。   “小惠是天才!”   一家三口里的小太阳兴奋的蹭了蹭儿子的脸,“再说一句好不好,小惠,再喊一句[爸爸]!”   穿着猫咪套装的伏黑乖乖被蹭脸,他像真正的猫一样眯起眼,左右看了看父母,内心挣扎了半晌后还是顺从的张嘴:   但是却没按照绘理的期待喊出爸爸。   而是犹犹豫豫的看着绘理妈妈期待的目光,最终自暴自弃的用奶声奶气的音调——   “MA……MA……”   ——喊出了妈妈这两个字。   不过比起先前的爸爸,这一声妈妈反而更具有真情实意。   “诶?”   这回,绘理妈妈也睁大了眼睛,愣住了。   伏黑左右看看傻乎乎愣住的双亲,歪了歪头,以为他们没听清还在等,于是再次张口:   “PA……PU……A……MA……MU……”   怎么都说不顺畅,伏黑惠努力了好久,最终因为太过难为情而沮丧的闭上了嘴。   猫咪套装上的猫耳朵仿佛都因为伏黑的情绪关系耷拉下来。   还没等伏黑惠内心自暴自弃,他就被两个人的怀抱前后夹击。   伏黑:“……?”   八个月大的小家伙迷茫的睁着绿眼睛,左右看了看亲昵拥抱着他的父母。   准确来说,是绘理妈妈抱着自己,而甚尔抱住了绘理。   好温暖。   伏黑惠迷茫的睁着圆圆的绿眼睛。   父亲和母亲的体温传了过来,他下意识的在母亲怀里蹭了蹭。   好温暖。   温暖的让他昏昏欲睡。 第4章   绘理妈妈是这个家的支柱。   如果那个小太阳一样的女人不在了,这个家庭就会坍塌。   伏黑惠一岁的时候,焦躁不安咬着勺子发呆。   拥有上一世记忆的他,无比清楚那个混蛋父亲和现在差距如此之大的根本原因。   因为禅院绘理。   绘理是禅院甚尔那个男人保留[人性]的蜘蛛丝,也是他们父子幸福和不幸生活的分界线。   伏黑没有关于亲生母亲的记忆。   哪怕是那个早早就人间蒸发的父亲,他也多多少少有着印象,但是母亲就真的没有了。   他可以肯定,绘理妈妈绝对不可能会抛下他和甚尔。   正如伏黑惠在重生后这一年的生活所判断的——绘理是个和津美纪一样的、典型的善人,她甚至都能够完全肯定甚尔那种男人的本性,难以想象这样的绘理妈妈会抛下这个家庭。   连那个在未来只会给伏黑留下[人渣]这种印象的老爸,都能够因为绘理妈妈而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努力的承担起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绘理妈妈不可能会主动离开他们,感情破裂和离婚这种可能性基本上等同于零,甚尔那家伙是个被绘理妈妈驯服的野兽,几乎什么都顺着她,两人的感情只能用如胶如漆来形容。   那么,还有什么可能性会让未来的绘理妈妈[消失]?   伏黑惠只能想到一个可能性。   [死亡]。   而这种可能性让伏黑惠焦躁不安。   他从未拥有过母亲的记忆,说明绘理妈妈可能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出事了。   到底是什么理由?   车祸?突发事故?甚尔那家伙以前的仇人?还是说……咒灵?   不管什么理由都让伏黑惠不安。   温柔的绘理妈妈是好人,是伏黑惠愿意付出生命去保护那类善人。   既然重生回来、推测出了未来的情报,伏黑惠就无法对绘理妈妈可能遇到的危机视而不见。   但是现在这个身体根本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怎么办?   现在的身体的发育状况,他连话也说不清楚,哪怕他努力的说出来,大概也不会被信任吧,可能还会被禅院家出身的甚尔怀疑,更何况,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他没有绘理妈妈去世的记忆,因此完全不知道绘理出事的原因。   伏黑惠只能天天缠着绘理。   一改先前什么事情都要甚尔来做的模样,他这回连害羞都顾不上了,豁出全身力气试图让绘理妈妈留在家。   此时,学会走之后就再也没爬过的伏黑惠摇摇晃晃的抱住妈妈的腿,一言不发的睁圆了绿眼睛,仰着头盯着绘理看。   “哎呀哎呀。”绘理妈妈左右为难,“虽然小惠最近意外的黏人,让我很高兴……但是妈妈现在要上班了哦!”   让甚尔那家伙去找工作啊。   虽然那家伙让人一言难尽,但至少脸长得算是不错,还有一身力气,壮的和猩猩一样,干什么不行?   伏黑控诉的睹了一眼只会吃软饭的禅院甚尔,又默默的扭过头,忍着内心的不断冒泡的羞耻心,继续扮演任性不让母亲上班的坏小孩角色。   他抱着绘理妈妈的腿不放。   虽然知道这不是办法,但能拖一会是一会。   如果是因为例如车祸这类突发事故而导致绘理妈妈在未来出事的话,指不定他什么微小的举动就改变了命运呢?   绘理妈妈不知道伏黑惠的企图,但这不妨碍她被自己的儿子可爱到捧心。   她唔了一声,强迫自己狠下心移开视线,然后双手叉腰,看向自己的丈夫:   “我说啊,甚尔,你是不是在家的时候又偷偷欺负小惠了?”   “啊?才没有。”嘴角有疤的男人扭头。   “我都告诉你了,虽然小惠的脸软乎乎的看起来就很好捏,但也不要因此就捏住不放,你的力气多大不清楚吗?每次都会捏红,还有,虽然小惠很可爱,但你也不要总是把他当猫逗,小惠很聪明的,你看,现在都不亲近你了!”   “明明小惠以前最‘喜欢’爸爸的!”绘理妈妈呜了一声的握拳,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的丈夫,“你呀,不要真的和小孩子一样,越喜欢就越欺负人家!”   禅院甚尔拎猫似的把儿子拎起来,不顾小家伙的挣扎,单手就把人搂在怀里。   “没欺负……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嘁,这小东西还挺记仇。”他嘀咕。   “给我保证。”   “是是……我保证。”   绘理妈妈怀疑的盯着他,最后叹了口气,扬起灿烂的笑容看向甚尔怀里的儿子。   “小惠,妈妈下班后给你带狗狗玩偶好不好?妈妈保证一下班就会回家的,所以不要不高兴了。”   绘理妈妈在儿子的额头亲了亲,宠溺的牵起对方小小的手,上下晃了晃。   不好。   伏黑惠闷闷的抿着嘴。   再次被可爱到的绘理妈妈蹭了蹭儿子柔软的脸颊,忽然不经意间看到了墙面的时钟,脸色大变。   “哇啊!已经这个时间了!?完蛋了,我要赶不上电车了,抱歉小惠,妈妈真的要出门了……甚尔!家里拜托你了!”   她慌慌忙忙的踮起脚再给了丈夫一个吻,然后匆匆拿上公文包,穿上高跟鞋,挥了挥手就出了门。   “等一下,绘理,厨房的便当你拿了吗?”   “已经拿了——!!”   绘理的声音远远传来。   于是,家再次只剩下了父子二人。   伏黑惠没能拦住妈妈,不高兴的垂下眼睛,用稚嫩的嗓音呜了一声。   “妈妈要工作,你这家伙,别太任性啊!”   甚尔挑起眉,看着自己怀里憋着小脾气的儿子,用另一只手揉乱了小家伙的头发。   谁任性啊……!   伏黑惠憋足了劲,伸出手努力的试图推开老爸摸猫一样揉他脑袋的大手。   “你乖一点,妈妈要上班赚钱养家,不要给她添麻烦。”甚尔把儿子放在地毯上,他坐在伏黑惠对面,认认真真的弯下腰开口:“妈妈有钱了才会在周末带我们出去玩啊。”   伏黑惠:为什么还要加上你自己?你这个吃软饭的混蛋就不能有点上进心吗!?   “嚯?小鬼,你似乎很有意见啊?我不去工作是有原因的。”看着儿子写满控诉和不高兴的绿眼睛,最近越来越恶趣味的甚尔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嘴角上扬,“因为绘理愿意养我嘛!而且,你这小拖油瓶也得有人留在家里照顾,绘理喜欢她的工作,所以贴心的我就干脆当个家庭主夫了……别这么气鼓鼓的看我,我们总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   不,你这家伙……除非迫不得已,不然肯定不会主动去找一份正经工作的。   伏黑上一世遗留下来的模模糊糊的记忆里,他爸身上仅有的[人渣]印象标签还包含着[小白脸]这个属性。   看着把吃软饭这三个字写在脸上的废物男人,伏黑惠垂着眼,表情写满了嫌弃。   甚尔兴致勃勃的逗弄着儿子,绘理一走,他就完全把妻子的劝告抛到脑后——主要是这小家伙最近脾气越来越大,跟炸毛的猫一样,逗起来特别有意思。   戳一下就推开,仗着力气大捏着小家伙的脸不放,还被烦的不行的伏黑惠张嘴咬住了手。   遗憾的是才一岁的伏黑惠根本咬不动,磨了一会只留下一个湿漉漉的口水印,气的他啪的一声打了他爸凑过来的脸。   ……但那力气和挠痒痒没差别。   伏黑决定不和这个可恶的老小孩计较,他从地上站起来,摇摇晃晃的就往房间走。   “又生气了?你是河豚吗?惠。”   毫无自觉的甚尔伸出手,拽住了儿子的衣领。   被拽的一个踉跄的伏黑摇摇晃晃的站稳,不耐烦的扭头咿咿呀呀,呼噜呼噜的试图通过喉咙发出“放手”的音调。   虽然五官长得像自己……但这头翘发倒是和绘理一模一样。   不过性格不像绘理,总是气鼓鼓的,配上那一头翘发,看起来像炸毛的猫,   甚尔一面想着,一面把不断挣扎的惠再次拎到怀里,他掐住对方软乎乎的脸颊,把小家伙的脸扭到自己面前,强迫不情不愿的小家伙和自己对视。   “好了好了,给爸爸看一下就放你走,乖一点。”   禅院甚尔近距离观察着儿子,盯着小家伙的脸好久。   伏黑惠保持着被捏住脸的模样,不高兴的用绿眼睛瞪着眼前的男人。   甚尔眯起眼沉默了许久,表情有些奇怪。   “原本还想无视掉,不过最近越来越明显了。”   他自言自语,“惠,你的咒力增长的幅度大的惊人,增长的太快以至于偶尔控制不住泄露出来……这一点果然不是我的错觉。”   出身咒术界御三家之一的甚尔似乎想到了什么事,眼神阴郁了几分。   和在绘理妈妈面前的模样截然不同,泄露出来的些许冷意,直接把尚且年幼伏黑惠惊的本能绷紧了身体。   虽然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但这家伙的确是能够手撕特级的存在。   要不是这个眼神,伏黑惠都快要忘了甚尔当初在涉谷以一己之力祓除特级的身影了。   伏黑惠常常会控制不住而泄出些许咒力出来。   他本人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是肉体能力被强化到极致、五感超绝的甚尔不一样。   这是非常奇特的现象。   除了天与咒缚、完全零咒力的甚尔以外,一般来说正常人类体内或多或少都会有咒力存在,但能够提炼出来的人数,实在是小的惊人。   退一万步来说,他这个零咒力的废物生出了有咒术师天赋的儿子,可是在幼年期间没有受过特殊训练的前提下,哪怕是拥有咒术师天赋的孩子,一般来说也是不太可能在那么小的年纪就能将体内的咒力提炼出来。   惠刚出生的时候没什么异常。   但随着长大,比肉体成长速度更快的咒力开始显露出存在感。   咒力的增长速度比稚嫩肉体要快,超过了肉体能够容纳抑制的范围,就像溢出容器的水一样流淌到外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像惰性气体一样没有什么杀伤力,但这也更加显得奇怪了。   特殊的让甚尔想无视都做不到。   禅院甚尔也不清楚这种状况正不正常,毕竟他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但他基本上可以确定,自己的儿子和他这个的废物老爸不一样,有着咒术师的天赋。   而且,一定会觉醒很强的术式。   “是天才吗?”甚尔捂着脸,从一开始的闷笑到最后的自嘲,“哈,你居然会是我这种废物的儿子,这种事情想想还真是搞笑。”   如果让禅院家那个垃圾堆知道了惠的特殊,一定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吧。   真是糟糕啊。   明明已经决定再也不要和咒术界扯上关系了。   被妻子所拯救的男人呼出一口气,他挠了挠头,忽然将儿子抱进了怀里。   伏黑惠脑袋搭在了父亲结实宽大的肩膀上,迷茫的看着对方的侧脸。   “惠。”   甚尔声线微哑的喊着儿子的名字。   他神情复杂纠结,似乎下了好大决心,才说出了下面这句话:   “……拜托了,不要觉醒术式。”   “绘理会担心,所以哪怕你有着天赋……也和我一样,安分的去当个普通人吧。”   为了绘理小小的、身为普通女人的幸福。   禅院甚尔不管再怎么不甘心,再怎么仇视着禅院家和咒术界,也选择了压抑在心底。   因为他喜欢现在的生活,喜欢这个小小的却温暖的家庭,喜欢相爱着的妻子,以及有着小脾气的儿子,他在这里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   ——所以不要再和咒术界扯上任何关系。   只要有绘理在,禅院甚尔就不会改变这个想法。 第5章 [一更]   说着这样话语的甚尔让伏黑惠再次感到了茫然和陌生。   明明上一世就是这个男人将自己卖给了咒术界御三家之一的禅院家,还直接拿着钱人间蒸发了。   这一世却对着自己说这种话。   [安分的去当个普通人吧。]   伏黑惠看着眼前这个和熊一样高大男人,却莫名有种注视着一只毛发光滑的大狗的既视感。   他没吱声,只是下意识的伸出小小的手,等回过神,伏黑惠发现自己摸了摸男人的脑袋。   ……   其实最初,甚尔是想要入赘的,他知道自己是个一无所有的人渣,在遇到绘理之前到处沾花惹草傍富婆吃软饭,从头到尾都很糟糕,根本不配迎娶一位清纯可爱的妻子。   是绘理拒绝了。   她笑容清爽的挑选着婚纱,一面歪着头说道:   “可是我想要嫁给你呀!”   总是有自己一套道理,绘理双手叉腰认真的睁圆了眼睛:   “不是有这种说法吗?当把自己的姓氏冠给另一个人,就会有一种对方属于自己的幸福感,我想让你幸福啊!”   绘理不知道咒术界的事情,也不知道禅院这个姓氏意味着什么。   她只是隐隐约约察觉到禅院甚尔过去的不幸,然后单纯的想要让他幸福而已。   可怕的天然直球系女人每次都完克禅院甚尔,男人只能叹口气说:“你自己编的吧?我可没有听过这种说法。”   甚尔细数了自己过去乱七八糟的异性关系,满脸忐忑不安的问绘理是否真的要嫁给他。   绘理反问对方会不会再做这种事,他立即坚定的回答不会。   甚尔发誓:“我只要你就够了。”   “那不就可以了?”绘理眼眉弯起,“我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的判断,所以这样就可以了!”   甚尔噎住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明明是实力强悍的能够手撕特级咒灵的天与暴君,冷酷无情的咒师杀手,却总是会被一个普通女人打败的丢盔弃甲、溃不成军,然后心甘情愿的当被对方驯服成家犬。   禅院甚尔知道自己是个混蛋,但只要有绘理在,他总算是有勇气去学习怎么当个人。   ……   绘理嫁了个软饭男。   她有些古板的朋友们都这么说。   “真的是,一个大男人居然要绘理你养诶!未免也太差劲了吧?”   绘理倒是神情疑惑:“欸?可是甚尔他很好啊!还有,不要叫他软饭男啦,甚尔又不是什么都不做,他有很好的在家照顾小惠啊,而且做饭超级好吃,家也打扫的干干净净,我在这方面完全不行呢!甚尔超级厉害的,不要小看主夫这个工作啊!”   “不,不是啦,只是我说——”她的朋友欲言又止,“你们夫妻的角色是不是完全颠倒了啊?”   日本有着根深蒂固的“主妇文化”,大部分女性在结婚之后都会成为全职主妇,特别是有了孩子之后。像绘理这样结婚之后还依旧奋斗在职场一线的女性,算是比较稀少的那一类了。   “颠倒?这有点奇怪了吧?本来就没有规定要求我一定要成为全职主妇,也没有规定说男性就不能全职在家呀!”   绘理噗的笑出声,“我很喜欢我的工作,而甚尔更喜欢家里的氛围,所以就顺理成章了……没什么好惊奇的。”   她真的是这么想的。   甚尔不是不能出去工作赚钱,只是他更喜欢呆在家里,一面做家务一面照顾孩子,偶尔抱着惠去超市买东西,然后煮好饭菜,等绘理下班回家的拥抱和亲吻,然后看着妻子一脸幸福的咬着食物,然后他自己也轻松的笑起来。   在外面他一无所有,只有在那个小小的家庭,他才能安心下来。   像是被捡回家的野猫,只喜欢徘徊在自己的地盘里。   绘理不喜欢别人对她的婚姻评头论足,但她很清楚在日本这个社会,家庭主夫这个职业对男性来说并不好听,哪怕甚尔不在意,但她依然耿耿于怀。   所以绘理从不掩饰自己细微但存在感极强的小幸福——甚尔做的可爱又健康美味便当,夹杂在便当盒子上写着悄悄话的便利贴,还有手机屏幕和电脑上一家三口的照片……   “这是你的丈夫做的便当吗?真厉害啊!”   “绘理的儿子好可爱!和他爸爸长得好像,以后也会变成那么帅气的人吧?”   如果有人夸奖绘理的家人,这位女性就会像是得到了最高的奖励一般,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   但是最近,绘理的精神不太好。   她有点咳嗽,闷闷的咳,她还以为自己是感冒了,甚尔给她煮了缓解咳嗽的汤。   后来有点咳痰,乏力,绘理嘀咕着自己感冒加重,甚尔就拉着她去诊所开药,然后认真的督促她多穿一件外套。   绘理开始低热,她觉得自己不严重,但甚尔执着给她请假。   一岁的惠担心的抓着妈妈的手,紧紧的黏着不放,被绘理以“可能会传染”这种理由,强行让甚尔把他带出房间。   “妈妈很快就能恢复健康啦,不要担心,小惠。”低热中还是笑的和小太阳一样的女人这么说道。   的确是很快就退烧了,觉得自己想多了的伏黑惠松了口气。   但是绘理的咳嗽一直没有好,倒不如说似乎越来越严重了,胸口偶尔还有点闷痛,她已经去诊所看了好几次,各种感冒和止咳的药也吃了不少,但一直没有好透。   最后开始猝不及防的咳血。   她当时是刚起床刷牙,看到带血的痰时慌忙的捂住了嘴。   天然的绘理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她颤抖着拧开了水龙头,试图掩盖掉那一点血腥味,但是天与咒缚赐予甚尔的人类顶点的身体和强化到极致的五感依然让他见到妻子的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   甚尔脸色无比难看,他当天就抱着一岁大的儿子,牵起妻子的手,把人送到当地最大的医院进行检查。   是肺癌。   已经到晚期了。   现代医学水平,基本上没有治愈的可能性。   突如其来的噩耗把所有人都打懵了。   “怎么可能!?绘理明明一直都很健康,什么症状都没有……怎么可能一检查就是晚期!?”   甚尔不可置信,他一把揪起了医生的衣领,神情暴躁,高大的身体将阴影笼罩了下去,直接把医生吓的打颤。   直到绘理急急忙忙的拉了拉他的手,甚尔才松开。   “并不是所有癌症患者都会有症状。”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医生小心的说,“癌症有没有症状,本质上和癌症的分期没有什么关系,而是取决于肺癌病灶的位置,比如说病灶在肺部中央,没有压迫支气管也没有侵及到胸膜的话,往往就没有常见的肺癌症状出现,在这种情况下,等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禅院甚尔脑子一片空白。   哈。   哈哈、哈哈哈……   他的人生好像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真是太好笑。   老天是瞎了吗?   他这种人渣能够健健康康的活下去,但连人渣都能包容改变的绘理却遇到这种事情。   ……   绘理的治疗要花上很大一笔钱。   家里虽然有存款,但还撑不了多久。   给绘理办了入院手续之后,甚尔抱着惠暂时离开了医院,父子俩一个都没吭声。   路过便利店的时候,甚尔去买了一包最廉价的烟,他一只手抱着的惠,因此只能用牙咬破包装。   从里面叼出一根烟咬住,没点燃,只是仪式性的叼着。   回家之后,男人把惠一个人放到房间的婴儿床上,他摸了摸儿子的头,然后声音沙哑的开口:   “我有事出门,睡一会吧,惠,我晚上才回来。”   说完毫不犹豫的就走了,把年仅一岁的儿子孤零零的留在家里,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儿子会不会出事。   不,应该说是没有闲余的心思去担心了吧。   甚尔那个因为妻子而从良的男人,已经因为突如其来的噩耗彻底慌乱了。   伏黑惠看着自己父亲的背影从视线范围内消失,没有吭声。   他只是安静乖巧的蜷缩在婴儿床上,情绪怏怏的耷拉着眼眉,随着时间流逝,连肚子都饿的咕咕叫。   这还是重生之后,在父母的爱下健康成长着的伏黑惠第一次这么体会到饥饿和不安。   妈妈。   只有一岁的惠虽然拥有少年的灵魂,却依旧难以控制幼儿身体宣泄不安情绪的本能。   他从喉咙里发出而来小小呜咽声。   不是事故,也不是咒灵,从未来重生的惠浑身都在颤抖。   妈妈是死于疾病。   还是没有征兆的、突如其来、不管他做什么,都无法改变的恶疾。   ……   直到外面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整个房间也被漆黑掩盖,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的惠才终于等到禅院甚尔回家。   带着一身的血腥味,引起了惠的注意。   甚尔什么也没说,只是熟练的给惠泡奶粉、煮了一点米糊,然后喂给饥肠辘辘的小家伙吃。   “PA……”吃饱喝足的惠抓住了父亲粗糙的手指,用稚嫩的喉咙发出声音,“PA……”   有血的味道。   你去做什么了?   伏黑惠睁着绿色的眼睛,仰着头,担忧的盯着面前的男人看。   甚尔没有回应,只是神情复杂的用手抹掉了儿子嘴角的奶渍。   这个虽然恶趣味,但总是带着一丝被爱人包容偏爱的有恃无恐,浑身充满了小小的幸福的男人,此时仿佛被雨水彻底打湿,像条丧家之犬似的阴郁坐在婴儿床边。   高大壮硕的腰背弯了下来,绿眼睛里也没有了光。   禅院甚尔和未来的伏黑甚尔给惠留下的印象截然不同,区别就是绘理妈妈。   失去了那个乐观的像是小太阳一样的女人之后,年幼的、正常来说不会留下记忆的自己且不论,这个被绘理包容的男人大概就彻底堕落到了那个名为不幸的[深渊]了。   然后自暴自弃的走上那条不尊重自己、也不尊重别人的死路,变成未来的伏黑惠记忆中的糟糕透顶的模样。 第6章 [二更]   禅院甚尔重新联系上了过去的合作人孔时雨,为了赚取绘理的医疗费,开始重操旧业,去接一些简单但来钱快的工作。   伏黑惠越来越经常被一个留在家里,似乎在第一次发现惠能够乖乖留在家不惹事,甚尔也就再也没有担心过他,后来去医院探病的时候,绘理一眼看穿了惠的状况,她皱着眉板着脸,把甚尔狠狠的骂了一顿,于是以后甚尔出去工作的时候,伏黑惠就被送往了住院的绘理身边。   惠又乖又安静,一点也不吵闹,与其说是让住院的绘理照顾他,倒不如说是惠在努力的让绘理转变心情。   冥思苦想之后还是选择带着童话故事过来的惠犹犹豫豫的抬起头,他把童话书举高高,睁大绿眼睛无声的请求妈妈读给他听,被儿子可爱到了的绘理妈妈当然不会拒绝,她几乎是立即找到了自己住院之后还能做的工作,松了口气的同时,绘理心情轻松的接过了照顾惠的责任。   夫妻的职责颠倒了过来,原本养家的绘理因为恶疾的关系,接过了照顾孩子的工作。   住院部的护士们都很喜欢绘理一家,对年纪小但听话乖巧的惠赞不绝口,“小惠真的好乖啊,一点都不吵不闹呢,完全不需要妈妈太过操心。”   “我倒是希望小惠任性一点。”   苍白削瘦的绘理抱着在自己怀里睡着了的儿子,一面温柔的拍着小家伙的背,一面轻声的回答:   “小惠太听话了,特别是在我住院之后,说来很奇怪吧,我总觉得惠什么都知道……虽然明面上是我在照顾小惠,但是实际的话,是小惠在照顾我哦。”   “这是禅院夫人你的错觉吧?再怎么懂事,小惠也才一岁多而已呀!”护士不相信。   “是真的哦,这是身为这孩子妈妈的我的直觉。”   绘理吻了吻怀里儿子的额头,明明在遭受疾病的痛苦,却依旧笑的灿烂又幸福。   “我可爱的小惠为了让我开心起来,一直都很努力呢。”   所以,我也要加油啊。   绘理轻轻蹭着小小的伏黑惠的脸颊,努力的将内心的难过和不舍压下去。   ……   只是不管再怎么积极的接受治疗,绘理再怎么努力的撑下去,在十月份的秋季,绘理的病情还是无法制止的恶化了。   数次化疗和服用的靶向药物已经让绘理削瘦到皮包骨,皮肤因为副作用的关系有些溃烂,癌细胞由于已经扩散到头部,肿瘤压迫到了视觉神经,一双眼睛已经彻底的失明。   太痛了。   病痛发作的时候,全身上下都传来了剧烈的痛楚,那种痛几乎能让人崩溃,让人无比清晰的感受到死亡的气息,然而痛到那种程度了,死亡也不再是恐惧,而是让人奢望的解脱。当然,那仅限于发作的时候。   痛的时候恨不得自己立刻死去,缓过来后却又挣扎着想要活下来。   这就是绝症。   惠被护士抱到病房外面,听着绘理几乎微弱到听不见的哭腔,刚长出来的乳牙死死咬着下唇。   妈妈。   他挣扎着要从护士怀里下去,想要到绘理身边陪伴她安慰她,但被死死的抱住了。   是绘理妈妈还有意识的时候拜托护士小姐的。   请她无论如何在自己全身作痛无法保持理智的时候,把惠带出去。   虽然头发已经掉光,身体也削瘦到可以称得上丑陋,但是绘理依旧不希望自己发作时求死的可悲模样被儿子看到。   伏黑惠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垂着脑袋,眼眶酸涩,终于不再挣扎,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脸上就已经划过了水痕。   绘理治疗的钱一直没有断过,但甚尔渐渐的再也没有来探过病了。   他每天只是按时来接送伏黑惠,然后沉默的在绘理的病房门口站着,半晌之后转身离开。   “甚尔今天又没有进来啊。”   绘理听着护士的话,微笑着,心情却有些落寞   惠看着妈妈的表情,抿抿嘴,第二天在甚尔送自己到医院的时候死死拽住对方的裤腿不放,咿咿啊啊的把人往病房里拉。   但是试了好几次都失败。   伏黑惠气的狠狠踹了他爸一脚,只是这一点软绵的力气对那位天与暴君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直到绘理病危,甚尔才终于被儿子拉进了病房。   那个时候,绘理已经坐不起来了,只能躺在病床上。   她听到了丈夫的声音,愣了愣,下意识的露出了笑容。   ——依然在甚尔和惠眼里最美丽宛如太阳一样的笑容。   “对不起,甚尔,小惠。”   肺癌晚期死亡率太高了,绘理哪怕再乐观,也必须正视这个现实。   她要死了。   绘理一直都是直来直去的性格,所以不会逃避自己的结局。   父子两人都知道绘理的意思,他们坐在病床边上,齐齐的沉默着。   “小惠。”   绘理呼唤着儿子的名字,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她只能抬起手,朝床边探索着。   伏黑惠立即走过去,用自己一双小小的手抓住了母亲消瘦的只剩下骨头的手掌。   “小惠。”   惠。   绘理念着儿子的名字,手稍稍用力挣脱,然后抚摸上了小家伙的脸。   已经看不见了,她只能用手去感觉儿子的长相。   柔软的,可爱的,会像小猫一样蹭她手心的孩子。   禅院惠。   天赐给我们的恩惠。   那是我的孩子,乖巧可爱、只有一岁的孩子。   绘理在心里喃喃着。   他还那么小,我还没有看他长大。   想要和丈夫一起看着孩子长大的愿望有多么强烈,无法实现带来的痛苦就有多么的绝望。   “小惠,对不起啊,不得不抛下你们独自离开,真的对不起……但是妈妈爱着你,也非常想要陪你长大,但是抱歉哦,妈妈太弱了,和病魔战斗的时候输掉了。”   绘理妈妈一面抚摸着伏黑惠的脸,声音带着虚弱和歉意,似乎是因为先前已经哭泣了太多,在最后关头她反而能够保持微笑,仿佛想要将离别的痛苦驱散些许似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以后要和爸爸一起好好生活啊。”   “还有甚尔,甚尔他是个不会爱自己、还总是想要自暴自弃的老小孩,如果没有人拉着他的话,就一定会走到错误的道路上,他总是说自己是一无所有的男人,但不是这样的,他还有我们,只是现在妈妈要离开了,甚尔以后就只剩下你了。”   “小惠,快点长大吧,爸爸就拜托你了。”   绘理接连不断的说着,似乎要在这剩余不多的时间里把她所有放不下的事情都说出来。   “如果以后他做出了什么糟糕的事情,无论如何,只有你一定不要去恨他……你要相信爸爸,他其实是爱着你的,只是太笨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而已。”   小小的伏黑惠忍着酸涩的眼眶,喉咙里发出了软软的呜咽声。   绘理妈妈收回抚摸着儿子脸蛋的手,然后朝惠的身旁探了出去。   但是没被抓住。   “甚尔”   她呼唤着丈夫的名字,但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可是绘理知道那个男人就在这里,就在她身边。   禅院甚尔默不作声,深深的低着头,额发遮挡了他的眼眸,看不清任何神情。   绘理固执的等了很久。   “PAPA!”惠左右看着,着急的喊了出来。   甚尔定定的看着儿子写满控诉的绿眼睛,又看了看妻子虚弱的脸,半晌之后,他才终于颤抖着、小心翼翼的捧住了绘理伸过来的掌心。   像捧着易碎的玻璃制品。   “甚尔。”   绘理抓住了丈夫的手指,力气弱的连一岁多的惠都不如,她轻声喃喃着爱人的名字,拉着甚尔的手贴到了自己的脸上,她蹭了蹭,像是安心了一般,露出了温柔却信赖的笑容。   然后,绘理给予了丈夫自己最后的祝福。   ——禅院甚尔单方面认为那是[诅咒]。   “惠就拜托你了。”   请为了惠,努力的活下去吧。   禅院绘理一直庆幸着自己为甚尔生下了这孩子。   哪怕自己走了,甚尔也不是一无所有。   太好了。   忍着所有的不舍,绘理强迫自己在心里说:   真的太好了。   绘理的手缓缓垂下的时候,伏黑惠脑子陷入一片空白,超出肉体承载的咒力都开始絮乱了起来。   不要。   他屏息祈求着,但是却什么都没能阻止。   ……   禅院绘理入院治疗六个月,在萧瑟的秋天去世了。   她没能活到伏黑惠两岁生日。 第7章   伏黑惠只拥有了一年零八个月的母亲。   现实和电影不一样,人的死不会给你半点缓冲时间,而是在某一天就突然的停止了呼吸,让留下来的人彷徨不安的面对再也无法和对方相见的残酷事实。   甚尔带着年幼的儿子去殡仪馆捡了妻子的骨灰,然后将其埋葬在城市位置最好的公墓里。   绘理的双亲早逝,也没什么亲戚,她职场上的朋友甚尔不认识,他也就干脆没有通知任何人。   他只在绘理下葬后当天抱着儿子盘腿坐在妻子的墓前,沉默的呆了数小时后就离开了。   没有了绘理的家仿佛在那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生气。   禅院甚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什么都不想管,每天就顾着抽烟喝酒,只是因为天与咒缚赋予的强悍身体的关系,他无论怎么都喝不醉,最后气的把酒瓶砸碎在地上,再也没有碰过了。   除了每天三餐勉强还记得给快两岁大的儿子喂食之外,甚尔什么事都不干。   家里的东西乱七八糟,卫生也没有再打扫,衣服也是东一件西一件的到处都是,墙上甜蜜幸福的一家三口的照片刺眼的很,统统被摘了下来丢到了一边。   禅院甚尔昏昏沉沉的躺在地上,数量可观的烟头散落在他周边。   屋子里的灯都没开,只有一点点月光透过阳台玻璃窗照进来。   被关在房间的伏黑惠奶声奶气的喊了好几声爸爸都没有得到回应,最后他呼出一口气,小心翼翼的爬下婴儿床,摸着黑走到房间门,然后踮起脚尖,努力的用手抓住门把,用体重把门把吊开。   “……”外面也是黑漆漆的,酒的味道和烟草的味道夹杂在一起,非常难闻。   走廊到处都是散落的垃圾,甚至还有玻璃碎片渣子,和伏黑惠印象中那个温馨的家完全不一样。   如果是只有两岁不到的自己,现在大概已经惶惶不安又不知所措了吧。   以前那个温馨的家突然就消失不见,父亲忽然就颓废了下来,对他不管不问了。   正常的一岁多的孩子应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伏黑惠没办法指责甚尔。   因为绘理妈妈逝世后的痛苦他也能够理解,但和隐隐有着心理准备的自己不一样,这个男人是突然遭到了噩耗,他们之间的痛苦并不同等。   甚尔要比我痛苦绝望的多。   习惯性忽略自己的痛苦,将自己放在次等的位置上的惠这么想着,一面摸着墙迈开步子,小心翼翼借着窗外的光绕过地上的玻璃碎片,缓慢的走到客厅。   他歪着头看着地上侧躺着的黑影。   伏黑惠走过去蹲下来,伸手在男人结实的后背上推了推。   “爸爸。”   快两岁的他已经能够用稚嫩的嗓音很清晰的喊出这两个音调简单的字了。   但是甚尔一动不动,没理他。   “……”   伏黑惠很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看着遍地的烟头和酒瓶,他最后还是抿着嘴沉默了下来,收回了手。   又大又圆的绿眼睛低落的垂着。   [甚尔他是个不会爱自己、还总是想要自暴自弃的老小孩,如果没有人拉着他的话,就一定会走到错误的道路上。]   [小惠,快点长大吧,爸爸就拜托你了。]   母亲去世前的遗言在脑海里回荡在耳边。   从未来重生到现在的伏黑惠证明了绘理说的话的准确。   实在是太准了,他的绘理妈妈的确十分了解禅院甚尔这家伙的性格。   伏黑惠曾经很讨厌他的父亲。   因为在他过去的记忆中,那个家伙就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没有半点尽到父亲的责任。   直到重生之后,他才发觉并不是这样,至少不全是。   过去真正年幼的伏黑惠是不会理解[自己看到的东西并不是全部真相]这件事。   只有在重生之后拥有更加年长的灵魂的伏黑惠才知道,甚尔曾经真的很努力的成为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   仅此一次的努力过。   伏黑惠揪着自己的衣服,回忆着母亲最后的遗言,眉头紧皱,小小的脸都揪成一团、   要看住甚尔,不要让他变成记忆里的模样……伏黑惠感觉自己实在是任重道远。   这家伙堕落的太快了。   似乎他本身就是为了绘理才改变,在失去对方之后几乎没有半点挣扎就重新堕落了回去。   年幼的惠在甚尔身边坐下,抱着腿缩成一团,他靠着父亲厚实温暖的背,软软的下巴搭在膝盖上,认真的整理思绪。   现在自己是一岁零十个月出头,而甚尔在未来人间蒸发的时间是……自己小学一年级,不,他小学一年级的时候甚尔已经很久没回来了,所以时间应该是更早一些。   他记得那个时候还在咒术高专上学的五条老师找到了自己,对方告诉了当时年仅六岁的他有关自己被甚尔卖给禅院家的事。   他相信了,毕竟这的确是他印象中的父亲能够做得出来的事情,为了钱卖掉有咒术师天分的儿子什么的……虽然现在看来或许并非那么简单,但自己被卖掉这件事应该不会作假。   五条老师没有欺骗他的必要,而他在觉醒术式之后也曾经被五条老师带回过禅院家炫耀过,他还记得当时禅院家的人在看到自己的术式之后的表情。   所以他可以肯定这件事是真的。   自从五条老师成为他监护人之后,甚尔也的确没有再出现过。   如果只是拿着卖掉自己的钱去逍遥就算了。   伏黑惠不由自主的回想起在上一世涉谷一战时见到的那个亡灵,神情沉重了几分。   ……但如果是因为[死亡]所以才再也没出现自己面前的话,那他无论如何都要做些什么。   离甚尔人间蒸发的时间还有几年,那个时候稍稍长大的自己……总不会和现在这样,眼睁睁看着绘理妈妈痛苦,却什么都做不到了吧?   伏黑惠是很容易被一点小恩小惠、一点点善意就说服的孩子。   只要是他认定的人和事,就几乎不会更改想法。   上一世那个不负责任的伏黑甚尔的形象渐渐淡去,禅院甚尔轻柔的抱着只有几个月大的自己,用低哑的声音耐心哄他睡觉的记忆反而越发鲜明。   父亲……   伏黑惠抿了抿嘴,摇了摇脑袋,把那一点温馨的碎片甩出脑海。   不,是为了绘理妈妈的遗言。   无法拯救妈妈,那就一定要守护妈妈的遗言,把甚尔这家伙看好。   “阿嚏——”   一阵风忽然从窗外吹过,一岁多的伏黑惠缩了缩身体,忽然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现在已经十月份了,晚上的气温有点凉,特别是躺在冰凉冷硬的地板上,寒意就更重了。   因为自己开始感觉到冷,伏黑惠后知后觉的看向身后的男人。   就这么躺在地上很可能会感冒。   对疾病有些反射性不安的伏黑惠下意识遗忘了他父亲能够手撕特级的超规格体质,他站起身,拉了拉甚尔比他腿还粗的胳膊,他憋足了劲往房间拽,没拽动,自己反倒是脚滑摔了一个屁股墩。   腮帮子本能的鼓起,他皱着眉歪着头思考了一会,最后慢吞吞的爬起来,把甚尔周边的烟头全部拨开,然后又把走廊的玻璃碎片一点点扫到一边,最后迈着不太稳的步伐,摇摇晃晃的回到房间,从床上用力把被子拽下来。   伏黑惠两只手勉强抱起棉被的一角,用尽全身力气使劲把它拖到了客厅。   然后认认真真的拽着被子,把它盖在了甚尔身上,忙忙碌碌的一个角一个角的拉平。   侧躺着的甚尔微微睁开眼睛,他沉默的听着身后那个小家伙忙活的动静,视线没有聚焦,放空的盯着眼前的空气。   柔软的被子盖在了身上,没多久之后,属于孩子小巧柔软的身体也钻了进来。   靠的紧紧的,无声的蜷缩在了他身后。   一岁多近两岁的小孩子体温往往要比成年人高一些,挤在同一张被子下面,暖意很快就驱散了深秋夜晚的冷寒,棉被包裹着父子俩,两人的体温交杂在一起,甚至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酒味和烟味沾染在禅院甚尔的衣服上,一点也不好闻,伏黑惠挨着父亲的身体,皱着眉发出软乎乎的嘟囔声,却没有拉开距离,反而迷迷糊糊的往父亲的后背蹭了蹭,在烟酒味当中,很快就因为精力不支的关系睡了过去。   甚尔在半个小时之后,终于慢吞吞的、小心翼翼的转了个身,从背对着惠的姿势变成正对着的状态。   伏黑惠顺理成章的蜷缩在父亲结实宽大的胸膛里,像只小兔子一样缩成了一团。   没有因为父亲这段时间的自暴自弃而疏离,也没有半点嫌弃。   “……”   禅院甚尔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才伸出手,轻轻搭在了年幼的儿子的身上。   然后稍微用力抱进怀里。   近乎一米九的大男人把脑袋搭在了儿子的头顶,惠和母亲相似的一头翘发蹭过他的脸,痒痒的。   鼻尖都是奶粉和米糊的味道。   [惠就拜托你了。]   我不行的,绘理,我做不到的。   我现在满脑子就只剩下了[算了,人生就这样吧]的想法,已经没办法和你还在的时候那样,担起父亲的责任了啊。   禅院甚尔抱着儿子,平静的想。   说到底,他这种人渣其实根本就不配拥有那样的生活吧?   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话,是不可能照顾好惠的。   当初为了赚绘理的医疗费而再度和咒术界扯上关系,禅院甚尔就无法再和以前一样过普通人的生活了,过去乱七八糟的人和事都随着天与暴君的回归接二连三的涌出来,再加上他得去赚钱,而禅院甚尔不会去找普通人那边的正经工作,他只能继续接术师杀手的活干。   ——没了绘理,禅院这个姓氏无比讽刺的散发着存在感,被咒术界彻底否定人生价值的不甘开始反弹式的疯狂叫嚣。   这种再度冒芽的仇恨和不甘,注定了甚尔的未来不会再回到过去那段平和的日子。   血脉相连的孩子?不,算了吧。   与其跟着注定没有好下场的自己,还不如送到禅院家。   起码和身为废物的自己不一样,年仅一岁多就有着超出肉体承受范围的咒力,惠不出意外一定能够觉醒很强的术式……哪怕不是那么强也没关系,只要有咒术师的天赋,就一定会得到很好的照顾吧。   那边虽然也是个垃圾场,但至少比跟着已经放弃的自己要好一点。   但是,就在甚尔脑海里冒出这样的想法之后——   怀里柔软的热源仿佛察觉到了父亲不妙的想法似的,忽然软软的唔了一声,皱着眉在甚尔怀里缩了缩。   惠用小小的手抓住了父亲的衣服,似乎有了实感,不自觉的蹭了蹭之后才安心的睡了回去。   “……”甚尔噎住了。   哈……   这算是什么?   信赖吗?哪怕他变成这个颓废的模样?   在那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妻子笑容灿烂的说“我相信你。”的表情,禅院甚尔嗤笑了一声,手却诚实的拍了拍伏黑惠的背。   就好像还在过去那段日子,初为人父的他耐心的哄着年幼的儿子睡觉一般。   父子在一片狼藉的家里,像两只被饲主抛弃、只能相依为命的流浪猫似的蜷缩在了一起。   并不寒冷。   彼此的体温温暖了一切。 第8章   绘理妈妈去世没多久就是伏黑惠两岁生日,但因为先前的噩耗,这个生日没有被人记起来,或者说记起来了也没有心思庆祝,因此就这样平缓无波的过去了。   禅院甚尔那家伙在绘理离开后彻底打回了原形,父子俩的生活从原本的美满也一下子跌落到了只能勉强能维持的最低水平。   家里乱七八糟的,甚尔也不再打扫,仿佛把这里当做了避之不及的龙潭虎穴,成天带着儿子惠留宿在各不相同、但唯一相似点就是有钱的女人家里。   被迫跟着甚尔在陌生女人家里寄宿的伏黑惠面无表情的开始了和堕落的人渣老爸斗智斗勇的日子。   最初的言语抵抗无效,数次之后的伏黑惠干脆利落的离家出走了,小家伙板着脸严肃表示绝对不和甚尔那个小白脸一起留宿吃软饭。   可恶,明明妈妈去世还没多久,这家伙就变成这个样子。   人渣,混账,软饭男,不检点,等自己也去到那个世界以后,一定要和妈妈告状。   离家出走的惠气鼓鼓的走到警察局报道,被当做走失儿童照顾了起来,等发现儿子不见了的禅院甚尔接到警方的消息后慢吞吞找过来时,惠也看都不看他一眼,哼的一声扭过头移开视线。   这种事情在一个月内接连发生了四五次之后,连警察们都看不过眼了。   “爸爸和不同的女人在一起,我不喜欢。”伏黑惠在警察询问原因的时候,用柔软稚嫩的声线面无表情的开口说道。   然后警察小姐姐脸黑了。   被问到妈妈在哪的时候,小脸还没巴掌大的惠怏怏的垂下细长浓密的眼睫,如实回答了。   于是警察小姐炸了。   “我说你啊,我知道单亲爸爸很辛苦,但既然生了孩子,就给我负起责任来!妻子去世没多久居然就和别的女人厮混在一起,还忽视了孩子的情绪,甚至不止一次两次!你脑子正常吗!?小惠才两岁多啊!万一出事了怎么办!?哪怕交给亲戚照顾也好啊!”   警察小姐满脸写着愤慨,“再有下次,我绝对要联系小惠其他亲属,请求他们申请转移你的监护权!”   这是警察小姐的气话,虽然未必没有可实施性,但操作难度不低,毕竟按照这个国家法律来说,亲生父亲建在的前提下,监护权不是那么简单能够转移的。   但被禅院家无视着长大,没上过学的甚尔不了解普通人的法律。   被训了一脸的禅院甚尔睁着死鱼眼看着他家小孩:“……”   伏黑惠同样面无表情的对视回去,两双相似的绿眼睛沉默的交错在一起。   ……臭小鬼,越长大越不可爱。   监护权转移倒是无所谓,反正他也没有当好父亲的能力。   禅院甚尔在心里这么想,但是却飞快的闭嘴了。   毕竟,如果说要联系惠的亲戚的话……从权势这方面来看,他这边的亲戚是最有可能被找上门的,但那可是禅院家那个垃圾堆。   虽然本来就打算在惠觉醒术式之后把人交给禅院家,但……被迫转移监护权的话,他可能就拿不到钱了。   而且看起来还很逊啊,白白把惠拱手让人。   他的惠绝对能够觉醒术式,不论术式的强度,就凭小小年纪展露的咒力的量来说,至少都值个七、八亿,万一觉醒的术式强度不错,从那个垃圾堆敲出十个亿也不成问题。   甚尔垂着眼慢吞吞的找理由,把心底那点真实想法扼杀,他毫无良心的想:反正都要交给禅院,拿钱和不拿钱,是人都知道该选哪个吧?   于是他妥协了,在那之后,甚尔就再也没把惠放到陌生女人家里,而是不情不愿的回到了最初那个家住。   原来的家一片狼藉,自从绘理妈妈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收拾过。   禅院甚尔把拎着的儿子放下,自己挠着头瘫坐在沙发上,长手长脚伸开,心情有点暴躁,惠却认认真真的踮起脚开了灯,环视一周,开始打扫卫生。   他先去浴室把篮子拖出来,把地上乱七八糟的其中衣服布料全部装进去,然后拖回生活阳台,又找了个矮脚凳,踩上去,把衣服一堆一堆的丢进洗衣机,倒了一点洗涤剂之后,按了水位和开关,盖上了洗衣机盖。   然后不停歇的拿起对他来说太高的扫把,像只小蜜蜂一样把家里地板仔仔细细的扫了一遍。   而他爸却一动不动的瘫在沙发上。   禅院惠,两岁半,被迫承担起这个年纪不该承担的重任。   累死累活的忙完,惠终于开始动最重要的部分——   他在客厅清理出了一个矮柜,用布把灰尘抹干净,然后小心翼翼的从自己的小挎包里拿出他保住的唯一一个相框。   相框里面是绘理妈妈的照片。   禅院甚尔那个家伙把绘理妈妈的东西全部清理掉了,衣服、化妆品、包包、连过去一家三口的照片也烧了个干干净净,干脆利落的让惠难以置信——怪不得他上一世从来没有得到过丝毫关于亲生母亲的消息。   混蛋!人渣!冷血!   他炸毛似的藏了一个,绿眼睛瞪的像猫一样圆滚滚的,死活不给甚尔拿到手。   直到终于回到这个家,他才小心翼翼的睹了一眼老爸,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妈妈的相片摆在了柜顶上。   小挎包里被警察小姐塞过来的点心也认认真真的摆在了相框前面。   惠擦干净了妈妈的相框,再次扭头看了一眼甚尔,成熟无奈的叹了口气。   妈妈,说真的,这家伙还有救吗?   没救了吧。   虽然这么想,惠还是老老实实的继续承担起看好他家不省心老爸的无薪酬无期限的无良工作。   很担心妈妈最后一张照片会被甚尔那家伙丢掉,惠特地找了一张纸,用还不太灵活的手在上面画了歪歪扭扭涂鸦,嘴角有着疤的黑发小人被画了个大大的叉,然后贴在了放着妈妈照片的柜子面上。   ——禅院甚尔不准靠近!   大概是这个意思,有没有用惠也不太清楚。   勉强解决了以伏黑惠目前身体的力气能够搞定的家务,小家伙已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体力也消耗的厉害,伏黑惠恨不得当场睡过去,却还是努力打起精神拉开了冰箱。   毫不意外是空的。   伏黑惠皱着眉半晌,走回客厅去拽甚尔的手。   “又要干什么啊?”   “钱。”伏黑惠摊开手,面无表情的张嘴,奶声奶气的几个字几个字的往外蹦,“我买菜,你做饭。”   两岁小孩能这么流利且富有逻辑性的说话,实在是相当不可思议,不,从搞卫生开始就已经足以让人目瞪口呆了。   奈何甚尔是那种缺乏一定普通人常识的家伙,惠的话则是懒得掩饰——不然装小孩就根本没法照顾他爹,所以这两人谁都没注意,结果渐渐习以为常,到现在都完全没人觉得哪里不对劲。   “啊?拜托,你这小不点去买菜……我还不想再被警察叫出去啊,还有,我不做饭……点外卖吧。”   甚尔慢吞吞的掏出手机,随便选了一家店,然后把手机递给了儿子。   惠扫了一眼菜单,选了一份清汤面,然后还给了甚尔。   看着甚尔下了单,惠就爬上沙发,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的就睡倒在他爸身上。   伏黑惠睡醒他爸就不见了。   外卖倒是好好放在桌面。   伏黑惠:“……”   他第一反应去看妈妈的照片,所幸还在,没被丢掉,他松了口气,也不管那个混蛋爹到底去了哪里,只是冷哼一声,气鼓鼓的就用筷子夹——手还太小不灵活夹不起来,只能转悠着把面条卷到筷子上才能塞进嘴里。   不该点面条的。   惠面无表情,用手背擦了擦溅到嘴角的汤汁。   甚尔那混蛋没叫他起来。   面坨了。   ……   自打发现自家儿子强悍的生存能力,禅院甚尔就彻彻底底对他不管不问了。   他买了一部手机给惠,随口教他怎么点外卖,然后留下一笔钱就出门了,他知道儿子自己一个人住也死不了之后,甚尔就安心的在外逗留,连着好长一段时间都不回来。   那个特级混蛋……!!   伏黑惠气的咬牙切齿。   把两岁半的儿子单独留在家里,比上一世还要没人性的家伙!   偶尔几次回来,禅院甚尔也留不久,时不时还会带着一身血腥味或者一点半点的伤口。   又一次大晚上才回家,听到玄关动静的惠穿着睡衣、臭着脸的走了过去,闻到对方身上的血腥味后又扭头去拿医疗箱。但完全没把身上一点点伤当回事的甚尔相当不领情的“啊?”了一声,然后随口就是一句:“这点擦伤还用治疗?”   然后就被惠拿起绷带卷砸了一脑门。   惠面无表情的弄开碘伏消毒酒精的封口,拿着棉签沾了沾,然后就站在原地,冷漠的盯着他爸看。   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小鬼头脾气还挺大……喂,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然后老实巴交的脱掉上衣,露出结实的后背上的擦伤,的确不严重,惠没吭声,很快熟练的把创口清理干净,替对方涂了药。   “甚尔。”   伏黑惠把医疗箱合上,拽着甚尔的衣服,稚嫩的嗓音严肃认真的问出他在意很久的事,“你在外面做什么工作?”   咒灵的血一般来说会随着咒灵的消亡而一起消失,连气味也不会留下,顶多留下一丝残秽的气息。甚尔身上偶尔会带着不属于他自己的血腥味回来,惠总觉得有点不安。   毕竟甚尔实在是强的过分,身上最多的也就擦伤,撑死一道五厘米长的口子,目前来说,没发现比这个更严重的伤口了。   但这也就意味着,甚尔身上偶尔带回来的、稍微浓郁一点的血腥味,是来自其他人。   ……他在外面到底在干什么啊?   “小鬼头别管那么多。”   甚尔没打算解释,他稍稍挑眉,伸手按住惠的脑袋揉了揉,悄无声息的移开了视线。   天与咒缚的禅院甚尔哪怕实力再强,他也被咒术界视若无物,这也就意味着甚尔无法以咒术师的身份在咒术界光明正大的接任务赚钱,古板到死的咒术界高层也不会雇佣他。   所以,只有私活。   手机连通的暗网会颁布各种各样的任务,因为明面上有正经的咒术界组织可以委托任务,因此在黑市里,委托祓除咒灵的工作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更多的都是杀人——对象是诅咒师、或者别的什么人物。   甚尔是术师杀手,而不是咒术师,会雇佣杀手的人,想做的事大多都见不得人。   现在的禅院甚尔没有原则也没有底线,只要有钱就什么都能做,这就是现在的他混日子的准则。   他就是个烂人,手上有多肮脏,他自己都说不清了。   ——但这种事情,没必要和惠说。   伏黑惠仰着头,用那对绿眼睛死死盯着甚尔看。   没有再继续逼问,但从今天开始,伏黑惠每天都在督促甚尔早点回家。   伏黑强行把老爸的手机号码拿到手——对,这家伙给儿子买了手机之后,居然不把自己的号码告诉他,还得惠趁人洗澡偷偷拿过来拨号才知道。   “路上小心。”甚尔出门的时候被这么叮嘱。   “还有,你什么时候回来?”然后被这么的询问。   甚尔步伐顿了顿,半晌挥了挥手,没有明确回复。   “最迟明天晚上……必须回来!”   伏黑惠哒哒哒的迈开步子跟着走到门口,看着父亲再次离去的背影,抿着下唇,大声的强调。   但是没有得到回应。   而次日晚上零点过去了,禅院甚尔也没有回来。   惠掏出手机连环拨号、发短信,但是没回应,最后惠发现自己被拉黑了。   伏黑惠:“……”妈妈,我真的不能放弃他吗?   今天也在为自己不省心的爹操碎心的伏黑惠面无表情的深吸一口气,扭头看着妈妈的照片,努力的平息自己的小脾气。   他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 第9章 捉虫   觉醒术式的年龄一般在六、七岁左右。   但这并不是固定的,刚出生就展现出术式天赋和成年后才发现的例子也不是没有,只不过前者一般是术式的特殊性导致,而后者则大多是在危机时刻或者前辈的引导下才慢慢被挖掘出来。   重生的伏黑惠比较特殊,毕竟他拥有上一世的记忆。   某种方面来说,只要他能够提炼出咒力、咒力储备充足、并且作为召唤媒介的手影图案清晰,那么不管是什么年纪,他都能使用十种影法术。   之前也说过,伏黑惠的咒力增长速度要远超过肉体的成长速度。   甚尔不知道原因,但是伏黑惠在被指出这一点之后,却在愣过之后很快就得出了答案。   ——他的咒力正在以最快的速度朝上一世十五岁的自己靠拢。   虽然并不清楚原因,但不得不说实在是帮了大忙。   足够的咒力可以让伏黑惠在这个稚嫩的年纪里拥有行动的底牌,眼睁睁看着家人远离自己却无能为力的痛苦,他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虽然不知道上一世已经调伏的式神这一世还要不要再调伏一次,但身为十种影法术的所有者,初始的两条玉犬是不需要调伏的。   只要有充足的咒力维持消耗,惠就能将它们召唤出来的。   所以。   为了他那个不归家还不让人省心的混蛋老爸,在两岁零八个月大时,有着上一世经验的伏黑惠在终于可以勉强控制自己体内咒力之后,尝试这辈子的第一次式神召唤。   他独自一人呆在空空如也的房间里,对着灯光尝试调整手影,   小孩子的手又小又柔软,不太灵活,想要摆出犬的图案,必须得进行细微的调整。   等摆好手影,伏黑惠有点紧张眨了眨漂亮的绿眼睛。   “玉犬!”他用稚嫩的嗓音小声的喊道,紧接着熟练的输出咒力,以手影为媒介,地上的影子顿时仿佛拥有了实体,泛起了水波般的涟漪。   下一秒,随着伏黑惠体内的咒力流逝,一黑一白两只威风凛凛的巨犬迅速从地上的影子里钻了出来,比现在的惠还要大只的玉犬们仰头嚎叫了一声。其中黑色那只歪着头看着身旁的白犬,迟疑的嗅了嗅,忽然就欢快的吠了一声,欣喜的摇晃着尾巴舔了过去。   “汪呜!”   黑犬亲昵的绕着白犬打转,白犬则是有些呆呆的站在原地,它歪了歪毛茸茸的大脑袋,看着眼前小小的伏黑惠有些犹豫不定,它动了动鼻尖,嗅了嗅气味,紧接着耳朵唰的竖起,抖了抖,立即嗷呜了一声,疯狂摇晃着尾巴,欢天喜地的朝伏黑惠扑了过去。   伏黑惠被扑了一个踉跄,现在还没玉犬高的惠努力把自己的脸从白犬的毛茸茸的皮毛里抬起,颇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看着两只热情过头的狗狗。   “汪!”白犬吐着舌头,喉咙发出犬类的呜呜声,毫不遮掩的撒娇着,白犬使劲把脑袋往惠怀里拱,完全忘记了现在彼此的体型差。   伏黑惠推了推巨大的白犬,撑起身体坐起来,然后看着玉犬们欢快的身影,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你们,难道说……”   ……也保留着以前的记忆吗?   一黑一白的两只玉犬并排坐着,默契的摇晃着尾巴,仿佛知道伏黑惠要问什么似的,整齐的叫了一声:“汪!”   伏黑惠睁圆了碧色的眼睛,他短暂的呆愣之后回过神,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却还是没出声。   只是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容,忍住眼眶的酸涩,绿色的眼睛都不由自主的弯起。   他指尖颤了颤,毫不犹豫的快步走上前,踮起脚伸出手,牢牢的抱住了白犬的脖子。   伏黑惠把自己的脸深深的埋进去,欣喜又亲昵的蹭了蹭白犬细长柔软的白毛。   黑犬歪着头看了一会,也站起来走过去,两只巨大的狗狗将现在小小一只的主人一前一后完完全全的包围了起来,无比珍重喜爱的蹭着他。   伏黑惠揉了揉上一世因为自己的疏忽而被破坏的白玉犬的脑袋,被热情的白犬舔了一脸。   太好了。   比起人类来说更加信赖动物,对自己的式神更是发自内心喜爱的伏黑惠这么想着。   为能再次见到上一世被破坏的式神而高兴,同时也为了它们和自己一样拥有上一世记忆而感到安心。   “……欢迎回来,小白。”   能够再次拥抱你,真的太好了。   ……   已经大半个月没回过家的禅院甚尔叼着烟,拿着马赛报纸一面看一面走在大街上,忽然察觉到有股视线一直尾随着自己,没有半点迟疑的混入人群,开始削弱自身气息。   他慢吞吞的拐了好几个弯,明明有一段时间甩开了,最后还是被找了过来。   哦?   有一手嘛。   禅院甚尔勾起带着伤疤的嘴角,最后干脆的拐进了偏僻无人的小巷,他随手把报纸团成团,丢到巷口的垃圾桶,然后一手插兜,微微弯起脊背,从胃袋里吐出来的咒灵团落到另一只手中握紧。   仇人吗?诅咒师?还是杀手?   他漫不经心用手背擦掉嘴角的唾液,在拐进死胡同之后步伐停下。   手中乒乓球大小的咒灵团也在那一瞬间舒展了开来,宛如毛虫一样上肥下细但通体光滑的节状身体攀附在甚尔身上。   ——那是甚尔驯养的咒灵,虽然在咒灵当中也是最次等的存在,没什么威胁,但因为拥有储物这个特殊能力,而最终被甚尔留下。毕竟身为完全零咒力的天与咒缚,甚尔必须携带大量的咒具和武器在身上才行,这个咒灵作为移动武器库来说相当的便捷。   这个其貌不扬的咒灵肚子里放着甚尔的所有武器,在不需要出任务的时候,它就缩小成咒灵球,呆在甚尔的胃袋里,反正咒灵也不会被消化掉,甚尔强悍到完全不讲理的身体素质也不会被区区一个低级咒灵的秽气影响。   高大危险的术师杀手从咒灵的口中抽出了一把咒具,碧色的眼微微眯起,像只狩猎中的狼,冷酷的扫过身后。   “跟了那么久,该出来了吧?”   虽然看似想要堂堂正正的面对面,实际上插兜的另一只手却握住了藏在里面的袖珍手枪,“目的是什么?想要委托我工作?还是寻仇?应该不是抢劫犯吧,毕竟能够一路跟着我不放,这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情,不过,嘛,哪个都无所谓了……”   已经找到了跟踪者的位置,甚尔拿着咒具的手微微收紧,身上发达结实的肌肉绷紧,把黑色的T恤撑出一个明显的痕迹,就在他想要早点搞定麻烦的时候——当然不是指杀掉,他才不干没钱的买卖,顶多是恐吓一顿再打晕,让对方别再自不量力跟过来就行——从对面阴影处毫不遮拦走出来的身影让甚尔顿时瞪圆了眼睛。   禅院甚尔活像只被反转惊呆了的大猫,僵硬的眨巴眨巴眼,发出了怀疑人生的尾音:“……哈?”   骑在白玉犬背上,黑玉犬跟随在身边,小小只的伏黑惠带着一个斜挎包,手里拿着一个手机,面无表情的盯着前方的男人看。   伏黑惠抬头看了看甚尔,又立马低头按下拨号键,外放了声音。   甚尔的手机没响,惠的手机反而响起了打不通的提示音。   又被拉黑了。   伏黑惠瞪着他爸,满脸指责。   而他爸也呆愣的站在原地。   ……惠?   这小子怎么找过来的?还有这个样子是在干嘛?   COS幽灵公主吗?   不,重要的是那两只狼……不,是狗——气息上来看绝对是式神吧?   还是一黑一白两只犬类式神,而且额头那个标志性极强红纹……   欸?   等等,那不是……   ……喂喂喂,真的假的?   没有在开玩笑吗?   “十种影法术……?”   禅院甚尔喃喃道。   而且不到三岁就能召唤式神。   毫无疑问,这放在咒术界的整个历史当中也是首屈一指的天才。   在五条家那个继承了六眼、足以打破咒术界平衡神子诞生之后,禅院家期盼了数十年、据说是唯一能够杀死六眼的术式[十种影法术]的拥有者……居然会是他禅院甚尔这个废物的儿子!?   虽然原本就想过惠能够觉醒不错的术式,但没想到最终中奖的……会是他最不报希望、仅仅是在脑子浮现不到一两秒就被他强行抛之脑后的[十种影法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禅院甚尔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捂着眼仰头大笑,笑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连为什么惠会出现在这里都顾不上思考,禅院甚尔现在只想知道他家那群老头子的表情。   一定会相当精彩又滑稽。   禅院家日思夜想的十种影法术继承者,会是被他们视为连残次品都不如的废物的儿子。   ……居然会是他禅院甚尔的儿子!   .   伏黑惠在能召唤出玉犬之后,仗着普通人看不见式神,就拿着甚尔的东西让黑犬记住气味,让它小心避开人群,出去找到他那个混蛋老爸。   身为式神,黑犬的嗅觉强的惊人。   但不一定找的到,毕竟甚尔经常会到别的城市停留,而惠现在的咒力最多只能让玉犬在不战斗的前提下留在现世一两天,这点时间不足以让黑犬跑太多的地方,而且,只要伏黑惠失去意识(包括睡着),式神都会自动解除——除了魔虚罗失败就同归于尽的调伏仪式外。   因此,惠也没想着一开始就能找到人。   黑犬跑了一星期,才在本市嗅到了禅院甚尔的气味。   甚尔半个多月没回家,好不容易回到这座城市,这位无良的父亲也没第一时间去看儿子,反而走进了赛马场,拿着新到手的工资去赌了个痛快,然后毫无赌运可言的他输的凄凄惨惨,大晚上不死心的在街上一边看马赛报纸一边瞎逛。   结果就被嗅着气味过来的黑犬盯上了。   黑犬跟着甚尔,白犬留在伏黑惠身边,在白犬收到搭档的情报之后,立即带着伏黑惠追了过去,把人逮了个正着。   伏黑惠睁圆了绿眼睛,原本带着[你这混蛋不回家还拉黑我,不回信息又不接电话!]的控诉眼神,在父亲捂着脸的大笑中慢慢转变成了茫然不解。   他从玉犬背上爬下来,带着两条玉犬犹豫的走到甚尔面前,还没说些什么,就被带着张扬笑意的男人单手捞了起来,按在了怀里。   “……!!!”   伏黑惠惊恐又嫌弃的炸了毛。   他在甚尔怀里疯狂扑腾。   ——混蛋甚尔,先把你肩上那个奇形怪状的咒灵拿走啊! 第10章   禅院甚尔很强。   超规格程度的强大。   伏黑惠想要强行把不着家的老小孩抓回去,光靠两条玉犬的力量是不够的。   但倒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因为甚尔不会眼睁睁看着三岁不到的儿子骑着式神追着他不放。   玉犬的嗅觉很好,甚尔就算想要甩掉也不容易,毕竟他又不能破坏掉儿子的式神,而惠那固执又死脑筋的小子好不容易找到混蛋父亲,不把他逮住大概也不会放弃。   只是因为惠的实力不足,所以只能想办法让禅院甚尔主动和他回家。   关于这一点,伏黑惠一点都不慌。   毕竟人渣归人渣,但还不至于连儿子的安危都不顾。   如果对方死活不肯回,这么僵滞下去,只有两岁多的伏黑惠迟早会咒力耗尽直接从玉犬身上摔下来,然后十有八九会昏倒在大街上。   那样的话,甚尔也没法走。   唯独这一点,伏黑惠确信着……不管再怎么堕落,禅院甚尔这个男人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儿子陷入危险。   [惠就拜托你了。]   那是绘理妈妈临终前的托付。   所以哪怕再怎么颓废下去、再怎么不当回事,甚尔也绝对不会故意害自己的儿子。   相信这一点的伏黑惠有恃无恐。   ——当然,没有绘理妈妈监督而无意间造成的迫害就算了,这家伙老老实实当父亲的日子总共也就一年半出头,从甚尔平日的行为举止来看,大概是没有太多父母应有的常识。   如果不是伏黑惠表现出来的强悍的生存能力,自知没办法好好养大孩子的甚尔大概会选择再婚吧,入赘也无所谓,只要能找个靠谱的女性留在惠身边养活他就足够了。事实上在伏黑惠上一世时,禅院甚尔就是这么做的。   生活艰难,伏黑惠把自己对甚尔的期待一降再降,最后干脆完全放弃要求那家伙能够做好一个单身爸爸了,他只能自力更生,自己注意自己的状况,把生活水平降低到活着就好。   老实说,上辈子自己那么讨厌老爸不是没有道理的。   叹了口气。   总之,在禅院甚尔故意把尾随的人引到死胡同之后,伏黑惠也毫不隐瞒的正面走了出去,只不过满肚子不满和抱怨都没有说出来,那家伙就在短暂的呆愣之后,疯了一样发出大笑。   甚尔收回了咒具,单手抱起了走过来的儿子,然后另一只手把低吼着扑向自己肩头咒灵的黑犬掀翻。   “不行不行,这个东西可不能被你吃掉啊!”   甚尔心情意外的愉快看着黑犬,他把平时用作移动武器库的咒灵从肩头拿下来,等其缩成乒乓球大小之后,直接塞进嘴里,舌头和口腔挪动用力,让其顺着喉管掉落到胃袋里。他用手背擦了擦嘴角,“……这里面可是我吃饭的家伙。”   ……呜哇,真的假的?吞进去了?   伏黑惠瞳孔地震。   不行,光是想想鸡皮疙瘩就要起来了。   禅院甚尔揉了一把被震住了的儿子的翘发,带着小家伙和两条玉犬心情愉快的回了家。   尽管平时只有一个小孩子在,但整个家却干干净净工工整整,一点也不乱。   玄关进门,客厅边沿的柜子上放着绘理的照片。   甚尔每次看到都忍不住想丢掉,他一直觉得既然人已经不在了,留着照片除了徒添负面情绪以外,还能有什么作用?只是惠无论如何都不肯,像是炸毛的小猫张牙舞爪的护着,一副他敢扔就和自己拼了的狠劲,他才勉强妥协,选择眼不见心不烦。   ……后来倒是习惯了。   甚至能够在回来的时候在心里小声的说一句[我回来了,绘理],或者趁惠睡着的时候,站在照片前发呆。   心情意外的平静。   这奇妙的心理变化连甚尔自己都摸不着头脑,明明以为只会徒添负面情绪而已,到最后,反而开始庆幸自己儿子的“任性,”让他们家还留下了一张绘理的照片。   原本从美满彻底破碎的家庭,似乎因为某个小家伙的努力,再一次染上了名为温馨的气息。   “我回来了,妈妈。”   伏黑惠倒是没有他不省心的老爸想那么多,他在路过妈妈的照片时软软的轻声说道。   他被甚尔放在了沙发上,两条玉犬立即窜到小主人脚边趴下,似乎因为清楚没有危险,它们轻松的摇着尾巴,直到被伏黑惠摸了摸毛茸茸的脑袋,解除了术式,才重新化作黑影融入了地板。   “来谈谈吧,惠。”   甚尔声音低哑的说道,绿色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儿子。   伏黑惠歪着头看着他。   似乎是因为惠觉醒了术式的关系,尽管过去伏黑惠也表现的很成熟,但只有现在,甚尔才真真正正的把年幼的对方视为可交流沟通的对象。   术式,咒力——这些天生的资质,注定了在现在这个糟心的咒术界所能取得的地位的上下限。   就像是那个同时具有六眼和无下限术式的家伙,刚出生就被奉为了神子,所有的资源都被捧到面前,不管做什么都能被五条家纵容,肆意妄为都可以被原谅,只要能够顺利长大,未来也理所当然能够成为咒术界新的话语权。   和自己这种没有咒力的废物就是天壤之别。   拥有[十种影法术]这种唯一能够杀死六眼和无下限的术式,惠同样有着成为顶尖的资质。   只要被禅院家接回去,毫无疑问会被当做下一任家主细心照顾培养,层层保护起来。   比跟着自己,未来光明的多。   [绘理会担心,所以哪怕你有着天赋……也和我一样,安分的去当个普通人吧。]   曾经似乎有谁说过这样的话。   但是甚尔已经刻意忘掉了。   “……你想去禅院家吗?会有人照顾你,赞美你,保护你,比这里好得多。”   垂着眼的高大男人声音微哑的说道,随着这句话出口,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那让他厌恶的过去。   被人指指点点,被人无视,被人嘲笑,被人否定。   从咒灵堆里拼了命的挣扎逃出来,伤痕累累,嘴角鲜血淋漓,但是却没有人在意他的死活。   因为他是连咒力都没有的废物,让禅院家蒙羞的存在。   偏偏他的儿子却是和自己截然不同的天才。   “不想。”   被这么问,伏黑惠皱起眉,想也没想的回答。   甚尔噎住了。   他微微睁大了和儿子如出一撤的绿眼睛,很快又抽了抽嘴角,“喂,小鬼,你知道禅院家是什么吗?虽然对我来说那边是个垃圾场,但耐不住他们有钱有权,而且和我不一样,就凭你这一手术式,他们会把你当做天皇一样供起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也不成问题啊……啊啊,说起来,你应该还不知道咒术界吧?”   高大结实的男人认真给只有两岁多的儿子解释那边的世界。   有关咒灵的存在、有关禅院家的地位,以及伏黑惠的术式的特别。   “虽然你去到那边的世界之后,一定会被当做咒术师培养……但那也不坏,因为你有好好活下来的底牌,在成长起来之前,禅院家一定会保住你的性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因为是重要的十种影法术的继承者。   禅院甚尔伸手捏住了儿子软软的脸颊,带着自嘲和仅剩那一点为数不多的奇妙心情劝诫:   “你只要抛弃那可笑的同情心、不要想着去拯救任何人,为了自己自私自利的活下去就好,只要那样的话,你就可以完美的融入那个世界……寿终正寝也不成问题,比跟着我好得多,反正我也不经常回来,我这种父亲对你来说完全可有可无,喂,惠,你知道什么选择对自己更好吧?”   被掐着腮帮子伏黑惠盯着眼前的父亲。   这还是自绘理妈妈去世之后,他第一次和自己说那么多的话。   “但是,你很讨厌禅院家对吧?”伏黑惠理所当然的歪着头,声音又软又干脆:“连你都讨厌的话,说明那是个相当糟糕的垃圾场。”   拥有上一世记忆的自己,自然清楚禅院家是个什么状态。   封建、古板、恶心,而且以咒力和术式至上,严重到几乎没有人性可言。   哪怕禅院真希前辈的实力明明足以成为出色的一级术师,也依旧被打压在四级动弹不得。   就因为真希前辈是天与咒缚,几乎没有咒力不说,甚至不带上特制的眼镜连咒灵也看不见,仅此这一点,就让真希前辈的所有努力被禅院家无视,被咒术界那群腐朽的高层打压。   “你这种烂人就是被禅院家养出来的……我才不要去那里。”伏黑惠毫不留情的说道。   甚尔感觉自己被刺了一箭。   “喂喂喂!”高大的男人扯着儿子面团子一样的脸,喔了一声眯起眼,“你还真敢说啊,臭小鬼。”   “……”挣扎出来拉开距离的伏黑惠捂着被捏红的脸颊,不高兴的瞪他。   “禅院家的确是个臭不可闻的垃圾场,但是啊,难道跟着我就能好多少吗?”   没钱(买咒具的大开支以及赌马输光了),欠债(给惠留下一点基本的生活费而去借钱。),不顾家,让两岁多的儿子自力更生。   都被两岁大的儿子说是烂人了,已经足够说明自己这个父亲有多么糟糕了吧?   为什么不离开?   反正两边都是垃圾堆,选择呆着更舒服的那一个不是更好吗?   “别想卖掉我!”   伏黑惠瞪他,却憋了半天想不出什么东西能够威胁到他,最后恶狠狠的说:“不然妈妈会去梦里揍你的,而且……”   “我一个人也能好好的,但是你没有我的话不行吧?会彻底变的无可救药,所以我才不能离开,而且,这里才是我的家。”   虽然你是个烂人,但你毕竟是我的父亲,曾经真的很努力的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父亲和丈夫。   ……还没有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伏黑惠亲眼看着这个人在短暂的时间内轻松过,幸福过,然后堕落。   “毕竟妈妈拜托过我了,要好好看住你。”   伏黑惠抿着嘴,跳下沙发走到甚尔面前,然后仰着头,踮起脚尖,伸出柔软小巧的手摸了摸甚尔嘴角的疤。   天与暴君的肉体是人类最强的级别,愈合能力也强悍的惊人,几乎不会留下任何伤疤,这一点,为混蛋老爸处理过数次伤口的惠见识过了。   那么,甚尔身上仅存的疤,只能是过去肉体还没有成长到最强的时候留下的。   例如少年期间。   ——在那个禅院家里。   “……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看在妈妈的面子上,我都不会放弃你,当然,希望你也能好好的听人说话,至少别再不接电话了。”伏黑惠用稚嫩的嗓音认真的说道:“我会看住你,但我还太小了,力气不够大,所以你也得好好握住我的手才行。”   禅院甚尔看着儿子的脸发呆,嘴角的柔软的触感让他脑子空白。   禅院家的糟心的记忆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血脉相连的孩子认真的神情——和绘理几乎重合的、正视着他这个人的眼神。   禅院甚尔指尖颤了颤。   “……”   惠不需要他这个父亲。   但是他却需要惠。   这孩子是天赐的恩惠,是绘理留给自己的……这个世界上最后属于他的东西。   “……”   把惠卖给禅院家那群垃圾,让他们神情扭曲短短一瞬之后就高高兴兴的拥有梦寐以求的术式,总觉得不太爽。   比起前者,似乎把十种影法术的继承者藏起来更有意思。   在反应过来之前,甚尔已经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或者说,是他本能冒出来的、能够说服他自己改变想法的理由。   卖的话什么时候都可以卖掉,不急于一时。   但是如果能够让禅院家心心念念的十种影法术继承人敌视他们……那才是最棒的场景,最棒的复仇。   对吧? 第11章   下了决心暂时不把惠交给禅院家之后,为了减少惠被发现的概率,甚尔干脆利落的动用自己的人脉,把父子俩的身份彻底和禅院撇清了关系。   首当其冲的就是姓氏——在决定新姓的时候,是惠举起手,认认真真的在手机屏幕上打了[伏黑]两个字。   “用绘理的旧姓不好吗?”   伏黑惠:“……”   是很好,但是他已经被叫了十多年的伏黑了。   因为这辈子的惠太过独立自主,完全能够自己照顾自己,所以甚尔也没有再婚,自然也就不存在入赘给津美纪的妈妈、带着惠一起改姓这件事发生——对津美纪来说或许是好事,她的妈妈会和别的至少比甚尔更加靠谱一点的男人再婚,过上更有保障的生活。说不定还会因为过去被打乱,能避免未来被诅咒而昏迷的事情发生,不用再和上辈子那样遭遇那种事情。   应该能避免诅咒吧?   伏黑惠已经想好长大之后要怎么去找津美纪的消息了。   只不过他现在没有功夫关注未来,毕竟一个不省心的甚尔就足够还小小一只的惠受了。   为了姓氏而纠结的伏黑惠绷紧了软乎乎的小脸。   所幸甚尔也没多在意,随口问了一句没得到回复,便顺着儿子的意见干脆的敲定了新姓氏,其次便是身份背景——被篡改成了普普通通的单亲家庭,父亲是自由职业者,孩子双方的亲属一个不留全部写成早逝,于是明面上,只剩下他们父子俩相依为命。   被迫早逝的禅院家:“……???”   要把假身份弄成合法,全靠甚尔的老相识孔时雨在其中周旋,这位黑白两道通吃的地下中介人的门路比下水道还多,而且颇讲信用和成果,至少甚尔完全信赖这家伙的业务水平。   “你的委托我搞定了,禅院……不,现在应该叫你伏黑了吧?”   花了半年时间才把新身份弄好,前刑警现黑市中介人孔时雨亲自拿着新的身份来伏黑家拜访,他拉了拉自己的领带,随着甚尔走到客厅坐下。   “虽然不知道你在抽什么风,天不怕地不怕的暴君居然会想要隐瞒身份……不过我不会问,我这行的规矩我懂。”   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平头男人单手从西装夹层里拿出了一叠新的证件资料放在桌面上,递了过去:“我和你关系不错,所以你的委托是我亲力亲为的,可以保证完全合法有效,但一码事归一码,该收的手续费我是不会忘记的……嗯?这孩子是?”   伏黑惠踩着矮脚凳在厨房泡茶,用让人看了就不由担心的小手托着沉重的托盘,把茶壶和茶杯放在两位大人面前。   “……你的儿子?”孔时雨满脸惊奇的看着父子俩相似的黑发绿眼,“你居然有孩子了?这就是你当初忽然说要隐退的原因吗?”   完全没想过还要给客人泡茶,应该说完全没有待客(指对待男性)之道的甚尔翘着腿检查着证件资料,漫不经心抬头扫了一眼,没出声。   伏黑惠垮着脸看着他不着调的老爸,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歪着头看向了客人,“不好意思,请问你是甚尔工作上的搭档吗?”   “……应该算是合作人吧?”   “原来如此。”伏黑惠了然,他微微鞠躬,“初次见面,我是这个不争气的笨蛋的儿子伏黑惠,谢谢你平时对甚尔的照顾。”   “不,我这边才是,禅院……伏黑的实力很强也不挑工作,帮了我大忙……”孔时雨下意识就微微欠身:“我是孔时雨,是个中介人,请多指教。”   莫名其妙就寒暄了起来。   “你儿子叫惠?”孔时雨惊奇的看着小孩鞠躬完之后乖巧的回了房间,把客厅让给了两个大人,“怎么取了个女名?”   甚尔挑眉,随口道:“啊?那当然是因为我记不住男人的名字啊!”   “……这种理由也太草率了吧?”   孔时雨啧了一声,“你儿子可比你讨喜的多,看起来才三岁左右?真懂事啊,不,不如说,因为看起来太小,这么懂事反而让人心疼起来。”   “毕竟是我的儿子嘛。”   “正因为是你的儿子,会那么正常才奇怪。”孔时雨吐槽,“那孩子知道你在干什么工作吗?”   “大概吧。”   “……没问题吗?”   “有什么关系?”甚尔无所谓:“惠很清楚我是个烂人。”   孔时雨噎了一下,“……算了,我也不想理你的家务事,言归正传,手续费什么时候转给我?我也不多收你的,这个数就足够了。”   “现在我的钱包和卡都是空的。”甚尔把空空如也的钱包掏出来扔给他看,“下次委托你自己从我的报酬里面扣,啊,对了,先借我一笔钱吧?这个月快结束了,我不久前才把工资输掉,水电费没着落了。”   “……你这家伙啊,既然都有孩子了,别再把所有钱都当做赌资了吧,说到底你有赢过吗?你那稀烂的赌运,还没让你醒悟过来吗?”   “下次就会赢的啦……说到底无所谓吧,反正就算输掉,我也很快就会赚回来。”   孔时雨一脸不信,但到底还是借了钱给面前的男人。   再怎么说甚尔都是他手里工作效率最高且最强的合作对象,对方一次任务的报酬有多少,孔时雨心里有数,他也不担心自己会亏钱,亏了也没关系,反正也没多少,比起甚尔这些年带给他的利益完全不值一提。   “你还有事?”甚尔确认了证件完整无误之后,抬起头看着隔壁的合作人,挑起眉,毫不客气的赶客:“没事就走呗?”   “实际上,我的确还有事情要和你说。”孔时雨似乎早就习惯了男人的态度,神情变都没变:“黑市那边有人悬赏了一笔大生意,而且和咒术界相关,我想如果是你的话应该会感兴趣……啊,这是我最开始的想法。”   说着顿了顿,中介人扫了一眼室内伏黑惠的房间,“我没想到你会为了孩子开始注意身份了,这反而让我不确定你的态度,喂,伏黑,如果你顾忌儿子的话,那拒绝掉也无所谓,因为高报酬下的确存在同等的风险……虽然我还是会说给你听,但那只不过是我身为一个中介人,把每一份大生意尽职尽责介绍给合作伙伴而已。”   甚尔挑眉,“哦?连你都用[大生意]来形容,所以报酬有多少?”   根本不在意风险和难度,甚尔理所当然先问了钱。   孔时雨比了一个数。   “单位是亿?”   “啊,如果顺利的话,或许还有更多。”   “哈,那的确是笔前所未有大生意。”   甚尔站了起来,双手插兜,他扫了一眼惠房间。   “出去再说吧……喂,惠!”甚尔提高了嗓音:“我有工作要谈,下午再回来!”   伏黑惠在半晌之后扭开房间门,探出脑袋来:“哦……我知道了,早点回来。”然后顿了顿,“还有约定,不许忘掉!”   “啧,我知道了。”   所谓约定,即是在半年前父子谈话当中定下的[约法三章]。   1.不许无缘无故失联,手机和短信不可以拉黑彼此,看到必须要第一时间回复。   2.不许不回家,如果是因为工作的原因要到外地出差,必须说清楚出差的大致时间,惠不会再催促他,但至少在工作结束之后要回来休息。   3.不许死。   仅此三条约定。   至少在这半年内,甚尔勉强算是遵守了。   甚尔实际上没和儿子说清楚自己的工作到底是什么,被问到的时候,也只是肯定了对方[祓除诅咒]这一个猜测,被逼问身上不属于自己的血腥味时,勉强加上了[暗杀诅咒师]这件事。   处理诅咒和诅咒师,这是伏黑惠可以接受的范围,他不会对诅咒的死和恶徒的死有任何愧疚,毕竟他并不讲究[正义]和[正论]。   在这个唯有不平等这件事平等存在的世界里,伏黑惠只会相信自己的良心去解救想要解救的人,换句话来说——只要是被伏黑惠认定的存在,那么哪怕对方被众叛亲离、犯下血腥杀戮,惠都依旧会选择帮助对方。   甚尔对儿子的理念嗤之以鼻。   除了绘理和惠,现在的甚尔谁都不想拯救,也谁都不在意。   可尽管如此,在和儿子谈过,得知伏黑惠的信念之后,甚尔的确在这段时间里不自觉的排除了暗杀所谓普通人和所谓好人的委托。   只是不想被那个敏锐的小鬼头发现之后唠叨个不停而已,甚尔想着,给自己找了不知道多少借口:而且那些委托的报酬太低了,远不如地下世界狗咬狗来的痛快。   可孔时雨这回带来的任务目标很特别。   是个小姑娘,叫做天内理子。   看起来就普普通通的中学生,哪怕有点调皮也绝对称不上是恶徒,应该算是在普通人和好人的范围内。一般来说,这已经不再是甚尔会选接的任务单子了。   但这家伙的身份却让甚尔顿住。   她是[星浆体]。   为了避免维持着咒术界大多数重要的结界、拥有[不死]术式的天元大人衰老而发生朝着不利于人类发展的方向的进化这件事发生,咒术界每过五百年都要为其送上新的容器共他同化,让其肉体维持在年轻的阶段,打断其不利于咒术师发展的进化。   其中,[星浆体]就是负责容纳天元大人的容器。   换句话来说,如果没有及时把星浆体送过去,那么天元大人就会发生难以想象的异变,甚至可能会反过来成为人类的敌人,对咒术界带来无法计数的重大损失。   最能体现[星浆体]重要性的,毫无疑问是咒术界派给这个名为天内理子的小姑娘的护卫。   护卫有两人,一个是普通人家庭出身,情报不明,但另一个却是大名鼎鼎,至少对于咒术界来说是大名鼎鼎。   ——那是出身咒术界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同时拥有[六眼]和[无下限术式]的神子,五条悟。   甚尔面无表情的盯着委托函写的情报,半晌之后,扯出了一个笑容。   啊啊,这可真是难得的好机会。   如果能够解决掉星浆体,大概就能够把那个恶心的咒术界搅个稀巴烂了吧?   或许还能够把彻底否定自己存在的御三家的代表干掉。   天平在这一瞬间倾倒了。   憎恨否定自己的家族和咒术界的伏黑甚尔在看到任务内容之后,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就做出了决定。   “要去掺一脚吗?”   孔时雨问,“雇主是盘星教那群崇拜天元大人、不愿天元和被他们视为杂质的星浆体融合的家伙,一群狂教徒,他们没有和咒术师战斗的实力,但花钱倒是一点都不含糊……报酬你也看到了,相当的很丰富,只是,我先前也说过了,任务很危险,你儿子会担心你吧?”   “惠……?啊啊,你别和他多嘴就行了。”   甚尔站了起来,把中介人请他喝的啤酒一饮而尽,然后双手插兜,勾起嘴角,居高临下的看着对面的男人,“委托我接受……你只要和以前一样,做好辅助和交接工作就足够了,其他事情不用你担心,在这方面我可是专业的。”   “没关系吗?虽然我不是咒术师,但我也听过五条家的那个家伙很强。”   “谁知道呢?”   甚尔漫不经心的舔过下唇,“不过我总归不会死。”   毕竟我身上可是有自家那臭小子名为约定的束缚啊。   ——完成这一单子,就拿着钱带着固有资产惠搬家吧,稍微隐退一段时间……似乎也不错。 第12章   惠不知道,咒术师的束缚对于甚尔来说,其实是不过是形同虚设而已。   因天与咒缚而得到的超群的肉体,其力之强悍完全可以视束缚如无物。   甚尔是个烂人,没有信守诺言这个美好品德,然而就算是这样的烂人,这辈子也会有几个想要努力遵守的约定。   束缚分明对这个男人无效,但的的确确将这个男人绑住了。   因为那是和惠的[约定]——不许失联,不许不回家,不许死。可爱的让人发笑。   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用[约定]来束缚天与暴君的存在,只有已经逝去的绘理,以及用稚嫩的手臂死死拉住摇摇欲坠的烂人、属于他的[恩惠]。   暗杀星浆体的任务风险很高,毕竟五条家的六眼相当棘手,如果不是和咒术界以及御三家的仇恨在前,有和惠的[约定],甚尔还真不一定会接这个任务。   但他还是接了。   因为那能够彻底搅乱甚至颠覆现今咒术界诱惑。   离开前,甚尔告诉惠自己是去祓除诅咒的——天真的小鬼头没约定不许说谎。   所以随口就是胡扯的甚尔一点都不害臊。   他的全话是:[替有钱但因为存在腌臜内幕,所以不敢光明正大和咒术界求助,反倒是花大钱请口风严实的诅咒师去祓除诅咒的权贵干活。]   惠上一世也听说过这种事。   正是因为有很多这种有钱人存在,所以诅咒师才不缺资金来源。   虽然不太喜欢自家老爸和诅咒师归为一流,但考虑到这个男人的烂人本质,伏黑惠还是放低了自己对他的期待,况且甚尔也不算是诅咒师,真要说的话,不管目标是诅咒还是诅咒师都照接不误的他更像是个雇佣兵。   ——甚尔死亡的原因也极大可能是和他的任务相关。   “安心吧,两天内就结束了。”   回家把从孔时雨那里借来的钱交给儿子,高大的和小山一样的男人摆摆手,这么说道。   星浆体和天元的同化就在两天后的满月之夜,甚尔满打满算也只有两天的行动时间,所以不管他愿不愿意,最迟两天后,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了。   “后天就回来了?”   “……或许大后天也说不定,毕竟收工之后还得和麻烦的雇主交差。”   “如果只有两三天的话,要玉犬帮忙吗?它们嗅觉很好……我可以让它们跟着你。”   “那你就在家里不睡?”甚尔挑眉,式神使失去意识、包括睡着,术式都会解除,伏黑惠想要让玉犬跟着,他就得在家里一直保持清醒。因为还得提供式神行动的咒力,体力的消耗更是成倍,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只不过是两三天……”   “得了吧,我要是点头,你妈就得来梦里揍我了。”甚尔用力揉乱了儿子的翘发,“让它们照顾你自己吧,这么一点大的小鬼头少操心那么多,这世界上能杀死我的人根本没几个!”   伏黑惠鼓起脸。   甚尔蹲下来手贱的捏着儿子软乎乎的脸,把人气走之后才出了门。   伏黑惠在关门声响起才重新探了个头出去。   “早点回来。”   脸都被捏红的惠小声的说道。   伏黑惠回到自己的房间,抬手把玉犬召唤了出来。   趴在毛茸茸的白犬身上,伸手从地面的影子里拿了一本书籍——那是在他觉醒了十种影法术之后,甚尔消失了足足一天后从不知道哪里给他带回来的术式古籍。   上面记载了十种影法术的修炼方式,和上辈子五条老师带给他的那本古籍的内容差不多,说实话,他已经差不多看的滚瓜烂熟了,现在只不过是重温而已。   而且,既然玉犬都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大概其他已经调伏的式神也差不多,十有八九不再需要调伏第二次。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小小的惠曾经尝试过处玉犬外召唤难度最低的脱兔,那群棉花一样柔软的雪团子哗啦啦的填满了客厅,它们乖巧的抖着长耳朵,亲昵的围绕在小主人身边——其他上辈子已经调伏过的式神也差不多。   有式神在,咒力水平日渐靠近十五岁自己的伏黑惠每天的家务活轻松了不少:雪团子一样的脱兔一大群一大群的在家里各个角落跑过,把垃圾和灰尘全部用雪白的皮毛扫在一起,各个地方都擦的干干净净;玉犬也会帮忙收拾东西,例如把书叼到书柜里,或者咬着脏盘子托着脏杯子帮忙送到厨房。   甚至伏黑惠迷迷糊糊睡着之前,毛茸茸们都会认认真真把小主人团起来当幼崽哄,直到睡着后自动解除术式才消失。   比他爸有用。   还比他爸可爱。   尽管如此,伏黑惠依旧不希望甚尔出事。   [小惠,快点长大吧,爸爸就拜托你了。]   ……但是妈妈,你们没有给我长大的时间。   这幅小小的身体,到底能够做到什么呢?   任性的和甚尔定下束缚,让那家伙不要再有家不回,这足够了吗?   不知道,但是他已经很努力了。   天上的妈妈也会保佑他们的吧?因为她是那么爱着自己的家人。   伏黑惠拿着手机在等甚尔给他报平安,等了一天又一天,短信一直没来。   想要知道甚尔的情况。   抱着这样的期待,惠闷闷的趴在枕头上,在漫长等待的过程中,最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伏黑惠少见的做了一个梦,梦到了甚尔。   ……应该是梦吧?   只是似乎视角不太对的样子。   这个视角……就好像是在地下看着上面的人一样。   啊,应该说,好像是待在了甚尔的影子里。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不,不对。   伏黑惠迷茫的睁大了眼睛。   甚尔现在……在战斗?   对面的人是……   五条老师!?   白发有着苍穹之瞳的最强咒术师前所未有的狼狈,而眼神又是前所未有的疯狂。   。   甚尔是无双的战士。   谋略,武力,斗争时心理把控,耐心……什么都不缺。   他制定了计划,顺利的解决掉了他最想要杀掉的目标——[星浆体]和五条家的神子。   完美的结局。   但就在他把[星浆体]的尸体丢给盘星教,确认了委托完成,和中介人分离不到十分钟后,原本应该死透了的五条悟拦在了他面前。   怪物。   甚尔愕然之后沉下了脸。   明明已经被他用天逆鉾刺穿了喉咙和头颅,身上也被刺了无数次,停止心跳和呼吸之后居然还能够活过来。   被五条的术式反转[赫]击中,但强劲的肉体却连骨折都没有,天与暴君抽出了万里锁和天逆鉾,脑子短短数秒内快速分析。   五条悟的无下限术式的招式,他都知道,而从先前一次战斗来看……要抗下全部不成问题。   但是为什么?   甚尔微微垂着眼睑,狼一样的绿眼隐晦不定。   [违和感]。   浓重的违和感从五条悟身上传来。   面前的男人是否定了我的禅院家以及整个咒术界的代表,恐怕毫无疑问也是现代最强的咒术师。   甚尔想。   想要杀了这个男人,为了肯定我自己——   [违和感]。   “早点回来。”惠的软软的声音在脑海浮现,明明不过是个小家伙,却用和绘理无比相似认真的神情盯着他说,“约定,不许忘记。”   “我知道了啦。”   一时兴起和惠定下了[约定]。   [惠就拜托你了]——还有和绘理的约定……不,那是绘理单方面的托付吧。   这是……死前的回马灯?   不,不行啊。   不活着回去的话,会被天国的妻子埋怨,然后被人间的臭小子诅咒的吧。   进攻意图被打消,甚尔遵守了直觉的警报,开始快速撤离。   特级咒具天逆鉾被当做了一次性的远投武器,宛如子弹般破空飞去!   然而就算这样,在面对觉醒的五条悟所爆发出来的、只有五条家极少数人才知道的术式——虚式·茈,那位天与咒缚的极致,最强的术式杀手却依旧没能完全躲避开来。   甚尔小半边的身体被破坏了,整个左手和部分器官完全消失。   连痛觉都感受不到,只知道腥红的液体不断的从身体内涌出,噼里啪啦的掉落在地上,砸出无数个血花。   ……?   啊,输了吗?   到头来,还是要食言啊?   哈,即将殒命的天与暴君嗤笑:我果然是最差劲的烂人。   。   属于甚尔的血仿佛透过影子,掉落到了影世界当中,将幼小的孩子拼命扬起的脸都染红了。   但是什么都没有,没有血掉落进来。   ——不许死,不要死,你答应过要回来!   妈妈拜托我照顾你,妈妈想要你好好活下去。   ……我也想要你活下去。   哪怕你是个烂人也好,但好不容易开始有所转变,我仅剩下的父亲……   伏黑惠朝上方拼了命的伸出手,酸涩的眼眶让视线都模糊了。   他的咒力几乎是在那一瞬间被不知名的存在耗空。   漆黑宛如石窟般的影世界里。   藏在最深处的某个气息微弱咒胎吸收了伏黑惠所有的咒力。   属于孩子的强烈的负面情绪是唤醒诅咒的最好的营养品,却同时也是让那个诅咒疯狂的催化剂。虚弱的卵开始孵化,裂痕布满了表层,仿佛听到了最在意的那两个人的心声,裂痕快速的破碎,紧接着,阴郁的秽气爆发,一双和人类别无二般,但却冰冷漆黑,水平展开有足足三米的手从影子中窜出,牢牢的抱住了上方重伤的男人。   ——将人整个拉入了影子当中。   “什么——”   甚尔对面的五条悟为猝不及防的发展睁大了眼睛,他冲上前,然而那边只剩下了涟漪般扩散消失的影子,唯独地面上残留的血迹证明刚才发生的事情并未幻觉。   喂喂,开什么玩笑?   那个气息是诅咒?   但是很弱啊,大概只有二级左右吧?完全不值一提,可尽管如此,在那个诅咒行动之前,六眼都没能发现对方的存在。   拥有特殊的术式吗?媒介是影子?   为什么要抓走那个男人?那种程度的伤已经完全没有存活的可能性。   五条悟不知道理由,但是诅咒的行动一向都是没有逻辑的,特别是特级以下的诅咒,基本上都不怎么会思考。   不要去琢磨诅咒行动的逻辑。   这是咒术师所必须掌握的基本常识。   在另一边。   半躺在影子里的伏黑惠在家里惊醒,急促的喘息着坐了起来。   “……梦?”   他全身颤抖着喃喃自语,然而身下像水潭一样将他小半个身体都陷了进去的影子和全身空空如也的咒力却告诉他并非如此。   影子……发生了异变?   不,重要的是刚刚、甚尔他是真的……   不等伏黑惠手脚冰冷满心恐慌的回想着什么。   他身下的影子忽然朝另一个方向滑动。   影子不断扩大着,最后似乎扩展到足够的宽度,一双漆黑的大手将甚尔推了出来。   下一秒,手便化为液体跌回了影子当中。   “甚尔!”   惠愣了愣,却没有心思关注那寄宿在自己影子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他脑子空白,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直接扑到了他父亲的身上。   小小的手到处检查着。   没有伤,全身都完好无损。   仿佛刚刚只是他的噩梦。   但是甚尔原本被五条老师的术式轰碎的部位的衣服却没有了。   不是梦。   那部分肢体的确曾经一度消失过。   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   但是还活着。   还活着。   确认了事实,咒力耗尽的小家伙几乎下一秒就会昏遂过去,他紧紧搂住了父亲的脖子,趴在父亲身上,听着对方结实的胸膛里传来的心跳声,为那失而复得的喜悦而拼了命的忍耐眼眶无法抑制的酸涩。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而在那一瞬间,地上的影子忽然再次泛起了涟漪。   一秒、五秒、十秒……一只冰凉的、通体漆黑的手,终于从影子里犹犹豫豫的伸了出来。   除了漆黑的颜色、没有温度和异常宽大以外,那只手和人类几乎一模一样。   手小心翼翼的向前探索着。   然后轻柔的用指尖一下一下的划过了惠的侧脸。   明明是冰凉到让人不适的温度……还带着诅咒的秽气,但是为什么?   好熟悉。   伏黑惠微微转过脸,那只手便顺着动作,一点一点划过他的五官。   ——就好像因为看不见,所以只能用手确定他的长相一样。   耗空了咒力和体力,因为甚尔平安无事而放松下来,以至于现在意识有些迷糊的伏黑惠垂着绿眼睛,像小猫一样蹭了蹭那只冰冷的手的手心。 第13章   那个[星浆体]可能是假的,那两个护卫或许是被咒术界高层派出来的幌子。   说到底,保护[星浆体]的最好办法,不就是至始至终都不让杀手注意到吗?   那个小姑娘死后似乎并未给咒术界带来太明显的变化,在心里猜测着原因的甚尔盘腿坐在地毯上,挤牙膏一样慢吞吞的交代了前因后果,面前站着一个气炸了的小家伙。   “笨蛋!混蛋!甚尔你这家伙,哪怕去死我也不管你了!”   一头翘发像猫毛一样炸开,伏黑惠狠狠盯着他,“对咒术界报复至少有点底线吧!?禅院家不认同你,咒术界不认同你那又怎么样!?自以为是的对你指指点点,就朝他们的脸一拳揍过去啊!不喜欢咒术界就离开,不甘心的话就证明个他们看,自暴自弃算什么啊!”   同样是被唾弃的天与咒缚,肉体强度还远不如甚尔的真希前辈就能下定决心推翻禅院家的老封建,立志要成为家主改变这一切,而肉体最强的暴君甚尔却把自己当做了废物,让过去的阴影扭曲了自我,昏昏度日。   “你要是没有勇气去打的话,以后我自己来!”他绝对要把在自己面前对甚尔嘴碎、让这个家伙变成这幅烂人模样的混蛋揍一顿。   这个没志气的白痴老爸……!   伏黑惠知道了甚尔干的好事后,眼眶都气红了。   “我说啊,惠你……什么时候对我直呼其名了?”甚尔撇过头,扯开话题,“明明之前还会好好叫爸爸。”   这是重点吗?   “给我、好好的、反省——!!”   伏黑惠把脱兔召唤出来,无数的雪团子把混蛋男人整个埋起。   甚尔好不容易才把脑袋从兔子堆里钻出,就又被儿子照脸扔了一只兔子。   惠表情臭着不行。   中介人孔时雨将这次任务的报酬打了过来,是一笔被巨款,但被惠做主推辞了。   “不好意思,孔先生,麻烦你将这笔钱交给那个被甚尔杀害的女孩子的家人。”   因为不可能将甚尔交出去,伏黑惠只能做这种无用的补偿。   “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可以,请悄悄的把钱以正当合理的名义交给对方……我会尽快把手续费交给你。”   哪怕已逝之人怎么也回不来了。   这是[愧疚]和[赎罪]。   比起遵守法理,在了解一个人的本质和过去后,更倾向于通过良心和情感判断行动的惠无法把自己的父亲交出去。   会被五条老师杀掉的吧,谋害[星浆体]的罪名足以让甚尔被咒术界判处死刑——哪怕那不是真的星浆体,自始至终就是咒术界那群人拿普通的小姑娘做诱饵,在漫长的历史中更是为了所谓咒术师的未来而强迫了无数无辜的[星浆体]牺牲。   甚尔人生的悲剧,那个女孩子人生的悲剧……层层相扣的悲剧已经让人分不清源头。   [如果以后他做出了什么糟糕的事情,无论如何,只有你一定不要去恨他。]   妈妈,你是早就猜到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了吗?   伏黑惠最终把甚尔干的破事的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心情沉重的像是有砖头吊着。   他没能遵守和妈妈的约定,没能看好那个笨蛋。   但是,他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第二次。   自此之后,伏黑惠强行承包了甚尔的任务审查工作,接什么工作由惠决定,一般来说,一个月接一单诅咒祓除的委托就够他们父子俩半年都不愁吃喝——前提是没有被混蛋老爸拿去赌钱输光。   到了惠上小学的年纪,稍微长大了一点的孩子还面无表情的跟着他爸一起去祓除诅咒的工作现场。   孤狼了那么多年的暴君如今被他一只手就能拎起来的儿子克的死死的。   ——他老老实实的原因不仅只是因为儿子冷硬的态度,还和那个寄宿在惠的影世界里、只孵化了一半的咒胎有关。   那是[绘理]。   父子俩都绝对不会认错。   不仅是因为残留的负面情绪而形成的诅咒,绘理本人的灵魂也在里面。   在察觉到了咒灵绘理的存在之后,从没掉过眼泪的天与暴君仰头捂着脸,指尖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他曾经一无所有,然后遇到了世界最灿烂的阳光,拥有了美好的家庭。   在他以为自己终于拥有了一切时,却再次被打回原形。   狼狈不堪的他最终想要放弃人生,偏偏恶趣味的老天又在如今把一切都还给了他。   ……   寄宿在惠影子里的咒胎在星浆体事件之后,没有再继续孵化,平时沉睡着,只有在惠或者甚尔受伤时才会醒来。   那双巨大冰凉、充溢着诅咒秽气的手会心疼的圈着伤者的腰,发动反转术式后才再度化为流体跌回影子当中。   这个诅咒很脆弱。   尽管从气息上看有二级的水平,但那双手实际的力气和那光滑的皮肤都和正常人类女性别无二般,甚至让人感觉像陶瓷一样易碎。   没有任何攻击力,仿佛诞生那一刻就压抑住了诅咒的本性,抛弃了所有的破坏欲,将力量都用作了守护。   明明是个诅咒。   甚尔天天变着花样给自己身上留口子,就为了能够碰碰那只冰凉凉影子般漆黑的手,直到后来被惠制止了。   “喂,故意受伤的话妈妈会难过的!”成熟靠谱的小家伙瞪他,“而且妈妈的状况很奇怪,平时好像都在睡觉……在找到能够平安度化她的方法之前,你这家伙不要给妈妈添麻烦啊!”   小心思穿帮的高大男人心虚的扭头。   只孵化了一小部分的咒灵妈妈状态的确很奇怪。   她是在儿子强烈的负面情绪下苏醒,为了保护丈夫而拼命从卵里伸出了手。   但是在父子平安无事后,她却自主停止了孵化。   因为在影世界寄宿的咒灵孵化所需要的能量完全来源于那对父子,她是为了那对父子,才会以诅咒的身份留在这个世界。   可甚尔没有咒力,因此准确来说,提供能量的只有伏黑惠一个人。   惠没有诅咒他人的意愿。   会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只是因为当年比肉体增长速度更快的咒力不受年幼的孩子控制,才会因为情绪的关系而不小心作用到了绘理身上。   惠失控的咒力,和绘理临终前不甘心离开的负面情绪,二则交杂在一起,成为了绘理以诅咒身份重生的温床。   因为是妈妈,所以影世界才会无条件的容纳这个诅咒。   小小的孩子咒力不足,所以咒灵妈妈以咒胎的形式沉睡在影世界里,摄取微不足道的能量缓慢孵化着。   但在那次意外里,似乎是因为曾经一度抽空过惠的全部咒力而导致对方力竭昏迷,所以咒灵妈妈下意识的停止了孵化。   不想要这孩子受伤,自己拥有一双手已经足够了。   为了家人而诞生的诅咒意识模糊的想。   ……已经拥有了一双手,哪怕无法以完全体的形式诞生,也可以去拥抱他们了。   。   2015年4月春,天气微冷。   入学季。   一大早就起床洗漱,穿上国中的校服,系好领带,黑发绿眼的少年先去敲响了隔壁父亲的房间门,叫人起床,得到敷衍的回应之后才走到厨房。   腰间系上围裙,挽起袖子,熟练的从冰箱拿出食材准备今天的早餐和他中午在学校吃的便当。   时蔬,烤鱼,白米饭,味增汤,简简单单四样。   便当是昨天晚上剩下的姜丝肉丸子,还有各种素菜以及白米饭。   少年人洗了把手,脱下围裙,自己干脆利落的吃完,然后扫了一眼时间,   为了不错过新干线,他差不多该出门了。   不过在此之前。   砰!   少年冷着脸踹开了甚尔的房间门。   屋内床上,用厚实的被子把自己团起来的大男人一动不动。   头迸起青筋,少年气鼓鼓的握紧拳头,猛地上前扯住被子的一角,使劲的往外拉。   “甚——尔!差不多起来了!早餐都要凉了!”   “……”   拉不动。   这家伙绝对醒了,但是却因为不想起床所以拼了命的往反方向使劲,牢牢的把被子压在身下。   “你是三岁小孩吗!!!”   力气大的跟猩猩一样,还重的要死,明明是三十多岁的大男人了,还任性的天理难容,简直能把人气死。   伏黑惠把玉犬召唤了出来,一人两只狗一同用力,总算是把被子扯了出来。   “嘶……好冷。”   “现在的气温才十五度,你的身体完全没问题!”   惠毫不同情的拉开衣柜,把不省心的父亲的替换衣物丢到床上:   “快点起床,你今天还有工作吧?孔先生和你约好了见面的时间,不要迟到啊。”   “那就让他等嘛。”   “三天前偷偷溜出去把存款全部输掉的罪魁祸首没资格说这种话!”   一身腱子肉的男人精神不振的打了个哈欠,挠着头换好了衣服,他在儿子的冷脸督促下勉为其难的洗漱完,耷拉着拖鞋走到餐厅。   “噗!惠……!你又在味增汤里面放姜啊?”   “因为能提味而且很好吃,你不是冷吗?”伏黑惠穿上白色的校服外套,拿起自己的书包,在玄关换好了鞋子,拍了拍衣服站了起来,“顺便还能暖暖身体。”   “但你未免也放的太多了!”   伏黑惠额角再次迸起青筋,他扭头不理他,“总之我出门了,记得工作别迟到!”   砰!   门被关上了。   伏黑惠垂着细长浓密的眼睫,看了看手机显示的时间,头疼的抿住嘴,然后奋力的新干线奔跑。   都怪甚尔那家伙。   他要赶不上新干线了!!   。   伏黑惠,刚上国中一年级,家住在埼玉县,目前就读东京的帝光中学。   埼玉县是东京都市圈的组成部分,交通便捷……不少东京的上班族都在这附近买房,老实说并不算远。   但到帝光中学还是有大约四、五十分钟的路程,远没有附近的国中方便。   为什么没有去上辈子呆的浦见东中学,理由很纯粹。   ……因为帝光的奖学金很高。   真的很高(强调)。   这辈子五条老师没有成为自己监护人,也理所当然没有了稳定的资金扶助,伏黑惠自己一个人就算了,但偏偏还有个三十多岁还不省心的父亲在。   在伏黑惠长大之后,他们父子就通过中介人介绍的祓除诅咒的委托为生,老实说一笔报酬并不少,虽然比不上甚尔过去什么委托都接时的收入,但维持父子两人的生活也绝对不成问题,伏黑惠按理来说,应该不用操心钱的事。   但是,甚尔那混蛋的额外开支太大了。   因为那个天与咒缚赐予的极致肉体,导致甚尔的咒具折损程度特别高,一般咒具能撑过三个月已经算是长命,那家伙还特别喜欢更换不同的武器,光是咒具的更替就把赏金用去了七、八成。   尤其是在黑市看到好用的特级咒具,就想都不想就买下来,不够钱还去借去赊。   ……一把特级咒具起码五个亿起步,抵了十几次黑市任务的赏金。   剩下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钱,都被那个赌运差到没眼看的混蛋输出去了。   工作不是每天都有,没有活干的日子甚尔就干脆出门闲逛——去赌马场或者打柏青哥,从没赢过一次,偏偏乐此不疲。   伏黑惠气到追着人打,认错贼快但下次还敢的臭老爸从来不长记性。   于是,明明赚的不少,结果还是抵不住烂人老爸的开支,小小年纪不得不操心家里开销的伏黑惠在小学毕业报考国中的时候,可耻的被帝光闪闪发光的奖学金吸引了目光。   ……不过反正他也去上辈子呆的浦见东中学问过了,津美纪这回没在那里就读,大概是因为命运轨迹发生了变化,她的母亲和别的男人结婚之后,带着她到别的城市生活了吧。   千钧一发之际赶上了新干线,伏黑惠扶着栏杆努力平复着呼吸。 第14章   伏黑惠成绩不差。   上辈子随随便便学都能拿到不错的排位,这次为了拿到那笔丰厚的奖学金,全神贯注静下心来学习的他更是如此。   老实说如果不是日本法律规定青少年必须上完九年义务教育,伏黑惠也不想上多一次国中……毕竟如果不去的话,作为监护人的甚尔会被重罚。他们家经不起深查,为家里开支操碎心的伏黑惠也不想承担罚款。   ……手头已经很紧了。   踩着时间进了校门,开学第一天不上课,在惯例开学仪式的校长发言以及新生代表发言结束之后,就是由班主任带队回到教室,说明本学期的安排和各种在校的注意事项。   当然——   班主任笑容灿烂的拍手:“嘛,大家都已经是国中生了,这种惯例应该多少都明白,所以我也不再废话了,那么接下来,为了我们今后的学习生活更加和谐,现在来开始自我介绍吧!”   ……也有几乎绝对不会少的自我介绍环节。   小学噩梦的六年袭来,心理年龄比实际身体年龄大的下场就是没办法好好的融入周围,而因为有甚尔这个不靠谱的父亲在,过早独立接委托赚钱养家的伏黑惠和正式和同龄人(身体年龄)喜好脱轨了。   这种生活还有三年……!   伏黑惠面无表情坐在靠窗的位置发呆。   轮到他的时候也只是神情冷淡的站起,只说了一句“伏黑惠,请多指教”就结束了。   声音冷表情也冷,因为经历不一样,所以伏黑的气质和同龄人截然不同,只是因为长相完全可以称得上漂亮俊秀,体型在校服的遮掩下显得纤细修长,这种异类感反而被别的印象削弱了——往好的或者负面的方面发展都有。   接下来的班级委员选举伏黑惠全程不参与,等所有开学安排结束之后,也差不多到了自由活动的时间。   新上任的班长把社团申请表一张一张发了下来,伏黑惠接过申请表,看了一眼,抬起自己的绿眼睛:   “不好意思,请问这个是必填的吗?”   “不是啦,不过帝光有社团学分,想要评选什么奖项,比如说奖学金之类的,就必须要参与社团哦。”   称职的班长飞快的回答,“一般来说只要有加入社团,学分就到手了,我记得你是……伏黑君对吧?是对社团不感兴趣吗?”   “嗯……”   “不要这么想嘛,这可是国中生活的重要一环啊,没有社团活动的国中生活是不圆满的!所以请再考虑一下,对了,我听说下午校道那边还有社团招新活动,所有社团都会来招人,伏黑君不如去看一下,帝光在全国出名的社团不少哦?说不定到时候你就会改变想法了!”   伏黑惠看着班长热情真诚的脸,拒绝的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   “……我知道了,谢谢。”   不,他不想要什么圆满的国中生活。   伏黑惠很忙。   白天要上课,下午放学之后的时间也都被占满了。没有委托的时候是在进行体术训练,有的话则是去完成中介人介绍的祓咒工作,偶尔还要在一晚上内快速的在两个城市之间移动,实在是很耗费精力。   又不能停下来,废物老爸不久前才把家里仅剩的存款输光了,为了维持日常开销,伏黑惠只能臭着脸、逮住他爸拉着人一块加班。   很忙,真的没空。   他得快点变强才行。   至少要强到能把混蛋老爸揍到八分死,不然这紧巴巴的日子没法过了:)   伏黑惠头大的垂着眼,下午课程结束之后,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带着想要找个不需要太高出席率的清闲社团混日子的心情,往校道的社团招新摊位走去。   相当热闹。   尤其是篮球部的位置,已经有无数人围着了,嘛,也不奇怪,毕竟帝光的体育社团大多都很强,其中更是以篮球部为首。   出席率要求也很高。   伏黑惠想都没想,就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   结果不小心撞到了人。   “……抱歉。”   伏黑惠愣了一下才转过头,绿眼睛迷茫的扫了一圈,才找到了人,“没事吧?”   这个人,存在感……好弱。   伏黑有被吓到。   如果不是每个人身上多多少少都会存在咒力(除了甚尔那种天与咒缚),他或许真的发现不了对方。   “不,是我的问题,我不应该站在路中间的,不好意思。”   对方似乎也有些意外。   有着蓝发蓝眼的少年确定了伏黑的确是在看着自己之后,才礼貌的欠身,反过来道歉。   没有再过多交谈,两人点头后分离,伏黑惠拒绝了不知道多少个热情的前辈招揽,总算是硬着头皮越过了最热闹的地方,到了人流稀少的尾端。   为了奖学金,伏黑惠看来看去,最后选择加入了帝光的古文学社——没什么理由,只是因为这个部门不要求很高的出席率,只要一周内至少参与一次活动就可以了。   “真、真的要加入我们吗?”   古文学社的部长是个有些怯弱的男生,叫做藤岛敬太,他推了推自己眼镜,看着面前身形修长气质冷淡,五官干净俊秀到绝对会被不少社团青睐的少年,有些受宠若惊:   “我们社团人数只有三个人,平时也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毕竟帝光最出名的是体育类部门,古文学社在这些年因为没什么起色,已经渐渐没落了下去,活动室也小,最后已经是被无视的地位了。   “实际上,我只是为了社团学分来的。”   伏黑惠思考了一会,最后还是选择老实的开口:   “因为放学后有很重要的事,所以我没办法加入对出席率要求很高的社团,所以我只是想来挂个名,当然,我会遵守规定,一周内至少会来参与一次部活……如果介意的话非常抱歉,拒绝也没有关系。”   “不、当然不介意!”   藤岛立即拔高嗓音,下一秒就拘束的挠了挠脸,有些内向的露出笑容,“那个,你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吧?我知道了,欢迎你的加入,名字是……伏黑君对吧?我会通过申请的……”   “谢谢前辈。”   伏黑惠松了口气,觉得最大的问题总算是解决了。   他不想这辈子再和以前一样弄出那些让他不堪回首的黑历史,现在成熟靠谱的伏黑惠只想老老实实的完成规定的义务教育,度过平静的校园生活。   但问题是——   所谓麻烦,并不是自己不想遇到,就真的不会找上门。   开学一个月,学校的小团体基本上已经形成了,独来独往的伏黑惠无意和任何人交际,在别人搭话的时候也只是简短的回复,放学也从不逗留,一下课就离开。   结果到最后,就变成了女生眼里孤身一人的帅气酷哥——在男生眼里就是拽过头了。   所幸伏黑惠是奖学金入学的尖子生,分到的班级氛围不错,没有什么糟心的校园暴力。   ……但其他班、其他年级不一样。   每周至少参与一次部活,伏黑惠有好好遵守规定,他是在周五的时候拎着书包前往古文学部的活动室,虽然今年只有他一个新人,所谓的部活也只是呆在那看书,但气氛很和谐,前辈们很好相处。   今天正好是参加部活的时间,不巧轮到伏黑负责卫生,所以晚了半小时才到。   他敲了敲门,还没出声,就听到了里面带着惊恐意味的吸气声。   “前辈?”   里面寂静了一瞬。   然后才有人小心翼翼的开门,部长松了口气,“是伏黑君啊。”   “……发生了什么事吗?”   伏黑惠扫了一眼室内,不知道为什么,各种书都凌乱的掉落到了地上,中央的桌面也是乱七八糟的。   “不,没什么……”他支支吾吾。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什么的样子吧?”伏黑惠皱起眉。   其他人面面相觑,最后是另一位前辈拍了拍部长的肩膀:“瞒不过去的,还是说清楚比较好吧,部长。”   被这么劝道,藤岛有些沮丧的垂下了肩头。   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就是单纯的欺凌而已。   古文学部活动室不大,存在感低,这一届的成员都是些平日里不怎么爱说话、胆子小、也没什么朋友的类型,所以理所当然,他们的活动室总是会被人以各种理由[征用],当然如果只是想要借用就算了,还有些糟糕的家伙只是单纯无聊,所以来找麻烦的。   地上散落的书,就是被找麻烦后留下的痕迹。   伏黑惠来的少,开学了一个月才撞见这种事,已经算是古文学部的前辈们很努力隐瞒的结果了。   伏黑惠:“……”   “对不起!!当初你申请入部的时候没有和你说清楚!”部长猛地鞠躬,“因为好不容易有一个新部员……!”   “……要帮忙收拾吗?”伏黑惠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他上前一步,半蹲下来,拿起了几本书。   “诶?不,没关系的,我们很快就会收拾好了。”   伏黑把怀里抱起来的书放到了桌面上,又看了看剩余的几个成员。   有点胖但是很温柔的花沢学姐最喜欢的发绳被扯掉了,头发披散着,她站在最后面,抱着怀里的书,眼眶发红。   她旁边的小林前辈手里紧紧拿着自己的钱包,神情沮丧,还有高木前辈脸上红肿了一大块,被盯着时还闷不做声的扭着脸。   伏黑惠:“……”   伏黑惠神情冷了几度:“……不好意思,请问刚刚来找麻烦的人往哪走了?”   “欸?那个,应该是从左边的楼梯下去了……”部长回答:“不过他们总是会在学校逗留到很晚,回家的时候记得从另一个楼梯下去吧,应该避开他们……欸?伏黑君?”   “我知道了,抱歉,我今天的部活请假。”   伏黑惠微微转身,垂着眼睑,声音冷淡,“这周缺的出席,我会在下周补回来。”   “啊?好的?”部长慢半拍的点头,他看着伏黑的背影,半晌失落的低下头说:“伏黑君,是不是想要退部了啊……啊,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虽然我很努力的把伏黑君是我们社员的消息隐瞒下来了……但其实还是有被我们牵连的风险。”   部员拍了拍部长的肩,两人齐齐叹了口气。   。   伏黑惠朝左边的楼下走了下去,神情冷漠。   真是的,不管是什么样的学校,多多少少都会存在这种问题。   虽然实施欺凌的家伙让人作呕,但被欺凌的家伙忍气吞声的样子也是在让他看不顺眼。   不想这辈子再和以前一样弄出那些让他不堪回首的黑历史,但是如果不插手的话,那些被欺凌却没有勇气反抗、或者说反抗不过的人就要一直遭遇这种事情。   ……良心让他没法视而不见。   “喂。”   这么想着的伏黑惠走进了没有监控的死角里,不出意外的在那找到了三个结伴的高年级不良。他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其中一个身后,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   “哇啊!你这家伙,从哪冒出来的啊?!”   对方吓了一跳,高年级的不良们站直了身体,瞪大了眼睛不善的打量着来人。   显而易见的不良。   伏黑惠面无表情的移动着视线,目光从某个人手里转悠着的女式发绳扫过,又停在了另一个人垫在屁股下面的古文学书籍。   顿了顿。   ……看来不用再废话了。 第15章   伏黑惠讨厌校园欺凌。   不管是从人的角度还是从咒术师的角度。   他的体术虽然说比不上甚尔那只大猩猩,但怎么说也是五条老师的亲传(上辈子),加上这一世拥有最强天与咒缚的甚尔的教导,伏黑想要对付连术师都不是的普通人,完全是易如反掌。   帝光中学的校风要比上辈子呆的浦见东中学严很多,但多少还是有一些管教不听的问题儿童——大多只是擅长威胁和精神暴力,和校外的不良团伙流氓地痞或者说社会人认识就自以为了不起。真要说的话,眼前这三个也不见得有多么擅长打架,只是擅长挑软柿子捏而已。   帝光校内不许打架斗殴,被发现不但会被喊过去谈话,这学期的奖学金也会泡汤。   但和问题学生来口头说服这一套肯定没用。   虽然不是不能和学校举报,但大人能处理的事情很有限,如果是校风糟糕一点的学校,领导和老师甚至可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况且,如果只是和大人反馈问题就能解决,日本的校园霸凌事件发生概率也不会一直居高不下、甚至愈演愈烈了。   年龄是霸凌者最好的护盾,暴力经常会被他们狡辩为学生间的小打小闹。   伏黑惠不想把事情闹大,说实话这三人特地找了个没监控的地方聊天是实在是帮了大忙,对付这个年纪的青少年果然还是拳头说服比较快。   甚尔有教过他怎么把人打的痛的要命却不留痕迹,这种手段对付来找麻烦的家伙很有用,毕竟不会留下痕迹,就没有直接证据。   ……只要没有证据没有证人,就不能说他打人,也不会被通报批评,当然也就不影响他拿奖学金。   踩着其中一个人的背,伏黑弯下腰把花沢学姐最喜欢的发绳拿了起来,抖干净,塞进了口袋,然后直接踩着人的背走到下一个位置,拿起了那本沾满灰尘的书,拍了拍放进了书包里。   “喂,你们啊。”   “……是、是!!”身上没有半点淤青或者伤痕,却偏偏痛到瑟缩起来的前辈们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伏黑惠没看他们,只是慢吞吞的把松开的领带系回去,一面冷淡的开口:   “[不要给别人添麻烦]这种道理,不管是学校还是社会……应该都有好好的教导过吧?说起来,这明明都已经成为这个国家文化的一部分了。”   领带重新回归工整的模样,黑发碧眼的少年双手插兜,再次抬脚踩在一个人的脑袋上,微微用力,居高临下的垂着细长的眼睫,漂亮的绿眼睛笼罩着暗色。   “哪怕不能好好相处,至少也要保持距离,划清界限,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不要威胁到他人的尊严……这么简单的小事,只要是正常羞耻心的家伙,应该都能理解吧?”   “是、是——!!万分抱歉!!”   被踩着的高年级前辈惊恐的带着哭腔道歉。   另外两个也是痛到瑟瑟发抖,可他们完全摸不着头脑,毕竟他们仨从没找过伏黑的麻烦。   “我们没有惹你吧……?”   终于有一个小心翼翼的反问,被锐利的绿眼睛扫了一眼之后缩成了一团。   “给我自己想原因。”   伏黑走过去弯下腰,单手摁着对方的脑袋,抓着对方头发把人拉起来和自己面对面,距离近的几乎能够清晰的看到彼此瞳孔里的倒影,“……不然就去死。”   对方睁大眼睛僵硬了数秒。   直到伏黑不耐烦的皱起眉,他才惊恐噫了一声,结结巴巴的应道:   “是、是!!对不起!!”   “对了,从别人那里[借来]的东西,给我今天之内全部还回去。”   伏黑惠松开手,直起身体,拎起自己的书包搭在肩头,侧过干净好看的脸,眼睫微垂神情冷淡:“让我发现没有照做的话,下次就宰了你们。”   虽然这么抛了狠话,但伏黑惠也没天真的以为他们真会乖乖改过自新。   按照上一世的经验,他十有八九会在第二天放学被附近的混混地痞堵路。   倒不如说,只要他插手了,百分百就是这个结果,毕竟是在国中这个最躁动的时期,遇挫之后根本不会去反省,他们大多仗着自己认识一些人,在被打成这样的第一反应就是不甘心和想要找回场子,   嘛,虽然他也是明白这一点才说这种话……   毕竟把仇恨吸引到自己身上的话,总比他们去找其他学生好得多。   总之,希望能够在被学校注意到之前,解决掉所有麻烦吧。   伏黑惠重新回到了教学楼,古文学部活动室已经没人了。   大概是因为遇到那种事的关系,所以提前解散了部活。   伏黑只能把花沢学姐的发绳和那本书放在桌面上,至于小林前辈被抢走的钱……就让那三个亲自去还。   目的是为了方便伏黑确认他们有没有听自己警告的话,去把[借来]的东西还回去,要是小林前辈没收到的话,说明极大可能从别人那里勒索来的东西也没还。   到时候他就再去找他们聊聊。   神情冷淡伏黑把东西放好,刚走出活动室的门,就差点撞上了一个人。   呜哇……   伏黑猛地停住脚步,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的睁圆了绿眼睛,他警惕的盯着眼前的少年。   这家伙……什么时候来的?   气息好弱。   欸?   说起来,他好像之前也遇到过这个人?   啊,是上次那个……   “你好,伏黑君。”对方率先开口,“打扰了,我是黑子哲也。”   “你好……你是,开学那个时候社团招新时的那个……?”   “是的,原来还记得吗?那真的太好了。”叫做黑子的蓝发少年表情稍稍轻松了一点。   不过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名字?伏黑惠想。   他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不好意思,冒昧拦下你,我其实是来给你送这个的。”   伏黑惠困惑的低头,黑子递给了他一张卡。   是他的学生卡。   上面有自己的照片和姓名。   伏黑惠下意识摸了摸上衣口袋,里面空空如也,大概是刚刚打架的时候弄掉了。   等一下?   伏黑惠脖子咔咔咔僵硬的抬起看向对方。   “……那个,请问你从哪里捡到的?”   黑子哲也用仿佛在说中午吃什么一样的语气淡定开口:“就是刚刚伏黑君和人打架的那里。”   伏黑惠:“……”   伏黑惠表情渐渐死去:“……你一直都在?”   “嗯,差不多吧,其实我只是前往篮球部的路上恰好经过而已,因为看到了,有点担心你是不是被前辈们找了麻烦。”黑子举起了手机,“本来还想告诉老师来着。”   “……”   “不过请放心,发现是我自己想多了之后,我就把手机收回来了。”   这个人的存在感到底是有多低啊?   伏黑惠彻底失声,在心里不由自主的吐槽。   他一个咒术师居然完全没有发现啊!!   这次也是,要不是出门差点撞到人,他都没有意识到有人跟在他背后。   伏黑惠很震惊。   伏黑惠开始质疑自己。   ……他的警惕心有这么弱吗?   不,是这个人的存在感低的太不可思议了吧?   这真的不是什么诅咒或者术式的效果吗??   似乎是伏黑的表情太过一言难尽,黑子有些困惑的歪了歪头,下一秒仿佛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的认真开口:“别担心,我不会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的,因为伏黑君是为了拿回那些东西才和那三个不良前辈对上的吧?他们似乎是惯犯了,被学校通报批评过很多次还是一直都是这样。”   他指了指室内桌面上的女式发绳和书,“伏黑君好厉害,说实话我很敬佩,但是如果可以的话,下次的话还是换种方式吧,一个人单挑三个人到底还是太危险了,虽然是好心,但还是希望你也能注意一下自己的安全。”   “……嗯,我知道了,那个……黑子君对吧?总之,谢谢你帮忙把我的学生卡送过来。”   这种程度能单挑几十个都不喘气的伏黑惠僵硬的微微欠身。   “不客气,那么,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了。”对方也回了一个礼,“再见,伏黑君。”   伏黑惠胡乱嗯了一声,“再见。”   黑发碧眼的少年深深的埋下了脑袋,他默默把自己学生卡塞进口袋里,匆匆道别之后拿起书包从活动室快步的走了出去,专门挑和黑子相反的方向走。   然后努力的试图把发红的脸藏起来。   啊啊。   ……不、是、吧?   好丢人,真的太难为情了啊!   他修长的手捂着小半张脸,脑袋和肩头都沮丧的垂下,因为皮肤白皙的关系,以至于那泛起的一点点红晕无比明显。伏黑紧紧抿着嘴,细长的眼睫都因为羞耻心的关系在微微颤抖。   因为上辈子呆的中学问题儿童更多,学校里也存在着比帝光存在更加严重的欺凌,而且老师和学校领导温吞的做法一直没办法制止这种现象,知道怎么做才能最快速度压制他们以便于达到理想结果的伏黑惠,理所当然的选择了最高效的做法。   ……但是那不代表他不知道这是不好的事情,从表面上来看,他和问题儿童没什么区别。   揍人的时候不会难为情,威胁对方的时候也不会难为情,因为他知道对方干的糟心事,所以以同样手段回报回去一点也没有心理压力。   但是被人看到就不一样了。   自己还故意说了些挑衅的话,什么[下次就宰了你们]、[不然就去死]……这种听起来就好像是个中二期不成熟少年的发言。   天知道他当时只是想要用问题少年能够最大程度听懂的方式施加压力而已。   伏黑惠没想被人看到。   毕竟那画面……简直羞耻到不行。   总有种身为年长的一方却还跟个不成熟孩子一样冲动又自以为是的不自在感,还说出了奇奇怪怪的话。   明明这一世他只想好好过个平静的国中生活……!要照顾甚尔和完成各种祓咒委托已经很累了,至少在学校让他轻松一点啊!   不,没问题的。   黑子君看起来不是那种会说闲话的人。   帝光的校风整体来说很不错,就算有一些问题儿童也应该也很好解决,反正总不会和上辈子一样莫名其妙就称霸了学校,被一条街的不良追着喊大哥。   冷静一点啊,伏黑惠!   连耳朵尖都红透了的少年在内心拼了命的安抚自己。 第16章   黑子哲也,帝光国中一年级。   天生有着极低的存在感,就是那种不出声的话,哪怕站在别人面前都不会被注意到的那种几乎已经接近于零的存在感。   他擅长观察。   准确来说,这是因为自身特性的关系,他有比常人更多的思考时间,并且因为经常被人忘记在场的关系,他更能看到别人不经意间展露出来的真实性格和兴趣,偶尔也会因此发现一些意想不到的事。   比如说伏黑惠。   对方某种程度来说挺有名的,虽然他本人好像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伏黑君留着一头相当有个性的张扬短翘发,长相却非常的漂亮,或许这种想法有点冒犯,但这的的确确是黑子的第一想法。大概是因为发育比较晚、身高和脸都还没有张开的关系,比起男性的俊秀,这个年纪的伏黑五官要更加柔和一些。特别是眼睛,眼睫毛很长,绿色的眼睛总是能够让人联想到温柔的春季。当然,并不会认错性别就是了。   对方很受女孩子欢迎,哪怕是隔了好几个班,他都能够听到女孩子们闲聊时听到对方的名字。   ——伏黑的性格很冷,一直独来独往,总让人觉得不好相处,用一句话来形容的话……大概是看起来绝对不会投喂撒娇的流浪猫的那种类型。   这是普遍评价,却和黑子联想到的[温柔的春季]截然相反。   事实证明伏黑君的冷与不好相处的确只是表面的假象而已。   伏黑惠是个温柔的好人。   对小动物似乎很没辙,学校里偶尔溜进来的流浪猫都很喜欢跟在伏黑身后,在没人的时候扒拉他裤腿往上爬,然而和别人猜的[绝对不会投喂流浪猫]这种事截然不同,伏黑惠总是耐心的把猫从身上抱下来,温和且熟练的挠了挠对方的下巴,有吃的会喂,没吃的就很努力的哄它走。   动物的话,或许比人类更能察觉到一个人的本质吧。   在去部活路上碰巧见到过一次的黑子这么想。   也意外的擅长打架,和冷淡的似乎什么都不关心的外表截然相反,他会为了部门被欺凌的前辈而独自一人对上三个高年级的不良,非常帅气。   其实学校很多人都知道那群不良的前辈经常找一些学生的麻烦,但因为大多只是一些不起眼的小事,真的会为了他们出头的寥寥无几,大多只是告老师而已。   但因为没什么实质性证据,而被欺凌的学生也畏畏缩缩的不敢开口,让人恨铁不成钢,所以大多都是不了了事。   会和伏黑君一样,一句话都不解释直接上手揍,默默帮受害者出头的,嗯……他目前只见过伏黑君一个。   虽然并不赞同暴力的做法,但黑子却还是这么觉得对方非常了不起。   有点像是那种游离在法律之外的守护者……虽然暴力这一点让人无法苟同,但在问题迟迟得不到解决的前提下,伏黑的行为从结果上来看实在是很让人安心。   说起来很奇怪,黑子总觉得伏黑君在气质上和他们这些同龄人有种本质上的区别,但硬要说是什么区别的话,他也说不出来。   总之,在上次目睹了伏黑的打架现场之后没一个星期,黑子就在课间打水的功夫,在楼梯口角落见到了那三个出了名的不良前辈神情不自然的把抢来的东西和勒索到的钱还给了受害者。   他不知道伏黑君做了什么。   反正帝光中学一直处于边缘地带、总是容易被高年级的前辈勒索、威胁、强迫跑腿的学生,在那之后迎来了无比安宁的学习生活。   。   帝光校风很严,精神欺凌和所谓的“小打小闹”不好抓就算了,但校内打架斗殴这种事情,绝对是一抓一个准。   所以几乎没有会在校内打架的,除非是在监控死角小规模斗争。   但小规模斗争是打不赢那家伙的。   于是。   伏黑惠连续把学校里所有喜欢勒索和欺凌别人的家伙揍了一顿,他也毫不意外的被人找了各种各样的麻烦。   那群问题学生一开始似乎想把“精神欺凌”和“恶劣玩笑”那一套放在总是独来独往的伏黑身上,却没想到被面无表情的某人精准的逮住,黑发碧眼的少年根本不管谁是主谋谁是帮凶,也不管对方是不是无辜的,反正一视同仁统统胖揍了一顿——痛得要死却不留痕迹的那种。   “会找我麻烦的总共也就那么几个,我不知道是你们当中的谁……反正如果有下一次,你们依旧是全员连坐!”   打的一次比一次痛,直到不敢在学校找他麻烦为止。   太不讲理了吧……!!   被牵连的问题儿童们暴躁的去揍罪魁祸首:你妈的,你自己干的事情连累我们。   很不甘心,很不服气。   越挫越勇、越勇越败。   最后抱着[学校放不开手脚,难道在校外还打不过你吗?]这种想法,帝光隐藏的不良小团体——总共也就不到十个人,他们悄咪咪的聚集了起来,带着棒球棒试图去校外堵人。   ……全灭。   伏黑体格不大,但丢下书包后挽起袖子,一连串动作却快的宛如疾风迅雷。夺刃后朝腹部狠狠一击,一个撤步之后转身把人摔了出去,砸到其他人一起滚出三米。   明明腰身和胳膊都纤细的很,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并不算高的少年垂着绿眼睛冷漠的看着他们的时候,简直让人连呼吸都能忘记。   他们好像就是一群刚学会走的小鬼,妄想凭借数量就和经验值点满的怪物打架一样。   “喂,我说你们啊,我很忙的好吗?要是下次还有别人的话,麻烦一次性全部叫过来。”长相漂亮的怪物垂着长眼睫,漫不经心:“我没兴趣陪你们慢慢玩。”   可恶,这家伙好帅。   啊,不是……是好气。   有校外关系的问题儿童最后咬咬牙,决定去找附近高中的不良和社会人流氓来帮他们找场子。   “喂,等一下,这闹得太大了吧?”   “谁管他啊!可恶……我全身痛了一星期还没好啊!”   “他们真的会来吗?”   “我哥和他们有关系啦,不过到时候还是得交一份保护费。”   “可是,高中的不良还有那些社会人……不会带刀子过来吧?”   “……”可疑的顿了顿,“应该不会吧?我只是说想要给伏黑那家伙一个教训而已?”   结果这群国中生问题儿童反而开始良心不安了起来。   “要不,还是算了?”   “可我已经拜托过他们了,要是临时反悔遭殃的就是我们了!”   那人咽了咽唾沫,“和会留手的伏黑不一样,要是以为我们在耍他们玩,校外的那些家伙是真的会把人打到半死的啊!   。   起田健太——最开始的不良三人组之一,那个被伏黑抓着头发拉起来面对面的帝光高年级前辈,也是后来越挫越勇的队伍中坚持不懈的一员。   他此时坐在三年级的教室里,拿书盖在脸上,闷闷的发呆。   起田健太走神的回想着一个多月前的场景,当时他被伏黑抓着脑袋近距离对视时,对方那对冷漠的绿眼睛和细长的眼睫几乎要扑到他脸上。   “……”   起田健太脑袋轰的一声,脸热到快和小龙虾一样了。   ……以后找女朋友就按照有一对绿眼睛的标准找,他抱着脑袋想。   果然,不管怎么看,伏黑那家伙成绩好,打架超强、性格和说话方式超炫酷、长得也超级好看,比女孩子还漂亮——他未免也太完美了吧!?(不良滤镜)   想想今天放学后的陷阱,心理挣扎了一天的他终于久违的在良心催促下咬咬牙,选择在课间偷偷溜到低年级教学楼,和伏黑惠通风报信。   “伏黑,你绝对不要去赴约!”   他把人约到楼梯口死角,猛地九十度鞠躬,“听说他们有二十几个人,大概还有武器,太危险了,我们还只是国中生而已,你就算再强也会受伤的……对不起,我没能阻止他们!”   伏黑惠相当意外的看着眼前的高大个。   对方会来提醒他这件事,让伏黑有点出乎意料。   “请相信我!我没有恶意!”   伏黑的沉默似乎让起田健太有点着急,快一米八的他上前一步,然后因为两人身高差的关系,他猛地发现自己在从上往下和对方对视,那对让他昏昏呼呼的绿眼睛倒映着他的身影,起田健太忽然就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直到伏黑不耐烦的歪了歪头,他最后才红着脸猛地鞠躬:   “我不希望你出事,你很强,又沉稳……虽然可能听起来很奇怪,但是我的确被你折服了!年龄和辈分都无所谓,我发自内心的喊你一声伏黑哥!所以——”拜托了,请相信我!   他话没说完。   砰——!   伏黑惠下意识一拳揍到对方脸上。   啊,糟糕。   还握着拳的伏黑惠僵了僵,看着被他一拳揍懵了的前辈,表情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   黑子哲也每天都会在放学后的第一时间内去篮球部训练。   为了避开人流的高峰,他一般会选择比较偏僻的小路,反正按照他的存在感,不会被人注意到也就不会遇到什么麻烦。   “伏黑哥真的去赴约了?”   “我亲眼看他出校门了!”   “真的假的啊……健太不是已经和伏黑通风报信过了吗?为什么还会去?那可是高中的不良啊,听说还有社会人,伏黑再怎么强,也不过才国中一年级而已吧?会死的!”   细碎的交谈声和熟悉的人名让黑子的步伐微微顿住。   他睁大了蓝眼睛,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蹲在小树林里的三个不良前辈神情纠结的嘟囔,“我们怎么办?不管吗?”   “不,我要去救伏黑哥。”起田健太猛地站起。   “哈?你认真的吗?对面可是高中生和社会人啊?二十多个还可能带了管制刀具,你想去送死吗?”   起田健太摸着自己脸上红肿那一块,嘶了一声,却满脸坚决,“我已经决定了,我要追随伏黑哥,那么强大又帅气的人这辈子都不一定能遇到一个,而且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们也有责任,不就是打架吗?我才不会退缩啊,我要让伏黑哥看到我想要追随他的意志!”   其他两人仿佛被斗志感染到了一眼,他们默契的对视一眼,站起身,义无反顾的跟着同伴往校外跑。   黑子哲也:“……”   不,请理智一点,哪怕是中二期也请有个度。   如果是这种已经达到二十几人规模的暴力事件的话,你们这点人数去也只是送菜。   怎么想都该报警啊!   黑子掏出手机,把书包扔下,赶紧迈开步子跟上前方三人,等他们东拐西转的到达目的地——一个偏僻的死胡同时,黑子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已经到了吗?   早就已经给短信报警平台发过信息的黑子把自己位置再次发送了出去。   他撑着膝盖大口呼吸着,肺都有点痛,黑子哲也擦了擦脸上的汗,往死胡同内小心走了几步。   比他提前到的三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排成一排堵在巷口,一动不动。   难道来晚了?   黑子心一慌,拿着手机猛地推开前面的人墙冲了进去,把报警短信竖起来。   “住手!我已经报警了,很快就会有人来……欸?”他声音越来越小。   面前是一座“尸山”。   二十几个不良地痞被揍的鼻青脸肿、惨不忍睹,躺尸般叠在了一起,与此对比,干净到仿佛只是来散个步的伏黑惠神情冷淡的坐在由人堆成的山上,领带被拆下来放到了口袋,微开的衬衫口露出了纤细的脖子。   他十指交握在身前,刚刚还在用言语恐吓脚下这群人别再找事的伏黑惠睁着绿眼睛平静的看向巷口那边,直到黑子冒出来,伏黑才露出了惊愕的表情。特别是在黑子说出那句话之后,伏黑的表情瞬间就凝固了。   “伏黑君你……没事……吗?”   黑子看着眼前过于夸张的场景,一时间不知道该问谁有没有事。   伏黑惠张了张嘴。   伏黑惠生无可恋:“为什么又是你……你已经报警了?”   “啊……”黑子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屏幕已经发送成功的短信,沉默了。   这群家伙被一个国中生揍过之后,出于自尊心和疼痛记忆的关系,会宣扬的不多,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打算委托中介人帮忙处理一下后续的伏黑惠抹了一把脸。   出警很快,担心他安危的黑子大概早就通知了警察大概的范围,伏黑的原计划大概是凉了。   听着警笛声由远及近,伏黑仿佛看到了自己被请家长和再次把不良名号传遍校园的羞耻未来。   为什么……都已经在校外没监控的死胡同里了,为什么他还能被迫面临社会性死亡。   甚尔那家伙绝对会嘲笑他至少一个月的。   ——请让我死吧。   谢谢,就现在。 第17章   伏黑惠是被找麻烦的那个,所以理论上来说,他应该是受害者。   而为什么要有[理论上]这个前提……   那是因为伏黑这个受害者一点伤都没有,其他二十多个加害者被他一个人揍翻了。更何况,虽然他明面上是被人找麻烦的那一个,但从结果来看,伏黑是自愿、在明知道对方有一群人来堵他的前提下还去赴约的。   根据这个行动结果,伏黑受害者的身份理所当然的被全票否决。   他就是个主动参与打架斗殴邀约的小混蛋。   偏偏他才是个十二岁的国中生,警察都一时间哭笑不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不良三人组为他们崇拜的伏黑哥据理力争,试图给对方洗脱[罪名]。他们仨早就在亲眼目睹那夸张的“尸山”和坐在尸体顶端霸气侧漏的少年那副场景后,彻底被震撼到了心灵,就此被一脚踢进了深渊里,成为了伏黑哥的死忠。   他们东一句西一句,满是义正言辞的抗议,然后睁着闪闪发光的眼睛,像希望得到称赞的狗勾一样热情的盯着坐在最前方椅子上被对面的警察先生语重心长劝诫的伏黑惠的背影。   然后被伏黑冷酷无情的一句“闭嘴”堵住了喉咙。   面临着让他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的社会性死亡事件,连耳朵尖都红透了的伏黑垂着脑袋如坐针毡。   ……背上的视线好痛。   我的羞耻心也好痛。   “有正义感是好事,为了被欺凌的同学出头也是值得称赞的好事,但多少给我注意方法!不管怎么说,你才十二岁!以暴制暴是不对的,你明明知道他们找了一群人来报复你,却还是单枪匹马的去……太危险了!而且你自愿去的话事件的性质就变了!那就不再是你被找麻烦,而是主动参与违法群体打架斗殴!”   “说到底为什么不报警啊?你还是个孩子,多依赖一下大人不好吗?”   警察先生头疼的看着这几人,他深深叹了口气:   “好在那群人伤的不重,你下手也算是有分寸,再加上他们是非法持刀群聚,有故意伤害的嫌疑,而且普遍年纪较长,有一部分甚至已经是成年人了,因此在这件事上他们责任更大……至于你们的话——”   说着顿了顿,警察满脸孤疑的扫过了伏黑的细胳膊细腿,万分不解那么纤细的少年到底是怎么一人打二十多个的。   “最小十二岁,最大十五岁,全部都是国中生……”   警察盯着他们叹了口气,“考虑事件最终没有闹大,也没人受重伤,再加上都愿意选择协商处理,整体认错态度也比较良好,所以这次就放过你们。”   “但绝对会和你们的学校以及家长沟通,要求他们按规章制度和家法管教你们,别的我不清楚,但检讨书是免不了的了,请做好心理准备,然后积极的去反省和悔改!”   伏黑惠:“……”   伏黑惠满脸受到打击的表情。   他脑子里疯狂回播着[奖学金没了]这句话。   只感觉万分沮丧的伏黑惠只想把玉犬召唤出来,然后埋进它们软软的毛毛里充电。   生活好难。   这冰冷残酷的世界也就只有玉犬的毛毛还有一点温暖了.jpg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赶紧把你们家里的电话报上来,我会联系你们的家长过来领人。”   一直垂着脑袋乖乖挨训的伏黑听到这句话之后,身体猛地一抖,然后唰的抬起头。   绿色的大眼睛瞪圆,里面写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什么!居然还要让甚尔来警视厅接我吗!   明天可能会被学校请家长就算了,为什么这里还要喊一次!?   “请问……能不打电话给我家吗?”伏黑惠颤颤巍巍的举手,神情动摇,满脸紧张:“拜托了,我会好好反省的,其他惩罚我也认……不,加倍也可以——”   “不——行!”   “甚尔……我爸爸他很忙……绝对没有时间过来!”伏黑试图找借口。   “那也得让你的家长亲自和我说。”   警察先生不相信,哪有家长在听到自己小孩被卷入这种事情还能冷静的啊?然后神情坚定毫不犹豫的继续否决,并且看着伏黑那生无可恋的小脸,在心里悄悄的打起了精神。   啊啊,这么看的话,伏黑君到底还是小孩子,会在意父母的心情和态度。   他欣慰的在心里嘀咕:仔细想想,这孩子的性格虽然有点冲动,但最终目的还是好的,可见不是个坏小孩。   既然会在意父母的态度,那么只要和家长沟通,联系学校协同教育,那么一定能取得很好的效果。   想到这里,警察先生看着面前一脸失魂落魄忐忑不安的少年,露出安抚的笑容:   “你的父母很严厉吗?别担心,我们会好好和你家人沟通的,不会让他们太过责罚你,但你也得好好承认错误才行。”   伏黑惠:“……”   伏黑惠一言难尽的看了一眼笑容温和的警察先生。   不,那家伙才不会责罚自己。   他只会在得知事情前因后果后,毫不留情的对他的儿子大声嘲笑。   非常艰难的掏出手机,死死盯着通讯录里的第一个备注着[混蛋老爸]的号码,伏黑惠拖到最后一刻,才抿着嘴在警察先生的催促声下按下了拨号键。   然后慢吞吞且不情不愿的把手机放到警察先生早就摊开来的手心上。   嘟——嘟——嘟——   通话音一声声响起,没过多久就被接通。   [喂,惠吗?干嘛?]   对面一接通,立即就传来了属于成年男性漫不经心的低沉嗓音。   “你好,请问是伏黑惠君的家长吗?”   [啊……?]   对面的甚尔听到了陌生男人的声音之后顿了顿,他微微睁大了绿眼睛,把手机从耳边拿下,看了看屏幕。   没错啊,确实是惠的手机号码。   疑惑的嘀咕着,他把手机放回了耳边,皱起眉问:[你谁啊?]   警察先生把这家警视厅的位置报了出来,温和的开口:“……我是这边的警官中岳,您的儿子伏黑惠因为参与了一件性质恶劣的校外群体打架斗殴事件,现在暂时被我们留在了警视厅里,不过请放心,他没有受伤,事件也已经差不多解决了,现在和您联系,是想要就这孩子的行为和家长进行一次谈话,请问您现在有空过来一趟吗?”   [打架斗殴……?谁?惠吗?]   甚尔愣了好一会,下意识开口问:[他打赢了没?]   “……啊?”刚想劝家长保持冷静的警察先生被猝不及防的下一句话问懵了,他睁着眼睛呆了好一会,本能开口:“……应该是赢了吧?他一个人单挑了二十几个,毫发无伤……”   在对面旁听的伏黑惠表情渐渐生无可恋。   那头的甚尔在听到回复后反倒是兴致缺缺:   [打赢了?他打赢了那还叫我干嘛?]   去帮忙收尸吗?   警察先生表情凝固:“……??”   伏黑惠看着警察先生的怀疑人生的表情,终于忍不住唰的站起来举手:“不好意思,请问能让我来说吗?”   警察先生:“啊……好的。”   手机交回给了黑发绿眼的少年,惠飞快的接过,面无表情的举到耳边:   “喂,甚尔。”   啊,这次是惠本人了,甚尔想。   [惠你——]   “少废话简单来说就是我被学校的不良找麻烦然后在校外打架时被担心我的同学报警了然后我现在被抓到了警视厅里你赶紧过来接我如果家长不过来的话我就走不了!”   伏黑惠深吸一口气,噼里啪啦的一句话带过。   被镇住了的甚尔花了足足五秒钟去思考那一连串的话想要表达的意思。   [所以就是……你打完架没来得及收尾跑路,然后被条子抓住了?]   “……嗯。”   伏黑惠闷闷的点头,默默把手机从自己的耳朵边移开了一点点。   然后倒计时三秒钟。   甚尔:[……]   对面的甚尔肩膀都在抖:[……噗。]   “喂!!!”   对面没忍住的嗤笑声把伏黑惹毛了。   [噗、噗哈哈哈哈……]   反正已经暴露了,于是不再忍耐的甚尔那夸张的笑声从电话那头传来:   [你好逊啊,惠,被连咒术师都不是的普通人找麻烦就算了,打架时竟然还会被人报警然后被条子逮住哈哈哈哈哈……现在居然还要被请家长哈哈哈哈……]   对方果然不出伏黑的猜测,压根就没有正常家长在得知自家孩子在校外打架斗殴时的震惊、愤怒和担忧。   这不靠谱的老爸只会对自己多年来成熟独立的儿子有朝一日不小心失误后,毫不留情的对其疯狂嘲笑。   伏黑额角青筋一条条迸起。   十二岁半的伏黑惠垂着脑袋,还没完全长开的脸面无表情的绷着,小半张都笼罩着一层阴影。   伏黑干脆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这只还没玉犬乖巧懂事体贴的废物混蛋爹不能要了。   谁爱要谁拿走吧!!   每天都想要大义灭亲的伏黑惠不知道多少次这么愤愤的想。 第18章   四十分钟后。   “喂,惠呢?”   接近一米九、肌肉发达、嘴角还带着一道明显伤疤的男人穿着一件贴身的黑T恤,手里还拎着路上随便买的小吃,兴致勃勃的推开了警视厅的大门。   他一点也不生疏的转悠着视线,缓缓的在室内扫过一圈,那极其高大健硕的体型在绝大多数日本人里简直就是鹤立鸡群,光是站在面前,那被身体阴影笼罩带来的压迫感就让人不由自主的感到紧张。   ……偏偏脸很帅。   在前台的警察小姐默默的捧住了脸。   同事一巴掌拍醒了她。   你醒醒啊!这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普通人啊!   那夸张的体型和气势,还有嘴角怎么看都不像是不小心弄伤的疤……说是什么山口组的老大他都信啊!   警察小姐低咳了一声,回过神,立即端正了态度。   她保持警惕的上前,一副公事公办的礼貌语气询问:   “你好,这位先生,请问你是来……?”   报案?找茬?自首?   警察小姐不由自主在心里揣测着对方的目的。   近距离站在这家伙面前压迫感更强了!   ……当然也更帅气了。   “啊?”   完全只有脸能看、在和绘理结婚前就是个专业小白脸的甚尔挑眉,他低头看着面前的女人。   “不是你们打电话让我来接我家小鬼的吗?”   “欸?”   ……   中岳警官坐在位置上,一言难尽的看着由同事带路,他还没吭声就大大咧咧推门进来的壮硕男人:“……”   浑身上下写着“不好惹”三个字的伏黑甚尔一见到坐在沙发的自家儿子就立即无视了其他人,他没心没肺的走到伏黑惠身边,完全不顾对方脸上瞬间就摆出来的臭脸,就这样毫无距离感的挨着坐下。   然后抬起肱三头肌极其发达的手臂搭着儿子的肩,另一只手扯伏黑惠软乎乎的脸,凑过去毫不留情面发出无情嘲笑:   “你还真被逮住了啊?居然不是开玩笑?惠,打完架就跑路这种事你都能搞砸?你可真是太弱了啊。”   “不要扯我的脸!!”   伏黑惠口齿不行的抱怨,然后拍了拍打在自己肩头的那一只手臂,不出意外没拍动:“你来的也太慢了……还有手给我移开!”   甚尔充耳不闻,他哼哼嗤笑两声:“你刚刚说担心你所以就报警了的人是谁?这仨弱鸡吗?”   这么说着,甚尔眯起眼,气势莫名就提高了几个度。   他眼神缓慢的扫了周围一圈,最后将视线放在了还没走的不良三人组身上。   活像是要把将他儿子送进警视厅的蠢蛋揍一顿。   被和伏黑哥长得贼像的男人盯住了的不良三人组唰的挺直了腰板,本能的缩在一起,疯狂摇头。   这……就是伏黑哥的老爸?   不、不愧是能够一人单挑一群、超级强的伏黑哥的爸爸,简直比道上的还要有气势。   啊……该不会就是道上的吧?   伏黑哥难道说……!?   电光火石般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不良三人组瞳孔地震:难道说是子承父业、一脉相传、未来极道的下一任扛把子!?   伏黑惠打了个寒颤。   惠睁圆了眼睛看着不良三人组,嘴角抽了抽:   “虽然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从表情上来看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住脑,我不是!”   然后看他爸:“你问这个干嘛?”   “啊?我就想看看那家伙到底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这么随口说着,甚尔抬起自己的手,把自家儿子的一头翘发薅乱。   他家惠和自己这个烂人不一样,是个莫名其妙喜欢去救人的小鬼。   对他人的[善意]没有半点抵抗力,只要其他人的出发点是好的,这小子哪怕自己受伤、吃亏都不会有半毛钱的意见。   偏偏又不算是很机灵(甚尔视角),万一被人装模作样的骗了都不知道。   “黑子君是好人,你少吓人家啊!”闻言,伏黑惠皱起眉说,“他和不良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和我见过几次面而已,意外听到我的事情后,因为太过担心才报了警,人家现在已经回家了。”   黑子哲也作为这起事件里唯一一个做了正常人反应的好孩子,已经在笔录完之后被中岳警官欣慰的放走了。   虽然黑子仗着存在感低,还是愧疚的悄悄溜过来和伏黑道了歉。   毕竟不是他报警的话,伏黑也不至于被逮住。   “你的选择是正常的,请不要觉得愧疚,因为我被人约架还赴约这件事本身就是不对的。”   当时伏黑惠是这么认真的回绝了黑子的致歉。   毕竟黑子没做错什么,万一被找麻烦的是其他冲动行事的普通人,黑子这一通电话无疑就是救了人家命。   只是伏黑惠这个人比较特殊而已。   不能拿他自己这个特例去反驳人家的善意。   “好人又不会把好人两个字写在脸上。”甚尔嘀咕着。   “总之快点去过去,中岳警官已经等你很久了!”伏黑忽然注意到了中岳警官那欲言又止的表情,身体微僵,赶紧推了推甚尔的手。   中岳警官:谢谢你们还想起我的存在啊。   甚尔慢吞吞的哦了一声,然后挠了挠头站了起来,走到中岳警官面前,居高临下的挑眉垂眼,嘴角的疤在开口说话的时候存在感极强:   “所以——你非得叫我过来干嘛?我来这一趟加上待会和惠回去那一趟,总共耗的时间搞得惠连晚饭都来不及做了啊。”他漫不经心的说。   中岳警官:“……”   被面前高大的男人那健硕的身体投下的阴影笼罩住的中岳警官咽了咽唾沫。   他很努力的维持着警方的尊严:   “请问你就是伏黑君的……父亲?”   “我俩长得不像?”甚尔挑眉,拉开椅子大大咧咧翘着腿坐下。   中岳警官抽了抽嘴角,“……很像。”   这对父子确实挺像的,发色眸色都一模一样,五官和有明显的相似之处,只不过前者硬朗,后者因为年纪和母亲基因的关系柔和的多。   不过气质和体型完全不同。面前这个健硕的男人只能给中岳警官一种危险和不着调的感觉,而小的那个虽然作风有点冲动,但还能明显的看出是个根正苗红的好孩子。   他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刚刚他说要打电话的时候伏黑惠是那副表情。   感情不是因为担心会被批评才忐忑不安,而是这爹实在是拿不出手啊!   不不不,虽然这家伙压迫感真的很强……但总之先不要以貌取人。   中岳警官低咳一声,努力露出笑容,试图将话题拐向正事——关于小孩子的教育问题。   尽责的中岳警官努力强调伏黑惠赴约和人聚众打架这件事,必须家校合一好好教育才行。   甚尔深以为然:“确实如此,要是有人给钱就算了,这种赚不到一分钱的架根本就没有打的必要!”   中岳警官:……不,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中岳警官试图理清楚道理,努力强调孩子年纪小,接触太暴力的事情不利于性格发展,而且影响学习,学习不好的话前途未来也会受到影响。   甚尔挑眉:“啊?性格怎么样无所谓啦,反正肯定不会比我更烂,倒不如说,能够变得自私一点、别再去参合不给钱的事我就万幸了,至于学习……他是奖学金入学的啊?虽然不知道他学的怎么样,但是能被学校反贴钱,应该是很不错的意思吧?”   然后顿了顿,甚尔歪着头嘀咕:“学不好也没事,他也不缺出路,反正生活要是实在过不下去,那群老东西也绝对会把惠供起来。”   毕竟是期盼了几十年的十种影法术继承者。   不过惠那孩子也不至于落到生活都没法过的地步,比起自己这个烂人,惠要成熟靠谱得多,完全不像他。   不良三人组瞳孔震惊:……果然是一脉相传的家族传承吗!!   中岳警官:这人完全不行啊!!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就很想把这男人拘留下来进行思想教育,然后给儿童保护协会打一个电话。   中岳警官努力保持着摇摇欲坠的笑容,“那个……我能问一下你的职业吗?”   “职业?这个要说的吗?”   看着就不好惹的健硕男人皱了皱眉,思考了一会:“嘛……简单来说就是自由职业者吧。”   。   因为伏黑甚尔的身份档案非常正规合法(多亏是中介人孔时雨亲自办的),没有半点不良记录,一场谈话心力憔悴的中岳警官哪怕再怎么纠结,最终也得放伏黑惠跟他爸走。   就是分开前这位尽职尽责的中岳警官非常忧心忡忡的抓着伏黑惠的肩,对其千叮万嘱的让他好好学习,保持坚定的意志,还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和儿童保护协会的号码强行塞给对方。   “如果……我是说如果!”中岳警官凑在小孩耳边皱着眉说悄悄话:“要是遇到麻烦或者困难的话,一定要来寻求帮助,你是个好孩子,打架不是好事,你别学坏了。”   伏黑惠一言难尽的点点头:“……嗯。”   真的没问题吗?   中岳警官头大的看着离开的父子俩,但怎么都释怀不了,下班后就和自己在警校的旧友——现在在米花市任职的高木涉提到了这件事。   “……那孩子的父亲完全不靠谱啊,正常父母会说出这样的话吗?”   高木警官:[但是我们也没办法管家务事……虽然听你这么说确实很让人担心,要不然就让学校多注意一下那孩子吧,家庭环境指望不上,也就只能靠老师引导了。]   中岳警官操心的叹了口气。   。   回家的时候天色差不多黑了,没吃晚饭的父子俩并肩走在街上,肚子饿的咕咕叫。   伏黑惠面无表情伸手把甚尔买的小吃袋子抢了过来。   “喂,那是我买来自己吃的!”   惠不理他,撕开袋子。   是一条鲷鱼烧。   张嘴咬掉了鱼尾巴一截,伏黑嫌弃的嚼了嚼。   里面的豆沙好甜……   “不喜欢就别勉强啊,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吗?当时路过顺手买的时候就没预你的份。”甚尔把手搭到儿子肩上,对待家人毫无距离感的他弯腰凑的极近。   “因为肚子饿了啊。”惠口齿不清的说。   肚子饿了的时候口味问题都得排在其次。   惠把咬了一口的鲷鱼烧对半撕开,少的那节自己叼在嘴里,剩下的塞给凑过来的男人。   但一个肌肉发达的成年男性以及一个正处于发育期的青少年,一人一半的鲷鱼烧显然是不够的。   惠:“现在回去也来不及煮饭了吧。”   甚尔:“那干脆在东京找家店吃就好了。”   惠:“也只能这样了……吃什么?”他拿出手机,开始搜索附近性价比比较高的店。   甚尔:“比如六本木或者银座那边的店——”   十有八九已经丢了下学期奖学金资格的惠面无表情:“太贵了,否决。”   甚尔嘁了一声。 第19章   主动赴约、在校外和二十几个高中生成年人聚众打架。   还一人把二十多人打伤,虽然没有重伤的地步,但性质也无疑极其恶劣。   “那三个屡教不听的惯犯就算了,但是伏黑,你可是奖学金入学的尖子生!”   校长先生恨铁不成钢,背着手在黑发的少年面前来回走动,“你怎么能让自己和那群家伙落到一个地步,甚至比他们犯的事还大,让你自己、更是让学校名誉受损!”   “反省、给我好好的反省!”   总之,伏黑惠毫不意外的被学校停课了。   连着周末总共三天,外加要写一千字检讨和八百字保证书,然后是全校通报批评,取消了本学年的奖学金评选资格。   可是检讨的话……   说实话,惠也自认不是什么三观十分正常的家伙。   咒术师都是疯子,这句话一点毛病都没有。   他知道打架不好,但不管发生多少次他也绝对会这样做,报警?寻求大人帮助?不,他不会做出这种选择。   伏黑惠本质上太过消极,基本不信任他人,也多亏与此,他的洞察力很好,总能注意到很多糟糕的细节,例如很多事情根本不是简简单单的打小报告就能够解决的。   惠每每面对类似校园欺凌这类事件,比起绝大多数正常青少年会做出的决定——例如向老师、学校等寻求帮助,或者说对其理论干涉等,惠会更倾向于仅靠自己的力量去解决……物理层次的那种。   因为他上辈子实验过。   不是常规的选择,也不是合理的方式,但是却最快见效的。   所以哪怕重生一次他也会这么干。   伏黑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正义的使者,他只凭自己的良心行事,哪怕那是道德伦理上的错事。   所以他怎么也憋不出检讨。   “那就不写了呗!”不感兴趣烂人老爸伸手把儿子桌面上的白纸拿起来撕掉,然后拎起惠的后领把人拉起来,“就当放了三天假,孔时雨那家伙又给我找了一单祓除诅咒的委托,你要是没事就跟我一块去。”   伏黑惠立马打起精神抬头看他。   “委托金多少?不会又是什么糟糕的委托人吧?”   伏黑惠感觉自己上辈子最贫困的时候,都没那么操心过家里开销的问题。   太难了,真的太难了。   父子两人平时的工资大多是各拿各的,合作的委托就五五分,一人一张卡。   但尽管如此,甚尔卡里的存款永远撑不过一星期,花完就悄咪咪去摸惠的卡,暴露后被气急败坏的小家伙拿着咒具加放狗连追三条街。   惠(棒读):笑死,根本追不上那人渣。   后来惠学会把卡藏到影子里,死活不给拿,甚尔安静了不到三天就负债了。   ——居然还有人肯借钱给他!   惠看着找上门的讨债人震惊无比,替爹还钱的手都在颤抖。   是啦,甚尔每次说都会还,每次完成委托之后也的确会把上次从惠那里划走的钱还回去……   但还回去不到一周,就又会被摸走啊!   甚尔钱赚的多,花的也多,钱包口袋的扣子永远扣不紧!家里的存款永远活不下去!   非得当个月光族!   惠面无表情,渐渐习以为常:呵。   为了不至于连最基本的生活开销都不保,他们唯一不会动的就是惠每个月定期藏在影子里用于生活的现金。   但尽管如此,在上一世五条老师成为自己监护人后,不说富裕但至少衣食无忧的生活还是远去了,如今被迫操心家庭收支的惠在某些情况下比他爹还在意委托金。   “避开向咒术界求助的正规途径,拜托中介人从黑市找人祓除诅咒,惠,你还会指望这种委托人能好到哪里去?”   甚尔嗤笑一声,回答惠的问话:   “反正目标都是诅咒,我们拿钱办事就够了,委托金不高,不过闲着也是闲着……基础价五十万日元,不过诅咒[棘手]的话,可以要求翻个几倍。”   他在[棘手]两个字加重了语调,然后带着张扬的笑容比了个手势。   伏黑惠想不出能手撕特级,还重伤过五条悟的天与暴君到底能遇到什么[棘手]的诅咒。   ……摆明就是要去坑人。   伏黑惠对此不予评价,他决定到时候看看诅咒的实力和委托人的情况再决定要不要干涉。   “地点呢?”   “在仙台市。”   。   确定了要接委托,惠就开始准备起来。   随着伏黑惠的长大,父子俩的搭档配合越来越默契,拥有人类最强肉体的伏黑甚尔近战堪称无敌,他教导出来(还有上辈子五条悟与真希的教导)的伏黑惠虽然在体术和咒具使用这方面远比不上他,但放眼咒术界也算是不错了,加上那能够远距离辅助的式神,更是弥补了只能近战的甚尔的死角。   最重要的一点——惠的影子携带东西相当隐蔽方便功能多样还干净,武器更替不过是眨眼一瞬,比他驯养的咒灵好用多了。   把两人的换洗衣物塞进影子里,伏黑换了件便于行动的黑色修身的无袖上衣,以及弹性很好的同色系的长裤。   因为身体年纪还小、肌肉和神经还不够结实,没有继承到甚尔那种程度肉体的伏黑惠为了防止在近战中过度使用咒具而给未长开的身体造成太大的负担,他还给自己套上了黑色的护肘、护腕和护膝。   最后加了件宽松的米白色连帽外套把自己露出来的手臂完完整整遮起。   两人搭新干线到仙台站,先一步在那等的中介人孔时雨早早去接人。   “任务的资料在这里。”   孔时雨把放在副驾驶的平板递给后排的惠,惠拿了过来,熟练的点开,翻了一页。   委托人的名字是古沢健吾,男性,职业是演员。   似乎是最近挺火的明星,因为父亲经营着一家大公司,他也有了带资进组的底气,成功给自己找来了不错的角色,自此一炮而红。   从半个月前开始,他一直被诅咒袭击。   为什么会知道是诅咒——因为他的父亲稍微知道一些咒术界的事情,并且身边长期雇佣着一名诅咒师。   最开始是三、四级的小诅咒,那名被雇佣的诅咒师还能对付,后来数量开始不正常的增多,三、四级诅咒中甚至出现了二级的诅咒,那名诅咒师就渐渐吃力了起来,他思考原因,从古沢健吾身边找到了被伪装起来的咒物,对其封印后才消停了一会,可还没到一周,古沢健吾就再次被诅咒袭击了。   因为有别的咒物混在礼物里送到了古沢健吾的身边。   “哈,这家伙得罪人了?”   甚尔搭着儿子的肩漫不经心的看着内容,嘲笑的勾起嘴角:   “被人往身边里塞咒物还能够活到现在,这家伙作为普通人来说,命还真大。”   “用咒物吸引诅咒来杀人……?”伏黑惠皱眉,他印象中的咒物不管什么等级,大多都被封印看管起来,在黑市里几乎是有价无市,这种东西能够被当做杀人手段,接二连三的送到目标身边,这得是把人得罪的多狠?   让诅咒去袭击一个普通人……暗地里的那家伙完全是想让古沢健吾死无全尸啊。   “喂,孔!”甚尔用脚踹了踹驾驶座的位置,“这不是简单的祓除诅咒的委托吧?你要是敢点头说是,那我现在就带着惠回去了。”   这种看起来就很麻烦的活,只给五十万——那去死吧。   甚尔两只眼睛都写满了[加钱]两个字。   “五十万只是祓除一只诅咒的底价。”孔时雨说,“一只五十万。”   甚尔还是兴致缺缺,“不按诅咒实力算反而按个数算?”   “因为委托人真正想让你干的,是去找出那个幕后的诅咒师,然后杀掉他,一劳永逸。”   伏黑父子现在只接祓除诅咒和处理诅咒师的工作,但总体来说后者比较少。   “钱呢?他们给多少?”   “一千万。”孔时雨侧过脸来,用左手比了个数字,“如果三天内搞定的话,他们给你翻倍。”   甚尔这才点头。   “为什么是在仙台?”伏黑惠又翻了一页,他抬头看向孔时雨,“资料写着他出生在京都吧?”   “他名义上是去仙台度假的。”   孔时雨回答,“大概是因为这半个月来在京都发生的[事故]太多了,舆论影响到了他的事业,而且不正常的诅咒数量已经引起了京都那边的咒术师的注意力,出于[不知道的什么理由],他们打算回仙台的别墅,等诅咒解决掉后再回去。”   “[不知道的什么理由]?”伏黑惠重复了一遍,皱起眉。   “嘛……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孔时雨见怪不怪的安抚,“会委托黑市的家伙……你别对他们抱太大的期待,惠君。”   生怕京都正规的咒术师注意到,所以匆匆离开,联系得罪人这一点,究竟是什么理由已经不言而喻。   无非就是古沢健吾做了什么糟糕的、绝对会被逮捕的事情,因此哪怕被人暗地报复,有钱有权的他们也只想着请那些只要给钱就可以干活的亡命之徒,然后继续若无其事的过日子。   而不是请正规的咒术师。   因为正规的咒术师在了解原因之后,肯定会和有合作的警方报告的。   “……嘁。”   不知道在脑子里想了什么,伏黑惠不情不愿的嘁了一声,小表情和他爸不情愿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别想那么多。”   甚尔伸手揉乱了臭脸小孩的翘发,“哪怕委托人做了什么糟心事,那个暗地报复的诅咒师也没顾忌到被牵连的其他普通人,和这个发布委托的家伙半斤八两——嘛,我是无所谓啦,但你这么想的话心情会好一点吧?”   天与暴君漫不经心:“不过我还是建议你早点放弃掉这种无聊的不满比较好,我们只要有钱拿就够了,惠,说到底,我们现在的工作和诅咒师也没什么差别。”   惠把平板还给了孔时雨,不置可否的睹了甚尔一眼,不满的哼了一声,却毫不避讳的靠在了甚尔身上补眠。   车在高速路上飞快的行驶着。 第20章   说起来。   靠着甚尔闭目养神的伏黑惠忽然想到一件事,微微睁开了眼。   仙台……是虎杖的老家吧?   虎杖悠仁,他的同级生。   那个当初因为自己无能的过错,害的对方为了救他这个咒术师而吞下了剧毒的咒物,最后意外成为宿傩容器的男子高中生。   后来还被胆小怕事的咒术界高层判处死刑,尽管五条老师为虎杖争取到了缓期。   ——当然,那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重生回来已经十二年多了吗?   伏黑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已经布满了因为练习各种咒具而产生的茧子,越来越和十五岁的自己靠近。   时间过得真快,他有点感慨,明明记忆已经因为足足十二年的间隔有点模糊了,但一些人却依旧深刻的刻在脑海里没有褪色。   然后微微垂下眼睑,最后重新闭上了眼睛。   这次的话……是不是让虎杖离咒术师远一点比较好?   伏黑惠不可避免的冒出这样的想法。   虎杖那家伙太温柔了,是个极容易给自己背上愧疚感的典型的善人。   当然并不是说这种品质不好。   只是太过温柔善良的人成为咒术师的话,会比绝大多数人更容易感到痛苦。   你拯救的人不一定会感激你,你拼了命去祓除诅咒或许还会被你拯救的人倒打一耙,你伤痕累累拯救的对象或许对社会来说就是个蛀虫般的存在。   也有无论如何都拯救不到的人,拼了命也抓不住想要拯救之人的手,经历无数次眼睁睁目睹无辜者死去自己却无能为力的自责。   说到底,在吞下宿傩的手指之前,虎杖就是个体能好过头的普通人,还是个太过容易共情、年仅十五岁的高中生。   咒术师没有正常的死,这可不是个什么好工作,原本就属于普通人的虎杖,在有别的光明未来可供选择的前提下,没有必要再踏入这淌浑水,还要面临本不该属于他一个少年的死亡威胁。   尽管那家伙作为同伴的话让人无比安心。   但伏黑依旧希望对方能够离咒术师远一点,能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幸福平和的活下去。   而宿傩没有在虎杖体内苏醒的话,其他手指也不会因此解除了对力量的压制、从而产生[共振]的效果,围绕着宿傩的手指而产生的一系列事件,大概也能得到缓解,或者说不会发生吧。   虎杖也不用背负不应该施加在他身上的责任。   这一次,我有变的更强了吗?   会选择拯救对象的我,背负的东西最少的我,这次能保护好自己想要保护好的人了吗?   可以的吧?伏黑惠想。   不过现在考虑这个还太早了。   离虎杖接触到咒物……应该还有两到三年的时间。   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一世到底能不能顺利加入咒术高专,毕竟甚尔似乎和五条老师结仇了,伏黑两边都不想敌对,他不知道自己的价值能不能让这个世界和自己不相识的五条老师收手……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他也只能带着甚尔离远一点了。   如果没办法加入东京的咒术高专,那……京都的?不,那边气氛太奇怪了,如果有别的选择的话,说什么都不想去那边。   或者干脆就和甚尔在黑市当个自由的雇佣兵好了,毕竟一年比一年增长的咒灵数量已经远超出了咒术师们处理的范畴,虽然绝大多数委托人很讨厌,但至少绝对不会失业,还能自由选择接不接委托。   闭着眼的少年一路在心里嘀咕。   。   车速开始降低,从高速驶入主干道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一点半了。   伏黑惠早就已经睡着,姿势从靠在甚尔手臂变成了躺在对方大腿上。   虽然不想承认,但如果是在甚尔身边——虽然是烂人父亲,惠的确会很容易放松下来,这是血脉的羁绊、或者说是在十二年的相处建立起来的默契。父与子的实际关系要远比表面上好得多。   孔时雨从车内后视镜看着后排的颇有一副岁月静好氛围的父子俩,下意识勾起嘴角。   然而等他把人送到了仙台古沢家的别墅,甚尔叫儿子起床的方法让他默默把这种错觉收了回去。   甚尔恶劣的伸手扯惠的脸,那手劲看得人生疼,然后又去捏人家鼻子,硬生生把人家憋醒。   “你干嘛啊!”   “叫你起来啊。”甚尔指了指窗外已经在等他们下车的古沢家佣人,“已经到了。”   “……你就不能直接喊我吗?我听得到!”   伏黑惠愤愤的炸毛,他嘁了一声拉开车门下了车,揉着脑袋打了个哈欠,跟着甚尔和孔时雨身后往前走。   佣人给他们开了门,一路将三人引到会客厅。   委托人古沢健吾带着一副看起来有点土气的黑框眼镜,和他雇佣的诅咒师早就在那等着了。   交涉的事情一贯是孔时雨负责,伏黑父子就看着对方老练的和委托人打交道。   无聊的客套话结束,古沢健吾挑剔的挑眉,看向了身旁的诅咒师。   “诅咒师的同行?姓氏是伏黑?我好像没什么印象啊,小的那个有咒力,实力姑且不论,但是那个男人完全感觉不到一丁点咒力,喂,你真的看得到诅咒吗?”   那个诅咒师打量了很久,怀疑且下意识带着对无咒力者的轻蔑。   古沢健吾闻言也不满了起来。   “孔先生,我应该说要找最强的那一个来吧?”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不要妄想随随便便找个人来骗钱啊!”   孔时雨挑眉。   自从天与暴君禅院甚尔[消失]之后,平日里仅仅以伏黑这个姓氏接委托、还更加注意处理自身行踪的男人名气的确没有原先的身份那么高,但每每听到有人质疑,孔时雨还是感到好笑。   那可是甚尔。   那个可怕的暴君,无往不利的术师杀手。   “骗钱?不,做我这一行的最讲究诚信,你要找最强的那一个,我也的的确确将人带了过来,他们俩人的确是我手中最强的存在。”   “我要的是诅咒师!不是光有力气的普通人!你知道什么是诅咒吧?”古沢健吾有些暴躁的强调,他给身旁的诅咒师使了一个眼色,对方拍了拍衣服站了起来。   “我既然花了大价钱找你们来,至少要比我现在雇佣的诅咒师更强一点才行……吧?”   轰——!!   古沢健吾不讨喜的话未说完,就在一声巨响当中神情凝滞,他张着嘴,眼睛猛地紧缩。   他头发都被吹起,半晌之后才生硬的转过头,那个原本得到雇主的示意,想要做些什么的诅咒师在猝不及防之间就被打飞,狠狠撞在了墙壁上,堪称恐怖的力道让墙壁凹陷出了可怕的蛛网状裂纹,那人也鲜血淋漓的张着嘴翻了白眼,抽搐了两下之后,就彻底失去了意识,陷入了重度昏迷。   要知道,术师一般都会用咒力来保护身体,肉体的强度要远比正常人高得多,哪怕被钢筋水泥砸到都不一定会昏迷。   然而现在却在短短一瞬、没有丝毫预兆间就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啰里吧嗦的,烦死人。”   以快到看不清的速度出现在委托人面前的甚尔漫不经心的抛玩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刀,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手的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说不出话来的古沢健吾,“想要看实力是吧?那就睁大眼睛看清楚吧,大明星。”   嘴角有着疤痕的男人嗤笑着,“虽然有在接祓除诅咒的委托,但我也的确算不上什么诅咒师,不过弄死连特级都不到咒灵或者这种水平的术师还算是绰绰有余,另外——”   小刀被甚尔随手投出,破空声炸响,小刀猛地刺到了墙壁上,连带着似乎是刻意留下来考验来者、缓慢爬过的四级诅咒也被钉住了,眨眼间消散。   “我的肉体是特别的,看得到诅咒,也的确能祓除诅咒,更何况,你真正想要解决的不是那源源不断的诅咒,而是试图杀你的那个幕后人吧?”   甚尔重新坐回沙发,翘着腿,眼眸眯起,声音低哑:“目标是人类的话……这方面我可是专业的啊,雇主先生,如何?满意了吗?”   古沢健吾看着辛辛苦苦保护了自己大半个月的诅咒师惨不忍睹的模样,咽了咽唾沫。   “啊,对了对了,那家伙的话抱歉,不过我不喜欢和不熟的家伙共事,搭档有这个小鬼就足够了。”   甚尔勾起嘴角,身体后仰,手搭在身旁的惠上:   “所以没忍住下手重了点,不过就那种实力的家伙,要不要都无所谓了吧?”   。   原本负责保护他的诅咒师重伤昏迷了,古沢健吾有意见也不敢开口。   更何况虽然那个大块头男人脾气讨人厌了一些,但至少实力的确是货真价实的。   因此他最终还是签订了合约,将委托交给了伏黑父子。   但是在询问详细情况,例如最近有没有做了什么得罪人的事情,或者和什么人接触过的时候,古沢健吾却开始支支吾吾了起来。   “我不记得了啊!我这种有权有势有钱的大明星,被人盯上也不奇怪吧!?”他最后暴躁盘着手,扭过头粗声粗气的说。   嘛,最初也猜到对方不会老老实实开口了,大概是干的讨人厌的事太多,他本人也不知道是哪件事得罪了诅咒师,又不想暴露,所以干脆装模作样什么都不讲——选择请他们这种只认钱办事的亡命之徒就是为了这样吧。   虽然就算不问,甚尔也有找到人的办法。   对付身为人类的诅咒师是甚尔的专长,惠则是留在委托人身边,作为保镖防止委托人被诅咒杀害。   “这小孩没问题吗!?”   古沢健吾不放心,毕竟和甚尔不一样,年幼又纤细的惠的外表欺骗性太强了。   “哈?他可比你先前雇佣的那废物强多了。”   甚尔睹了他一眼,冷笑的拉开嘴角,“安心吧,委托没完成之前不会让你死的,毕竟你死了我们就拿不到钱了。”   说着死认钱但至少让古沢这种人放心的冷酷话语,甚尔拍了拍惠的肩。   他弯下腰,目光没有相遇,却默契的压低了声音。   “惠,没有必要的话,不要使用术式。”   “嗯,我知道。”   父与子擦肩而过,惠双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安静的站在了委托人身边。   黑发的少年睁着眼,看着父亲的背影。   “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是柯南剧本哒,新一年龄调整为高一(原著高二)被灌药变成柯南,柯南时间线整体往前调整一年,柯南随时间会正常升学(托腮.jpg)。   咕咕再回答一下评论里仅限于本文且不怎么会剧透的问题:   Q:在仙台的话,虎子会出场吗?A:会出场,会提前认识。   Q:会加入高专吗?A:会,爹咪也进。   Q:CP是谁?A:不确定,因为咕咕只写粗纲没细纲,感情线一般都是果奔,目前偏好是虎子或5t5,一般是写谁的感情线顺就是谁。   Q:夏油杰会死吗?A:不会。   Q:加更吗?A:没V前基本不加更(偶有意外),入V后随着本文数据状况会考虑。   Q:想爬存稿箱。A:其实我早就没存稿了(点烟.jpg)   Q:5t5什么时候出来?A:这个事件结束后。   Q:有副CP吗?A:除了父母爱情以外没有。 第21章   古沢健吾对伏黑惠的不信任, 终止在他亲眼目睹了对方的实力。   洞察力和反射能力很惊人,对咒力的感知也极其敏感,新的咒物悄悄送到古沢健吾身边没多久, 惠就冷静迅疾的从委托人看不见的视觉死角里从影子当中抽出了长刀, 脊背微弯重心下移, 还不明显的肌肉绷紧, 随后收缩伸展, 迸射出去后的一连串动作流水般流畅,果断利落的将被吸引过来的低级诅咒一一祓除。   然后顺着气息将咒物找了出来。   大概是二级左右的咒物吧。   惠拿着从别墅死角里找出来的小小木雕。   设计这一切人应该是个在封印上有不浅造诣的术师, 对方似乎是对咒物施加了很强但具有时限的封印,让其以无气息的[普通]物品混进来,然后在时限结束后自动解除了封印。   没有了封印, 咒物对诅咒的天然吸引力便会发挥作用, 附近的诅咒会朝这里聚集。   惠有问过委托人想要怎么处理这东西,得到[随便解决、反正不要让这东西再靠近我]的回复后,惠就用绷带缠住,勉强用咒力对其进行了他不擅长的封印。   封印的方法在前世的高专有学习过,虽然比不上天生封印类型的术式, 但如果只是二级左右咒物的话……惠现在的水平, 只要花点时间多少能够做到。   他把那个重新封印起来的木雕悄悄丢进了自己的影子, 隔绝了气息。   随后,古沢家再次平静了下来。   似乎是发现伏黑惠祓除诅咒的效率和对诅咒的敏感程度要比先前雇佣的诅咒师好多了,古沢健吾提心吊胆了一天之后,很快就因为惠的认真负责而放松了下来。   完全静不下来的性子也因为紧张感的消失而开始躁动。   周日, 上午八点三十分。   仙台别墅区。   “你说要出门……?”   伏黑惠皱着眉看着面前的男人。   “啊, 我收到了今晚在仙台这边举办的什么新产品的发布会邀请函, 我是古沢财团的长子, 大概是因为听说我来仙台了,所以就干脆把邀请函发给我了吧……发布会结束之后就是宴会,我当然要去。”   委托人带着粗框的眼镜——似乎是高价买来的能够看到诅咒的咒具,然后给自己套了帽子和口罩遮掩他那张识别性极强的脸,满脸理所当然:   “不过我这边现在没有什么适合参加宴会的衣服,也没有适合送上去的见面礼,反正我也已经在家里呆的无聊了,正好出去逛一逛。”   伏黑惠:“可是,你随时都有可能会被再次盯上……”   “没什么关系吧?反正新的咒物不是已经被你找出来了吗?按照以往的规律来看,咒物被找出来后至少两天内都不会有下一个,所以我现在就是安全的,更何况还有你在。”   自以为是的男人摆摆手,不等人的话说完就无礼的打断。   “就算真的遇到了什么,你就和刚刚那样再次保护好我啊,说起来我才是雇主吧?去哪里是我的自由,你做好你的工作就可以。”   古沢健吾看着黑发碧眼的漂亮少年依旧不满皱起的眉头,本想要语气糟糕的说些什么,似乎又有些顾忌。   他最后干脆啧了一声开口:   “算了,我给你加钱行了吧?一百万,我会再额外单独给你一百万,满意了吗?”   黑市都是些亡命之徒,充溢着各种雇佣兵和诅咒师,为了钱没有任何原则底线接着各种活,有钱什么事情都能妥协,这是大多数人的共识。   不缺钱的委托人会这么说,也是认准了这一点。   伏黑惠是特例,而他的性格显然不适合黑市。   至少不适合做这种人的护卫工作。   伏黑惠的脸色越来越冷淡,他呼出一口气,耐心的劝诫他好好的在家呆着。   “最多就两天,我的搭档绝对会解决掉隐藏在暗处的那个诅咒师,为了你自身和他人的安全,请再等两天,这个时候参加宴会,根本就是把自己放在靶子上,太显眼了!”   这种时候参加什么宴会啊!   伏黑惠甚至想要撬开对方脑壳看看对方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当然不是担心这种人的安全。   那个隐藏在暗地的里的诅咒师是采用放置咒物这种手段来杀人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毕竟按常理来说,诅咒师想要杀一个普通人,亲自出马应该是最简单的手段。   放置咒物的话,麻烦又不一定有效,还给了目标挣扎和请求帮助的机会,除了能够利用诅咒的力量,从而避免留下自身的残秽、得以隐瞒自身的身份以外,完全没有任何好处。   但是不合理,难以想象诅咒师会因为在意自己的身份暴露而用这么麻烦的方式杀人。   毕竟和因为负面情绪而诞生的诅咒不一样,身为有理智的术师,想要处理自身留下的残秽并不是没有办法。   对方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这么做的理由,伏黑惠不清楚,目前也无意去探究。   至少目前为止,最值得关注的一点是——那个诅咒师放置咒物的时机每次都恰到好处。   这意味着对方有能够监视古沢健吾的行动的眼线。   而且就算咒物被找了出来、短时间内难以布置下一个,但是一贯采用放置咒物来杀人,不代表对方下一次就不会亲自出手。   毕竟术师和普通人之间的差距就是如此巨大。   古沢健吾如果往人流量多的地方走,万一遇到袭击,极大可能会造成额外的伤亡。   事实上,在京都的时候就发生过这种事情了。   虽然被诅咒师盯上,古沢健吾这家伙却仗着有人保护,每次都安然无恙,所以依旧毫无心理负担的到处行动着。   那个暗地里的诅咒师也根本不管影响,在公共场合埋下陷阱的次数也不少,甚至因为“意外”太多,牵连到不少普通人,已经给古沢健吾带来了负面新闻,还引起了咒术界的注意。   所以这次才会被送到了仙台。   就是为了不想让这不安分的家伙继续留在京都继续闹出类似的事情,影响到在京都发展的古沢集团。   可就在伏黑惠提到这一点时,这委托人却夸张的挑起了眉。   “啊?干嘛又提起这件事啊?别人的死活和我无关吧?而且也不是我的错啊?你不会是想要把责任归给我吧?”   他一副不理解的表情:   “非要论责任,也只能是那个试图用咒物吸引那些怪物杀我的家伙的错,是他不分场合无差别攻击导致其他人受伤,我只是受害者而已,我有什么责任啊?”   “而且我让你陪我出去也是合理的吧?这不就是请你们的目的吗!你见过谁家请保镖,保镖有资格不让雇主出门的啊!?”   古沢不耐的迈开步子,“行了行了,我现在就给你打钱,没有意见了吧?”   古沢健吾拿出手机,给孔时雨提供的第三方不记名账户转了账,然后得意洋洋的露出记录,一副笃定对方不会再拒绝的表情。   他大概就是这么对待上一任保镖的。   古沢健吾毫不犹豫转身走的飞快,完全不等伏黑惠说些什么,就兴致勃勃的掏出钥匙上了车,把那副能够看到诅咒的眼镜摘下来抛到副驾驶上,反而换上了帅气的墨镜。   因为年纪关系开不了车的伏黑惠不得不为了跟紧对方而坐到后排,他沉默了一会,低头面无表情给他爸发短信。   ……我能把他揍一顿吗?   比如说捆起来关着,等到事情结束。   反正对方和孔时雨签下的合约里,只有保护委托人的人身安全和解决掉那个诅咒师这两项内容,以及相应的报酬而已。   赚多赚少无所谓了,反正基本酬金也够了,这家伙总不敢拖着黑市的债不放,而伏黑惠不需要也不想要对方的好评。   ——总感觉被这种人称赞反而不爽。   但显然,父子俩在这方面显然不是一条心。   [陪他出门就有额外的钱可以赚,那干嘛不赚?]   甚尔的回复一如既往完全不出惠的预料。   万一牵连到普通人怎么办!?   伏黑惠怒气冲冲的在手机屏幕上打字质问,然后眯起眼,仿佛只要甚尔敢说出和这垃圾委托人一样的话,他就要把人通过影子拽出来打一顿。   [你先前不是说已经把新一轮的咒物清理掉了吗?]   甚尔的回复发了过来。   [那短时间内没关系吧?反正我这边进展不错,已经锁定目标了,不会让他寄新的咒物的,你们离我远点就行……嘛,顺利的话今天就能搞定了。]   后面紧跟着的是甚尔发的定位。   已经找到人了?   伏黑惠愣了愣。   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不过那毕竟是甚尔……那个烂人也就只有在这种事情上称得上专业。   这么想想,有这种效率也不奇怪。   伏黑惠呼出一口气,垂着眼把位置和消息跟委托人说了一声。   “哦?已经找到了人吗?”   委托人这回倒是老实的避开了甚尔发来的位置,或许是因为听到了好消息,他语气都轻快了几分:“效率不错嘛,那就更要好好去庆祝一番了!”   伏黑惠:“……”   别墅区离市区有一段距离,古沢健吾路上不知道忽然起了什么兴趣,开始随意找伏黑搭话。   问年龄,然后是出身,喜好……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   伏黑惠全部冷淡的无视了。   毕竟和在高专的时候出任务不一样,他这一世没有辅助监督提供的情报,不清楚雇佣他们的委托人的背景,完全是在看钱行事。   因此在察觉到对方极大可能不是什么好人之后,伏黑惠对其的好感直接降低到了冰点,勉强维持着对雇主的表面礼节。   能不答话就不答话。   然而伏黑疏离冷淡的态度似乎不小心激怒了对方。   来到商业街,伏黑惠莫名其妙成为了拎包的那一个。   对方理由找的理所当然:   “你该不会让我拎吧?别开玩笑了啊,不说你是我雇佣的保镖,听我安排本来就是义务,最重要的是——我出门什么时候拿过东西?这可是在大街上,万一被人拍了照,拎着一堆东西的我可没办法摆出合适的姿势。”   不,你完全是故意的吧。   因为不敢明面上撕破脸皮,所以就用这种方式来报复。   伏黑冷漠的心想。   手里大包小包包括但不局限于西装、红酒、皮带、墨镜、领带、手表……重的要死。   又不能当众在大街上把这些东西放进影子里,伏黑也不想让对方知道自己影子的能力——先前的咒具都是从对方视线死角拿出来的,被问到也不会回答,他也就任由着对方猜测。   说起来,古沢健吾这家伙相当奇怪。   明明已经见识过伏黑惠的实力,知道对方的危险性,却依旧会在言行举止中不经意的透露出一丝让伏黑感到不舒服、却又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的微妙态度。   自认为上等人的自傲?对他们这种人的鄙夷?   有点像但又好像不对。   似乎和年龄有关。   伏黑惠想起对方在车上搭话时,看了自己几眼后第一时间问自己的年龄的事。   ……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不太愉快的东西,但又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伏黑惠一面跟在委托人身后,一面垂着眼睑思考,在走出满是奢侈品的商业街时,他忽然发现自己那个委托人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离自己已经十来米远了。   不由皱起眉,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结果就在前方路口的拐角,他猝不及防之间被以夸张速度匆匆跑过的路人猛地撞到了肩膀。   力气大的让人震惊,肩头都闷痛了起来。   手不由的一松,几件没拿稳的东西啪啦的掉了一地。   “呜哇,抱歉!”   双方都一个踉跄,拉开距离,撞到伏黑的那人匆匆的停下脚步,急急忙忙的蹲下来把掉下来的东西捡起。   “真的对不起!!你突然从拐角跑了出来我没注意到……啊啊,我不是故意的,因为有很重要的事情所以有点急,你没事吧?撞到哪里了?需要去医院吗?”   是处于变声期的少年音,微哑却带着明显的稚嫩。   似乎真的愧疚到不行,声线都因为紧张和担忧而慌张到颤抖。   ……到底是谁啊!   这种夸张的力气和速度。   在大街上这样跑真的没问题吗!?   “嘶……”揉了下自己的肩膀,伏黑惠皱着眉抬起头,刚想要张嘴说些什么,恰好和粉发的少年对上了视线。   伏黑惠愣住了,半晌后瞳孔紧缩。   而不知道为什么,那名粉发的少年也微微呆滞在了原地,他“欸”了一声,盯着伏黑好一会,缓缓露出了有些迷茫困惑的表情。   虎杖……?伏黑惠绷紧了身体,像被吓到的猫一样睁圆了眼睛,在心里喃喃对方的名字。   这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啊,对了。   这里是仙台,就是虎杖本人的老家,会遇到也不奇怪。   只是,仙台的人口已经超过了100万了吧?   这都能够遇上,到底是什么奇妙的运气才能实现这不可思议的概率?   在突然就安静下来的诡异氛围里,率先开口的是一头粉发的少年。   “那个,请问我们……是在哪里见过吗?”他犹犹豫豫了好一会,有些唐突的说道。   “……?”伏黑被对方的问话吓了一跳。   不,没有吧?   这一世根本就没有见过面,对方总不可能和他一样莫名其妙的重生回来。   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问话到底有多么奇怪,虎杖在说完之后也反应了过来,他立即手足无措的摆摆手,露出了有些慌张和不好意思的笑容。   “抱歉抱歉,我不是想要拉关系逃避责任的意思,我只是……不,我是真的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而已。”   在见到那双绿眼睛的瞬间,莫名其妙带着红和黑双色的画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然后心都揪起,但仔细去回忆,却又什么都没有,脑袋空空如也。   “没见过。”   伏黑惠怀疑的看了他一会,没在那写满迷茫的脸上看出什么,最后干脆利落的移开视线。   刻意摆出冷淡和不耐烦的神情,然后从虎杖手里把各种购物袋抢了过来,他低着头,匆匆想要走过。   “欸?不是,那个……等一下!”   虎杖“啪”的抓住了黑发碧眼的少年的手腕,拽了一下之后很快就又放开。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对方紧皱的眉和写满不耐疏离的神情,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半点因此退缩的意思:   “……我是想说,你要不要先看看东西有没有被摔坏吧?因为刚刚那下好像摔的不轻,还有身体呢?你身体没事吧?抱歉啊,因为我这边出了点事,一时着急所以跑的太快了……那种速度撞到应该很痛吧?”   对自己异于常人的体能相当了解的虎杖越说越慌,他愧疚的眨巴眨巴眼,最后在那黑发碧眼的少年冷淡的神情下,紧张的闭起眼,非常有诚意来了个大鞠躬:   “真的非常对不起!要是摔坏什么东西的话,我一定会赔偿的!”   ……大部分都是布料,要说易碎品的话只有红酒、手表和墨镜了吧,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损坏,但这东西的价格现在虎杖绝对赔不起。   伏黑惠会当场检查才怪,哪怕真的摔坏了他也只会说没坏。   所幸委托人走到了前面,没注意到这边的事情。   “没事,不用了。”伏黑后退一步,面无表情的说。   “欸?但是你还没检查……”   “啰嗦。”   伏黑抿了抿嘴瞪了他一眼,“你不是还有紧急的事情吗?赶紧去吧,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啊,抱歉……”   伏黑惠呼出一口气,抿着嘴快步往前走,虎杖这回没拦,只是眨也不眨的看着对方的背影,在对方跑出快十米后,忽然就双手摆出喇叭状:   “喂!!我是虎杖,虎杖悠仁,在西中上学,要是真有什么东西摔坏的话请一定找我赔偿!!”   赔偿赔偿赔偿……   仿佛耳边都有回音。   ——闭嘴啊,你这个特级笨蛋!   被震住的伏黑惠步子一个踉跄,深吸一口气,然后头也不回的跟上委托人,假装不知道对方在和自己说话。   “那小子在说什么?什么东西摔了?”委托人回头看了一眼。   伏黑惠:“……不知道。”   。   虎杖悠仁唯一的家人——他的爷爷虎杖倭助不小心晕倒在了大街上,被路人送往了最近的医院。   所以接到电话的虎杖才会慌到不知所措的全力往电话里所说的医院地址跑,还不小心撞到人。   幸亏那人没什么大碍,而他爷爷也平安无事的醒了过来。   “就是低血糖而已,大惊小怪的!”   输了葡萄糖之后的精神抖擞的老人哼了一声,“还急匆匆的赶过来干什么!?既然是周末就给我出去和朋友玩,少往我这个老头子身边凑。”   “没办法啊,突然接到那样的电话,会被你吓到不知所措也是正常的吧!”   虎杖拉了把椅子,坐在老人身边,被老人大声指责自己大惊小怪的时候,还相当不高兴的鼓起脸:   “我可是一路全速跑过来的,还不小心撞到了人,幸好人家很宽容的原谅了我。”   “道歉了吗?”   “那是当然的吧?”虎杖挠了挠自己的脸,“其实我还很担心他有没有被撞伤,毕竟我那个时候跑的速度还挺快的,而那个人看起来有点纤细……还把他手上的东西撞掉了,不知道有没有摔坏啊,听声音里面好像不止衣服。”   而且。   虎杖老是会不由自主的回忆起对方的绿眼睛。   还有那张虽然好看,但表情却相当冷漠的脸。   ……真的好眼熟啊。   “喂,爷爷,我以前有见过黑发绿眼睛的男孩子吗?”   虎杖下意识的问他唯一的家人,在空气中手指比划了一下:“这么高,皮肤很白,眼睫毛超级长,但是表情很臭。”   “啊?我没见过。”   “这样啊……”   也是。   他记忆力很好,连他自己都没有印象的话,爷爷大概也不会知道了。   所以总觉得相当莫名其妙。   虎杖倭助输完葡萄糖后留院观察了数小时,确定没事才被允许回家,只是因为年纪大了,低血糖昏迷存在一定风险的的关系,他们在离开前还被医生认真叮嘱了一堆注意事项。   整个白天脑子都被那对绿眼睛霸占了思绪的虎杖今天早早就睡觉了。   他试图想要通过睡眠来驱逐那让他不安宁了一整天的莫名情绪。   却没想到连梦都没有逃过。   。   ——是梦吧?   虎杖恍恍惚惚的反问,却因为太过真实的场景而有些不确定。   整个世界仿佛都笼罩着一层阴秽的气息。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比印象中大了足足一圈,很多伤疤,指甲都带着血迹和泥土。   上衣也破破烂烂的,露出来的结实的身体也是遍体鳞伤。   [没事吧?虎杖?]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扭过了头,看不清脸,但一对绿眼睛却非常的瞩目。   那人和自己差不多高,大概二十岁上下,同样有些狼狈,他担忧的看着自己,然后喊了自己的名字。   [▇▇……]虎杖听到自己也开口喊了对方的名字,应该是名字吧?但是却无法识别发音。   [很累吗?抱歉,我们没有时间休息……该走了。]对方推了推自己,[不要在一个地方停留太久,两边的追兵都会很快过来……]   好像是在逃亡。   欸?是逃亡的剧本吗?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实际上他什么也不用想,因为这个比自己年长了一大圈的身体会自动和眼前这个有着一对漂亮绿眼睛的人交流。   似乎是同伴吧,两人结伴的行动着,路上被各种怪物和人类袭击,然后一同合作反击。   疲惫,绝望,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无措。   这个世界,好像是已经被怪物占领了的世界。   我梦里的世界有那么不科学的吗?我其实是个想要拯救世界的中二病?   虎杖迷茫的歪着头。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   这不是和同伴并肩作战拯救世界的冒险,而是世界沦陷的绝望篇章。   梦境很破碎,也相当的不衔接。   时而被怪物追杀,时而是人类的追杀。   不是,他为什么会被人类追杀啊?   虎杖的困惑没有答案。   他只知道画面再次一转。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浑身乏力虚弱的自己似乎莫名其妙的被那个绿眼睛的青年挡在了身后。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现在又是什么状况?   总之他周围都是各种各样的非人存在,而最面前站着的则是两面四手的怪物的王。   难以想象的压力施加在身体上,光是站着都会不由的淌下冷汗,心跳疯狂的鼓动着,连带着思维都开始动摇。   [等一下!▇▇,我和你一起战斗——]虎杖听到自己说。   [你这个好不容易活下来的家伙给我老实点,既然已经虚弱成这个样子了,就不要来给我添乱!]   有着一对绿眼睛的人凶巴巴的按住了他的脑袋:   [两个人一起谁都走不掉!▇▇就交给我吧,本身最初就是因为我的原因他才会复活……说来很奇怪吧,我之前就觉得我迟早会和▇▇有一战。]   腿骨骨裂,肋骨断了三根,身上还有多处深可见骨的割伤,看不清长相的绿眼睛青年惨白的脸上露出了凝重的神情,脚下的影子像是流水般涌动着,把从他身上滴落的血液吞噬殆尽。   然而就算这样,绿眼睛的青年依旧用那沙哑的声音没有半点迟疑的说:   [我绝对会解决掉这里全部的咒灵,只要▇▇死了的话,咒灵那边的力量也会被大幅度削弱,到时候,人类的压力会小很多——]   虎杖听到自己在低吼:[你现在的状态怎么可能打的过!伤势且不说,你的式神已经几乎被破坏完了吧!?]   [可以的,式神越少我就越强……]有着绿眼睛的青年回答,[而且,哪怕所有式神都被破坏,我有影子也足够了,影世界是我的主场,哪怕杀不死,只要让他再也无法出来……]   [等一下,▇▇,你想做什么……?你最后会怎么样?你还会回来吗?]   没有回答。   虎杖听到自己的声音开始颤抖:[喂!▇▇,你还会活下来吧!?]   没有回答。   [让我来负责垫后啊!说到底你根本没必要再救我!你不是一直在说吗?万一自己救下的人又杀了人怎么办——所以你没必要再为了我拼命啊?我已经不是你想要救的那种人了啊!]   还是没有回答。   绿眼的青年吐出口血,他咬着牙摆出手势,在影子铺天盖地的从地面涌起的那瞬间,身体上原本就触目惊心的伤口更加严重的崩裂开来,铁锈的味道刺鼻到昏眩。   虎杖心都揪起,他撑起身体跑了过去,然而却在下一秒被影子狠狠的甩出了十米开外。   [少废话了,你这个特级笨蛋!你现在已经不再是容器了,刚刚和▇▇的分离给你带来的负担很重,你的状态没办法垫后,所以快点逃,虎杖!!]   有着绿眼睛的青年声音嘶哑的大喊着,大面积的影子将现实上下颠倒。   [……在▇▇老师回来之前,你要想办法撑下去……抱歉,现实世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话语落下一瞬间就彻彻底底消失不见,影子铺天盖地的吞噬了除虎杖本人以外的一切。他在原地呆滞的睁着眼,一直等,却再也没有等到那个人回来。   那双绿眼睛消失在了影子的浪潮当中。   影子里面的世界会发生什么?   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乱七八糟的世界,完全听不清楚的关键字,还有那在几乎让人崩溃绝望的无力感,支离破碎的在脑子里打转。   最后不知道是谁发出了悲鸣。   我自己?   。   2015年,仙台,晚上十二点三十五分。   年仅十二岁的虎杖悠仁从床上猛地惊醒,他抱着自己的脑袋嘶了一声。   “噩梦吗?可恶……头好痛啊。”   。   同一天。   五小时前。   七点三十五分,仙台市中心最大的酒店。   某一家集团在这里包场,举办了新产品发布会,似乎是很有突破性的技术,他们顺利的邀请到了不少上流人士参与,甚至包括铃木、赤司、迹部日本三大集团的代表。   发布会结束之后还有重要的社交环节,因此这场宴会会持续到晚上十二点。   富可敌国的铃木家的二小姐铃木园子是跟着她的父亲一起过来的,只是作为三大集团之一的铃木家的女儿,备受家庭宠爱的园子压根不需要去进行任何她不喜欢的社交活动,像这种发布会,她一般都是没有任何兴趣。   但是——   “我听说他们给古沢健吾大人也发了邀请函!”   棕色短发的少女捧心,眼神闪闪发光,满脸期待:“不知道会不会来呢?”   “古沢健吾是……最近那个很火的电影明星吗?”   身为园子的挚友,被铃木家二小姐一同邀请来的毛利兰回忆了一下,“这种发布会还会邀请明星的吗?”   “不,一般来说不会啦。”园子哼哼的露出笑容,单手叉腰稍稍仰头,“但是健吾大人不单单只是明星,还是古沢家的长子哦!所以邀请函给他也不奇怪。”   “古沢家?”   “最近几年里兴起的新集团啦。”   毛利兰身边穿着蓝色西装的小孩子抬头插话:“建筑业起家,然后因为长子古沢健吾加入娱乐圈之后,现在开始往电影业等各种影视方向发展。”   “柯南你这小鬼知道的还真多啊。”园子挑眉,弯腰看了对方一会,“难道说你也喜欢健吾大人吗?”   “……只是在电视看到了而已。”   柯南垂着死鱼眼干笑了两声,心想毕竟那家伙这段时间遇到的[意外]未免太多了一点,连带着古沢家的新闻都上了头榜,他这种喜欢关注各种新闻的侦探不知道才奇怪。   “总之,兰!你陪我去找找健吾大人到了没有,至于你们的话——”   园子扭头看向了因为邀请毛利兰所以附带一群小鬼。   寄宿在毛利兰家的江户川柯南,还有柯南的同学,自称少年侦探团的四个小孩子。   “自己去玩啦,反正宴会的东西随便吃,也有给小孩子准备的游戏,需要什么和服务员说就好了,记得不要给别人添麻烦哦?”   园子说着摆了摆手,拉着毛利兰快快乐乐的往人群走去。   “等一下,园子,没有大人跟着他们没关系吗?”   “没事没事,我已经拜托过服务员注意一下他们了,而且就在宴会厅里,有什么事我们也能很快赶过来……你家小鬼头不是挺早熟的吗?而且他们也有带电话,没关系的啦!”   两名少女一同走远,剩下的小孩子们面面相觑。   “那现在是不是可以去吃东西了!”胖胖的小岛元太欢呼着举起手。   “欸?我想去游戏厅玩啦!”侦探团里的另一个成员圆谷光彦摇头。   “可是啊,难得来那么高级的酒店,不吃东西的话不是很亏吗?”   “说的好像也对啦……”   “那就干脆先去吃东西,吃完再去玩吧?”柯南两边都不怎么感兴趣,他觉得自己就是来看管这群小孩子的,“反正还有很长时间才结束。”   提议立马被通过了。   于是在这群小孩子里唯一两个“早熟”过头的存在——灰原哀和江户川柯南像大家长一样看着其他三个小孩绕着宴会桌上摆放的精致餐点打转。   “中间的蛋糕好漂亮……”吉田步美踮起脚,睁大了眼睛,眼神发亮的说。   光彦:“啊,真的,看起来好像好好吃的样子!”   元太:“那就拿一个吧。”   光彦试图去拿,但是踮起脚也不够长,“但是好远啊……手完全够不到啊!元太,你个头比较大,你帮步美拿一下吧。”   “哦!那就让我来吧。”   胖胖的男孩子立即拍了拍胸口,一副包在他身上的模样。   然而手也不够长,只能勉强抓住了蛋糕刀,然后使劲的垫脚往前够。   “喂,不够高的话就让服务员帮忙……元太!”柯南话还没说完,元太就一个脚滑,呜哇了一声,整个人都朝长餐桌扑了过去。   ——被人眼疾手快的拽住了后领。   路过的少年把差点扑到餐桌上的小孩子拉起扶稳,他抬眼看了看这群小孩子较劲的目标,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干脆利落的接过那个胖胖的男孩子手里抓着的蛋糕刀,替他们呈了一小块蛋糕放到盘子里。   “要是拿不到的话,和服务员说一下就可以了,刚刚那样太危险了,上面还有餐刀呢。”   黑发碧眼的少年弯下腰,轻声的开口,然后把那个盘子递给了他们,他歪了歪头,用那对绿眼睛耐心的看着这群小小的孩子,“还需要什么东西吗?”   “不用了!”步美上前一步,伸手接了过来,然后露出灿烂的笑容:“谢谢大哥哥。”   “……不用。”黑发碧眼的少年顿了顿,双手重新插入口袋,“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先走了。”   。   “怎么了吗?名侦探?”灰原哀看着身旁的同伴,顺着他的视线朝看去,发现对方正看着刚刚离开的那个少年的背影,“你在看刚刚那个人?他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就是有点在意……”柯南唔了一声,“你觉不觉得来这种宴会,那个人穿的衣服有点太过休闲了,都是方便行动的弹性宽松布料,虽然藏在了衣服下面,但因为布料不厚的关系,隐约还是能看出来带了护膝和护肘。”   “一点也不奇怪。”灰原哀盘着手歪头,“那孩子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吧?说不定是哪家的小少爷想要去玩所以才穿成这样,你别忘了这家酒店后面有室外运动场哦?”   “不,他应该不是什么少爷。”   柯南摇头,然后继续说道:   “他明显不太习惯这种场景,从表情和动作上看起来有点拘束,如果是哪家的小少爷的话,这个年纪了应该不会这样了,而且,他的衣服到鞋子都是很普通的平民牌子,不像是上流社会的孩子会在这种宴会上穿的款式,当然也不排除例外,只是——”   灰原哀:“只是?”   “你看……虽然很不习惯这种程度的上流宴会,但他却一直在大厅各个地方走动,视线也在四处移动,正常人如果不适应一场聚会的话,一般来说大多都会选择远离人群中心吧?例如待在像阳台那样比较安静隐蔽的小范围空间里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灰原哀:“确实……”   “而且,考虑到对方的年纪,正常来说,十二、三岁的少年比起在宴会厅闲逛,一般会更喜欢酒店的游戏室或者运动场,再不济和元太那样吃东西,或者和同龄人交流……但他统统都没有。”   不说话,只是一直在移动位置,一点点的把整个大厅的角落看了一遍,不管是略有些谨慎的神情和移动的路线,都表现出了明显的目的性。   柯南手搭在下唇,微微低着头思考。   ……就像是在检查附近是否有什么危险的东西。 第22章   伏黑惠是以古沢健吾远方亲戚家的孩子的身份这一来参加这场宴会的。   毕竟他现在的身体怎么看都只是个十二岁的少年, 总不能直接说是委托人雇佣的保镖或者男侍,先不提不会有人相信,光是将这种话说出口, 作为成年的那一方都会毫不犹豫被盖上雇佣童工的罪名, 口碑和形象都会变的岌岌可危的同时, 从身份来看, 雇佣一个小孩子跟随在身边的意图都很有可能会被人扭曲。   古沢健吾是明星, 还是古沢集团的长子,所以理所当然, 他不能落下这种把柄。   进入宴会厅之后,伏黑惠就和委托人保持着一段距离开始自由移动。   ——目的是为了警戒并且确保宴会厅内没有被提前放置的、隐藏着的咒物。   惠一直有和甚尔保持着联系,因此他能够确定那个诅咒师现在还在甚尔的监视范围内。   那名诅咒师现在的位置离这家酒店很远, 而甚尔早就已经盯上了他, 算算时间,哪怕再注意周围的路人,现在也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   区区连脸都不敢露、到处躲躲藏藏的诅咒师,不可能逃脱那位天与暴君的手心。   所以伏黑惠现在只要等待甚尔的消息,然后确定周围没有提前安置好的、能够自动解除封印的咒物之后, 这一单委托就能够顺利的完成。   说起来, 今天已经是周日了啊。   伏黑惠想起了重要的事情, 步伐顿了顿,表情有点凝滞。   ……他的检讨书和保证书都还没写。   等宴会结束再回家,已经很晚了啊,他该不会要通宵了吧?   不, 通宵倒是没什么问题, 要是通宵还写不出来才是麻烦。   伏黑惠一面在心里头疼的叹了口气, 一面耐着性子在注意雇主位置的同时沿着宴会大厅的各个角落走了一遍, 他全神贯注的感知着秽气,平静的睁着眼,视线从周边的人和物上仔细全面的扫过,途中还顺手拉住了一个差点脚滑扑到桌上的小学生。   一圈下来,没有发现咒物的气息,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存在。   当然,如果什么都没有的话,这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毕竟宴会厅人太多了,要是出了什么事,不牵连到其他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忽然,伏黑惠放在口袋的手机传来了振动声。   他看了看委托人的位置,然后走到无人的角落里,掏出手机,点开了屏幕。   是短信。   甚尔发过来的。   [已经搞定了。]   惠松了口气,他回了短信,[知道了,我这边也一切正常,我先和委托人说一下,等宴会结束之后我们再会和。]   [不,我会发信息和那家伙说,惠,你离那个委托人远一点。]   甚尔的第二条信息来的飞快。   [……?]这句话有点唐突,惠愣了愣,发了个问号过去。   [你别管那么多,总之离远一点,拿到酬金之前让那玩意别死就成,我马上就过去。]   用语已经看起来有点暴躁,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嫌弃。   黑发碧眼的少年神情有些迷茫的歪了歪头,倒也没有再问,反正过一会就能见面了,到时候再说清楚也不迟。   宴会继续进行着。   然而就在伏黑惠结束和甚尔短信交流之后不到五分钟。   啪啦——   高脚杯摔在地上的脆响和几位女性的惊呼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伏黑惠也顺着声音看了过去,靠中央左侧的位置上,一位穿着红色礼裙,将长发盘起的温婉女性忽然就捂着口鼻,跌坐到了地上。她剧烈的喘息着,眼神颤抖,那精美真皮的手持包都摔到一边,扣子崩开,现金和几张卡都滑了出来。   “这位小姐!?你没事吧?”   服务员赶紧快步走过去确认状况。   那位女性身边的中年男人上前一步,弯腰将人扶了起来,他对着服务员摇摇头,然后皱着眉看着怀里的女性,语气很平淡的说:“没事的,只是老毛病而已。”   女性自己缓了过来,她低咳了几声,窝在那个中年男人怀里,温和又歉意的笑了笑,然后转过头来,对着其他人欠身道歉,“不好意思,我身体不太好,偶尔会因为呼吸问题变成这样,给你们添麻烦了。”   “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中年男人皱着眉问她。   “嗯,也好……”   “那让服务员带你上去吧,楼上有你的房间,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长相柔和的女性性格似乎也很温顺,她不吭声的点点头,她捡起自己掉落到了地上的手持包,把滑落出来的卡也胡乱塞了进去,甚至不检查,直接迈开步子匆匆离开了宴会厅。   这一点小插曲很快就被遗忘,属于上流人士的宴会继续进行了下去。   “他们不是夫妇吗?”毛利兰有些惊奇的拉了拉园子,“为什么他的夫人身体不舒服,身为丈夫的男人却没有半点关心的表现啊?未免也太让人寒心了。”   “夫妇?他们才不是夫妇。”   铃木园子闻言撇撇嘴,“喏,刚刚那个男人,是圈子里出了名的花心男人,每次宴会带的女伴都不一样,那个女人应该只是他最近新找的情人而已。”   “欸??”毛利兰捂住嘴小声惊呼:“情、情人?那个超级漂亮看起来和大和抚子一样的女人?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啊!”   “谁知道呢。”园子耸耸肩,“人又不能只看外表。”   刚刚听到惊呼后,条件反射般跑过来查看状况的柯南闻言抽了抽嘴角,他垂眼看着那位女性离开的背影,忽然皱起眉。   “光彦,元太,柯南——”   步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柯南的思考,他扭头,看着步美在一张桌子旁蹲下,似乎在看着些什么。   她掀起了桌布。   “呜哇,你在干什么啊,步美?”光彦小跑到了小女孩身后,努力替她遮掩,然后小声的说:“钻桌子底下的话,会被大人说教的哦?”   “但是,我刚刚好像看到有什么东西滑了过来。”   步美钻进桌底下抓住了什么,她看了看,很快又钻了出来。   “你们看!”步美摊开手,露出了她找出来的东西。   是一条很小很旧的项链。   元太:“刚刚那个大姐姐的东西吗?”   步美点点头,“好像是从她包里掉出来了,但是这个被桌子挡住了,所以才没有看到吧。”   “这边好像可以打开的样子?”光彦忽然指了指项链上挂坠的尾端。   柯南也走了过去,他看着光彦用手开了挂坠。   薄薄的挂坠下左右隐藏着两张照片。   一张是刚刚那个温婉女性更年轻的时候,和一位不算帅气但很耐看的年轻男子的亲密合照。   另一张则是变的更加成熟一些的女性笑容灿烂的依偎在那个男人身边,而那个男人手上抱着一个小小的、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女孩子,一家三口的合照   那个女孩和温婉的女性长得很像,尤其是那一对漂亮的眼睛。   但和看起来就温婉的母亲不一样。   小女孩的性格似乎很开朗,笑容灿烂的像是向日葵。   “是和家人的照片……?”   柯南奇怪的喃喃自语。   只有男女二人合照的那张的拍摄时间比较久远,从长相也看得出来,上面的人要年轻很多。   而另一张一家三口的合照不一样,很新,看起来时间不超过半年,毕竟照片上的女人的模样和现在的本人看起来几乎没什么差别,很明显可以看出来这是近期的照片。   但是这样就很奇怪了。   这条项链看起来似乎有一段时间了,但是并不破旧,看得出来有被好好爱惜,照片上的人笑容甜蜜,看起来就是相当恩爱的夫妻和他们可爱的孩子。   可为什么那位女性现在却在给别人当情人?   感情破裂?那也不至于那么短时间内就变成这样啊,毕竟还有孩子在。   步美从光彦手里拿回了那条项链,把打开的挂坠合上。   “我们去把这个项链还给刚刚那个大姐姐吧。”步美双手握紧那条项链,神情认真的看向自己的同伴:“这肯定是很重要的东西,那个大姐姐的身体不好,要是发现不见了的话,说不定会着急过头出什么事……她才离开没多久,现在追过去或许还赶得上!”   步美这么说着,期待的看着他们,少年侦探团们自然不会拒绝。   其实把项链交给酒店管理处理就可以了,他们会派人把东西送上去。   只是柯南总觉得哪里不对,项链上的照片和刚刚那个女性本人存在的明显矛盾让他有点在意。   还有刚刚那场闹剧……呼吸道疾病?   不,恢复的有点太快了,而且离开的速度也不太对,比起病理性的疾病,更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产生的短暂的心理性呼吸困难。   反正在宴会厅也是闲着,柯南干脆就按照自己的好奇心决定了行动。   “但是我们根本不知道她住在哪个房间吧?这家酒店可是有足足28层啊!”   “没事的,你看。”柯南指了指隔壁电梯,显示屏的数字一路变动到了25层后停下,“这家酒店被包场了,除了宴会大厅的人没有别的住客,而刚刚从大厅里出来的只有那个女人,所以她的房间应该就是在25楼。”   “但是要怎么知道在哪个房间呢?”   柯南带头走进了电梯,跳起来按了25楼,随口给身后的小孩子们解释“看房间门口的显示屏,这场宴会才开始了没多久吧?虽然有给客人们准备休息的房间,但这个时间点会回去的应该不多,如果房间有人的话,显示屏上会亮起[请按门铃]的标识,应该不难找。”   “原来如此——”   仿佛再度玩起了侦探游戏,几个小孩子兴致高涨。   而另一头。   正因为伏黑甚尔发过来的好消息而精神焕发的古沢健吾在女性离开没多久后收到了邮件。   接连响了五下才停止。   他困惑的掏出手机,一面嘀咕着到底是谁发那么多封扰人清闲,一面点开了屏幕。   他嘴角的笑容在看到邮件内容后瞬间凝滞,然后神情变得极其阴晦可怕。   上面是照片。   五封邮件,前四封都是照片,可爱的、属于孩子的照片。   男孩子和女孩子都有,最小的才五岁,最大的是十二岁,无一不是长相精致漂亮的类型。   最后一封邮件没有照片,而是一个附件和短短一句话。   [你觉得我手上有没有录像呢?   请在十分钟内到楼顶来吧,古沢先生。]   “怎么了吗?古沢君?”原本还在和他聊天的富家小姐奇怪的看着他瞬间难看起来的神情,轻声询问。   “不,没什么。”古沢健吾勉强笑了笑,“我有点不舒服,想要休息一下。”   这么说着,这位长相俊秀的明星迈开步子往角落里走。   他点开了附件,里面是录像的截图。   截图的画面让他彻底黑了脸。   古沢健吾神情狰狞的把所有邮件都删掉,然后死死咬牙,抬头朝周围看了一圈,确定没人注意到自己后才松了口气,他缓慢的手机塞回了口袋里,在原地顿了顿,然后怒气冲冲的快步往宴会厅外走。   走了没几步,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停下脚步,对着远远跟着自己的伏黑惠招招手。   伏黑惠走了过来,“怎么了?”   “我有事要到楼上一趟……你跟过来。”委托人声音低哑的说,“你缺钱对吧?待会可能会有让你赚外快的机会了。”   伏黑惠:“……”   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伏黑惠皱着眉看着他,倒也没拒绝,毕竟在委托金到账之前,他的确得护着这嘴臭又自私的家伙的命。   两人上了电梯,按了顶层28楼的按钮。 第23章   这一世的伏黑惠, 大概是在十岁左右开始跟着甚尔去黑市接委托的。   因为有着上一世的经验、咒力和已调伏的式神,所以在大多数时候,和诅咒战斗对于伏黑惠来说并不算难, 更别说还有甚尔在。   父子搭档在短板上的互补和天然的默契, 让至今为止没有一件委托能够威胁到他们,哪怕单独出行时受了比较严重一点的伤,影子里沉睡着的咒灵妈妈也会立即惊醒, 伸出那双手拥抱他们, 将那伤口复原。   尽管现在的身体过于纤细而有些不便, 但伏黑惠毕竟是曾经与多个特级对战过的术师。   因此比起单纯的和诅咒以及诅咒师战斗,不得不和委托人交涉这一事实, 反倒是要更加让惠难以适应。   和在高专时只需要听从老师的安排去祓除诅咒的日子不一样。   没有[窗]的情报和辅助监督对委托内容以及委托人背景的调查, 在黑市[不探究雇主意图和过去]这一潜规则的默许下, 和甚尔一起成为黑市的术师杀手的伏黑惠往往根本不知道雇主的底细。   所以在这样不知情的前提下。   你根本不清楚自己到底在保护什么人。   甚尔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惠还没有习惯。   偶然间目睹到的[真实]和[真相], 要远远比想象中的更加露骨震撼以及难以置信。   。   顶层28楼是观景大厅,室内的装饰精美低奢,中央的钢琴用绒布盖上,透过落地的结实玻璃窗,能够从一个广阔的视野看到仙台市夜晚灯红酒绿的绝佳景色。   虽然没有开灯,但月光也已经照亮了室内。   ——将地上散落着无数的照片清晰可见。   穿着红色礼裙的女人头发披散了下来,她腰背挺直的坐在钢琴椅上, 漫不经心的看向匆匆赶来的男人和他身后神情谨慎跟过来的少年。   她是……刚刚从宴会厅里以身体不适为由离开的女性?伏黑惠注意到了这一点。   而古沢健吾的注意力则是完全被地上散落的无数照片吸引了。   他脸色变的极其难看,立即心虚又恼羞成怒的蹲下来努力的捡着, 却因为数量太多怎么都捡不完。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照片?不可能会有照片才对, 你到底是怎么拍到的!?”   古沢健吾淌着冷汗, 在女人仿佛看戏般愉悦的表情下,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低吼了起来:   “你想要干什么?威胁我吗?敲诈吗?哈,想要钱?你这个贱女人,来吧,报个价,算你赢了……把底片和视频原片交出来要多少钱,报个价吧!”   “钱?那种东西无所谓啦……我不缺钱,我可是诅咒师啊,虽然术式没什么杀伤力,但总是比连诅咒都看不到的普通人好得多,年轻的时候已经赚了不少钱了,已经足够我花一辈子啦。”   女人嘴角缓缓勾起笑容,发出了呼呼的笑声:“我啊,只是想要你彻底身败名裂,然后死相凄惨而已。”   “诅咒师?”委托人喃喃自语,“这半个多月来要杀我的人是你?不,但是不是说已经杀死了那个诅咒师吗?”   “确实杀死了,其中一个,我的爱人。”   女人神情骤然冰冷,“你这次雇佣的人似乎要比上一个废物要强得多啊……如果再给一点时间,大概连我这个同伙的存在都会被查出来,因此我不得不在那个实力强悍到变态的男人赶过来之前豁出一切解决你。”   女人眼睛紧紧盯着他,嘴角笑容越来越大:   “不过也不糟糕嘛,反正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了,把[那个]拿出来了也不错……不,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就不该顾虑到那东西的恐怖,早就该把[那个]拿出来了。”   “居然是同伙吗……!”委托人咽了咽唾沫,他立即后退几步。   他可没想到会是这样。   毕竟在收到邮件的照片时,古沢健吾本以为只是个不知死活的私家侦探或者狗仔队想要拿这些东西敲诈他,带上伏黑惠也只不过是以防对方不肯交出原片的时候,方便让他买凶杀人而已——反正黑市的雇佣兵不都是这种看钱行事的杀人鬼吗?如果钱给的足够多的话,或许别的什么要求也不是不可能实现。   但没想到会是诅咒师的同伙。   他几乎是失控的朝身旁的少年嘶吼,“那你们在做什么啊!?我雇佣你们可不是为了让你吃白饭的,杀掉这个女人啊!她可是诅咒师的同伙,你们的委托还没有结束吧!?快点杀掉她啊!”   伏黑惠没回答。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地上的照片。   绿眼睛睁的圆圆的,瞳孔紧缩,身体僵硬。   “这是……什么?”惠轻声的问。   “什么啊,原来你不知道吗?”女人挑眉,“我还以为你和这家伙先前雇佣的那个诅咒师一样,对这些事知根知底的呢。”   “……这是什么?”伏黑惠无视了大呼小叫的委托人,颤抖着看向前方的女性,重复问了一遍。   “不是已经展示的很清楚了吗?”   女人弯起眼眸。   伏黑惠心凉的透彻。   。   照片上是[孩子的死],惨不忍睹的死状,几乎让人窒息。   还有凶手[陶醉的脸],因为满足了自己的癖好,露出笑容的脸。   被隐瞒的事实不言而喻   “我的术式,简单来说就是操控小型生物,老鼠,鸟,昆虫……其中一种效果就是能够共享它们的视线,虽然局限性很大,实用性也不高,但对付人类的话却很方便,比如说装上微型摄像头就能够记录罪证,一只鸟或者一只老鼠就足以让被封印的咒物放置在目标身边就能杀人,回收咒物也很简单……”   女人微微垂下眼睑,忽然自嘲一声:   “我啊,一直有和女儿养的鹦鹉视野共感。”声音越来越低,表情也渐渐冷淡了下来,“所以,在女儿被这个变态恋童癖虐待致死,甚至伪装成火灾将人尸骨都烧的一干二净的时候,我一直、一直看在眼里,但是没有赶上……就在一个月前。”   女人神情逐渐扭曲:“区区一个连诅咒都看不到的、只会不断引起负面情绪,不断制造诅咒、完全没有价值的恶心垃圾……!!”   伏黑惠看着地上其他的照片。   不止一个孩子。   “其他的照片呢?”伏黑惠问,“其他照片的孩子呢?”   “你要是去查一查的话,大概还能看到他们的寻人启事吧。”女人回答:“虽然是再也找不回来的那种,毕竟我亲眼看着他们死掉了,啊,说起来,你的年纪也没多大嘛,那个人没对你做什么吗?还是说没来得及做什么?”   伏黑惠愣愣的看着她。   女人薄凉的眼神让人喘不过气。   “为什么不救他们?”伏黑惠忽略了后半句,下意识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从对方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   “如果是你这样的术师我还会考虑插手,但……我为什么要救和我没有半点关系,连诅咒都看不到的普通人的小孩?”   女人冷漠的反问,“连咒灵都看不到的普通人,死了就死了吧,反正活着也只会产生诅咒罢了,更何况,我要是出手救了他们,我就没法拍下这种决定性的证据了。”   言语中对普通人的轻蔑和漠视扑面而来。   一部分诅咒师对普通人的恶意,要比还会用言语去粉饰自己的某些咒术界高层来的直白的多。   他们爱着自己血脉相连的女儿,却也轻视着看不到诅咒的普通人的性命。   这种轻蔑和不屑,仅仅只是些许的神情就足以暴露出来。   啊啊,说到底,诅咒师之所以被称之为诅咒师,就是因为其不受约束的危险性和异于常人的三观。   伏黑惠:“……尽管他们和你的女儿差不多大?”   “别把我的女儿和他们相提并论!”女人说:“我的女儿是拥有咒力的!如果活下来的话,大概明年就能觉醒术式了,她的价值可不是那些普通人能比得上的。”   术师和非术师,被这部分人视为了有价值和无价值的评判标准。   没有咒力、看不到诅咒的话,不管死活都毫无价值——这在这一部分术师眼里,就是不容置疑的常理。   所以才会毫不犹豫的将普通人也牵连进来。   原来如此。   不管是眼前这个可怜又可恨的女人,还是自己那无可救药的委托人。   ……都是让惠无比厌恶的那一类型。   “你倒是快点动手啊,还费什么话啊!?”   不管怎么大吼大叫都被无视的委托人最终气急败坏的朝少年伸手,试图拽住对方的衣领。   但是被少年反抓住了手腕。   神情冰冷的少年睁着漂亮的绿眼睛,他微微上前一步,动作瞬间加快,干脆利落的在朝脸狠狠给了一拳之后,流畅狠厉的卸掉了对方的手骨和腿骨,然后扫腿打乱对方的重心,将人翻了一圈后摔在地上,一脚踩住了对方的脑袋。   男人因为剧痛而发出的哀嚎被视而不见。   “这个家伙可以交给你处理。”伏黑惠在沉默片刻后,努力保持着最后的理性,他平静的看向了女人,“作为交换,你把安置在这里的咒物给我。”   “哎呀。”女人有些意外:“这样好吗?你会拿不到酬金的吧?”   “无所谓。”惠神情冷淡。   比起继续去保护这个哪怕按照普通人的法律也毫无疑问是死刑的委托人,惠宁可毁约。   虽然次数不算多,但惠也的确不是第一次因为委托人太垃圾了的关系而毁约了。   更别说这回的委托人在惠见过的垃圾委托人里面,也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大垃圾。   伏黑惠现在更在意女人所说的[那个东西]。   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东西,但毫无疑问是咒物,而且还是危险的咒物。   这栋酒店……人数可不少,脚下的垃圾无所谓,但其他人却无法视而不见。   然而女人却是在短暂的呆愣后笑出了声,“什么嘛,诅咒师里居然还会有你这样的人吗?真是想不到啊,我还以为你会看在钱的面子上带着你的委托人逃跑,妄我还费尽心机准备了那么多东西……不过真遗憾,已经来不及了。”   “什么……?”   “我和我的丈夫啊,术式都没什么攻击性,也不太擅长体术,所以我们杀人,一般来说都是投放咒物……和咒灵。”   女人的丈夫术式效果是[封印]。   以极短的封印时间作为交换代价,换来了最强的封印效果,哪怕是术式本体死亡也会依旧存在。   如果对象是咒物的话,二级以下的咒物能够完全遮掩气息三天,一级的咒物五小时,特级的咒物……遮掩气息的效果只有两个小时。   不仅仅只能够封印咒物,咒灵也一样。   将咒灵封印在物品里,在时限结束之后,封印自动结束,咒灵就能够得到自由。   实力还算不错的咒灵,以及危险的咒物,二者合一带来的恐怖几乎是毁灭性的。   “[那东西]可是我们夫妇差点把命赔上才弄来的哦?要掩盖那东西的气息也是费劲了心思。”   女人看了看时间,对着被少年踩着的男人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请放心,在你被诅咒撕扯到死无全尸之后,我提前通过电脑设置好的邮件,会将所有的照片和视频上传到网络平台上。”   “算算时间,封印应该以及差不多解除了。”   话音刚落,铺天盖地的阴秽气息从下方传来。   伏黑惠猛地睁大了眼睛,身体震了震,惊慌的朝下方看去。   这浓郁到几乎可以称之为[可怕]的气息是——   脸上淌下了冷汗。   不会错的,毕竟已经见过好几次。   这个气息是……宿傩的手指!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咒物能够拥有这种可怕的气息。   按照那个女人的说法,还有用同样的封印方式安置在这里的高级咒灵在。   封印如果是一起解除的话……手指被本来就级别不低的咒灵吞噬掉,那么最后的结果至少是变成一级、不,会变成准特级以上吗?   “啊、啊啊啊——”   似乎是被女人的话语逼到了极限。   就在伏黑惠因为那股气息而惊慌收敛力气的瞬间,被他踩着的男人尖叫着滚出来拼了命的逃走,被卸掉的手骨和腿骨使不上力气,但就算是这样,他也不断的要往电梯口那边爬。   女人优雅的揭开裙摆,从大腿上取下了引爆器。   她快速按下了上面的按钮,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以及宛如地震般的动静下,二十五楼往下的通道被彻底炸毁,电梯同样如此,以二十五楼为边界,上面的三层都成为了被彻底隔绝的地带。   “逃跑可不行啊。”女人轻声的说:“我还打算亲眼看着你被诅咒撕裂呢,那孩子那样凄惨的死去,我可不打算让你死的太轻松啊。”   伏黑惠不再理会这两人。   咒物气息是从下面传来的,不知道还有没有别人被困在顶层,惠放心不下,他无视了男人和求救和女人病态的笑声,自顾自的迈开步伐冲了出去。   电梯已经停用了,只能走楼梯。   从二十八楼消防通道撑着栏杆往下跳,以最快的速度往气息最浓于的位置靠拢,伏黑惠一路下到二十五层,然后就因为后方的楼梯被炸毁而停下脚步。   “被困住的区域是……25到28楼之间吗?”他喃喃自语着,“要优先回收宿傩的手指,但不知道有多少普通人被困在这里,诅咒会因为咒物的气息而聚集,如果不管的话,他们可能会死,但是出入口被封锁了,我一个人的话没法兼顾两边,那么,果然还是……”   伏黑惠快速的做出了判断。   他蹲下来,双手触碰着地面上属于自己的影子,纤细的手微微陷入影子当中,像是触碰到了冰凉凉的水。   “妈妈。”   他垂着细长的眼睫,轻声的呼唤着。   深不见底的影世界里。   自愿陷入沉睡的咒灵永远不会错过她的孩子的呼唤。   影子泛起了涟漪。   没过多久,一双巨大的,通体漆黑的手伸了出来,用手掌包裹住了少年的双手。   。   甚尔在赶路的时候,忽然注意到自己脚下的影子泛起了奇怪的波动,他徒然升起不妙的预感,立即拐进了身旁的巷子,结果下一秒,从影子里窜出来的双手就直接将他整个人拽了下来。   猝不及防的。   甚尔微微绷紧了肌肉,然后在察觉到拖着自己的是什么之后,立马放松了下来。   没多久他就被推出了影世界。   ——是术式啊。   他被惠的术式从另一个地方拉到这边来了。   这是惠特有的影世界用法,因为他的影子里寄宿着一只咒灵妈妈。   咒灵绘理是为了父子两人而存在的,她成为了甚尔与惠影子之间联系的桥梁,因此能够在得到影世界主人的许可下,将彼此通过影子拉到另一个人身边。   说起来,这还是自从惠三岁那年为了救差点死在五条悟手里的父亲之后,第二次用影子把人拉过来。   “哟,晚上好啊,绘理。”   甚尔睹了儿子一眼,第一时间抓住了正打算重新回到影子里的咒灵的手,高大健硕的男人轻轻在那巨大又漆黑的手背上吻了一下,语气轻快:“好久不见……睡得怎么样?”   咒灵绘理的手顿了顿。   她缓缓抬起了手心,轻轻拍了拍甚尔的头,又摸了摸对方的脸,像是在揉一只凶巴巴但只对家人露出肚皮的大型犬的脑袋。   随后才化为了黑色的液状物跌落回影子。 第24章   很早之前伏黑父子俩就知道, 咒灵绘理的状态很奇怪,出乎意料的脆弱、完全没有半点攻击力不说,还只有治疗的能力, 完全不像是个从负面情绪中诞生出来的诅咒。   甚尔虽然说是御三家出身, 但因为各种原因并未得到系统的教育,他对诅咒和术式的认知,仅限于幼年时期的自耳濡目染以及过去被当做透明人的时候闲来无事在本家随手翻的古书。   这种知识水平的储备还远够不上能够解释绘理的状态, 更何况绘理这种例子, 哪怕放眼咒术界也算是属于稀奇会被抓走去研究的那一类。   伏黑惠担心沉睡是尚未完全孵化的绘理妈妈进行自我调整的方式, 所以除非必要,平时一般都是不会叫醒沉睡中的咒灵, 甚尔也被连带着平时见不着自家妻子。   所以好不容易见面一次, 某个嘴角有疤的大男人不去蹭个摸摸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绘理妈妈的顺毛能够让他安分至少三天。   得到顺毛的甚尔心情很好的站起来, 扭头看向身后的儿子,摸了摸下巴, 用欠打的语气开口:   “惠,真少见啊,你居然会用这个术式把我召唤过来,平时不是绝对不要我帮忙的坚决态度吗?”   “因为情况紧急。”伏黑惠不想和他吵嘴,他垂着又细又长的眼睫嘟囔,然后抬手召唤了玉犬。   一黑一白的大型狗狗从影子里窜出,它们亲昵的摇晃着尾巴蹭着小主人的腰。   惠半蹲下来, 手法熟练的给两只热情的狗狗顺毛,然后言简意赅的对他爸解释:   “省去前因后果, 总之, 你解决的那个诅咒师还有同伙, 她在酒店里布置了特级咒物和定时炸弹, 现在的状况正如你所见,以25楼这里的楼梯为边界,出入口被全部炸毁了,25楼以下的人在刚刚的爆炸过后应该会第一时间撤离,不用太过担心,但是25到28楼的人和咒物一起被困住了。”   “特级咒物?”甚尔挑眉,眯起眼仰头四处张望了一圈,“啊,说起来确实有种奇妙的气息啊,如果是特级咒物的话,确实有点麻烦。”   “所以,如果不第一时间去回收的话就麻烦了,不管是被诅咒拿到还是被人类拿到,造成的动静和麻烦都不小,但是不赶紧去救人的话也不行,毕竟被特级咒物吸引过来的诅咒数量绝对不会少……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伏黑惠站起来,白犬默契的走到了甚尔身边,黑犬留在了惠这里,他干脆利落的分配任务:   “你去回收特级咒物,我去救人,玉犬可以嗅到诅咒和人类的气息,它们会带路,对了甚尔,你要用哪把咒具?不排除特级咒物已经被吞掉的可能性,你带上特级咒具安全一点……”   伏黑惠从影子里把甚尔塞进去的特级咒具——游云和当年被咒灵绘理顺带捡回来的天逆鉾拿了出来。   然后抬头递给面前的男人。   “啊?这两把东西你拿好就行了。”甚尔摆摆手,从胃袋里吐出了他驯养充当武器库的咒灵球,一面让其恢复原本模样缠绕在身上,一面略嫌弃的看着儿子的小身板:“就你那完全不合格的体术,再没点好用的咒具傍身可不行,万一出什么事,你妈醒过来得打死我。”   伏黑惠:“……不要用你这种变态大猩猩作为衡量标准来评价我的体术啊!”   光论体术的话,这世界上压根没多少人能和你比较吧?!   甚尔哼笑了一声,揉了一把白犬的脑袋,刚想和儿子分头行动,忽然步伐顿住。   “说起来,惠。”   甚尔唰的扭头看向面无表情的儿子,“委托人呢?”   伏黑惠:“……”   伏黑惠移开视线。   “我说你……该不会‘又’毁约了吧!?”   甚尔弯腰啪的捏住了儿子脸颊两侧的软肉,一脸见鬼的表情,“不是说了在拿到酬金之前别让那玩意死吗?”   这都第几次了啊?第五次?还是六次?虽然不算多,但未免也太损信誉了。   ——因为委托人品性太差所以被惠单方面毁约这种事。   伏黑甚尔一言难尽,他都不知道自己这种烂人是怎么养出同理心那么强的儿子,啊,果然是绘理的基因太强大了吗?   虽然这次委托人是真的烂,但都已经干活干到一半了,至少拿了钱再背刺他啊!   “……开什么玩笑,那个诅咒师的同伙说清楚了真相,我已经知道那家伙干的好事了。”   伏黑惠满脸写着不情愿的被捏着,语气嫌恶的小声嘟囔:“谁要继续保护那种对小孩子出手的垃圾啊,嘁,我早就应该在他奇奇怪怪的问我年纪的时候意识到不对劲了。”   “他问你年纪……?”甚尔顿了顿,眯起了眼睛。   惠点点头。   “哦……那没事了。”   呵。   甚尔面无表情的在心里冷笑一声,还真敢啊。   问年纪……年纪符合狩猎范围,就打算在结束之后买人了吧?   明知道他们父子是从黑市出来的亡命之徒,他还以为那家伙会知道什么人可以惹而什么人不该惹呢。   男人从肩头趴着的咒灵口中抽出一把刀,脸上笼罩着一层阴影,“顺带问一下,惠,那家伙现在在哪?”   大有一副想要去补刀的意思。   “大概早死了吧,总之少废话了,赶紧去回收咒物。”   惠推了对方一把,然后在分离之前看了看甚尔身旁跟着的白犬,不放心的叮嘱:“还有看好小白,尽量别让它出事。”   因为白犬曾经一度被破坏过,所以伏黑惠总是会在两只玉犬里不自觉的更关心白犬一点。   让它跟着甚尔也是出于私心,因为甚尔比他强很多。   十种影法术被破坏的式神的力量会被其余的式神继承,这就意味着他的式神越少,实力就越强。   但伏黑惠从来都不希望自己的式神被破坏掉。   因为每一只式神都是拥有自我意识的宝贵之物,他宁可更加努力一点去锻炼自己……强大并不只有一种方式吧?   。   不久前。   柯南和一群小孩子来到二十五楼的时候,很顺利的找到了那个女性的房间——没别的原因,根本没锁门。   室内显眼的桌面上还放着她刚刚拿的手持包。   几个孩子喊了几声没有回应,就走进去看了看,确认女性不在之后,步美就打算将那条项链放在桌子上,然后回到宴会厅。   却没想到在地上看到了一张被遗漏下来的照片。   [孩子惨死的照片]。   她捂住嘴尖叫着后退了几步,柯南则是神情凝重的上前。   他们面面相觑,柯南本能的在房间内搜索了一遍之后无果,于是打开了对方的电脑,花了点时间用阿笠博士给他的高科技破除了密码,翻出了对方储存在其中的视频录像和图片数据。   惨不忍睹的内容。   柯南登上了警视厅的官网,确认了受害者全部都是在警局登记过的失踪儿童。   他们的父母或许还在期盼他们回家,然而现在却再也不可能了。   柯南脸色沉重的将所有证据都备份了一遍。   “照片上的那个凶手……是那个人吧?”步美抓着灰原哀的手,带着哭腔。   “啊。”   因为是个公众人物,五官识别性极强,所以稍微关注网络的人都能第一时间认出来。   “那……为什么那个大姐姐的房间里会有这种东西啊?”步美手抓着那根项链,里面有着笑容灿烂的一家三口的照片。   她满脸不安的说:“大姐姐的女儿……”   “不知道,虽然不知道她是怎么弄到这些证据的,但可能性有两个。”柯南解释道,“一个是因为她的女儿也遇害了,所以才会去收集这些东西,另一个可能性是她想要敲诈那个凶手。”   但考虑到先前察觉到的矛盾,他直觉认为是前者。   想到这,柯南忽然顿住,他自言自语:“等一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女人为什么不报警?现在人又去哪里了?”   总觉得不安,柯南眉头紧皱着从椅子上跳下来,“灰原,你带他们先下去,帮忙报警顺便看一下古沢健吾在不在宴会厅里。”   如果不在的话……就说明那个男人被女性用照片和录像威胁,单独约走了,不管是想要敲诈还是想要报仇,那都绝对不是什么好的局面。   但是他们还没有走出房门,整层楼的电器忽然闪烁了一下,然后全部都失灵了,灯源消失,周围瞬间陷入了黑暗,只剩下走廊的安全出口指示灯还泛着绿光。   停电?   柯南打开了徽章的电筒功能,把周围照亮。   然而很快,从楼梯口传来的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将他的猜测推翻了。   “什、什么!?怎么了?”步美抓紧了同伴的衣角。   电子设备失灵,电话打不出去,怎么回事?柯南皱起眉。   在让人毛骨悚然的氛围下,结伴的孩子们头顶的天花板,忽然睁开了三、四只眼睛眼睛。   [普通人一般是看不见诅咒的。]   [但是在特殊的情况下……例如临死之际,或者有特级咒物存在,那就不一定了。]   灰原哀敏锐的抬起头,手中勋章的手电功能往上抬起。   随后。   就是惊恐的尖叫声,和混杂在其中嘶喊出来的“快跑”二字。   。   身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论者,柯南从没想过这个世界上会存在那种只有电影才能看到的怪物。   仿佛是在最浑浊漆黑不见光芒、充满了诅咒和恶意的泥潭里诞生的扭曲存在,奇形怪状的,没有理智,随意的游荡着,袭击着身旁的人类。   最麻烦的是,这里只有柯南和灰原两个心智成熟的伪小孩勉强可以保持理智,剩下的三个小孩子能够稳住不要尖叫出声,就已经差不多是极限了。   他们拼了命的逃跑,但是这里到处都是怪物,偏偏出入口被封死,柯南用腰带的投出的充气足球勉强把怪物打退,但普通的武器似乎无法伤害到它们分毫,只能勉强争取时间转移路线。   然而就算这样,逃跑的过程中他们依旧很快被逼到了死角。   就在无路可退的时候,旁边的一扇门被人猛地从里面打开,同样被困在其中的红发少年声音低哑的让他们进来。   孩子们和少年躲在房间里,房门被锁死。   怪物在地板上挪动的声音在外头沙沙作响,锋锐的指甲在地面上留下锋锐的刻痕。   “请问……需要……服务吗?”   怪物沙哑的声音缓慢的重复着这一句话,像是窸窸窣窣的呓语。   柯南和灰原握着他们能够找到的武器,三个真正的小孩子躲在唯一一位外表看起来比较年长、在被逼入死角的时候愿意开门救他们的红发少年身后,忍着眼泪和尖叫,瑟瑟发抖着。   区区一扇门,不可能拦得住诅咒。   门被锋锐的指甲一点点撕裂,身形扭曲的肥硕怪物挪动着进来,房间内通透的窗户照射进来的月光将眼前的东西照的清清楚楚,它满口尖牙微张,八个随意分布的浑浊泛黄的眼球无律的转动着,最后停留在面前六个人类的方向。   室内无处可逃的六人仿佛是被天敌盯上的小动物,僵硬在原地。   就在怪物张开血盆大嘴扑过来,孩子们发出恐惧的尖叫声时——   “玉犬!!”   冷静微沉的嗓音从房间门那头响起!   穿着弹性极好的黑色长裤,无袖背心外面还套着白色的外套,单手持着长刀的少年垂着绿眸,干脆利落冲上前腾空,靠着体重的力量将面前的诅咒完全斩断!   黑犬则是冲向了孩子和少年那边,在他们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把从他们身后墙壁渗出来的诅咒撕咬破坏。   “喂,你们,没有受伤吧?”   伏黑惠将刀上沾染的碎片甩掉,由着诅咒死亡后自动消失,他快速的迈步上前,半蹲下来看着眼前的孩子们,   “你是……那个帮过元太的大哥哥!”步美声音有些颤抖,似乎不敢相信似的,眼泪滴答的掉个不停。   “嗯,是我。”伏黑惠轻声的点点头,被吓坏的小姑娘呜咽着扑到了他怀里。   “已经没事了,我会带你们出去的。”   伏黑惠拍了拍小女孩的背,神情认真的做出承诺。   死后逃生的众人终于缓过神来。   但他们没有时间向眼前这个似乎是知情人的少年询问些什么。   在那只巨大的黑犬对着黑发碧眼的少年发出叫声之后,伏黑惠就强行将他们塞进了影子里。   塞进了影子里……!!?   三观再次崩塌,他们一脸震撼的待在了一片漆黑当中,抬头倒是还能看到上方的景色。   “抱歉,因为可能还有别人被困在这里,我得去看看其他地方还有没有人活着,请在里面等一会。”   他们当然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带着满腔的疑惑待在这虽然漆黑但似乎算得上是安全的地方。   伏黑惠没有完全敞开影世界,一是因为他不确定影世界对除自己以外的人有没有不好的影响,二是因为要携带活人就必须一刻不停的输出咒力,敞开程度越大消耗的咒力越多,出于长远考虑,他只能选择最节省咒力消耗的方式。   所以,待在影世界表层的那群孩子们能够看到上面的情况,而且这个视角……   好家伙,动作大片都没有那么刺激。   毫无畏惧的流畅动作,哪怕是昏暗的视野都无法减缓步伐,借着墙壁跃起,空中腾空避开足以打破墙壁的攻击,然后迅疾的一一将其破坏,而且手中的武器不知道是怎么切换的,往往是手朝下一翻,长刀就接连换成了长矛、双拐、日本刀。   将他们逼的无比狼狈的怪物,在那个看起来也没多大的少年面前,此时反而像是弱小无助的那一方了。 第25章   兴许是因为这场宴会的关系, 整家酒店被举办方给包场了,上层的房间都被分配给了参加宴会的客人们,所以没有其他的房客, 再加上宴会才刚进行到一半,现在还属于宴会热潮期的时候,所以回房间休息的人不算多。   这大概是唯一的一个好消息。   伏黑惠救了五个小孩, 一个少年, 两位昏迷轻伤的女士, 还有一个倒霉被咬伤, 大腿止不住淌血的服务员小哥。   惠把自己的外套脱下, 露出里面的无袖黑色背心和同色的贴身护肘,然后用短刀把外套的布料撕开成条,手法熟练的替服务员小哥拉紧止血, 确定在短时间内不会恶化之后,才将人小心翼翼的放进了影世界里,交给其余人照顾。   不是不能让咒灵绘理治好,只是伏黑惠不愿意。   除非眼前的受害者陷入濒死状态, 或者说是他了解、可以信赖的好人, 否则惠绝对不会考虑让绘理妈妈出手。   ——因为咒灵绘理的存在太特殊了。   有着上一世记忆和知识的伏黑惠相当清楚[反转术式]的珍贵性,放眼整个咒术界,拥有反转术式的人也寥寥无几。   目前来说, 就只有高专的家入硝子医师和现在这个时间点大概还没有入学、未来的乙骨忧太前辈能够做到治愈他人。   在后者现在还没有入学的前提下,如今明面上也就只有一个家入硝子坐镇咒术界。   如果被人知道拥有十种影法术的自己影子里还寄宿着一个无比脆弱、只有治疗能力的咒灵绘理……伏黑惠不敢深思会发生什么事。   他无法看着自己重要的绘理妈妈被咒术界的高层盯上, 然后陷入危险当中。   所幸就目前为止, 还没有出现一个陷入濒死状态、必须要用到反转术式治疗的幸存者, 这让伏黑惠不由松了口气, 同时也加快了搜寻幸存者的步伐。   25楼逛完之后前往26楼, 伏黑惠呼吸平缓的跟着黑犬身后在走廊奔跑,他细长的眼睫下一双漂亮的绿眸带着不符年龄的冷静和理智,手上的咒具随着出现在身边的诅咒的距离、体积大小和等级不断替换成最适合的类型。   惠一刻不停息的搜索着,但尽管如此,他最终救回来的只有十二个,路上有三个人没能撑到他的救援。   心情有些沉重,却绝对不会因此迟疑。   因为从上一世开始他就知道了,咒术师……是必然充溢着[死亡]的职业。   不知道甚尔那边怎么样了……从刚刚开始楼上就一直传来不间断的轰响声,建筑都震了好几次。   伏黑惠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和灰尘,刚刚在心里这么想着,头顶就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危险,快躲开!”   藏在影子里一直关注着外界情况的柯南紧张的大声喊道。   他也不知道在外边的伏黑惠到底能不能听见,但至少那个黑发碧眼的少年的确是被头顶的动静吸引,他抬起头,微微一愣,在短短半秒不到的时间内本能般迅疾的朝身后全力跑开。   轰隆——   天花板连带着石块和钢筋坍塌了下来。   巨大的黑犬低吼了一声,它四肢展开全力爆发的扑到了自家小主人身上,用厚实浓密的皮毛挡住了扑面而来的灰尘和细细碎碎的石子,将还未发育完全长大成人的小少年护的严严实实。   浑身上下缠绕着可怕气息的诅咒从最顶层一路摔了下来,砸到了伏黑惠刚刚站着的地方,至少是特级水平的诅咒痛苦的挣扎低吼着,还未爬起,就被从上方撞破的大洞跳下来的健硕男人拿着细长布满了咒纹的环首刀刺穿了头颅。   一身腱子肉的凶狠男人睁着孤狼一般危险冷硬的绿眸,带着疤的嘴角上扬,天赐的极限之肉体爆发出来的强横力量和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让其在咒具的辅助下足以轻松的解决掉绝大多数咒术师都感到棘手的危险诅咒。   手中的咒具也因为其力量的庞大,在使用者堪称残暴的力道下,最终不堪负重的折断成数块。   咒具又报废了。   伏黑甚尔看了看手中剩下的半截刀,头疼的顿了顿,然后塞回了肩头家养咒灵的嘴里,他弯腰从尚未消散的诅咒尸体里翻出了一根暗红的干尸手指。   ——特级咒物,诅咒之王两面宿傩的手指。   甚尔摸了摸下巴,一眼就认出了这东西的身份。   不过这玩意对他来说没用,比起蕴含的力量和其意义,甚尔更关心这东西能卖多少钱。   怎么说都是特级咒物,还是那个诅咒之王的手指,咒术界应该不少人想要接手吧?   至少御三家应该挺愿意掏钱的。   一级咒具废了一把,本以为这趟要亏本的男人估算着价钱,心情顿时都明朗了不少。   “甚——尔——!!”   伏黑惠推了推盖在自己身上的黑犬,低咳了几声坐起来,他愣愣的睁圆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原本冷静自若的神情瞬间生动了起来。   被气的。   黑发碧眼的少年跑过去跳起来捏住男人那张和自己相似的脸,然后用力往下扯,“你这家伙,稍微注意一点分寸啊!要是砸到人怎么办!?”   “啊?原来你在下面吗……?没办法嘛。”   被扯住脸的甚尔仿佛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儿子,他啧了一声,被扯住脸后声音都有点走调:   “这地方太窄了了啊,还是在二十多楼,连引出去都做不到,目标是特级诅咒的前提下,只要打起来,动静根本不可能小到哪里去。”   他倒是一点也不担心伏黑惠的状况,毕竟是自己教出来的儿子,反应神经和灵敏程度他很清楚,更何况还有绘理在,反正肯定不会受伤就对了。   “小白不是在你那边吗?它嗅觉那么好,下方有没人它闻的出来的啊!”伏黑惠说着顿了顿,松开手,弯腰从他爸手臂下钻到了后面,四处张望了一圈,“喂,说起来,小白呢?”   他明明感觉在附近,但是为什么没看到?   惠困惑的扭头,拽了拽甚尔的衣角。   “在上面吧?”甚尔抬头看着头顶还掉着碎石子和烟尘的洞,“我让它把碍事的人拉远一点了。”   “小白?”   惠迈步走到洞口下,高高扬起下颚,对着上面呼唤了一声。   好半晌之后才传来犬科的呜呜声。   背上扛着一个人,嘴里还拖着一个人,带着幸存者艰难避难的白犬探出了个脑袋。   伏黑惠让甚尔把他抱起来,他顺着那个洞口爬了上去,检查了两位幸存者的状态,昏迷,身上大多都是轻伤,不严重。   “好孩子,你做的很好。”   惠露出清浅的笑容,给钻进自己怀里的白犬顺毛。   巨大的白犬使劲的甩起了尾巴,亲昵的舔了小主人一脸。   特级咒物顺利回收,但伏黑惠现在的封印水平没办法将特级水平的咒物气息遮掩起来,因此只能采取将这东西带走的方式避免诅咒再朝这边汇聚。   “你上楼顶了吗?那个诅咒师和那个人渣怎么样了?”惠拿着那根手指,朝轻轻松松就从下面跳上来的男人问道。   “死了。”甚尔漫不经心,“那个诅咒师同伙没什么实力,拿出这个咒物的时候大概就做好同归于尽的准备吧……不过那个男人死的蛮难看的。”   惠睁着绿眼睛看他。   甚尔继续开口:“那个女人……身上还有咒物,那个男人的腿骨是你卸掉的吗?他跑不了,那个女人就把咒物塞他身上了。”   说着,高大健硕的男人嗤笑一声,“毫不意外被好几个诅咒撕裂吃掉了,被诅咒杀死的话,尸体可不怎么雅观……嘁,亏他死的早,不然我就上去补多一刀了。”他面无表情的嘀咕。   伏黑惠对那两人的死没什么感觉,毕竟一个是虽然可怜,但却是视普通人性命为无物的诅咒师,一个是根本连人性都没有的恶徒。   惠不再关注那两人的事情,他看了看宿傩的手指,不知道暂时该怎么处理才好,于是看向甚尔,父子两人商量了一会,最后由惠抓着那根手指,犹豫的伸进影子里。   气息削弱了很多,貌似没什么影响。   伏黑惠松了手,然后看了看周围,把影子里的所有幸存者都放了出来。   除了五个小孩和一个少年还保持着清醒,其他人都陷入了昏迷当中。   “已经没事了。”   伏黑惠看着那群孩子,用最耐心温和的声音说道:   “不会再有怪物来了,待会很快就会有人来救你们,已经安全了。”   惊魂未定的小孩子们面面相觑,心态最好的柯南倒是在第一时间缓过神,带着几乎快要爆棚的好奇心走上前。   “大哥哥,刚刚那些怪物……是叫做诅咒吗?那到底是什么啊?”   虽然唯物主义科学论已经彻底摇摇欲坠,世界观也被冷酷无情的彻底被打碎,再也拼不回去,但身为侦探,柯南却依旧坚强的在第一时间去满足他那强烈的好奇心。   “[诅咒]大多是负面情绪里诞生的怪物……不,你们还是不要问了,知道太多对你们没有好处。”伏黑惠摇摇头,闭上嘴,他不太希望和小孩子提起那个充满了怪物和死亡的世界。   今天结束之后,他们会再度变回那个看不到诅咒的普通人,过上属于正常孩子应有的生活。   所以没有必要说出来。   “但是以后要是再遇上了的话……”   “普通人一般来说是看不到那种东西的,你们以前也没见过吧?那些东西会被负面情绪吸引,你们以后只要保持乐观正常的心态就不会有事。”   惠略去了特例,用安抚的语气说道:“今天只是因为有个意外的东西在这里,所以你们才会看到诅咒,但今天过后,你们的生活会变回以前的样子,不用担心。”   “意外的东西是指……你刚刚拿的那个像手指一样的东西?”   柯南敏锐的注意到这一点。   “嗯,那是咒物,很危险的东西,有这东西在的话,就会吸引诅咒靠近……你们平时注意不要接触奇奇怪怪的东西就好了。”   伏黑惠站起身,解除了术式,在孩子们好奇的目光下,两只玉犬化为漆黑的液态状跌落回了影子里。   “说起来,能够麻烦你们一件事吗?”伏黑惠看着面前目睹了全程的六人,开口请求:“请不要把我们的存在说出来,。”   “为什么?”元太愣了愣,然后似乎猜测了什么:“因为你们是悄悄行侠仗义的假面超人吗?”   假面超人……?   伏黑惠噎住了,莫名有点脸上发热,他摇摇头,“不……只是因为不想被找麻烦而已,因为平时也有正常的生活要过。”   甚尔倒是漫不经心:“惠,别废话了,扫尾的事情交给孔去解决就好了,警视厅那边也和咒术界有合作,这种怎么看也不正常的现场会被特殊部门接手的,让孔去协调,我们俩的痕迹不会被上报的。”   说着看了一眼这群小鬼,“而且目击者都是些小鬼,说出来的话也不会被相信,唯一有点话语权的大概就是那个红头发的小少爷……”   甚尔微微眯起眼。   被他盯着的红发小少爷露出礼貌的笑容,“请放心,你们救我了一命,我们赤司家不是会恩将仇报的存在。”   甚尔没第一时间回答,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皱起眉,又松开。   男人缓慢的环视了这群幸存者一圈,顿了顿:   “不……果然还是警告一下比较好,喂,你们,今天的事情统统闭嘴知道吗?包括你们躲的那个安全地点。”他踩了踩地板,示意地上的影子。   “被问到的话,就说一直在房间里……我记住你们的长相了,别给我机会灭口。”   伏黑惠睁圆了眼:“……喂!”   甚尔按了按儿子的脑袋,最后补充了一句:“总之,闭上嘴,就此两别,再也不见,对彼此都好。”   赤司家的独生子,今年也在帝光中学就读的赤司征十郎点点头,但是在听到再也不见的时候,欲言又止的看了看男人身旁的黑发少年。   因为平时都是在学校摸鱼的伏黑惠浑然不觉。   “总之,我先带着特级咒物离开这里。”伏黑惠看了看双方,头疼的放弃了协调,决定去干正事,他看向甚尔:“虽然放进影子似乎能够减少气息泄露,但是不排除还会有诅咒被吸引过来,这边还有很多普通人,我先拿远一点比较安全,甚尔,你就暂时留在这里保护他们,等有人来救援之后,你再用手机联系我……现在通讯设备应该差不多恢复了,到时候我会在外面用术式把你拉过去。”   虽然甚尔能把地上打出一个洞,让人直接从二十五楼地板落到二十四楼进行逃生,但是在电子设备逐渐恢复的状态下,监控器也重新运作,虽然二十五楼以上的监控器似乎是被那个诅咒师女性提前毁掉了,但下面却好好的,直接下去会被拍到的。   毕竟甚尔是没有进行身份登记,直接被惠术式从远处拉过来的,被看到的话估计会被询问质疑吧,哪怕没有拍到脸,打穿地板这种事也太超乎想象了,孔时雨的扫尾难度会增加,各种意义上都很麻烦,所以还是避免这种事发生比较好。   “离开?”柯南听到伏黑惠的话,迷茫的喃喃自语:“但是出入口被封死了……”   你要从哪走啊?   伏黑惠左右张望了一圈,随便走到一间房间,从里面找了块暗色的布披在身上。   然后他走到窗户边,踹开了窗,二十七楼的高度让夜风吹开了额发。   黑发碧眼的少年看着下方,确定这个角度合适,便踩着窗边爬了上去,将披着暗色长布调整好。伏黑惠直接从二十七楼的窗户跳了下去。   “……!!!”除了甚尔以外的其他人倒吸一口气,他们猛地冲了过去,震惊的往下看。   快速坠落的伏黑惠不慌不忙的用嘴咬住了披在身上的黑布,在高空中双手交叠,咒力输出。   式神,鵺!   普通人看不到的鸟类式神鸣叫着从空中俯冲,两只爪子抓住了只有十二岁少年的肩膀,在坠落的中途减缓了下落的速度,调整的降落的地点,避开了人群,悄无声息的在附近的楼顶上落下。   随后解除术式,把身上披着的用来融入背景夜色的黑布松开,少年开始往人流量稀少的地方移动,身影瞬间消失在了视野当中。   今天发生的这一切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柯南恍恍惚惚。   “喂,我说你们,别到处乱走。”   甚尔盘着手靠在墙上,看着从窗边退回来的一群人,特别是那个想要往室外的蓝色西装的小鬼,挑眉:   “虽然你们好运遇到了我儿子,在这种情况下活了下来,但不代表其他人和你们一样幸运。”   恶劣的男人压根不关心小孩子的心理状态,“乱逛的话会遇到尸体的啊,丑话说在前头,死在诅咒手里……尸体可是相当难看的。” 第26章   伏黑惠朝人少的地方走, 但是那家酒店所处的位置在仙台市中心,周围也理所当然是一片繁荣的街道,哪怕到了夜晚也是一片灯红酒绿, 要想避开人群、找个偏僻无人的地方, 对于并非本地人的伏黑惠来说并不是一件太过轻松的事情。   但所幸玉犬是个在各种场合都能够派上用场的好搭档。   仗着普通人根本看不见式神,伏黑惠让黑犬从影子里出来, 任由它把自己引向偏僻无人的地点。   狗狗果然是人类最好的朋友。   资深狗派伏黑惠深以为然。   而酒店这边。   被儿子留下来看场子的甚尔一脸无聊的拉开椅子坐下, 他打了个哈欠,甚至在供电和通讯信号恢复之后, 还有心情翻出房间里的遥控器,打开电视消磨时间。   ——换到了赛马频道。   气氛一时间很安静,除了电视传来的喝彩声外没有半点声响。   在场还保留着意识的幸存者们面面相觑。   和刚刚那个漂亮年纪又不算大、从各种细节都能看出是个好孩子的少年不同, 眼前这个男人光从外表和神情来看就知道很不好惹,而且完完全全对他们这群幸存者的状态漠不关心, 比起黑道还要更像是黑道。   柯南警惕了很久才鼓起勇气和对方搭话,试图问出一些关于诅咒的事情。   然而这个远超出日本成年男性平均身高、一身肌肉将简单的黑色T恤撑起,壮的颇具有压迫感的男人却没有什么回话的兴致,他漫不经心的扫了柯南一眼, 好半晌才张了张口:   “你平时看不到诅咒,也没有解决它们的力量,还不如收敛一点好奇心, 正如我家小子说的那样,给我去老老实实的当个普通人, 少问东问西了。”   “如果什么都不知道的话, 遇到问题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柯南很认真的反驳, “没有人会嫌弃知识太多吧?现在或许没有用, 但未来说不定能够成为救命的稻草。”   身为侦探, 在关键时刻的行动和判断,除开智商和敏锐度以外,还依托着平日里漫长的知识累积。   “啊……是吗。”健硕的男人一边闲来无事的看着电视一边回话,对那孩子的话完全无动于衷,但大概是为了打发时间,他还是随口接上了话题:“所以你想要问什么?”   “你们所说的诅咒还有咒物……在这个世界上是普遍存在的吗?有专门对付那些怪物的组织吗?应该是有的,咒术界……你刚刚是这么称呼的吧?是国家部门?有专门培养的机构?你们是其中的一员?那个被你叫做惠的少年先前在宴会厅里的行动,就是为了寻找你们所说的咒物吗?因为得到了情报,所以特地过来处理这种事件?”   柯南满肚子的疑问,因为三观被震碎,所以语气带着一丝难以自制的激动:“普通的攻击似乎没办法杀死那些怪物,是不是只有那个大哥哥那种特殊能力和特殊的武器才能造成伤害?你们这样的人都有那种特殊能力吗?”   被一连串疑问糊了一脸的甚尔挑起眉,终于把视线放在了面前的小学生身上。   因为有自家儿子小小年纪表现出来的超成熟靠谱的先例,甚尔倒是没对柯南的年纪有什么怀疑,只是单纯的认为这家伙思考的速度真快,一般人……哪怕是成年人大概在经历了刚刚那遭之后,都会因为恐慌而陷入无法冷静思考的困境当中吧。   这样的心理素质,哪怕放在咒术师里,也能归为不错的那一类了。   柯南屏住呼吸,神情凝重的等待对方的回答。   然而。   甚尔翘起腿,身体往后仰,他歪了歪头,绿眼睛漫不经心的眯起,半晌后面无表情的拉长尾音:“啊……你问题真多,明明只是个小鬼头而已,而且因为你问到了我讨厌的事情……所以我拒绝和你交流,就这样算了吧。”   说算了还真的就算了。   男人把视线移开,重新放在了电视上,不再理会其他人。   ……??   柯南:喂!?   柯南走到对方面前,一脸被欺骗的震惊表情,他瞪圆了眼睛,试图想说些什么。   然而男人却满脸嫌弃的挥挥手,像是赶小狗一样抢先开口,“喂,你挡到我看电视了……我没有答应你一定要回答问题吧?”   确实没有。   柯南满脸纠结。   明明外表怎么看都是个成年男人,但性格却意外任性的让人发指。   不过也没有多少工夫让他纠结了,因为救援很快就已经到来。   赤司早就在通讯恢复后第一时间联系了救援队,交代了自己的位置和身边的幸存者人数,在大约三十分钟后,救援队就已经开辟出了避难的通道。   甚尔一副解脱了的表情,他摆摆手独自一人朝救援队的相反方向离开,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掏出手机,给惠发了短信。然后盘腿坐到地上,满怀期待的看着自己的影子。   在咒灵绘理从影子里探出来的一瞬间,宛如孤狼一般危险的男人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他主动抓住了那只冰凉又巨大的手,毫无抵抗的被拽入了影子当中。   。   大概上辈子欠了伏黑父子一条命的孔时雨大晚上接到电话,任劳任怨的去替两人扫尾。   与儿子会和的甚尔在蹭完绘理的顺毛之后,还以明天惠还要上学为由,硬是借走了孔时雨的车。   ……要不是打不过,孔时雨想要敲爆伏黑甚尔的狗头。   当然,因为这次委托失败,先前转账到黑市中介账户的定金和款项都会被还回去——身为中介人要讲究诚信这件事是孔时雨唯一不会让步的,委托被毁约或者失败都必须退钱。   所以这趟基本上是白工,什么都没有拿到。   ——除了三个咒物。   第一个是伏黑惠在前委托人别墅里找到的二级咒物,一个小小的木雕……至少表面是个木雕。   第二个则是甚尔从委托人尸体里翻出来的、由那个咒术师塞进去的二级咒物,一颗像是干瘪眼球一样的东西。   最后一个则是特级……两面宿傩的手指。   “好像也不亏。”甚尔一边开车一边估价:“两个二级咒物大概能卖个百来万左右吧,特级的话,大约能拿到几个亿。”   拿到特级咒物,这一趟已经算是赚翻了。   坐在车后排的伏黑惠没关注他爸的话,小小的少年一直睁着漂亮的绿眼睛,认真的盯着自己的影子。   他迟疑的伸出手,从指尖到手掌一点点和影子重合,然后陷入其中,很快就被另一只冰凉的手轻轻触碰。   是咒灵绘理的手。   比惠大了近乎三倍,虽然冰冷,但却相当温柔又柔软的手。   “喂……甚尔。”   “啊?”甚尔嘴里叼着烟,没点燃,“什么?”   伏黑惠保持着手伸入影世界的动作,和影子里的咒灵的手轻轻触碰着,最后保持着手牵手的状态,有些惊喜又有点不知所措的睁圆了眼睛,“妈妈她……好像精神了很多。”   平日除了儿子的呼唤以外,一直都保持着沉睡状态的咒灵绘理,从不久前开始就保持着远超以往的活跃度。   伏黑惠有些紧张:“从刚刚开始……就一直醒着!”   甚尔猛地在公路边上停了车。   。   影世界很大。   而且,分为浅浅的表层和最内里的深层。   平时存放的咒具和各种生活用品大多都是堆积在表层,最深层的地方是被惠刻意腾出来、专门留给还未完全孵化的绘理妈妈沉睡。   最深层的位置是影子最浓郁的地方,那块能够完全掩盖诅咒的秽气,像是最安全的避难所将他们父子重要的存在隐藏的严严实实,半点气息都不留。也正因为如此,伏黑惠在黑市行动了那么久,一直都没有任何诅咒师察觉到他影子里藏着的咒灵。   绘理沉睡了很多年。   咒胎的孵化也缓慢过头,进展基本为零。   直到今天为止。   伏黑父子紧张的看着绘理伸出来的手臂,那对巨大又冰凉的手很开心的抚摸着两人的脸。   “咒胎好像也开始继续孵化了,但是我没有感觉到我的咒力在减少。”   咒胎的孵化一般需要大量的咒力或者说庞大的负面情绪作为能量补充。   这两项条件就目前来说,似乎并不满足。   伏黑惠犹豫不定的看了看甚尔,“要说发生了什么不一样的事情的话……”   “是特级咒物……两面宿傩手指的原因吗?”甚尔摸了摸下巴,小声又严肃的接上了话头。   咒具是被注入咒力的武器,咒物则是凝聚着诅咒的物品。   前者只是武器而已,没有使用者的话就和普通的物品没什么区别,本身并不具备对诅咒的吸引力,因此并不用担心。   而后者的话,则是需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对于人类来说,咒物大多都是剧毒的,除非你是能够承担咒物的[容器],否则和咒物相融的话,基本上只有死路一条。   ——但那只是对于人类而言。   意识活动休眠但依旧有害的特级咒物对于咒灵来说,缠绕在其上的不祥的气息就是上好的补品。   如果能够吞噬掉咒物本身的话,就能够直接得到庞大的咒力。   哪怕咒灵绘理在父子两人眼里再怎么温柔可爱,她现在也终究是个咒灵。   低级的咒物放在影世界的表层,秽气不会传达到深处的咒胎那里。   但是特级咒物不一样……或者说宿傩的手指是特殊的。   宿傩的手指尽管被惠小心的安置在了影世界的表层,但散发的秽气却相当不可思议、仿佛无比自在毫无拘束的渗入到了影子内部,然后彻底消失不见,准确来说,是被咒灵绘理吸收了。   因为曾经一度抽空过年幼的惠的全部咒力而导致对方力竭昏迷,为了家人而存在的咒灵绘理为了不给儿子带来负担,下意识停止了对惠咒力的摄取,终止了自己的孵化,这几年大多数时间都一直在沉睡着。直到今天才开始有了继续发育的迹象——因为咒物上缠绕的诅咒为其提供了营养。   对原因有了大致猜测的甚尔算是把想要卖掉咒物的想法彻底打消了。   钱不管什么时候都能赚,但绘理只有一个。   咒物很难找,特别是两面宿傩的手指。   难得拿到一个,在现在意外发现了用途之后,为了能够让绘理保持清醒,甚尔说什么都不会卖掉。 第27章   “好, 惠,直接把那个特级咒物给绘理。”   甚尔任由着咒灵妈妈顺毛,神情严肃眼神坚定, 二话不说看向身旁的惠, 没有半点犹豫的开口。   光是把咒物放在影子里,其不经意间泄露的力量就能够让绘理从沉睡状态保持清醒, 那只要将咒物吞噬下去,本身就已经半孵化的咒胎,大概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完全孵化了。   这样的诱惑力对甚尔来说几乎是不可抵挡的。   这个男人根本不介意自己的妻子究竟是咒灵还是人类,也不在乎从负面情绪中诞生出来的咒灵那普遍都很可怕的长相。   反正只要那是绘理就足够了。   “喂,太草率了, 给我再冷静思考一下啊, 这可是特级咒物!”   伏黑惠皱起眉反驳,然后有些犹豫不定:“虽然明面上来看,咒物对于咒灵来说似乎只是和电池一样直接为其提供大量的咒力的存在,但那只是我们人类的角度观察出来的结果而已, 我们不是咒灵本身,不清楚这东西会不会有副作用,和妈妈相关的话,至少给我谨慎一点。”   而且……   故意将宿傩的手指交给咒灵, 从咒物的危险程度上来看,接受手指的咒灵几乎是毫无疑问会在最终抵达到特级的水平。   而伏黑惠不确定到了那个程度,他的影子还能不能把咒灵妈妈的气息完全掩盖住。   现在半孵化的妈妈只是二级,影子掩盖二级咒灵的气息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如果是特级的话……伏黑惠就无法保证了。   万一无法掩盖住特级咒灵的气息……被[窗]发现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人为培养出特级的话, 他们父子毫无疑问会被咒术界冠上豢养咒灵的罪名。   毕竟那可是特级。   罪不罪名倒是无所谓, 只是如果暴露了的话, 没有五条老师的庇护,他们和绘理妈妈肯定会被古板封建的咒术界高层派人抓捕、然后处刑的吧。   正如他们当初给同样携带特级咒灵乙骨前辈、以及成为特级咒物容器的虎杖所判处的秘密死刑一样。   如果到了那种地步,他和甚尔当然会毫不犹豫的为了保护妈妈而逃亡,但是能逃得掉吗?考虑到特级咒灵的水平和甚尔的力量以及仇恨值……怎么想都会是五条老师亲自出马。   伏黑惠性格很消极,基本不信任他人,尤其是陌生人*。   他愿意依赖上一世成为自己监护人、相识陪伴九年的五条老师,却不一定能够完全信赖这一世没有相处记忆的五条悟。   毕竟甚尔和老师结下了梁子……两个人都和小孩子一样任性。   能不能和乙骨前辈还有虎杖那样得到老师的庇护,向来谨慎又容易想太多的伏黑惠无法肯定。   不过,五条悟对自己学生的包容度和偏爱出乎意料的高。   如果他能以甚尔的儿子这一身份顺利的加入高专、成为老师的学生的话,这就说明自己已经被接纳。   那样的话,伏黑惠也就能够安心的去和五条悟商量关于绘理妈妈的事情,就如何平安度化妈妈的问题向他求助——虽然甚尔大概会很不愿意。   伏黑惠不太清楚同样携带特级诅咒的乙骨前辈的解咒过程,毕竟那个时候的话他还没有加入高专,只是隐隐约约知道是需要被咒者和施咒者之间的配合。   但不管怎么样,咒胎状态是没办法度化的,至少要完全孵化出来,先前的绘理一直没有继续孵化的动静,惠最初想要求助的内容就是如何让咒胎顺利孵化。   没想到现在会发生这种预料之外的事情。   “啊?我说你啊,谨慎没有过错,但因为过于谨慎而束手束脚就适得其反了。”   甚尔完全不把儿子的担忧放在心上:   “咒物不会选择咒灵作为自己的受肉,而咒物的剧毒也只针对人类,这方面你大可放心,再加上绘理是舍弃了攻击力、拥有超强反转术式的咒灵,别的不说,至少生命力绝对要比绝大多数咒灵强得多,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也有足够的实力能够把手指从绘理身体里拿出来……你不要把她想的太脆弱,惠,你对自己想要保护的人总是容易担心过头了。”   甚尔看向忧心忡忡的儿子,伸手用力的捏住了少年的脸,“明明是个小鬼头,到底哪来那么多担忧,按着自己的欲求行事、为了满足自己而做出决定不好吗?”   “但是那可是妈妈!”伏黑惠反驳,“我怎么可能不想太多啊!”   “我知道,那也是我的妻子,但那又如何?”   高大健硕的男人理所当然的说:“世界上没有零风险的事情,而我是个烂人,因此只要概率足够高,我就会去赌一把……我想绘理回来,所以在发现方法之后,我就会去这么做……因为我知道束手束脚什么都不做的话,就什么也实现不了。”   。   父子二人再次坐上了车,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一点半了。   一路辛劳的父子俩打着哈欠洗完澡,虽然很想倒头就睡,但考虑到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他们俩勉强打起精神,齐齐的盘腿坐在客厅地毯上。   伏黑甚尔和伏黑惠一同将手放在影子上。   咒灵绘理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就非常高兴的伸出手来触碰他们。   似乎是因为前所未有能够保持如此长时间的高活跃度,有点兴奋的咒灵恨不得把这几年所缺失的亲昵统统补回来。   [喜欢。]   [最喜欢你们了。]   仅仅只有一双手,却能够在触碰的时候将那纯粹又温柔的感情传递过来。   咒灵绘理很喜欢用手抚摸惠和甚尔的五官。   因为看不见。   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确认他们的长相。   ——长大了吗?改变了吗?有没有照顾好自己?   每一次触碰都让父子俩心软和欢喜,随后就是心疼。   想要让她能够再次看见,想要让她拥有完整且健康的身体。   ……说到底都已经变成了咒灵了,为什么还要那么委屈啊!   只有一双手的话……果然还是不够吧。   伏黑惠有点难过的垂下了眼睑。   敏锐的察觉到了儿子那一点点难过,咒灵妈妈停顿了一会,仿佛受到刺激一般,满是焦急无措的去安抚自己的孩子。   无法哼歌和无法说话。   所以只能摸头、拍背、拥抱、抚摸。   然而她越安抚,伏黑惠心情就越因为心疼而难过低落。   惠微微垂着头,他感受着脸上温柔的触碰,漂亮绿眼睛带着挣扎的神色,最后终于下定决心——管他会不会被咒术界发现追杀,管他的潜在风险,就和甚尔说的那样,他想要按照自己的欲求和期待去行事。   想要妈妈完全孵化出来……欸?   刚刚下定决心的伏黑惠迷茫的愣住,他身体腾空,因为那双巨大冰冷的手忽然就搭在了他的腋下,直接把他举起。   把人抛高又接稳。   俗称举高高。   哄小宝宝专用那种。   “……妈妈!!!”   伏黑惠懵了。   伏黑惠脸砰的一声红了。   他不知所措的睁圆了眼睛,又不敢挣扎,最后只能求助似的看向甚尔。   “噗……干嘛,我才不会阻止。”   甚尔也被这猝不及防的发展惊了一下,下一秒就捂住嘴夸张的闷笑起来,他空中比划了一下连一米不到的高度,声音都因为笑意而有些走调:   “……在她眼里,你可能还是这么大的小宝宝吧。”   笑了半天才好不容易缓过来的高大男人歪着身体撑着下颚,眼底少见的带上了真心实意的温和:   “别乱动,惠,绘理她大概只是想哄你而已。”   绘理去世的时候,伏黑惠还不到两岁。   变成咒灵后的绘理记忆和思维都很单一,她虽然喜欢用手去确认孩子和丈夫的长相,却无法理解孩子已经长大的事实,她不知道国中一年级的少年已经不再是适合举高高的年纪了。   [别难过了。]单纯到不行的安慰。   伏黑惠彻底举手投降。   好不容易被放下来,伏黑惠终于在甚尔的注视下呼出一口气,将宿傩的手指从影子里拿了出来,交到了咒灵绘理的手里。   咒灵绘理顿了顿,迟疑了好一会。   最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她惊喜且快速的抓紧,猛地缩回了影子的最深处,将手指带回了咒胎内部。   这几年一直没什么动静的咒胎开始有了明显的波动。   孵化的进程开始继续。   [想要快一点。]   [快一点孵化出来。]   [想要亲眼看一看那两个最重要的人。]   拿到了足以供自己完全孵化的能量,咒灵绘理迫不及待的陷入了孵化前最后的沉眠,似乎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咒胎把自身气息收敛的一干二净。   如果伏黑惠不是影世界的主人,他都要感觉不到咒胎的存在了。   “还没有孵化吗?”   “虽然有感觉到明显的变化,但好像还没有那么快……”   父子俩努力打起精神撑了一小时没睡。   两点半了。   好困,黑眼圈都要冒出来了——只有伏黑惠的黑眼圈,变态体质的天与咒缚哪怕熬夜一整晚也不会有黑眼圈这种东西存在。   “不行,今天大概不会孵化出来,我明天还要上学,我先睡了,晚安,甚尔。”   伏黑惠最后等的脑袋都一点一点的左右摇晃,他穿着宽松严实的睡衣,迷迷糊糊的嘟囔着站起来,往自己的房间走。   依旧不死心想要蹲到绘理出来的甚尔也跟到惠的房间。   “……你干嘛?”伏黑惠盯着他。   “我今晚和你一起睡。”甚尔一点也不客气的拿着枕头蹭到惠的床上,“我又不打呼噜。”   “但你抢被子!而且体积太大了,跟你睡感觉床都小了三分之二!”   “行行行,这回保证不抢你被子……说起来夏天盖什么被子。”然后完全回避了体积大的那句话。   伏黑惠满脸嫌弃,他试图赶人,没赶动,最后实在是因为太困了,没工夫折腾,只能妥协的躺下去。   “我要盖,你要是和我抢,你明天就完了。”惠最后小声嘀咕着,睡意很快就上来了。   说起来……   就快要睡着的时候,伏黑惠迷迷糊糊的想:   ……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总感觉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没做啊? 第28章   晚上两点半以后才睡觉, 伏黑惠理所当然的在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起晚了。   而且睡前原本好好盖在身上的被子也不出意外被身旁占据了三分之二位置的混蛋老爸卷走,昨晚的承诺都是假话。   啊啊,提到这一点伏黑惠就满心不爽: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把被子全部卷到身上的同时还能把手搭在自己身上, 话说既然都挤过来了,那就不能干脆盖一张被子吗?非得全部卷走!?   面无表情的少年把自己的枕头抽出来狠狠的拍到甚尔脸上, 试图把人闷死, 然后顶着不太精神的黑眼圈, 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在第一时间去看了看自己影子里的状况。   在影世界深处的咒胎正在保持一定频率鼓动着。   像是即将破壳的动物的幼崽, 传来明显的属于生命的律动。   但却又平稳无波, 将气息和动静全部都降到最低,除了影世界的主人以外,谁也没办法察觉出咒胎的存在——这是咒胎的本能,在未孵化且最脆弱的时候, 为了不被天敌发现,力量等级越高的咒胎对自身气息的隐藏程度就越高。   “还没有孵化出来吗?”   甚尔把砸在自己脸上的枕头拿下, 挠了挠头,坐了起来, 然后直接把手搭在惠的肩头,大半的体重都压了过去。   “没有。”伏黑惠被压的一歪, 睡意惺忪的摇头。   “……不太正常, 如果是已经孵化了一半, 之后因为缺乏能量而停止了进程, 那么在得到咒物、弥补了必须的能量之后……应该很快就能够孵化出来才对啊。”   没见过已经在孵化状态的咒胎进展那么慢的。   “虽然过去一直用[半孵化]来形容……”伏黑惠把甚尔搭在自己肩头、极其沉重的手臂推开,揉了揉眼角站了起来, 在听到甚尔的嘀咕, 他一面去衣柜里翻自己的校服, 一面思考着,一面有些犹豫的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但是,现在想想,其实不一定是[一半]吧。”   “什么意思?”甚尔看向他。   “就是说,大概在九年前的那天,妈妈之所以会孵化……其实会不会只是因为[不得不]孵化而已?”   因为那个时候,如果没有外力干涉的话,甚尔毫无疑问会死,而年幼的惠也会自母亲去世之后,失去仅剩的依靠。   所以为了最重要的家人的幸福,咒灵绘理强迫自己孵化。   并非没有可能,不,倒不如说,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进度会那么慢就说得通了。   因为要修补因为当初强行孵化而造成的损伤和不足。   一时间没人吭声。   伏黑惠从衣柜里拿出自己的校服,然后转身看了他爸一眼,完全没有动弹意思的男人歪着头回视。   “……既然醒了倒是给我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那就换呗,都是男人有什么好介意的。”甚尔打了个哈欠:“说起来你还要去上学吗?那种地方去不去都没关系吧。”   “既然孵化没那么快,那当然要去上学,无缘无故旷课的话会被老师联系质问的,毕竟明面上我还是国家规定的必须参与九年义务教育的一员,请好好记住这件事,完全失格的家长先生。”   “……学生还真麻烦啊。”   “所以你快点出去啊!不要浪费我时间。”   “不想动,好困……我转个身总可以了吧?”甚尔裹着被子转了个身,“好了,你换衣服吧。”   额头迸起青筋,因为睡眠不足的关系,眼底留下两个明显黑眼圈的少年脸色臭到不行,满脸阴郁的伏黑惠放弃继续和某个男人废话,他面无表情扭头,拿起自己的校服,赤着脚,就这样哒哒哒的出了房间门,跑到卫生间换衣服。   匆匆洗漱完,看了一眼客厅墙上的钟。   已经是平时该出门的时间了。   如果想要顺利赶上新干线,他现在就得出门,完全没时间弄早餐。   伏黑惠留了一张钞票放在餐桌上,拿杯子压住,然后回到自己房间,看着还没有半点起床动静的父亲。   “甚尔,我没空给你做早餐,今天的伙食费放在餐桌上了,你自己想办法解决早中饭。”   “哦。”   “不许拿着钱不吃饭去打小钢珠。”伏黑惠眯起眼警告。   “……哦。”   可疑的停顿。   大概是不会听的吧。   伏黑惠没抱太大希望,他再次看了一眼时间,扭头匆匆出了门。   新干线上。   有不少穿着不同学校制服的学生三三两两结伴聊天,睡眠不足浑身都是低气压的伏黑惠挑了个靠窗的角落安静的站着,闭着眼睛补眠。   至少是顺利的赶上了新干线,应该不会迟到了。   但是为什么总感觉有点焦躁感……有什么东西忘记拿了吗?   不,手机钥匙钱包都在,课本也在,没漏什么啊。   睡眠不足脑子也有点迟钝的伏黑惠昏昏沉沉。   新干线到站,下了车,惠在路边买个面包当做早餐,顶着黑眼圈和阴郁低气压的少年带着满脑子的疑惑不解,一面小口小口咬着面包,一面不急不躁的学校的位置走。   直到来到学校门口,走在校道时被人远远的喊了一句“伏黑哥”,黑发碧眼的少年才猛地僵在原地。   上周的记忆宛如电闪雷鸣在脑子里炸响,没什么精神的绿眼睛都因为惊恐而睁圆了。   “……啊。”   想起来了。   上周他因为打架斗殴的事情被通报批评外加停课三天,还被校长罚了一千字检讨和八百字保证书,还取消了本学年的奖学金评选资格。   检讨和保证书今天就得交上去。   但是他一个字都没写。   ……完蛋了。   明明昨天下午还有想到这件事的,结果因为大晚上的突发事件,最后忘得一干二净。   霎时间宛如晴天霹雳,伏黑惠表情都陷入了一片空白。   “伏黑哥!”   老远就眼尖的看到了伏黑惠的身影,扣子不好好扣上、领带也系的松松垮垮的不良三人组眼神发亮,他们火速的冲过来,然后一个急刹车,并排在伏黑身旁站稳,九十度鞠躬:“早上好!伏黑哥!”   伏黑惠:“……”   伏黑惠的眼神死了,浑身笼罩着低气压。   “闭嘴,不要这么叫我。”他声音低哑神情阴郁,绿眼睛像狼一样锐利——因为没睡够,大晚上还被人抢被子。   “是!伏黑哥!”   不良三人组反而眼神更亮了。   不愧是伏黑哥!气势就是那么有压迫感!   “……”   伏黑惠气息更阴郁了。   他几乎能够感受到身旁来往的学生们好奇的视线。   “伏黑……是上周五通报批评的那个?”路过的高年级学长和朋友窃窃私语。   “是叫伏黑惠吧?明明是男生却取了女生的名字,就是那个一年生?有点印象,他似乎在刚开学没多久的时候,就在女生那边挺有人气的。”   “欸,外表完全看不出他能够在校外单枪匹马和二十多个高中生以上的不良打架啊,听说他自己毫发无损,把二十多人打进了医院?真的假的?”   “真的啦,上周通报不是提到过吗?我认识学生会那边的人,听说是警视厅亲自发通告给学校的,不然起田健太那三个惯犯不良怎么可能会对一个一年生那么尊重啊,听说他们当时目睹了现场,被那个叫伏黑的彻底震撼到了,通报批评那天,他们三个完全不把学校的态度当回事,见人就夸那个叫伏黑的有多么多么厉害,有人质疑的话还生气。”   “难以置信。”   “学校其他的问题少年好像也一点意见都没有,听说是在之前就已经被那个叫伏黑的揍服了。”   “哇……”   投射在伏黑惠身上的视线瞬间变成了敬畏,   ……   伏黑惠一脸生无可恋。   ……这三个不良笨蛋,上周五到底在学校里吹嘘了什么啊!?   伏黑惠是周四打架,第二天来学校就被处以停课三天的惩罚,当天上午就被送返,大概是为了避免影响学业,停课时间从周五开始计算,包括周六日,下周一刚好重新上课。   周五那天下午,为了让其他学生引以为戒,他的事迹和处罚被全校通报批评也不奇怪。   只是这三个不良笨蛋为什么没有和自己一起停课!?   为什么给了他们让自己加倍社死的机会?   不不不,他们没有直接参与打架斗殴,没有被停课也不奇怪。   但为什么要吹嘘他的事迹啊?   一时间,伏黑惠看向不良三人组的眼神都是极其凶恶的。   可恶。   都是这三个笨蛋。   好想揍他们。   笨蛋不良三人组一点也没领悟到他们尊敬的伏黑哥的意思,被不善的盯着还一副荣幸至极的神情,“请问有什么事吗?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去做,敬请吩咐,我们绝对义不容辞!”   “闭上嘴,离我远一点就万分感谢了。”   伏黑惠头也不回,气势汹汹……避难一样走向了一年级的教学楼。   踏进教室那一瞬间,依旧是名为好奇和敬畏的眼神朝他飞来。   心已经死掉了的伏黑惠面不改色的坐回自己的座位。   他双手交叉撑在桌面上,神情凝重的陷入了沉思。   ……我现在补检讨和保证书还来得及吗?   完全不够时间吧。   一千字检讨和八百字保证书,离上课还有二十分钟,他手写断了都赶不及。   不。   不能放弃先,说不定没人来催,他还有机会补——   “那个……伏黑君?”   “是?”   刚从办公室学习委员走了过来,她有些小心翼翼的开口:“班主任说如果你到了的话,让你现在去办公室一趟。”   “……”伏黑惠顿了顿,“我知道了,谢谢你。”   好的,完蛋了。   。   班主任大早上把他叫过来当然不是心血来潮。   而是谈话。   大概是当初那个担心太多的警察先生叮嘱过,所以学校让班主任来进行一对一的心理指导。   主要是询问他在家反省的怎么样,然后温和的和他聊一些关于人生的问题,针对选择合理的方式解决问题和放弃与校内外不良勾结的话题进行了深入的劝导,极力试图让伏黑惠重归正途、好好做人。   伏黑惠面无表情,顶着黑眼圈和低气压,干巴巴的点头。   班主任皱起眉,似乎觉得他不够诚心。   但是国一的小孩大多都是这样油盐不进,不是那么好劝的,老师叹了口气,想着要循循渐进,不能着急,因此开口决定结束这场谈话:   “算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先把检讨书和保证书交上来吧,然后你就可以回去上课了。”   来了。   伏黑惠僵了僵。   伏黑惠:“……非常抱歉,我忘了写。”   说这句话的时候,伏黑惠微微欠身,表情非常诚恳。   奈何理由对于普通人来说实在是过于难以理解。   老师都愣住了。   ……忘记了?这玩意还能忘的吗?   三天反省都在反省什么?连检讨书和保证书都能忘?   一时间面面相觑,相视无言。   老师嘴角抽了抽,额头迸起青筋,“我说你啊,老师看起来是那么好骗的吗?忘记了……这个理由也太不走心了吧!?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反省!”   “……”老实说并没有反省,但智商情商都正常的人,是绝对不会说实话的。   伏黑惠很正常,所以他没吭声,只是被批评的时候插几句“非常抱歉”。   但是那张睡眠不足和遭遇社死而僵硬到面无表情的脸,似乎反而被误会成死不悔改。   班主任头疼的不行,似乎觉得眼前的少年实在是个棘手的问题儿童。   。   传说中能一人打二十个毫发无伤的问题少年,视学校处罚如无物,明明才一年级,就敢翘了检讨书和保证书,让老师都拿他没办法。   “不愿意写也别找这种一眼就能看穿的理由,这三天你都在干什么?算了,我会和你的家长联系,这是老师我最后能做的事情,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再这样堕落下去不知悔改,后悔的迟早是你自己!”   班主任愤愤的声音几乎要传遍一层楼。   中学期间无聊到不行的学生最喜欢八卦了,有一点事就传的飞快。   短短一上午,狂妄到不行的问题儿童伏黑惠的名字就传遍了帝光。   上午的课程一结束,午休时间到来,听到消息的笨蛋不良三人组就直接从三年级的教室兴致勃勃的冲到一年级的教室。   “不愧是伏黑哥!老老实实交检讨的我们实在是太逊了!”   “伏黑哥,中午请务必和我们一起吃饭,其他兄弟也很想要和您见面!”   “伏黑哥——”   在教室忍耐了一上午的伏黑惠眼神冷漠的扭头看他们——就是这群笨蛋不良罪魁祸首把他害到这个地步。   伏黑冷静的握拳,简单轻松的把三人揍趴下。   然后带着身后一溜存在感极强的目光,放弃挣扎的伏黑惠双手插兜,低着头,迈步去学校小卖部买了今天的午饭。   算了。   就这样吧。   反正已经到这个地步了。   少年麻木的咬着手里的炒面面包,慢吞吞的往人群稀少的方向走。   ——今天已经没什么能够让我更加社会性死亡的事件发生了。   脑袋放空如此自我安慰。   原本是这么以为的。   但有句话说得好,做人不要随随便便立Flag。   咬着炒面面包的伏黑惠到一楼自动贩卖机投币买了一罐乌龙茶,刚刚拿起来回教室,就在楼梯拐角和某个红发的少年见面了。   伏黑惠嘴里咬着的剩了半截的炒面面包啪嗒掉落到地上。   “啊,你好,伏黑君。”   昨天晚上才见过的脸忽然就出现在面前,赤司家的独子赤司征十郎似乎也愣了愣,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立即走上前,礼貌的露出笑容:   “昨天没能好好自我介绍,真是抱歉,我是赤司征十郎,一年A班的,和你同级,昨天真的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微张着嘴的黑发少年瞳孔地震,好半晌才开口: “你和我一个学校……?”   “看起来不像吗?”赤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校服。   伏黑惠:“……”   伏黑惠想了想昨晚发生了什么,然后神情空白的转身。   耳朵尖都通红发烫。   他现在脑子只有一句话。   ——这学校没法呆了。 第29章   赤司征十郎是三大财阀之一赤司家的独子, 也是未来财阀的继承人。   ——货真价实的豪门贵公子。   虽然才十二岁,升入国中一年级才几个月,但因为从小就开始接受帝王式的教育,赤司不管是能力还是家庭教养都堪称完美, 性格也谦和有礼, 在入学后, 他很快就凭借实力一举加入学生会夺得话语权,不久前还被认命为篮球部的副队长, 连学习成绩也是全科年级第一。   未来顺利被冠上学生会会长的职称, 然后再拿下帝光最强的社团篮球部队长的位置,走到学生中的顶点……大概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也就只有对这些事完全漠不关心的伏黑惠才会不认识同级生中那么闪闪发光的存在。   而换到赤司的角度, 伏黑惠的名字熟悉却也陌生, 至少在伏黑惠校外打架的消息传进来之前,仅仅是有所耳闻而已。   第一次听到对方的名字还以为是个女孩子。   因为“惠”这个字的话,很少会作为男名, 就算是作为男名,也一般会选取“kei”的发音, 作为女名则是截然不同的“Megumi”。   伏黑惠的惠, 选取的是后者“Megumi”的发音。   让人不由困惑对方的父母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思才会给儿子取这样的名字。   尽管如此,伏黑惠的人气依旧很高——在女生那边。   因为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   皮肤白皙, 浓密又细长的眼睫和干净的绿眼睛引人注目, 因为还未完全发育, 宛如工匠精心雕刻出来的五官还带着模糊的中性美,完美的切合了国中女生对美少年的定义。   外表看起来似乎很冷漠,性格也很安静, 不喜欢和人交往, 平时也没什么表情……要形容的话, 大概就是孤僻和不合群吧。   这是最初的印象。   因为赤司不太关心这方面的事,两人的班级也隔了一层楼,平时也没怎么见过面,所以只是有所耳闻的程度。   第二次听到对方的消息时,是开学两个月后。   也就是六月份的现在,上周五。   这事得从赤司作为学生会一员说起。   日本的学生会权利很大,为了培养学生的自理自治能力,基本上除了重大决定以外,校园的一切事项——包括校园大型活动组织、风纪管理、社团经费、宣传、校园通报、社会实践安排、对外交接等各种细碎琐事务,都属于他们的工作范围。甚至完全可以说是一个小型的政府,学生会长的选举更替、学生会职位的任命筛选,都是经过严格的选举流程,将最出色的学生推举上位。   而警方对本校学生校外闹事的文件通知,也毫无疑问经过了学生会的手,全校通报批评的文稿也是他们学生会内部成员负责撰写的。   当初和警视厅交接的学生会成员,恰好就是赤司征十郎。   他全面的了解了一遍伏黑惠的“战果”——学校通报批评的内容已经是委婉处理过的了。   ……一人单挑了了足足二十多个携带武器的年长者,自身毫发无损的同时将所有人都打到再起不能,“尸山”的盛况被拍成了照片记录,鼻青脸肿的受害者和毫发无损的伏黑惠产生了鲜明对比。   简直像是电影一样夸张的情景。   如果这不是警视厅传来的消息,还附带了那群原本打算施暴却反而被伏黑惠一窝端的不良伤势的诊断报告,赤司绝对会以为这是谁的玩笑。   毕竟伏黑惠学籍照片上那张足以用漂亮两个字来形容的脸完全看不出如此的凶残。   出于好奇心和责任感,赤司稍微花了一点时间去查了一下这件事的细节。   并不难查,毕竟警视厅已经将事情说得很清楚了,还有不少人悄悄的写信替他说话。   伏黑惠是为被欺凌的同学出头——虽然在学校和不少老师眼里,这完全是以暴制暴,认为一些“小打小闹”水平的矛盾被伏黑强行恶化了。   学校不会愿意承认校园内有[欺凌]这种事存在,也不奇怪,毕竟一个学校如果冒出有校园霸凌的声音,对整个学校的风评都不好,越古老越有名气的学校,就越担心这种事。   只是虽然如此,倒也不能因此一刀切死的说帝光不负责任,毕竟帝光建校那么多年来,校规校纪相当严格,和日本其他学校相比,校风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在这样严格的管制下,的确没有太大的校园暴力事件发生,直接性的暴力和身体上欺凌的现象甚至可以说完全没有。   但精神层面的“小打小闹”就无法避免了。   明明是敲诈勒索却用恐吓胁迫受害者闭嘴,美化成朋友之间的请客,恶意中伤、谣言、歧视、孤立、不至于造成身体损伤但却故意为之的磕磕碰碰、将他人珍视的东西破坏……这种事情每个学校都多多少少存在,只是非常难以判断和整治。   施暴者用“玩笑”、“不是故意的”、“不小心”、“别那么小气”作为借口,受害者不敢吭声,哪怕有一两个鼓起勇气说明情况,却在没有得到有效援助的情况下被加倍精神欺凌,最后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实际上,学校从未停止过对这些情况的处理,只是难以入手,所以一直没有明显的效果罢了。   伏黑惠是唯一一个想都不想,见到这些事就直接上手揍人的学生。   把所有看见的问题儿童都揍一顿,把仇恨全部拉到自己身上,然后用强硬的手段为被欺凌者制造了前所未有平静的一个月。   确实是在以暴制暴,不能提倡,毕竟一般人是不可能做到伏黑惠这种程度的。   但更加看重最终结果的赤司也不认为学校这种一棒子打死的判决是对的。   伏黑惠的确用了不太恰当且看起来极其冲动的方式解决问题,但宛如奇迹般……不,应该说伏黑惠相当能够把握在其中的[度]。   ——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   [被欺凌者度过了前所未有平静的一个月。]   这是恶性斗殴事件下的真实。   上周五的全校通报批评之后,名为黑子哲也的一年级生认真的写了一封信送到学生会,为伏黑惠打架斗殴的原因进行解释。   古文学社的全体成员也每人写了一篇大长信送了过来,总是怯生生的古文学社部长也少见的鼓起勇气冲到学生会里,和这一届的会长面对面诉说情况。   “伏黑君大概是……因为我们被欺凌了,所以才会做出这种事吧。”   “虽然看起来似乎有点冷淡,一直独来独往……但是伏黑君绝对是个细心又体贴的好人。”   从来都不会说原因,也不在乎能不能被人理解、更不关心有没有人感谢他。   伏黑惠只是按照自己的良心行动,去做自己认为是正确的事情。   但幸好,到底是有人注意到他的努力和付出。   虽然不在意,但是能够得到感谢的话,果然会比被误解要好的多吧?   最后为伏黑惠说话的是帝光那三个出了名难搞的不良三人组。   他们还拉着其他问题儿童过来认错:   “都是我们的问题,是我们先找伏黑哥麻烦的。”   说实话,这就有点惊人了。   不管是被欺凌者还是曾经的欺凌者,日常生活都因为一个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如果就这样无视其他人的意见,让伏黑惠被记大过,实在是不太公平。虽然校外打架行为很恶劣,但也不能因此忽视了伏黑惠行为带来的显而易见的正面作用。   所以赤司征十郎整理了所有的书信内容,联系了这一届的学生会长,将证据和证言收集完毕,然后亲自和校方商量,为其争取酌情处理。   记过处分被撤销,最终只留下了书面警告。   赤司觉得自己已经完成了学生会的本分,原本以为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结果万万没想到,在周末跟着父亲去仙台参加一场上流社会的晚宴时,会遇到那种事。   名为诅咒的怪物和处理诅咒的术师——虽然说做到赤司家那种程度的资本家们多多少少都知道关于咒术界的事情,但年仅十二岁的赤司征十郎显然还没有到能够接触这些事的年纪。   那天晚上简直宛如梦境一样让人恍惚。   前天刚刚从文件上见过的黑发碧眼的少年出现在了现场,用奇特的能力救了他一命不说,还熟练且轻松的和比人类可怕危险无数倍的怪物战斗。   这样一对比……当初伏黑惠和二十多个小混混打架毫发无损的事情就完全不值得惊奇了,甚至该庆幸伏黑惠足够理智有手下留情,不然但凡拿出今天的一半实力,那群小混混就不只是表皮伤的程度了。   ——我的同学表面上看起来是个不好接触的问题儿童,但是背地里却是个和怪物战斗的英雄……?   这经历颇有种影视效果。   都快能写一本小说了。   见识过这样的伏黑惠之后,赤司就意识到学校里的女生们眼光相当毒辣。   [伏黑君总有一种和同龄人截然不同的独特气质。]   确实是截然不同。   在平和世界里接受阳光和露水长大的娇嫩花朵,怎么都不会和走在生死边界的战士一样。   。   [征十郎,咒术师一般来说……都活不久。]   因为遭遇过诅咒的袭击,赤司家的家主——征十郎的父亲在儿子平安回到身边之后,也不再对尚且年幼的儿子有所隐瞒。   于是赤司征十郎从他的父亲口中详细得知了关于从人类负面情绪中诞生出来的诅咒的存在,以及全日本年均超过一万人的不明死亡与失踪事件当中,绝大多数都与诅咒相关的事实。   越身居高位越容易和诅咒扯上关系,作为日本三大财阀之一,赤司家理所当然和咒术界保持着一定的联系,以提供资金换取一定的安全保障。   [……我几乎没见过能够寿终正寝的咒术师,绝大多数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就死去了,他们的工作无疑值得尊敬,只是……征十郎,等你接过我的位置之后,未来也无法避免要和咒术师接触,但你要记住,不要和他们有太深的交集。]   可以是直白的雇佣关系,却最好不要太过交心。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人就会死去。   赤司家遵守口头约定,对伏黑惠的事情闭口不谈,而伏黑君父亲口中所说的姓孔的扫尾人,似乎也很好的抹去了那俩父子在现场的痕迹。   那次事件似乎在最后被归为了寻仇事件——策划了这一切的诅咒师女性在网络上公布了古沢健吾的斑斑劣迹,铁打的物证在社会掀起了轩然大波,风头已经完全盖过了酒店的爆炸。   年仅十二岁的赤司在和父亲谈话结束之后,带着无法言喻的心情回到学校上学。但上午的课他却一直无法集中注意力。   这也难怪,毕竟昨天晚上才遭遇了那种事情。   这种心神不宁,在午休时间很巧合的再次与伏黑惠相遇后停下了。   那个黑发碧眼、因为还未发育完全所以比不少女孩子还要漂亮的少年好像吓了一跳,他瞳孔紧缩着,嘴里咬着的面包都啪嗒掉到地上了。   ……虽然有点失礼,但不得不说这反应真的很像被吓到跳起来的猫,好笑又有点可爱。   而且这个反应,果然当初没认出自己啊。   赤司想,这个人似乎一直游离在同龄人边缘外,完全不关心校园内的生活。   明明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大、仅仅只有十二岁的少年。   赤司不由的怀疑——伏黑惠之所以对谁都那么冷淡,是不是因为知道自己随时可能死去,所以才不想和任何人结下羁绊。   如果是真的话……这样的事实就更让人难过了。   明明才十二岁,是个会为了被欺凌的前辈出头,也会在灾害现场去安慰害怕的小孩子,和冷淡的外表截然不同、非常非常温柔的人。   [但你要记住,不要和他们有太深的交集。]   赤司回想着父亲的叮嘱,却还是主动上前搭话了。   伏黑君似乎……意外容易因为一些小事而害羞啊。   赤司在道谢的时候,有些惊奇的发现这件事。   虽然表情还保持着冷淡的模样,但转过身后,那对隐藏在发间的耳朵却已经完全红透了。   。   赤司征十郎回到了学生会。   他和会长申请,重新调出了伏黑惠的电子档案还有当初打架斗殴事件的原委。   在原本的基础上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到处周旋,甚至还用了赤司家的人脉。   最后结果是——   伏黑惠下学年奖学金资格虽然明面上被撤除,但如果未来能够好好表现,不再犯事,并且成绩依旧保持在年级前三,那么下学年的评选资格依旧会将其纳入考虑范围。   至于伏黑惠没写的检讨书和保证书……   这一点赤司倒是没有插手。   只是听说伏黑的班主任在和对方父亲联系过之后,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最后班主任神情凝重的把伏黑惠喊了过来,拍了拍对方的肩,不再揪着检讨书不放,而是就[如何避免糟糕原生家庭环境的影响]和[坚定自己的意志]进行了充分的探讨。   “你是个好孩子,绝对不要轻易放弃学业,你还小,容易受到家长不好的影响,做事冲动一点也没办法,但你一定不要自暴自弃……”   老师语重心长滔滔不绝。   伏黑惠全程保持着可疑的沉默。 第30章   伏黑惠和赤司征十郎的友谊是从奖学金开始的。   社会性死亡之后失魂落魄的回家, 第二天无缘无故被班主任通知了自己奖学金还有救的这件事,伏黑惠呆愣了几天后,才从已有线索中隐隐约约猜到是谁在帮忙。   是赤司征十郎。   在遭遇无比凄惨的社死之日后, 总是游离在校园生活之外的伏黑惠终于开始注意这个在同级生当中也相当响亮的名字——倒也不是刻意关注, 只是因为和对方经历过那种事,平时总是漠不关心的伏黑惠理所当然会对[赤司]这个姓氏敏感。   而作为校园的人气王和尖子生, 赤司的名字不管是在同级生口中还是在老师口中被提到的次数都不少, 伏黑惠被迫接受关于赤司的情报, 本身洞察力就很强的他后知后觉的推测出了真相。   是对方的报答吧。   尽管当初对方和自己道谢的时候被他刻意用冷淡疏离的态度敷衍对待了(浑然不知在对方眼里, 自己那一点慌张的掩饰早就已经暴露), 却依然好脾气的帮他争取了机会。   说起来,当时在酒店遇到他的时候,作为那种情况下最年长的一个, 赤司也是站在那群小孩子的最前方, 强行保持着冷静, 以护着他们的姿态等到自己的救援。   ……是个好人。   伏黑惠在渐渐缓过心态之后,还是决定主动去A班找人道谢。   毕竟他也清楚自己校外打架的动静对于普通人来说到底有多么夸张,要让学校撤回对他的处置,花费的心思肯定不少。   而且……奖学金还有挽救机会这件事, 恰到好处的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伏黑惠,十二岁, 由于家庭关系,是真的缺钱。   尤其是在上次委托失败,甚尔还弄坏了一把价值1.5亿的一级咒具, 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再次雪上加霜。   然而被道谢了的赤司却反而有些意外的摇头。   “我其实没有干涉什么, 只是把更加详细的证据交给了学校而已……学校之所以会减轻处置, 是你自己努力得到的结果。”   伏黑惠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   他明明什么都没干。   被逮到警视厅后他直接被停课三天了,完全没有挣扎的机会,他也不会去反驳学校的处置,毕竟打架是事实。伏黑惠虽然不后悔动手,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事,但也知道他没有理由让自己的暴力途径凌驾于学校规则之上。   毕竟一次破例就会让规则被打破,容易成为下一个人的借口。   所以既然动手了,那么被罚也是应当的。   简单来说……就是认错认罚,但下次见到还敢。   赤司看着面前少年略有些困惑的神情,不知道想了什么,干脆的露出温和的笑容,把人带去了学生会室。   然后将那些放在抽屉里的请愿信交给了伏黑惠。   黑子哲也的,古文学社的前辈们的,还有一些不认识的人写的信。   甚至连被他揍过的不良三人组都有写……不过不是请愿书,而是……啊,这该叫什么?   联合签名阐述自身罪证的自首书吗?   总之,或长或短的信,都是在努力希望能够减轻处罚。   伏黑惠捏着信的手顿住了:“……”   这还是第一回 他在校园和问题儿童打架的时候被人感谢。   嘛,毕竟上辈子在浦见东中学的时候出于当时的性格关系,根本没人知道他打架的原因,这辈子的话,本来也没打算声张,但是……   多了个黑子哲也。   那家伙虽然是个好人,但那仿佛被诅咒过的存在感还是让惠最初的打算被打乱了。   虽然最初有点头疼,前几天的社死也让他回家之后在一大群脱兔里面窝着自闭了好久,但现在来看……好像也没想象中那么糟糕。   伏黑惠:……唔。   “因为这些信,所以学校原本决定对你的记过处分被取消了……这是你自己带来的结果,我只是做了个递交的中间人而已。”   赤司说着,然后注意到对方垂着眼睑,藏在头发下的耳朵又红了。   但似乎对方本人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于是赤司轻咳了一声,将笑意隐藏了起来。   “虽然处分被取消了,但是后来学校重新给我争取奖学金的机会……是赤司君在帮忙吧?所以还是需要感谢你。”   伏黑惠慢吞吞的把信放下,然后认真的看着对方,再微微欠身,“谢谢,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已经说过了吧……我只是负责递交的中间人而已,说到底还是你自己帮了自己,不管是直接的救赎还是间接的人格魅力,愿意站出来的证人,都是因为你自己本身存在才会站出来,我可没有在中间插手。”   伏黑惠摇头:“但是你愿意接手这件事,毕竟不管怎么说,都是我错在先,就算学生会置之不理也毫无疑问是合理的……愿意花时间在我的事情上,不管怎么说,都非常的感谢你。”   伏黑君是很容易认真的性格啊。   那副认真的表情,是真的在感激,并且也真的在为能够挽回奖学金而高兴。   绿眼睛都亮了一点。   赤司不由觉得自己有去为对方争取奖学金的机会真的太好了。   毕竟在看到伏黑惠的学生档案时,发现对方住在琦玉县却跑到东京来上学,他就猜测原因极大可能是因为帝光丰厚的奖学金。   现在看来好像果然如此。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缺钱……是因为伏黑的父亲吗?   赤司回想了一下先前见过一面的男人,虽然很强,但性格好像也和实力同等程度的恶劣,伏黑君的话,在他父亲面前的表情神态都要生动的多,虽然都是在生气。   很不靠谱的样子。   不,一定很不靠谱,看起来和黑道有的一拼。   毕竟让年仅十二岁的儿子和他一起去和怪物战斗什么的,想想都很难以置信吧?   但赤司不对此做评价,毕竟他不了解术师的家庭是什么样的,而且,伏黑惠虽然会对他爸生气,却同样表现出了亲昵和信赖。   因此真正的情况到底是怎么样,他一个外人也不清楚。   对他人家庭指指点点可不是礼貌的行为。   自从那天之后。   赤司和伏黑两人之间的关系就渐渐好了起来。   大概是因为赤司征十郎作为财阀的继承人,本身性格和思维就比同龄人要稳健一点,和心理年龄要更加成熟的伏黑惠相性莫名匹配。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路上见面会并排走一段路,偶尔遇见天台还能轻松聊一些关于校园生活话题的关系了。   “在准备今年十月份的体育祭和明年六月份的帝光祭?”   午休,伏黑惠在天台遇到了同样上来吹风的赤司,就着日常话题聊了起来。   伏黑惠咬着牛奶的吸管,盘腿坐在原地,“今年十月份的体育祭现在开始准备的话可以理解,但是明年的活动需要那么早就开始着手了吗?”   “毕竟学生会三年级的前辈们也到了要退会的时候了,而帝光祭是我们学校最大的活动,前辈们不放心也是当然的,不过也不是现在就要把所有事情都做好,只是让我们心里有数而已……现在的重点还是在十月份的体育祭上。”   “三年级的前辈要退会了啊,那差不多要开始选举新的学生会长了吧?”   “啊。”赤司点头。   “你要参与竞选吗?”伏黑惠咬着吸管,歪着头看他:“如果是你的话应该没问题。”   “我才一年级而已,大概会去争取一下副会长的职位吧,毕竟按照帝光的规定来说,下一任会长会选现在二年级的前辈来当。”   “原来有这样的规定吗?不过也是迟早的事情吧,你很适合成为学生会长。”   伏黑惠回想了一下从他人口中听到的赤司的形象,再联系当初在酒店里见到的场面和赤司对他的帮助,黑发碧眼的少年这么理所当然的说着:   “会尽可能体贴的考虑每一个人……不管是在学生还是在老师那边人气都很高,只要有竞选资格,你应该毫无疑问能压倒性的获胜,话说学校里也没有比你更有竞争力的人选了吧?因为年龄和年级的关系就被限制竞选的机会,反而让人觉得可惜。”   同为一年级的赤司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不由笑了一声,“……伏黑君,你在这种时候意外的直白啊。”   “?”伏黑惠露出困惑的神情:“这种时候是指什么?”   赤司笑了一下,没回话。   但他还是顺着伏黑的认可点点头,“我自然会成为学生会会长,这是我身为赤司家继承人的骄傲,顺带一提,我到时候能邀请你成为风纪委员吗?”   “风纪……?”   “学生会管理校园纪律的部门,伏黑的话一定会很适合,毕竟学校里应该也没有人敢在你面前不听管教了。”   毕竟是称霸帝光九成以上问题儿童,连带着校外混混都避之不及,见到都会猛地鞠躬的不良之王。   “请放过我,赤司君。”伏黑惠面无表情的喝完了手里拿着的牛奶,他睁圆了绿眼睛,窘迫的扭头。   “是是……不过我是认真的,如果有意愿的话,请务必多加考虑,说起来,十月份的体育祭,伏黑你会参加吗?你的体能应该很好。”赤司看了看对方露出来的耳朵,如愿的扯开了话题。   “……并不是很有兴趣。”   “但是获胜或者破纪录的话,有学分加成,对你申请奖学金有好处。”   伏黑惠顿住了,神情有些犹豫。   “体育祭只持续一天而已,不会占用你额外时间,而且,伏黑,虽然知道你和普通人不一样,但偶尔也享受一下校园生活吧。”   赤司说这句话的时候,是认真且发自内心的,“你也才十二岁而已。”   不,并不是真正的十二岁。   虽然这么想,伏黑还是没有回绝对方的好意,他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考虑的。”   “另外,那天的话是家长开放日……”   “不,唯独这一点我死都不要。”   。   今天是周三,不用去部门活动,因为伏黑惠当初加入社团就坦白了自己只是想要挂名而已,所以出于感激之情,部长说过哪怕伏黑不来也会一直替他保留位置,把他的部门活动参与率填满。   伏黑惠觉得不太好,因此还是保持着一周一次的出席率。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伏黑惠明面上是古文学社的一员,所以被伏黑哥打服了的不良群体也跟着加入了进来。   伏黑一开始还担心这群人会不会给部门的前辈们带来麻烦,因此还臭着脸去警告过一番。   结果后来发现那群问题儿童似乎误会了什么,对部门的前辈们毕恭毕敬不说,还绞尽脑汁的去参与部门活动。   明明国文都没及格过几次,偏偏在这里死磕古文学。   不管怎么样,古文学社自此成为了整个学校最安全的社团,人数也增长了上来,莫名其妙就从全校社团底层即将被废部的边缘被拯救了回来。   放学之后,伏黑惠一如既往第一时间选择回家。   咒灵绘理的孵化已经度过了大半个月,虽然有着明显的律动,但到目前为止依然没有孵化的迹象。   大概是伏黑惠的影子对咒灵绘理无条件的包容和保护,过剩的安全感让其有了充足的机会去吸收力量。   越长的孵化期积累的能量就越多,咒灵绘理大约是被惠的影子保护的太好,没有感受到威胁,因此想要趁这个机会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以便未来能够去保护她的珍宝。   伏黑惠和甚尔从一开始天天蹲守着不放,到后来渐渐习惯,开始耐心等待。   前往新干线车站的路上,伏黑惠仗着自己武力值高,专门往捷径走,反正现在这条街已经没有不认识伏黑惠长相的小混混,而往这条路走的次数多了,原本在这里聚集的不良和地痞也知道什么时间该躲着这个外表欺骗性极强的大魔王。   渐渐地,伏黑每天放学回家往这边朝捷径的时候,这条小路基本已经见不到除他以外的其他人了。   不过今天似乎有点意外。   伏黑惠在走到一半的时候,从前方某个纸箱堆里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还有柔弱到奄奄一息的咪咪声。   是猫。   伏黑惠被那虚弱至极的声音吸引,步子猛地顿住,他小心翼翼的蹲下来,走过去,伸手轻轻掀开了纸箱子。   里面蜷缩着一只黑猫。   很小,大概只有一个月大,一身脏兮兮的黑毛,前肢不正常的扭曲着,肉已经腐烂了,甚至露出了下面沾着血肉的骨头。   躲在漆黑小箱子里的猫突然见到了光,顿时压下耳朵,绿眼睛紧紧盯着不速之客,喉咙发出虚弱但凶狠的呜呜声。   “哈——”   猫声厉内荏,飞机耳压的紧贴脑袋,身体不自觉的发抖。   伏黑惠顿时手足无措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的把手压低,极其缓慢的靠近对方。   猫伸出完好的那只手拍了他一爪子。   但是不疼,力气小的很,惠甚至发现自己根本没被抓伤,因为对方的指甲都被剪掉了。   被挠了也没躲,安安静静的把手放在对方的鼻尖下,等猫渐渐熟悉了气息,因为虚弱或者别的什么原因不再呜呜叫,伏黑惠就把猫小心翼翼的放进刚刚被掀开的纸箱,然后抱起纸箱就往外跑。   手机调出导航,往最近的宠物医院跑去。   “之前应该是只家猫。”   医生检查了一遍,“没有虱子,虽然看起来很狼狈,但体重其实很达标了,也没有耳螨和炎症,但是伤口很重,应该是被车或者别的什么碾过了,前肢已经坏死,没法治……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会被抛弃吧,要救的话,大概只能截肢了,不过最好快点处理,过多几天的话,大概就撑不下去了。”   伏黑惠看了看惶惶不安的小黑猫,默默点了点头。   救猫不便宜。   但是却又无法眼睁睁视而不见,拥有反转术式的绘理妈妈还没有孵化,猫也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惠算了算今天的花销,去前台交钱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事实上,他的卡里还有一笔不小的存款,至少够普通人维持比较宽松的生活两、三年。   ——前提是甚尔能老老实实的呆着别搞事,做委托的时候手脚轻点,别再随随便便掰坏昂贵的咒具。   不然搞一次事存款就能耗空。   猫在紧急处理之后暂时留在了医院里观察,伏黑惠虽然不太抱希望,但还是拜托医生帮忙留意一下有没有人愿意收养它。   准备回家的时候已经快六点钟了。   在家等着儿子投喂的甚尔已经打了三、四次电话催促。   没敢说自己捡了只猫,还是个需要医疗费的残疾猫。   伏黑惠心虚的移开视线。   但想想甚尔整天拿钱去赛马场打水漂,凭什么他就不能拿钱去救一只猫。   猫的医疗费连甚尔拿去打水漂的钱零头都不到。   伏黑惠底气瞬间就又回来了。   “我都说过了我有事情要忙!”   他拿着手机一边说一面推开宠物医院的大门:   “已经赶不上新干线了,冰箱里不是还有剩余的食材吗?你自己炒个蛋炒饭吃吧……啊啊,既然明明每次都嫌弃我煮的不好吃,那你就自己煮啊!反正你在家里也没事干吧?”   “总之你自己想办法,我在这边找家店……哈?你以为我是你吗?谁吃独食啊!”   黑发碧眼的少年神情生动的皱着眉的反驳,明明是漂亮的五官,却硬是摆成一张难以亲近的臭脸。   马路人行信号灯由红转绿。   因为夸张的身高差和电话那头混蛋老爸气人的话,一路往前走着的伏黑惠没注意前方相向而行的高大路人的脸。   擦肩而过的路人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目光侧移,看着伏黑惠一路从自己身边越过。   然后下意识伸手,紧紧抓住了从自己身边匆匆走过的少年的手腕。   鼻梁上架着圆形墨镜,有着一头白发,身高将近两米的高大男人稍稍使劲,将被拉了一个踉跄的伏黑惠转了个面。   然后弯下腰,歪着头将脸凑了过去。   蓝到几乎让人怀疑是否真实存在的魔性之眼以极近的距离一动不动的观察着面前的少年。   而被盯住的伏黑惠在看清眼前的人的长相之后,脑子陷入了短暂的惊愕和空白,他表情稳住没变,但恰好此时他放在耳边尚在通话中的手机传来了甚尔的声音。   伏黑惠一个激灵,甚尔曾经干的破事电光火石般从脑子一闪而过。   他触电似的本能按下了挂断键。 第31章   咒术界的御三家, 指的是最古老、权势和地位都占据榜首,拥有着强大祖传术式的三大家族。   与生俱来的先天术式决定了咒术师大约八成的实力,在这个不讲理的圈子里, 咒术师实力的高低几乎完全取决于天赋和血统——这也是注重血统和拥有强大祖传术式的御三家在咒术界的权威和地位安如磐石的理由。   加茂家的[赤血操术],禅院家的[十种影法术], 以及五条家的……[六眼]和[无下限]。   五条家[无下限]术式很强。   那是能够干涉原子等级物质的力量,攻防一体, 但却需要正常人绝对不可能完成的、极其缜密的咒力操纵水平。   要使用[无下限], 必须要同时继承到[六眼],[六眼]是[无下限术式]使用的前提条件,如果不满足的话, 那么就算遗传到了无下限术式, 那也无法使用。   而[六眼]的能力加上[无下限]的能力……最终形成的, 是足以打破咒术界平衡、不可比拟的强悍力量。   如此强大的力量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够诞生的, 仿佛命运在其中隐隐运转牵制,五条家的[六眼]每隔数百年才会诞生一个。   ——五条悟。   正是五条家时隔数百年之后再次同时继承了[六眼]和[无下限]术式, 出生便被奉为神子的现代咒术界的最强者。   [六眼]视野下一切皆无所遁形。   。   普通人和咒术师在[六眼]中的差别很大。   打个比方的话,就像是性别特征明显的男女一样易于区分。   这是个大概只有十二、三岁的年幼术师——在绿灯亮起, 迈开大长腿顺着斑马线往对面走的时,五条悟就在往来人群中敏锐的察觉到了。   不是仅仅拥有天赋但未开发的璞玉,而是已经可以真真正正被称之为术师的孩子。   对方将自己的咒力气息控制的很好,从咒力的量来看的话, 已经可以和一级咒术师比拟了。   介于咒术师的堪比熊猫的稀有性和高到离谱的伤亡率,手里还拎着双重芝士蛋糕的五条悟理所当然的看了过去。   然后步伐顿住,站在了原地。   欸。   身高近两米的最强咒术师盯住了自己的目标, 看清长相之后, 在心里夸张的拉长嗓音。   ——哇。   这张脸, 未免也太可怕了吧?   五条悟摸着选择装死的良心,完全违背事实的这么感叹。   小小的一只,黑头发和绿眼睛。   还有一张和记忆里那首次把他逼入濒死境地的那家伙相似到极点的脸。   几乎不用质疑,就知道眼前这孩子和那个人渣暴君肯定有血缘关系。   算算时间,这个年纪的话……是儿子吗?哪怕不是儿子,至少是血缘关系很近的亲戚。   不过是那家伙的儿子的可能性比较高。   毕竟这个咒力流动……少年明显有着强大的咒术天赋,如果是亲戚的话,在那个封建古板的禅院家一定会从小就被好好培养起来,至少绝对不会穿着符合年龄、满是青春气息的国中校服,一副在校学生的模样。   御三家可不会在乎少年人那宝贵的青春。   因为当初那个叛逆离家出走的父亲死亡,所以被留下来的儿子没有回归禅院家,由母亲……或者其他人抚养长大?   不。   向来想什么做什么、任性到了顶点的男人随手就拽住了从自己身边拿着电话走过去的少年,把人猛地拉转过一个方向,然后弯着腰凑过去,仔细的观察着对方的脸。   很像,但是又完全不一样。   年纪不大的小孩子表情倒是维持的很好,略微惊讶——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了被陌生人拦下的迷茫不解和谨慎。   但真遗憾。   不管是对方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还是小孩子因为紧张、不等手机那头的人说完话就下意识挂断通话键的行为,都将他那小小的掩饰完全暴露了出来。   毕竟如果是正常状态下被一个不知意图的陌生人拦下之后,如果恰好在通话状态中,且手机另一端的人还在讲话,一般来说都不会直接挂断。   小家伙下意识的反应过头了。   然后五条悟理所当然的得出了有趣的结论。   这孩子认识他。   当然,大名鼎鼎、整个咒术界[最强]的五条悟被认出来一点也不奇怪,如果是御三家的人就更是如此了,   但五条悟说的[认识]并不是指那种程度的听闻。   而是见过、了解过、甚至还带着一点……认为会被他敌视的警惕?   这孩子想要保护和掩饰某个人的存在。   那个人是谁,五条悟猜到了,不,应该说用不着猜,毕竟身为[最强]的他听力也不差,对方挂断电话前手机传来的熟悉到让他都下意识凝神的声音,还有这孩子相似度高到不可思议的脸,都让真相显而易见。   ——禅院甚尔,那家伙原来还活着吗。   命可真大……被虚式·茈轰掉了半边身体还能活下来。   不。   冒出这个想法的一瞬间就被否决。   那种程度的伤口不可能还能活,毕竟连器官都已经被轰碎了一部分。   除非对方认识拥有反转术式、且反转术式使用的相当熟练的人,并且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治疗。   但是可能性太低了。   毕竟[反转术式]的使用者相当稀有,就目前来说,整个咒术界已知的仅有两人。   一个就是高专的医师家入硝子,另一个则是五条悟本人,只不过五条悟的反转术式做不到治疗他人而已,   而那个人渣男人认识除了他们以外的其他反转术式的拥有者?   五条悟对此保留猜测,然后不可避免的回想起当时的场景。   那个时候,濒死的男人是被从地面里伸出来的属于诅咒的手拉进了影子当中,因为是险些杀死过他一次的男人,最后顺利反杀后还没有回收到对方的尸体,所以五条悟对当时的记忆相当深刻。   那个时候五条悟还很奇怪,因为在那个诅咒行动之前,他的[六眼]没能发现对方的存在,这几乎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六眼]能看穿他人的术式,但那是有原理和条件前提的。   所谓的看穿,指的是在能够清晰看清咒力的流向后得出的结论,这也就意味着,他需要目睹术师或者诅咒使用术式的过程,   那个男人是天与咒缚,完全零咒力的存在,自然也没有术式。   所以他当时考虑的可能性是那个诅咒的特殊,尽管这一解释也很牵强,毕竟那个诅咒大约只有二级的水平,而在它伸出手将男人拉到影子里的时候,他也没看出那个诅咒到底做了什么。   直到现在,他时隔数年意识到了其他可能性。   ……或许并不是那个诅咒的特殊,那个只有二级的诅咒其实什么都没有做,只不过是单纯的伸出手将人拉下去了而已。   真正使用了术式的……应该是提供影子给诅咒作为藏身之所,那个从头到尾都没出现的术师。   但是,真的假的啊?   那可是九年前的事情,九年前这个少年才多大?   如果说那个术师就是眼前黑发碧眼的小家伙……那就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用“天才”两个字就能够形容的天赋了啊。   。   五条悟的[六眼]之下,能够清晰看到面前少年体内平缓流动的咒力以几乎不会被察觉到的细微波动朝地下流淌而去。   融入了影子里,流淌到了那个不属于这个世界上任何地方的次空间。   影子。   当初将禅院甚尔尸体拖走的诅咒就是从影子里冒出来的。   而禅院家和影子相关的术式——最出名的只有那一个。   [十种影法术]。   数百年前,拥有影法术的禅院家主与同样拥有[六眼]和[无下限]的五条家家主同归于尽后,禅院家的祖传术式就被认为是唯一一种能够杀死[六眼]和[无下限]的术式。   但是他记得禅院家至今为止还没有一个后辈继承到[十种影法术],禅院的老家伙为此还急躁的很,天天盯着有天赋但还未觉醒术式的小一辈。   [十种影法术]是禅院家的祖传术式,五条家有记录,但也仅限于式神的相关情报,影法术除了式神以外究竟还有什么别的用法,在未亲眼见过之前,五条悟也无法确定。   不过关键大概是影子?   五条悟的视线漫不经心的扫过了地面,影子下面的空间是完全隐蔽的,哪怕是他也看不见里面的状况。   但不管是不是影法术,影子都的确是这孩子的术式能力的一部分。   咒力的流动已经暴露了一切,不管他在影子里藏了什么需要他不断输出咒力去隐藏的东西,唯独这一点是可以确认的。   ——啊,关于[隐藏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这一点,倒也不是毫无头绪。   比如说大概九年前将那个男人带走的二级诅咒。   饲养诅咒吗?   还真是离经叛道啊,被禅院家和咒术界高层那群老东西知道大概会暴跳如雷吧。   但是意外的是,哪怕在短短数秒内脑海飞快的分析了情况,猜到了这孩子的出身和行为,但五条悟对这个孩子没有升起半点排斥的情绪。   啊,虽然说成熟稳重又可靠、帅气年轻只有25岁的好老师五条先生是绝对不会迁怒于一个比他矮了将近四十厘米的小家伙,父债子偿这种说法对他来说就是屁话——但内心半点芥蒂都没有,说实话,五条悟自己都有点惊讶。   毕竟脸长得太像了。   但是怎么说好呢……   只是单纯感觉像而已。   但在面对面注视的时候,却完全不会联想到那个人渣男人,而是被另一种印象取代。   [是个好孩子。]   [而且应该是属于我这边的孩子才对。]   毫无道理的印象。   “喂,我说你……”绿灯还没有切换,拉着人停在来往人流当中的五条悟歪了歪脑袋,墨镜下像是天空一般延伸到无限远方的魔性之眼眨了眨,声音缓慢带着浓郁趣味的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和你没关系吧……”   黑发碧眼的小家伙抿着嘴,皱着眉的回答。   “欸,别这么说嘛,我觉得你很眼熟哦。”   这句话是真话。   但是不是单单指长相,而是在长相冲击结束之后那股无法形容的微妙熟悉感。   五条悟抓着人家的手腕不放,带着完全没由来但却莫名笃定自己绝对不会被眼前这个少年真正讨厌的底气,男人语气轻快好奇的问:“你是禅院家的孩子?”   “不是——!”   “骗人可不好哦,我认识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禅院家的男人。”   “所以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请放手……你这已经算是骚扰行为了!”   少年干巴巴的说着凶狠的话,然后用力挣脱开了对方的手,紧绷着神情,摆出了一副不想接触的臭脸。   脾气还挺大。   五条悟想: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家伙的臭脸后就总有种想恶作剧的冲动。   小家伙把手机塞进了口袋里,后退了几步,眼神闪过一丝迟疑和纠结,但最终却还是选择扭头,步伐匆匆的赶着绿灯切换之前从斑马线上移动到对面。   五条悟没有犹豫,极其自然的迈步跟了过去。   他歪着头看着少年的背影,步伐轻快,直到他身形忽然一顿,皱起眉,张了张口,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   “……Megumi?”   嗯?   Megumi是……惠?是名字吗?   有着一对天空一般蓝眼睛的男人紧紧盯着少年的背影,对自己脱口而出的音节感到些许不解。   这个突然冒出在脑海里的……   是谁的名字。   没有答案。   不过五条悟也没有想要得到答案的意思。   ——毕竟那是用陈述句作出的疑问。 第32章   五条悟是除了性格以外一切都完美的男人, 这句话是公认的。   这也充分的说明了这个男人的性格到底有多么的让人棘手。   ——任性又肆意妄为,孩子气又跳脱,还总是想一出是一出, 完全没有给别人添麻烦的自觉,羞耻心基本上等同于零。   是个不正经的大人。   这一点,上辈子作为五条悟被监护人, 没少被那混蛋恶作剧和欺负的伏黑惠深有体会。   虽然作为同伴的话让人相当有安全感,但平日里真的一点也不值得人尊敬。   如果不是打不过,伏黑惠真的想他揍一顿。   话虽如此。   惠在立场上倒自始至终都是个坚定不移的五条派, 从来没想过站在五条悟的对立面。   。   今天太突然了。   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遇到五条老师!?   伏黑惠甩开男人拽着自己手腕的手, 迈步匆匆加快速度的走着,完全不敢回头。   他是很想找个机会和五条老师见面, 毕竟绘理妈妈的事情需要得到帮助, 而伏黑惠已经想不出除了五条悟以外, 到底还有谁可以完全不介意绘理妈妈咒灵的身份、能够并且愿意帮助他们。   只是。   只是……!!   至少不是现在吧……?   伏黑惠在心里呐喊。   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这可不是自己上辈子那个相处了九年的五条老师。   而且, 他刚刚还在和甚尔通话啊!   没听到吧?挂断键按的很快,应该没听到吧?   不,自己是不是挂断的太快了?   伏黑惠思绪乱七八糟的交杂在一起,心脏都因为紧张不安而砰砰的剧烈跳动。   而且——   [我认识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禅院家的男人。]   五条老师说的人……该不会就是甚尔吧?   对自己长相完全没点数的伏黑惠忧心忡忡。   我和混蛋老爸长得很像吗?   ……好像是有一点,毕竟都是黑头发绿眼睛。   伏黑惠走出不到一百米, 他的手机就再次响了起来。   是甚尔。   是他刚刚唐突的挂断电话的行为让那家伙也困惑起来了吧。   虽然惠从小(真的是很小的时候)到大(现在也没多大)为了照顾和看住甚尔那个不省心又长不大的老小孩而经常和对方闹的鸡飞狗跳,但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挂断对方的电话, 哪怕被甚尔惹毛生气,至少也会等事情全部说清楚之后再这么干。   刚刚的话题进展就完全不是挂断电话的时机。   如果是手滑还能理解, 但是迟迟没能等到伏黑惠的回拨, 甚尔自然会一头雾水的打回来。   “不接电话吗?”   五条悟一步抵得上伏黑惠两步。   他心情很好的凑过去。   “这位先生, 你跟着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伏黑惠不回答男人的问话,而是强迫自己用冷硬和疏离的语气这么说道,他在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自觉的放松和信赖感,时时刻刻强调自己这辈子和五条老师是第一次见面。   要维持[正常]的反应才行。   “倒也没什么大事……不过你不接电话吗?”   对方重复问了一遍,伏黑惠沉默的拿着还在响铃的手机,默默挂断,然后背过身挡住屏幕,发了条敷衍的信息过去。   冷静一点,伏黑惠,五条老师虽然很不正经还任性,但并不是不讲理还随随便便出手的男人。   伏黑惠这么对自己说。   然后他呼出一口气,干巴巴的回答对方的问话:“不接。”   “欸,为什么?”虽然已经毕业多年,但依旧穿着黑色高专制服的白发男人稍稍弯下腰,“你接也没关系的哦,虽然和禅院甚尔那家伙有那么一点点矛盾。”   他比了个指尖距离,接着说:“……但我不是那种会迁怒到少年人身上的不讲理的大人哦。”   禅院甚尔是一把别人花钱买的刀而已。   天与咒缚的极致,明明拥有强大到让他都苦手的实力,却因为零咒力的关系而被禅院家那群傻子漠视驱逐,最后在离家出走后堕落成为黑市臭名昭著的术师杀手。   只要给够钱就什么活都能干,十足的亡命之徒。   禅院甚尔曾经把他逼入死境,却也让他的能力彻底觉醒,不论如何,当初那一发虚式·茈已经将让五条悟舒了一口恶气,虽然对方运气很好居然没死,但五条悟也不至于在时隔九年得知对方还活着这件事之后冒出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虽然绝对和那个人渣相处不来,但也清楚杀他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不把问题的根铲除掉,这种拿钱办事的人渣杀多少都没用。   而且——   五条悟看着面前故作镇定,但在他念出禅院甚尔这个名字之后,眼底瞬间写满了紧张的少年。   他总不能当着惠的面说要干掉他的父亲,虽然觉得那个连他都自愧不如的人渣不配有那么乖的儿子,惠正常来说也不该和那个男人那么亲近,但既然这孩子表现的这么在意,那作为好老师,看着惠的面子上……   ……欸?   好像哪里不太对。   刚刚的想法里,出现了好几个[不存在]的前提条件。   而且……惠?   脑海里再次冒出这个名字,五条悟顿了顿,观察着眼前少年的脸。   惠。   原来是这孩子的名字吗?   伏黑惠在从五条悟口中听到甚尔的名字之后,身体已经完全紧绷了起来。   像只被逼入死角的小动物一样炸毛,警惕的看着面前的庞然大物。   “你想要做什么?”   伏黑惠有些不安的反问。   “呀,只是有点好奇而已。”五条悟暂时放下了自己记忆里的异常,然后弯起眼眸,语调轻快:“你认识我,而当初把禅院家那个天与咒缚从我面前带走的人……就是你吧?”   “……”   “果然,了不起了不起,那个时间的话,你才那么一点大吧?这还真是惊人的天赋啊。”   白发的男人从少年短暂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他语气夸张的说,甚至还鼓了鼓掌,像哄小朋友一样称赞。   当然,他也的确是这么想的。   九年前,惠才三岁多,在普遍六岁觉醒术式的年纪,能够从五条悟眼皮底子下把人救走,按照常理来判断,无疑是天才中的天才,而且从些许细节来看,这孩子的术式估计十有八九是[十种影法术],据说唯一一种能够杀死[六眼]和[无下限]的术式。   禅院家那群人果然是傻子和瞎子。   活该流着禅院家血脉的天才和他们期盼了几十年的术式持有者流落在外头。   “别紧张啦,我看起来很像坏人吗?”   五条悟拍了拍面前少年的脑袋,把那头张扬的翘发摁下去。   曾经一度杀死过自己的男人的儿子继承了唯一一种能够杀死他的术式。   某种角度来说,还真是有点滑稽和恶趣味。   但他无所谓,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没什么理由,毕竟——五条悟理所当然的想:毕竟我是[最强]的嘛。   不在乎这孩子的出身,五条悟在短暂的交流当中意识到眼前实力和潜力都不容小觑的少年尚且未有明确的势力归属之后,立即动了心思,试图将对方拐过来。   想要将咒术界从头到尾都清洗一遍的五条悟,实在是太需要拥有强大实力潜力可观且三观尚未定型的咒术师幼苗了。   而且——   [惠本来就应该是我这边的人啊!]   。   五条悟一如既往肆意妄为到让人跟不上节奏。   伏黑惠手机里存了一个新的号码——说是新的,但伏黑惠其实早就对这一串数字早就熟记于心。   因为那是五条悟的号码,和上辈子一模一样,惠早就能背下来了。   “等你高中的时候,要不要来咒术高专上学?”方才,五条悟对伏黑惠这么说道:“你应该知道高专是什么吧?”   “我知道,不过你是认真的吗……?”伏黑惠不明白对方怎么突然就跳到了这个话题,“我是那家伙的儿子,虽然他是个混蛋,但我不会让任何人对甚尔出手的,当然,我也会好好看住他,绝对不会再发生之前的事情。”   “真的假的啊,你居然会这么维护那个家伙?”五条悟闻言小声嘀咕着,莫名感到一丝不平,有种明明是自己的东西却被某个混蛋抢走的不满,还有满心[惠怎么会和禅院甚尔那个男人那么亲密]的不解和违和感。   不过五条悟到底没有否决。   那个人渣怎么样都无所谓,反正真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现在的他也不会输。   目前来说,点头当然是最好的选择,毕竟一只没有归属的天才小咒术师,可不是想遇到就能遇到的。   还是个流有御三家的血,但大概率和御三家不对盘的小天才。   如果惠能够牵制住那个好命活下来的暴君,成为那个暴君的弱点,那只要拐跑一个,另一个也会因此被拘束在这头。   莫名对伏黑惠的人格充满信任的白发男人愉快的与面前的小少年交换了通信。   。   因为事情进展的太过顺利,对人类基本不信任的伏黑惠曾经一度怀疑过是不是陷阱,但最终还是因为[五条老师虽然性格很烂,但还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撒谎骗人,人品绝对过关]的想法和对五条悟的天然依赖感而放下了怀疑。   但伏黑惠没把今天的事告诉甚尔。   被问到为什么挂他电话的时候也是搪塞了过去。   出于直觉,伏黑惠觉得不应该把五条老师的邀请暴露出来。   甚尔绝对会怀疑五条悟的用意。 第33章   虽然伏黑惠一个字没吭声, 但甚尔也不是笨蛋。   还是那通电话的问题,惠挂断的时机太糟糕了,之后那条让他别打过来的短信也是,到处都透露着违和感。   “我回来了。”   晚上快八点才回到家, 惠在玄关弯腰换鞋, 他刚刚放下书包, 走进大厅,就被闻声走过来的甚尔拎起来打量。   虽然已经是国中生了,体型也在这几年拉长了不少,但和拥有极致肉体的甚尔相比, 伏黑惠依旧显得小小一只。   称霸帝光周围一片区的不良之王伏黑哥和他爸站一块, 立马就被衬托的仿佛肌肉鼓鼓的凶残大黑豹旁边蹲着的无害小黑猫。   “你干嘛。”   脚尖悬空的伏黑惠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甚尔把他家崽左左右右观察了一圈,没发现什么问题。   “你今天怎么了?”甚尔把人放下来,“遇到什么事了吗?”   “没有,就是普普通通的一天。”   “你觉得我会信?”甚尔挑眉。   伏黑惠给了他一个爱信不信的眼神, 然后转身走进了厨房。   甚尔摸了摸下巴,靠在厨房门框边上,看着自家儿子翻冰箱的身影, 脑子里闪过种种可能性。   没钱了?   不应该啊,最近都没人上门讨债, 他也没摸走家里的储蓄卡。   惠的私房钱应该还有很多才对。   那是赌博输掉了?   ……不,惠这个小鬼头对赌徒的快乐一无所知, 甚至因为他输太多的原因恨不得把全世界小钢珠赛马场干掉, 绝对不会主动去那种地方,所以应该也不是因为这个。   被欺负了?   不, 这个更不可能了吧?   惠虽然很弱, 但是打个普通人还是没问题的, 而且刚刚也没从他身上看到伤口。   总不能是被人告白了吧?   ……啊。   脑海里电光火石灵光一闪而过。   甚尔眼神亮起,仿佛找到了理由。   这个倒是有可能啊!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脸长得不错,会被女人……女孩子?总之异性喜欢上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因为被告白了,交了女朋友,所以放学顺带去约个会,说得通了!   打电话的时候可能是小女朋友有事离开了一会,所以陪对方出去玩或者送对方回家的惠就趁这个机会和自己说不回家吃饭,挂断电话是因为小女朋友回来的太快,自尊心奇高的小鬼头不想被父亲通过电话听到声音然后猜到他在谈恋爱的事情,所以下意识的挂断了通话。   回来对挂断电话的行为一句解释也没有的行为也说得通了。   伏黑甚尔:这个逻辑好像没什么毛病。   伏黑惠:“……哈?”   因为猝不及防的遇到了五条悟,被耽搁了原本的行程,突发事件让伏黑惠完全忘记要在外面吃完饭再回家的事,带着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思绪本能的往新干线走,结果在回家中途肚子饿到咕咕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没吃晚饭——毕竟是发育期的青少年,饿得快,而且伏黑惠还挑嘴,虽然说基本什么都吃,但比起肉,他显然更偏爱素食,平时给自己准备的便当也是素食偏多,这就饿的更快了。   回家第一时间伏黑惠就去翻冰箱,试图找出剩菜,结果刚打开冰箱门,就听到甚尔兴致勃勃的猜测。   伏黑惠一副[你在说什么屁话]的表情。   “别害羞嘛,惠,你也到这个年纪了啊。”在遇到绘理妈妈前就是个专业小白脸的男人看着他唯一的儿子:“怎么样?对方好看吗?有钱吗?年纪比你大还是比你小?”   “才没有那回事啊!”伏黑惠一言难尽的继续从冰箱里找吃的:“你脑袋里能装点正常的东西吗?”   “这是正常的事情啊,别的不提,想要讨好女人的话,我的经验可是比你丰富的多……拜托我的话,可以传授一点经验给你哦?”   “都说了没那么回事了!”   没找到剩菜的伏黑惠一脸冷漠的拿出一盒牛奶,然后转身去柜子里拿泡面,他哼了一声:“经验丰富的伏黑甚尔先生,希望妈妈孵化出来之后你还能这么理直气壮的这么说。”   甚尔噎住了,扫了一眼惠的影子,然后毫不心虚的再次扬起嘴角:“和绘理在一起之后我可是改过自新、再也没有乱搞关系了,这件事你妈妈也知道,我现在可是为你妈妈守身如玉的好男人啊。”   “……妈妈刚去世的时候,到底是谁试图每天带着我到不同女人家里留宿啊。”伏黑惠不留情面咬牙切齿的翻旧账,他嘲笑出声:“要不是我离家出走坚决反抗,你的改过自新就是个笑话……绘理妈妈出来第一个打的就是你。”   甚尔:……嘁。   这能怪他吗。   那个时候绘理刚刚去世,他世界都塌了。   如果他早知道绘理化作的咒灵在惠的影子里,他才不会自暴自弃的这么干。   现在想想,幸好惠这小子当初天天闹个不停干扰他,才没让他心灰意冷干出对不起绘理的事。   “那种事情不许说出来。”甚尔弯腰掐他儿子的脸颊,往两边扯:“……嘁,你怎么还记得你一、两岁的事情?正常人一般来说都已经忘掉了吧?”   “谁知道。”伏黑惠甩了甩脑袋,把男人掐他脸的手甩开,然后不爽的眯起绿眼睛:“大概是你这家伙的不省心程度让我想忘都忘不掉了吧。”   甚尔:“……倒是给我全部忘掉啊。”   。   在和五条悟交换了手机号码之后,接下来几天都没有联系过。   这也不奇怪,毕竟伏黑惠年纪还小,不到上高专的时候,而五条悟又是为数不多的特级咒术师,每天都忙的团团转,自然没空来找他。   五条悟倒是偶尔会发几条意味不明的短信。   [小惠~你有兄弟姐妹吗?]   类似这种没有前因后果的短信。   说起来,他有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吗?   伏黑惠不太确定,他好像没有说过,也不记得五条悟问过,哪怕交换了手机号码,那个男人也没有互通过名字。   如果不是这辈子没见过面,他都以为他们早就认识彼此了。   但五条悟第一条短信开始就直接叫了他名字。   因为早就了解那个男人的性格,清楚对方在社交上没有半点日本人惯有的距离感,而且伏黑惠也习惯了被对方直呼其名,因此倒是没有怎么纠结。   他很快就给五条悟找了理由。   大概是看到了自己当时穿着的帝光校服,所以调查了自己的消息吧。   。   伏黑惠送到医院里小黑猫截肢手术很顺利,左前肢坏死部分被切除,只留下了短短的半截小臂,手术结束后消炎输液,留院观察了一周。   恢复的很好。   惠天天都绕路去看它。   不到两个月大,很小一只,因为愈合进展喜人,所以宠物医生判断没什么大问题之后,便避开创口,用湿毛巾和小梳子小心翼翼的帮它清理了一下皮毛。小黑猫原本就是被遗弃的家猫,除了伤口以外,没有跳蚤也没有耳螨,脏兮兮的毛发被一点点梳理干净,立即就变的漂漂亮亮、可可爱爱。   是只长毛猫,雄性,毛发有点炸,一对绿眼睛敏锐又谨慎,很凶,除了惠和主治医生外谁也不肯亲近。   但比起主治医师,小黑猫显然对惠更加亲昵。   每次惠去看它的时候,老远听到动静的小黑猫唰的就竖起了耳朵尖,它抖了抖,直起身子不断咪咪的叫着,还用完好的那只爪子勾住笼子,睁大绿眼睛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少年。   “它还真是喜欢你啊。”主治医师带着笑意说:“别看它对你那么软乎乎的,其实这孩子平时很凶,也就我不会被咬被挠,但也仅此而已了,这小家伙也不会对我撒娇。”   伏黑惠抱着小黑猫愣了愣,他看了看医师,又低头看了看在自己怀里呼噜呼噜的小东西,最后还是无声的给它顺了顺毛。   小黑猫的前肢创面没什么大问题,只要定期上药就能好,现在其实已经不需要在宠物医院留观。   但是一个星期过去了,还是没有愿意收养小黑猫的人出现。   “抱歉啊,我有帮你问过人,但是愿意收养一只残疾的猫的人实在是太少了,短时间内找不到也很正常,而且,这只猫对大部人都挺凶的。”   提到这一点,主治医师满脸无奈。   伏黑惠看着送回笼子里依旧扒拉着自己手不放,甚至歪歪扭扭爬过来把自己的手压在身体下面的小黑猫,顿了顿,半晌认真的问道:“如果这只猫四肢健全的话……能很快找到领养人吗?”   “虽然看不出是什么品种,但这孩子长得很漂亮,而且还不到两个月大,正好是最适合驯养的年龄,如果四肢健全的话,应该会很受欢迎吧。”医师这么说着,脸上露出可惜的神色。   毕竟在他看来,这只小黑猫到底是残疾了。   残疾的猫很难能找到领养人。   漂亮的小黑猫无辜的睁着绿眼睛,它抖了抖耳朵尖,像是一度被人类的对话所吸引,但因为完全听不懂,这只毛茸茸的小家伙很快就放弃了对那边的关注。   它现在只是幸福的眯起眼,蹭了蹭有着好闻气味的人类的手,然后用舌尖舔了舔,试图把自己的气味沾上去。   呼呼噜……   小黑猫像个台拖拉机一样不断冒出快乐的呼噜声。   伏黑惠:“……”   被猫喜爱着的伏黑惠心痒痒。   如果四肢健全的话就能很快找到领养人……那,把猫养到绘理妈妈完全孵化应该没关系吧?   等绘理妈妈的反转术式治好小黑猫的手,就能很快找到领养人了。   于是。   出门做了个委托,踩着饭点回家吃饭的甚尔刚刚用钥匙打开家门,就迎面看到他有着黑炸毛绿眼睛的儿子怀里抱着一只黑炸毛绿眼睛的猫,用相似的眼神扭头盯着他看。   黑顺毛绿眼睛的甚尔:……??? 第34章   他儿子捡了一只既视感相当微妙的猫回来。   甚尔坐在沙发上, 这么想着,和伏黑惠面面相觑。   惠抱着只有三条腿的小黑猫,默契的两只睁着同款的绿眼睛, 沉默的和甚尔对视。   “不养。”身形微屈, 双手交叉在前方的甚尔神情严肃, “哪捡来的扔回哪去。”   “我要养。”轻柔抱着小黑猫的伏黑惠同样神情严肃,“把它扔回去,它会死掉的。”   “咪——”小黑猫左前肢短了一截, 用纱布包扎了起来,另一只爪爪扒着伏黑惠的手臂, 它抖了抖耳朵尖,软软的叫了一声, 仿佛也要参与到这场决定它到底能不能留下来的谈话当中。   冷酷无情伏黑甚尔不为所动, 但是却把视线从黑炸毛绿眼睛既视感极强的小猫咪身上移开, “养这玩意有什么用,只会吃不能打,也帮不上忙,尽浪费钱。”   男人说着, 瞄了一眼小黑猫短了一截的左前肢, 慢吞吞补充:“还残疾。”   只对家人还留有那么一点良心的伏黑甚尔对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小动物没有半点同情心。   “再费钱也没有你费钱。”伏黑惠面无表情嘁了一声,然后双手捧起小黑猫,一点也不为他爸的态度感到苦恼, 他坚定不移:“你打水漂的钱都够养这孩子几辈子了, 总之, 我要养。”   惠睁着认认真真的绿眼睛, 眼神和他手上的小黑猫一模一样。   小黑猫歪了歪脑袋, 对着甚尔再次软软的咪了一声。   甚尔:……这糟心的既视感果然不是配色带来的错觉。   ——为什么这猫和惠这么像啊?   还是说自家儿子像这只猫?   甚尔噎住了。   他有预感, 如果这只猫入住他们家,他的家庭地位将会直线下降。   甚尔了解自家儿子:比起人类,惠更喜欢动物。   从惠对待式神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了。   [十种影法术]的式神外表基本上都是动物,玉犬,鵺,脱兔,大蛇,满象……不管是不是毛茸茸,惠都很爱惜,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还经常会放出来摸摸,哪怕是最弱小、完全没有攻击力,只有数量多这唯一一个优势的脱兔们,也都被作为式神使的惠发自内心的喜爱且珍视着。   明明一部分式神被破坏掉,惠的实力才会更强。   但惠不愿意。   因为[十种影法术]的式神被破坏后,就再也不会重生了。   尽管被破坏的式神所遗留的术式和力量会被其他式神继承,继承了力量的式神会因此发生质的飞跃——用简单易懂的话来说,就是把其他LV.1的卡碎掉,融给了另外一张LV.1的卡,碎掉的卡提供的经验值直接让另一张卡升级到了LV.10,继承力量的同时顺带融合了上一张卡的术式然后进化了,个体实力直接提升了几个阶梯。   但这也无法磨灭被破坏的式神再也无法回来的事实。   式神对于惠来说不是工具,它们有自己的意识,是惠重要的同伴和家人,而且拥有动物外表和单纯思维的式神们显然要比人类更容易让伏黑惠放松。   伏黑惠近乎九成的压力都来源于人类,比起与人相处,他更喜欢和动物待在一块。   在没有委托的周末,甚尔还撞见过闲来无事的在家里里召唤出了脱兔的惠,盘着腿坐在房间里的黑发少年神情温和的看着眼前一大群毛茸茸,任由它们亲昵的靠过来,然后挨个抚摸顺毛,因为数量太多了,为了公平起见,每只平均摸摸抱抱三十秒,兔子们机智的排起了队,按顺序等着它们的召唤者的摸头顺毛和抱抱。   甚尔看着就累。   那么多兔子,一个个顺毛顺过去要花费多长时间啊?   甚尔想:他就绝对没有这个耐心。   但是惠有。   在没有工作的休息日,这种被甚尔认为没什么意义还很累的事情,对惠而言就是放松身心的最好途径。   平时被不省心的老小孩伏黑甚尔气到炸毛,惠也是把式神召唤出来抱着平复心情。   [玉犬比你省心多了!]   记忆里气鼓鼓的儿子怀里抱着白犬,背后靠着黑犬,满脸嫌弃的盯着他说。   甚尔默默的回忆:最初只有几个月大的惠明明更喜欢他这个父亲,不管吃饭换衣服还是洗澡都缠着自己不放,哪怕睡觉也是睡自己怀里。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让年幼的儿子被迫独立自主还在这里瞎感叹的罪魁祸首·伏黑甚尔百感交集。   式神好歹不需要吃喝平时待在影子里不经常出来,但如果家里真的养了一只真实的小动物……还是一只既视感和惠那么像的猫。   伏黑甚尔:“……”   总感觉不管是现在的惠还是没孵化出来的绘理,都会下意识偏心猫。   老小孩伏黑甚尔为了挽救自己的家庭地位,绞尽脑汁想理由,试图据理力争。   真正的一家之主伏黑惠面无表情一一否决,然后在话尾补充了自己最初的打算。   “这孩子的左前爪因为伤势太重所以被截肢了,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很难找到领养人,所以我打算照顾它一段时间,等绘理妈妈孵化出来、治好这孩子的前肢之后,我再去给它找新家。”   甚尔满脸怀疑。   绘理摆明了没那么快孵化,就算孵化出来了,这猫和惠既视感那么强……绘理肯定很喜欢。   到时候这猫能不能送出去都是未知数。   。   没有话语权的伏黑甚尔被迫接受了家里入住了一只小黑猫。   小黑猫真的很小,但是很聪明也很坚强,哪怕断了一只爪子,仅凭借三条腿也能快速把握平衡小跑起来,因为是长毛猫的缘故,毛发还微微炸起,将四肢都掩盖了一部分,平时看起来就是一只带尾巴有着绿眼睛的小毛球,因此倒也不怎么能注意到残疾的前肢。   它最喜欢黏着惠,基本上惠只要呆在家里,小毛球就会竭尽全力试图黏在伏黑惠身上,像个随身挂件一样。   睡觉都喜欢钻进惠被窝里,蜷缩在少年的肚皮上,周末惠出门倒个垃圾,小毛球都会钻进他宽大的外套口袋里,用仅剩的右爪勾着口袋,露出个脑袋,乖巧的睁着绿眼睛仰头看收养它的伏黑惠。   虽然最初见面的时候因为虚弱和恐惧而挠了伏黑惠一爪子,但是在脱离生命危险、身体也渐渐康复起来之后,小黑猫在惠面前表现出了十足的热情。   伏黑惠喜欢小动物,而绝大多数小动物也喜欢他。   小黑猫也不例外。   这个人类有着好闻的气味,而且很温柔,手也很温暖,目光也不会让它感到威胁,待在他怀里仿佛像在猫妈妈怀里那样让它感到无比安心。   所以年纪不大的小黑猫才会这么黏着伏黑惠,蹭一蹭就能快乐的发出呼噜声。   而另一个虽然有着和惠相似气味的男人……   小黑猫有点犹豫。   刚见面的时候倒是也不讨厌,因为对方和伏黑惠有着相似的气味,虽然像是狩猎者一般的眼神有点让它紧张,但有惠护着,它也还算安心,对伏黑甚尔更多还是抱着好奇心。   但住多了几天之后,小黑猫的好奇心就被扑灭了。   它生气了,它炸毛了。   伏黑甚尔是个比猫还恶趣味的混蛋。   明明最初是坚决不养猫派,结果在小黑猫入住之后,天天逗它玩的还是伏黑甚尔。   准确来说,是伏黑甚尔在耍它玩。   “来嘛,惠二号,再努力一点,自己的食物要自己去抢才行啊。”   甚尔恶劣的把不到两个月大的小黑猫戳翻,还把人家的饭盆高高举起。   本身就是微炸长毛猫的小煤球愣了好一会,长尾巴不爽的左右大幅度摆动,它发出哈的声音,炸毛了,原本就小小一团,炸毛之后看起来更像一个球。   炸成球的小黑猫睁着绿眼睛,凶巴巴的瞪着面前的男人。   和生气的惠更像了。   一点也没被威胁到的伏黑甚尔试图逗弄猫的兴致更高了。   “伏黑甚尔先生,请问你今年才三岁吗?”   伏黑惠把小黑猫的饭盆从他爸手里抢下来,然后用另一只手把委屈巴巴的小煤球抱进怀里,不爽的踢了他爸一脚。   “欺负一只不到两个月大只剩下三条腿的猫,你还真好意思啊?还有,惠二号是什么称呼啊!”   “这小东西不是和你一模一样嘛。”   “请不要把自己的儿子和猫划上等号。”   “我只是把猫和你划上等号而已。”   伏黑惠眯起眼,嘁了一声,不理他,带着被欺负了的小黑猫转身就往自己房间走。   而气鼓鼓的小黑猫已经从惠的衣领钻进去了。   它把全身都埋进了伏黑惠衣服底下,眯起眼蹭蹭,满鼻尖都是惠的气味。   伏黑惠也不赶它,任由着小黑猫躲在自己衣服下面生闷气。   小黑猫原本因为不爽而大幅度甩动的尾巴渐渐的安静下来。   惠喜欢动物,被甚尔惹毛的时候就靠吸自己的式神平复心情。   小黑猫喜欢惠,被甚尔惹毛的时候,它就靠吸伏黑惠平息心情。   甚尔就是惹毛一人一猫的大反派。   。   小黑猫才不到两个月大,入住伏黑家也没几天,伏黑甚尔欺负它欺负的很快乐,刷爆了小黑猫的好感度——反方向那种。   小黑猫忍气吞声,抓紧时间养好自己的伤口。   它很聪明,比一般的猫都聪明,记忆力似乎也很好。   然而这也就意味着它记仇。   在入住伏黑家一个月后,基本康复了的小黑猫已经熟练掌握了三条腿奔跑的技巧。   然后,开启了一家之主伏黑惠去上学时,留守在家的老小孩伏黑甚尔与小黑猫开启了互相伤害的日常。   小黑猫在甚尔看电视的时候数次故意把台换掉。   结果甚尔拿了个袋子把猫塞进去,只给猫露出个脑袋,把猫的身体全部困在袋子里绑好。   好不容易挣扎出来的小黑猫把甚尔的烟用尾巴扫到地上,然后推进沙发底下。   结果甚尔就把猫的饭碗放在了它够不着的桌上。   甚尔打算出门打小钢珠的时候,小黑猫把他的钱包偷偷叼走。   结果甚尔把惠买给小黑猫的玩具统统藏了起来。   小黑猫气的咪咪叫。   直到某一天,它把甚尔口袋里的赌马票债款欠条叼到了伏黑惠面前。   伏黑惠:“……”拿着一叠赌马票和巨额债款欠条的手在疯狂颤抖。   伏黑惠从影子里抽出游云再召唤出玉犬,肩头趴着小黑猫,面无表情去找他爸算账。   数次之后,发现怎么干能最有效报复甚尔的小黑猫无师自通学会了和惠告状的本领。   伏黑甚尔:……???   。   “其实你父亲说的好像也没错,它和伏黑你真的很像。”   因为一次意外,赤司注意到了伏黑惠新换的手机屏幕。   是家里的小黑猫。   伏黑惠没什么特别的喜好,(表面上)同龄人喜欢的潮流事情都没什么兴趣,不K歌不聚会,不玩游戏也不追星,唯独比较喜欢的就是小动物。   如果不是式神没办法被电子设备拍到,那伏黑惠的手机桌面大概就会是他的式神们了。   因为被赤司看到了手机屏幕,所以两人闲聊的话题便往伏黑家的猫拐去了。   “到底哪里像了……”伏黑惠低头看了看屏幕上的小煤球,有点无法理解,“人类怎么会和猫相似。”   “是某些特征和神情。”赤司笑了起来,“例如蓬松过头的毛和绿色的眼睛,不是和你的头发还有眼睛一模一样吗?”   “绿眼睛的黑猫明明就很常见,而且,就因为配色相似就这么说我的话,甚尔……我是说我父亲,那家伙不也是这个配色吗?为什么不取名叫做甚尔二号,偏偏要叫做惠二号?”   “不,不只是因为配色而已,而且你的父亲的话……是绝对没办法和你家小黑猫划上等号。”赤司回忆了一下伏黑甚尔的外表,顿了顿。   那哪里像小黑猫。   肌肉发达四肢健硕,体脂率不超过个位数。   分明是只巨大凶狠的黑豹。   赤司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说出来的话,伏黑惠肯定就会反驳他说[难道我就像猫了吗?]   在见过伏黑家的小煤球之后,赤司不太想昧着良心说不像。   所以他扯开了话题。   “所以你有给它取名字吗?”   “还没有。”伏黑惠摇头,“因为不确定能不能一直养下去,所以大概不取名会更好一点。”   “不养吗?”赤司有点意外:“你不是很喜欢这只猫吗?”   “但是我家的情况的话……似乎不太适合养猫。”毕竟是咒术师家庭,要是有委托的话,几天出门不回家都是正常的。   总是小黑猫单独留在家里似乎有点太可怜了。   哪怕有定期自动喂食的装置,也有足够的猫砂和玩具。   在假期期间和甚尔出门做委托赚钱,只要是超过一天没回家,惠就会在工作结束回家时,于门口迎来委屈巴巴耷拉着耳朵的小黑猫。   小黑猫会气鼓鼓的挠甚尔一爪子,然后扒着惠的裤腿不放。   大概是觉得甚尔和惠一起消失,是因为那个坏男人把惠藏了起来。   而且当天晚上睡觉,小黑猫一定会钻进他的衣服底下,窝在惠肚皮上。   于是惠觉得,这只猫好像很需要人陪伴的样子   但他没办法做到这一点。   虽然很无奈,但咒术师就是这样聚少离多的职业。   加上以后可能要去高专,有正规的任务来源渠道,就会比现在更加忙碌了。   所以不取名字大概会更好吧。   等到绘理妈妈孵化期结束,把小黑猫的断肢治好,他就去给猫找个工作稳定、能够按时回家的领养人。   。   九月份的时候,帝光体育祭的比赛项目已经定下来了。   分为个人赛,团体赛,娱乐赛和班级赛四个流程。   在通知发下来的时候,全校沸腾——因为那天不用上课。   伏黑惠还在纠结要不要为了奖学金的加分事项而去参赛,班主任就已经拿着报名表,眼神锋锐的扫过班级里体能最好的那几个人。   其中有一个就是他。   行吧,那就报名吧。   伏黑惠接过前排传过来的报名表,然后勾选完报名项目之后,才发现下面还有一张表。   ——家长到校参观人数统计表。   毕竟是家长开放日啊。   伏黑惠冷静且理解的点点头,然后在自己的名字后面的到校家属人数空格内,毫不犹豫的填了零。 第35章   绘理生前喜欢拍照和录像, 为了记录美好的生活。   她是个特别热爱记录生活的女人,没交往之前,记录的都是上班路上遇到的猫, 同事给她带的便当,和友人聚会的录像和照片……和甚尔交往之后, 照片的主题就变成了热恋中的情侣, 像两人交握的手、亲昵的自拍、甚尔给她下厨的侧影……不需要摆什么特定的造型, 只要觉得气氛到位就能按下快门, 被她欢欢喜喜的放进相册里。   结婚之后又是不同的记录, 有了血脉相连的儿子之后,生活记录的主题又发生了改变。   绘理原本的书房里放着好多厚厚的相册和数不清的储存卡。   惠出生之后,绘理兴致勃勃的买了三本新相册和足足十个内存卡来记录他们家孩子的成长。甚尔还问过会不会太多了。   “怎么会多呢!这一点大概只能支撑到惠上幼儿园。”   刚刚成为母亲的绘理满脸兴奋, “小孩子只要一不留神, 就会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偷偷长大了,我要把惠的童年记录下来, 包括第一次上学、每年的生日、学校的活动……等他长大之后和他一起看。”   甚尔不太理解她的记录癖, 也不知道这有什么乐趣, 毕竟完全零咒力的他在小时候可没有像绘理这样温柔亲切的母亲。   但他也不会提出质疑,甚尔向来无条件纵容绘理的一切喜好和决定。   只是很遗憾。   绘理没能把买来的新相册和内存卡填满, 她死在了惠两岁生日之前。   甚尔在绘理去世后,没有继承绘理生前记录日常生活的习惯,他完全自暴自弃了,甚至毁掉了所有绘理的东西,包括绘理的录像带、内存卡、相册。   ——除了年幼的惠护住死活不给拿走,因此侥幸逃脱甚尔的毒手、留下的仅此一张绘理的照片。   啊, 太好了。   还有一张照片剩下来。   现在的伏黑甚尔看着放在床头的绘理的照片, 满心庆幸。   如果能够回到过去的话, 他大概会毫不犹豫打爆过去自己的脑袋。   ——烧什么烧,你个智障。   事实证明,他伏黑甚尔这辈子能好好做个人的时候不多。   他昏昏暗暗的世界是由绘理照亮的,他一团糟的人生之路是靠儿子拽着才没走偏到死路。   真是好运啊。   想想他这种烂人,到底何德何能可以过上现在的生活。   那么,为什么突然在这个时候想起这件事呢?   起因是甚尔受中介人孔时雨的委托,去东京某位有钱人家里处理一下诅咒。   过程就不提,反正就是有钱人干了什么糟心事情导致负面情绪浓度过高,在家里滋生了诅咒,当然对甚尔来说就是一刀解决的小事,他干完活就拿钱走人。   回来的路上,穿着黑T恤牛仔裤外头套着一件秋装外套,伏黑甚尔在各种机缘巧合下,听到了两个结伴而行的主妇的对话。   “……这是新买的摄像机吗?那可真不错啊,我也有好好记录我家女儿的成长,不过大多是小时候的,这几年的话,除了家庭活动和生日那天以外,都不怎么录像了。”   “我家也差不多啦,平时都是照相而已。”   “为什么突然想要买一个新的摄像机?”   “啊啊,我家原来那个太旧了,像素不够高,电量也支撑不了多久……我家儿子下周就要参加学校的体育祭了,我想尽可能记录下来,这可是学生时代的美好回忆啊。”   甚尔因为某几个关键字,而稍微分出精力去注意两位路人交谈的内容。他慢吞吞的路过。   然后随着对话进展,甚尔忽然想到他家的惠。   因为母亲去世的早,而父亲不靠谱还不太关心他的学业问题,因此惠从小到大一切校园活动,伏黑甚尔都没去参加过。   当然,惠也基本不会告诉他有校园活动可以让家长来参观这种事。   “……我丈夫那天加班,没办法去,所以我要打起精神录下来给他看,虽然没办法参与,但是能够看到当时的录像,也能多少弥补一下遗憾了。”   “我记得你家儿子是……国中生吗?”   “嗯,在帝光上学,下周五就是体育祭了,所以我得提前准备才行。”   伏黑甚尔听觉不错,因此清晰的听到了剩下的对话,他步伐渐渐越走越慢,最后完全停了下来。   嘴角有着疤痕的男人微微仰头,表情充满了凝思。   [我要把惠的童年记录下来,包括第一次上学、每年的生日、学校的活动……等他长大之后和他一起看。]   记忆里的绘理笑容灿烂的这么说着。   [……虽然没办法参与,但是能够看到当时的录像,也能多少弥补一下遗憾了。]   刚刚那个女人这么说着。   帝光?   没记错的话,那好像是惠的学校吧?   绘理的话……甚尔不确定孵化后的妻子能不能恢复一定的理智,但如果可以的话,那么恢复部分意识的绘理一定会很想要看到惠的成长记录。   她当初就表现的很期待,错过的话肯定会感到遗憾的。   这么想想。   ……啊,糟糕了。   甚尔脸上淌下冷汗,神情凝重,感到无比棘手。   自己这个烂人老爸压根就没怎么给惠拍过成长记录,毕竟他们父子俩在日常生活中的角色几乎可以说完全颠倒了过来。   和惠有关为数不多的照片都在他手机相册里,但大多是他把惠惹毛之后,出于恶趣味拍下来的。   正儿八经的正常记录……好像没有。   那么问题来了,万一绘理恢复了部分意识,他要给她看什么呢?   手机里他捉弄儿子的罪证吗?   。   晚饭时间。   甚尔撑着脸看着对面小口小口进食的儿子。   “惠……最近你学校有什么活动吗?”   “没有!”咬着勺子的伏黑惠顿时警惕的抬起眼看了过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就随口问问而已。”   伏黑惠满脸猜疑。   他觉得甚尔是不是从哪里听到了风声。   但是伏黑甚尔表现一如既往的淡定,吃饱饭就去玩猫,然后炸毛的小黑猫被惠放出来的玉犬叼走……行为举止的和过去一样让人头疼。   于是惠渐渐放下了戒心。   应该没问题,甚尔对普通人的学校一向不怎么感兴趣,就算听到了应该也不会来。   时间就这样渐渐过去,直到十月份秋季,帝光体育祭开幕。   除了必须参加的团队赛,伏黑惠仔细阅读了帝光体育祭的加分规则——第一名和破纪录的加分度都不一样,但不限次数,这也就意味着参与项目越多,获得的奖项越多,那么期末奖学金评选的体育一栏的基础分就越高。而且,获胜总分最高的班级还能得到一笔奖金,当然这笔奖金是给全班同学分配使用的,大概是充当班费了。   考虑到自己作为一个还处于观察状态奖学金候选人,伏黑惠为了让下学年的奖学金更稳妥一点,他报满了自己个人赛。   包括长跑1500米,短跑200米和100米,以及跨栏障碍跑总共四项。 第36章   十月份的体育祭其实总共有三天, 从周三到周五。   不过考虑到国中生处于发育期,高年级和低年级的学生体能相差较大,因此学校是按照年级划分的时间, 周三属于三年级生,周四属于二年级生,周五属于一年级生。   伏黑甚尔相当好运的从路人口中得知的时间是一年级生比赛的时间。   但凡听错, 故事就是另外一个走向了。   当然,对于伏黑惠本人来说, 这实在是厄运到了极点, 足够让他在事后沮丧的萌生出“最近是不是要去神社拜一拜去去晦气比较好”这种想法。   哪怕身为咒术师的他明知道没什么用。   说起来,因为当初在家长到校统计表里填的数字是“零”, 他还被爱操心的班长单独约出去悄悄的反复确认了好几遍。   到底是在和平年代,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绝大多数都是被宠爱着长大(当然也不排除存在着伏黑惠这种例外),在他们的观念里, 类似体育祭和学园祭这种大型活动是一定要让家人来参观的, 父母很忙的话还有祖父母, 祖父母很忙的话还有其他长辈。   明明是家长开放日,其他同学的家长都有来打气加油、参观录像,唯独自己没有的话……小孩子大概会觉得很委屈吧。   伏黑惠不觉得委屈。   甚尔要是过来了他才会头疼。   他不要家长来的决定似乎得到了班主任的理解, 这位中年男人带着一副让伏黑惠不由起鸡皮疙瘩的心疼神情, 认真的保证说道:   “别担心,我会带着你的同班同学去给你加油的, 也一定会给你录像,请加油,伏黑君!”   虽然不知道你脑补了什么……   “谢谢, 但是不必了。”   伏黑惠一口回绝。   。   体育祭当天, 在开幕式结束之后, 伏黑惠和同班同学一块去更衣室换好了运动服。   他报满了个人赛的上限,还全是田径类。   某种程度来说,这算是极其不合理的搭配,当初他填报之后体育委员还反复过来和他确认过。   一般来说很少会有人连着报同一种类型的项目,因为这些项目有几个是连在一起的,中间休息的时间不多,像是短跑200米和短跑100米之间只给了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加上分组等待的时间总共加起来也不超过半小时,上一场的体力消耗难免会对下一场比赛有些影响。更不要说惠还报了障碍赛和长跑。   但这是伏黑惠出于理智的分析考虑后得出的结果。   身为伏黑甚尔的儿子和少见擅长使用体术的式神使,伏黑惠的体能自然差不到哪里去,毕竟发动术式和拿着分量不轻的咒具与诅咒全力以赴战斗所消耗的体力是相当惊人的,对于咒术师来说,体力耗尽基本上就等同于死亡。   区区连着跑四个田径赛,对伏黑惠来说并不算很难。   当然,这个[体能不错]只是相对而言,伏黑惠到底是个式神使,体能也只是在[普通人]当中出类拔萃而已,没法和甚尔或者虎杖这些怪物级别的家伙相比。   伏黑惠没能继承到父亲那种身体素质,平时战斗大多都是用咒力强化身体短暂提升肉体强度和力量——只是在充满了普通人的校园体育竞赛项目当中用咒力强化四肢力量,对其他人而言未免也太不公平。   所以伏黑惠刻意选择了在无咒力加持的情况下自己获胜可能性最高的项目。   也就是田径。   “伏黑君,请加油!”   刚刚踏上一百米短跑的赛场,在起跑点边上,说着要带全班同学来给他加油的班主任还真的来了。古文学社高年级的前辈们也在人群里,挥舞着他们班的旗子给他加油。   “伏黑哥!!!必胜——!!”   ……还有由高年级的不良三人组率领的问题儿童队伍在那里撕心裂肺大吼着应援。   居然还定制了横幅、头绳和应援牌!?   你们是来追星的吗?   已经感觉到视线朝这边汇聚,伏黑惠一言难尽的盯着他们夸张的装备,有种想要拿咒具把他们脑壳撬开来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构造的冲动。   他眼神彻底死掉,伏黑惠面无表情的盯着那群不良,脸上笼罩着阴影,浑身杀气腾腾。   笨蛋不良三人组打了个冷颤:十月份秋天还真凉快啊……哦哦哦伏黑哥一如既往气势惊人!   “伏黑哥?呜哇,场面真夸张,啊,原来一年生那个有名的不良就是你啊。”   伏黑惠身旁的对手似乎被镇住了,然后一副恍然大悟的语气,“先前一直没遇到过,这回终于见到你本人了,果然和赤司说的一样,外表和传说完全不一样。”   赤司的朋友?   惠顺着声音移动视线。   然后第一反应是……好高。   今天的参赛人员全部都是一年级,也就是说都是12、13岁左右的少年。   但对方的身高……已经和上辈子身为高中生的自己差不多了吧?   大概在175cm左右,这个身高在这个年纪来说已经相当可观了。   伏黑惠现在才155cm,彼此差了近20cm……惠不由发自内心的质疑:对方真的只是国中一年级吗?   而且手脚还很长,从背心中裤露出来部分也有明显的肌肉弧度和那身深小麦色的皮肤也能很明显看得出来是个经常运动的人。   应该会是强劲的对手。   注意到伏黑惠的目光,身旁有着深小麦色皮肤的少年——帝光最强社团篮球部的一军正选青峰大辉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一口白牙在深色的皮肤下看起来相当明显,思考单纯的他随手和帝光校园传说的主角打了个招呼:“哟,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百米短跑的话,我还是很有自信的啊。”   看出来了。   洞察力很强的伏黑惠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对方裸露出来的肌肉弧度,垂着眼睑冷淡的“嗯”了一声。   青峰大辉被冷脸对待,倒也没有感到不舒服,只是很单纯的挠了挠头。   似乎不太好相处啊。   赤司明明说他很好说话而且性格很可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吧?而且性格可爱?   不良的性格能用可爱来形容吗?   青峰大辉侧着头嘀咕,从这个角度他能很明显的看到伏黑惠那又长又密的眼睫和白净俊秀的脸,因为穿着严严实实的长袖长裤的关系,看不太出有没有肌肉,整体体型在衣服遮掩下看起来有点单薄,也不算高,总之看起来就不像是很能打的类型……这让青峰不由怀疑传说的真实性。   不过应该假不了吧,毕竟那个赤司也肯定了真实性。   青峰大辉想着。   脸倒是能用可爱来形容,但是这个词放在男生身上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不过怎样都好啦。   裁判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发令枪。   “预备——跑!”   枪响的那一瞬间,对自己体能和反射神经相当有自信青峰第一时间冲了出去。   然而。   反射神经比他更胜一筹的伏黑惠神情冷静的从他身边越过。   青峰虽然也破了学校纪录,但只拿到了第二名。   “欸?”   冲过终点线的篮球部高个子少年睁圆了眼睛,他难以置信的看着前方领先他半秒冲线后,擦了擦脸颊轻松淡然离场的伏黑惠。   真的假的……!?   青峰大辉怀疑人生:我居然在短跑上输给了一个看起来那么小只的人?   说好的腿长优势呢?   “真的假的!?”   青峰大辉同班同学也难以置信,那可是帝光最强部门篮球部一军的正选啊!   头上戴着绑带手里举着应援牌的问题儿童团伙倒是立即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噢噢噢噢——不愧是伏黑哥!!”   “伏黑哥万岁!!”   他们喊的太欢了,连带着伏黑惠的同班同学都被感染到,疯狂挥舞着手中的旗子大喊伏黑哥。   伏黑惠步伐顿住,表情死绝:……喂,为什么你们也跟着这么喊了啊?   平时关系也没有那么好吧?   伏黑惠不会懂的。   长相漂亮、成绩好、体育也好,性格冷淡有着夸张传说和忠心耿耿小弟的不良大哥到底有多么引人注目——魅力要素过多,已经可以成为漫画里的人气角色了。   至于伏黑惠破纪录还获胜的事实是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早就说过了吧,伏黑惠体能和速度不差,比普通人要优异的多。   加上作为式神使,伏黑惠经常要跟上玉犬的速度,理所当然,他的短距离爆发力不差,身体的肌肉虽然没有甚尔那么夸张,但也足够漂亮结实绝不作假,只是藏在宽松又严实的衣服下面看不出来而已。   虽然长得白皙漂亮像个纤细无害的美少年,但以貌取人可要不得。   论身体机能,伏黑惠不逊色这些体育社团所谓的一军,在生死间锻炼出来的反射神经就更是如此了。   但尽管如此,伏黑也只领先了青峰半秒而已。   青峰大辉还在怀疑人生,伏黑惠在冲线后倒是慢吞吞的想:   真厉害啊,现在的国中生的体格那么优秀的吗?   伏黑惠发自真心那么感叹。   。   伏黑甚尔换掉了那身打架专用看起来就不好惹的紧身黑T恤和宽松的功夫裤,换成了直筒牛仔裤配套微宽的白色长袖,外头搭着连帽外套,藏起一身腱子肉后出了门。   甚尔那压迫感极强的气势总算是被服装削弱了几分,那张十足讨女人喜欢的脸也因此突显了出来。   他站在帝光学校的门口。   “啊……就是这里吗?”   甚尔低头看看手机导航显示的位置,又抬头看了看校门口的牌子,自言自语。   嗯,没走错。   口袋端着手机和(从孔时雨那里借过来的)摄像机,近乎一米九的大男人去门口登记处走去。   “您好,请问是学生家长吗?麻烦请把入校信息表交给我。”   “啊。”甚尔顿了顿,有那玩意的吗?   然后面不改色、装模作样的摸了摸口袋,职业小白脸露出哄骗女人的招牌苦恼表情:“……抱歉,我好像忘记带了。”   “欸?这样吗?”   登记处的是学生会的小姑娘,她恍恍惚惚的看着面前帅气的男人,脸色微红的从桌子上拿出登记表,“那麻烦您在这里填写一下个人信息吧,登记一下孩子的班级和姓名以及您的身份和手机号码。”   似乎不止一个学生家长忘记带信息表了,不过这东西本身也只是为了提前填好避免在进入学校的时候堵塞通道而已,忘记带的话还能够重新登记。   从没参加过儿子校园活动的伏黑甚尔“喔”了一声,他弯下腰拿起笔,在纸上写下了伏黑惠的名字,然后在班级那里猛地顿住。   惠在哪个班来着?   “……”   啊,算了,随便吧。   甚尔停顿不到一秒就果断的做出决定,他随便写了一个班级,然后再把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写上去,态度极其自然的放下笔。   “好了,请问我该往哪边走?”   “运动场的话,在左边直走后右拐,顺着指示牌就能找到了。”   “谢谢,工作辛苦了。”职业小白脸露出哄女人专用笑脸。   “是!不、不客气!”   直到男人迈开步子往前走开后,被超级帅气的男人糊弄的晕头转向的小姑娘才恍然大悟似的去回收登记表。   “嗯,登记的学生的是伏黑惠,来访家长是父亲伏黑甚尔……欸?等一下,伏黑惠!?那个伏黑惠的家长吗?”   身为学生会一员的小姑娘惊呼出声。   。   运动场这边。   “好多人……惠在哪?”   走到运动场的甚尔从口袋里掏出了摄像机,慢吞吞的打开,然后站在高处,头疼的眯起眼,自言自语着往远处看。   不想给那小子打电话啊,悄悄过去吓他一跳,那小子的表情应该会更好玩吧。   恶趣味的老小孩这么嘀咕着,然后就被从赛道边沿传来的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吸引了注意力。   “噢噢噢噢伏黑哥必胜——!!!”   “二次破纪录!不愧是伏黑哥!!”   啊?   “伏黑哥……?”   甚尔微微睁大了自己的绿眼睛,似乎愣了好一会,然后才猛地捂住嘴,闷闷的笑出了声,幅度越来越夸张,最后连肩头都在开始抖动,   “噗哈哈哈那是什么好笑的称呼啊……惠那小子在学校原来这么有趣的吗哈哈哈哈哈……”   男人笑到不断颤动的身体似乎让某个小家伙不适应的转了个身。   于是连带着帽子都被扯动了一下。   “……??”   笑个不停的伏黑甚尔顿住,他一头雾水的伸手探向了自己外套的帽子。   ……然后从里面拎出了一只三脚猫。   皮毛蓬松,体型娇小可爱的小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提前钻进了甚尔的帽子里,因为习惯身边有猫的气息,而这小东西完全不具威胁性,也没什么重量,还聪明的躺成一团不叫也不动,隔着外套和厚实的皮毛,这小东西就这样无声无息的逃票,蹭着甚尔牌特快列车,顺利的偷渡了出来。   此时被运输工具伏黑甚尔揪起,它也只是满脸无辜的睁着和惠几乎一模一样的绿眼睛,有恃无恐的摇晃了一下尾巴尖。   “……你这家伙,什么时候钻进来的啊?”   甚尔捏着小黑猫的后颈,难以置信的把它拎到自己眼前晃了晃,嘴角微抽。   “咪——”   只有三条腿的小黑猫软软的叫了一声。   然后得意洋洋的用蓬松的大尾巴扫了男人一脸。 第37章   接下来的两百米跑再次破纪录之后, 伏黑惠已经可以冷静面对笨蛋不良三人组率领的问题儿童应援队和震天响的欢呼声了。   不能揍,虽然手很痒,握紧的拳头已经蓄势待发了。   但不能揍。   毕竟他还在学校观察期,如果再搞一次校园打架斗殴, 哪怕是赤司君也帮不了他了。   明明都已经为了奖学金这么努力, 在关键时期功亏一篑未免也太让人沮丧。   总之……   从跑道上下来的伏黑惠面无表情的拉开了领口透了透气。   先记仇吧。   。   拿下两次冠军、破了两次纪录的伏黑惠得到了同班同学的热烈欢迎。   原本一直游离在人群外的伏黑惠被圈在了人群中,神情有点茫然。   一直对伏黑惠只远观不(敢)近距离接触的女孩子们此时各个都仿佛抓住了好机会, 眼神发亮的凑过来, 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举起。   “伏黑君要不要喝水, 请用!”   “矿泉水一边去,运动饮料才能最好的补充营养缓解疲劳, 请喝这个吧, 伏黑君。”   伏黑惠:“啊……是, 谢谢。”   “伏黑君, 请用毛巾。”   “谢……”伏黑惠的道谢还没说完,眼前的毛巾就换了一条。   “不不不,请用我这条毛巾。”   “等一下,是我先来的吧!?”   然后就争锋相对了起来。   伏黑惠被震住了:……   男孩子也不甘落后的在身旁满脸兴奋。   “超级帅啊, 居然连续两轮都跑赢了那个青峰, 那可是篮球部的青峰大辉。”   “不愧是那个伏黑哥!!”   对,那个12岁身高就达到一米七五的少年和伏黑惠一样报了100米和200米短跑, 还很巧合的都分在了一组,并且两轮比赛他们都相邻。   两次伏黑惠都领先半秒, 证明了先前的获胜并非意外。   而伏黑惠受到这种程度的拥簇也不是无法理解的事情。   毕竟他的对手是那个篮球部的正选。   帝光是全日本国中里篮球部超强的豪门中学, 全国中学篮球联赛里稳稳当当的种子选手, 能够成为一军的成员更是精英中的精英, 尤其是这一届的正选, 据说是有史以来的最强集合,每一个都是十年难得一见拥有特殊才能的天才。   不久前以全新人的队伍以压倒性的实力接连拿下初中联赛和全中大赛的第一名,他们现在于整个帝光中学里都算得上是赫赫有名的人气角色。   理所当然,很受女孩子欢迎。   毕竟篮球部一军的成员长得帅身材好,打篮球挥洒汗水的模样将荷尔蒙漂亮的散发出来,还拿下了毫无疑问的胜利,青春期的绝大多数女孩子会喜欢或者说爱慕上也不奇怪。   而大部分男孩子的话就会充溢着竞争心理,虽然也觉得很帅很佩服,但是会更倾向于想要打败他们。   下克上、弱终胜强……向来都是那么具备影视剧那般强烈的吸引力。   伏黑惠的班级里没有篮球部的成员,唯一一个能够和校园人气角色扯上关系的就是伏黑惠。   虽然是靠不良的传闻闻名帝光的。   伏黑惠表现出来的形象一直都是一副冷淡又不好亲近的模样,虽然人超级漂亮坐在窗边仿佛会闪闪发光,有人和他讲话也会好好的回答,但就是因为本人那夸张的战绩以及奇妙传闻,再加上表现出来的冷淡性格,伏黑惠顺利的将所有想要和自己搭话的人拦在了五米开外。   没见到伏黑惠对他的小弟们都是那副不耐烦还超级恐怖的臭脸吗!   但这样的伏黑惠为了班级荣耀参加了体育祭(本人只是为了奖学金加分而已),还轻易的在体育方面碾压了那个有名的篮球部一军,甚至破了帝光的纪录。   帝光这所历史悠久的名校的体育祭纪录,可是已经有好多年都没人破过了!   加上他们刚刚和伏黑惠后援会的问题儿童一起欢呼打气过,彼此之间的距离仿佛一瞬间就拉进,在比赛结束的第一时间,他们就热血上头的涌了过去。   然后冷静下来的他们就惊奇的发现自己没被赶走,这位帝光不良的老大伏黑惠的冷淡似乎只是浮于表面而已。   对于大家的喜悦和祝福,伏黑很耐心的接受了。   并没有那么难以接触。   哪怕现在被团团围住,大家都在那吵吵闹闹也没有生气。   倒不如说微微露出的些许茫然无措的神情造成的微妙反差,莫名可爱的让人心颤。   同班同学一副发现新大陆的表情。   感到头大的伏黑惠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溜出来,头上盯着毛巾躲在阴影的角落里,好不容易才松了口气。   “恭喜获胜,伏黑君。”   忽然再次响起的祝福声差点让伏黑惠的一口气没松出去,他睁大了绿眼睛,神情有些紧张的看了过去。   “……是赤司你啊。”   伏黑惠把头顶的毛巾拉下来了一点,“早上好,你的工作结束了吗?”   “还没有,现在只是中场休息。”   有着一头红发的赤司征十郎脖子上挂着哨子和身份牌,手里还拿着记录本,一副裁判的打扮。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他是学生会的一员,为了维持体育祭的正常进行,学生会的成员全部都被安排了各种工作。   赤司这么说着,然后看了看试图把自己的脸藏起来然后在躲到阴影里的伏黑惠,“你怎么了?”   “……没什么。”   赤司想了想:“被你的同学热情吓到了?”   “……”伏黑惠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并不是很难猜,毕竟篮球部每天都有很多人来参观,而现在是体育祭。”体育祭的话……大家因为兴奋的关系,总是会下意识缩短一些社交的距离。   而赤司有信心:只要有人尝试去接触和了解伏黑惠,就会知道这个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冷淡,不如说恰恰相反,是个性格相当可爱的人。   当初哄人去参加体育祭,也多多少少带了一点让伏黑惠和同龄人相处的意思,在比赛分组的时候,身为学生会一员的赤司也故意把他和青峰放在一起。   对,那根本不是什么巧合。   作为工作人员的赤司征十郎在意外发现自己篮球部的队员和伏黑惠刚好报了同一个项目之后,就干脆利落的暗箱操作了。   把两人安排到同一组,位置也刚好是相邻的,这样伏黑惠的胜利就能被更加凸显出来。   嗯?如果输了怎么办?   那不可能。   当初在影子里见识过伏黑惠移动速度的赤司征十郎想。   至于青峰本人的想法……那个篮球笨蛋才不会在意这种事情,如果有人能在体能方面赢了他,或许反而会让他高兴起来。   不管怎么说,让一个国中生少年天天去面对那种可怕的怪物和虚伪的委托人,从心理健康角度来看未免也太过不妙。   同样年幼但还没有和他父亲那样能够理性面对社会阴暗面的赤司征十郎想。   明明才十二岁而已。   因为咒术师的死亡率太高,所以随时都可能在下一次任务中死亡的伏黑不想和任何人结下羁绊,把自己孤立在校园生活以外……   怎么都显得太过不合理了。   如果伏黑惠能够听到赤司的想法的话,一定会义正辞严的否决对方的猜测。   但他听不到。   “怎么样,普通人的校园生活其实也没你想象中那么无聊吧?”   伏黑惠头顶毛巾,坐在阴影下:“……还行,并不讨厌,就是稍微有点应付不过来。”   赤司稍稍弯起了眼眉,恰好此时下一轮1500米长跑比赛即将开始了,他微微仰头听着广播声,说道:“下一场比赛要开始了啊,我记得你也有报1500米的比赛吧?那么,接下来的比赛请继续加油,伏黑君。”   “嗯,谢谢。”伏黑惠站了起来,“赤司你也是,辛苦了。”   。   赤司征十郎刚刚和伏黑惠分开,在顺着体育场前进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身高近乎一米九的大男人往口袋里塞着什么,嘴角的疤加上熟悉的黑发绿眼,那张和伏黑惠相似度极高的长相显然是赤司所熟悉的。   啊,这个人是……伏黑惠的爸爸?   赤司的脚步顿了顿,朝那边走了过去。   “行了行了……给我好好呆在口袋里,等找到惠之后再放你出来好吧?”   伏黑甚尔一面拿着摄像机,一面小声嘀咕着把他家的小黑猫往外套宽大的口袋里塞。   小黑猫在甚尔宽大的口袋里转悠个不停。   “你好,伏黑先生。”   “啊?”   被喊到姓氏的伏黑甚尔闻声转过头,视线下移,和赤司的红眸对上。   “你是?啊啊,是那个……”甚尔歪了歪脑袋,思索了一番后恍然,但张开口又顿住:“……叫什么来着?”   从来不记男人名字的大男人脸上写满了不在意。   “是赤司,我是赤司征十郎,先前在酒店承蒙您和伏黑惠君的照顾。”   “对对,你是赤司家的小少爷……你原来和惠一个学校?”甚尔脸上写满了微妙。   “确实如此。”   “哦,算了,喂,你知道惠在哪吗?”   “伏黑惠君的话……现在应该在比赛中。”赤司犹豫的看了看对方手中的摄像机,“他没有告诉你吗?”   “没啊,惠不让我来,我偷偷过来的。”甚尔完全不隐瞒自己被儿子嫌弃的事实。   赤司:果然……   甚尔口袋里的小黑猫再次探出了个脑袋,它抖了抖耳尖,软软咪了一声。   “喂,惠二号,都说了不许出来了。”   惠二号?   赤司看向了男人的口袋。   曾经在伏黑惠手机屏幕上见过的小煤球睁着绿眼睛看了过来,然后凶巴巴的对着甚尔的手又踹又咬。   ……真的和伏黑惠君长的好像,照片上就已经很相似了,没想到现实看到重合度更高。   特别是凶巴巴的神情,和某个人一贯的臭脸重合了起来。   啊,糟糕了。   赤司目送男人朝跑道那边走去,手弯起搭在嘴唇上。   ……见过惠二号之后,由于二者重合度太高的原因,因此每当在脑子里回想起伏黑惠的长相,就会莫名其妙蹦出一只小黑猫。   。   甚尔拿着摄像机,仗着身高和体格,顺利的混入了应援队里。   女孩子的尖叫声和不良团队仿佛追星的夸张架势,让甚尔都震惊了一瞬。   那小子还蛮受欢迎的嘛。   不愧是我的儿子。   职业小白脸举起摄像机找人。   口袋里的小黑猫也顺势勾着甚尔的衣服,一点一点往上爬,最后窝成球蹲在了男人肩膀上。   小黑猫高高扬起脑袋,竖起耳朵找人,它尾巴尖一晃一晃的,吸引了后方不少观众的注意力。   “啊,来了来了。”   前往领先的选手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1500米长跑不止一圈,耗时比较长,一般运动员为了维持体力,一般在速度上都会有所保留,选择而按照一个比较舒服的频率匀速前进。   但是对于体能怪物、天与咒缚的大猩猩甚尔来说,全程全力冲刺完全没问题。   区区1500米而已,干嘛要慢吞吞的匀速跑?   理所当然,在伏黑惠以第一名且正常的匀速出现在视野范围内时,甚尔相当嫌弃的挑起眉。   “喂,惠,你倒是跑快一点啊,没吃饭啊?就这么一点距离你到底要跑多久?”   他举着摄像机大声嚷嚷,一点也不客气的嗓音在应援队的加油声中显得格格不入。   原本目不斜视的伏黑惠差点一个踉跄。   这个声音是——   “!!!”   伏黑惠遭遇世界末日似的睁圆了眼睛,他朝声音传过来的方向看去,然后在那一瞬间大惊失色。   整个人顿时都萧瑟凄凉的不行。   “咪!”   小黑猫也看到了它最喜欢的小主人,只有三条腿的小猫咪爬到甚尔头顶,它立即挺直了身体,后腿作为支撑点,仅剩下来的完好右前肢和只剩下半截的左前肢举起,像是招财猫一样摆动着,甚至快乐的发出了软软的咪咪声。   只是因为太小了,小黑猫不太能保持平衡,整一小只都摇摇欲坠的,仿佛下一秒就会从甚尔脑袋上掉下来。   在人群里显得超级危险。   伏黑惠呼吸都乱了。   啊啊,甚尔那个笨蛋。   为什么会过来,明明没告诉他,过来就算了但为什么要带猫!那孩子要掉下来了啊!!   那孩子只有三条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品种关系一直都小小的长不大,这么一点点的小家伙掉下来肯定会被踩伤的!   “冲起来啊,难不成你这就累了?欸,真逊啊,这种水平的体力哪天出事都不奇怪,看来以后训练要给你加倍才行了。”   满脸嘲笑的大男人根本不在乎头顶作威作福的猫,他挤到了最前排,拿着摄像机试图在他即将路过的一瞬间拉近距离。   “嘁……”   伏黑惠恶狠狠的瞪了甚尔一眼,又担忧的看了看小黑猫。   他吐出一口气,忽然开始提速,在仅仅跑了三分之一的前提下,开始全力冲刺。   观众目瞪口呆的看着伏黑惠以先前两倍的速度全程冲刺快速跑完了剩下的三分之二的路程,然后冲线也不带停的,继续往前跑,一路冲向观众群,接着跳起来一拳锤在甚尔脸上。   然后气喘吁吁的伏黑惠赶紧稳稳的把掉下来的小黑猫抱进怀里。 第38章   伏黑惠朝脸的一拳对于甚尔来说等同于小猫挠痒痒。   尽管周围的人被这一发展惊的目瞪口呆, 但被揍的本人却浑不在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惠又生气了,但甚尔也不躲, 反正自家儿子一拳的力道有多大他心知肚明。   打肿算他输。   连痛都没有呼一声, 伏黑甚尔只是顿了顿, 居高临下的挑眉,然后继续举起摄像机对准自己气喘吁吁的儿子。   伏黑惠的体力很好, 但也只是与普通人相比。   一口气全力以赴的冲刺1500米,他的确能够跑的下来,但跑完就力竭了。   肺部呼啦啦的在作痛, 发尖、脸颊和鼻尖都冒出了汗滴,白皙的皮肤因为剧烈运动而泛起了绯色。   惠刚刚冲过来揍的那一拳把剩余的力气都耗尽,此时只能一手抱着猫,一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想说什么还得缓一缓。   “真狼狈啊,惠。”   脸不但没肿甚至连红印子都没有,拥有极致之肉体的大猩猩伏黑甚尔带着疤的嘴角上扬, 他微歪着头,用欠揍的嘲笑语气说道:   “那一拳怎么回事?你就这点力气啊?怎么?在和惠二号学怎么打猫猫拳吗?”   “……”还在喘气的伏黑惠闻言, 额头立即迸起青筋。   他眯起眼凶巴巴的瞪着甚尔, 臭着脸。   小黑猫完好的右前肢勾着伏黑惠的运动服, 从高处掉下来还没来得及慌张就被伏黑惠稳稳的抱住,小黑猫立即窝在小主人运动完之后热气腾腾的怀抱里死命磨蹭,毛茸茸的大尾巴尖都高兴的左右摇晃。   然后在发现伏黑惠和伏黑甚尔之间微妙的气氛之后, 它立即抖了抖耳朵尖, 睁着和惠几乎一模一样的绿眼睛, 歪着头看了看, 随后毫不犹豫的朝甚尔凶巴巴的“哈”了一声。   猫想都不想就和伏黑惠统一战线、一致对外。   当了一路交通工具和猫爬架的甚尔啧了一声,伸手拽了拽猫耳朵,差点被挠。   “……你这只偏心眼的混蛋猫。”甚尔嘀咕,完全无视了自己过去手贱捉弄小黑猫然后被记恨的破事。   “它一直都是好孩子,麻烦你好好反省自己!”   终于缓过了一口气,伏黑惠擦了擦脸上的汗,抱着猫不情不愿的仰头盯着他爸:“你这家伙……我明明就没告诉你体育祭的事情,为什么你会过来啊!不是一贯从不参加我学校活动的吗!”   甚尔慢吞吞的“啊”了一声,他兴致缺缺的看了看周围,耸了耸肩:“是不感兴趣啊,这种小孩子的小打小闹有什么好看的?”   “那、就、给、我、回、去!”   伏黑惠压低嗓音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怀里的小黑猫应声虫一样呼噜噜的朝甚尔发出接连不断的哈气声。   “那可不行。”甚尔弯下腰,长相相似的父子面对面,“你妈妈差不多要出来了(孵化),在那(咒胎)呆了那么长的时间,出来的时候绝对是特级,说不定能恢复正常人的理性”   这么说着,甚尔晃了晃手里的摄像头:“你刚出生的时候她就很期待你成长,虽然因为意外(病逝)不得不分开将近十年,但她肯定还是会关心你的事情,我总得拍点东西给她看。”   “哈?你这家伙……临阵磨刀吗?”伏黑惠抽了抽嘴角,脸上写满了嫌弃:“你什么德行妈妈还不知道?忽然良心发现想要学怎么当个好老爸这种事还是给我免了吧!”   “……惠,你这表情还真不可爱啊。”   “用不着可爱啊!”   “总之,先拍下来以后给绘理看。”   “……”伏黑惠表情贼凶。   [你妈妈差不多要出来了]……是指从哪出来?   [在那呆了那么长时间]是指哪里?   和母亲不得不分开了[十年]?   周围没来得及清场的伏黑惠应援队成员面面相觑。   结合前后语境,虽然听不懂[特级]是什么意思,但有不良三人组曾经满脸憧憬的宣扬在先,以及伏黑惠本人的夸张事迹和传闻在后,由此造成的刻板印象下,他们不约而同的冒出同一个猜想。   是指局子吗……?   他们瞄了瞄难得穿的人模人样的甚尔嘴角的疤和宽阔的胸背,又看了看表情臭的仿佛要打人……啊不,是已经打了人的伏黑惠,再想想被整顿了整个帝光的不良老大伏黑惠揍了一拳啥事都没有的甚尔,顿时安静如鸡。   这就是伏黑哥他们家的打招呼传统吗?   笨蛋不良三人组满脸震撼,这么凶残?这个打招呼是物理层面上的打招呼??   班主任表情已经从白转青再转黑了。   伏黑惠,擅长打架的不良少年老大,虽然是个好孩子,但是行事手段总是有点偏激。   他爸,一个赞成儿子辍学,直白说儿子未来找不到工作养不活自己和家人就卖给组织势力(禅院家),让儿子继承他那灰色领域工作的烂人(以上为班主任在上次和伏黑家长通话后擅自脑补产生的印象),现在看来还从没参与过儿子的校园活动,百分百的家长失格   毕竟日本的黑社会是合法行业,班主任联想到糟糕的事情也不奇怪。   现在再加上这一段对话,惠君的妈妈也……   这是什么神奇的家庭!   呜,惠君,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在这样的家庭下还能保持现在的模样,每节课都好好学习,成绩从来没掉过年级前三,也不和老师顶嘴,为了被欺负的同学出头,也能乖乖的认罚,大多数时候都很有礼貌……这是何等意志坚强的好孩子!   虽然先前闹出了一点事情,但后来再也没有犯过了,而且原本显得很严重的记录,和惠君的家世一对比,简直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典范!   班主任顿时感动的眼泪汪汪。   而另一边,伏黑惠让他爸回去无果,最后只能背影萧瑟的认命,他抱着猫,一转头就和看着自己这边的同班同学和眼泪汪汪的班主任对上。   伏黑惠:“……?”   。   “伏黑君,这是你家的猫吗?”   发现父子交流似乎已经结束了,终于有个同学蠢蠢欲动的凑过来,满脸好奇的看了看一直窝在伏黑惠怀里、存在感极强的长炸毛小煤球。   “嗯,是的。”伏黑惠点头,然后顿了顿,再次看向他爸,“还没问过你,干嘛把这孩子带出来了?”   “啊?别想怪我,惠二号它自己钻我外套帽子里偷渡过来的。”甚尔说,“这家伙还学会装死了,全程一动不动,发现的时候已经带过来了。”   “你连一只猫也发现不了吗?”伏黑惠闻言挑眉,找准机会就毫不犹豫打击报复:“真逊色啊。”   “只是习惯了惠二号的气息而已。”甚尔抗议。   因为伏黑惠白天要上学,小黑猫闲来无事就在家和甚尔斗智斗勇,因为伏黑父子气味相似,小黑猫累了之后就拿这个男人吃代餐——指躺到和惠味道相似的甚尔身上睡觉。   小黑猫:讨厌归讨厌,但没有危险,所以折腾完之后该吃代餐的时候还是得吃。   这么一来二去,因为惠对猫的偏爱和小黑猫和伏黑惠的相似性,只对自家人没有距离感和警惕性的天与暴君自然而然就习惯了小黑猫的气息。   因此严格来说这件事也不能怪他。   然而伏黑惠坚决不放过打击报复的机会,他干巴巴重复:   “真逊色”   甚尔:……   父子俩面无表情对视。   然后齐齐嘁了一声。   “惠二号……?”先前提问同学好奇悄悄举手,“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啊?这不是一眼就看的出来了吗?”甚尔指了指猫,又指了指伏黑惠。   于是全班同学顺着对方的动作看了看小黑猫,又看了看惠。   恰好这个时候伏黑惠和他怀里的小黑猫一起歪了歪头。   “……”   黑炸毛绿眼睛。   一、一模一样。   气氛瞬间陷入诡异的沉默。   伏黑惠还不高兴的和他爸强调:“都说了不要把你儿子的名字给猫用啊!”   无条件站在惠这边的小黑猫也统一战线,颇有种狐假虎威的对着甚尔凶巴巴的咪咪叫。   同步率100%。   哎呀呀……   目睹的同班同学以及班主任表情在那一瞬间写满了慈爱,背景都因为眼前这超出承受能力的可爱程度而变的荡漾了起来。   糟糕了。   ……见过惠二号之后,由于二者重合度太高的原因,因此每当在脑子里回想起伏黑惠的长相,就会莫名其妙蹦出一只小黑猫。   不知道是谁按下了快门键。   齐刷刷的看过去,手里还拿着相机的班主任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   然后又是快门声。   某个同班的女孩子笑容灿烂的举起了手机。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伏黑惠:“……??”   。   因为小黑猫不愿意接触除了伏黑父子以外的任何人类,因此哪怕不情不愿,伏黑惠也不得不将猫交给他爸。   千叮万嘱的交代完注意事项,急匆匆的去跑完最后一个项目。   剩下的娱乐赛和团体赛……甚至包括所有项目结束之后的亲子赛,伏黑惠都一概拒绝参加,尤其是最后一个,他几乎是表情死绝的拉开了距离,盯着似乎有点兴趣的甚尔,一副[你要是想让我去,我就当场和你断绝父子关系]的表情。   。   伏黑惠接连拿下了四个冠军破了四次纪录,其他参赛者也拿到了不错的成绩。   于是毫无疑问,伏黑惠的班级总成绩排名第一。   奖金和奖牌顺利的发了下来,班主任笑开花的宣布要将奖金平均分给所有同学。   伏黑惠顿时眼神发亮。   而其他同学……其他巨大多数同学,尤其是女孩子们,都反应平平。   毕竟比起平均下来之后并不算多的奖金。   她们觉得还是在体育祭收集到的照片比较香一点。   通过资源共享,他们班大部分人,甚至包括班主任,几乎人手一套超·稀有美少年和猫猫的照片合集。   高年级的笨蛋不良三人组天天悄咪咪的在他们班门口转悠,然后带着问题儿童大队所有人的请愿,在伏黑惠放学离开之后,堵着门对剩下的学生发出了撕心裂肺的请求。   那可是伏黑哥一回限定的超稀有的照片啊!!!   同班同学笑容阴暗:不可能的,给是不可能给的,这是我们班的小黑猫……啊不是,是吉祥物。   笨蛋不良三人组失魂落魄的拿着手机,看着仅仅偷拍了不到五张的照片。   虽然少,但总比没有好。   。   唯独伏黑惠什么都不知道。   尽管在体育祭时,他被藏在各种角落里、带着莫名让他起鸡皮疙瘩的慈爱笑容的同学拍照,他也只是以为想要拍猫而已。   小黑猫不喜欢被陌生人靠近,所以远远的拍也能理解。   毕竟他遇到街上的流浪猫也会忍不住摸摸投喂和拍照。   就是在体育祭结束后的一星期,他总是觉得同班同学对他的态度太过微妙了。   特别是女孩子们。   那一副仿佛在注视着什么小动物的表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明明先前还不敢靠近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体育祭而已,为什么就发生了这么翻天覆地的改变? 第39章   2015年11月, 体育祭结束后的一个月。   黑市中介人孔时雨将伏黑惠约了出来,将伏黑惠委托他的工作报告递了出去。   ——关于伏黑津美纪的消息。   实际上,伏黑惠在能够独立出行之后, 就开始去寻找津美纪的行踪。   上一世, 津美纪她妈妈和甚尔两个单亲家庭最初是为了照顾孩子而选择约定结婚。   毕竟津美纪需要一个强壮的父亲,而惠需要一个细心的母亲。   但甚尔那家伙找到能够照顾儿子的人之后, 就开始三天两头的玩消失了。   有时候一连几个月也杳无音讯,只会定期打过来一笔生活费。   津美纪的妈妈虽然有点不满,但也只当做这是自己的新丈夫在外打工忙碌的表现,毕竟钱的确是到位了, 足以让他们维持一个比较宽松的生活环境并且存下一笔应急的钱。   直到惠三岁半将近四岁的时候, 伏黑甚尔彻底人间蒸发,连带着定期会打过来的生活费都消失了。   ——这一件事,上辈子的伏黑惠本人当时完全不知道,他一直以为他那总是不着家的父亲一直都有和自己的继母保持联系。   津美纪的妈妈向孩子们隐瞒了甚尔失踪的事情,或者说她自己也不敢相信, 只是继续不安的照顾两个孩子,到处拜托人寻找丈夫的行踪。   直到惠上小学一年级,每天都忧心忡忡的数着存款度日的女人最终还是被没有收入来源的危机和照顾两个孩子的压力逼到崩溃。   和温柔善良的津美纪不一样,更加现实的继母无法想象自己以后要为了照顾两个孩子而拼命的生活,她不堪重负的抛下了姐弟两人,仅留下一笔钱给女儿津美纪,自己便带着行李彻底消失不见。   也是那个时候, 伏黑惠才意识到自己的父亲好像消失了很久了。   考虑甚尔是入赘, 伏黑惠两辈子都是在埼玉县长大, 所以推测津美纪的妈妈也是埼玉县本地人。   伏黑惠在快三岁那年, 能够稳定召唤玉犬之后的他有悄悄趁他爸出门赚钱时, 让玉犬带他避开人群,去找上辈子他和津美纪的家。   有点远。   那是继母名下的房子,虽然很旧很小,但记忆中一直都很干净整洁。   没找到人。   附近的人说那间房子很早就被卖掉了,不久前原主人就带着独生女搬家了。   ——因为没有甚尔入赘,原本就打算找人再婚的津美纪的妈妈大概是找到了别的恋人,卖掉了旧房子换了钱,前往新的地方生活。   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她找的新丈夫是什么样子的。   伏黑惠有点忧心忡忡,毕竟津美纪的妈妈虽然很漂亮理性,但眼光似乎不太好,毕竟连甚尔那种烂人都能看上。   而且,她比起子女更爱自己,在衣食无忧的时候她能够将津美纪和惠照顾的很好,但一旦失去了经济来源和稳定生活的保障,她就会为了自己的未来而放弃作为拖油瓶的孩子。   不过津美纪的妈妈如果这一世能够嫁给一个稳定且正常的男人的话,那么津美纪的生活至少要比上一世好得多。   至少不用操心开销,也不用年纪轻轻就为了照顾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而那么努力。   因为不知道津美纪母女到底去了哪座城市,年幼且暂时没有可信赖人脉的伏黑惠耐心的忍耐了下来。   十岁那年能够跟着甚尔去接黑市委托后,才正式和孔时雨以及对方背后的黑市市场有所接触。   但惠没有第一时间去委托中介人,毕竟在此先前,他和孔时雨并不算太过熟悉,无法确定对方的人品。   黑市网站上发布悬赏大概能很快得到一个人的情报,但伏黑惠第一时间排除了这一选择,毕竟是那种地方,要是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反而会给津美纪带来麻烦。   直到渐渐在和甚尔去接委托的时候和孔时雨所有接触,亲身目睹过对方的职业操守并且同时经常被这位前刑警现中介人照顾的伏黑惠终于付出了信赖,这才悄悄的用存下来的钱,避开甚尔,拜托孔时雨寻找津美纪的行踪。   要求是不能被任何人发现,也不需要太过干涉津美纪的生活,更不需要太过隐私消息,只要告诉他对方现在过得怎么样就足够了。   ……花的时间意外的长。   伏黑惠是2014年委托孔时雨的,直到2015年十一月,他才收到了情报。   “抱歉啊,惠,让你久等了,你一年前委托我的工作,全部情报都在这里。”   留着平头和胡茬的中年男人说,“另外,按照老规矩,我不会过问你委托的原因理由,也不会把今天的事情声张出去。”   “我知道的,孔先生的职业操守我很放心。”   伏黑惠认真的点点头。   然后看着桌面上的资料,神情有点犹豫。   伏黑惠决定给自己做个心理准备:“津美纪她……现在过得还好吗?”   如果过得很好的话,那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可如果不怎么样……伏黑惠就要揪心了。   孔时雨闻言,头疼的挠了挠自己的头,说道:   “如果那个小姑娘的生活都叫过得不好的话,大概也没有谁的生活算得上好了,我可是花了足足一年才收集到她的消息啊,你以为凭我的手段人脉是为什么?”   伏黑惠的表情有点迷茫。   孔时雨耐心的说道:“她的母亲改嫁后出了国,她是跟着继父在国外长大的,光是顺着行踪追过去就花了我很大功夫,而她的继父家世相当麻烦,有专门的反追踪系统和反黑客人员。”   似乎很厉害的样子。   但伏黑惠更加关注另外的事情:“她继父是什么样的人?津美纪现在在国外?”   “五年前就已经回到了日本生活,继父的话是个条件相当优秀,而人品是在我看来也没有丝毫问题的绅士。”   孔时雨说,然后指了指桌面上的资料,“至于其他的话,你看看就知道了。”   原名伏黑津美纪,母亲改嫁后,跟着母亲改姓为榊,现名为榊津美纪。   14周岁,现就读东京冰帝学院,二年级A组。   配图是津美纪现在的照片,穿着冰帝的制服,笑容灿烂,一如既往的美丽,一眼就明白生活的非常幸福。   伏黑惠松了口气。   冰帝学院可以说是贵族学校,不少出身企业家或者社会地位足够高的孩子都在那就读,虽然也有靠极高的分数入校或者特长入校的平民孩子,但津美纪显然不属于后者,她是正常入学的。   惠继续翻了一页。   津美纪的资料并不算太多,毕竟伏黑惠要求不允许太过这个触犯这个女孩子的隐私,因此在证明了对方现在的正常生活后,接下来的调查重点在于津美纪的家世。   继父名字是榊太郎。   43岁,是个仪表堂堂、品格过关的大富豪,在外永远是一身时髦又笔挺的西装,看起来有点严肃,却会在妻女面前露出温和的笑容。   因为不缺钱的关系,现在出于兴趣在冰帝学院担当音乐教师,从其他种种事迹来看,他是个条件和人品都好的不能再好的结婚人选。   而事实上,和津美纪的妈妈结婚之前,他就是个黄金单身汉,津美纪的母亲是他首婚对象。   津美纪有一个现在还有一个五岁的同母异父的妹妹,她很喜欢自己的小妹妹。在一张似乎是媒体拍的照片里,榊家一家四口穿着礼服,亲昵的对着镜头,津美纪就是抱着她这辈子小妹妹,开心的蹭着对方的脸笑着   津美纪在新家庭里过得很好。   比上辈子好太多了。   伏黑惠几乎是发自内心的露出了轻松的神情,眉眼都带上了喜悦。   那真是太好了。   现在,只要让津美纪避开高一时被下的诅咒,就这样远离和咒术师相关的一切,在富裕的家庭里幸福的生活下去就足够了。   津美纪是值得这一切、最温柔不过的善人。   。   津美纪也在东京,虽然冰帝和帝光两所学校位置几乎是对角线那么远,但伏黑惠在那之后没有半点去找她的意思。   没必要打扰津美纪现在的生活,更不要说她现在根本不认识自己。   伏黑惠把资料全部烧掉了,像放下一个心结似的,继续过他自己的日常。   。   五条悟偶尔会到帝光来找他。   最初次数不多,一个月有一两次就算不错了,毕竟身为特级咒术师的他很忙。   然后渐渐变的越来越频繁,演变到最后,一周至少稳定着一到两次,中间没有太长的间隔。   这对于罕见的特级咒术师来说,已经算是相当高的频率。   一开始只是说来看看伏黑惠对术式掌握的程度,后来发现这孩子的术式掌握的很好,理由就变的五花八门了起来。   但每一次都必然会带着奇怪的问题,展现出过度自来熟的态度。   最开始五条悟是直接站在学校门口,远远的朝放学出门的他招手。   带着奇怪的黑眼罩穿着黑色高专制服,身高将近两米的男人实在是太显眼了,伏黑惠每次看到都会顿住,然后快步冲过去、一言难尽的把人拉走。   然后臭着脸,再三强调不要到学校来找他。   “欸——为什么!”   明明是个近两米的大个子,偏偏要弯下腰来,用这种夸张且宛如女子高中生的语气说话,“超级帅的五条先生来接你放学,怎么看都很有面子吧!”   ……大半张脸都被眼罩盖住,那张帅气的脸都被藏了五、六分。   绝大多数路人的第一反应只会是奇怪的家伙。   毕竟正常人谁带眼罩出门啊?   自己的校园传闻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再进行补充说明。   伏黑惠在心里吐槽,然后严肃的摇头拒绝。   “但是想要找到惠,只有来学校找你最方便嘛。”   “有事麻烦请电话联系,明明你也很忙吧?五条先生!”   “嗯……因为有[一些特殊的事情],一定要见面后才能确认。”白发的高大男人停顿了一会,似乎回想着什么,然后才歪歪头,再度凑过去,用轻快的语调说道。   伏黑惠迷茫的睁着绿眼睛。   五条悟观察了一下惠的表情,没接着解释,反而语气夸张的说:“但如果你允许我去你家找你的话,那我可以‘保证’不来学校找你哦?”   他刻意加重语气。   伏黑惠顿时紧张了起来,“不行——”   五条悟不高兴了起来。   虽然带着眼罩看不清神情,但伏黑惠依然意识到对方在生闷气。   伏黑惠每次表露出了对甚尔毫无遮拦的袒护,这个高大的白发男人似乎都一副不爽的神情。   但尽管如此,五条悟也的确遵守了约定,没有擅自到伏黑家造访。   明明如果是他的话,在甚尔没有察觉的前提下,应该能够很简单的通过惠找到伏黑家的住所。   “我保证不会干掉他!”五条悟举手。   “那也绝对不行。”   惠垂着死鱼眼,举起手在胸前摆了个X。   五条悟说他不在意过去的事情,伏黑惠相信了。   但不代表甚尔能够相信。   五条悟和他儿子认识的事情如果被那位天与暴君发现的话,那家伙大概会毫不意外的像炸了毛的黑豹子露出獠牙满脸谨慎,然后头也不回的叼起自家崽搬家,玩他最拿手的人间蒸发。   毕竟五条悟怎么说都是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家主,而伏黑惠是继承了唯一能杀死六眼和无下限的术师。   十种影法术的使用者被御三家的人知道了,见惯了风光亮丽的御三家背后的腌臜事,甚尔怎么都不会放心。   打定主意要等上了高专之后慢慢说服自家老爸,伏黑惠绝对不愿意在这种时候看到这两人打架。   被再度拒绝的五条悟隔着眼罩盯着面前的少年看。   盯——   伏黑惠:“……”   最终伏黑惠让步了:“如果想要找我的话,那么请通过电话联系,如果当天没有别的事情,我会出来赴约。”   “但是,仅限我有空的时候。”伏黑惠强调。 第40章   正常的年仅12岁的国中生少年, 面对一个身高近乎两米、这辈子明面上没有太深接触和相处的男人的撒娇,会是什么反应?   尤其是这个男人曾经险些杀死他的父亲。   而从种种细节来看,这位年幼的小少年非常在乎他亲生父亲的性命。   不管结论是什么。   ……反正肯定不会和伏黑惠一样, 初次见面时虽然紧张,却在得到他不会动手的口头保证后, 立即放松下来。   就好像觉得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对他说谎一样。   明明只是口头保证而已哦?   五条悟想。   甚至在数次接触下, 这孩子还会对他不自觉的表露出些许相当自然的信任和熟悉。   很奇怪吧?   老实说, 伏黑惠其实并不是那种很会演戏的类型。   他隐瞒真相的手段, 大多是把真实和目的隐藏在他那张冷静自若的脸下,要么组织语言,用平缓的语气编造谎言,然后进行简单的注意转移;要么就直接避而不谈。   这是惠在上辈子执行任务时得出的经验。   因为不可避免的要接触普通人, 为了不引起恐慌,往往在和与诅咒相关的普通人沟通时,需要找各种借口作为行动的表面理由。   伏黑惠一直都做的很好,特别是在紧急时刻的应急反应, 更是出色的让不少成年人都自愧不如。   但这不代表他擅长演戏。   毕竟用短暂的谎言去对掩盖某一件事真相的难度,远远比不上要去假装和某一个他虽然嫌弃但又无比信赖熟识的人不熟来的高。   要把自己代入一个完全不认识五条悟的陌生人设定里, 伏黑惠虽然很努力了,但遗憾的是, 他的演技没那么高超。   毕竟这要怎么掩饰才能毫无破绽呢?   他上辈子从六岁那年开始就经常见到五条悟, 断断续续的相处了足足九年,在这个男人面前某些下意识的习惯和态度,哪怕是重活了一世都改不了。   被拥有[六眼]的男人看出来也不过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只不过是五条悟没出声而已。   。   周末。   早上十点。   伏黑惠换上了高领的打底、宽松的连帽外套和浅色直筒裤,洗了把脸, 随手把外套拉链拉到最高, 带上手机钥匙钱包, 他拎起自己的斜挎包走出房间门。   甚尔在看电视,马赛解说员的声音在客厅里回绕着。   他猛然注意到儿子一身明显要外出的打扮,神情凝滞了一瞬。   “惠,你这周末又要出门了?”   “啊,反正今天是休息日吧?没有委托,我的作业也做完了。”   伏黑惠慢吞吞的在玄关换鞋,“家里有什么东西用完了吗?我回来的时候顺便去买。”   嘴角有疤的男人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站起来走过去,扯了扯坐在玄关上的儿子的帽子。   伏黑惠顺着力道往后抬起头看他。   脸上写满了“你干嘛”三个字。   “最近你出门的频率越来越高了啊。”甚尔眯起眼睛,“连着三个月了都这样了喔。”   “学校有点事。”伏黑惠表情冷静的说。   “约会?”甚尔压根没把自家儿子的解释听进去,他自顾自的说着:“是之前那个吗?发展的不错嘛!”   “没有[之前],我就没有谈恋爱,你脑子里能装点正常东西吗?”伏黑惠啧了一声,拍开甚尔拽着他外套帽子的手,然后穿好鞋站了起来,“我已经十二岁了,有自己的人际交往也很正常吧。”   “什么时候带回来让我看一下,说起来你们应该没那什么过吧?啊,说起来你知道我说的那个是指什么意思吗?”   啊?   伏黑惠满脸迷茫。   然后后知后觉的明白了过来,表情僵硬。   日本的性教育,是从小学到高中为止的,虽然不同学校方法不一样,但伏黑惠毕竟上了两回国小和国中。   “记得安全措施,还有收敛一点,不然对身体不好……哇,你这表情真不可爱。”   “……”伏黑惠表情死绝的睁着死鱼眼。   你他妈在对你年仅十二岁的儿子说什么屁话呢?   你这样是要被抓住关起来进行思想教育的知道吗!   狠狠踹了对方一脚,抿着嘴,满脸通红的惠半晌仰头大声的喊了回去:   “闭嘴,你这个脑子装了一堆废料、完全失格的笨蛋老爸——”   他气呼呼的扭头就想要出门。   被踹的甚尔一脸养小孩真难搞的表情。   “嗯……?喂,惠,等一下。”   伏黑惠步伐顿住,表情凶狠一顿一顿的扭头,“又干什么?再说废话我就揍你了!”   甚尔举手投降,“我只是想问一下惠二号在哪。”   惠二号?   伏黑惠顿了顿,目光从室内缓缓移动。   没看到猫。   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每次只要惠想要出门,惠二号都会跟不给家长去上班的坏小孩一样,拉长嗓音可怜巴巴的叫着,然后黏着伏黑惠的腿转个不停。   最低都要蹭到个摸摸抱抱和亲亲才能勉强罢休。   今天出门没见到猫?   伏黑惠慢吞吞的走进来,关上门,然后迟疑的低头,摸了摸口袋,又摸了摸自己的帽子。   没有。   然后目光移向了自己黑色的斜挎包。   “咪——”   靠着一身保护色和娇小轻盈的身体,躺在包里装死的小煤球被惠捏着后颈拎了出来。   它发出可怜巴巴的惨叫声,耷拉着耳朵,睁着漂亮的绿眼睛,手脚并用的抱住了伏黑惠的手腕,蓬松的大尾巴都搭在了惠的手腕上。   伏黑惠僵住了:“……”   半晌之后,伏黑惠狠狠心的把小黑猫从手上扒了下来,双手捧起,熟练的摸摸抱抱亲亲,然后将蔫了吧唧的小东西交给了甚尔。   “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用和对待甚尔截然不同的温和态度,伏黑惠挠了挠小黑猫的下颚,说道。   小黑猫怏怏的舔了舔惠的手指。   “还有一件事,惠。”   “干嘛?”   “你应该是晚上才回来了吧?”单手抱着猫,另一只手摊开,甚尔理直气壮:“那我中午的饭钱呢?给我。”   伏黑惠:“……”   他面无表情从钱包里掏出一张纸钞,拍到男人脸上。   。   是五条悟发短信把人喊出来的。   已经不止一次了。   最初是以好奇十种影法术,提出可以指导他术式的使用为由把人叫出来,后来发现惠对术式的熟练程度完全不需要他再担心什么,因此理由就变的乱七八糟了起来。   相处的时间也不稳定,有空的话可以呆上大半天,忙的话也就半小时到一小时不等。   至于目的……?   当然不会是单纯的谈心。   但也不是为了拉拢,毕竟十种影法术虽然稀奇,还不至于让五条悟百忙之中老是跑来找这个国中一年级的小家伙。   他只是有必要的事情想要确认而已。   毕竟在伏黑惠身边才能确认。   至于伏黑惠本人会不会觉得烦?   嗯……怎么会呢!   五条悟理直气壮。   我可是小惠最最最信赖的[监护人]啊!   啊,虽然是前·监护人才对。   如果自己脑子里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多起来的记忆是[真实]的话。   不,一定是真实的。   在记忆越来越多之后,五条悟回到本家的书屋查了不少古籍,最后得出了结论。   不过[结论]到底是什么先不提。   现在让五条悟超级不爽的事情——为什么惠会那么努力护着伏黑甚尔那个烂人啊!   甚至让他感觉自己——他成熟靠谱英俊帅气还多金的麻辣教师五条悟都排在了那个家伙的后面!   怎!么!可!能!   五条悟耿耿于怀。   如果伏黑惠知道五条悟的心理想法,大概会很无奈又头大。   ……你知道要养活一个伏黑甚尔,到底有多么不容易吗?   就算是个混蛋,这也是惠拼了命操碎心才养活的混蛋啊!   所幸伏黑惠不知道。   。   第一次和伏黑惠相遇就莫名其妙知道这孩子的名字。   [惠]。   是女孩子的名字,但是他却完全没有半点违和感。   仿佛习以为常。   一头雾水的大男人慢吞吞回到住所休息时,当晚做了奇怪的梦。   真的是相当奇怪的梦。   差点让身为最强的自己都分不清现实。   梦境里的自己回到了2006年保护星浆体的委托时期,梦里的他在那个时候的的确确杀死了禅院甚尔。   他目睹了对方的呼吸和心跳停止,巨大结实宛如小山一样的身体轰然坍塌,没有被奇怪的诅咒拖走,甚尔的尸体就留在了原地,在之后,被五条悟通知的禅院家的人回收了。   ——与他现实所经历的不一样。   而梦里的禅院甚尔在临死之前,把他的儿子交给了自己处置。   也就是禅院惠……不,在父亲入赘后跟着一起改姓,叫做伏黑惠的小朋友。   在高专时期利用五条家的权势,顺利以未成年的身份成为了两个小孩的监护人。   一个是伏黑惠,另一个是伏黑惠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姐姐伏黑津美纪。   这是初见。   梦境结束后他睁开眼睛,用大拇指抵着下唇沉思了好一会,随后掏出手机,发消息问伏黑惠有没有兄弟姐妹。   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只是个普通的梦吗?   因为得知禅院甚尔那个男人还活着的消息,所以很不甘心,做梦都要再把人杀一次,还要把人家的崽叼走?   嘀咕着,五条悟没有把这个梦放在心上,   直到好不容易出差结束,忽然想起伏黑惠存在的他再度心血来潮的跑去帝光找人家小孩。   结果当晚回家休息时,他又做了新的梦。   连续剧一样的梦?   梦里的伏黑惠小小一只,但超级凶,性格和脾气像他的头发一样桀骜不驯。   这一回,五条悟是作为监护人被惠的班主任请到了小学。   原因是三年级的伏黑惠揍了同校同学。   还不止一次。   只不过这回最严重,已经完全脱离了小打小闹的程度,完全属于大打出手了,所以伏黑惠的监护人才会被喊过来。   惠自己身上都挂彩了不少。   一头翘发的臭脸小孩面无表情的站在原地,身后是三个鼻青脸肿被揍的嚎啕大哭的四年级小孩和他们满脸不善的家长。   那三个小鬼和津美纪一个班。   据说抢了津美纪最喜欢的发绳,还丢来丢去,故意耍人家小姑娘玩。   所以就被小一岁的伏黑惠狠狠的揍了。   旁观者视角的五条悟心里哇哦了一声。   这孩子,小时候真的好凶啊。   脸上和手臂贴着好几个OK帮,绿眼睛冷淡又警惕,像是领地意识超强的小野猫,谁惹挠谁。   但是这个时期的伏黑惠打架水平显然还不行。   就区区三个小鬼头而已,居然也能把自己弄到满身挂彩。   梦境里的五条悟毫不留情的对着挂彩的小孩捧腹大笑,拿着手机对着伏黑惠拍个不停,把人逗的气鼓鼓,反而更开心了。   他干脆利落的给那三个抢津美纪发绳玩的熊孩子家长一笔医疗费,然后拎起不断挣扎的伏黑惠,身后跟着津美纪,把两人都带走了。   五条悟把小孩子送回家,然后大大咧咧的来蹭晚餐,同样年纪不大的津美纪懂事的看了看两人,笑着提议自己去做晚饭,而五条悟则是和伏黑惠坐在客厅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最后白发的高大男人打破沉默,他戳着小孩软软的脸颊,问他想不想学会“尽可能让自己不受伤”的打架技巧。   “叫我一声五条哥哥我就教你,我的体术可是很强的。”   伏黑惠沉默了很久。   “来嘛来嘛,叫一声就教你,完全不亏哦?”   白发的可疑男人用诱拐小孩的语气趴在桌上,像坏心眼的大白猫一样看着小小的惠。   凶巴巴的小野猫不情不愿的喊了五条哥哥。   ……结果被录音了。   小小的伏黑惠气的跳起来去抢,遗憾的是这个时期的他跳起来连白发男人的脑袋都够不着。   毕竟那个时期的五条悟身高已经超过一米九了。   “你说好要教我的!”臭脸小孩凶巴巴的踹了男人一脚,仰着头瞪圆了绿眼睛,“不许食言!”   臭脸的小家伙很认真。   “嗯?很有积极性嘛!”梦境里的五条悟揉了揉野猫小朋友的脑袋,“是有成为咒术师的打算了吗?”   “哈?谁要成为咒术师啊!”   小家伙满脸嫌弃的说,“我对那个没有兴趣,但是……”   他顿了顿,黑发碧眼的小家伙看了一眼厨房里忙碌的津美纪。   “……老是受伤的话,津美纪会担心的。” 第41章   [梦境]   不管是现实里的伏黑惠还是梦境里的伏黑惠, 都和他爸完全不一样。   不是指长相,而是说性格。   如果说惠的爸爸是性格恶劣完全没有做人底线的混蛋,那么惠就是和他爸完全相反的好孩子。   梦境里的小家伙脾气很坏, 嘴巴也不饶人。   成天臭着一张脸,凶巴巴的说着讨厌恶人以及会原谅恶人的善人,说着他[谁都不会去救助]这种冷酷无情的话,却依然会口是心非为其他人出头,会无比在意唯一的姐姐津美纪的心情。   性格别扭到不自知的地步。   梦境里的五条悟说到做到, 他挑着周末双方有空的时间,大大咧咧的拜访了伏黑家,先是找了个借口安抚津美纪,然后单手拎起了小小惠的衣服后领,无视对方[放我下来,我自己会走!]的不满喊话, 直接把人带走。   出门后一瞬间利用术式瞬移,五条悟带着小孩来到了东京郊区偏僻无人的树林里。   被瞬移吓到的小孩子像炸毛的动物一样瞪圆了漂亮的绿眼睛。   他微张着嘴,落地后还愣愣的左右看着眼前的景色, 陷入了短暂的思维空白,甚至还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试图确认这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大概是因为惠平时只有一张臭脸, 露出其他表情的机会太少了,所以五条悟总是特别喜欢捉弄他。   恶作剧也好冷笑话也罢,一言不发不给人家一点心理准备就拎着人进行瞬移也是,反正只要逗弄小家伙露出和平时完全不一样的表情, 恶趣味十足的某个白发男人就会像玩集卡游戏一样, 兴致勃勃的掏出手机在第一时间拍照。   生气的时候、打完架一身青青紫紫的时候、还有体术训练完之后一身灰扑扑看起来无比狼狈的时候。   虽然这些样子也很有趣。   但几乎没有纯粹的笑脸。   这一点稍微让自认成熟可靠关心未成年心理健康的好监护人五条悟感到苦恼。   ——小孩子整天这么苦大仇恨可不行啊。   这样的烦恼终止于他看见惠和玉犬的相处。   伏黑惠唯一会不需要思考任何事情就能好好的笑出来的时候, 就是在召唤出他唯一的式神玉犬的时候。   梦境里的伏黑惠和现实里的伏黑惠不一样。   这边的小家伙拒绝成为咒术师, 因此也不稀罕自己的术式。   五条悟有试过引导去使用十种影法术,但是伏黑惠很排斥,他拒绝去调伏新的式神,似乎不想扯上任何关系。   除了术式觉醒后初始的两条玉犬外,伏黑惠连最简单的脱兔都不愿意去调伏,现在十岁了也不怎么会调令式神,这在咒术界的御三家里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他们自觉醒术式之后,就必须得在小小年纪跟着长辈,去学习术式的使用方式。   这边的惠和现实世界里不到四岁就能熟练使用术式去救父亲,十二岁就成为独当一面术师的惠天差地别。   差别已经大的让作为旁观者的五条悟陷入了迷茫。   这是真实的记忆吗?如果是真实的,那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最初情报不足的他在思索原因。   梦境里的小小惠不想要成为咒术师。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讨厌自己的式神。   小小惠偶尔会趁谁都不在的时候,悄悄的躲在房间里把玉犬召唤出来,像是对待普通的宠物狗一样摸摸它们,把脸埋进玉犬的皮毛里,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会露出符合年纪纯粹又轻松的笑容。   梦境的惠不想成为咒术师,也不想玉犬们去和怪物战斗直到被破坏。   ……虽然脾气很坏,但惠实际上是个非常温柔坚定的好孩子。   只是年纪太小陷入了迷茫期,但总体来说并不需要太过担心。   梦境中的五条悟在悄悄见过一次后就放下了心,随后成功偷拍。   ——总是凶巴巴的小惠露出这种可爱的表情,可是超稀有的卡面。   虽然照片拍不到两只毛茸茸的犬科式神,但是盘腿坐在窗边,在太阳下露出笑容,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一旁空气的绿眼睛男孩却可爱的不像话。   发现某个贼兮兮躲在门口缝隙拿着手机偷拍的可疑白发男子之后,惠脸色发红匆匆忙忙的解除术式让玉犬回去,然后气鼓鼓朝他冲过去的样子也被拍下来了。   五条悟孩子气的大笑着挑衅,然后被一路追着,最后顺利拿给津美纪看,惠的姐姐和他们不靠谱的监护人一脸“哎呀呀”的慈爱表情。   伏黑惠:“……”   小小的伏黑惠默默记仇,自此有了一个远大的梦想——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干掉五条先生的手机。   奈何任重道远,在干掉五条悟的手机之前,伏黑惠反而开始渐渐的习以为常,每次被偷拍都凶巴巴的抛下“迟早会揍你”的狠话扭头就走。   结果不知不觉之间,五条悟的手机特地单独建立了一个相册,存起了伏黑惠从小到大的各种照片。   。   伏黑惠如果成为咒术师的话,毫无疑问肯定会是天才。   他对咒力的操控的宛如最精密机器,说要和五条悟学习打架的技巧,差不多在被指导过一、两次后,就已经能够熟练的用咒力强化身体。   再加上接下来的理论指导,现在的伏黑惠一个打一群(普通人)不在话下。   “真的不来当咒术师吗?”休息时间,东京郊区。   五条悟懒洋洋的平躺在草地上,用手戳了戳盘腿坐在自己身边小孩子的腰。   “不要!!”腰间敏感,在喝水的小小惠差点被惊的把水吐出来,他往旁边蹭了蹭,拉开距离,垂着眼睑满脸嫌弃的大声拒绝。   “是吗是吗?嘛,如果实在不愿意也没有关系啦。”   五条悟收回手,伸了个懒腰。   “……没关系吗?”伏黑惠迟疑的看了他一眼。   “嗯,没关系哦。”   白发的男人点头。   梦境中的五条悟是以伏黑惠未来一定会成为咒术师作为担保,为年幼的姐弟两人从高专申请到了金钱援助。   而这笔钱只能解决最基本的生活需求,不愁钱还经常来蹭饭的五条家现任家主有偷偷的给伏黑家额外的资金补助,那才是真正的巨款,连伏黑惠在学校把人打伤后赔医疗费都不用眨眼的。   对方最初是为了自己的术式才成为他和津美纪的监护人,这一点伏黑惠心知肚明。   那么为什么到了现在,这个人花了那么大的心思,在他身上投入了那么多资金,却开始尊敬自己的个人意愿了?   对人类极度不信任的少年有些不安。   平躺在地上的五条悟歪了歪头,看着小家伙的纠结表情,慢吞吞的撑起身体,然后快速的凑过去把右手胳膊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用左手的巨大手掌把惠的头发揉乱。   “欸——五条先生我看起来难道像是会不顾孩子意愿,强迫他们接受安排的糟糕大人吗?”   伏黑惠睁着绿眼睛,没吭声。   “我确实是希望你能尽快成长到不会被我抛下的水平,能够来我身边帮我,毕竟那群麻烦的烂橘子实在是太烦人了,我一个干活可是很累的,但尽管如此……”   五条悟说着顿了顿,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   “你也有选择你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咒术师的世界肮脏又残酷,这是事实,你不想参合进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只是出于职业操守对拥有咒术师天赋的孩子发出邀请,可不会因此强迫你,毕竟,剥夺年轻人的青春是最不可饶恕的事情啊。”   “但是,你是以我一定会成为咒术师作为前提条件,替我和津美纪申请了金钱援助的吧?”小小的伏黑惠小声的说:“如果我不做那什么咒术师的话,这不就违约了吗?”   “啊?那个啊?”   五条悟耸肩,“那是因为你六岁那年超级排斥五条先生嘛,不肯接受我的零花钱,那五条先生只能去给你们申请援助金啦,但那一点点钱能干嘛,违约就违约呗,反正天塌下来还有我在,毕竟……我可是最强的!”   小小的惠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也不确信自己到底相信了没有。   [我一个干活可是很累的。]   往后几天训练里,伏黑惠稍微多加注意了一下对方的状况,然后在那次对话结束后的第三天。   “给。”   休息时间,小小的惠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了一小袋包装的漂漂亮亮的手工点心。   “这是?”   “……津美纪做的曲奇,你喜欢甜食吧?”小家伙移开了视线,“说是感谢你照顾我的谢礼。”   直白来说,津美纪做的曲奇味道普普通通,毕竟津美纪也没多大,厨艺水平自然比不上外面名店厨师制作的,口味刁钻的五条家家主咔嚓咔嚓的全部吃完,慢吞吞的擦了擦嘴评价:   “一般般啦,上面的曲奇要好吃一点,下面一层的曲奇……啊啊,这真的是一个人做的吗?为什么会从甜口突然变成咸口,津美纪到底是遇到了什么才会突然间把糖拿成盐?还是说这是一种新奇的恶作剧?惠,你该不会和你姐姐告状了吧?”   伏黑惠:“……”   伏黑惠僵了僵,面无表情的扭头。   然后下一次没再给他带曲奇。   五条悟后来才从津美纪口中得知曲奇是他们姐弟一起做的。   “因为五条先生看起来很累,所以惠问我能不能教他做一点甜食给老师补充能量……”津美纪笑着说。   把糖放成盐的就是伏黑惠本人。   五条悟瞪圆了自己那双像是天空无限衍生到远方的冰蓝眼眸,微张着嘴,呆呆的愣住。   然后——   立即啪的推开了伏黑惠的房间门,在对方迷茫的神情下快步上前,双手把小家伙举高高转圈圈,然后不留情的大声嘲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惠,你居然连糖和盐都分不清吗?”   伏黑惠:“……”   伏黑惠脸色发红,气鼓鼓的一脚踩在对方脸上,虽然被无下限的术式挡住了。   “啰嗦!!还有放下我下来啊!”   同为特级的挚友叛逃,自己的势力还没有培养起来,在繁忙的工作下又得不断和那群烂橘子进行各种会议和交涉。   那个时期可以说是最心烦疲倦的五条悟,只有伏黑家里,和惠以及津美纪相处,才能少见的轻松一点。   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其实也很有趣。   。   时间渐渐流逝到2017年4月份,梦境中伏黑惠刚刚升上国中三年级没多久。   高中部的津美纪突然遭到了不明正体的诅咒,她额间刻着普通人看不到的红色咒纹,陷入了深层昏睡当中一直无法醒来。   伏黑惠第一次慌张到声音都在颤抖,他主动打电话去求五条悟,身体冰凉的可怕。   “求求你,五条先生。”   五条悟第一次看到这么脆弱的伏黑惠。   虽然成天打架斗殴,叛逆期的他这段时间经常和大家长一样的津美纪冷战,但伏黑惠却从来没希望津美纪遇到任何不好的事情。   津美纪是温柔又善良的好人,和他不一样,姐姐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而不是被诅咒,在大好岁月里昏迷不醒。   五条悟拍了拍恐惧到快要哭出来的十四岁少年的肩膀,信誓旦旦的保证:“交给我吧。”   但是,五条悟花了足足三个月的时间都没有找到解咒的办法。   不知道诅咒的源头,也不知道诅咒的原因,不知道诅咒的效果。   六眼也束手无策。   “抱歉。”身为[最强]却没能解决问题的五条悟在少年那漂亮的绿眼睛注视下,声音微哑的说。   伏黑惠没有怪他,只是坐在津美纪病床边上,半晌后轻声对男人道了谢。   不管结果怎么样,五条悟的确为津美纪奔波了很久。   。   在那之后。   伏黑惠的性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津美纪被诅咒后的三个月后,梦境里的伏黑惠主动要求成为咒术师。   。   五条悟教导他调伏式神,   最开始是没什么攻击力的脱兔,然后是虾蟇、鵺、大蛇。   伏黑惠毫无疑问是天才。   仅仅在三个月内就拥有了五种式神,整体实力已经抵达了二级咒术师的水平。   但五条悟却选择延迟惠入学高专的时间。   伏黑惠现在十四岁,虽然稍微小了一点,但咒术高专本身就没有太严格的入学年龄,这也就是说,他原本可以成为插班生加入现一年级接受正式的指导。   但五条悟刻意延迟了惠的入学时间。   因为他在教导惠的时候,有带人去亲身体验过祓除诅咒的场景。   五条悟在一旁看着,全程由伏黑惠一个人去战斗。   然后次数一多,他就发现了相当不得了的大问题。   似乎是津美纪的事故让惠受到了刺激,从小就对自我评价过低的伏黑惠,具有非常严重的自毁性利他主义。   五条悟无法让现在的惠加入高专。   一旦加入高专,伏黑惠就会接到来自咒术界高层委派下来的任务,而五条悟无法再和现在一样看着他祓除诅咒,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伏黑惠的心态问题不解决,那么他很容易就把自己拼出去,豁出自己的性命。   所以,五条悟拖延了惠的入学时间——倒也不算是延迟,只是让惠以正常上高一的年纪入学高专而已。   在自家小朋友的心态没有纠正过来之前……五条悟想:得尽可能让惠的战斗经验更加丰富一些才行啊。   。   [现实]   因为约定时间在中午十一点半,五条悟想着干脆顺带先吃饭,于是和伏黑惠说好的见面地点定为了东京一家非常有名的餐厅。   名字叫做Nouvelle lune。   招牌是各式点心,里面主厨似乎是日本第一料理学校远月毕业的,甜品点心的料理水平一流,评价好到不行,当然也有别的菜色,从开胃菜到主食一路到最后的点心样样俱全。当然,价格也很可观。   伏黑惠不喜欢吃甜口的东西。   准确来说,会吃,但不会主动去吃。   他是喝黑咖啡也完全不加糖的类型,饮食也更偏向于清淡的素食。   五条悟故意选这家店完全是出于私心。   “来嘛来嘛,惠点菜,不要客气哦。”   “我可没钱买单。”伏黑惠看了看周围的装修,第一时间掏出手机查看这家店的评价,然后果断开口。   “没事的!”五条悟唰的举起手中的卡,看着眼前黑发碧眼的少年与梦中的形象渐渐重合的脸,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我买单哦!”   于是伏黑惠一点也不客气的圈了价格最昂贵的食物。   然后把菜单递给了五条悟。   “没关系,由惠来决定就好。”   “你不看吗?”   “我想要惊喜。”五条悟双手合十,眼神期待,用JK少女一样别扭的语气,“惠会点什么给我呢?”   伏黑惠被恶心到了,这种久违的无奈感真是让人怀念。   他这么面无表情的想着,一时间很想给面前的白发男人点一堆咸辣口味的菜。   但是最后还是慢吞吞的再度翻开了菜单,在上面重新勾勾选选。   伏黑惠给自己点了黑咖啡,沙拉还有肉酱意面。   五条悟的是荤素均匀的主食还有果汁以及三份点心。   “惠,你是兔子吗?”   五条悟第一时间把勺子伸向了甜点,他满脸幸福的捧着脸,然后看向惠面前的沙拉说道,“这种全是草的东西到底哪里好吃了?明明给我点的就是荤素搭配,惠给自己却准备了兔子餐。”   “兔子不喝黑咖啡和不吃意面。”伏黑惠说,“而且沙拉不是草,明明味道就很不错,虽然做法简单,但有食物原本的自然味道,才没你说的那么糟糕。”   “真是老头子的评价呢。”   “这是健康饮食,五条先生才是。”伏黑惠看向对方差不多搞定的甜品和一口都没动的主食,“……迟早会蛀牙的。”   “才——不——会!”五条悟眯起眼喝着果汁,“我可是[最强]的。”   “啊?蛀牙和[最强]没什么关系吧?”   。   吃完饭买单,之后才是今天见面的正经事——啊,这也不一定。   毕竟伏黑惠之前已经不知道多少次被五条悟用各种无聊的理由叫出来了。   一度让他怀疑这个世界到底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为什么、这个五条悟、会那么闲!!   伏黑惠在心里发出了无法理解的质问。   吃饱喝足慢吞吞跟在五条悟身后的伏黑惠开口发问:“五条先生,今天如果也还是没有什么正经的事情,那么请一定早点让我回家。”   “每次都是很正经的事情哦。”   “我没有看出任何意义!”   五条悟:“欸,惠看不出来就算了,但换个角度思考,和我出来玩不好吗!”   “不好,我需要休息。”伏黑惠冷酷无情,“今天可是周末,我更想一个人在家过,要应付你太累了。”   应付一个五条悟比工作还累,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摸摸自己的式神,抱着它们窝在自己的房间里舒舒服服的打盹了。   家里的小黑猫连着好几个周末被迫留下,已经委屈到要靠钻他挎包偷渡来延长相处的时间。   伏黑惠眼神写满了控诉。   能够很明显的看出来在这段时间里他的确是被五条悟折腾的很烦。   ——明明就没有什么大事,偏偏要他大老远从琦玉县跑到东京。   伏黑惠看不懂五条悟想干嘛,但五条悟却很清楚自己行动的目的。   毕竟,新的梦境要和惠见面之后才会触发嘛。   如果他没有推测错误的话,这个梦境是未来的[自己]通过特殊的方式,将记忆传递给过去的他的。   以某个人的存在作为开启记忆的触发装置……而这个人很明显就是惠本人。   这种需要付出极大代价的术,为什么会在未来被[自己]使用,原因不明。   但是肯定是发生了相当糟糕的事情。   因此五条悟需要拿到那份记忆,但为什么梦境和现实差距那么大……原因他必须去探索。   异常的原因是[惠]。   现实里的伏黑惠只有12岁,但是性格和梦境中他的12岁不太一样。   准确来说……自己这边的惠,更符合梦境中伏黑惠十四岁后的性格。   不,或许还要更年长一点。   五条悟这么想着推测着,明面上却在那装可怜,一米九以上的大个子演技浮夸的哭诉伏黑惠的狠心。   “啊啊,我知道了啊!在大街上很丢人,拜托你不要再演下去了。”   伏黑惠不堪负重的捂住脸。 第42章   伏黑惠是在下午两点半搭上了回埼玉县的新干线。   今天五条悟约他出来, 还真的是有正经事要说。   “惠,你有想过要怎么应付禅院家吗?”   不久前,东京。   近两米高的白发男人双手插兜,弯着腰看向身旁黑发碧眼的伏黑惠。   “嗯?”   伏黑惠微微抬起眼, 自下而上的和男人对视, 这个角度, 白发的男人可以清晰的看到惠又密又长的眼睫和漂亮的祖母绿的虹膜。   “我没打算和禅院家扯上什么关系,不管是我还是那家伙都是这么想的。”   “但禅院家可不会善罢甘休。”五条悟戳了戳少年软乎乎的脸颊,“只要你入学高专,那么你的术式就一定会暴露出来, 禅院家当天就会派人找上门来请你回去。”   “我姓伏黑。”惠皱起眉。   他和禅院没有关系,他和甚尔现在的身份也查不出任何问题。   毕竟孔时雨做的假身份绝对有保障,在国家系统里也有档案的那一种。   绝对和禅院家没有半毛钱的联系。   然而就算如此,伏黑惠也清楚这没什么用。   “假身份吗?那可没有用哦。”   五条悟果然这么说道:“再天衣无缝的假身份,那也抵不住血脉的联系, 你的父亲毫无疑问是禅院家的人,留着禅院家的血液,他们不需要证明伏黑的姓氏是假的,只要证明那家伙和禅院家留着相同的血就足够了。”   伏黑惠冷静的说道:“我不会和他们走,甚尔也不会把我交给禅院家。”   他可以肯定甚尔的态度, 毕竟绘理妈妈还在他的影子里孵化着。   那个烂人是混蛋, 伏黑惠想, 自己怎么样且不论,但甚尔绝对不会抛下妈妈不管。   “可是,你还是未成年, 需要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五条悟竖起一根手指, “而甚尔作为你的监护人……那家伙真的有好好照顾你吗?”   伏黑惠:“……有。”   他昧着良心。   “姑且算是真的吧。”五条悟顿了顿, 不爽的嘁了一声,然后接着说:“但禅院家里有着和你亲属关系最近的亲戚,他们完全可以证明禅院甚尔——”   “是伏黑甚尔。”伏黑惠打断,认真的纠正。   五条悟顿了一下,妥协的改口:“……他们完全可以证明伏黑甚尔监护人失格,你爸只是离家出走,不是除名,所以理论上来说,只要证明了伏黑甚尔和禅院家有着很近的血缘关系,那当甚尔失去了监护人资格,作为亲戚的禅院家只要去申请,你的监护权就会落在他们手上,禅院家大可名正言顺的将你带走。”   “如果你觉得你爸爸不会被查出足以被剥夺监护人权利的前科而因此放心的话,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毕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伏黑甚尔不是那个哪怕在整个咒术界都拥有分量极重的话语权的五条悟。   这位被天赐予了极致肉体却因此被剥夺所有咒力,从而遭到咒术界歧视和侮辱的天与暴君,如果想要护住自己的儿子,只能选择带着惠一起隐姓埋名不断逃亡。   去玩他最拿手人间蒸发,像是地下老鼠一样东躲西藏不被抓到……凭甚尔对危机的敏锐度完全可以做到。   但能做到是一回事,愿不愿意连带着儿子和他一起过那种糟糕的日子,就完完全全是另一回事。   “所以,如果你暴露了自己的术式,那你肯定会被迫和你爸分开哦?虽然在我听起来事件好事,但如果接手的人是禅院家就麻烦了,禅院和五条的关系可不太好啊。”五条悟语调苦恼,然后摊开一只手:“而且,惠也不想这样吧?”   伏黑惠表情有些沉重。   确实。   甚尔和五条悟不一样。   那个男人实力再怎么强,但到底是被咒术界排斥的存在,性格又很烂,没有半点人脉,结婚前对世界所有一切都没有兴趣,一直得过且过着,没有为自己培养任何势力。   完全可以说是无权又无势了。   除了惠和妈妈,伏黑甚尔这个男人一无所有。   如果禅院家强势的介入,他和甚尔要么对着干,要么只能选择逃亡。   那么问题来了。   他们有强大到可以和禅院一整个家族对着干吗……?   一对一,甚尔不会输。   但一对多呢?   哪怕是他们打赢了,还能保留除咒术师工作以外的平静日常生活吗?   “那么,提问,这到底要怎么办好呢?”五条悟提高嗓音。   “甚尔确实是烂人,监护人完全失格……但禅院家也好不到哪里去。”说到底,让甚尔变成这个样子的,不就是禅院家那群人吗?   伏黑在听到五条悟的问话后下意识的回答,他垂下细长的眼睫,微微抿嘴,继续说道:   “更重要的是,我不能和甚尔分开。”   如果他回到禅院家,那么甚尔极大可能也会跟着回去,回到那个他根本没有半点美好回忆,反倒是让他作呕的家族。   但这并不代表他和甚尔就不会被分开。   先不提甚尔是分家,光是零咒力的“废物”身份,就足以让禅院家把拥有“十种影法术”的惠和甚尔隔离。   甚至可能会和加茂宪纪一样,因为宗家正室没能生出继承加茂家的祖传术式的孩子,因此将侧室之子加茂宪纪带走,谎称其嫡子的身份将人培养长大。   ——年幼且拥有十种影法术的伏黑惠,毫无疑问会被当做家主培养,而他们禅院家的家主不能有个零咒力的废物父亲。   这些封建到让人感到死板恶心的古老家族做出什么事情也不奇怪。   “甚尔那家伙要是没有我在话,就会活的乱七八糟,我好不容易才把他养活,所以我绝对不能走。”   在妈妈回来之前,他要看好甚尔。   不仅仅是亲情而已。   更重要的是……这是他和妈妈的约定。   [小惠,快点长大吧,爸爸就拜托你了。]   五条悟沉默了一会,歪着头:“这是私情吗?”   “是私情,所以请你想想办法。”   伏黑惠神情认真的抬起头,自下而上的盯着五条悟看,理所当然的说出这种话。   就像是他提出这样的要求,有着不会被拒绝的信心一样。   伏黑惠很快就反应过来。   ……糟糕了。   因为和现在的五条先生相处的太过自然,莫名让他产生了错觉,将面前的男人与上辈子的五条先生重合到了一起,以至于下意识的用这样过分亲近且理所当然的语气对他说话。   太失礼了一点,而且因为眼前这家伙虽然足以信赖,却一点也无法让人尊敬,以至于惠下意识说出的话,从语气听起来完全不像是有求于人的态度。   顿了顿,伏黑惠微微拽住了自己的衣服,脸色微红的补充:   “……拜托了。”   说起来,刚刚那对话莫名的熟悉,好像在什么时候也听过。   但伏黑惠没有深思,而是在觉得自己失礼之后,开始想办法弥补,例如说提升自己这边的“筹码”。   没有过去的相处基础,那么能够请动五条家家主,并且自己也能付的出的代价是……   “作为代价的话……”伏黑惠刚刚开了个头。   听到[代价]两个字,五条悟就干脆利落的打断了他:“是是,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白发的男人用力的揉了揉少年的翘发,竖起大拇指:“既然我未来可爱的学生都开口说拜托了,那就交给我吧!”   ……这个对话,绝对在哪里听过。   乖乖被揉了脑袋的伏黑惠微微睁大了眼睛。   “那么现在我提出两个候选方案,小惠来选一选吧。”   五条悟推着人走到商业街的休息椅边上,拉着人坐下。   五条悟:“那么!第一个方案是……”   伏黑惠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在禅院家的人用不入流的小手段从禅院甚尔——”   被瞪了,五条悟改口:“——从伏黑甚尔手里抢走我们可爱又天才的小惠的监护权之前,我们可以先一步将监护人权利转移到另一个绝对靠谱、英俊帅气、超级有人气、还强大、拥有绝对话语权、甚至可以完全无视禅院家权势,能够好好护住小惠的人手里。”   伏黑惠:“……”   五条悟语气欢快,身边仿佛皮卡皮卡闪烁着耀眼的星光,每说一个都在指着自己,“是谁呢是谁呢?”给自己套了一堆的形容词,白发的男人凑了过去,期待的看着伏黑惠的脸。   “惠有什么人选吗?”明知故问的男人欢快的说。   伏黑惠:“……”   伏黑惠思考了一会。   虽然说他是无所谓啦,反正只是明面上的监护关系,上辈子也是这样,但是……   甚尔和妈妈,会炸的吧。   新仇旧恨,一触即发。   为了世界和平,伏黑惠面无表情且无比坚决的摇头。   “绝对不行。”   “欸——!!!”   似乎被惠的果断语气刺激到的五条悟发出凄厉又痛心的声响,他仿佛受到了重大的打击,整个人都变成了灰白两色:   “为什么?为什么!如果监护人是我的话,绝对要比甚尔那家伙靠谱啊!而且全世界都没人能够从我手下抢走小惠的监护权哦!虽然很不情愿,但是惠要是想继续和你爸爸住也没关系……怎么想都没有坏处吧!?”   如果非要论靠谱程度,你们两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完全是半斤八两。   伏黑惠叹了口气,还是坚决的摇头。   “对不起,五条先生,关于这一点还是算了,请问第二个方案是什么?”   五条悟浑身笼罩着低气压,语气飘忽的说出了第二个方案。   “啊?第二个啊?嗯,就是让伏黑甚尔那家伙主动加入某个势力,以自身实力换取庇护。”   语调平坦,完全是在棒读,和先前欢快的阐述第一个方案时的态度天差地别,看得出来很不情愿了。   五条悟:“但就目前来说,唯一能够抵挡禅院家的势力且愿意接受完全零咒力的天与咒缚的存在,只有我在的五条家……但是伏黑甚尔肯定不愿意吧。”   咒术界对零咒力的歧视和侮辱从来没有停止过。   而伏黑甚尔恰恰对恶意很敏感。   所以。   五条悟:“现在最好的途径就是加入位于东京的咒术高专,那是某种程度上来说的中立地带,因为有我在那当老师,大致上可以多多少少得到五条家的庇护,但明面上的名义是受雇与咒术高专,伏黑甚尔那家伙应该能够接受,而在那里的话,御三家想要对高专的教师已经学生插手干涉也很难。”   哼哼唧唧的白发男人不情不愿的继续说:“我可以拜托校长让那家伙成为特邀教师……虽然是个烂人,但是战斗经验和体术确实很不错,虽然现在肯定比不上我!”   “咒术高专的……老师?”伏黑惠表情有些震撼,他睁圆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谁?甚尔?那家伙能当老师!?”   “惠也觉得很糟糕吧?所以还是选第一个方案吧!!”   五条悟扑了过去,双手搭在少年的肩头,脸凑的很近:   “虽然小惠非要选第二个也没办法,但时间还很充分,不需要你现在就做出决定,所以,多考虑一下第一个选项吧,那才是最好的选择,最重要的是,五条先生我实在是不想在学校看到那家伙的脸!”   想想以后要在高专和伏黑甚尔那只混蛋大猩猩共事,五条悟就忍不住倒吸一口气,好心情都没有了! 第43章   ——咒术高专的特邀教师。   比起在黑市当亡命之徒, 这怎么说都算得上是一份正经体面且高薪的工作。   而且,这个机会对于甚尔来说,可是相当的来之不易。   毕竟雇佣一个零咒力的天与咒缚作为咒术高专的教师, 那群眼高于顶的咒术界高层肯定不会乐意, 哪怕甚尔实力强大让五条悟都一度感到棘手的程度, 也依然不会被他们承认。   咒术界可不会去评定天与咒缚的等级。   就像是禅院真希前辈一样, 明明实力已经接近一级咒术师了,却因为咒力微弱到连如果不带上特殊咒具连诅咒的存在都看不到, 因此现在依旧在四级咒术师的位置迟迟无法晋升。   倒不如说,禅院真希能够拿到四级咒术师的证明, 已经算是她的不懈努力以及高专的老师们为其交涉争取的结果了。   禅院真希还勉强算有微弱的咒力,而甚尔就是完完全全的零咒力了。   如果选择了第二个选择,让甚尔去高专当老师, 那估计五条先生又要和那些所谓的高层争执很久。   只是甚尔那家伙……   伏黑惠尝试把他和教师这一角色联系起来,顿时满心都充满了违和感。   但因此选择第一个又太不切实际了,加上妈妈在自己的影子里住着, 如果自己的监护权转移到了五条先生名下……   总有一种他爸妈好像离婚了的错觉。   而这种错觉光是想想,就相当不妙。   惠都仿佛能够看到肌肉健硕的伏黑甚尔神情暴躁的抄起天逆鉾、怒气冲冲找五条悟算账的未来了。   为了世界和平, 算了吧。   这俩人打起来惠谁都不好帮,而且场景一定很凶残。   伏黑惠头疼的回家,时间还很早, 他就中途顺便去超市补充了冰箱的库存,他推着手推车慢吞吞的逛超市,一面回想着五条悟的建议, 一面从超市冰柜里拿起一份肉糜, 看了看保质期, 想着今晚可以弄些姜丝肉丸。   但就这些还不够, 考虑到埼玉县十月底的气温已经降到十多度了。   “反正有空,晚上就吃火锅吧。”   这么说着,伏黑惠掏出手机给甚尔发了短信,问他今晚火锅想加什么食材。   等待对方回消息的中途,惠顺路拐去宠物区,给家里委屈巴巴生闷气的小黑猫买了几个玩具作为补偿,顺便还拿了一包常吃的猫粮和几个猫罐头。   嗡——   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声,伏黑惠拿出来,点亮手机屏幕。   [和牛卷,松叶蟹,鱿鱼,鲍鱼,虾,素菜随便,反正我不吃。]   伏黑惠:“……”   海鲜火锅,这报菜单的劲未免太过熟练了一点。   “十月底的松叶蟹很贵的啊,虽然平时也没便宜到哪里去,还有和牛……嘁。”伏黑惠面无表情收回收集,表情写满了拒绝。   被迫勤俭持家伏黑惠再一次无视了甚尔的意见,他毫不犹豫的去选择挑同类型但性价比更高的食材,然后买了一大把自己喜欢的蔬菜回去。   掏钥匙开门的一瞬间,听到动静就猛地跑过来期待的摇晃着尾巴尖的小黑猫咪咪叫着绕着少年的脚打转,尾巴都缠在了伏黑惠纤细的脚腕上。   伏黑惠弯腰把小黑猫抱起来,然后把买回来的食材放在了玄关上。   惠坐下换鞋,刚刚午觉睡醒的伏黑甚尔走过来拿起了玄关上的购物袋,翻开看了看里面的东西。   “喂喂,惠,这不是普通的肥牛卷还有普通的螃蟹嘛?”   “你报的菜单太贵了,就我们两个吃而已,用不着那么高级,反正足够新鲜就可以了吧?”伏黑惠换上拖鞋,眯起碧色的眼睛,看向挑三拣四的自家老爸,“还有,你报的菜单,你自己去处理食材,全是处理起来很麻烦的东西,我才不弄。”   螃蟹要拆壳方便入味,虾要去线,鲍鱼要洗……虽然海鲜火锅很香,但处理也实在是麻烦。   甚尔试图装傻,被儿子盯住不放。   最后看在今晚少见丰盛的菜色份上,他勉为其难的答应了——毕竟出钱的是惠。   饭点前两小时就开始动手,比起厨艺一般般的儿子伏黑惠,甚尔的水平要高得多,绘理妈妈还在世的时候,甚尔给她做的午餐便当可以一个月都不重样。   伏黑惠眯起眼窝在客厅地毯上,背靠着玉犬,怀里窝着呼噜呼噜的小黑猫,身边还围着一圈毛茸茸软乎乎的脱兔,他们一群挤在一起,在十几度的气温下舒舒服服懒洋洋的取暖。   黑发碧眼的少年把小半张脸窝进了拉高的外套领子里,细长浓密的眼睫低低的垂下,然后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和怀里的小黑猫保持极高的同步率,和猫一起犯困的伏黑惠心安理得的等开饭。   海鲜火锅上桌,父子俩面对面坐着,式神没有解除,玉犬一边一只,脱兔像个玩偶一样懒洋洋软趴趴的躺在父子俩的肩头和大腿上。   小黑猫的晚饭放在了惠身旁的椅子上,跟着两人一起加餐,开了一个罐头还加了几块没有料理过的生鱼片;而甚尔身边的位置则是放着妈妈的照片。   “我开动了。”   十月底深秋,为气温开始下降的时候吃火锅特别舒服。   。   伏黑惠在晚上睡觉的时候,终于在十一点想通了。   果然,还是选第二个比较好。   虽然甚尔完全和教师这个职业没有半点匹配度,但是!!   ……毕竟连五条悟那种家伙都能够当老师了。   这样想想,简直瞬间茅塞顿开。   让和五条悟半斤八两的伏黑甚尔去当老师,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果然。   适不适合,还得靠同行对比衬托。   但做出了决定,要怎么和甚尔说比较好呢?   直接开口吗?   伏黑惠有些纠结,反正时间也不急,便想着等下次五条悟来找他的时候和他商量这件事。   但这一等就等了快四个月。   原本三天两头来找他的白发男人最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似乎忙碌了起来,惠就干脆发短信和他说这件事。   得到了[OK,交给我吧,不过稍微等一段时间哦,我最近有一点点事情要去做。]的回复。   虽然五条悟去不知道忙什么事,但伏黑惠也不怎么担心,没了五条悟的骚扰,他终于重新拥有了休息日安静在家摸毛茸茸的权利。   只是因为没再被约出去,伏黑甚尔还一脸欠揍的凑过来问他是不是被女朋友甩了。   “都说了没有交女朋友!”伏黑惠啧的一声拿脱兔糊了对方一脸。   。   2016年3月中旬,国中一年级课程结业,伏黑惠靠着稳定在年级前三的成绩和社团分(古文学社部长将惠的出席率全部打满了),以及体育祭完美的加分项,顺利的拿到了国中二年级的奖学金。   帝光的奖学金额度相当可观,足以抵消这一年来的交通费和学业上的各种费用后,还有不少的剩余。   这一点让伏黑惠神情都轻快了不少,周身都仿佛冒出了灿烂的小花花。   赤司对此做出评价:看起来就像是拿到了罐头,高兴但却克制的小野猫一样。   日本是三学期制度,新学年从四月份开始,从现在三月中旬起到四月初,都是属于国中生的春假。   放假前一天,赤司征十郎特地找过来,问惠要不要跟着篮球部一起去合宿。   “我去干什么?”伏黑惠满是困惑的抬眼。   “其实,是我想要你来担任我们篮球部合宿期间的体能训练指导。”   赤司征十郎伸出手,露出笑容,这么说道:   “在这方面,你的眼力要比我们好得多,我相信你的能力,而关于食宿的话,我这边会包揽下来,另外,虽然不太多,但是也会有工资发给你,合宿地点是我家名下的一栋别墅,有温泉,环境也不错,你当做旅游也是很不错的选择,所以,希望你能够考虑一下。”   这是借口,虽然说也有那么一点真实的意思,但主要的目的不是这个。   赤司征十郎只是想要找个理由把伏黑惠拉出去休息一下而已。   伏黑惠虽然在上学,但依旧多多少少在接一些祓除诅咒的委托,偶尔挤在周末,更是要快速紧急的来回跑,身上偶尔也会出现淤青和药味,在天台休息的时候露出些许疲态。   赤司征十郎已经琢磨假期把人拉出去好好放松很久了——篮球部合宿时的体能训练指导就是很好的理由。   能够锻炼自家队员的同时还能让伏黑惠休息,百利无一害。   而赤司是好人,还是在学校帮了伏黑很多的好人,甚至是伏黑惠这一年来唯一能够好好聊天的朋友。   伏黑惠不擅长拒绝这种人的请求。   “时间呢?”   “从放假开始为期十天。”   伏黑惠犹豫的看了看手机,“我放假那天有工作要做,一般来说三天内能够结束,如果你不介意我晚点到的话……”   “不介意。”赤司说,“不过又是工作吗?那上次在仙台一样的工作?”   “啊。”伏黑惠点点头。   “这样啊。”   赤司稍稍停顿了一会,眉头刚想要皱起,却又快速的抹平了,他平静的开口:“那么,祝你武运昌隆。”   “谢谢。”   赤司从来不会说什么担心的话,哪怕他的确有点放不下心。   “我会为你准备好房间的,待会我会把合宿的地址发给你,那么,假期见,伏黑君。”   “嗯,假期见。”   。   伏黑惠确实是再次接到了委托,还是少见的一笔酬金过千万的大委托。   孔时雨把委托介绍给伏黑父子的时候,这么说道:   “是轻井泽别墅区那边一对夫妻的委托,丈夫的话似乎是不了解咒术界的普通人,但是妻子却很清楚,她强烈要求我找个诅咒师过去,说她的儿子被棘手的诅咒缠上了,而女儿失踪,十有八九是被诅咒所害,希望你们去确认状况并且解决掉问题,如果女儿还活着的话,就要把人平安无事救回来。”   因为是紧急委托,因此伏黑父子当天就出发了。   “轻井泽……那不是日本最有名的豪华别墅区和上流社会聚居地吗?”   甚尔已经顺手开始拿手机开始搜索轻井泽的相关消息了,然后扭头:   “喂,惠,工作结束顺便去附近温泉旅馆玩吧?”   “我和学校的朋友有约,你要去自己去,钱从你那份报酬里扣。”   “有约?”甚尔凑了过去,“是和你之前的小女朋友吗?复合了?”   “都说了不是……算了!”   伏黑惠都懒得理他了。   惠慢吞吞的带上耳机,恰好此时赤司的短信也发了过来。   是之前说好要发给他的、帝光篮球部合宿的地址。   嗯?   也是在轻井泽……?   伏黑惠微微睁大碧色的眼睛,似乎感到有些意外。 第44章   轻井泽是指位于群马县及长野县交界处海拔约1000米的高原地区, 夏季气候凉爽,绿意盎然,是世界出了名的避暑胜地, 冬季的话, 这边的温泉旅馆也相当受欢迎, 因此游客也大多会在这两个季节来轻井泽度假。   这个度假胜地的整体位置不算偏,伏黑父子从家附近最近的车站搭乘新干线,两小时以内差不多就能抵达轻井泽站了。   他们的委托人在山腰上的私人度假庄园里。   是管家开车下来接他们的。   这家的主人姓中井。   中井先生是个暴发户,今年40岁。   而他的太太则是没落华族的后裔,今年33岁, 两人是约定结婚的。   中井先生想要闯出自己的事业, 但因为是暴发户的关系,虽然有钱, 但没有人脉。   而作为华族后裔的他太太则是截然相反,她有人脉,但是没钱。   于是权衡之下,两人便各取所需,干脆的约定结婚了。   虽然如此, 两人的婚姻并不糟糕,倒不如说感情意外的很好,他们算得上是相当戏剧性的先婚后爱。   两人结婚十多年,总共育有两个孩子,长子叫悠斗, 今年12岁;次女叫春奈, 今年6岁。   轻井泽的房子是他们原本建来用作度假的, 虽然这么说, 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他们已经在这里住了快两年多了。   远超出理论上的度假时长。   原因是他们的长子是早产儿, 而且身体天生就很糟糕,疾病不断,这几年尤为严重,医生建议就他们带孩子好好休养一下,所以中井夫人就带着子女搬到这边常住,课业都是请家庭老师上门。   直到两天前,次女春奈莫名失踪,而长子陷入了昏迷,中井家第一时间去警视厅立案,却没找到失踪的小姑娘,甚至连监控系统都没能拍到女孩失踪前的影像,把夫妻俩急的团团转。   直到中井夫人发现了什么,看不见诅咒却因为出身华族、对诅咒有所耳闻的她慌慌忙忙的到处联系人,最后从娘家要来了中介人的联系方式。   这就是伏黑父子会被重金请来的原因。   但普通人出身的中井先生却对自家妻子的行为困惑不解,甚至怀疑她是不是因为女儿失踪、儿子昏迷不醒而受到了太大的打击因为精神错乱。   他理所当然的和花重金请了所谓“大师”来家里祓除诅咒的妻子发生了争吵。   但最后却不忍心再刺激歇斯底里怒吼着“你要我的孩子们死掉吗!?他们被诅咒了啊!我哪怕倾家荡产也绝对不要他们出事!”的妻子。   中井先生无声的叹了口气,选择了暂时妥协。   “但是,如果我请的人先一步找回了春奈——”中井先生委婉的说,“你就要把那所谓的大师赶出去,尾款也不许给他们。”   显然是已经将还没到的伏黑父子当做了骗子,一副花钱打水漂去安抚妻子的无奈模样。   中井先生同样花了重金,去请了名侦探过来。   比伏黑父子先到一步的名侦探——毛利小五郎带着他的女儿毛利兰和暂住的小孩柯南,在报酬的诱惑下,老远从米花市赶到了轻井泽。   当穿着和服中井夫人坐在女儿的房间拿着家人照片发呆时,她终于接到了心心念念的“诅咒师”的电话。   她立即拿起电话安排管家去接人,然后整了整衣摆,神情憔悴却依然保持着优雅姿态的她从二层别墅下了楼,恰好听到客厅里丈夫和那位名侦探的谈话。   毛利小五郎:“……你是说,你的女儿是被……被妖怪给拐走的?而儿子之所以昏睡不醒,也是因为那个妖怪?”   中井先生:“我的妻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么确信着,甚至花了一千万定金去请所谓的大师来家里。”   “一千万!!”毛利小五郎惊呼,“你就不阻止她吗?”   “我试过了,但是她反应很激烈,我们两个孩子都出了事,我也不想再在这种事刺激她,所以就随她去了。”中井先生的声音很沙哑:“但是,请那些骗子来是没有用的,只会把我们家的钱全部耗空,这边的警察也迟迟没有好消息传来,已经两天了啊!”   这位男人痛苦的捂住脸,“我的春奈才六岁,她这两天到底在哪?拜托了,真的拜托了……毛利先生,帮帮我吧。”   “名侦探是没办法从那些怪物手里把春奈抢回来的。”   穿着和服的中井夫人冷静的走过,打断了丈夫的话。   她垂着眼看着丈夫,又看了看一旁的侦探,开口说:“名侦探沉睡的小五郎,我听过你的名字……我并未怀疑你的能力,但奉劝一句,请回吧,这不是你能够处理的事情了。”   冷淡的说完,中井夫人迈步离开。   “你要去哪?雅子!”中井先生站了起来。   “去接能够救我的春奈和悠斗的人。”中井夫人头也不回的说。   。   伏黑父子是在管家的带领下,和早就守在门口苦苦等待的和服女人见面的。   “非常感谢你们的到来,我万分感激!”中井夫人完全不在乎来者两人中有一个才13岁大的少年,甚至也不质疑他们的能力,或者说不敢质疑,别无选择的她将所有的希望托付给了对方。   她行了一个非常大且标准的礼,然后神情焦急的将人往里面请:“话不多说,两位伏黑先生……对吧?我是中井雅子,请先和我去看一看儿子的状况,我会在待会为你们说明情况。”   “当然,雇主要求优先。”里面穿着白色V领针织衫,外头套着连帽外套,穿着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普通人传统印象中[除灵大师]打扮的伏黑甚尔无所谓的点头。   父子俩跟着女士往室内走,然后二楼春奈房间门口和刚刚走出来的中井先生和名侦探毛利小五郎一众遇上。   “雅子,这两位就是你请来的……”中井先生的眼神都微妙了起来。   毕竟伏黑甚尔看起来完全不像是除灵的大师,倒不如说更像是混吃混喝的小白脸,甚至身边还带着一个光看脸就知道是亲儿子的少年。   这组合,换谁会信啊?   中井先生忍不住和妻子对视,想要说些什么。   “让开,我要带他们去看看悠斗。”   中井夫人推开了拦路的丈夫,儿子悠斗的房间就在隔壁。   “拜托了,请到这边来。”   中井先生一副妻子已经精神崩溃、急病乱投医的痛苦,他抹了把脸,愤愤的瞪了甚尔一眼。   一副指责他们这种骗子趁人不幸就来赚黑心钱的模样。   “……是你们!!”   听到声音从春奈房间出来的江户川柯南刚刚探出个头,想看看所谓的[大师]到底是什么人,就猛地被伏黑父子吓的瞪圆了眼睛。   伏黑惠看了过去,愣了愣,随后困惑的皱起眉。   嗯?   这孩子……   好像在哪里见过?   “柯南,你认识他们吗?”毛利兰弯下腰询问。   “欸?啊、那个,是我认错了。”惊醒的柯南立即打哈哈似的摸了摸头,勉强找了借口糊弄了过去。   然后心砰砰的剧烈跳动。   柯南一开始也以为中井夫人是被人骗了。   虽然经历过酒店那三观破碎的一遭,但那毕竟只是少数情况,坚强的柯南依旧习惯性从科学的角度分析问题。   直到见到了这位夫人请来的那所谓的[大师]究竟是谁后——   这是有真本事的人啊!!   这间屋子是真的和酒店那次一样闹鬼……不,闹诅咒吗!!   心态都崩了。   。   伏黑父子刚刚踏进中井家长子的房子,就不约而同的微微睁大了眼睛。   “哎呀哎呀。”甚尔裂开嘴角,“这还真是壮观的场面。”   “……”伏黑惠的表情则是立即凝重了起来。   不管是咒术师还是咒灵,在动用咒力的时候,都必然会留下残秽。   这个房间,以中央正打着点滴、身上贴满了心率探测线的男孩为中心,可怕的残秽几乎分布蔓延到了整个房间的墙壁和地板。   “怎、怎么了吗?”   中井夫人惶惶不安的问。   伏黑惠没有回答,他呼出一口气,率先走上前,看了看那个叫做悠斗的孩子的状况。   被诅咒了。   中井夫人没弄错。   这孩子的确是被诅咒了,昏迷不醒的状态让伏黑惠下意识联想到了津美纪,但是这个孩子身上没有红色的咒痕,应该和津美纪不是同一种诅咒。   “怎么样?惠。”   没有咒力,做不到解咒的甚尔问他。   “这边没办法单独解除,必须要把那个诅咒找出来杀死才行。”伏黑惠摇头,回答。   然后惠提出要去失踪的次女春奈的房间看看情况。   但是意外的是,春奈的房间干干净净的,什么痕迹都没有。   伏黑惠看向一旁听到两人对话后脸色煞白的女人,犹豫了一会,轻声开口询问:“这位夫人,请将事情的详细情况告诉我们吧,特别是你的儿子和女儿在出事前的异常举动。”   。   中井夫人最初是为了调养儿子的身体才会带着他到这边的庄园暂住。   女儿春奈本来是想要留在丈夫那边的,因为春奈还要上学,但那孩子很沉默寡言,不喜欢和人相处,内向到一度让中井夫人怀疑自己的女儿是不是自闭儿,或者是不是在学校被人欺负了。   这样的春奈,只有在悠斗身边才会笑出来。   所以,中井夫人就干脆就把两个孩子都带到了这边的庄园,反正他们家有钱,请家庭教师上门一对一指导也没有问题。   悠斗天生身体不好,三天两头生病,所以这边的庄园有很完善的医疗设备,甚至请了名医天天过来检查。   但哪怕是这样,直到一年前,他的身体还是没什么明显的好转。   直到距离现在一个多月前,悠斗忽然就开始康复了起来。   能够活蹦乱跳了,甚至能够带着妹妹春奈出去玩。   悠斗陷入昏迷是距离现在的三天前。   春奈失踪是在两天前。   也就是说,春奈是在悠斗遭遇诅咒之后才失踪的。   “我一直都没察觉出问题,正如你们所见,我是个普通人,我的丈夫也是普通人,看不到所谓的诅咒,你们现在应该在奇怪,我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会想到是诅咒作祟的原因吧?”   穿着和服的女人苦笑一声,像是在和伏黑父子解释,又像是在质问她自己。   “那是因为在春奈失踪后,警察来我们家调查线索,然后他们就在春奈房间的衣柜缝隙里找出了我女儿的日记本。”   六岁的孩子,字写得歪歪扭扭的,还有不会的字,就用假名来代替。   [今天又在学校里看见了怪物,这个学校好多。]   [好可怕,但是大家都看不见,也不相信我,说我是骗子。]   [爸爸和妈妈也不相信我,不过不怪他们。]   [哥哥他告诉我不要和它们对视。]   [但是还是好可怕,以前都没有那么多,爸爸和妈妈说是我在做噩梦,但是我没有。]   [睡不着,但是在哥哥身边就能睡着。]   [不要对视,要装作它们不存在。]   [为什么学校里那么多怪物?]   [不想上学。]   [想要回家,想要见哥哥。]   [哥哥身体很差,我很担心。]   [如果有怪物的话,一定会有神明大人吧?]   [我每天都在和神明大人祈愿,希望哥哥能够快点好起来。]   [搬家了,终于不用去学校,能够一直呆在哥哥身边。]   [今天也在和神明大人祈祷。]   ……最后一页,只有一段话。   [没有神明大人。]   [为什么会是哥哥?]   [我想要保护哥哥。]   然后,春奈就失踪了。   “我是笨蛋吧。”中井夫人捂住脸,“没有相信春奈的话,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我明明知道有诅咒这种东西的存在,明明在未出嫁前,在家里的书房见过记载这种东西的书。”   “春奈是好孩子,最初说看到奇怪的东西的时候是在三岁,我和先生都以为是这孩子在开玩笑,笑着安抚她之后,那孩子很快就没有再和我们提起这种事,说起来,也是那个时候,春奈开始黏着她哥哥不放。”   “我为什么没有相信她呢……?”   喃喃自语的中井夫人指甲陷入了自己的脸。   “我明明知道诅咒的事情,明明就在过去家里的书房见过。”   “为什么呢?”   她质问着自己,手缓缓垂下。   伏黑惠翻着春奈的日记本,没有插话。   这次的委托,似乎和他过去遇到的都不一样。   [清楚诅咒的存在也知道咒术界的人最终选择在黑市发布委托,大多都不是什么好人,至少基本上都有不可见人的问题在。]   这话大多数时候都没错。   事实上,伏黑惠过去遇到的也基本都是这种情况,而次数一多,伏黑惠也就会下意识的对黑市的委托存在一定的偏见。   “为什么不去找咒术师?”伏黑惠问。   “很简单,我等不起。”   中井夫人垂着眼回答:“我们家的权势,还没到能够凭借一句话的程度,就请动一级以上的咒术师。”   日本顶层层次的大家族或者大企业多少了解世界的另一面,但这是少数,其他大部分有钱或有权的人都不太清楚诅咒的事情。   中井夫人是华族后裔,她的家族里有这方面知识的教导。   在日本华族制度没有废除之前,华族在咒术界也是有一定特权的,所以她知道诅咒的存在和咒术界的事情也不奇怪。   但或许因为离她太过遥远,所以一直没有当回事而已。   按照常理来说,她大可去委托更加靠谱、拥有证件能够知根知底的咒术师。   但是,她没有。   因为她等不起了。   委托投递给咒术界的委托要经过审核。   除了三大财阀以及仅次于他们的那一批权贵有和咒术界以及咒术界的御三家有签订合约,能够跳出审核这一步骤外,其他大多数人想要委托咒术师,都是要经过一定的审核程序。   咒术师的数量相当少,损伤率和报废率还高,总不能有人发布委托,就不管不顾的派发下去。   总得让[窗]的人去调查诅咒的等级,然后根据任务难度将工作分配到相应等级的咒术师身上——这是避免资源浪费,造成一级诅咒师却要去处理三级以下小诅咒的场面,或者说造成让二、三级的咒术师去处理一级的诅咒的状况。   而这一流程,最快也要两天。   没有办法,因为咒术师的人口真的太少了。   哪怕是咒术师们努力的加班加点,日本全国每年也有近万人因诅咒而失踪或者死亡。   不管是中井家还是中井夫人没落的娘家,都没有权势跳过咒术界审核的步骤。   所以只能退而求次,选择去黑市找诅咒师。   她通过自己华族后裔的身份,通过娘家的人脉,找到了目前她能联系上的最靠谱的中介人孔时雨。   “孔先生告诉我,你们至少是拥有一级咒术师以上的实力。”   春奈一个六岁的孩子失踪,还很可能和诅咒相关,别说再等两天,哪怕再多等一小时都可能会尸骨无存。   中井夫人捏紧了自己的袖子,孤注一掷般说道:“钱什么都好说,只要能够救回我的孩子。”   女人从袖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卡。   “这里有三千万,如果能够救回我的孩子,那么我会给你们补一个亿,不,哪怕拿走我所有的存款都无所谓。”   想要逼疯一个深爱着孩子的母亲,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的孩子惨死。   想到自己可爱又年幼的女儿以及病弱却懂事的儿子可能会死于诅咒手里,这个女人的确已经快崩溃了。   尤其是在她害怕却又仿佛被某种力量催促般,颤抖着去了解了死于诅咒的人尸体那可怕又残酷的模样后。 第45章   伏黑甚尔接过了那张卡, 毫不客气的放到了兜里,然后微微垂眼,看着女人发白的脸色。   “没问题……虽然很想这么回答, 但是。”   他残酷的揭穿了现实:“如果你女儿的失踪是与诅咒相关的话, 那么你最好有点心理准备,能够平安无事的概率不算太高。”   倒不如说,概率低到可怜。   一个只有六岁的孩子, 要怎么从怪物手里活下来?   而受到诅咒的那个儿子也同样如此。   这是类似伏黑惠在上一世八十八桥遇到的那种远距离发作、不干掉本体就没办法解除的诅咒。   谁也不知道诅咒什么时候会发作, 谁也无法保证在那个诅咒被祓除之前,这个叫做悠斗的男孩能好好活着。   说不定他们刚刚踏出庄园的大门, 诅咒就夺走了对方的性命。   “我们会尽力的。”伏黑惠只能这么说。   随后, 中井夫人深深的鞠了一躬, 便把房间留给了伏黑父子。   她自己则是摇摇欲坠的去到儿子的房间, 一动不动的坐在床边守着他。   。   父母和祖父母都是普通人, 结果却生下了拥有咒术师天赋的孩子。   这种情况并不是没有,只是比较少见而已。   出身于普通人家庭但天赋又过于优异的野生咒术师,如果运气不好的话,童年会过得比普通人要艰难的多。   如果环境再糟糕一点,或许想要活下来都得非常的兢兢战战。   [不要和诅咒对视。]   这一点, 在高专上课时有很明确的讲过。   和诅咒对视上的话, 会很容易被攻击。   伏黑惠在上一世被五条悟找到之前,也经历过类似的情况, 但是能和早熟的伏黑惠一样保持冷静的孩子很少。   大多数普通人家出身、却没有被咒术界发现的咒术师生活都不太顺利。   父母不会相信他们,同龄人也不会相信他们,骗子和精神疾病——这种形容比较容易冠在他们身上。   如果在六岁左右觉醒了术式却依旧没有被咒术界的人保护起来的话, 不懂得隐藏自身特殊之处的小孩子, 或许等待他们的就是[怪物]的称呼了。   从日记来看的话, 春奈毫无疑问拥有咒术师的天赋,她看得见诅咒。   而且很聪明。   发现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看不见那些怪物、也不相信她之后,就选择沉默不语,没有声张也没有惊慌失措,而是默默的寻找隐藏自身异常的办法。   至少从心态这方面来看已经足够坚强了。   幸亏还有唯一的兄长愿意信任妹妹的说辞,给了春奈最后能够放松依靠的怀抱。   有一个相信和接纳自身异常的人,实在是太过重要。   伏黑惠想要救他们。   他们的妈妈在等他们平安回来。   但是。   这次的线索实在是太模糊不清,他完全不知道这两个孩子是怎么招惹上诅咒的,也没有入手的途径。   “甚尔,你再看看春奈的房间里有没有什么线索,我去那个男孩的房间看看残秽有没有延伸到外面去。”   伏黑惠拿着春奈的日记本,这么说着,父子俩分头行动。   悠斗的房间到处都是咒力的残秽,伏黑惠推开了窗户看了看,外面什么都没有,和室内不一样,外头没有残秽留下。   所以,为什么就只有房间里面有?   这种程度的残秽只可能是故意的,而且,本体至少是能够自由行动的诅咒了。   如果说是盯上了这个孩子,那在本体都已经来到这个房间的前提下,为什么只是留下了慢性发作的诅咒,而不是直接杀掉?   春奈的失踪的原因又是什么?   伏黑惠从悠斗房间走出来,带上了门。   突破口应该是能够看到诅咒的春奈的日记,他翻开,主要查看近段时间的日记,试图从里面找出些许线索。   但是六岁的孩子,日记写的非常细碎。   一天偶尔就一句话,像是梦呓一样,而且没有任何因果衔接,要推理实在太耗时间。   忽然下方传来了孩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大哥哥!”   伏黑惠视线下移,和柯南的脸对上。   “你是……”伏黑下意识的问道,觉得有些眼熟。   “之前在仙台的酒店里,大哥哥救过我一次。”柯南飞快的说道:“还记得我吗?我叫做江户川柯南。”   “啊,是你啊。”惠恍然。   伏黑惠记忆力很好,只要相处过的人,都能够牢牢记住甚至数年后都不会忘记。   但只是在近乎大半年前的受难现场匆匆见过一面的幸存者,伏黑惠最多只是有个印象而已。   毕竟他还没到过目不忘的地步。   “伏黑哥哥,这次的事件,是和上次那些东西有关系吗?”在见到伏黑父子后,意识到情况紧急的柯南飞快的问。   伏黑惠下意识想要说“不是”。   毕竟为了不要造成普通人的恐慌,引起大面积的负面情绪汇集,因此大多时候,他们都不能和普通人透露诅咒相关的事情。   但是这个孩子仿佛看穿了什么,没有等伏黑惠回答,就快速的继续说话:“如果是和上次那些东西有关的话……那孩子的日记里的内容,就是真的对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觉得有几个地方很奇怪,你看!”   柯南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把他觉得很奇怪所以拍下来的照片展现给伏黑惠看。   [如果有怪物的话,一定会有神明大人吧?]   [我每天都在和神明大人祈愿,希望哥哥能够快点好起来。]   写这两段话的日期是他们搬家到轻井泽的前一周,也就是两年前。   而之后也有类似祈祷的话语。   这是很正常的思考逻辑,因为看到了令人恐惧的怪物,那么为了寻求心理安慰,在外界的影响下,就会去相信能够克制这些怪物的存在。   例如神明这一类存在。   而恰巧,中井一家有在节假日带孩子们去神社祈福的习惯。   柯南这么解释着,然后接着说:“而这张是这是春奈一个月前的日记。”   [神明大人是不是听到了我的祈愿了?哥哥的身体没有再恶化了。]   [虽然也没有好起来,但是能够保持健康的状态,实在是太好了。]   “中井先生也说,这个时间,是他儿子悠斗身体忽然好起来的转折点。”   江户川柯南说着,拿着手机再往下滑了一张照片。   [没有神明大人。]   [为什么会是哥哥?]   [我想要保护哥哥。]   “这是失踪前留下的最后的日记,很明显,春奈因为能够看到那些东西的缘故,因此在之前是个非常相信神明存在的性格。”柯南说:“她的哥哥悠斗出事之后,写下这段话的理由可能性有很多,但结合其他线索的话,她知道凶手……或者说那个怪物位置的可能性很大。”   伏黑惠愣了好一会,下意识的问:“为什么?”   “她写的[为什么会是哥哥]这句话,如果她是个普通人的话,或许只是单纯抱怨和质问,但她不是普通人……这孩子很坚强,一直一个人忍受了那么长时间,所以不妨从另一个角度来看,里面或许是包含着[明明是我招惹来的,为什么不是我出事]含义在,伏黑哥哥,如果是年幼的特殊能力者,会很容易招惹上那些怪物吗?”   伏黑惠沉默不语,半响后点点头。   “那么,悠斗身体突然好起来,会和诅咒有关系吗?”   “不,这个可能性很低。”伏黑惠摇头,“一般来说,诅咒不会对人类抱有善意。”   柯南沉思了一会,因为与诅咒相关的知识不多,因此他稍微犹豫后,继续开口说出自己的推测:   “春奈非常重视她的兄长,日记里几乎都是和兄长相关的内容,所以,如果是因为自己的行为导致她的兄长出事,在周围没有其他人可以依靠的前提下,这孩子会因此作出什么事情也不奇怪,联系春奈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我想要保护哥哥]。”   柯南说着顿了顿:“春奈是穿着运动服失踪的,她房间里的抽屉明明有很多被剪开的彩色卡纸在,但是剪刀却不见了。”   所以……   伏黑惠微微睁大了眼睛。   因为没有人可以信赖,其他人不相信自己。   除了哥哥以外,没有人会相信能看见怪物的春奈。   但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哥哥就会死。   所以。   “中井春奈是自己离家出走的。”伏黑惠喃喃自语。   因为只有自己能够看到,所以一直被哥哥保护着的妹妹为了去救她最重要的兄长,视死如归的前往那诅咒的所在地。   因为不能让父母和警察找过来,不想再连累看不见怪物的他们,所以甚至要绞尽脑汁隐藏痕迹,偷偷摸摸的失踪。   既然是有目的性的离家出走。   那么,这也就意味着那孩子知道诅咒的位置。   “她是怎么做到没有留下影像的?”如果是离家出走,没理由走廊和外头的摄像头会拍不到。   “那孩子身体很娇小,而这个庄园因为在山上,所以定期会有车上山,将一段时间内积累的垃圾运到山下。”柯南说:“上一次正好就是两天前。”   春奈想办法制造了足够多的垃圾,然后自己悄悄的藏了进去。   而她是家里的一份子,知道家里的摄像头在哪里,所以有办法避开,甚至还制造了干扰其他人调查的细节。   她足够冷静和聪慧,也足够勇敢。   “那她会去哪里?”   不知不觉,伏黑惠半蹲下来,和面前的小孩对视。   这孩子头脑很好。   普通人可没办法在那么厚的一本日记短时间内就里找出关键的几页,甚至快速的从知情人口中问出重要的线索,然后快速推理出结果。   因此,在时间紧急的前提下,伏黑惠认真的朝眼前这个大概才一、二年级的小学生询问着。   “我很在意春奈直接否定了神明的存在的原因,这一点是最奇怪的,因为上下没有半点缓冲,日记直接从祈祷到了否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她发生这种转变。”   在三观破碎后最快速度适应这个魔幻的世界,在见到伏黑父子,推理出春奈可能存在的危机,柯南快速的朝现在唯一能够解决这种局面的人说道:   “……比如说,把怪物误判成了神明,给最珍视的家人带来了灾难。”   神明。   伏黑惠并不相信神明。   如果有人和他说见到了自称神明的非人存在,他的第一反应只会是——   [特级假想咒灵]。   那是人类对某种固定概念产生的畏惧而产生的诅咒。   这并非不可能的事情,毕竟对神明的[敬畏],是尊敬下还有畏惧存在。   说起来,刚刚中井夫人说过……   [直到距离现在一个多月前,悠斗忽然就开始康复了起来。]   [能够活蹦乱跳了,甚至能够带着妹妹春奈出去玩。]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体弱的悠斗的身体状况开始稳定下来,但是如果是这段时间内发生的异状……   伏黑惠快速的站起,推开房门走到了中井夫人身边。   “中井夫人,你的孩子们在没出事之前,这一个多月里经常去哪里玩?不,这附近的山里,有没有什么废弃的神祠?”   。   不久前。   轻井泽。   赤司家在这边有着一块面积不小的私人土地。   当所有人在轻井泽车站集合之后,赤司征十郎早就联系好了的车便准时过来将人接走,沿着公路往目的地使去,大约花了将近一个钟才抵达。   “与其说是别墅……”   “倒不如说是城堡吧!?”   中央的建筑整体是西洋风,占地面积极大,开门后甚至有提前一周过来打扫卫生的管家和女佣行礼。   从没见过这种架势的篮球部成员目瞪口呆,青峰肩膀上的包都不由的滑落下来,啪的掉到了地上。   青峰颤颤巍巍的转头:“等一下,赤司,你原来是超级有钱人家的孩子吗!?”   绿间:“这种事情早就该知道了吧,毕竟赤司家可是日本三大财阀之一啊。”   灰崎:“嘁,不愧是小少爷……”   青峰:“欸?什么三大财阀?”   桃井:“你就单纯理解为全日本最有钱的三大家族好了。”   青峰仿佛被雷劈了一样满脸震撼:“真的假的!!”   赤司征十郎率先走上前,管家加藤先生微微欠身:“征十郎少爷,房间已经全部打扫干净,现在需要让人帮忙把各位的行李拿上去吗?”   “不,让他们自己拿就行了,麻烦你先带他们熟悉一下室内,另外午饭准备的怎么样了?”   “已经差不多了,大概再等二十分钟就可以完成。”   “嗯,那等他们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后就上菜吧。”   “是,我知道了。”加藤管家应道,随后继续开口:“另外,征十郎少爷,有一件事需要和您汇报。”   “什么?”   “迹部家的少爷在一周前也来到了轻井泽这边。”   “迹部景吾?”赤司挑眉:“他来这边干什么?度假?”   “听说是也是带着社团的队员来这边集训……请问需要去拜访吗?”   这片山麓平地基本上是由赤司家和迹部家所有,双方的土地面积都不小,但正好相邻,土地分界处是一片面积可观的树林,因为两家在商业上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分界处倒是特地修了路,如果度假时间相撞,两家人也偶尔会互相拜访,长辈还会相约到附近高尔夫球场交流感情。   顺带一提,正是因为和迹部家的别墅距离不算太远,开车的话十分钟内就能到,因此原本习惯低调的赤司家也特地将轻井泽这边的度假别墅修建的相当豪华——毕竟不能在面子上落人一筹,而迹部家的画风是出了名的张扬。   作为这两家的继承人,他们过去也没少见过面。   出于礼节,在相遇的前提下,保持着一定程度的联系,对他们来说相当具有必要性。   “我知道了,我会去和他联系。”赤司征十郎一副遇上麻烦事的表情。   而另一边。   同样得到赤司征十郎消息的迹部景吾倒是很干脆的决定去写拜访函。   “赤司征十郎?”   网球部的忍足探头:“是我认识的那个赤司征十郎吗?”   “不然还有第二个他吗?”迹部让人去拿纸笔,然后自己抿了一口红茶,“除了赤司家的家主和继承人,其他人还没有让我特地去拜访的资格。”   “什么什么?那个赤司是谁?”向日凑了过来,“迹部会这么认真的对待还真是少见啊。”   “和迹部同为三大财阀之一的家族。”忍足解释:“赤司征十郎是赤司家的继承人。”   “欸——”向日睁大了眼睛,和迹部一样的大少爷啊,“你也认识他?”   “只是见过而已,没搭过话,不过听说他们家的家训相当惊人哦。”   “是什么?”   “追求[绝对胜利],超夸张吧?”   “呜哇……”向日感叹:“不会是个相当自傲的人吧?”   “那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只是有所耳闻而已,和我相比,说不定津美纪还可能还和他熟悉一点。”   “真的吗?津美纪!”   向日看向了一旁的少女。   扎着单马尾,冰帝网球部榊监督的女儿,现任网球部的经理榊津美纪闻言歪了歪头。   “赤司君?也不能说是熟悉吧,只是因为爸爸的关系,有和他说过几次话而已,不过。”   津美纪稍微思考了一下,然后露出笑容:“我印象中的赤司君是个非常温柔又体贴的人哦。” 第46章   像赤司和迹部这种有钱到可以买下一大片私人土地、从别墅往外开车开上十几二十分钟都没能离开私人土地范围的大富豪显然是少数。   中井家虽然有钱, 但只是相对于普通人而言,完全没办法和财阀相比。   他们的度假庄园在山腰这边,虽然看上去已经很可观了, 但这片区域,实际上是所谓的别墅区, 或者说富人区。   隔上百米左右就是其他人的别墅范围。   “废弃的神祠?”面对伏黑惠的问话, 中井夫人神情有些迷茫,“如果有的话,应该在开发的时候就已经被拆除了,毕竟这里是别墅区,不过实际怎么样我也不太清楚,但如果是想问悠斗和春奈之前经常去玩的地方的话……”   这座山的通讯网络很齐全, 因此两个孩子出门前都会带好装有GPS、可一键求助的可通讯防水手表。   只不过因为悠斗的身体一贯不好, 所以每次出门,都必然会有佣人跟随在身后。   中井夫人把那名负责照看孩子们的佣人叫了过来。   佣人说:   “山往上一点, 树林的深处里有一条很宽敞的小溪, 附近的有平坦的草地和树木,大概都是在那片区域玩。”   “神祠?不,抱歉, 我没注意,因为悠斗少爷不喜欢我跟的太近,因此我一般都是被要求站在远处看着, 只要不离开视线范围就不会去打扰他们。”   “在那里干什么?嗯……应该是过家家吧?我们会带便当过去,春天的时候,悠斗少爷还会给小姐编花环手链。”   佣人这么回答伏黑惠的提问。   惠和甚尔一起跟着佣人上山。   并不算太远, 大概走了近二十分钟后就见到了佣人所说的那片区域。   佣人带完路, 伏黑惠就让他先离开。   而他则是召唤出了玉犬。   惠先前有让白犬嗅过春奈日记本上的气味。   作为犬类式神, 它们的嗅觉都很好,能够牢牢的记住目标人物的气味,然后在移动过程中搜寻。   只是故意失踪的春奈似乎也考虑到了警犬的问题,本身就不希望被人找到的她,在行动前有刻意处理身上的气味——泥巴、腐烂的厨余垃圾,或者别的什么。   加上已经失踪了足足两天,位置还是在山上,两天时间,已经足以让一个本就有掩饰过的气息被山野的其他生物的味道覆盖的七七八八。   更何况昨晚还下过小雨。   靠气味追踪太过艰难,但伏黑惠也没期待这么简单就能找到人。   只是,如果诅咒的起源是在这里,那春奈的必然曾经来过这边。   哪怕身体的气味被掩盖,但如果有受伤的话,那么只要有血液曾经一度滴落过,只是两天的时间差……玉犬应该还能捕捉到。   “呜……”白犬晃了晃尾巴,发出迷茫的呜呜声。   没有嗅到气味。   至少春奈没有在这里出事。   伏黑惠完全没办法庆幸,因为这并不代表那孩子现在还平安无事。   “喂,惠,真的是在这里吗?”   甚尔眯起眼环视着四周:“这边离别墅太近了,那个小鬼如果是在这边出了什么事,警方也不至于什么线索都没搜查到,而且,我什么气息都没有感觉到。”   “现在没感觉到异常,不代表异常不存在。”伏黑惠站起身,侧过脸看向他爸,回忆起了什么,半晌继续说道:“……比如说附近有某个隐藏起来的生得领域。”   就和上一世在八十八桥遇到的那个诅咒一样。   如果诅咒的起源的确是在这里,先前的推测都是正确的话,那么这里存在着某个看不到的生得领域也是符合逻辑的推测。   毕竟之前伏黑惠就觉得很奇怪:春奈失踪当天,她的父母就报了警,警方以最快的速度搜查了整座山。   一个只有六岁的小孩子,体力和步行速度都有限,在山路也走不了太远。   就算她能悄无声息逃出家,但在山上这种没有交通工具的地方,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也不太可能。   但如果是被吞进了生得领域里,那么就说得通了。   在生得领域里面,那么哪怕满地血泊……也不会被人发现。   由于性格使然,无法克制自己不往坏处想的伏黑惠情绪极端低落。   不过,不可能存在持续展开赋予了术式的领域。   从春奈失踪的时间来看,如果存在领域,那么只可能是未完成的领域。   这也就意味着,那个咒灵的实力还没有达到最强。   要快点祓除才行。   别墅里还有个随时都可能死去的男孩,没时间让他犹豫了。   伏黑惠:“总之,先去找找这附近有没有类似于神祠的东西。”   。   假想咒灵不一定是特级。   说到底,[特级]程度的诅咒,本来就不是什么常见的存在。   但从常理来说,如果是从人类对神明的畏惧而诞生的假象咒灵,一般来说等级都不会太低。   从伏黑惠在上一世见过的现有记录来看,最次都是一级起步。   毕竟是人类的传说里高高在上的[神明]啊。   但是,如果说诅咒拥有[生得领域]的话,那么是[特级]的可能性就相当高……不,几乎是可以确认了。   [特级假象咒灵]。   至少,他们必须做好遇见最糟糕结果的准备。   伏黑惠在搜查的中途忽然收到了来自柯南的短信。   ——那孩子头脑很好,极短时间内的快速推理给伏黑父子最大程度上争取到了时间,并且因为知道自己没办法和那种怪物直接对上,过去只会拖后腿,因此在伏黑惠出发前,他刻意和伏黑交换了手机号码。   柯南会在下方继续调查春奈的日记本,帮忙去找其他的线索,并且和惠约定好了,如果他发现了任何可能派上用场的情报,就会通过短信发给惠。   短信的内容是这片区域的历史。   不知道是怎么查到的,短信上的内容至少是六、七十年前的记录。   那个时候,这片区域还没有开发,而当时,这附近有一个规模可观的村子。   村子的居民往往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那个经济尚且没那么发达,学习也没能全面普及开来的年代更是如此,在这种地方,启蒙程度不高,所以理所当然,村内还保持着传统习俗的村民有着供奉山神的习惯。   不管什么事情都可以和山神祈祷,像是祈雨、丰收、驱逐野兽、疾病康复。   但是山神也会有发怒的时候——天灾和意外事故都被村民归为了山神的怒火。   他们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敬畏着山神,并且为了平息山神的怒火,不断的献上更多的供奉,他们就这样一代代的敬畏下去,直到这座山被人买下来开发,村民被安置到其他地方居住,村子也不复存在,山神也因此被人遗忘。   没有了后续。   毕竟只是一个已经不存在的村子而已。   。   找到了。   玉犬在某棵大树下叫了一声,伏黑惠快速走了过去,拨开了高高的灌木丛,走了进去,看到了藏在里面的小小的神祠。   那是很有历史年代、传统的日式乡下神祠,大约只有一米高左右,整体材质是石头,门的部分是木头,里面还放着雕刻出来的山神,只不过因为被荒废了许久,上面已经长出了青苔,木头的部分也有点发霉了。   大概是过去这片地区开发前的住民建的。   “找到了,那么,该怎么进入那个所谓的生得领域?”甚尔一面问,一面稍稍弯腰,腹部往上用力,将胃袋里饲养的武器库咒灵吐了出来,然后随便把碍事的外套脱掉,蹲下来塞进惠的影子里。   甚尔将咒灵缠在身上,看向蹲下来观察神祠的儿子。   过去一直被称为术师杀手的天与暴君理所当然更加擅长对付和算计人类。   找诅咒可不是他的强项。   因此在这种只与诅咒相关的委托,甚尔一般都是交给在这方面天赋异禀的儿子,他自己则是负责打架。   惠:“我还在想,你别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给我一起想!”   要进入隐藏起来的结界的话,行动的顺序相当的重要。   如果错了就无法触发必要的条件。   这是从人类对神明的敬畏中诞生的咒灵。   山神的假想咒灵。   而一般来说,从特定的负面情绪当中诞生的诅咒,都会带上对应的特质。   外表、性格、能力。   就像是当初在交流会遇到的那个据说是从人类对[森林]的恐惧而诞生的特级咒灵,能力就与植物相关。   涉谷一战时遇到的那个从人类对[海洋]的恐惧当中诞生的特级咒灵,外表和能力也很明显。   神明的话……   伏黑惠伸手拉开了那个神祠的木门,视线从神祠门的木板上仿佛被什么尖锐物品狠狠刺破的痕迹、以及神祠内部沾染的腐臭泥土上扫过。   “我知道了。”   伏黑惠喃喃自语。   “对[神明]来说,最能触怒他的事情,无外乎就就是[渎神]。”   “喔……”   甚尔眯起眼,抬手拎起了自家儿子,然后干脆利落的大腿肌肉紧绷,极致之肉体赋予的可怕的力量迸射而出,轰的一声巨响,男人直接就将石质的神祠破坏。   木屑和石碎飞溅,噼里啪啦的掉落了一地。   瞬间。   从脚下开始,眼前的景色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天空暗沉,红色的月亮高悬于空,把所有一切都染上了不详的血色,树木开始枯萎,溪流也干涸。   眼前直到视野尽头的整座山,都笼罩在红月下。   ——所谓生得领域,是心相世界的具象化,   [特级假想咒灵]山神……这家伙的领域范围,居然是整座山吗!?   范围未免太大了吧!?   伏黑惠倒吸一口气。   然后立即做出了判断:“甚尔,我们分头行动。”   “不行。”伏黑甚尔扫了一眼四周,想都没想的拒绝了。   “哈?为什么!?”   “这不是废话吗?”   伏黑甚尔伸手摁住了自家儿子的脑袋,“绘理还没有醒,万一是你遇到了特级,没办法把我拉过来吧?”   “这个咒灵的领域还未完成,因此不带术式效果,我一个人多少还能应付的过来。”   “不行。”   “分头行动的效率最高吧!?那两个孩子已经没有时间可以拖延了!”   “我对其他人的性命不感兴趣,我只是为了赚钱才会出现在这里而已。”   伏黑甚尔啧了一声,弯腰捏住因为他这句话而生气的惠的脸颊,父子相似黑发绿眼近距离面对面:   “虽然说只是未完成的领域,但是[领域]的存在已经是实力的分界线了,无法展开领域的特级、拥有未完成领域的特级、以及能够展开领域的特级,实力可不是一回事。”   总是吊儿郎当的父亲松开手,沉着脸从肩上的家养诅咒抽出了武器,“我不会输,但你还太弱了,还总是带着没必要的温柔和善心,要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死了的话,我可是会相当头疼的,而且按优先度来说,你的安全对我来说比那两个小鬼更重要,所以惠,老实点跟着!”   恰好此时。   惠的白犬忽然抖了抖耳朵,低头嗅了嗅地面,往前走了几步,半晌后大声的吠了起来,打断了父子两人的争执。   “小白?”   惠看了过去。   而白犬已经朝某个方向快速的窜出。   “气味。”惠立即意识到了什么,说道:“小白嗅到了春奈的气味。”   父子俩相视一眼,立即二话不说的跟上了白犬。 第47章   ——我大概要死了。   年仅六岁的女孩以不符合年龄的冷静这么想到。   她身上到处都是脏兮兮的腐臭泥点, 头发散乱的中井春奈靠在一棵巨大的枯树下不断喘息。   心脏在胸膛鼓点般不断的咚咚作响,瞳孔紧缩, 肾上腺素的大量分泌让她精神紧绷,但也已经濒临极限。   已经过去多久了?   不知道。   这个地方没有时间流逝感,天空一直都是阴沉昏暗的,脚下泥泞的土地是现实中那座生机勃勃的山的死亡倒影,绯色的红月照清了前方仿佛看不到尽头的道路,只有枯树、杂草、砂石与浑浊不堪的空气相伴。   春奈觉得时间还没有过太久。   因为她还能动。   按照常理来说, 六岁女孩的体力和耐力,根本不可能在不吃不喝的前提下坚持在山路移动超过一天。   所以尽管她觉得自己全身都被重物沉沉的坠着、累的快要死掉了,但依然以为时间还没有过去太久。   春奈, 不要害怕, 不要去想别的事情。   ……一定有办法杀掉它的。   春奈握着早就断掉的剪刀,喘息着蜷缩在树下, 趁着短暂的休息时间跌坐在地上, 对自己这么说道。   ——保持冷静,不能晕过去,不能停下。   她拿着剪刀在土地上滑出字迹。   春奈有着写东西的习惯。   因为能看到奇怪东西的缘故, 所以养成沉默寡言的性格,所有无法说出口的东西, 她都会写成文字。   想到什么就写什么, 这已经是她的习惯了。   有没有逻辑不重要, 但写下来能让她放松。   所以她的日记本内容才会像梦呓一样零碎。   只是从一个月前开始,她觉得自己写的东西有点不一样。   好像有种特别的力量在。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   例如, 当她数次写下“保持冷静, 不能晕过去, 不能停下”这类话, 那么每当她以为自己快要到达极限的时候,却依然能够继续撑下去。   哪怕鞋子早就弄掉了,被父母娇养的小小姐那稚嫩白皙的脚被山路磨的血肉模糊,以至于在逃亡的路上留下血淋淋的印记,全身肌肉也都疼痛酸软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崩裂,连呼吸都会造成肺部的刺痛。   但是她还能继续往前走。   是心理作用吗?   她明明觉得自己已经累到已经快要死掉了。   但身体其实还没有到那种糟糕的地步……?   周围忽然传来了沙沙声响。   有着野兽的腿,鸟类爪子般巨大的手,脸上带着鹿脸面具,穿着不伦不类的狩衣的怪物发出像是山风一样呼啸的刺耳笑声。   那是自称为神明的可怕怪物。   两米高,但看起来很瘦,狩衣空空荡荡的,胸口那里的布料被什么刺破了个口子。   风吹过,隐隐约约还能看见里面镶嵌着的半截剪刀。   春奈身体不自觉的颤抖着。   她强迫自己站起来。   ——跑起来、跑起来、跑起来!   ——不要想,不要害怕,你还没有到极限。   鞋子早就没有了。   所以她每一步都带着血印子。   山神高高瘦瘦身影站在原地,看着女孩跌跌撞撞跑开的方向,喉咙发出呼呼的笑声。   。   以神明的名义诞生的诅咒,也拥有神明的性质。   神不居于人世,因此整座山的镜像倒影都是这个怪物的领域。   神可倾听人类的祈祷,因此他能够听到半径五十米内的仅限于人类的心声。   此外,山之神还能够吸收这座山上的人类所有的负面情绪作为自己的能量。   但同时,他无法离开这座山。   “应该只是暂时无法离开。”   同为拥有智慧的另一只特级咒灵,曾经数次路过这座山。   他和那时刚从诞生没多久的山神相遇,最后这么说道:   “原本供奉你的人类已经不存在了,但是你却依然在这段时间里从咒胎状态孵化了出来……原来如此,你具有成长性。”   “大概因为你是从对[神]的诅咒中诞生出来的吧,多多少少拥有了人类想象中的神明的特征,山是你的一部分,所以你能够通过这座山不断的吸收咒力继续成长。”   “这还真是不错的特质啊……虽然现在弱的我一根手指就能弄死,不过,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你迟早能够脱离这单独一座山的拘束,等你成为[山]这个概念的咒灵,那么你就能通过这种特质快速强大起来。”   气息危险的让已经抵达特级水平的山神都浑身紧绷的咒灵,这么自顾自的说完后,半晌,朝山神伸出手:   “喂,新生的小鬼,等你可以离开这里之后,就来我们这边吧,就潜力来说,你已经有资格成为我们的同伴了。”   “不过在你强大到能够离开之前,给我老老实实呆在你的生得领域,这东西能够保护你,不然就你现在这点实力,啧,迟早会被咒术师杀死的。”   脾气不太好的特级咒灵以一种嫌弃又带着对同类关怀的语气说道,他哼了一声,然后垂着肩,头也不回的走了。   但是偶尔。   那个咒灵会带着他所说的同伴过来,把山神的生得领域当做休息场所。   就这样过了数十年。   越来越强大的特级假想咒灵[山神]也渐渐将他们当成了自己的同伴。   毕竟,山神无法离开这里,却拥有智慧。   ……太无聊了。   只有这几个同为特级的咒灵同伴来拜访的时候,他才会稍微打起精神。   但等他们离开,山神又开始无聊了。   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离开这里?   总觉得自己已经积累了足够的咒力,却迟迟没有突破的山神很苦恼。   他打算等下次同伴来找他的时候,再好好的问一问。   但是,在等待的过程中。   山神早就荒废的神祠被两个孩子发现了。   。   孩子的名字是春奈和悠斗。   那个叫做春奈的女孩是神的信徒,她在虔诚的为她的兄长祈祷。   [神明大人,请保佑哥哥,让他不要再生病了。]   而那个兄长也在祈祷。   [神明大人啊,请保佑春奈吧,不要再让她遇到我看不到的怪物了。]   能听得到人类心声、顶着山神名号的咒灵,仿佛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他当然不会去庇护人类,从恐惧中诞生的他只会降下所谓的[神罚]。   但是,因为那个男孩的身体确实因为不明的原因稳定了下来。   这样的阴差阳错,让那个女孩更加信赖那座神祠。   自古都是如此。   信徒在和神明祈祷之后,会把如愿以偿的事情当做了神明的庇护。   哪怕神明什么都没有做也一样。   名为春奈的女孩几乎每天都和他的兄长到这边来玩,然后向他祈祷。   兄妹为了彼此而祈祷着。   于是,原本呆在生得领域慢慢成长、不断积累力量的山神,在过于无趣的生活中诞生了好奇心。   某一天他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如果让这两兄妹反目成仇、互相诅咒的话,那个场面会很有趣吧。   人类是神明的玩具——从负面情绪中诞生出来的神没有所谓的仁慈,他这么理所当然的想着。   所以,怪物诅咒了男孩,挑衅了能够[看到]的女孩。   “回应你的祈愿,你的兄长将会在四天后的现在彻底从病痛中解脱。”   恶意曲解了春奈愿望的怪物脚下是昏迷不醒的男孩,怪物这么对着顺着气息跑过来,站在门口的春奈说道:   “他将前往死亡的国度,不再为疾病而忧虑。”   。   时限是四天后。   为了争取时间,春奈在兄长昏迷的次日就失踪了。   她自己推测出了怪物的所在地,然后闯进了生得领域,甚至凶狠的、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将带着的面粉和辣椒粉撒向怪物的眼睛,然后趁着短暂的视觉障碍,趁机将剪刀刺进了怪物的身体里。   怪物饶有兴趣的配合。   剪刀断了。   女孩被狠狠的摔了出去,轻微的骨裂,皮肤也被砂石蹭破。   这本来就是不可能赢的战斗,简直就像是螳臂挡车一样可笑。   但怪物摸了摸自己胸口里镶嵌着的半截剪刀。   ——普通的武器是没办法杀死诅咒的,这半截剪刀根本没什么用,只要活着,伤口不需要咒力都能自动愈合,所以躲都不需要躲。   但是却因此让怪物产生了逗弄猎物的趣味。   春奈拿起剩余的半截剪刀,在刚刚的一击后迅速作出了判断,她开始撤离。   一面在可怕的怪物漫不经心的追赶下拼命逃亡,一面思考自己获胜的可能性。   零。   没有可能。   但是,却不能这么想。   [思考、思考、思考杀死他的办法。]   春奈强迫自己思考,跑着,喘息着,恐惧着,她无法逃离怪物的领域,只能无力的反抗着。   她移动速度太慢了,身上伤口散发出来的血的味道,让她不管逃到哪里,拥有野兽特征的高大怪物能够慢慢悠悠追上。   春奈孤注一掷的拿半截剪刀去攻击只会被重重摔出去。   像猫玩老鼠一样,明明双方有着压倒性的实力差,但猫却非要给人逃跑的机会。   而春奈就是那只被玩弄的老鼠。   无数次的玩弄足以让人的斗志丧失。   漫长的折磨让人精神崩溃。   春奈最后几乎只能够为了生存而逃亡。   ……毫无意义吗?   我的行动毫无意义吗?   啊,毫无意义,只是来送死而已。   ——这种事情,春奈一开始就知道了。   她只是不甘心。   这个东西是自己招惹来的,要不是她发现了那个神祠,要不是她拉着哥哥去祈祷。   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神明不存在。]   不然的话,为什么只有我能看到这种东西?为什么招惹怪物的人明明是我,而出事的会是哥哥?   春奈眼神空洞,精神岌岌可危。   要是没有我就好了。   ……不。   冷静下来。   春奈单手捂着脸,另一只手颤抖的拿着剪刀,在地上划字。   保持冷静,不能晕过去,不能停下。   她在地上写着,靠文字强行稳住自己的精神状态。   然后继续在怪物恶意的玩弄下,一次次被迫逃亡。   重复了无数次。   直到最后——   啪!   春奈身体忽然就失去了平衡,她近乎迷茫的睁大眼睛,眼睁睁看着自己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腿忽然失去了控制,完全无法动弹。   欸?   “起来……起来……起来……”   春奈喃喃着,用颤巍巍的手在地上本能的写字。   但是这一次她没能再从中获得力量。   连着两天的逃亡,已经把她所有的力量都耗空了。   失去了特殊力量的支撑,女孩的身体已经抵达了极限,双腿几乎一瞬间就崩塌,呈现出不正常的红肿和扭曲。   “你已经、把咒力用完了吗?已经、走不动了?”   野兽的腿,鸟类爪子般的手,穿着狩衣的高大怪物居高临下的看着女孩,声音嘶哑:“啊,没办法,毕竟只是人类……但这还真是不错的游戏啊,很好很好,你给我带来了很大的乐趣。”   他发自内心的称赞着。   然后弯下腰,巨大又锋利的鸟类爪子朝女孩伸出,缓缓的在对方的手臂上划过,由咒灵造成的伤口会被诅咒感染,女孩的手臂的伤口附近立即泛起了不正常的颜色和古怪的仿佛眼睛一样狰狞的无数肿包。   血的味道蔓延了出来。   “喂,你知道吗?”   怪物说:   “普通人在某种濒死危机下,也有可能看到我这种存在,你的兄长似乎也有这种潜力,所以,你知道他在昏迷之前得知真相后,是怎么说的吗?”   春奈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要是没有你就好了,全部都是春奈你的错,你要是早点去死就好了。”   “真可恶啊,明明你那么努力来救他了。”   能听得到心声的怪物恶意的说。   春奈一言不发的喘息着,她已经没有力气去说话了。   但是没关系,怪物能够听得到心声。   [哥哥不会说那种话。]   [不过如果是真的也无所谓,我这种不详的异类,要是没出生就好了,要是早点去死就好了。]   春奈确实诅咒了,但是并不是怪物所期盼的那样,去诅咒她的兄长。   她只是在诅咒她自己。   [我想要活着。]   [但是我该去死。]   山之神失去了兴趣。   在他想要干脆利落的结束这场游戏时。   “嗷呜——”   随着一声悠长犬嚎。   远处,破空声炸响。   一发带着磅礴的咒力、从百米外飞来的箭朝他射出。   。   玉犬白嗅着血腥味,全力的奔跑着。   它选择了最近的直线,因此专门往崎岖的山路赶。   伏黑惠一开始还跟得上。   但后面因为路线实在是太过崎岖了,身形未长开的他速度不可避免的降低,最后直接被满脸嫌弃的甚尔单手抱了起来——像抱着小孩子似的拖着屁股,直接就稳稳的带着跑。   伏黑惠下意识的搂住了他爸的脖子保持平衡,这个位置能够明显察觉到对方那身发达且条线起伏的漂亮肌肉。惠神情僵硬了一瞬,但是考虑到这只变态肌肉大猩猩带着他一块跑的速度确实要比他自己跑快得多,所以为了顾全大局,伏黑惠默默咽下了喉咙里充溢着的名为不满的嘀咕。   可恶。   明明是父子,为什么我就长不出这样的肌肉……!   一半也可以啊!   伏黑惠想想自己上辈子的身材,又从这个角度扫了一眼伏黑甚尔那发达的斜方肌,面无表情在心里啧了一声。   但他很快就没空分心了。   从最短的近乎直线的距离赶上,玉犬白发出悠长的犬嚎,伏黑惠眯起眼,看见了百米外的咒灵以及女孩。   影子涌动,不需要任何言语,伏黑甚尔就直接压低重心,另一只手从影子里捞出了弓箭丢给了怀里的惠。   一秒内瞄准上弓,磅礴的咒力覆盖在弓箭上,伏黑惠垂着绿眼冷静的凝视着前方,搭着箭羽的细长手指松开,嗡的一声破空,覆盖着咒力的箭威慑性十足的射出!   随后弓箭被惠往前抛去,跌落在地上立即被影子吞噬,接着,伏黑惠被甚尔直接一个用力抛到前方百米外的高空。   甚尔掏出一级咒具太刀以及特级咒具游云,笑容张扬的直接与咒灵对上。   [用大蛇把春奈拉到高空,然后再接住她。]   在空中腾空翻身调整身形的伏黑惠冷静的召唤出式神鵺让自己在空中稳住,随后又召唤出了大蛇。   巨大的白蛇自地窜起,它含着奄奄一息的女孩,直到高空的伏黑惠被鵺带着飞过,从大蛇口中把女孩平安带走。   距离缩短到了五十米,特级假想咒灵山神本来已经读到了伏黑惠的想法,原本可以先一步阻拦的。   只是——   [砍了你!!]   山之神瞳孔紧缩的看着眨眼间出现在自己面前带着张扬笑意的男人,仿佛注视着死物般漫不经心的冷酷绿眸让他诞生了强烈的危机感,咒灵瞬间全身硬化,覆盖了一层高密度的外壳。   但是却依然被挥舞着游云的男人一套连招打碎,特级的咒具加上蛮横的力气给山神带来了难以招架的压力,空气频频炸响,脚下的土地也蛛网般龟裂,咒灵高密度的外壳被敲碎,直到咒灵下意识的发动了自己的能力,脚下的山地开始变形裂开,他这才被那个暴君般危险的男人远远轰飞,接连砸穿了无数枯树,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伏黑甚尔从裂开的地面撤退,稳稳的站在安全的地方。   而伏黑惠早就快速的带着女孩窜到甚尔身后的百米远方。   爆发力、持续力和攻击力全方位点满的甚尔以及拥有数种式神、能够随机应变的惠,父子二人默契的在短时间内无声的完成分工。   甚尔将咒灵牵制拉远,惠则是负责救援。   短时间内局势被彻底颠覆。   。   伏黑父子闯进生得领域后,作为领域的主人,山之神早就察觉到了两个外人的闯入。   但因为没有别的动静,因此他也没当一回事。   虽然在刚诞生没多久的时候,他的同伴曾经劝告过自己最好还是好好呆在生得领域里成长,但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现在的山神很强,比一般的特级强得多。   而且,同伴也有说过,他们特级咒灵是少有的强者。   但人类当中能够抵达特级的咒术师寥寥无几,至少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为了提高效率,也大多都是单独行动。而他感知到的气息是两个人。   山神不觉得自己会招来特级术师,这座山很大,而他的领域入口位置很难找,而中井一家只有两个人知道咒灵的存在——男孩昏迷不醒,女孩则是因为过去不被信任的经历而闭口不言,并且次日就失踪了。   而且,还在失踪前为了不连累其他人,把自己的痕迹处理的干干净净。   剩下的两个普通人父母能做什么?   哭泣争吵担忧?   山神轻蔑的想着,在得到想要的玩具之后,就没有再理会他们。   所以他不知道中井夫人从日记里看到了什么,不知道对方去黑市雇佣了什么人。   也不知道中井先生聘请的侦探带着一个知道诅咒存在的小家伙,对方直接靠着细碎的线索在极短的时间内还原了事情的全貌。   在他的认知里,随便两个来旅游的人不小心闯进来的概率都要更大一点——这种事情在过去数十年里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自以为帅气所以去渎神,结果为此付出了性命,当然,在明面上是失踪。   反正这个女孩也快到极限了,山神本来打算等结束这场游戏后再去找那两个不幸的人类。   却万万没想到来的不是猎物,也是瞄准他的捕猎者。   。   好烫。   体温太高了。   伏黑惠怀里抱着全身酥软的女孩,神情有些担忧。   他小心翼翼的将春奈放在地上,扭头看了一眼甚尔的状态,确定现在还没什么问题后,便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女孩身上。   体温很烫,有点发烧,而且局部体温高到异常,身上还很多擦伤,双腿有着不正常的扭曲和水肿,骨头大概出了问题,并且肌肉可能因为长时间运动以及由此导致的局部体温过高的原因,存在大面积的损伤……   另外手臂还有一条很深的伤口,应该是被刚刚那个咒灵的爪子割破的,止血倒是并没有什么问题,但糟糕的是伤口处所感染的诅咒。   ……被诅咒侵蚀的话,在身体状况本就糟糕到不行的前提下,随时都可能丧命。   这孩子拥有咒术师的天赋,一般来说会比普通人对诅咒的抗性更高一点,但是现在,这孩子的咒力耗空了。   消耗了咒力,硬是撑了两天。   “好孩子,你已经很了不起了。”   伏黑惠一面检查,一面温和的安抚。   春奈茫然的看着他。   她好痛。   全身都在痛,好像马上就要死掉了。   伏黑惠抿着下唇,相当棘手的看着春奈的手臂。   “春奈,能听到吗?春奈?”惠说,“已经没事了,我们马上就会把你带出去,你能够回家了。”   ……真的?   “但是我要在这里先一步帮你处理伤口上的诅咒,不然的话,它会侵蚀你,你现在的身体状态撑不了太久。”   伏黑惠捧着女孩已经有些恍惚失神的脸:   “会很痛,我需要你忍耐,可以吗?”   黑发碧眼的少年大声的喊着:“你的妈妈在等你回去,你的爸爸也在四处求助,你也想回家吧?”   春奈动了动。   想回家。   想见哥哥,想见爸爸和妈妈。   好痛啊。   想要被爸爸妈妈还有哥哥抱着。   春奈眼眶湿润了,她用沙哑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嗯了一声。   伏黑惠不会反转术式。   所以没办法治疗。   大多数咒术师天然对诅咒都有着一定的抗性,因此大多数哪怕受伤了也不会被感染。   除非咒力彻底耗空,在诅咒的地盘受伤并且拖的太久。   从伤口上祓除感染的诅咒需要很精细的咒力操控,伏黑惠在上一世学习过,但却基本没做过,毕竟他们学校有最出色的医生家入硝子,根本不需要学生折腾这种事。   这辈子的话,拥有最强肉体的甚尔和这种事情完全绝缘,而伏黑惠自己会注意用咒力强化身体,做好最基本的防御。   所以,简单来说——   这是伏黑惠第一回 给其他人祓除伤口感染上的诅咒。   春奈很痛,相当的痛。   但是伏黑惠极力的控制自己的咒力,漂亮的绿眼睛抑制不住的担忧。   所以春奈觉得自己好像又不痛了。   他在救自己。   春奈想。   还有人在和那个怪物战斗。   春奈听到了远处的轰鸣。   [没有人可以信赖,其他人不相信自己,除了哥哥以外,没有人会相信能看见怪物的春奈。]   这还是第一次。   中井春奈遇到了自己的同类。   以最短的时间解决完伤口的上侵蚀的诅咒,伏黑惠紧张的看了看春奈的状态,发现女孩正睁着眼睛看着自己后,并未失去意识后,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你很了不起,春奈。”有着湖面般莹亮美丽碧绿眼眸的少年露出很浅淡却足以让中井春奈记在心里一辈子的笑容。   他弯下腰,一面安抚着,一面从影子里拿出了药物,争分夺秒般帮春奈把手臂淌血的伤口包扎起来。   “……四天。”   “嗯?”   春奈张了张口,艰难的一字一句的迸出了词语,“四天后……晚上……哥哥……”   伏黑惠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你的哥哥的诅咒在四天后发作?”   春奈微不可察的点头。   中井悠斗受到的诅咒在三天前。   今天是最后一天。   “我知道了,你们不会有事的……”伏黑惠心里有了数,他回头看了看甚尔的战况。   那边几乎已经要分出胜负了。   尽管读心能力和强悍的防御能力让这只特级假象咒灵能够和用有最强肉体的伏黑甚尔僵滞上近乎一分钟,但也已经差不多抵达极限了。   用砂石构建的野兽被男人轻易的破坏。   直接接触促使其性质改变、然后使其分解重组的能力对这个男人完全没用。   这个男人的肉体,完全不受改变性质这一类的[概念]意义上的术式的影响。   到最后,山神只能被动靠读心去躲避和制造高密度的外壳去防御。   这家伙简直是自己的克星……!   为什么术式没有用!?明明没有咒力!这击打的力道和速度……简直难以想象!   被渐渐逼迫到绝境的咒灵发出了野兽濒死般的吼叫。   “真是的……你这家伙是属王八的吗?外壳还真是没完没了。”甚尔甩了甩手,漫不经心的抬眼,“你大概是有预判或者读心的能力吧?还真能躲啊。”   “区区人类、区区人类而已……”面具早就破碎,被撕毁了一只手臂、露出狰狞面容的特级假想咒灵山神不甘的怒吼着,“区区人类竟然敢与我等神明对抗,何等狂妄!”   “哈?神明?”甚尔嗤笑出声:“不过是个咒灵而已。”   “咒灵正是神明,咒灵才应该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啊啊,是吗?”伏黑甚尔挑眉,然后眨眼间拉进距离,肌肉紧绷,一秒内数次蛮横的击打破坏了咒灵的大部分身体,最后一个侧旋踢,仅仅凭借肉体力量将咒灵的身体破坏的只剩下脑袋和小半截胸膛。   居高临下踩着咒灵脑袋的健硕男人扯开带有伤疤的嘴角,带着笑容,眼神却冷酷的像是注视着虫子。   “不过,事先和你强调一件事,所谓[神明],如果没办法带来福祉,那就是普通拥有力量的怪物而已,毕竟人类就是这种喜欢注重[得与失]的生物啊。”   伏黑甚尔踩着咒灵的脑袋,缓缓用力。   “没有办法带来幸福也没办法指明道路的[神明],就给我老老实实的作为怪物去死就行了。”   [神明?谁管那种东西啊。]   能读心的咒灵睁大了眼睛。   [与这种垃圾相比,我的绘理和惠大概才是神明吧。]   仅属于伏黑甚尔一个人神明。   山神思考一片空白。   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   我才是山神,我才是神才对!   但是——   我要死了……?   头部的施压让咒灵的思维前所未有的迅疾,他本能的为头部覆盖了防御的外壳拖延数秒的生存的时间,记忆像是走马灯一样快速回转。   [死]。   这还是诞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威胁。   哈、哈哈哈哈……   地面的砂石忽然移动,构成了被破坏掉四肢和大半截身体的怪物的双手。   拥有智慧和成长性的咒灵和咒术师一样,成长曲线不一定是平缓的。   具备足够的条件、些许的资质和想象力,加上小小的契机,就会发生蜕变。   [总觉得自己已经积累了足够的咒力,但却迟迟没有突破。]   特级假想咒灵山神曾经的困惑终于被解开。   他少了契机。   直到现在为止。   “领域展开——荒土山津见!”   特级假想咒灵山神的领域,在这一时刻被完成。   。   “春奈,你喜欢狗吗?”   伏黑惠用身体为女孩挡住了剧烈的风和吹过来的石子,这么低声的问道。   春奈迷茫的看着他,小小的嗯了一声。   “那太好了……对不起,又要你忍耐一下,不过玉犬会陪着你。”   玉犬白从影子里钻出来,将身体盘在女孩身边。   然后,春奈和玉犬一同沉入了影子里。   白色的巨犬温和的舔了舔女孩的脸,而上方,黑发碧眼的少年拿着武器冷静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那个特级,在最后关头完成了自己的领域。   ——无需身体接触,可以对整个领域范围内的所有存在进行分解重组,以及能够读取整个领域范围内生物的心声。   和没有赋予[术式]的生得领域不一样,领域展开需要花费大量的咒力,同时领域范围内也被施加了[术式]的概念。   并且,拥有[绝对能够打中]的特性。   对抗领域只有两个办法。   要么打破这个领域从内部逃出去,要么就是我方也同时展开领域。   只要双方同时开启领域,那么必中的效果就会相互抵消,随后就看谁的实力更胜一筹了。   但是。   伏黑甚尔脸上淌下冷汗,领域展开后咒灵的身体分解重组,周围的地形被彻底改变,石墙隔绝了他和咒灵的距离。   这家伙的术式对甚尔没用。   但是——   伏黑惠不一样。   他没有天与暴君那样强悍的肉体。   惠——!   伏黑甚尔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单手捞起自家儿子,把人抱在了怀里,用自身最强的身体作为盾。   除非是极少数的、例如两面宿傩那种无需封闭的具现化领域。   其他绝大多数的领域展开后,都是一个固定的封闭空间,范围大小会因为咒力和实力的关系受到一定限制,至少不会和先前的生得领域那样遍布整座山。   所以没有咒力和术式的伏黑甚尔在这个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带着惠脱离领域范围。   只要到达领域的边界,他的力量加上天逆鉾,要做到并不算难。   惠:“中井悠斗受到的诅咒会在第四天发作,今天是最后一天,不能撤退,那家伙要是跑掉了,我们没有把握在诅咒发作前再次找到他。”   甚尔:“领域内的术式是必中的,不率先脱离领域,死的就会是你。”   惠:“不会的,先给我停下!”   伏黑甚尔没理他。   伏黑惠只能艰难的把自己的双手从父亲过于结实的胸膛里挣脱出来,左右绕过甚尔的脖子搭着,随后看向后方。   在特级假想咒灵山神为自己在生死危机时刻颠覆局势而发出大笑之时,伏黑惠垂着细长的眼睫,双手交握在一起。   那是不属于任何一个式神的召唤手势。   “领域展开——”   黑发的少年眼睑微合,声音微沉,地上的影子流水般涌出。   “嵌合暗翳庭!” 第48章   [那个特级假想咒灵的实力远不如甚尔, 只要没了领域的必中的效果,想要获胜并不难……只要我方也展开领域。]   [哪怕我那“不完全”的领域无法直接将对方的领域击溃也没关系,和涉谷那次一样, 只要维持两个领域之间的“拔河”状态, 中和掉对方领域的必中效果就足够了。]   ……怎么可能。   能够读取心声的咒灵听到内容的第一时间是惊愕, 随后怀疑对方是不是因为猜到了自己的读心能力, 所以故意在心里误导他。   那个人类小鬼,看起来最多只有十二、三岁而已!   领域?   这个年龄,怎么可能会习得[领域展开]!?   是虚张声势!   咒灵下意识的这么想。   但这到底有什么好处?   特级假想咒灵山神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   他几乎是有些慌张的向前伸出手,试图想要先一步通过领域的术式杀死心声的主人。   但是。   因为那短暂的震撼而导致的停顿。   仅仅迟了一步的咒灵, 把原本好不容易争取回来的优势再度付之东流。   伏黑惠凝聚了咒力, 将最深处的影子一口气全部释放出来, 流水般至深至暗的黑影以不可抵挡的速度快速侵蚀着空间,将咒灵被血月笼罩的荒芜龟裂的山野领域毫不留情的吞噬殆尽,盘旋着筑成了极其宏伟的影之国度。   漆黑的飞鸟从地面的影潮跃出,在空中低鸣着飞过。   眼前的场景, 不单单让除惠以外的一人一咒灵满脸震撼, 连伏黑惠本人都被吓了一跳。   ——那并不是伏黑惠印象中的自己上辈子所掌握的不完全半封闭领域。   而是完全闭合的、要远比眼前的特级假想咒灵的领域更加强大的影世界。   荒芜的血月山野被彻底击溃。   取而代之的是影子的国度。   咒灵的声音从喉咙里一点点挤出来,满是难以置信、沙哑至极:“怎么……可……能!?”   而且你他妈居然还管这叫做“不完全”的领域?   能够在瞬间击溃我的领域的“不完全”领域!?   特级假想咒灵山神一副被谎言连篇的垃圾人类欺骗感情的模样。   在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读心术全部都是假的。   甚尔也愣愣的抱着他儿子, 动作仿佛被人按下了暂停键,微张着嘴, 却一时间完全发不出半点声音:“!!!”   而伏黑惠回过神后也睁圆了眼睛:发出了迟疑的声音:“……欸?”   甚尔和咒灵默默的把视线移动到显然也有点惊愕的黑发碧眼的少年身上。   甚尔把自家儿子放下来。   然后父子两人面面相觑。   半晌,甚尔一把扯住了对方的软乎乎的脸,用力往两边扯。   “你欸什么欸, 这不是你干的吗!?”   嘴角带着疤的成年男人用力揉搓儿子的脸, 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惠, 你这小子, 到底什么时候学会这一招的?”   13岁,惠现在才13岁!   意识到这一事实,伏黑甚尔的心跳疯狂的鼓动了起来,血流因为情绪的关系加快,四肢百骸都因此燥热。   13岁习得领域展开的术师,这意味什么?   那个五条家的神子都做不到这种事情。   不。   是放眼整个咒术界的历史都没有这样的先例。   不只是天才而已了。   是只小怪物。   我的儿子,我的小怪物。   震撼之后是忍不住想要捂着脸放声大笑的冲动——上一次让甚尔有这种想法的还是惠三岁那年觉醒了禅院家梦寐以求的祖传术式[十种影法术]的时候。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甚尔内心随后剩下的,就是在那瞬间飞快涌出、无比强烈的危机感。   这是属于我和绘理的恩惠。   甚尔在心里喃喃,眼神不自觉变的的极其危险骇人。   绝对、绝对不能被禅院家的人找到。   13岁就可以领域展开的小怪物,要是被那群贪婪的鬣狗发现的话,绝对会被盯上,然后关进肮脏又可笑的笼子里迟早被撕成碎片。   那就太让人绝望了。   绘理孵化之后,也一定会疯狂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不,我是说。”被扯住脸的伏黑惠声音有点模糊,他有些迷茫的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我本来应该只是……展开不完全的半领域才对,为什么会……”   为什么会没有半点征兆,就这样理所当然般的顺利的完成了上一世都没有掌握的完全体领域?   伏黑惠不知所措。   伏黑甚尔看着儿子的迷茫的脸,没有说话。   不管是不完全的半领域还是完成体的领域展开,都改变不了这是个13岁就能掌握领域的小怪物的事实。   只是,现在显然不是探究的好时机。   困惑放在一边不谈,现在首先要处理的是面前的诅咒。   伏黑甚尔重新掏出游云,搭在肩上,他看了一眼惠。   惠点点头。   于是。   父子俩默契的踩着脚下流淌的黑影,腿部紧绷,猛地爆发,两人一前一后的朝面前的诅咒袭去。   好奇怪。   伏黑惠几乎是无比畅快的近战着,额发被吹开,他像猫一样敏捷迅疾的移动,靠着体重去加强自己的力道。   领域的[知识]本能的刻在灵魂里。   由影子复制的无数式神接连不断的涌出,浑身缠绕着紫色电流的鵺呼啸着俯冲下来,频频撞击在咒灵的身上,不断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影子分身能够混淆视听,伏黑惠能够自由的在地面的影流内移动,难以预料的出现,父与子之间的配合在数秒内就将濒死爆发的特级咒灵再次逼迫到了极点。   然而还不止这一些。   不止这些仅仅是半领域状态就能做到的事情。   完全体的领域的影世界,还能更加的……更加的……   伏黑惠下意识的抬起双手——因为术式要靠手来发动,惠一贯保护的很好的双手相当的漂亮,纤细修长,然而此时却让咒灵感受到了难以抑制的恐惧。   地面流动的影流立即盘旋着顺着特级假想咒灵的身体蔓延,下一秒像是锁链般将人死死拘束。   操纵影流简单的像是操控自己的身体的一部分。   还能做到什么?   伏黑惠头嗡嗡作痛,他紧皱着眉,眼前出现了重影。   耳边有谁在肆意大笑着,摊开手大声说着什么。   [很好,你这样就很好!来吧,伏黑惠!让我看看你所有的一切——]   谁?想不起来……但是真是让人讨厌的声音和语气。   “玉犬。”伏黑惠忍着头疼,喃喃的喊道。   黑与白的两只玉犬从他脚边的影流中窜出——影世界的影流可以复制无数的式神,在深处陪伴在春奈身边的白玉犬被一模一样的复制体取代。   惠双手交握在一起,自己领域的能力宛如刻在灵魂深处一样熟悉。   “[浑]。”   随着话音落下。   黑与白的玉犬化作漆黑的影流,盘旋着融合在一起,渐渐形成了新的模样。   体型肉眼可见的扩大,光滑柔顺的皮毛也变为黑白两色,爪牙更加结实锋锐,额头的咒纹融合了黑白玉犬特征,变为完整的红色的新纹路。   那是[玉犬·浑]。   上一世,在白玉犬被破坏后,黑玉犬继承其力量和术式后变化的模样。   实力翻了数倍的玉犬浑那足以撕碎特级诅咒的爪牙轻而易举的破坏了被影子束缚、完全动弹不得的假想咒灵的躯干。   在伏黑惠的配合下,从影子里唐突出现在咒灵后方的甚尔拿着手中的游云,以锐不可当高屋建瓴之势挥下,靠着肉体纯粹的蛮横力量,残影般的速度无数次的扫去。   领域展开后二十秒。   以压倒性的实力结束了战斗。   “回来吧,玉犬。”   咒力大量消耗的伏黑惠喘息着、不安的开口,直到[玉犬·浑]的身体化为漆黑的影子跌落,额间有着方向相反三角咒纹的黑犬与白犬重新出现,亲昵的发出呜呜声绕着自己的小主人打转之后,伏黑惠才松了口气。   他半蹲下来,用力的伸手抱住了两只大狗狗。   伏黑惠完全体的领域[嵌合暗翳庭],式神拥有随意融合的特性。   让不同的式神进行短暂的融合,将力量集中术式交融,衍生出新的、无比强大的姿态去战斗。   然后在战斗结束后,顺着主人的命令重新分离。   伏黑惠视为家庭一份子的式神们,不再需要死亡。   。   日本三月中旬,六点左右开始太阳便开始徐徐下降至地平线,这座山也因此被夕阳垂暮的金光笼罩着。   领域解除后,伏黑父子从领域当中返回到现实当中,惠几乎是跌坐在地上,撑着身体喘息。   好——累!!   完全体的领域展开与不完全状态的消耗量,简直是天差地别。   对体力和咒力的消耗大了好多。   不过。   至少委托顺利的完成了。   现在差不多晚上六点,还不到晚上,咒灵已经被祓除,中井家儿子的诅咒应该也解除了。   中井春奈也没有死,虽然伤势很重,但两个孩子至少都活着。   ……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奇迹。   能够全部都从特级咒灵手下活下来。   真是太好了。   伏黑惠想,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双手放在自己的影子上,中井春奈的身体上浮,最后平躺在地上。   春奈意识很模糊,她努力的睁着眼,但眉头不自觉的紧皱,呼吸也很急促。   “啧啧,真是凄惨的状况……”   甚尔蹲到惠身边,挑眉看着小姑娘的状态。   他伸手探了探对方额头的体温。   高热。   加上身上大大小小以及有点感染发炎的伤口,以及惨不忍睹的浮肿扭曲的双腿。   “再不送到医院的话,就算好不容易从咒灵手里活下来,大概也要完蛋了。”   “那我们快点走。”   “那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   “什么?”   伏黑甚尔点开手机地图,给他儿子看。   “我从刚刚就很在意了,从这里看太阳日落的方位和原本想象的位置不一样,所以就稍微查了一下……结果,我们现在的位置,离中井家和市区都很远。”   “欸?”   “似乎是那个咒灵领域缩小之后,把在范围内的我们带到了这座山的另一个面,这边的山麓平地……已经是这座山的背面了吧?”   伏黑惠的表情都呆愣了起来。   “真的假的?”   “真的,而且我们没有交通工具。”甚尔说,“走出去花费的时间很长。”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死寂。   中井春奈需要治疗,但是他们现在没法将人以最快的速度送往医院。   可恶……这是什么恶劣的玩笑。   那个该死的咒灵,死了都不让人安生。   但似乎天无绝人之路——伏黑父子两人都敏锐的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声响。   是车!   他们面面相觑了一眼。   有车的话,说明附近至少有住宅。   这片树林不远处被开辟了一条小道,一辆看上去就相当高级的轿车张扬的驶过。   伏黑惠上前出声求助,原本担心对方不会停车、做好硬抢准备的他庆幸的看着副驾驶的车窗落下。   “嗯?你们是谁?这边是赤司家的私人土地吧?”   按照拜访函的时间,本打算于今晚前往赤司家别墅用晚餐的迹部景吾指尖微搭着脸,满脸质疑的看着面前的两人……还有个状态很糟糕的小姑娘。   说实话。   如果不是拦车的少年看起来比自己还小,身上也灰扑扑的,看起来相当疲倦。   就凭他后面那个看起来相当危险不好惹的肌肉壮汉抱着伤痕累累的女孩的画面,迹部景吾都会不由自主的怀疑自己是不是遇见了什么犯罪现场。 第49章   ……赤司家的私人土地?   听到熟悉的姓氏, 伏黑惠顿了顿,面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   被询问身份和来意的时候,伏黑惠当然也不会全部都实话实说, 至少和诅咒相关的部分要隐瞒。   ——除非必要, 没有咒术师会把自己的工作内容告知普通人。   毕竟大部分时候都不会被相信。   伏黑惠原本还在纠结要怎么解释,但在听到赤司的姓氏之后, 他下意识回想起先前赤司发给自己的合宿地址——同样是在轻井泽地区, 不过位置与中井家差的有点远, 所以伏黑惠当时仅是感叹过事情的巧合性, 并未太过将此放在心上。   直到现在为止。   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了脚下这片土地的权属人,隐约意识到这附近可能是哪里的伏黑惠,心下不由自主的安定了几分。   “忽然拦下你们非常抱歉,我和我的父亲是收到友人的邀请,所以到这边来拜访的, 但是中途听到了小孩子的声音,所以不由顺着声音过去看了看情况,结果就发现了这孩子。”   黑发碧眼的少年很冷静的垂着细长的眼睫,将双手摊开在两侧, 露出掌心, 表明自己没有任何恶意。   随后稍微停顿了一秒,他在心里简单的总结了一下语言, 不给对方质疑的机会, 继续开口, 将重点移到春奈身上:   “她在树林里倒下了,我们发现的时候状态就已经非常糟糕, 伤势很重, 而且还在高烧状态, 如果不及时治疗的话,大概会有生命危险,但是我们查了手机导航,从这里到医院很远。”   伏黑惠一边说一边不留痕迹的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轿车,虽然他对车没什么研究,但也能看得出价格不菲。   加上对方似乎和赤司有什么联系……考虑赤司家的地位,以及眼前拉下车窗的紫灰发少年身上那件不论款式还是材质都很高档的西装,初步推测对方应该也是上流社会的富家子弟。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问一下你们是否能够载我们一程,将这孩子送到医院去。”   洞察力极强的伏黑惠脑子里快速分析,声音也没有半点停顿,他缓慢的继续说着,把最重要的目的说了出来。   迹部景吾目光在那个显然状态确实很不好的女孩身上停顿了一会,眉头忍不住紧皱。   虽然他对面前那个黑发碧眼的少年的说辞还有些质疑,但那个女孩的状况的确肉眼可见的糟糕,他无法视而不见。   后座的忍足侑士闻言似乎对着迹部说了什么,不久后他把车门打开,下车时用身体挡住了车门的状况,避免让车内唯一的女孩子露出来。   出身大阪医学世家的忍足推了推眼镜,“家父是医生,我从小耳濡目染,懂一些医学知识,能先让我看一看那孩子的状况吗?”   伏黑惠点头。   天生就很喜欢小孩子的忍足侑士忧心忡忡的迈步朝女孩走去,但直到他站在了伏黑甚尔面前,才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这家伙……好高也好壮。   阴影笼罩着,光是站在面前都能感受到强烈的压迫感。   尤其是眼神。   简直和刚刚狩猎完的野兽一样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神。   忍足很努力才稳住心态。   他检查了一遍女孩的状况,越看越惊心,他脸上滑下冷汗,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扭头大声喊道:   “迹部,麻烦你联系赤司商量一下,他那边应该有家庭医生和医疗设备在,如果可以的话,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这孩子要马上降温,身上的伤口也要先进行紧急处理,不然的话……从这里到最近的医院至少也要一个多钟,这孩子的状态不一定能撑到那个时候!”   闻言,迹部没有犹豫,立即拿出了手机。   。   因为山林间小道不方便开加长型的豪车,加上原本预计的人数也没有那么多,因此迹部只让司机开了一辆五座的轿车,在车内已经坐了四个人的前提下,只能勉强在后排载上体型纤细的伏黑惠和小小的女孩。   甚尔要自己步行过去。   这是伏黑惠提议的,一点也不给他爸考虑的机会。   毕竟如果是懂医的人,很明显就能看出春奈身上的伤口绝非是一句意外能够解释的。   而刚刚打完一架的甚尔看起来相当危险又不好惹,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其他的事情,不由的产生警惕。   但年幼纤细的伏黑惠就不一样了。   因此哪怕甚尔不爽的臭着一张脸,伏黑惠也不给他发言的机会。   “待会我会打开手机的位置共享,你自己跟过来。”在沟通好之后,惠从甚尔怀里把春奈接过,这么说道。   就在伏黑惠抱着春奈往车那边走时,在后车座的津美纪率先从里面把车门拉开。   津美纪是榊太郎的继女,加上曾经也赤司见过数次,因此这回也跟着一起来拜访了。   穿着长裙的她披着长发,在外面的交谈结束之后,立即把位置让出,打算率先让抱着病患的伏黑惠上去。   伏黑惠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和面前的少女对上了视线。   他绿色的眼睛缓缓睁大,足足顿了三秒。   “你先带着这孩子上车吧,请小心一点。”   津美纪轻声的说道,满脸担忧,正如惠遥远的记忆当中那样温柔。   为什么……   津美纪会在这里……?   伏黑惠意识陷入短暂的空白,他好不容易回过神,移开了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的“嗯”了一声。   然后抱着春奈,小心翼翼的坐进车内。   惠坐进去后,身旁紧挨着的是忍足,津美纪坐在另一侧窗边,春奈的身体平躺在两位男性的腿上。   车很快就再次发动。   “别担心,赤司家的别墅在前面不远,那边有很出色的家庭医生,医疗设备也很齐全,这孩子会得到很好的帮助,等医生说没问题之后,我们会再让人帮忙把这孩子送到医院里。”   津美纪稍稍弯腰,主动和坐在另一侧的黑发少年搭话。   不知道为什么,在见到伏黑惠那一瞬间,津美纪就一直无法移开自己注意力。   甚至在忍足出去进行交谈的时候,她都是睁着眼,透过贴有防窥膜的车窗,微微歪着头一动不动的盯着伏黑惠看。   “嗯……谢谢。”   “对了,你不是要开手机定位吗?”津美纪提醒:“那位先生是你的父亲吧?他会担心你哦”   “嗯……”   上了车就一直干巴巴应声的伏黑惠掏出手机,把自己的位置实时共享给甚尔。   “我是榊津美纪。”长发的少女稍稍拽住了自己的长裙,自我介绍着,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急切:“你呢?叫什么名字?”   忍足侑士都不由的多看津美纪几眼。   伏黑惠稍稍抿住下唇。   他原本没打算和津美纪再相见的。   为什么津美纪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知道,脑子都被突发事件扰的有点乱。   但在津美纪出声询问的时候,他还是下意识的回答了:   “伏黑。”黑发碧眼的少年垂着眼睑说:“伏黑惠。”   “伏黑……惠。”   津美纪愣了愣,她重复喃喃着。   伏黑?惠?   。   伏黑惠先前的说辞有很多漏洞,上车之后也不可避免的被询问。   “这边是私人土地,这附近要么是赤司家的,就是我迹部家的,没有其他人住,你说你是收到友人的邀请,所以到这边来拜访……”   迹部景吾扭头看了伏黑一眼,“也就是说,你是赤司的朋友?”   “嗯。”   伏黑惠点头,他一点都不慌,毕竟他的确收到了赤司的邀请。   哪怕没有收到邀请,他也相信赤司征十郎会替他掩饰。   惠还补充:“我是帝光的学生,赤司征十郎在春假前有邀请我过来。”   能够指明帝光和赤司征十郎的名字,迹部勉强信了一点。   但可疑之处到底太多了。   伏黑父子两人身上没有装随身物品的包,身边也没有交通工具。   说是赤司的朋友,收到邀请过来,但却似乎并不清楚赤司家的位置,赤司不像是会把客人晾在外面不管的性格。   但对方似乎执意有所隐瞒,迹部聊过几句之后也不再继续询问,反正等到了赤司那边,事情到底是怎样,总能得到解释。   从相遇的地方抵达赤司家的别墅只花了不到十分钟。   在接到电话后,赤司征十郎就立即让佣人准备好了担架,高薪聘请的家庭医生也已经在门口等候。   等车从路口开过来稳稳停下,赤司毫不犹豫的快步走来。   “伏黑!”   他皱着眉看着从后座抱着女孩出来的少年,微微睁大了眼睛,张了张嘴想要问什么,但又顾及到周围的人,只能将原本打算问的话语咽下,换上一句担忧的询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抱歉,赤司,麻烦你赶紧让人看一下这孩子。”   赤司点点头,他摆摆手让佣人把女孩送到医疗室内,但随后却又死死的抓住了伏黑惠的手腕。   “那孩子会得到很好的治疗,赤司家的医生水平不会差到哪里去。”赤发赤眼的少年凝视着面前的伏黑惠,他似乎更关心别的事情:“还有你呢?你身上有没有伤?”   伏黑惠摇头。   “不行,我待会让人也给你检查一下身体。”   “我真的没事……”   赤司皱着眉观察。   他注意到伏黑惠脸颊上有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擦伤。   于是赤司毫不犹豫的扭头让佣人把这家伙也拉进去。   直到伏黑惠老老实实被请进去,赤司才呼出一口气,和他今晚的客人迹部景吾面对面对话。   。   站在后方等着两位大少爷交谈的忍足侑士漫不经心的环视着四周,他忽然注意到了身旁的津美纪有点不寻常的状态。   他们冰帝网球部的经理,从来都对恋爱没有任何兴趣的高岭之花,此时紧紧盯着伏黑惠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忍足不由小心翼翼的戳了戳对方的肩膀,在她茫然的抬起头看过来的时候,弯下腰压低嗓音小声说道:“津美纪,你该不会是……”   “什么?”   “你该不会是对那小子一见钟情了吧……?”   津美纪愣住了,好半晌才回过神。   她立即故作严肃的板着脸:“忍足君,平时请少看一点爱情小说吧!异性之间的关注并不是只有爱情而已啊。”   “因为你是津美纪嘛,从没见过你对哪一个男性给予那么多的注意力,我会感到好奇也不奇怪吧。”   忍足耸耸肩,结果一低头又发现津美纪有些失神的看着伏黑惠离开的方向。   原本调侃意味更多的他顿时再度犹疑了起来:“真的不是吗?”   “不是的,我只是……”   津美纪摇摇头,这么说着,眼睑却微垂了下来,她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表现有点奇怪。   但是没办法。   她总是不由自主的会注意那个叫做“惠”的孩子。   “我只是,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很在意他。”   津美纪说,“不是你脑子里想的一见钟情啦,只是很单纯的放心不下,硬要说的话……”   她顿了顿。   “我总觉得我认识他,而且很熟悉。”   非常的熟悉。   几乎是熟悉到让她不由自主的注视着那孩子,为对方担心。 第50章   迹部景吾在先前的电话里, 并未提及到伏黑惠的姓名。   他只是在听到伏黑惠[收到友人的邀请]的说辞之后,作为附近唯二住户之一的他稍微在电话里头形容了一下伏黑父子两人的外貌特征,不着痕迹的提醒了一下那俩人的行迹和说辞上的可疑, 暗示赤司如果没有印象的话, 最好让安保人员警惕一些。   随后重点在于讲述那个女孩子的状况。   “我知道了,迹部君,麻烦你把他们都带回来吧, 我会让医生做好准备。”   赤司征十郎根据非常简短的信息, 在极短的时间内推测出了迹部口中那俩人的身份,毕竟黑发绿眼体型和气质都相差极大的父子,他所认识的也就那两个。   但因为不确定情况的细节,为了避免自己给可能是伏黑惠的人带来麻烦,赤司思考片刻后,选择用模棱两可的语气回答。   直到在看到伏黑惠本人, 他才不由的庆幸自己刚刚的决定。虽然不知道伏黑惠为什么会在这附近, 但看着对方略显疲倦的神情和怀里小心翼翼抱着的女孩, 他大概也能猜到对方不久前在干嘛,这孩子的伤势来源也有了推测。   几乎是立即就匆匆上前,不动声色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赤司征十郎强制性让佣人把伏黑惠一同带进医务室检查一下身体状况。   随后他看向迹部景吾。   “欢迎你们来做客,也非常感谢你将伏黑君送过来。”   赤司礼貌的开口道谢,微微欠身, 第一句话就率先把伏黑惠的身份落实下来,直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选择将伏黑惠严严实实的护在自己身后。   “所以, 你确实和那个人认识?”迹部挑眉。   “嗯, 伏黑君是我的朋友, 是我邀请他来我这边度假的,没想到他会在来的路上捡到一个小孩子。”赤司带着礼貌性的笑容回答,“伏黑君的性格一向是这样,总是没办法对这种事视而不见。”   作为三大财阀的未来继承人,双方都能理解彼此交谈中的潜台词和意思。   ——哪怕对方的行踪和表现很可疑,但赤司征十郎依旧要护着伏黑惠。   维护的意味明显至极。   不,赤司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家伙。   迹部思索了一番,纠正了自己的想法。   因此准确来说,赤司应该是知道一些别的消息,但是他不能说出来,尽管不清楚这件事的详情,但在清楚那个消息的前提下,他非常信任那个叫做伏黑惠的家伙。   “那个女孩的伤不是意外造成的。”   虽然相信赤司征十郎看人的眼光,但介于那个女孩的状态实在是太触目惊心,医学世家出身的忍足都嘀咕过像是被虐待出来的,因此迹部不得不提醒。   “我知道了,我会加强安保的,但至于那孩子的伤势来源……我们不是侦探,这种事情就交给警视厅调查吧,总之那孩子现在已经安全了,等她醒过来,事情也会真相大白。”   赤司这么回答。   但确实也没有错。   迹部最终也没再纠结这回事。   “对了。”赤司在把人带进室内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顺带补充的问了一句:“你有联系警视厅吗?”   “一早就联系了。”迹部回答。   “是吗,我知道了。”赤司点头。   联系医院救护车不在他们考虑范围。   毕竟这种偏远面积又广的私人土地,救护车一个来回的时间,还不如他们自己开车送比较快。   更何况,住在那么偏的地方,不管是赤司家还是迹部家,都有着非常完善且最顶尖的医疗设备,但凡来这小住一段时间,都少不了有名医在场。   至少把那孩子糟糕至极的身体状态稳定下来之后,再把人送到医院去比较稳当。   。   赤司在将客人带进室内后,让管家招待一会,自己则是匆匆先去看了一眼伏黑惠。   伏黑惠脸上、手臂还有脖子一些细微擦伤处都抹了药,他此时正坐在医务室休息区,安静的在等医生给春奈处理伤口。   赤司看向医生助理:“伏黑他没什么问题吧?”   “是,伏黑先生身上只是有一点擦伤,已经上过药了”   “那个女孩呢?”   “状态不是很好,加藤医生说照了X光,发现那孩子全身存在多处骨裂,身上还有大面积淤青和严重的皮肤破损,而且似乎以这种状态拖延了至少一天时间以上,此外手臂还有长达十厘米左右的割伤……这道伤口处理的似乎比较及时,没有太过恶化。”   助理说着顿了顿:   “但尽管如此,其他部位的伤口还是感染了,这些伤至少被耽搁了一天时间以上,现在她处于高烧状态,加藤医生在给她紧急清创和输液,我们药品室储备没什么问题,只是……”   赤司问:“只是什么?”   “加藤医生说那孩子存在肌肉溶解症,建议做一次血液透析,所以他希望能在那孩子伤口清创、体温降下来之后,尽快将人送往正规医院处理。”   赤司征十郎点头:“我知道了,你去和管家说一声,让他安排一辆车,把必要的设备也带上,等加藤医生紧急处理完伤口之后立刻派司机将人送往医院。”   “是。”助理匆匆离开。   留下赤司和伏黑惠在室内。   赤发赤眼的少年迈步坐到惠身边,微微侧过脸看着他:   “迹部君有报警,最近的警视厅到这里的话,大概还有四十多分钟左右就能到了……那孩子是你这次工作里救下来的吧?”   性格温和有礼的赤司家大少爷显然还记得放假前伏黑惠说过的话,他神情认真:“跟我说明一下情况,我待会帮你解决这件事。”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比起这种话,我倒是更希望你能早点联系我。”赤司头疼的呼出一口气,“既然你这次工作地点也在轻井泽,伏黑君,你不妨提前和我说一声。”   “因为位置有点远,大概是在这座山另一面,所以当初没想到这件事。”伏黑小声的解释,“这次会突然到这边,也是咒灵的缘故……”   伏黑惠顺带将这次事件的起因简单的给赤司说了一遍,略过了战斗的部分,三两句话把他们会出现这里的原因也说明清楚。   “……也就是说,那个叫做中井春奈的孩子和她兄长惹上了怪物,他们的父母请了你们父子来帮忙祓除诅咒,接着在救援那孩子的时候,你们被那个咒灵死前的特殊能力送到了这个地方?”   “嗯。”   ……中间省略的太多了啊!   赤司在心里想。   虽然好像听起来好像简单,但绝对没有表面那么轻松。   但他也明白伏黑惠是不想让他和诅咒的事情牵扯太多。   毕竟普通人知道的越多,也只会因为恐惧而产生诅咒而已,所谓不知者无畏,某些事情知道的太详细,反而没有好处。   深刻理解那个世界的危险性和伏黑惠冷淡下的善意,赤司征十郎只能相当无奈的顺着对方的意思闭上嘴,不再过多追问。   [……我几乎没见过能够寿终正寝的咒术师,绝大多数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就死去了……你要记住,不要和他们有太深的交集。]   赤司的父亲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不由的再次在耳边响起。   越和伏黑惠相处,赤司征十郎就越能明白父亲的苦心。   ——可以是直白的雇佣关系,却最好不要太过交心。   毕竟拥有一个咒术师友人,对普通人来说实在是太过胆战心惊了。   不过现在也没办法再后悔了。   感情这种事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不管怎么说,欢迎你平安无事的回来,伏黑君。”   “……谢谢。”   “说起来。”赤司忽然想起了什么,他站起身,微弯起眼眉,朝惠伸出手,“你的上一份工作已经结束了吧?”   伏黑惠不明所以的把手放在对方伸过来的掌心,“嗯,应该算是结束了吧……等春奈平安回到父母身边之后。”   “那么按照我们之前说约好的事,我现在才是你的老板。”   赤司把对方的手握紧,用力将人拉了起来。   “那听好了,这是第一个命令——去好好洗一个热水澡,晚饭时间在七点半,离现在还有一段时间,你可以先好好休息一下,房间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走吧,我带你过去。”   “但是春奈……”   “春奈需要休息,你也需要。”赤司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你已经把最难的事情解决了,剩下的就让我来解决……你带了换洗的衣物吗?”   “嗯。”伏黑惠被拉着往前走,下意识的回答:“放在影子里了。”   。   当伏黑甚尔跟着定位走过来的时候,伏黑惠刚刚被赤司赶进房间浴室。   等伏黑惠洗完澡出来,甚尔已经被招待进来,此时没有半点自觉的盘腿坐在房间干干净净的床上,开着电视,身旁的床头柜还放着一叠下酒菜以及高档红酒——他和管家要来的。   伏黑惠:“……”   头发还在滴着水的伏黑惠额头迸起青筋:“拜托你自觉一点,不要穿着沾满灰尘、诅咒的血、满是臭汗味的衣服躺在床上啊!”   “有什么关系。”甚尔耸肩:“这种大少爷的豪宅,你说一声他们就会给你换床单……还有诅咒的血已经消失干净了。”   诅咒的血液会随着诅咒的死亡消失的一干二净。   但曾经沾上也算是沾上。   伏黑惠嘁了一声,拿毛巾把头发擦干。   “说起来,惠,你没说过你和那个赤司家的小少爷关系那么好啊。”   “我也没必要什么事情都和你说清楚吧?”   “叛逆期吗?”   “这是个人正常隐私。”伏黑惠扭头,“还有,这次工作结束之后,你自己先回去吧。”   “为什么?”   “我之前不是说过我和学校的朋友有约吗?”伏黑惠解释,“就是赤司君的邀请。”   他把赤司征十郎想要雇佣来当篮球部合宿时的体能训练指导的事情说了出来。   “什么嘛……原来你之前说的有约,不是要和小女朋友约会的意思啊。”甚尔语气失望。   “我早就说过不是了啊!”   伏黑甚尔撑着脸看着儿子气呼呼的表情,带着疤的嘴角上扬了些许,没有再接话。   训练指导?   那个赤司家的小少爷有钱有权有势,要什么出色的训练指导请不到?   惠的眼力确实不错,但篮球的训练和战斗的训练可完全不一样,在这类体育运动上,惠是个十足的外行。   远不如专业人士。   ……那个小少爷只是找了个借口带惠出来度假而已。   伏黑甚尔打了个哈欠,伸懒腰,大大咧咧的霸占了床,躺在了上面。   看不到诅咒的普通人朋友吗?   啊,也应该不能简单用普通人来形容。   毕竟是个超级有钱的小少爷。   。   警视厅接到报案之后,就立即派了人赶过来,于四十分钟后抵达。   赤司和伏黑父子提前组织了说法,在做完简单的记录之后,警佐核对了女孩的身份,结果发现是失踪了两天多的中井春奈。在女孩还未苏醒、他们也没能在附近找到其他线索的前提下,警视厅决定先联系女孩的父母。   早就发了信息和春奈的照片给中井夫人的甚尔没参合进去。   他只是在春奈体温渐渐下降,状态也平稳之后,主动提议陪对方去医院。   惠满脸不信任:“……你没问题吗?”   “反正到医院等她父母过来就行了吧?刚好让他们把委托金结算清楚。”   甚尔站起身,揉了一把惠的脑袋,说道:“而且我没兴趣留在这种没有赌场的地方,刚好蹭车下去,你的话就留在这吧,省的两头跑。”   赤司家贡献了一辆高档轿车出来。   正在输液的春奈被小心翼翼的平放在后排,盖着薄薄的被子,赤司家雇佣的加藤医生坐在春奈旁边,实时关注女孩的状况。   而甚尔则是坐在副驾驶,司机负责开车,警车则是一路跟在后面。   轿车沿着公路,以6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开出去了半小时。   “……那个。”   后排的医生忽然开口,他迟疑不定摇下车窗,指着窗外远处的树林,“你们看,那边是不是……着火了?”   伏黑甚尔看了过去。   远处的树林内,一团显眼的火光在内部熊熊燃烧着,并且不断的朝附近扩散,在夜幕当中显眼至极。   甚尔猛地瞪大了眼睛。   ……等等,那个方向是!   “停车!!”   伏黑甚尔神情狰狞的看向了身旁的司机,厉声喝道。 第51章   半小时前。   。   大约晚上七点。   伏黑惠在门口目送甚尔跟着送春奈到医院的轿车离开、警车也紧随其后, 赤司家的别墅恢复了原本应有的平静和秩序。   而伏黑父子这次的委托,到此也已经正式结束。   春奈会得到很好的治疗,悠斗也会苏醒, 中井家的夫妻不会失去任何一个孩子。   完美的喜剧收场。   理论上应是如此。   至少现在,惠的心情很放松。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甚尔会不会趁他不在, 悄悄的拿着报酬花光。   不, 怎么说报酬都有一亿三千万, 大概可能会更多。   甚尔那家伙总不可能在短短不到十天就败了个干……净?   伏黑惠可疑的沉默了一会。   ……想想那个混账的作风,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惠顿时危机感爆棚, 按照中井夫人表现出来的性格,她会当场结算报酬的可能性很高,这也就是说, 除了发布悬赏时在黑市那边的押金会被敬业的中介人孔时雨平均分到父子俩的卡账号里,剩余的全部尾款都会落到甚尔手中。   那家伙还在刚刚发表了混蛋本质毕露的宣言——说什么要去赌场玩个痛快。   众所周知, 就凭伏黑甚尔的赌运,玩个痛快基本和拿钱打水漂划上等号。   手机不在身上, 伏黑惠刚想回到房间给甚尔发(威胁)短信,让他待会老实点把属于自己那部分报酬打过来, 却不巧刚好撞见了在附近多功能体育馆训练回来的帝光篮球部成员。   因为今晚有客人,晚餐时间延迟到了七点半, 因此帝光篮球部毫不意外的被加训了,直到现在才赶回来。此外,由于体育馆隔音效果极好, 所以他们对刚刚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哦!这不是伏黑吗?”   一身臭汗的青峰大辉老远就看到了伏黑惠,他立即大大咧咧的抬手打招呼, 似乎自从在体育祭里接连在被看起来纤细又小只的伏黑惠碾压, 这个篮球笨蛋平日就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平时在学校见到也会过来搭话。   主要原因是对伏黑惠的校园传说感到好奇,随后在闲聊时针对他体能那么好为什么没参加体育类社团表达了惋惜。   伏黑惠不是很擅长应付这种性格的人。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赤司说今晚有客人来,指的是你吗?”   “不是,客人现在和赤司君在会客厅。”伏黑惠摇头。   “伏黑少爷是征十郎少爷邀请来的训练指导,负责制定训练表和督促各位训练,他本来应该是和你们同一天过来,不过似乎因为个人原因,稍微耽搁了一会,直到今天晚上才到。”   管家上前,弯腰行礼,替伏黑惠说明了情况。   随后,他将饭点安排说明清楚,然后发自内心的建议这群刚刚训练完满身臭汗的青少年们赶紧先回房间洗个澡。   毕竟总不能让迹部家的大少爷、榊家的大小姐以及医学世家出身的忍足先生与这群满身汗味家伙们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用餐。   “训练指导?伏黑吗?”青峰挠了挠脸,“真的假的,啊,不过既然是那个赤司说的,那应该有他的考虑吧?总之,这段时间多多指教。”   赤司在这个小队里的威望显然不低。   虽然他找了个同级生作为队伍的训练指导,但也没有人对此有异议。   连队伍里最大的刺头灰崎祥吾都安静如鸡——其他人还很奇怪,知道一些详情的虹村队长小声的解释这家伙曾经跟着学校的不良凑热闹,脑子发热去单挑伏黑惠,结果被揍趴下了。   鼻青脸肿,偏偏对方毫发无损,一副手下留情的模样。   侮辱性极强。   除了目睹过更夸张场面的黑子哲也,其他人一脸震撼的看向了体型纤细的伏黑惠。   又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向了灰崎祥吾。   灰崎祥吾炸了:“你们看个屁啊,这家伙虽然小小一只还长着一张比女人还好看的脸,但认真起来的时候简直就是恶鬼!掉以轻心的话,之后训练你们就等着死吧。”   伏黑惠抬眸看了他一眼。   这个帝光有名的刺头立即身体僵硬,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全身每块骨头都在痛。   妈的,我当初脑子到底哪里有问题,连续找人单挑了一星期?   全身上下就没有还没被揍过的地方,而且每次都是五秒内秒杀。   灰崎祥吾咽了咽唾沫,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表情有点扭曲。   ……看来心理阴影很重。   其他人心里嘀咕。   虹村队长倒是很高兴又有人能够看住他们部门的问题儿,他和经理桃井五月都已经被赤司打过招呼,因此在第一时间进行了自我介绍。   桃井五月更是上前一步,把包里的文件夹拿了出来:“这是这几天初步安排的训练计划表,伏黑君可以先看一下,另外我房间里还有队员的身体数据资料,待会可以拿给你,如果方便的话,十分钟后能到书房那边见面吗?赤司君让我给你讲一下篮球部的现状。”   伏黑惠自然没什么不可以。   桃井五月和伏黑惠在二楼书房,就着篮球部训练表和个人信息进行解释说明的时候。   楼下会客厅。   一直无法集中注意力、总是不自觉去寻找伏黑惠身影的津美纪找了个借口从会客厅退了出来。   她去洗手间洗了把脸,随后和端着茶水打算往二楼书房走的管家相遇。   “晚上好,榊大小姐。”   “晚上好。”津美纪礼貌的回礼,看向了托盘上了两份茶具,“您这是……”   “伏黑少爷和桃井小姐在书房,似乎是在讨论篮球部的事情,我想要送一些茶水过去。”   “!”津美纪一顿,她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开口说道:“那让我去吧!”   “可是……”   “迹部君他们聊的正在头上,我想我或许应该让他们独处一会,书房对我来说应该会是个不错的选择。”   津美纪接过管家手里的托盘,语气温和。   实际上,迹部景吾和赤司征十郎之间并没有太多正经事情要谈,毕竟两人都是未成年,一个十五岁,一个才十三岁,家族生意还不需要他们俩操心。   此次拜访的目的,也仅仅是因为作为两家的继承人需要在明面上保持一个良好的交流关系,不能落下话柄而已。   谈话的内容也没有想象中高深,两位大少爷的话题相当随意。   要么是一边下将棋一边谈学生会的事项,要么就去聊社团的集训。   稍微年长两岁、已经是冰帝学生会长的迹部景吾能够给赤司提供一些新的理念,甚至作为社团的管理者,两人在这方面也有共同话题,像是全国大赛的名词或者训练的进度——虽然网球和篮球之间有隔阂,但一些体能训练倒是互通的,偶尔分享一些有效的训练计划,对他们双方来说都很不错。   津美纪如果想要插话的话,绝对能够完美融入,毕竟作为网球部经理和榊家大小姐,她对这些事情并不算陌生。   只是因为没办法集中注意力,所以才会游离在谈话之外罢了。   。   在津美纪敲了敲书房的门,出声询问是否能进来的时候,伏黑惠就僵住了。   桃井五月很开朗的说了请进。   津美纪把茶水放下,两位女性寒暄了几句之后,她温和的询问自己是否能够坐下。   两人自然不会拒绝——桃井是不会拒绝,伏黑惠则是无法拒绝。   惠被津美纪搭话了数次。   他表现的很冷淡——或者说因为完全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因此只能做出最简单的回答。   谈话气氛僵硬的让人咂舌。   桃井五月都感到奇怪,因为从刚刚她和伏黑惠的相处来看,这个人的性格其实并没有那么冷淡和寡言。   为什么突然之间变成这样?   最后连桃井都坐立不安起来了。   这样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津美纪在恍惚间不经意的脱口说出了一句话。   “惠你……在学校过得怎么样呢?你和赤司君是朋友吧?你也是篮球部的吗?”   那是非常担忧的语气。   仿佛是监护人对不省心还经常惹麻烦的自家孩子的校园生活充满了忧虑。   伏黑惠都缓缓睁大了绿眼睛,为津美纪的语气感到愕然,下意识的睁圆了眼睛看了过去。   “欸?惠?”桃井五月呆呆的重复。   “啊!”津美纪回过神,她飞快的捂住嘴,神情有些茫然,“抱歉,下意识就喊了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比起伏黑,津美纪似乎更习惯对着这个少年喊出“惠”的发音。   “可能是因为我妈妈改嫁前的姓氏也是伏黑,那也是我的旧姓,所以下意识的选择了喊名字,非常抱歉,是我太失礼了。”   津美纪试图解释,但这个理由,她自己觉得没有任何说服力   因为她妈妈改嫁已经是近乎十年前的事情。   她被叫做伏黑津美纪的日子,要远远小于被叫做榊津美纪的时间。   理所当然,津美纪对伏黑这个姓氏的熟悉感,远不如榊这个姓氏。   所以这个理由她自己都不相信。   为什么呢?   为什么对[惠]这么在意?   津美纪迷茫的喃喃,但却依旧很认真的为自己对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直呼名字表示抱歉。   ——上流社会的人对礼节特别讲究和在意,直呼不熟悉的人名字,在日本这个国度是相当失礼的行为。   被继父当做亲生女儿培养,从小就接受上流社会教育的津美纪对自身失礼的行为非常在意。   “没关系!”   伏黑惠搭在双膝上的手缓缓紧握,他几乎是在津美纪道歉的一瞬间就摇头,然后低声的回复:   “……如果你的旧姓很巧也是伏黑的话,对你来说很不习惯吧,所以,喊名字也没关系。”   津美纪缓缓的眨了一下眼睛。   她不知缘由的高兴了起来。   非常的高兴。   甚至弯起了漂亮的眼眉,像是一瞬间绽放的花朵。   “那么,惠。”对方笑着说,“也请叫我津美纪吧。”   “……”   伏黑惠张了张嘴,在对方期待的眼神下,好半晌之后才喊出“津美纪”这三个字。   津美纪。   ……姐姐。   。   七点半。   晚餐时间。   管家和佣人礼貌的将各位请到了餐厅,长桌上摆满了精致又美味的食物。   作为客人的迹部、忍足、津美纪三人在餐桌上并不尴尬,毕竟大家都年龄相仿,想要找到共同话题并不难。   不管是冰帝还是帝光,都是东京首屈一指的名校,在各方面都存在竞争,例如冰帝网球部和帝光的篮球部都是他们学校最强的部门,是各自全国大赛的黑马选手,被学校赋予了重望,在这种前提下,双方能够讨论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你们也在附近集训啊……十分钟车程而已?也不算远嘛!”   “一整天都在训练,完全没有娱乐的时间!”   “说起来,附近有那么天然的树林,还有冰帝网球部的人在,难得那么巧,干脆找个时间我们两边一块来玩试胆大赛吧!分学校进行,轮流扮鬼,看哪个学校吓到的人多!”   “试胆……!为什么要玩这个?”   “青峰,你该不会怕了吧?”   “谁怕了啊!”青峰大辉大声反驳,身体却像开了震动模式一样颤抖个不停,他故作镇定的伸手搭住身旁黑子哲也的肩,“要、要、要比这个的话,我们这边可是有无敌的黑子在,吓人程度绝对第一好吗!”   “请不要这么说,我会介意的,青峰君。”总是面无表情的黑子声音平缓的说。   在知道普通人的恐惧会导致诅咒的产生之后,赤司就对试胆这种事情没有任何兴趣。   他虽然没有打断自家部员兴致勃勃的谈话,却也不想点头答应这个活动。   毕竟如果真的因为试胆导致诅咒诞生,要冒生命危险善后的还是伏黑惠。   光这一点,赤司就很不情愿了。   至于伏黑惠的话,他只是安静的吃着自己那一份晚餐。   他在白天的消耗太大了,不管是体力还是咒力都急需休息和补充,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吃完饭之后就能够好好睡上一觉。   而这样平和的晚餐氛围,被一场意外彻底打破。   所谓意外。   即是突如其来,完全没有征兆的事情。   像是天灾人祸,猝不及防。   明明上一秒还和乐融融,下一秒却被彻底颠覆。   在晚餐时间开始不到十分钟。   室外忽然窜起的可怕压迫感和庞大的咒力,让伏黑惠手里拿着的勺子猛地掉落到了盘中,发出了唐突又刺耳的声响。   “伏黑?”   赤司看了过去。   伏黑惠没有回答。   他身体颤抖着,然后猛地站起身,绿眼睛紧缩着看向窗外,神情变得相当凝重又难看。   “伏黑?怎么了?”赤司同样站了起来,有些担忧的重复问了一遍。   管家先生快步走过来,微微弯腰,询问对方是否有什么需要。   “快跑……”伏黑惠喃喃开口,视线从窗外缓缓移动到上方,“不,来不及了。”   这个程度的压迫感和咒力。   是特级!   但是怎么可能?   为什么会有第二个……   不等思考出结论。   下一刻。   赤司家的别墅被普通人肉眼看不见的东西击穿了墙壁,数只蚊鼻状紫色飞虫以极大的冲击力破坏了大半建筑,随后,飞虫本体在室内引发了巨大焰熔岩爆炸。   震耳欲聋的轰鸣混杂着建筑的坍塌声,高温的火焰将一切烧毁。   鼻尖隐约还弥漫着刺鼻的硫磺气味。   。   一般来说,同一片土地不会有两个及以上的特级咒灵。   越弱小的诅咒越喜欢群聚,只有强大的诅咒才会有领地意识,这也是为什么会有用更加危险的咒物来以毒攻毒、以此来镇压一方邪祟从而获得安定的说法。   这座山曾经被一个实力强劲的特级假象咒灵占据。   那么按照常理来说,这片区域不会拥有第二个实力强劲,至少不会比他更加强大的诅咒存在。   可这只是普遍的现象。   也就是说,这是千百年来历代咒术师们观察得出的结论,适用于99%以上的情景。   ……并不排除有那1%的特例。   诅咒是否会有感情,是否会有同伴的意识。   这种问题,身为人类的他们从来都没有去探究过。   因为没有意义。   人类和诅咒之间,往往只有生死相拼、你死我亡这一种关系。   。   “充满了弱者的臭味,但是从这座山所发现的陌生的咒力残秽的气息来看,确实指向了这里。”   别墅门口的树林边沿。   约一米四左右高,矮小、面目奇特、身上披着黄底黑斑带白色绒领的短披风,独眼咒灵带着一身危险至极的低气压,声音低哑且缓慢的说道,像脾气暴躁的老人:“山神居然会被杀了……那个蠢货,看来这个咒物也没有给他的必要了。”   特地过来送东西却惊愕的发现他们预定好的同伴被祓除的事实,脾气暴躁的特级咒灵漏瑚咧了咧嘴,露出一口黑色的牙,恶狠狠的啐了一声,火山状的脑袋顶端抛出了几只火砾虫。   他垂着眼冷酷的看着被炸毁而熊熊燃烧的建筑物,指使火砾虫朝前方再次攻击,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和彻底被破坏的建筑物前,他冷哼着自言自语:   “虽然那是个弱小的蠢货,但既然被杀掉了,还被我发现了现场的残秽……那就久违的热热身,替那个笨蛋复仇好了。”   名为漏瑚的特级咒灵一面说着一面仰头看向上方。   脸和手臂都有着烧伤的少年被式神鵺拉着,从建筑物内部猛地砸穿顶端的墙壁,在第一时间从内部快速脱离爆炸范围。   伏黑惠如临大敌的睁着绿眼睛看向下方的咒灵。   但是下一秒。   下方地面被庞大的后坐力震碎,漏瑚弯曲膝盖,腿部用力,眨眼间出现在空中伏黑惠的身后。   高温的火焰席卷到了鵺的翅膀,伏黑惠被发出了哀鸣的鵺用力的抛出,伤痕累累的式神在最后一刻俯冲而下,替主人抵挡了咒灵的一击。   “鵺——”   翻滚落地,上衣被烧毁了大半,不管是脸颊、手臂、胸膛都带着烧伤的少年喘息着抬头,在伤痕累累满身烧伤的式神被破坏之前,立即解除了术式。   但是短时间内无法再召唤鵺了。   伏黑惠从影子里抽出了长刀,脸上淌下了冷汗。   很强。   比先前那个特级假想咒灵要强上数倍。   但在两小时前刚刚和特级打过一架的伏黑惠,不管是咒力还是体力,都尚未恢复到最佳。 第52章   皮肤被灼伤的部位传来持续的刺痛。   每每移动、躲避、挥舞手中沉重的咒具, 都会让被火焰灼烧的血肉模糊的部分皲裂,造成糟糕的二次损伤。   血液从中渗出,沿着身体往下蔓延, 滴答掉落到地上。   然而没有空去处理。   但凡有一次失误……   伏黑惠急促的呼吸着,翠绿的眼眸瞳孔紧缩。   ——自己就会死!!   “反应能力倒是挺快的。”   名为漏瑚的咒灵漫不经心的睁着独眼, 他看着手持着长刀的伏黑惠,声音像是年迈但精神抖擞脾气暴躁的老者那般的,带着不快和唾弃:   “但是咒力似乎没有想象中的强,因为先前和山神战斗的时候耗尽了?但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杀死, 山神果然是个蠢货。”   漏瑚反反复复的嗤笑,气息却一次比一次更加具有压迫感。   不爽。   恼怒。   哪怕他口头上再怎么嫌弃,哪怕山神再怎么弱。   那也是他们预定的同伴。   而且具有成长性, 只要能够脱离这座山的拘束, 将自身存在的概念扩大,就能在短时间内快速强大到成为他们这种水平的特级咒灵。   但是。   他没有了成长的机会。   漏瑚嘁了一声。   他只发现了伏黑惠一个人的尚未消散的咒力残秽, 因此他理所当然的以为是惠一个人祓除了山神。   毕竟伏黑甚尔是完全零咒力的天与咒缚体质, 自然不会留下什么使用咒力的痕迹。   身为[大地]的诅咒, 漏瑚靠着这片区域并未完全消散的气息找了过来,在并不确定那名术师在哪里的前提下, 他干脆利落的对整栋建筑发动了袭击。   那名术师没有死。   漏瑚反而觉得正常,他笑了起来。   要是这么简单就被杀死,那就未免更加让人不快了。   。   气息可怕的诅咒眨眼之际出现在惠身前。   身形矮小的咒灵举手为掌,带着人毛骨悚然的滔天咒力击打在少年身上。   轰鸣声炸响!   从咒灵掌心涌出的火焰将整个人吞噬, 连带着后方的树木都化为了灰烬,地面的还带着零星的火光, 灼烧而产生的烟尘呛人口鼻。   “触感不对, 又是影子分身吗?”   漏瑚甩了甩手, 呲了呲牙,看着眼神被火炎席卷的人形化为漆黑的液体融化,目光朝四周移动地面的黑影移动,捕捉到咒力波动后,冷哼一声。   “到处乱窜的鼠辈。”   他不屑的说着,瞬间拉进距离,朝地面的影子袭去。   预测到敌人行动的伏黑惠在融入影子前放出来的式神虾蟆扒在树上,此时比漏瑚更快一步的吐出舌头,将影子里的伏黑惠捞出来。   影子封闭。   漏瑚的攻击未能奏效!   “咳、咳咳——”   被烟尘呛到因此低咳了数声,被虾蟆的舌头圈住腰拉到树上的伏黑惠痛的倒吸一口气,急促的喘息着。   他没有对火的抗性,被咒灵的火焰灼烧必然会受伤,因此大多时候必须进行躲避。   躲到影子里虽然能够暂时避开上方袭过的火焰,但作为术师本体的他如果藏在影子里,那么影子就无法完全关闭起来。   这就意味着,在这种情况下,对影子的攻击是有效的。   影子如果被咒灵注入了火焰的话……   不仅仅是在别墅被毁的那一瞬间被他塞入影子的普通人会受伤甚至死亡。   或许连藏在影子最深处的妈妈也会出事。   唯独这一点绝对不行!   妈妈,津美纪。   赤司。   还有在爆炸那一瞬间,被伏黑惠拉入了影子的其他人。   无论如何,都要让他们平安无事才行。   这个家伙是我招惹来的……   [是我的原因。]   伏黑惠勉强保下了餐厅里的人。   但是,别墅其他地方的人呢……?   他们有逃出去吗?   伏黑惠不会去猜测可能性。   因为没有意义。   现在这个危机的状况,他现在只有一个想法。   ——哪怕是死。   我也要保护好妈妈和津美纪他们。   。   伏黑惠看着被破坏的别墅,以及别墅门前被熔岩化的黑红地面。   他将剩下几乎九成的咒力都用来强化肉体用作防御,加上先前似乎因为莫名掌握了完全体领域,影法术使对影流拥有了操纵的权利,虽然难度要比在领域范围内大得多,咒力的消耗也要比召唤式神多上数倍,但伏黑惠最不缺的就是天赋和技巧。   他通过控制影流构造出自己的影子分身,让不死的影子拿着咒具进行自毁式攻击,直到被破坏后构建下一个。   数不胜数的脱兔如星云一般为伏黑惠进行掩护,其中部分个体被火焰吞噬,玉犬用爪牙在其中干扰,却因为差点被烧毁身体而被伏黑惠单方面解除了术式。   拉开距离后召唤出式神满象,喷出的大面积流水勉强冲灭咒灵的火焰、降低了空气中过高的温度。   然而也仅此而已了。   伏黑惠的咒力已经快要见底了。   满象的水流能帮上大忙,但是消耗的咒力也是相当可观。   战斗开始仅仅持续了不到三十秒。   那个咒灵还没有认真起来。   而伏黑惠已经接近力竭。   怎么办?   伏黑惠左侧额头到脸颊那一片烧伤在战斗中被二次撕裂,淌下了血,模糊了视线。   他在快速朝森林移动,竭尽全力的拉开距离,在极短的时间内思考着对策。   他的咒力已经快要耗空了。   为了不在高温下被吞噬,需要留出一部分咒力强化肉体,那么剩余的那一点量,只能供伏黑惠做出两个选择。   要么选择再构建一次影子分身,要么选择用剩余的咒力再召唤出两、三次式神。   但估计不管选哪个,对现在的局面都没有太大的作用。   这个咒灵的实力强悍的可怕。   比上一世在交流会时遇到的那个名为花御,以及涉谷遇到的那个名为陀艮的特级咒灵还要强上数倍。   怎么办?   伏黑惠再次质问自己。   甚尔已经离开了半个多小时,这边的公路都是弯弯曲曲,半小时的话应该还能在远方的公路看到这片树林的火光。   但尽管如此,哪怕甚尔第一时间察觉到异常,飙车上200km/h的速度原路返回的话,也最少需要将近十分钟。   就算抄近路,从公路闯进树林直线前进,耗时也不会低于三到五分钟。   然而现在仅仅过去一分钟不到,伏黑惠就已经被逼入死境。   他没有时间了。   但说实话,伏黑惠也不希望甚尔赶回来。   因为自己无法再次开启领域,而甚尔是术师杀手,强大,但是也有局限。   一对一正常状态下,他相信甚尔不会输,但如果对方开启领域的话……对方这种术式的特性,在必中的前提下,甚尔不一定能抵挡。   而伏黑惠几乎可以确信这个强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咒灵拥有领域。   那么,还有别的办法吗?   在察觉到那夸张的咒力气息的瞬间,伏黑惠想到的是向五条悟求助。   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但因为时间紧急,单枪匹马的伏黑惠没有同伴为他争取时间,缺乏时机并且随时面临生死危机的他无法拨打电话,只能选择趁拉开距离的那一瞬间,将自己的定位发到五条悟的号码上。   刚刚按下发送键,从后方席卷的火焰就逼迫他躲避。   手机在常人难以忍受的高温下被毁坏。   短信什么时候能看到、五条悟什么时候会过来。   伏黑惠不知道。   他只能拖延时间。   然而。   在绝对的实力差下,伏黑惠接近了极限。   “火砾虫!”   五只蚊鼻状紫色飞虫朝伏黑惠冲来。   惠反手从影子里抽出将近170cm、通体写满咒文的长枪,双手挥舞着,靠着长兵器的距离优势和极好的洞察力,在火砾虫即将靠近自己的瞬间横扫干净。   可火砾虫被破坏前爆发的刺耳噪音让伏黑惠动作僵滞了一瞬,躲避二段攻击的最佳时机被错过,伏黑惠仅仅下意识操纵影流包裹全身,全力朝后方躲避,却依旧被破坏的飞虫一瞬间的爆破炸飞。   手中的咒具掉落在地面。   被炸飞的伏黑惠被瞬间出现在眼前的咒灵补了一掌。   咒力强化的力道几乎能够把肋骨和内脏轰碎,随之而来的熔岩般炙热之火更是席卷而上。   轰!!   被影流包裹的少年被击飞近百米远,身体接连装断了好几棵树。   他最后在某个巨石上滑落了下来,包裹着的稀疏影流从他身上滑落,流水般跌落回地面,露出里面艰难保住性命、过于纤细年轻的少年。   他身上和小半张脸都布满了烧痕。   吐出了一口血,半张脸都因为脸上伤痕的二度撕裂而被带着浓郁铁锈味的红色液体覆盖。   意识空白了数秒。   已经……到极限了吗?   伏黑惠缓慢的、极其恍惚的撑起身体。   身上的烧伤也因为刚刚被击飞接连撞击在树木上开始崩裂,溢出些许血液。   从战斗到现在,仅仅过去了一分零三秒而已。   伏黑惠的手放在了地面的影子上。   他能听到影子里津美纪接近撕心裂肺的喊声。   [惠——!!]   带着哭腔,拼了命的试图朝影子上面伸手。   为什么……?   津美纪应该,只是在今天刚刚认识自己才对。   啊。   毕竟是津美纪。   那个温柔连任何人都愿意包容的善人。   这辈子拥有富裕美好的生活、本来应该平安无忧度过一生的津美纪。   他上辈子没能保护好的津美纪。   赤司征十郎的表情也很糟糕,他喊着伏黑惠的名字,然而影子外的人却无法给予任何回应。   [……我几乎没见过能够寿终正寝的咒术师,绝大多数在年纪轻轻的时候就死去了。]   [你要记住,不要和他们有太深的交集。]   父亲的话一次次回荡在耳边。   赤司征十郎握紧了拳,指甲深陷到掌心。   死?   他看着伤痕累累的少年,明明不久前对方还睁着漂亮的绿眼睛,垂着细长的眼睫,安静的看着自己。   死?   未免太早了。   伏黑惠,才13岁啊。   这个糟糕的、要13岁的孩子去战斗赴死的世界。   ……毫无道理可言。   心情沉重的可怕。   然而伏黑惠却在这种时候,忽然就笑了起来。   闷闷的笑,哪怕伤口因为胸口因为笑意的起伏而传来剧烈的疼痛也毫不在意。   最后甚至变成张扬的大笑。   血滴从他过于细长的眼睫上滴落,完好的那右半张脸上,绿眼睛没有半点阴霾。   伏黑惠看着缓缓朝自己走来的特级咒灵,用微不可闻的声音,与其说是对话、倒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   “我的术式[十种影法术]……术师会在最初修炼时得到两条玉犬,想要得到其他式神的话,就要靠自己和玉犬的力量去调伏他们,以此增加自己可以使用的式神,然后再将其他式神收为己用,直到十种式神全部调伏完毕。”[1]   “术式的公开吗?”   听力要远胜于人类的漏瑚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他慢步走来,在对方近十米左右的位置停下。   “这种时候公开术式,增强自身的力量还有什么意义?你已经没救了!这种伤势加上内脏的破损,哪怕我不杀你,用不了多久你也会死。”   伏黑惠却没有停下,将自己术式完全公开。   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从口中吐出大口的血液。   漏瑚不知道伏黑惠影子里藏着人。   如果伏黑惠死亡,影子里的一切会不复存在。   会随着术师本人的死而消散。   “抱歉啊。”   伏黑惠看着地面,扯出了歉意的笑容。   “惠?”影子里嗓子都哑了的津美纪徒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伏黑惠将用于强化肉体的咒力全部收回,剧痛和疲惫差点将他压垮,他撑住了,随后双手交叠。   “脱兔!”   雪白的兔子如暴风雪般涌出。   漏瑚抬抬手,四周树木凸起了巨大的火山状不明物,从中喷射出庞大的如同真正火山爆发般的熔岩。   脱兔被烧毁了半数。   伏黑惠趁机压低身体,从下方翻滚而过,他召唤出了式神大蛇,将他本人拉高到了高空。   惠身后。   一团极其庞大的、被影流包裹起来的球状物唐突的停留着。   最后的垂死挣扎?   漏瑚眯起眼,稍微保持了警惕。   然而伏黑惠却正是利用对方的这种心理。   他手放在影球上。   “快跑,绝对不要回头。”   伏黑惠对着身旁的影球轻声说道,“没事的,我会……杀了他的。”   “还有,抱歉。”   大蛇将影球用尾巴狠狠的抛出。   朝别墅的方向——距离这里将近百米远的地方。   影球落地,在那一瞬间消散,里面包裹的所有人都闷哼一声,在地面滚了数圈。   全员平安无事,仅仅有几个身上蹭伤了。   “惠——”   津美纪爬起来,朝树林里跑去。   被忍足拽住了。   所有人都鸦雀无声,甚至因为一直被保护在伏黑惠的影子里,全程看到了惨烈的画面而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赤、赤司,这是什么?”   黑子哲也勉强还保持着理智,他喘息着看向后方,抬手指了指。   赤司征十郎看了过去。   和他们一起被抛出来的,不仅仅是他们这群人而已。   还有一个将近三米高,庞大的、仿佛有生命似的在不断鼓动的……   卵?   。   抱歉啊。   甚尔,妈妈。   我大概……要先走一步了。   将影子里的妈妈和其他人全部丢出了百米远。   伏黑惠松了口气,解除了术式,重新落回地面。   “那是人类……?还有一个特级水平的咒胎?”   漏瑚似乎愣住了。   咒术师的影子里怎么会藏着咒胎?   伏黑惠没有回答他。   他撑着摇摇欲坠的理智,双手握拳,一上一下摆在身前。   剩余的全部咒力输入其中。   “布瑠部,由良由良……”   我不想死。   伏黑惠想。   我死了的话,甚尔那个笨蛋该怎么办呢?   还有妈妈。   妈妈还没有孵化,而他也还没有把妈妈的事情和五条老师说明。   没有老师的庇护的话,妈妈会被咒术界的人祓除掉的。   他也还没有……见到妈妈。   但是,没有办法了。   正如这个咒灵所言。   他要死了。   但至少在死之前……   伏黑惠碧色的眼眸锐利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至少要把眼前的家伙带走。   百米外的津美纪、赤司、未孵化的妈妈他们……他不能让自己死后,还给他们留下这种程度的危险。   “!!!”   危机感!   漏瑚浑身紧绷,猛地拉开了距离。   而伏黑惠身后。   小山般高大结实的式神带着压倒性的气势从影流中诞生。   其眼部两侧共有四翼、后脑附有长尾,头顶着舵状法轮。   右臂甚至附有针对咒灵特化过、具有退魔属性的八握剑,   那正是历代[十种影法术]继承者所记载的,最强式神。   ——八握剑异戒神将魔虚罗。   。   [喂,伏黑惠。]   在召唤出式神,强行将眼前的咒灵纳入攻击范围的伏黑惠闭上眼倒下。   失去意识之前。   脑海中,似乎有谁在说话。   那是让他尤为不爽的声音,带着居高临下的傲慢。   对方视线中的所有一切——不管是人类还是咒灵都毫无价值。   一举一动皆毫无人性可言。   却偏偏一直对他纠缠不休。   那是……两面宿傩。   伏黑惠意识到了对方的身份。   在意识到这一点时,似乎在一片黑暗中看到了两面四臂的存在。   对方饶有兴致的看着自己。   奇怪。   他有见过宿傩的原身吗?   不知道。   他听到对方问自己:   [你知道天玺瑞宝吗?] 第53章   铃——   脑海里两面宿傩的话音刚落下。   耳边似乎同时有玉器摇晃碰撞而发出的清鸣声响起。   天玺瑞宝。   伏黑惠听说过。   那是日本传说当中, 由十种神宝制成的神器。   沖津鏡,辺津鏡,八握剑, 活玉,死返玉,足玉,道返玉,蛇比礼,蜂比礼,品物之比礼。   由这十种神宝制造出来的神器,即名为[天玺瑞宝]。   而有趣的是, 伏黑惠的十种影法术所召唤出来的式神, 大多数都有着明显的与十种神宝相对的咒纹。   黑白玉犬额上的咒纹代表着足玉与道反玉,大蛇的咒纹是生玉, 满象的咒纹是辺津鏡, 虾蟇的咒纹是沖津鏡,而魔虚罗是八握剑……   除开身体有明显咒纹的式神,剩余的式神尽管在外表上没有明显的痕迹, 但却也难免让人怀疑其与传说的相关性。   而召唤最强式神魔虚罗所使用的“布瑠之言”, 在记载当中,恰恰是使用这十种神宝时的一种据说能够使死者复生的咒言。   也有一种说法, 指名该咒言的根本目的是[镇魂]。   但不管如何,这都只是传说而已。   传说具有一定的夸张色彩。   而伏黑惠的十种影法术所召唤的式神, 除了身上的咒纹外,并没有太过明显的与十种神宝相对应的能力——除了魔虚罗身上具有祓除恶灵效果、与传说相对应的八握剑外。   所以, 天玺瑞宝与十种影法术又有什么关系?   明明大部分式神没有与传说中十种神宝太过紧密的特质, 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这个?   伏黑惠不由的感到困惑和迷茫。   他不知道两面宿傩所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且说到底。   这是什么情况……?   记忆?梦境?还是死后的世界?   清晰记得自己在召唤魔虚罗后闭上眼倒下的伏黑惠眉头紧皱, 他睁着碧色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一片漆黑。   [你的式神……拥有一定的神性。]   又来了。   两面宿傩的声音。   伏黑惠捂着脑袋,感觉一抽一抽的痛。   隐隐约约,他似乎再度看到了那个两面四手的巨大身影。   [将术式扩张发挥到了极致,在无需破坏式神的前提下无师自通的掌握了将全部式神合为一体的方法……]   真啰嗦。   吵死了。   [布瑠之言,八握剑,还有其他式神身上的咒纹。]   [我早就该想到这一可能……将所有式神汇聚一体,将那潜藏的神性全部释放出来,你与天定下束缚,亲手将那个神器——“天玺瑞宝”的概念化为实体,从“镇魂”的作用范围扩大到了所有邪秽。]   健硕结实的上半身、甚至包括脸部都绘有漆黑的纹身、四手两面的巨大怪物发出了肆意张扬的大笑,他嘴角高高扬起,神情热切的盯着伏黑惠:   [不愧是你!]   [很好、很好!来吧,伏黑惠,现在把所有生命都燃烧殆尽!试图来祓除我,把你的所有一切都展示给我、让我更加为你着迷吧!]   让人战栗不已的庞大咒力从诅咒之王身上爆发。   这不是受肉于虎杖的两面宿傩。   而是集齐了所有的手指,完全复活后、真真正正的诅咒之王。   等一下。   那虎杖呢?   伏黑惠在混乱的快要炸开的脑袋思考,然后在两面宿傩的咒力压迫下觉得几乎无法动弹。   ——自以为无法动弹。   然而实际上。   他们双方的领域不相上下的僵滞着,以至于表面上仿佛交融起来。   宿傩满是骸骨的万死之地与伏黑惠广阔的影之世界陷入了[拔河]状态,谁也无法取得优势。   这怎么可能……?   伏黑惠震撼不已。   按照他对自己的实力的了解,怎么可能会和完全体的两面宿傩不相上下?   不,说到底。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伏黑惠捂着脑袋,无法理解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心跳在胸膛不断的鼓动着,头仿佛快要撕裂般的剧痛。   真实?还是幻境?亦或者是未来?   还是说——   他茫然的反问自己,忽然再度听到了玉器碰撞发出的清鸣声。   伏黑惠转身。   庞大的像是小山一样、站在他身后的式神安静的护着他。   右手是八握剑,左手带着足玉,左胸镶嵌着死反玉,脐上一寸是道返玉,腰间是除魔布,身披着披挂,两镜悬与两侧。   身躯甚至绘着相应的咒纹,以毫不逊色的磅礴气势将伏黑惠护在身边。   魔虚罗?   似乎有一些不一样。   这是聚集了传说中的十种神宝的……最强神将?   伏黑惠像是个旁观者一般,睁着碧色的眼睛看着眼前超乎想象的战斗。   他从挥舞着八握剑的神将两侧高悬的两镜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不是印象中十五岁的少年。   而是身体完全长开,身高185左右、二十岁出头的成年男性。   好陌生。   但是,却又带着无法言喻的熟悉。   轰——   地震般震耳欲聋声响无比刺耳。   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世界终于恢复了死寂。   我赢了吗?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状态,却因为低头的动作而呕出了一大口血。   成年的伏黑惠全身都是深可见骨的割伤,双手已经不见,大部分肉体也被削去,看起来相当触目惊心。   自己要死了。   但是也是赢了。   哪怕是与诅咒之王一同沉眠于黑暗的结果。   只是最后。   伏黑惠听到了成年的、濒死的自己念出了最后的话语。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布留部,由良由良止,布留部。]   完整的布瑠之言被自己低哑又虚弱的声音念出。   接连不断的玉器敲击的声响围绕着。   那是传说中使用天玺瑞宝的仪式,将死者复生的言灵被式神使念出。   并不是要复生自己。   而是——   用剩余残存的性命、灵魂、所有一切。   与天定下了束缚。   不惜一切代价的复活了别的存在。   。   这是什么?   脑海的所有一切被搅乱。   13岁的伏黑惠头疼欲裂。   真实?还是幻境?亦或者是未来?   还是说——   那是、过去的记忆?   “我……真的是在涉谷那一战的时候死去,从而重生的吗?”   从未怀疑过自身记忆的可靠性。   伏黑惠在这一刻发出了茫然的自语。   。   现实世界。   带着压倒性气势从影界被召唤出来的魔虚罗迈开了步伐。   漏瑚浑身紧绷着,以最快的速度拉开距离,如临大敌般凝视着那个式神。   “真的假的……居然在最后召唤出这种东西?”   咒灵脸上淌下冷汗,但却并未就此退缩。   漏瑚对自身实力的自信,让他只是从“漫不经心”的状态变为了“需要拿出真本事”的状态罢了。   要攻击了吗?   咒灵紧紧盯着式神的一举一动。   然而。   魔虚罗却是率先缓慢的上前走了两步,低头看了看地面昏迷的伏黑惠。   随后才抬起头,看向了前方的咒灵。   魔虚罗是十种式神当中最特殊的一个。   在调伏状态下,无需式神使保留意识,也无需消耗其咒力。   仅仅只要活着,并且在死前给予了命令。   ……那么魔虚罗就会自动去执行。   下一刻。   以难以捕捉的速度冲到了咒灵的身前,体型庞大的神将举起右手的八握剑。   那是针对咒灵特化过的[退魔之剑]。   刀刃表面包裹着一层与反转术式同等概念的正极能量[1]。   曾经在上一世的涉谷,被拥有了十五根手指的两面宿傩如此评价过:   [如果我是个咒灵的话,刚刚那一击足以令我灰飞烟灭。]   这是对咒灵特攻的最强兵器。   漏瑚睁大眼睛,退魔之剑的正极能量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向他逼近!   。   另一边。   被破坏、摧毁、甚至还在不断燃烧中的别墅附近。   “我不想……走。”   被拽着手的津美纪喃喃说道。   “我不能把惠一个人扔下。”   那可是惠。   是惠啊!   是我的——   是我的……谁?   普通人在一定的情况下,能够看到咒灵的存在。   个人的天赋灵感、生死危机、强烈的恐惧、咒灵的实力……包含着各种各样的因素,连咒术师也无法明确具体原因。   然而现在,绝大部分存活下来的人的确看到了那不应存在的怪物。   哪怕是看不到的管家先生以及几个佣人小姐,也能够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附近。   “‘快跑,绝对不要回头’——你忘记了伏黑在最后说的话吗?”赤司征十郎垂着眼,握着拳,压低嗓音说道,“你以为他是为了谁才会留在那里?”   津美纪咬着下唇,擦掉了眼角的眼泪。   那让我一个人留在这里也好!   她想这么说。   但是。   惠的话,会生气的吧。   明明只认识了一天而已,却无法理解的对伏黑惠可能的反应如此熟悉。   ——虽然平时倔强任性的让人头疼,但绝对是个温柔的好孩子。   “但是,我们真的要先走吗?”   明明害怕到颤抖,青峰大辉却依旧挣扎的开口,“万一、我是说万一,如果伏黑那家伙赢了,最后还活着的话,送去医院或许还有救啊!”   “那个伤……”医学世家出身的忍足抿了抿嘴。   “那让我一个人留下。”津美纪仿佛抓到了理由,她睁大了眼睛,毫不犹豫的打断了忍足的话,“你们去附近找车、去找人帮忙,如果惠赢了、还活着的话,那我会用手机联系,你们到时候回来接我们。”   “我们怎么可能让你一个女孩子留下啊!”   “这种时候,男的女的根本无所谓吧——!!”眼眶发红的津美纪轻柔的嗓音被她竭尽全力的喊到最大,甚至在最后都有些破音了。   跟性别没有关系!我可是那孩子的——   又一次戛然而止。   ……是那孩子的谁?   可恶。   不知道。   不知道。   为什么不知道!?   明明是最重要的……   我和惠,到底……   咚——   “什么声音?”   黑子忽然睁大眼睛,朝四周看去。   咚。   又一次响起。   “是那个东西的声音。”有人指向了不远处那个巨大的卵。   将近三米高的巨大球体,暗紫色,面上遍布着藤蔓般的不平坦的纹路。   有生命似的不断的鼓动着。   并且随着苏醒,鼓动的频率越来越大。   。   被儿子的影世界无条件包容、保护、供养,隐藏的严严实实的特级咒胎,忽然之间就失去了自己的安全的孵化点。   咒胎不安的颤动着。   从一分钟前就意识到了不对。   直到被从影子里推出,外界发生的事情失去了所有的掩盖,毫无保留的刺激着卵中的咒灵。   这个气味、这个气息是……   那足以让她惊醒、茫然、醒悟、崩溃的味道。   咒胎发出了声响。   现在还不到最完美的孵化时间点。   但是。   对于[绘理]来说,没有任何事情会比自己的孩子更加重要。   惠。   是惠的血。   浓郁到让她心惊,其中还混杂着皮肤组织被火炎灼烧后的难闻气味。   该有多痛呢?   咒胎内的特级咒灵猛地睁开了眼,那是没有眼白,完全漆黑的眼睛。   ……那孩子会有多痛?   类人形态的咒灵双手指甲锋锐。   她通体皮肤都是灰色,漆黑微翘的长发垂下。   保留着一定理性的特级咒灵抬手,由咒胎外壳的一部分化作层层叠叠包裹着身体的漆黑连帽披风状的长布,帽子盖在咒灵的头部,顶端两侧对称的非人长角从上穿过。   这是少见的类人形态的咒灵。   保留着人类时的长相,却又显而易见的非人化。   三米……不,近乎四米高。   特级咒灵[绘理]亲手用锋锐的指甲撕开了残留的外壳,二度强行孵化。   在孵化时融入了影子的概念,将自身与孩子的影子融为一体,有着灰色皮肤、自愿被影子束缚的咒灵拖着漆黑的长袍,赤裸着脚走出,发出了痛苦的抽气声。   好痛、好痛、好痛——   并不是强行孵化的痛苦。   而是她共鸣到的疼痛。   她的孩子的疼痛。   “我的惠……我的……我的恩惠……”   “啊啊、啊啊啊啊啊——”   声音沙哑的特级咒灵发出了诞生以来第一声暴怒的嘶喊。   。   另一侧。   将司机、医生和春奈丢给警车。   强行夺走了赤司家高档轿车使用权的伏黑甚尔将油门踩到的底,汽车速度盘的指针快速的超过了200。   快点、再快点。   咬着牙的天与暴君神情可怖。   直到脚下忽然涌出了影流,圈住了他整个人的腰。   他被直接拖了下去。   而那辆车冲破了防护栏,翻滚着坠下了下方的山坡,滚入了树林里,轰的一声支离破碎。 第54章   庞大完全不是正常人类尺寸的手从卵中伸出, 锋锐漆黑的指甲强行撕裂了包裹着自己的外壳。   近四米高的咒灵绘理顶着那显而易见的非人外表从中缓缓伸展开躯体——这让那群尚未离去的普通人们不由自主的惊恐了起来。   “这又是……什、什么?”   被迫围观咒胎孵化的过程,本来就怕鬼的青峰大辉声音都在打颤。   “一看就知道了吧!”灰崎脸都白了,他后退了几步, 干巴巴的说, “是第二只怪物。”   “我们会死吗……?”桃井五月拽青梅竹马青峰大辉的手, 眼眶发红, 显然被今晚接二连三发生意外吓的六神无主。   这里可没有第二个伏黑惠可以保护他们。   “不, 不会的。”   最后是赤司开口安抚了大家。   他同样保持着警惕,却并未有其他人那么不安:“这个诅……不, 她是从刚刚的卵里面出来的, 而那个卵是伏黑一起抛过来的东西, 他不会让有危险的存在和我们呆在一起。”   赤司征十郎不相信诅咒,但却信赖伏黑惠。   毕竟对方就是那样的性格。   “所以, 这应该不会是敌人”   他这么说着,然后睁着赤色的眼眸, 抿着下唇紧张的看着近乎四米的庞大咒灵赤着脚拖着漆黑的布袍从中走出。   咒灵如影子般纯然漆黑的眼眸缓缓的睁大,她弓下身体, 伸出深灰的双手捂住脸,从喉咙当中挤出暴怒嘶吼。   那是绝望、愤怒、憎恨、痛苦、带着浓郁杀意的嘶吼。   特级咒灵的气势让人毛骨悚然、胆战心惊。   哪怕是出于信任伏黑惠本人而认为眼前的咒灵不会伤害他们的赤司,在这一时刻都不由的头脑空白, 脸上淌下了冷汗。   “我的惠……我的……”   那个咒灵不断的自语,她脚下的黑影像是海面巨大且汹涌的漩涡般盘旋,随后一缕影流从深处探去, 将她的丈夫从远处拖了过来。   被拽到影子里的那一瞬间,伏黑甚尔下意识的浑身紧绷。   直到从影子当中站起身, 他才惊愕的睁大了碧色的眼睛, 环顾四周, 猛地回神,不禁失声喊道:   “绘理!”   他又惊又喜。   那是妻子的脸。   哪怕混杂了非人的部分,伏黑甚尔也绝对不会认错。   被呼唤了名字的咒灵绘理缓缓的将捂着脸的手放下。   她灰色的皮肤上那一对漆黑且没有眼白的眸子定定的注视着甚尔,神情愤怒又痛苦,她依旧不断的从喉咙当中发出了宛如被夺走幼崽的母兽般的细微低吼。   在确定甚尔过来之后,绘理的身体就瞬间崩散,流水般跌落到地面。   她化作影流,如潮水般沿着地面快速的朝前方树林涌去。   “伏黑先生!”   赤司征十郎看着从地面的黑影当中出现的甚尔,眼神骤然发亮,他几乎是立即言简意赅的开口,指着战场的方向:   “伏黑——”因为父子同姓的关系,赤司顿了顿快速改口:“惠他现在正在和诅咒战斗,受了很重的伤,在那边!”   甚尔看了赤司一眼。   他没有浪费时间去回应,只是在闻言之后,脸色难看的朝那边冲去。   人类肉体最强者的爆发力,足以让他在一瞬间将速度提升到最高。   在短距离冲刺的前提下,他的速度甚至要胜于先一步出发的绘理。   短短百米的距离眨眼即到。   绘理和甚尔赶到的那一刻。   他们所目睹的,是生死不明的躺在地上的伏黑惠。   被烧毁了大半的上衣,双臂和裸露出来的身体部分都布满了狰狞可怕的烧伤,在幸存的那部分过于白皙的皮肤对比下,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二次撕裂溢出的血从伤口缓缓滑落,不断的蔓延到了地面。   伏黑甚尔脸色大变:“惠!!!”   绘理早就嘶喊着扑了过去。   近乎四米高的咒灵绘理几乎是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孩子抱在怀里,反转术式发动,舍去了特级咒灵本应有的攻击性,换取了最强反转术式的咒灵在完全孵化状态下,几乎是一瞬间就将伏黑惠身上的致命伤复原。   在保住了性命后,才轮到了皮肤上的大面积烧伤、二度撕裂的伤口、破碎的内脏以及肋骨骨折。   咒灵绘理用自己身上的黑袍将伏黑惠小心翼翼的裹住。   过大的体型差让她像是生前那般抱着小宝宝一样,能够将已经长大的少年完全的护在怀里。   反转术式的咒力从惠的身体流转。   随着咒力的流转,她也清清楚楚将所有的伤口都看在眼里,随之心都要被彻底撕碎。   她神情颤抖着,眼泪从眼角滑下。   该有多痛啊。   他们的[恩惠]。   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被伤害至此。   被诅咒的火焰灼烧过的皮肤相当难以抹去伤疤,咒灵绘理一遍又一遍的将自己的术式在惠的体内流转,才将那些疤痕一点点抹去。   差一点点。   咒灵绘理灰色皮肤类人的手轻轻的擦掉自家孩子脸上沾染的血迹。   就差一点点。   咒灵绘理的喉咙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   就差一点点,她的惠就没有了。   一手将孩子护在怀里,另一只手的指甲在地面上划出锋锐的抓痕,憎恨的目光抬起,朝四周张望看去,试图找到伤害她孩子的罪魁祸首。   绘理身下的影流都因为她的情绪波动变的汹涌了起来。   轰——   一声巨响!   不远处。   开启领域而形成的球状封闭空间被内部破坏。   被席卷进去的式神缓步的走出。   。   会死!   漏瑚在魔虚罗劈下一剑的那一瞬间,危机感发出了强烈的警报。   他几乎是全力的后退,试图避开魔虚罗的一剑。   但破魔之剑仅擦过手臂一点,正极能量就立即夸张的扩散,轰碎了他小半个身体。   没有丝毫犹豫的继续后退,靠远程攻击阻碍,他疯狂的拉开了近乎五十米距离。   那把剑……!   要是被正面砍中要害的话,绝对会死。   修复身体的速度也因为那股正极能量的关系变慢,不得不耗费数倍以上的咒力。   漏瑚神情凝重起来:必须一瞬间解决掉这个式神。   为此,他在身体修复完毕后,毫不犹豫的在第一时间展开了领域。   但是。   式神魔虚罗,是个针对咒灵的超级兵器。   同时,还拥有对世界万象最强的适应力,以及强悍到了极点的再生能力。   只要无法一击杀死他,那么相同的招式,就绝对无法对这个式神起到第二次作用。   [魔虚罗不会败于同一种招式两次。]   简单来说,这是个成长性极强的式神。   击败他的唯一办法,就是在其适应初见之技前将其一举歼灭。   漏瑚不知道这一点。   在拉开距离时所动用的远程攻击,让魔虚罗适应了[火焰]、[高温]、[爆炸]、[冲击]。   漏瑚赋予领域的术式离不开这几种概念,因此对魔虚罗来说,漏瑚现在所展开的领域效果等同于无。   “怎么可能——”   领域解除。   漏瑚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式神。   那个小鬼,居然拥有这种程度的杀手锏……!   不行。   咒灵在这个式神面前,没有胜算。   漏瑚做出了判断。   反正按照那个小鬼的伤势,肯定死定了。   山神的仇也算是报了。   虽然很不爽,但是现在这个状况的话,果然还是撤退……   哗——   “什么!?”   地面的黑影忽然涌出!将四周包裹了起来。   漏瑚朝这股陌生的咒力波动传来的方向看去,目睹的就是体型庞大的咒灵绘理神情暴怒的抬起手,操控影流的画面。   领域展开不过十数秒。   仅仅是那么短暂的时间内,领域外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出现了新的人物。   那个咒灵又是谁?!她又做了什么?   漏瑚无法得到答案。   绘理没有攻击力。   这对于特级咒灵来说,是相当不可思议的。   她的所有力量都用在了治疗和防御上。   但是。   制造出结界的防御类术式——绘理在完全孵化后拥有的新的能力——并不单单只是用于保护。   将敌人困住,不让其脱离,同样是一种用法。   作为[防御的盾],如果将四周都封闭起来,同样也是最坚硬的牢房。   “甚……尔!”   咒灵绘理神情狰狞的盯着漏瑚,一片漆黑的眼眸满是恨意,她喉咙不断的发出低吼,一对尖牙锋锐,随后低哑的喊出了另一个人的名字。   天与暴君手持着长刀,神情笼罩着一层阴影,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漏瑚的身后。   他扬起嘴角,狼一样的绿眸却毫无笑意,他嗤笑着,手臂肌肉迸起青筋,全力数次挥下。   “就你他妈敢打老子的儿子啊!?”   毫无咒力气息、毫无存在感的男人的唐突出现,让被魔虚罗和咒灵绘理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的漏瑚猝不及防被背刺。   甚尔超乎想象的肉体力量在特级咒具的辅助下发挥到了顶点。   特级咒灵的身体被以残影般的速度斩碎,仅剩下的脑袋被男人踩在脚下。   同样被惠的伤势刺激到暴怒的男人神情难看,尤其是在妻子为此而落泪之后,这一怒气抵达了顶点。   那是他这辈子唯二的珍宝。   “给老子到地狱去忏悔,渣滓。”   恶言恶语,浑然一副恶党做派的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随后将手中的咒具刺下。   实力强大到难以置信的诅咒,在这一刻消散。   但是甚尔却并未因此放松。   他更加谨慎和凝重的抬起眼,将手中的咒具抬起。   ——望向了魔虚罗。   。   伏黑甚尔出身禅院家。   哪怕是被无视的没有咒力的废物,也多少知道禅院家心心念念的祖传术式[十种影法术]的事情。   特别是在自家儿子觉醒了这一术式之后,他还曾经特地去找过有记载过这种术式的古籍,给儿子自己修行。   历代十种影法术从未有人调伏过的最强式神——   [魔虚罗]。   同时,也成为了他们同归于尽时的杀招。   面对无法敌对的敌人,将自己和敌人一同拉入[调伏仪式]当中,参与调伏仪式的人员,都会被魔虚罗所攻击直到死亡。   这就是过去千百年来,魔虚罗的用法。   毫无疑问。   甚尔想。   他家惠就是用了这个。   “抱歉啊,抢了你的人头。”   甚尔扬了扬嘴角,不着调的说着,眼神却尤为凝重。   他缓步移动着,朝妻子和儿子的方向走去,随后稳稳的护在他们面前。   ——他绝对不可能让惠死在这里。   “要打架吗?还是说乖乖的回到影子里去?”   甚尔说着,看着面前的式神。   魔虚罗没有动静。   一直到甚尔的位置离伏黑惠接近十米。   魔虚罗才抬起头,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剑。   。   伏黑惠是以同归于尽的准备将魔虚罗召唤了出来。   他昏迷前的命令,是开启[两人参与的调伏仪式]。   但是,他从没有想过魔虚罗会是已经被调伏的状态。   在这种情况下。   伏黑惠的命令是不成立的。   然而,被调伏的式神具有一定的[护主性]。   他们天然会为了保护他们所认可、所喜爱的式神使,而毫不犹豫的豁出性命。   先前说过,魔虚罗是十种式神当中最特殊的一个。   在调伏状态下,无需式神使保留意识,也无需消耗其咒力。   仅仅只要活着,并且式神使在死前给予了命令,魔虚罗就会自动去执行,直到任务完成或自身被破坏。   但在伏黑惠的开启[两人参与的调伏仪式]命令无效的前提下,魔虚罗根据现状,将其理解为了斩杀除伏黑惠以外的另一个存在。   在那一名咒灵被祓除之后。   如果伏黑惠死亡,完成了命令的魔虚罗也会随之消散。   而伏黑惠没死的话——   在术师本人陷入了昏迷,无法解除术式的前提下,性质特殊的魔虚罗可以凭借个人意愿选择是否继续留存于现世。   显而易见。   出于本能,魔虚罗在自发的保护失去意识无法自保的伏黑惠。   ——不允许不明人士太过接近。   咒灵绘理因为一直在影子内孵化,并且自愿被影子束缚同化,身上拥有了类似影之式神的气息而被魔虚罗接受。   但是甚尔不行。   魔虚罗没有对这个男人的印象。   而且这个男人很危险。   那么不管缘由。   魔虚罗将会为了驱逐伏黑惠四周的潜在隐患,而举起手中的剑。   。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真啰嗦,我已经解决掉了,不管你怎么问,我都只会给你这个答复。”   五条悟摊着手,神情不耐。   “尸体呢?!”咒术界的高层不满的质问。   “当然是我自己处理,不然呢?”五条悟毫不遮拦的嗤笑,“难道还以为我会给你们吗?”   身为御三家的异类,五条家的家主凭借咒术界第一的实力,没有半点心理障碍的把这群老家伙气到跳脚。   中途手机似乎震动了一声,是短信。   五条悟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并未第一时间打开,他继续三言两语的气死,强行把这场在他看来无聊到死的会议结束,然后大大咧咧的迈步走出了大门。   “喂,悟,你又乱说话了吗?”   “呀,夜蛾老师。”五条悟歪了歪头,“接下来是你被叫去谈话吗?呜哇,真是受不了。”   “谁让你硬是要这么做。”夜蛾正道哼了一声,“悟,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虽然我也不忍心,但是他做的事情到底是无法开脱,哪怕你……”   “嘘!不能说出来啊。”五条悟竖起一根手指,他带着眼罩,看不清神情,但嘴角的笑意明显:“这是为了[未来]啊,拜托了,夜蛾老师,按照之前商量的去做……安心吧安心吧,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处理,毕竟,我可是最强的啊。”   夜蛾正道没再说话,他沉默了一会,迈开步子走进了房间。   “那么,我现在的话去干嘛好呢,说起来天已经黑了啊,肚子饿了,果然先去晚饭……”   五条悟走在走廊上,一面嘀咕一面慢吞吞的掏出手机,看了看大约在一分钟前他还在和烂橘子们吵架时收到的短信。   “欸,是小惠啊!”   五条悟嘴角立即上扬,他语气雀跃,似乎很是意外:“真是少见,惠会主动发短信给我,让我看看写了什么……嗯?”   他点开了短信。   短信内容仅仅只有一个位置。   五条悟笑意消失,他轻声的喃喃:   “惠……发了位置给我?”   那孩子是个有话一定会说清楚的性格,不会发不明不白的消息。   ——除非没有办法。   徒然升起不详的预感。   五条悟接连回拨了两三次电话未果,便毫不犹豫的将手机放进口袋,身体悬空。   下一秒瞬间消失在原地。 第55章   绘理是少见的类人形态的咒灵。   除开体型、肤色、眼睛、和头上宛如山羊般的长角。   其余不论是柔软的皮肤触感还是体温, 都几乎和人类一模一样。   被用长长的黑袍视若珍宝般层层盖住,被咒灵像是对待脆弱的幼儿一般抱着。   严重的伤势被抹去,冰凉的手脚都被包裹起来, 濒死的不适被一点点驱散, 取而代之的是无比温暖安全的怀抱。   一时间甚至让昏睡状态下伏黑惠恍恍惚惚的产生了错觉。   好像再一次回到了过去。   才一点点大的自己被妈妈抱在怀里,   这一世的幼年期,伏黑惠因为带着重生前记忆的关系, 对他没有印象的母亲的亲近相当不自在。   毕竟在那个时候的惠看来,[妈妈]这个名词太过陌生了。   比起母亲,他对绘理最初的印象, 更多是陌生的年轻女性。   所以那个时候,他因为害羞所以为了逃避绘理妈妈的喂食、换衣服、洗澡、亲亲抱抱……小小的惠总是扒拉着作为父亲的甚尔不放。   直到随着时间流逝渐渐适应。   伏黑惠在绘理妈妈像是太阳一样灿烂温暖又毫无保留的爱下,悄然的敞开了心扉。   也是在那个时候, [妈妈]这个名词,在伏黑惠心里总算是脱离了文字干巴巴的固有定义解释,有了真实立体的形象。   ——变成了绘理的模样。   小小的惠终于会轻轻抓住妈妈的衣服, 无意识的贴紧蹭了蹭。   然后就会得到绘理雀跃的回应。   笑容灿烂的女性会像现在这样温柔的孩子抱在怀里。   大概是因为比起妈妈,惠一直都更加亲近爸爸吧(错觉)。   所以, 每次得到自家儿子的主动亲近,绘理妈妈都会高兴一整天。   ……直到因为疾病却失去力气, 没办法再拥抱为止。   以前为什么要因为害羞而躲着妈妈呢?   那么爱着家人的妈妈,被自己躲着的话,一定也会沮丧的吧?   昏睡中的伏黑惠微微皱起眉,细长的眼睫颤了颤。   他蜷缩着, 手不禁的拽住了身上漆黑的布袍, 整个人都往里面缩了缩, 像是做了噩梦、不自觉撒娇的猫一样。   然后被轻轻的拍了拍后背。   “妈妈……”   惠在无比安心的怀抱里说着呓语, 声音微弱的像是小动物的呜咽。   “嗯。”   原本还在紧张关注着另一端状况的咒灵绘理立即低下头,轻轻的应了一声。   她一片漆黑的眼眸微微弯起,和先前的暴怒与憎恨截然不同,此时仅仅剩下了足以溢出的宠溺。   。   身上缠着漆黑影流的伏黑甚尔一言难尽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三十秒前。   他和魔虚罗打了起来。   对咒灵特攻的魔虚罗在面对非咒灵的目标时,攻击性要稍微弱一点——但也不会弱到哪里去,毕竟是最强的式神,具有对世界万象最强的适应力以及强悍的复原能力这两种棘手的特性。   只要没有一击彻底破坏掉魔虚罗的招式,那么这个最强式神就绝对不会落败。   遗憾的是,身为天与咒缚的伏黑甚尔没有这种招式。   完全零咒力的他,只有纯粹的肉体以及体术。   甚至因为魔虚罗是式神而不是咒灵的缘故,他的咒具也失去了特攻属性。   他在这场战斗的一开始就陷入了下风。   完全想不到该怎么调伏这种怪物。   事实上,千百年来,历代的十种影法术继承者也没人能调伏这家伙。   召唤出来就等同于死,这就是禅院家代代相传的记录。   真是棘手——双方在铿锵的刀剑相撞声下,以残影般的速度交战了数回。   伏黑甚尔沉着脸啧了一声,手臂都开始酸痛,在体术战被压制到这种程度,对于拥有最强肉体的他来说,几乎是前所未有的体验。   如果不是绘理通过影流缠在他身上,不断的对他施加反转术式和进行辅助防御,他已经落败了。   至少绝对不会是毫发无损的状态。   现在该怎么办好呢。   甚尔脸上淌下冷汗。   这家伙的反击速度越来越快,在第一招之后,他的所有攻击都被预测到了。   就仿佛在短短一招内就已经适应了甚尔的节奏和战斗习惯,随后总能够以比他更强更快的速度以及更加庞大的力道反击,好几次足以将他杀死,多亏了绘理的影流的支援。   惊心动魄又极为短暂的战斗终止于甚尔被魔虚罗往外打飞了将近十米。   落地的甚尔心念了一句不好,刚想要再次拉进距离,挡在绘理和惠面前——   就目击了魔虚罗静静的站在他老婆孩子面前,以防御姿态应对他的模样。   甚尔:“……?”   咒灵绘理看着眼前的式神,紧张的把伏黑惠护住,她展开了暗色透明的结界,将自己和惠包围了起来,同时从喉咙里发出了威胁的低吼。   然而魔虚罗却只是看了她一眼,困惑的稍微歪了歪头。   似乎很不明白这个有着影世界气息的家伙为什么从一开始就不停的去支援那个男人。   但介于咒灵绘理的确将伏黑惠保护的很好,身上影之式神的气息也并非虚假。   因此魔虚罗也没有太过在意这件事。   反正——   他足够强。   而绘理的话。   她其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虽然从惠的影子里度过了大半的孵化期,并且自愿被影子束缚,成为了类似影之式神的存在,但到底与十种影法术的式神不一样,身为咒灵的她无法和其他式神沟通。   自然也无法理解魔虚罗的想法。   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甚尔会和那个式神打起来,但出于对丈夫天然的信赖感,绘理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支援。   直到挡在他们母子面前的甚尔被式神掀飞到远处,一人一式神的站位颠倒。   变成了魔虚罗站在靠近惠的这边,而甚尔站在另一边的状况。   被甚尔敌视的式神魔虚罗,以全然保护的姿态将伏黑母子护在身后。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所有一切都仿佛被按了暂停键。   伏黑甚尔睁圆了眼睛,神情呆愣,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对面,开始怀疑起了人生。   喂。   那应该是……我的老婆孩子吧?   额头迸起青筋,莫名的不爽让甚尔带着伤疤的嘴角抽了抽。   而恰好此时。   “什么什么,有没有哪位好心人告诉我,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跳脱的语调从高空中传来。   抬头望去,地面的全员正好和双手插兜、悬浮在高空的白发男人对上。   。   因为打不通电话,五条悟立即按照惠发给他的短信的地址,利用术式瞬移了过来。   其实只是过去了一分多钟而已。   应该只是一分多钟吧……?   五条悟神情不确定的看着下方的状况。   这个发展,到底是什么情况?   “五条悟!”   伏黑甚尔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神情更加凝重。   甚尔脑子不差,对战斗状况的反应更是灵敏,尤为擅长随机应变。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魔虚罗显然并没有攻击惠的欲望。   在这一前提下,忽然出现的五条悟毫无疑问成为了更大的威胁。   他从肩头的家养诅咒口中抽出了天逆鉾。   一手长刀一手短刀,甚尔露出了极大的敌意。   “你这家伙……为什么在这里!?”   甚尔嘁了一声,沉着脸,在心里猜测原因。   ——附近有[窗]的人?还是那个赤司家的小少爷有咒术界的人脉?   不管是什么原因,伏黑甚尔想:考虑到过去结下的仇,这家伙都来者不善!   五条悟压根不回答他的话。   稳稳从空中落地,他歪着头摸着下巴观察了一圈,最后总算是在最后方那个女性特级咒灵怀里找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少年。   ——虽然被黑袍包裹着,被那个从见到他那一瞬间就神情凶狠的女性诅咒护在怀里,但毫无疑问还活着。   五条悟松了口气。   然后头脑快速分析现状。   满脸敌视的伏黑甚尔且不管。   首先是那个抱着惠的特级咒灵……好凶,从刚刚就一直瞪着这边,双手抱着怀里的少年,喉咙发出低吼声,甚至连尖牙都露了出来,一派敌意。   而且,咒灵在保护人类?   五条悟食指弯曲搭在下唇。   六眼透过眼罩,将咒灵绘理完全印入眼中。   诅咒的气息……和惠还有伏黑甚尔那家伙联系在了一起。   这应该就是惠之前藏在影子里的东西了吧?   平时被影子完全遮掩了气息,看不出什么,此时完全展现出形态,将其中的联系也完全暴露在了六眼之下。   所以……是这父子俩被诅咒了?   这个状态的话……和他未来那个叫做乙骨的学生一样?   如果事实确实如此。   那两个人被同一个诅咒缠身的状况还真是少见。   五条悟心想。   要探究理由的话,大概要得知这个特级的身份才行了。   这种事情暂时放到一边,反正那个诅咒没有伤害惠的意图,倒不如说跟护着幼崽一样保护的小心翼翼。   只是为什么对我这么凶啊?   五条悟不解的看着恶狠狠盯着自己的特级咒灵。   啊,说起来这个诅咒的气息有点熟悉……   和伏黑甚尔那家伙当初被他干掉的时候,从影子里伸出手来将人拖下去的咒灵几乎一样。   但一个二级左右,一个特级水平,如果是同一只的话,实力差有点大。   从二级攀升到特级,这可不是一般诅咒能够做到的事情。   回头问问惠这是什么状况吧。   至于另外那个式神——   ……应该就是十种影法术所记载的最强杀招了吧?   五条悟相当好奇的看着这个式神。   呜哇,这个气场还真是惊人。   不过想要杀掉我的话还差了一点。   应该还不算是最强的状态。   比起这一点,更加让他关注的是——   这个式神没有攻击惠的意图。   倒不如说……在保护着惠。   这透露出来的含义耐人寻味。   五条悟欸了一声,扬起嘴角。   年仅十三岁,调伏了历代十种影法术继承者都未能调伏的最强式神的年幼咒术师?   虽然其中肯定有别的原因,但从结果来看的话——   他现在就很好奇禅院家在得知惠存在后的表情。 第56章   伏黑夫妻对五条悟的出现表露出了强烈的排斥和警惕。   甚尔自然不用说, 他和御三家之一的五条悟天生不对盘,两人还互相宰过对方一次,相看两厌。   绘理更是如此, 成为咒灵后的她失去了部分人类的价值观和道德观, 在过去未孵化时,理智更是仅局限于家人。对于一度险些杀死自己丈夫、害自己儿子差一点失去父亲的家伙, 绘理妈妈会表露出亲近的意思才怪。   这家伙来这的目的是什么?   伏黑夫妻如临大敌。   比起对咒术界一无所知的绘理,甚尔想的要更多一点。   惠的术式暴露了!   他儿子作为历代来唯一能够杀死[六眼]和[无下限]的术式拥有者……被御三家的人发现了。   甚尔这么想着, 神情阴沉。   还有绘理,身为特级咒灵的绘理也被这家伙目击, 凭借[六眼]的洞察力,不难发现他们父子和绘理之间的联系。   饲养诅咒、隐藏了十种影法术的继承者……   才十三岁且天赋异禀的惠肯定不会有事,禅院家的人肯定会全力保下他, 但自己和绘理可就不一定了。   毫无疑问会是[死刑]。   饲养诅咒的罪名会被冠在甚尔身上,被通缉然后处死,身为咒灵的绘理会被祓除。   而惠会被带走, 以保护和回归家族的名义被关进名为禅院的笼子里。   明明一家三口好不容易能够团圆,眼见着能够回到过去的日常。   绝对不允许被破坏……!   伏黑甚尔像只被人闯进了领地的豹子一样, 神情凶恶的炸着毛, 露出獠牙,又有些焦躁不安。   他缓慢的移动脚步, 避开魔虚罗的警戒范围, 将后方一人一咒灵还有一个大概不需要他保护但是奈何不肯移动位置的式神挡住。   哪怕现在恨不得立马就叼起儿子带着妻子一块人间蒸发, 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去, 甚尔也不得不先想办法解决眼前的问题。   魔虚罗的警戒目标也换了人。   作为十种影法术的最强式神, 比起没有咒力的伏黑甚尔, 显然是五条悟更能让魔虚罗感受到威胁。   被甚尔、绘理、魔虚罗一同警戒的五条悟歪了歪头, 沉吟片刻。   然后伸手指了指自己。   “这个状况,难道说我成了坏人吗?”   没人理他。   五条悟自顾自发出惊讶的尾音,看着伏黑甚尔:   “那个咒灵小姐和式神就算了,不过拜托,你这种家伙居然摆出一副好爸爸的姿态,真是恶心到让人头皮发麻。”   说着甚至夸张的搓了搓双臂,表情写满了仿佛看见什么恶心场景似的嫌恶。   让五条悟头皮发麻的天与暴君冷笑:“是吗,那可就太好了,如果能就这样恶心死你,那禅院家得给我付一笔感谢费才行。”   “做什么白日梦呢。”五条悟带着笑容,用欠揍的语气开口:“我怎么可能会死在你这种弱——小的家伙手上嘛。”   “啊是吗?手下败将。”甚尔额头迸起青筋,嘲讽的把天逆鉾拿在手里转了一个刀花。   “彼此彼此。”五条悟笑容不变,若有所指。   针锋相对的两人齐齐嘁了一声。   甚尔这时候扫了后方的魔虚罗一眼。   虽然不知道缘由,但那个据说会拉着式神使一起同归于尽的式神魔虚罗,现在的确在保护昏迷的惠和绘理,不让其他人靠近(包括他自己),虽然画面有点让人不爽,但至少现在勉强还算是让人放心。   毕竟现在的五条悟可不是十年前那个才二年级的高专学生,现在的实力起码翻了数倍。   而怎么说十种影法术都曾经杀死过六眼和无下限,有魔虚罗在的话,如果真的打起来,他们应该能够多少争取到让绘理带着惠撤离的时间。   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伏黑甚尔神情凝重,可就在剑拔弩张的那一刻——   五条悟却忽然摊开手,耸了耸肩,一副真麻烦的语气开口:   “好了——到此为止了,我可没空和你打架,虽然身为最强的我肯定不会输,但是小惠会生气的。”   小……惠?   甚尔:“……”   他一脸“你他妈喊谁呢这么亲密”的见鬼表情。   五条悟很张扬的掏出手机晃了晃。   尤其是把伏黑惠发过来的短信举起。   甚尔仗着远超常人的视力,清晰看到对方手机屏幕的号码以及备注。   他儿子的号码。   他儿子给五条悟发的位置信息。   而备注写着:[小惠~]。   甚尔:“……?”   啥玩意?   这恶心的备注是什么?   还有他家惠什么时候和五条家的小子认识了?   看看短信时间,惠是在遇到事的时候第一时间向这家伙求助?   作为父亲的他都没有收到短信!   为什么是五条悟!?   如果冷静下来,理性去思考原因的话,凭借甚尔的智商,肯定能够猜到惠做出这一选择的理由。   ——毕竟先前绘理还尚未孵化、甚尔没办法通过影子从三十公里外被拉过来,在这种前提下,找能够瞬移且实力强劲的五条悟求援,显然要更加具有可行性。   然而瞳孔地震的伏黑甚尔失去了冷静。   他不想去思考。   满脑子就剩下三句话:   ——为什么会是五条悟!   ——这混蛋什么时候找到他们的?   ——还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拐我儿子!   在甚尔见鬼的表情下,五条悟继续煽风点火:   “毕竟是可爱的小惠的求援,我当然要过来了……毕竟比起没用的某个人,果然还是身为最强的五条先生更让惠具有安全感吧。”   仿佛有什么扎中了心脏。   “呵,马后炮,最后赶到的家伙在幻想什么东西。”甚尔臭着脸,输人不输阵,满脸不爽,“一切结束才赶过来的丢人玩意,在那炫耀什么。”   确实来晚了的五条悟面色不变,“我这不是来的很及时嘛。”   他指着魔虚罗,“如果说是正常状态的话,现在可就只有我才能救的了惠了。”   但显然,这是非正常状况。   甚尔想。   他家惠摆明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不然也不会等到自己重伤濒死才把魔虚罗召唤出来。   这也就意味着,他不知道魔虚罗在调伏状态。   本人都不清楚的前提下,魔虚罗主动选择了臣服。   毫无疑问。   他儿子身上存在着异常。   但这种事情,甚尔早就知道了。   十种影法术的式神需要调伏才能够收为己用,一般来说都需要长辈协助,避免出现意外。   但是甚尔一次都没有担任过这个角色。   他从未见过惠调伏式神的场景。   如果说式神是向来独立自主的惠自己抽空去调伏的话还能够理解,但魔虚罗显然将这一异常突显的彻彻底底。   只是伏黑甚尔从来都不在乎这一点异常而已,也没有问过。   惠是自己和绘理的儿子。   只要这一点毫无异议就足够了。   所以面对五条悟的话,伏黑甚尔扬起嘴角,怼了回去:“但现在显然不需要你帮忙,所以到头来,你一点用场也没派上。”   甚尔嘲讽:“呵,废物。”   五条悟:“……”   五条悟额头迸起青筋。   “想打架吗?臭大叔,我可是看在惠的面子上才留你一命的。”   “怕你啊?废物小鬼。”   目前来看,不得罪五条悟应该是更好的选择。   但儿子都要被抢走了的甚尔才不管这些,甚至仗着敏锐的直觉,确认对方似乎不敢真弄死自己这一点,语气就立即变得极其挑衅:“有种你就来啊。”   气氛一时间再度剑锋相对、剑拔弩张。   仿佛两只猫科动物炸着毛,对着发出接连不断的哈气声。   昏睡中的伏黑惠被硬生生吵醒,迷迷糊糊的在妈妈怀里睁开眼。   “唔……”   他抓着身上的黑袍,好半晌才清醒了过来。   这是?   “惠!”   女性温和且欣喜的声音响起。   被抱在怀里的伏黑惠愣愣的抬头,看着一大只绘理妈妈,神情陷入了空白。   “……妈妈?”   绘理妈妈立即低下头,弯起眼眸,顶着灰色的皮肤、没有眼白的漆黑眼眸、看起来相当冰冷且非人化的脸,露出了和生前一模一样、宛如小太阳一样的笑容。   她亲昵的把怀里的儿子抱紧,满足的用柔软的脸蹭了蹭。   感受到轻柔的触感,惠呆愣过后,眼眶情不自禁的酸涩起来。   他伸手抓紧了手中的布料,伏黑惠乖乖的被绘理妈妈抱着蹭。   半晌后才脸色微红的抬起头,小声的让绘理放他下来。   落地的伏黑惠直接目击了眼前的场景。   魔虚罗站在一旁守着,而他爸和五条悟跟炸了毛的猫一样仿佛下一秒就能打起来,气氛跟火药一样好似下一秒就被会点燃爆炸。   伏黑惠:“!”   先前的温馨被吓得消失不见,伏黑惠瞪圆了眼睛,唰的紧张了起来。   他二话不说迈步冲了过去,拦在了两人中间。   “等一下、住手、给我停下!不许打起来!!!”   。   伏黑惠头大的看着左右两个男人。   不管是将近两米肌肉结实的五条悟,还是一身发达腱子肉、就比五条矮了一点的伏黑甚尔,给他带来的压迫感都不是一般的强。   还不到一米六的伏黑惠被夹在两人中间,垂着死鱼眼,只感觉到了窒息。   “惠,过我这边来。”   伏黑甚尔面无表情的喊着自己儿子的名字。   “惠——”五条悟拉下自己的眼罩,用那漂亮的不像话、带有白雾的苍蓝色眼瞳期待的看着伏黑惠,他身体前倾,拉长嗓音,把他名字的三个音节念的尤为黏糊,甚至跟招财猫一样招了招手。   伏黑惠:“……”   不管选谁都得面对另一个麻烦。   惠深吸一口气,左右看看似乎不会再打起来的两人,最后选择朝魔虚罗走过去。   魔虚罗还站在原地等待伏黑惠的命令。   先前真实过头的梦境在历历在目,伏黑惠神情相当困惑的看着小山似的式神,他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魔虚罗没动,直到他走到了对方面前,这位小巨人一样的式神才缓缓的半蹲下来,弯下腰,看向自己。   这个魔虚罗和梦境里的持有十种神宝的魔虚罗不太一样。   但是在伏黑惠眼中,却莫名的重合到了一起。   惠喊了一声:“魔虚罗。”   体型庞大、长相尤为非人化的式神闻声动了动。   他缓慢的抬起左手——比起战斗时的凶狠,此时的缓慢显得尤为的小心翼翼。   式神把手放在和他对比起来显得过分小巧的伏黑惠的脸上。   伏黑惠愣住了,心底原本还带有的一点警惕瞬间消失不见。   已调伏的式神与式神使之间的天然联系,能够通过细微的相处传达给彼此。   ……他在担心自己。   神情闪过一丝不解,伏黑惠抬起手,搭在了魔虚罗伸过来的巨大左手上。   “回去吧。”   惠的话音刚落。   魔虚罗就化作一滩漆黑的液状物跌落回地面,与伏黑惠的影子融为一体。   真的会听自己的命令。   伏黑惠满心都是不真实。   他神情茫然的转过身,然后再次和两个大男人对上。   “……”   看来比起自己的记忆问题,眼前的事情似乎更加紧急一点。 第57章   五条悟瞬移到这片地区的高空, [六眼]快速的扫过下方,随后做出了判断。   这片树林火势在扩散,而且位于山麓上, 现在天已经黑了, 远处望向这边,火光相当明显,大概率已经有人报了警,消防车应该已经在路上了,或许还有本地的媒体正在往这边赶。   约两百米外还有幸存者在往外撤离,大概率也是目击者,人数太多了, 再加上这片战况太过糟糕:大面积熔岩化且无数向下凹陷龟裂的地面, 不正常倒塌的树木, 还有不少被一瞬的高温彻底烧的连灰都不剩、在周围的茂盛的树林下显得尤为突兀的裸地……每一点都写满了异常。   为了避免诅咒的消息外传, 引起大面积恐慌而造成诅咒数量增加,五条悟哪怕再怎么顾虑, 也得第一时间联系这边的辅助监督和咒术界后勤部门去封锁消息。   。   晚上八点。   轻井泽地区。   靠着五条悟的瞬移,伏黑父子被带往了景区, 在附近一家旅馆开了个家庭房作为谈判场所。   客厅。   伏黑惠坐在中央沙发, 伏黑甚尔和五条悟一左一右坐在两端的单人椅上, 绘理妈妈则是因为特级咒灵的气息太过显眼,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率先回到了影子里。   气氛死寂。   两位成年男性互相瞪着对方,剑拔弩张。   伏黑惠从他爸口袋摸出了手机,不插话, 自顾自的点开屏幕, 看了一眼剩余不多的电量, 顿了顿, 赶紧快速的发了短信给赤司他们报平安,因为没有津美纪的电话,还拜托他转告给其他人。   而另一边。   在甚尔被咒灵绘理拖过来后,赤司就果断的带着大家一起沿着公路往外撤离,在走出去十分钟后,他们被五条悟所通知、随后赶来的咒术界后勤部队送离现场,在前往轻井泽附近的医院的途中,由车上的辅助监督对其进行安抚并且协商保密事项。   经历刚刚那一幕,知晓了世界另一面的津美纪恍然意识到这群后勤处理人员的工作本质,她几乎是急不可耐的询问伏黑惠的状况。   “惠,惠没事吧?他和那个怪物战斗了,受了很重的伤,你们有救他吧!?”   辅助监督闻言,神情迷茫,他低头翻了翻自己平板的资料:   “惠?不好意思,请问他的全名是什么?伏黑惠……?他和诅咒战斗了吗?我好像没听过叫这个名字的咒术师,是新人?抱歉,我现在对那边的状况还不太了解,不过五条先生已经赶过去了,有那位在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然而作为普通人的他们并不认识五条,完全没办法通过这个名字而放心。   青峰大辉忍不住再追问了几句。   辅助监督为难的点了点手中的平板:   “……就目前情报来看,那边的诅咒已经确认被祓除,被困在别墅里的三名人员虽然伤势比较严重,但也被平安救出,现在正在一边急救一边送往医院,我现在没有收到任何死亡的记录,各位可以放心一点。”   似乎真的问不出什么,这群少年只能继续满脸沉重。   直到赤司征十郎收到了伏黑惠的短信。   赤司毫不犹豫的按了拨号键。   结果没能打通。   ……因为没电了。   伏黑惠刚刚发出短信没多久,甚尔手机的电量就自动归零,关机了。   不过想着已经报了平安,也拜托赤司把自己的消息转告给津美纪,伏黑惠也只是叹了口气,不情不愿的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面前。   死寂,还是死寂。   再瞪下去今晚就不用休息了。   困到不行的伏黑惠垂着死鱼眼,最后主动干巴巴的开口打破僵滞的气氛。   “这是五条先生,咒术高专的老师,这是甚尔,我爸。”他很不走心的介绍,“劳驾你们谁开开口说话,我不想陪你们坐一晚上。”   甚尔弓着腰背,发达的斜方肌把衣服撑出明显的痕迹,他肩上还趴着家养诅咒,绿眼睛依旧虎视眈眈的盯着对面的白发男人,但最后还是接了惠的话头:“喂,惠,你什么时候和这家伙扯上关系的?”   上辈子吧。   伏黑惠腹诽,但当然不会这么回答。   惠想了想,带着莫名的心虚:   “把二号捡回来的前几天……”   伏黑甚尔算了算时间,整个人顿时瞳孔地震。   “什么嘛,你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吗?”五条悟趁机补刀:“小惠明明有经常出来和我约会哦。”   “不是约会……”伏黑惠说。   “我们还拍了开开心心的照片——”   “五条先生!”伏黑惠提高嗓音,“请不要因为个人情绪把事情搞的更复杂了!”   甚尔视线彻底失焦。   他默默的回忆着惠二号被自家儿子捡回来的时间,又琢磨了一下五条悟口中所说的[经常]。   ……该不会是惠疑似交了女朋友,开始频繁外出的那段时间吧?   就在他眼皮底子下?   甚尔面无表情:“……”   等回过神,他已经在五条悟和自家儿子过分自然还旁若无人的交流(争吵)刺激下,带着浓郁的不爽和恶意,本能的把手中的天逆鉾朝对面的白毛脑袋全力投了出去。   五条悟唰的一个侧头,能够直接贯穿术式的特级咒具擦着他脸侧狠狠的刺进了后方墙壁。   “轰”的就是一大片龟裂纹。   伏黑惠:“甚尔——!!”   鸡飞狗跳的场景花了足足二十秒钟才平静下来。   惠甚至还得编个借口糊弄听到动静找过来的服务员。   从门口回来后,伏黑惠面无表情的没收了天逆鉾,把这东西放进影子里。   随后两只手交叠在一起,把玉犬们都放了出来,拦着五条悟。   强迫这俩家伙老实坐下。   “和你呆在同一个房间里就很不爽,但看在惠的面子上我忍了。”五条悟揉了一把脚边白玉犬的脑袋,在惠的注视下一脸勉为其难:“我和你绝对不对盘,不可能好好相处,不过和你不一样,我要更加注重大局一点,所以冷静的谈谈吧,伏黑甚尔,现在是我占据话语权。”   “你的话语权?”   “不然呢?”五条悟反问:“就凭今天那个动静和现场……惠已经暴露在了咒术界眼中了,你觉得你能应付之后的事情吗?”   甚尔嘁的阴沉下脸。   。   咒术师和特级咒灵战斗造成的极为夸张的遗留现场,是无法被抹去的。   后勤部门和辅助监督会到现场进行调查记录,双方战斗后残留的大面积的咒力残秽会被采集记录下来。   除了没有咒力的甚尔,惠与特级咒灵绘理的残秽都留在了现场。   幸存者毫无疑问会被问话,目击者太多了,总会有人提到伏黑这个姓氏以及惠的存在。   他们会派人来调查,稍微匹配一下就能确认现场咒力残秽的主人。   而伏黑惠,年仅十三岁就单独和特级咒灵对上且存活的天才,肯定会因此被咒术界注意到。   上层大概不会第一时间将特级咒灵的死亡和伏黑惠联系起来,但这个年龄能够救下一群人且在特级手中存活下来,就已经足够令人震惊了。   如果再后续调查得知伏黑惠的术式、出身、以及实际重伤特级咒灵的战绩……   这个天赋会被视为下一个五条悟,禅院家绝对不会罢休。   五条和禅院是世仇,加上禅院那让人尤为不爽的家风,五条悟才不肯让他们把惠带走。   所以,五条悟想:我必须趁那群人行动之前做好准备。   “……所以,你要怎么办呢?上面肯定会派人来调查惠,咒术界人少,而你太显眼了,没被注意的时候,还能靠改身份混过去,但被盯上了,查出你们与禅院家的关系,不过是迟早的事。”   五条悟右脚抬起搭在左大腿上,撑着脸,毫不留情的点明了残酷的现状:“虽然惠的术式还没有暴露,但13岁能够和特级对抗,这种实力已经足够让禅院家重视了。”   “而你的话,没办法在禅院家手下护住惠,惠现在才13岁……禅院家想要从你手上抢走监护权,可操作的地方太多了。”   任凭天与暴君再怎么强,到底也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人而已。   “要带着惠逃吗?”五条悟看着对方仿佛想要撕了自己的狠厉神情,说:“这也算是一种办法,毕竟你大半辈子都在逃避嘛。”   这句话带着嘲讽意味。   ——明明有着这种实力,比绝大多数术师都要强上百倍,但是却自暴自弃的选择了逃避。   “非要说的话,在那个最强式神被调伏的前提下,惠现在的实力也称得上是特级,你们俩加起来,硬打也有可行性,只是……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实力如果不到我这种程度,就得做好被算计报复的准备,惠太容易受到威胁了,例如他影子里的诅咒……”   “!!!”甚尔顿时爆发出了强烈的杀意,结实的双手都迸起了青筋。   五条悟歪头继续说,“你也知道吧?会是死刑哦,行刑人大概率会是我。”   “五条先生!”   提到绘理,伏黑惠终于皱起眉插话了。   他站起身,挡在了甚尔面前,碧色的眼睛紧紧看着五条悟。   “我只是说明情况而已,别当真嘛,惠——”五条悟立即变了语气,猫一样神情无辜的摆摆手,“我当然不会让那种情况出现啦。”   咒术界的最强拉下了眼罩,露出了那一对苍天之瞳。   “毕竟,那是惠那么努力去保护的存在,所以我只是不爽而已……剥夺年轻人的青春可是最不可饶恕的事情,喂,我说你,既然是大人,就别让惠为你操心那么多啊!稍微给我有点志气吧?”   身材高大的六眼站起身,走到伏黑惠身前,仗着身高拍了拍他的脑袋,然后把手臂搭在对方肩头,用嫌弃的神情看着后方的甚尔:   “你一直在逃避咒术界,但是又没办法完全脱离,活成这个样子,结果到最后反而要惠来替你操心,要惠想办法解决你不愿意面对的事,给我看清楚,惠不需要你也能活的很好,是你这家伙在依赖惠生活。”   五条悟冷声的说道:   “如果你没法从未来那群鬣狗嘴下保护惠的话,把他的监护权转给我,没人敢从我手里抢人,他会过得比现在更好。”   沉默许久的甚尔嗤笑一声:“这就是你废话那么多的目的?想要拐走我家惠?”   他站起身,走上前把惠从对方手下抢过来搂住,随后凶狠的露出獠牙:“滚你妈的,做梦去吧。”   五条悟咧开嘴,倒也没生气:“那就只有第二个选择了。”   。   次日。   伏黑甚尔被相看两厌的五条悟介绍给了东京咒术高专的校长。   短暂的谈话后,这位实力强悍的天与暴君顺利的拿下了特邀教师的职位。   高层对招了一个零咒力的天与咒缚来当老师相当的不满,然而招生和选择教师的权利掌握在高专校长夜蛾正道手中。   同一天,轻井泽事件详情被上报给咒术界高层。   再次日,五条悟出面补充了证言。   于是。   年仅十三岁,却能击败特级的伏黑惠的名字正式出现在咒术界高层眼中。   随着调查结果,伏黑与禅院家的关系被揭开,伏黑惠引起的注意力越来越多。   在惠的术式暴露、禅院家行动之前,五条悟把握好时机,率先带着伏黑父子俩人去了一趟禅院家老宅。 第58章   原本强大的人有了软肋, 往往会有两种解读。   一是认为这会使其变得更加弱小,让自己身上出现了致命的阿喀琉斯之踵,会被人抓着这一点要挟, 然后被迫答应不情愿的事情。   糟心至极。   二则是认为,这会使人变得更加强大。   让原本对生活没有半点期待、在过往中深陷泥泞的行尸走肉重新拥有力量, 为了那一点属于自己的微弱光芒而从社会的最底层拼了命的爬上来。   甚至能够为了现在所拥有的珍贵宝物, 朝那不堪入目、让他变的麻木不仁且避之不及的过去……露出属于凶悍恶兽的獠牙!   这两点都完美切合了现在的伏黑甚尔。   他曾经因为无法忍耐而从家族里逃离, 却因为多年来的折辱而被迫戴上了无形的枷锁, 像是故事中被人从小用锁链拘束着长大的巨象, 年幼时无法挣扎, 长大后哪怕拥有了扯断锁链的力量, 却也因为失去了反抗的意志而选择沉默。   五条悟的嘲讽不无道理。   明明光是强大这一点就能够和禅院家现任家主禅院直毘人不相上下,结果却混到这种地步。   如果没有惠这个意外的话,按照原本的命运轨迹, 这家伙将会度过可笑至极、毫无尊严且尤为短暂的人生。   但是意外的确发生了。   五条悟都不由的感叹这个男人的好运。   仅此一次、宛如奇迹般的意外。   这个从事黑市血腥肮脏行业的社会渣滓,走了狗屎运般有了新的人生, 他拥有了软肋,但那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糟糕的事情,和禅院家给他套上的无形枷锁不一样,来自惠和绘理的锁链宛如丝绸一样柔软无害, 把他从泥泞里拉了出来。   拥有了逆鳞的伏黑甚尔,要远比过去更像一个[人]。   哪怕是因此被他讨厌的家伙威胁,也远要比过去好得多。   五条悟为了避开那个糟糕的[未来],可以勉强忍耐现在的伏黑甚尔,将其纳入自己人的范畴。   毕竟在和惠相关的事情上, 这个男人可以信任。   五条悟:“在惠没有调伏魔虚罗之前……我的建议是, 让你寻找一个势力加入, 用你的实力请求庇护……不过现在的话,状况不一样了。”   调伏了魔虚罗,至少可以确定拥有十种式神,实力可以称得上是特级的伏黑惠,加上足以和禅院家现任家主比肩、靠咒缚之力能够轻易摆脱让术师束手无策的[命运与因果]循环的伏黑甚尔。   前者的惠,五条悟可以百分百信赖;而后者的甚尔,能够被惠约束。   在上次和惠分别后,再度触发了[记忆],接收了过度情报的五条悟改变了想法。   ——那个糟糕至极、让惠被迫逃亡,最终赴死的禅院家。   这么好的条件,不反咬他们一口……未免太不爽了。   “喂,我说你。”五条悟说:“窝囊了大半辈子,反正现在都要和禅院对着干了,不如干脆把你不爽的那一切毁掉算了。”   被一度折辱到麻木的天与暴君,抬起了眼。   。   东京的咒术高专可以说是五条家的地盘,在那任职和就读的人员都属于五条家的庇护范围。   伏黑甚尔看五条悟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拐他儿子的垃圾。   他勉强看在惠的面子上接受了五条悟的橄榄枝,然后当了甩手掌柜,全程让五条悟去忙活。   直到他收到了五条悟的信息,说打算带他们回京都禅院家一趟。   啊。   要回那个垃圾堆啊。   伏黑甚尔面露嫌弃,他在出发前一天清点了一堆的咒具,好好保养了一番。   他把自己用得着的武器塞家养诅咒身体里,剩下的全部往惠的影子里放。   “你怎么跟要去打架一样?”伏黑惠一言难尽,“我们只是去交涉的吧?五条老师虽然建议你去毁掉不爽的一切,但我肯定不是直接打上去这个意思。”   禅院家毕竟是御三家之一。   如果直接打上去就能解决问题,五条悟早就这么做了。   “哼,那种地方……”甚尔眯起眼,“不做好最糟糕的准备可不行。”   “说起来,我从没听过你提起禅院家的事。”   甚尔动作顿住了,半晌:“没什么好提的。”   “是吗。”伏黑惠想了想禅院真希同样不愿多谈的态度,最终没有追问。   但是甚尔自己却很快就反悔了:   “不,果然还是和你说清楚比较好,免得你第一次去,没点心理准备的被人阴了。”   倒也不是第一次,伏黑惠想。   实际上,他上辈子也去过禅院家,虽然只有一次,而且年纪很小。   同样也是五条先生带他去的,他被五条悟拉着到禅院家会客厅,催促着表演了一番术式。   那个任性又恶趣味的男人,好像只是专门去看禅院家那群长老难看的表情。   不过,伏黑惠的确不清楚禅院家的状况。   不管是五条悟还是禅院真希前辈,都不太喜欢提那个地方。   伏黑惠对禅院不感兴趣,但是如果和甚尔有关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惠抱起总是尾随在自己身后的小黑猫,接着走上前,盘腿坐在甚尔面前,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禅院家……简单来说,就是个你有出色咒术师天赋,就会被投入大量资源培养的地方,钱、特权、女人、珍宝,什么都会被送到眼前。”   “但如果是像我这样,完全没有咒力,或者说咒力低微、几乎无法成为咒术师的家族子嗣……”   说着嗤笑一声,脸上满是嘲讽:   “男的话大概会无视,丢进咒灵堆里弄死也不奇怪,女的话,出身好一点的大约会去侍奉嫡子,稍微差一点,被分配给其他族人作为侍妾兼佣人,跟个人偶一样老实本分,大约就只有这些出路吧,在那个地方,没有咒力和强大的术式,就一文不值。”   “五条那家伙让你先隐瞒自己的术式,在这个前提下,明天去到禅院家后,你作为我这个废物的儿子毫无疑问会被禅院家这一代的后继者排斥或者欺凌,他们可不会相信咒术界调查出来的情报,什么13岁击退特级的天才,在未亲眼见证之前,只会当做是我这个废物的虚张声势。”   “总之,要是有人敢欺负你,记得打回去,别犹豫。”甚尔扬起嘴角,“老子离家出走前揍了一群人。”   全部都是那个时候禅院家最出色的那一批术师。   对了,似乎还包括同为宗家的那一个……叫做禅院扇的家伙,他的谁来着?好像是叔父吧?   因为没当上家主而耿耿于怀的家伙,甚至曾经一度想要杀死没有咒力、身为家族耻辱的自己。   却被他反杀了。   被他以压倒性的实力反杀。   当时对方那个表情……简直有趣到足以笑出声来。   “废物?”伏黑惠很平静的听完了,感想只有一句话:“你要是废物的话,打不过你的他们也不过是废物不如的东西。”   甚尔微微愣了愣。   “你嘴角还有身上那些老旧的疤。”惠抬起手,轻轻碰了碰男人的嘴角,“以前在禅院家弄的?他们想弄死你?”   伏黑甚尔睁大了眼睛,没来得及回答。   伏黑惠就瞬间确定了什么,表情贼臭的嘁了一声。   惠语气冷硬,“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甚尔下意识的想要问。   而没等他开口,从父子两人身下的影子移动,缓缓探出身体的咒灵绘理就转移了甚尔的注意力。   ——绘理拥有影流的液态性质,本体虽然将近四米高,但能够随着建筑物空间和自身需求,分解身体短时间内重塑体型。   变回生前体型大小的咒灵绘理凑过去捧起了甚尔的脸,没有眼白的漆黑眼眸看了好一会,柔软的指腹在甚尔的嘴角揉了好一会,最后和惠一样,神情变的尤为的冷硬。   记仇了。   母子俩在脸上写满了这三个字。   “甚尔。”咒灵绘理抱住了丈夫的脖子,在对方的嘴角亲了一口,然后眯起眼蹭了蹭对方的脸:“甚尔,最好的,我,爱着……”   不知道是因为强行孵化,还是本该如此。   绘理无法完整的表达出一句话。   但是他们父子都能立即领悟那断断续续话语的意思。   “……我知道。”   甚尔闷声说。   咒灵绘理眼眸弯起,非人化的脸上一派温柔,她忽然身体化作一滩黑影,随后再次重塑了身体。   那是比先前大上足足两三圈的体型,足以让咒灵把丈夫和儿子一起抱进怀里。   “我、保护……惠,甚尔,不会、让……伤害……惠,甚尔。”   无法说出流利的话语,但是唯独丈夫和孩子的名字说的非常清晰。   [我会保护你们,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   咒灵绘理反反复复想要说着,只有这句话。   。   次日,五条悟开着车来接人前往京都禅院家。   ——没一个穿正装的。   五条悟的高专制服就算了,伏黑甚尔直接穿着打架专用的那套黑T恤功夫裤,一副就是去找茬的模样。   伏黑惠则是便于运动的休闲服,他倒是有想到拜访前的礼仪,但是……   反正大家都这样,所以他干嘛要当那个特例,还要勉强自己去尊重一个他默默记仇了的家族。   他估计五条悟连拜访函都没有写,直接一同电话就完事了。   伏黑惠面无表情,心安理得。   等三人来到禅院家,早就在门口等待的年迈女侍穿着和服,立即迎上前。   她眼神死寂的欠身,正如甚尔先前所说的人偶那般,每一个动作都标准的仿佛机械,女侍毕恭毕敬:“贵安,五条大人,还有其他两位,我奉命在此恭候各位多时,请随我前往候客厅稍等片刻,待我通报家主大人后再做安排。”   五条大人。   其他两位。   不同的称呼,将区别待遇突显的明明白白。   这是个年迈的女侍,既然能够被安排来接待五条家的家主,那必然是家族里比较有经验、在佣人级别里比较有话语权的那一个。   这也就是说,不可能会不认识甚尔。   明明甚尔是禅院家现任家主的侄子。   但她却无视了。   因为零咒力的甚尔在禅院家里没有丝毫地位,连佣人都觉得没有称呼和尊敬的必要,对方此时在她眼里,只不过是五条悟的带过来的附属罢了。   废物的儿子同样如此。 第59章   禅院作为咒术界的御三家之一, 远在平安时代就已经存在着了,千百年的历史代代相传从未间断,禅院家祖辈累积下来的财富与地位, 都可以从眼前这座凝刻了无数岁月风骨、碧瓦朱甍的宅院中窥探一二。   跟随女侍踏入大门,仿佛直接从21世纪现代社会回到了日本古时代。   穿着尤为束缚行动的传统和服,梳着露出脖颈的发鬓, 神态谦卑恭敬的女侍微低着头,无声的移动着步伐,在服饰的限制下, 她一步能迈开的距离很小,但这位女侍却能够以完全不慢于正常男性行走的速度稳稳的在前方带路。   沿着外围曲折的檐廊往前走, 随后拐进室内的走廊。   路上,他们偶尔还能够遇到禅院家的其他侍从。   那些侍从遇见他们,会立即退到两边无声的行礼,当然,仅是对五条悟的。   哪怕五条压根就没有看她们一眼,只是神情不耐,目不斜视的继续往前走, 那些侍从也依旧会等贵客的身影离开一定距离后才直起身子, 然后顶着千篇一律的神情, 继续去做自己的事。   每个人都尤为相似, 动作悄无声息, 完美的遵守着佣人的准则。   沿路的安静, 让这段不算太远的路程显得尤为的漫长。   上一世来禅院家时,惠还太小, 而且全程被五条悟护着, 五条悟的态度就是他最好的护盾, 因此没人敢对他不敬。   这一世则不一样。   13岁的伏黑惠不会再乖乖呆在大人庇护下,哪怕两位大人想要用高大的身体将他挡住,他也只会推开走上前,冷静的观察着这一切。   这里就是他家混蛋老爸长大的地方。   洞察力极其优秀的伏黑惠从路过的侍从们的眼神中发现了微弱的细节。   看起来年纪稍微大一点的,会在看到甚尔的时候微微顿住。   随后就会冷淡的移开视线,对其视若无睹。   而甚尔的话。   仿佛早有预料似的,一派习以为常和无所谓。   原先就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直到现在,伏黑惠才彻底确认了下来。   在这个家族里,甚尔就是个连佣人的尊敬也得不到的、没有痕迹的幽灵。   “到了。”   前方带路的女侍停下,她跪坐下来,将一旁的拉门拉开,露出铺满榻榻米,设有书画、屏风等饰品的会客室。   “请在此稍等片刻,我去通报家主。”女侍跪坐在门边,“五条大人若有什么需要,请吩咐其他佣人。”   五条悟大大咧咧的走了进去,把室内另一边的拉门推开,露出外头庭院的风景。   “叫那个家伙快一点,我可没空等他们讨论完。”五条悟转头,“先前说好的事情,到了现在反而开始争吵,未免太可笑了一点。”   “是,我会如实汇报给家主大人。”   说完,女侍就低着头欠身,快步离开了这里。   留下伏黑父子以及五条悟在这间会客室内。   “你还真不受欢迎啊。”五条悟看向伏黑甚尔:“刚刚那个女人,这段时间都是她来接待我,从地位来看八成也是禅院直系后代,看年纪也不小了,应该认识你吧?”   “算认识吧?按辈分算,好像是我堂姑?虽然没说过话。”   甚尔漫不经心,一点也不为五条悟扎心的话介意。   毕竟他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少年人了。   “欸,那还真是生疏啊。”   “同样出身御三家的你说什么屁话呢?”   甚尔嗤笑。   亲情在御三家当中,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   会客室这边三人在等,另一边却已经吵了起来。   “13岁击败特级?哈,这种谎言你们也会相信吗?五条悟13岁那年都未必做得到这一点!”   “同感,你们难道认为甚尔那个废物的儿子的天赋要比五条悟还要强?别开玩笑了!”   “但是高层那群人调查的结果又怎么说?”   “没人见到那个特级,现场的痕迹不代表什么,而且,不是说甚尔和五条悟不也在现场吗?甚尔虽然是个没有咒力的废物,但是拿着咒具的话,对付一般的特级也不曾什么问题,而五条悟虽然说他没有出手,但谁知道呢?他想要不留痕迹的出手也不难……天才?那小子能活下来确实还算不错,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甚尔那家伙擅自和连咒术师都不是的女人结婚,那种让家族蒙羞的家伙还回咒术界干什么!”   之前甚尔以特邀教师的身份入职高专,咒术界高层就相当不满了。   在调查出甚尔的出身之后,禅院家也被施加了很大的压力。   [耻辱]。   他们发自内心的这么鄙夷着。   哪怕他们当中不少人都一度败于、深深畏惧那位天与咒缚的力量,却依然觉得自己要更为尊贵。   在甚尔离家出走了十多年,他们也只是在心底不为人知的松了口气,评价他“识趣”,然后彻底将这个人抛之脑后。   禅院现任家主,已经69岁的禅院直毘人拿着酒壶看着眼前的家族后代吵个不停。   “行了,别吵了!”   他喝声说道。   “今天要讨论的事情,本来就不是这个!”   他们要决定的,是禅院甚尔……不,现在名为伏黑甚尔的那个男人的归属问题。   那个男人身上劣迹斑斑。   大概十年前的时候,他居然闯进了天元大人的薨星宫,刺杀了星浆体,公然的挑衅了咒术界。   也给他们禅院家带来了麻烦。   所幸御三家的地位坚如磐石,他们在高层也有人手,反正那个时候五条悟上报了甚尔的死讯,他们也顶多是被口头追责了一番,花了点钱就解决掉了。   谁能想到那个男人居然活到了现在。   按照咒术界的规则,这家伙被判死刑也不奇怪,偏偏五条悟硬是把人保了下来,甚至还成为了东京咒术高专的教师。   ——在五条家出了六眼、占据一家独大的地位后,东京的咒术高专被归为了五条家的势力范畴,而剩下的禅院家和加茂家,则是为了与五条家抗衡而隐隐结盟,一同站在了京都的咒术高专那边。   甚尔的行为,摆明了是加入了五条派。   禅院家已经有了不满和声讨。   但禅院直毘人迟迟没有做出决定。   因为五条悟。   五条这几天跑了数次禅院家,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把甚尔从禅院家除名。   刚开始第一天,禅院直毘人仅仅是对甚尔尚且存活的消息感到愕然。   当年甚尔一度重伤使得五条悟濒死的情报只有少数人知道,他也属于其中一个,所以相当了解这俩人之间的仇恨,在这样的前提下,他不得不去揣测五条悟这一行为的意图,并未第一时间答应。   次日,禅院直毘人得知了伏黑惠的存在。   他对年仅13岁的伏黑惠击退特级的消息存疑,哪怕这是五条悟的证言。   毕竟因为没有实质的证据,比起直白的相信五条悟的措辞,年迈的禅院家家主更偏向于质疑这件事的真实性,甚至疑虑这是不是五条悟故意做出的障眼法。   目的到底是什么?   禅院直毘人猜不透。   特级与特级之间也是有差别的,对于普通的特级,一级咒术师就能够与其实力相当,将诅咒祓除。   禅院家现在现存的术师,也有不少获得了特别一级术师的评定。   他们不清楚伏黑惠当初面对的咒灵的实力,或者说已经先入为主的带上了偏见去看待。   因此唯一在意的事情就是伏黑惠的年纪。   13岁,太小了。   如果事情是真的话,这个天赋就相当让人眼馋,正常情况下,他们或许会想把人带回来。   但偏偏对方的生父是甚尔。   禅院直毘人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自己的兄弟禅院扇——他是极力反对让甚尔回归禅院家的一派,连带着对甚尔的儿子都不屑一顾。   态度之偏激,已经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   忽然,女侍在门口打断了他们的争吵,“非常抱歉,打扰了,家主大人,五条大人以及甚尔他们父子已经到了。”   “我知道了,我们现在去会客厅,你把五条悟和甚尔都请过来。”   “是。”   。   “惠就在这里稍微等一下吧。”   五条悟被女侍请离前,顺手揉了一把少年的脑袋,扬起笑容:“等我和甚尔把事情搞定之后再喊你过去。”   伏黑惠皱起眉,看了一眼甚尔。   他有点担心他爸。   “安心吧,这家伙又不是小孩,他现在的肉体强度能够手撕禅院家那群废物,轮不到他被欺负。”五条悟一眼就看穿了惠的想法,在心里啧了一声,再次嘀咕惠和这混蛋到底谁才是家长。   伏黑甚尔这烂人真差劲。   五条悟在心里想,然后又得意起来。   ——真不如自己养惠的时候,果然还是自己最棒。   “对了,惠。”五条悟忽然想起了什么,补充:“不要让她出来喔。”   他指的是咒灵绘理。   “我当然知道。”   于是,伏黑惠单独留在了这间候客厅。   室内另外一侧的拉门先前被五条悟拉开了,露出了庭院的景色,惠干脆就走到那边,在走廊边沿坐下,眯起眼吹风。   “喂,我说你。”   在等待的过程中,庭院左侧那边忽然传来了声音。   还是有些熟悉的声线。   伏黑惠抬眼望了过去。   入目的是一位少女。   带着圆框眼睛,竖着马尾,留着单边刘海。   上身白色宽摆和服,下身穿着方便走动绯色女袴,她手里拿着扫帚,睁着眼和自己相似的绿眼,看向这边。   虽然发型和穿着不太一样,但长相却和惠记忆里那位英姿飒爽、实力强劲的学姐重合了起来。   ……真希前辈?   “没见过的面孔啊,那是候客厅,你是客人吗?”   她歪了歪头,随口的这么询问,语调随意且上扬。   但仅仅只是这样。   就已经和禅院家绝大多数仆从截然不同了。   简单来说——   面前的少女是活着的、生机勃勃的[人]。   而不是被驯服的人偶。   “是,我是今天和五条先生以及父亲来拜访的伏黑惠。”伏黑惠在微微睁大眼睛、停顿了片刻之后,立即张口回答,“打扰了。”   “伏黑惠?”禅院真希歪头,“你的父母还真奇怪,居然给你起了一个女孩子的名字。”   “是[恩惠]的意思。”伏黑惠平静的回答,他早就习惯了真希的快口直言:“我并不讨厌。”   “欸,恩惠吗?”真希顿了顿,说,“那的确挺不错的……”   她沉默了一会,继续说,“我是禅院真希。”   “初次见面,禅院前辈。”   “不要叫这样叫我。”她皱起眉,“这个家全部都是禅院,谁知道你在叫谁?”   “真希前辈……?”   真希这才点头。   她左右看了看,似乎没有发现其他人,于是便抬腿往惠那边走。   “前辈这个称呼还挺有意思,我还没被人这样叫过。”她略有兴致的说,“我能坐这里吗?”   “请便。”   于是真希坐下了。   她对伏黑惠相当感兴趣。   毕竟在这个家,除了胞妹以外,她几乎没有能够好好的、平等交流的对象。   以往的客人,也大多是那种眼高于顶、自以为是的蠢货,基本不会对她这种默默无闻干着杂活的路人投以注意。   她还是第一回 看到和自己差不多大,但是却没有半点架子,不管是眼神和态度都非常平和的少年。   同为天与咒缚、咒力低微到不戴眼镜咒具就看不到诅咒的禅院真希,首次在这个家里、从他人身上感受到所谓的[尊重]。 第60章   “所以, 你也是咒术师?”   禅院真希在对方点头之后,想了一圈:   “伏黑……好像没听过这个姓氏,你刚刚说和五条先生一起来的……是我想的那个五条吗?”   真希说完就摇头自答,“啊啊, 除了那个五条也没有别的可能性了, 所以你们伏黑家是五条家的旁系?”   “不是, 没有任何关系。”伏黑惠摇头,“只是认识而已。”   “是吗。”真希撑着脸:“那家伙是什么样的人?”   “嗯?”   “五条家那个家主啦,今天来的不就是他吗?”真希说, “都已经连续往我们这跑了好几天了。”   “你没见过吗?”   “没有——”真希满不在乎的耸肩。   她这种被家族批评“既不懂规矩”也“不温柔体贴”的女人,自然没有资格去见五条家的家主。   因为他们怕丢禅院家的脸面。   伏黑惠一下子联想到了甚尔的处境, 推己及人,他聪慧的明白了什么, 但又没有对此表现出任何的同情。   真希前辈不需要。   她是个相当了不起的人,和自家的笨蛋老爸不一样。   真希是越被不公的对待, 就越会为了反抗这种不公而努力的那种类型。   或许和真希前辈是双胞胎有关, 毕竟虽然同样被歧视,但真希还有妹妹相依为命、有妹妹需要她保护,而甚尔当时什么都没有。   越想要保护一个人,就会越发的坚强与无所畏惧。   正如现在为了妻子与儿子而重返禅院家的甚尔这般。   因此伏黑惠只是再自然不过的、仿佛只是在闲聊时被问到类似“你今天怎么样”的客套话一样, 用平静的语气认真的做出了回答:   “简单来说……是个在关键时刻可以百分百依靠和信赖,但是平日里完全不值得尊重的家伙, 性格很烦人。”   真希愣愣的看着一脸认真做出回复的惠。   忽然就低头, 用手背捂住嘴笑出声。   伏黑惠一脸迷茫。   “你还真敢说啊, 不错嘛, 你这小子。”竖着马尾笑容飒爽的少女笑的声音都在打颤。   御三家, 哪怕背地里对五条悟有多么不满, 也终究会保持明面上的尊敬。   至少绝对不会在口头上落下把柄。   早就对禅院家明面无比警惕敌视五条、却非要在明面里装模作样保持尊敬的虚伪感到厌烦的真希眼眉都弯起:“我相信你不是五条家的旁系了。”   “……哦。”伏黑惠迟疑的点头。   或许是因为惠至始至终平静的眼神和态度,真希心情难得愉悦的站了起来,她拍了拍绯色的女袴,拿起一旁的扫帚,“好了,谢谢你陪我说话,对了,可以叫你惠吧?反正你都叫我名字了,礼尚往来,就这么定了。”   ……别说的好像是我想要主动叫你名字一样啊!   伏黑惠在心里吐槽。   “你要去打扫卫生吗?”   “是啊,不快点弄完赶紧走,等人过来检查的时候,又会给我安排其他无聊的杂活了。”   说道这个,真希就不爽的嘁了一声,“真是的,我明明也很忙的好吗!”   作为不被重视的废物,禅院真希连训练的时间都少的可怜。   白天被母亲交代了各种杂活,难得的休息时间还会被人找茬,作为看不到诅咒的废物,她不会被配置咒具,只能拿着差不多的东西去训练体能,当然,被发现的时候还会被嘲讽没有自知之明。   真是让人火大。   “……搞得我连训练的时间都没有了,嘁,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做出让那些看不起我的家伙都惊愕的成绩后再回来狠狠抽他们的脸。”   垂着眼,握着扫帚的手微微收紧,真希小声的骂道。   “嗯,加油。”伏黑惠点头。   第一次被人鼓励的真希愣了愣,再次用莫名神情看他:   “你还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啊……你不知道吧?我的话,不带这个眼镜连诅咒都看不到,咒力微弱的连普通人都不如,也没有术式,仅仅不过是有着一具比常人强些的肉体罢了,就算这样,你也觉得我可以吗?在这个禅院家?”   伏黑惠随口说完之后就顿住了,和禅院真希的相处太过自然,他都没有怎么考虑。   只是按照印象中禅院真希给他的感觉做出了回应。   此时被反问,也只能歪了歪头,努力思考了一会说:   “为什么不可以?你说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吧?更何况,你的气息、姿势还有下意识的习惯……都能看出有经过明显的训练,而且,超乎常人的肉体的力量,这也是了不起的天赋。”   十四岁的禅院真希,在肉体能力以及近战上,有着对于她这个年纪来说非常不错的水平。   “我的父亲是完全零咒力的天与咒缚,作为代价,他拥有最强的肉体。”伏黑惠说,“他很强,只要手里有咒具,单挑特级也没有问题,但他少了一点上进心,真希前辈你的话不缺这一点,所以我觉得有这个可能性。”   真的假的?   真希怀疑的看着他,一时间分不清这是善意的谎言还是真实的事情。   但她很快也没有再纠结的余地。   “甚尔呢?在这边吗?”   室内走廊忽然响起毫不遮掩的脚步声。   似乎是有意加快了速度,连佣人都懒得理会,一路往这边快速走来,甚至还提高了嗓音喊道。   伏黑惠下意识抬眼朝后方看去。   而真希直接皱起了眉,不动神色的嘁了一声。   她本来想转身就走,但看了看年纪似乎比自己还小一点的伏黑惠,到底还是站住了。   自己不受重视,自然不知道客人的身份,但正朝这边赶来的蠢货不一样。   那家伙肯定清楚惠的事情。   ……如果惠没有撒谎,他的确拥有和自己相似的天与咒缚、甚至比咒力低微的更甚的完全零咒力的父亲的话,年纪还小的惠或许会因此被那混蛋挑衅。   这么想着,真希到底没有移动步伐。   步伐声很响,越来越近,包括刚刚的说话的声音,全部都没有收敛。   从这一点细节,就能知道来者身份绝对不低。   “什么嘛,是小真希你啊,如果你在这,就说明五条悟和甚尔已经被老爸他请走了吧?”   虽然穿着和服,但一头金发还打了耳洞的青年神情倨傲的站在了侯客室的门口,他扬起嘴角,说出来的话却相当难听:   “不然也不会让你一个连诅咒都看不见、还不懂得照顾男人的废物跑到这边来。”   真希冷眼的看着来人,“你来这边做什么?直哉?”   “不要对我直呼其名,废物。”   刚从外面赶回家,这代禅院家的嫡子,禅院直哉闻言抬起眼,冷傲的扫了她一眼,“还是学不会家里的规矩?总是这幅样子,你倒不如早点上吊死了算了。”   随后他漫不经心的走过来,和坐在对面廊道边的伏黑惠对上了视线。   禅院真希直接把伏黑惠拉起,拽到自己这边。   “这又是谁?啊……这张脸。”   禅院家的嫡子自顾自的说着,神情忽然翻书般的变了。   他几乎是立即露出了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灿烂的笑容:   “你,就是惠吧?” 第61章   多数女性发育要比男性早一些。   13岁的伏黑惠要比现在14岁的禅院真希矮小半个头。   惠站在真希身边, 看了看身旁如临大敌眼神嫌恶的少女,视线缓缓移动到了面前笑容灿烂的金发青年身上。   稍微有点眼熟。   他不确定的想到。   “你是?”   “初次见面,我是禅院直哉, 嘛, 从辈分来说, 我应该算你的堂叔?”   禅院家的嫡子,以一种平缓近人到可疑的态度笑着说。   真希:!!!   堂叔?   她下意识看向了身旁的惠。   什么啊, 这不就意味着惠也是禅院家的人了?   但他们有姓伏黑的旁系吗?不知道, 而且对方还是跟着宿敌五条家的家主过来的……   禅院真希忽然回想起刚刚惠所说的话。   [我的父亲是完全零咒力的天与咒缚……]   缓缓睁大眼睛。   原来如此。   真希想。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说得通了。   完全零咒力,还是男性, 这样的组合在禅院家里,地位甚至要比身为女性的自己更低一些。   所以, 会选择离家、改姓, 和禅院撇清关系,甚至和五条家扯上关系,也不是什么无法理解的事情。   按照直哉的说法,那惠也是自己的侄子。   这样推测下去, 惠的父亲实际上是自己没见过、甚至听都没听过的堂兄。   但是,却连在家里的存在都被消抹的一干二净吗?   真希不由自嘲一声。   “……初次见面。”伏黑惠神情冷淡的睁着碧色的眼睛,他根据真希的态度斟酌了一番,平静的开口:“我是伏黑惠。”   “果然是你啊——所以,那个传言是真的吗?”   “……?”   “就是那个传言啊。”   看出了伏黑惠的困惑,直哉歪了歪头, 嘴角笑容不减,“关于年仅13岁的咒术师击退了特级诅咒的传言……啊, 从那天开始到现在过了也没多久, 你被家入硝子治疗过了?身体状况似乎还不错啊。”   乍一听似乎在关心。   实质上不过是在质疑罢了。   13岁, 怎么想都不可能毫发无损的击退特级。   “还是说……”禅院家的嫡子走上前,站在了真希和惠面前,仗着身高俯视着两人:“这不过是五条悟那家伙制造的谣言?”   伏黑惠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没有回答。   “是甚尔干掉那个特级的吧?”   直哉一点也不在乎的摊开手,自问自答:“虽然说甚尔是零咒力,但是那种程度的天与咒缚使他的肉体强度达到了非同一般的地步,只要手里有咒具,干掉一个普通的特级应该没什么问题。”   “但是甚尔把自己的功劳归到你身上了。”   禅院家的嫡子笑容虚伪,微微弯腰,打量着对方的脸,“为了给你造势?想给你争取一席之地?还是想要靠你回到禅院家?”   都不是。   伏黑惠看着他,然而这个自问自答的家伙却滔滔不绝:   “甚尔虽然是个没有咒力、没法成为咒术师的家伙,但至少要比我的其他几个兄长好得多,惠,你还不知道吧,他们没少对甚尔嚼舌根,明明当年被甚尔离家出走前揍到狼狈的像是败家之犬一样。”   甚尔离家出走那年,禅院直哉不过还是个小孩。   然后,他直接目睹了那位暴君压倒性的力量。   没人会在目睹那一场面后毫无波澜。   如果不是甚尔没下死手,禅院家大概十多年前就得大减员。   回想起当时的场景,禅院直哉甚至笑出声,“他们现在因为甚尔还活着的事情吵的不可开交,特别是扇叔——”   真希顿了顿,听到了自己父亲禅院扇的名字,抬起眼。   “当年一招就败给了甚尔,现在简直仿佛像个被吓坏了的小姑娘一样,听到甚尔的名字就暴躁不安,明明表情都已经暴露了想法,偏偏还装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用各种理由试图想要将人赶走。”   “我可是很赞同让甚尔回到禅院家的哦,连带着让你回来也不是不可以。”   禅院直哉说着,再度看向伏黑惠的脸,“惠,这个名字倒是应景,你确实长得要比女人要漂亮一点,体型也小,看起来更合适了,说起来,你应该也有咒力也术式吧?要是求求我,让你跟着我也不错,至少赏心悦目。”   伏黑惠额头迸起青筋。   虽然以前也有被人阴阳怪气的嘲笑自己的名字,但伏黑惠大多只是心态平和的伸手揍一顿就完事。   在得知了父母给自己取名的含义之后,他对自己的名字就彻底没什么意见了。   但眼前这家伙似乎天赋异禀,仿佛天生就知道怎么把人惹毛。   这对他的脸和名字指指点点的态度,简直让人不爽到了极点。   然而伏黑惠还没有回应。   真希反倒是惊愕的喊出了声:“一招就败了?我的父亲吗!?”   禅院直哉顿住了。   他表情骤然冷下,“闭嘴,真希,男人说话没有你插话的余地。”   禅院直哉虽然会对甚尔另眼相看,但和甚尔有着相似类型的天与咒缚的真希却被他厌弃。   甚尔是特别的,那种程度的天与咒缚,完全零咒力的体质换来的力量,千百年都难得一见。   而真希这种不上不下的半吊子,根本就是没什么用处的废物。   “我说你啊,也该学乖一点了吧?”   几乎是眨眼间就换了位置,伏黑惠瞳孔紧缩,看向了身旁。   禅院直哉掐住了真希的脖子。   “虽然长着一张可爱的脸,但性格可真是太糟糕了,即学不会服侍男人也不懂规矩,完全比不上你妹妹真依懂事。”   “嘁,少给我提真依。”真希眼神变了,她恶狠狠的试图反击。   但是现在的她,和未来那位强悍的咒具达人不一样。   实力差的太远了。   “唔!”   真希的攻击被躲过,反而被禅院家的嫡子一拳打到了肚子上,整个人跌落在地面。   “真希前辈!”   地面的影子变动了一瞬。   手持着浮萍拐狠狠一击逼迫对方后退,稳稳挡在真希面前的惠紧张的回头看了一眼。   “前辈?”禅院直哉挑眉,“虽然不知道真希和你说了什么,但是前辈这两个字,可轮不到她一个废物担得上……说起来,你那对武器从哪里掏出来的?”   “和你无关。”   “啊,是吗?”直哉无所谓的说:“你现在是想要和我敌对?我可是唯一一个支持你们回来的人哦?”   “说到这个,我刚刚就想反驳了……不知道你究竟误会了什么。”   伏黑惠冷漠的抬着眼,细长的眼睫给眼眸投下了一层阴影:“我和甚尔都没有回到禅院家的意思,麻烦不要自作多情。”   禅院直哉看着他。   “啊啊,真是的,甚尔果然不会教孩子啊,下位者要对上位者保持尊敬,言听必从,这种事情,我还以为只有你身边那个不会服侍男人的废物才会不知道。”   “你是残废?有手有脚要什么人服侍?”伏黑惠面无表情:“而且,下位者对上位者言听必从?抱歉啊——”   “我家那个笨蛋老爸告诉我的,只有不爽就揍回去这个道理而已。”   。   禅院直哉是特别一级术师。   曾经也祓除过几个特级,实力方面毫无疑问。   在咒术界现在只有三个特级术师的前提下,只要不遇上他们,一级术师基本上已经可以横着走了。   然而——   轰!!!   咒力的碰撞发出了轰鸣声。   速度快到异常的青年覆着咒力的一击狠狠击打在伏黑惠腹部,然而下一秒对方身体却化作了黑影,仿佛锁链般狠狠拘束住了来者的身体。   这是……!?   影子?   从直哉身后的影子里浮出身体的黑发少年手持着双拐,完全不逊于眼前之人的咒力储备让伏黑惠拥有足够的把握强化自身的肉体力量反击,随后趁对方被影子束缚住,狠狠的朝对方的脸、下颚还有腹部接连袭去。   没有丝毫留情。   禅院直哉用咒力集中在双臂,强行从束缚自己行动的影锁链挣脱开,翻身拉开了距离。   他此时的神情完全没有了先前的悠游自在。   而是相当愕然的、充满猜疑以及难以置信。   “喂,我说你。”金发的青年压低嗓音:“你的术式是什么?”   “谁知道呢。”   伏黑惠慢吞吞的操控影子,更换了武器,让里面通体漆黑的咒棍浮出。   双手拿起,在手里转了一个圈。   “难道是……不,不可能。”   神情莫变的青年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他咧了咧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随后挑衅:   “近战吗?你似乎并没有继承到甚尔的身体素质啊。”   “对付你的话没什么太大问题。”伏黑惠说,“毕竟你比甚尔弱太多了。”   “……哈?”青筋迸出:“说出这种话,已经有被打断手脚的准备了吧?”   其中一个被惹毛,另一个也被挑起了火气。   战斗一触即发。   。   直白来说,论近战能力,身为式神使的伏黑惠要逊色一点,对方的速度太快了,快的异常,以至于惠的反应能力无法跟上。   但是无处不在的影子却弥补了这一缺陷。   咒力的碰撞破坏了庭院的景致,地面甚至都因此泛起了大面积的裂纹。   闻声而来的佣人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一切。   “不好了!家主大人!”终于有人赶去汇报,“直哉大人和那位小客人打了起来!”   会客厅,甚尔,五条悟,禅院一众位于三方,似乎刚刚结束了谈话。   盘着手靠在墙上的伏黑甚尔闻言挑起眉,看着喘着气的佣人,“惠和人打起来了?多久的事了?”   “已经打了两、三分钟了……”   “哦。”甚尔顿时就兴致缺缺。   两三分钟?那就是没动真本事,大概在拿咒具用影流打不擅长的近战吧。   不然一瞬间战斗就该结束了。   五条悟闻言也不怎么着急,甚至还有心思扭头看向禅院家的家主,“小孩子闹着玩,你可不要太介意。”   “哼,直哉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禅院直毘人站了起来,“那小鬼要是被他没轻没重废了,我可不管。”   但怎么说那个小鬼也是五条悟带过来的人,要是真的被自家儿子弄伤了,指不定会被抓着这件事不放。   五条悟这幅无所谓的样子,指不定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禅院直毘人神情不耐的大步往外走,打算去拦着点。   但在他们赶到现场时,禅院直毘人却反而被状况惊到了。   他的儿子毫无疑问是一级水平,继承了和自己相似的术式,作为禅院家的嫡子,实力也绝对没有半点水分。   但是,现在却和一个13岁的少年僵持住了。   哪怕隐隐站着上风,但未能干脆的获得胜利,年龄差摆在那里,到底谁天赋更出色,一目了然。   原来如此,这就是五条悟所说的那个小鬼。   实力确实不错。   禅院直毘人想,而且那个术式是什么?黑色的锁链还是……   “惠,你在磨蹭什么东西?”   甚尔看着中央的战况,果然在不召唤式神的前提下,他儿子的体术还是差了那么一点,不得不在中途靠影流和影子分身辅助。   “快点结束掉,我们差不多该走了。”   五条悟也高高兴兴的举起手,“是哦,别藏着掖着了,来嘛来嘛,给这位爷爷看看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的东西。”   伏黑惠拉开了距离。   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眼前这位术师的确很强。   原本因为顾及到五条悟的安排,被叮嘱过暂时不要暴露术式的伏黑惠一直没有召唤式神,直到现在得到了许可。   如果说哪一个式神可以在一瞬间结束战斗的话……   伏黑惠垂着眼睫,双手握拳,一上一下摆在身前。   禅院直毘人忽然瞪大了眼睛,“等一下,那个是——!!”   “布瑠部,由良由良……”   伏黑惠脚下的影子涌动了起来。   接着下一秒,难以想象的压迫感笼罩在了现场几乎所有人身上。   作为最中心的那一个,禅院直哉直接淌下了冷汗,身体完全无法动弹。   真的假的……?   拥有小山一般身躯的式神投下了一片阴影。   周围忽然一片死寂。 第62章   惠是故意的吗?   当然是故意的。   毕竟硬要说的话, 伏黑惠哪怕不用召唤魔虚罗,他也有办法能赢过面前的一级术师,只是可能花的时间要稍微多一点而已。   但那又怎么样呢?   打赢面前这个人, 除了出口气外, 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对于禅院家来说,能够打赢他们嫡子的年轻术师, 远不如继承了[十种影法术]且还能熟练使用的13岁咒术师这一事实带来的冲击力大。   而前者带来的冲击力, 又远远弱于伏黑惠调伏了千百年来没有一位影法术师能够成功调伏的式神魔虚罗这一事实。   伏黑惠神情平静的将一上一下摆在身前的双手缓缓放下,看着眼前仰着头瞳孔骤缩、脸上淌着冷汗,表情都勉强起来的金发青年。   反正五条先生把自己带过来, 却不让他跟着去会客厅,目的也只有这一个了吧?   伏黑惠想。   想想五条悟那种任性到了顶点又跟猫一样恶趣味的性格。   当伏黑惠在被单独留在这边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这趟的任务是什么了。   ——五条悟又有什么坏心眼呢?他只不过是想要让可爱的小惠在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去刺激世仇禅院家而已啦!   就和上一世他小学期间被五条悟带过来的时候一样。   当时年幼的伏黑惠仅仅是迷茫的按照五条悟的要求放出了两条玉犬,然后同样是这位头发灰白但看起来精神抖擞家主露出极其震撼的表情。   当然,这回对方的表情比上一世还要铁青的多。   五条悟刚刚的原话是[别藏着掖着了, 给这位爷爷看看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的东西],并非限定了的式神的种类。   也就是说, 他将选择权交给了自己。   反正不管召唤出哪一个式神,都会给禅院家带来冲击, 只是会根据召唤的式神实力的差别,冲击的程度会很不一样罢了。   伏黑惠会怎么选?   如果他没有从甚尔口中得知他些许过去,没有从来往佣人眼里看到他们对甚尔的漠视, 没有遇到还没有离家的真希前辈, 没有被眼前这家伙找茬的话。   大概就和上辈子一无所知的自己差不多, 抬手召唤个玉犬就足够了。   但是没有如果。   甚尔虽然是个混蛋, 但那也是他养的……!   真是火大。   没有咒力就要遭到这种对待吗?   不管是甚尔还是真希前辈, 凭什么被羞辱至此?   所以, 伏黑惠选择了魔虚罗。   目的其一,是为了给这群眼高于顶的家伙最直接最强力的打击,老实说非常解气,伏黑惠甚至少见的能够体会到五条悟恶趣味的快乐。   其二的话……   这是威吓。   ——今天之后,既然已经斩钉截铁的断绝了关系,就不要再妄想对他们一家人出手。   虽然不会因此自大的认为这会比五条先生强大,但是魔虚罗也是可以被称之为强大的象征。   尽管对于现在的伏黑惠来说,这个状态的魔虚罗还不是最强的模样,但对付特级水平都不到的术师,已经算是绰绰有余了。   而领域展开作为最终杀手锏,还没必要让他们知道。   “喂喂……开玩笑的吧?”   在召唤式神的时候,伏黑惠的敌意锁定在了眼前之人身上。   而式神在被呼唤的那一瞬间能够察觉到小主人的情绪,尤其对召唤者产生的敌意尤为敏感,毕竟身为式神,他们的本能就是服从命令,铲除所有式神使所敌视的存在。   因此,本身存在就具有极其强悍压迫感的魔虚罗,将自己的视线放在了眼前的人类身上。   被迫直接面对最强式神威压的禅院直哉身体僵硬、完全动弹不得。   只是因为伏黑惠伸手轻轻拽住了身旁高大式神的手,没有让对方立即出手,他才勉强拥有了喘息和思考的空间,发出了颤巍的声音。   禅院家的嫡子能屈能伸,在判断出伏黑惠似乎能够控制那个式神之后,他立即摊开两只手,平举到头部左右两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扯出干巴巴的笑容:“刚刚只是在开玩笑,惠君,切磋而已,用不着动真格吧?”   伏黑惠绿眼睛冷淡的盯着他。   御三家大多都有千百年的历史,他们祖传的最强术式,基本上已经被代代记载了下来。   正如加茂家的赤血操术、五条家的六眼和无下限,以及禅院家的十种影法术……除了一些特殊的使用方式以外,绝大多数能力都会记载的一清二楚。   而身为禅院家的一员,尤其是作为最高权的那一批,他们不可能会认不出[十种影法术]的最强杀招。   那个手影,那个布瑠之言,还有这股威压。   “五条悟——!!”在一旁眼睁睁看完一切的禅院直毘人脸都青了,他气的胡子都在抖动,“你在给我下套!?”   “欸?这可就太冤枉我了。”   看戏看的相当开心的五条悟歪着头,黑眼罩将那对漂亮的蓝眼睛遮盖的干净,看不清神情,但禅院直毘人却依旧察觉到了对方的戏谑,“我不是早就跟你们说过了吗?小惠可是一个人祓除了特级啊,我甚至给出了证言啊。”   五条悟声音轻快:“是你们至始至终不相信而已。”   御三家的老头子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一个个想得多猜得多,加上伏黑惠异常到根本就前所未有的情况,不被相信才是理所当然的。   而五条悟要的就是对方的质疑。   他故意把重心放在了甚尔身上,把伏黑惠打造成了一个幌子,将矛盾转移到了五条家和禅院家这边。   有伏黑甚尔在那吸引仇恨,惠被理所当然的当成了借口。   开心吗?快乐吗?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五条悟简直想要在禅院家的人面前放烟花。   你们刚刚把伏黑父子和禅院家彻底撇清楚关系了哦!   因为伏黑甚尔过分恶劣的事迹,除了家主禅院直毘人还会多加思考以外,其他人——尤其是当年被甚尔压倒性的实力揍了一顿、留下长达十几年心理阴影的那几位,根本恨不得立即把人丢出去。   “家主!你还在犹豫什么?甚尔这家伙过去犯下的罪,哪天被高层处死都不奇怪!他现在自愿脱离禅院家,也算是他有自知之明了。”   “虽然不知道五条家家主为什么要护着那家伙,但你觉得这种情况能支撑多久?就凭杀害星浆体的罪名,等五条悟失去兴趣,甚尔迟早会被拘禁起来,然后再度牵连我们禅院家!”   方才在会客厅争吵的话语,五条悟在其中不停搅浑水的欠揍脸,甚尔故意惹自家兄弟生气,以及最终不耐烦点头、在五条家家主的公证下将禅院甚尔的名字从族谱划掉的自己……一幕幕都在禅院直毘人脑海里不停的回转。   代代相承咒术师的家族,一般来说,哪怕是家族出了罪人都不会简单的做出除名的决定,尤其是御三家这种封建气息和传统思想极重的地方来说,除名已经算是极重的处罚。   然而现在,被处罚的到底是谁……?   甚尔的儿子因为根本就没有回归过家族,没有登记上去,因此如今也随着父亲被逐出家族,变的与禅院家毫无关联,哪怕他们想要反悔,有五条悟的录影公证,他们不但打不过还不占理,连动用别的手段反悔的余地都尤为艰难。   ……毫无关联!   这可是调伏了千百年来没有一人调伏成功的式神魔虚罗的[十种影法术]继承者!!   禅院家家主呼吸都乱了,他身旁的家族长老也是脸色极其难看。   仅仅只有13岁,那孩子才13岁!   如果能够迎回家族,那毫无疑问能够打破五条一家独大的场面,甚至考虑到那叫做惠的孩子的天赋,或许有朝一日甚至能够压五条家一头也说不定。   那是唯一能够杀死五条悟的术式继承人。   他们心心念念盼了几十年都没有盼到的[十种影法术]。   在偏见和歧视下,他们谁都没想到被视为废物的甚尔会生下这种天赋的孩子。   “已经谈完了吗?”   伏黑惠轻轻抓着魔虚罗的手,扭头看向五条悟和甚尔。   “已经谈完了哦。”五条悟举手:“从今天开始你们就和禅院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禅院家的人听完这句扎心窝子的话,脸色更难看了一点。   “哦。”伏黑惠点头,又看向眼前的禅院直哉,问:“不打了?”   这谁他妈打得过!?   禅院直哉在心里骂道,脸上表情却很真诚,“没必要闹翻,对吧?”   伏黑惠定定的看着他。   随后松开手,解除了术式,光是气息就足以让人毛骨悚然的式神低头用手蹭了蹭伏黑惠的脸,随后才化作了黑色的流体,跌落回了地面。   “真希前辈,刚才的事情非常感谢。”伏黑惠扭头,看向还站在原地的少女。   “啊?”早就已经被发展惊呆了的真希下意识的回道。   “就是刚才,前辈有试着挡在我面前吧?谢谢。”   “……你到什么谢啊,是我被你帮了吧?”真希神情复杂,半晌后抿着嘴扭头,“该说谢谢的是我。”   “前辈。”伏黑惠再度开口:“我刚刚说的话都是认真的,那并不是什么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他走上前,和真希面对面,“我的父亲会在东京咒术高专任职,如果有需要的话,你可以去找他请教,那家伙虽然是个不省心的笨蛋,但是在打架这方面非常可靠。”   这么认真的说完,伏黑惠对着真希稍稍欠身,随后迈开步子走到甚尔身边,主动牵起对方的手。   “既然事情办完了,那就回家吧,爸爸。”   伏黑惠很久没喊过甚尔爸爸了。   他向来都是没大没小直呼其名,毕竟这个男人完全不值得他尊重。   但现在这个场景,伏黑惠不介意称呼的亲密一点。   ——这是我的父亲。   哪怕是人渣,我也会盯着他、看好他,轮不到废物不如的外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第63章   说实话, 甚尔厌恶归厌恶,但从没对禅院家下过死手。   反正这群人也就只能欺负欺负小时候毛都没长齐的自己,等他长大了, 肉体的力量越来越强, 把跑到他面前挑衅的人全部都揍的爹妈不认,就再也没有敢跑到他面前叽叽歪歪的家伙了,顶多在背后过过嘴瘾, 动用冷暴力把他当做透明人。   一些高位的甚至会拐弯抹角处罚对甚尔表露善意的低位成员,绞尽脑汁动用一些可笑的手段将人彻底孤立。   拥有强大的力量、但意志却被摧毁了的暴君从来没有对此表露出什么极端的态度。   他知道家族里有一些同样没什么天赋、被打压欺凌的同龄人对他的力量有所期盼。   但那又怎么样?   他才不在乎。   以前不报复禅院家没什么理由,只不过是过去连自尊都舍弃掉的他,没有找到行动的动力罢了, 他人的期待跟他有什么关系?那些家伙不过是唯唯诺诺附和着高位的应声虫,自己的脊骨都已经软掉了, 还擅自把期待和重担交给他人。   一群什么都不打算付出就等着人救的弱者罢了。   甚尔想:我才不要当那个拯救别人的大善人, 管他们去死。   直到十多年后。   同样什么也不付出的自己,却被人拯救了。   伏黑甚尔看着眼前小小一只的儿子,大腿都没他胳膊粗,却一脸不爽极其认真的给他报仇。   他当然看得出来儿子是故意的,毕竟惠从来都不是这样张扬的性格, 以往也绝对不会对自己撒娇,不管是放出魔虚罗还是久违亲昵的靠过来牵他的手喊“爸爸”, 都不过是刻意去气人而已。   为了给伏黑甚尔找场子。   被小家伙板着脸护着,甚尔莫名就有种想笑的冲动。   他心情好得不得了的单手拎起自家崽的衣领, 把人抱了起来, 被吓了一跳的伏黑惠睁圆了绿眼睛。   惠脚尖仅仅悬空了一会, 然后就直接坐在了他爸结实的胳膊上, 他下意识的用手抓住了对方领口附近的布料, 脸砰的就红了。   “放下我下来……笨蛋甚尔!!”   惠用蚊子叫一样微弱的声音在他爸耳边气恼的说着,甚至用手气呼呼的捶了对方肩头一拳。   这点力道对甚尔来说简直就是挠痒,他一点也不在乎,甚至还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揉了一把自家孩子的一头翘发,彼此的亲昵显而易见。   那是禅院家几乎不可能存在的、最纯粹的亲情。   真希复杂的看着那两人。   [我的名字是“恩惠”的意思,我不讨厌。]   [我的父亲是完全零咒力的天与咒缚……他很强。]   会在刚出生、咒术师天赋不明的时候就给儿子取了寓意为恩惠的名字,而子女也爱着身为天与咒缚的父亲,甚至为其骄傲。   这对她来说,是完全不可能的。   毕竟到现在为止那么长时间了,她的父亲禅院扇甚至没看她一眼。   当然,她也从来没有对此有任何期待就是了。   伏黑甚尔抱着惠,看向身后那群禅院家的话事人,“那么,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为了不再碍你们眼,自愿脱离禅院家、相当有自知之明的我就先走一步了。”   他恶意的把先前某位宗家的话复述了一遍。   “甚尔!!”   禅院直毘人声音洪亮的喊了对方的名字。   伏黑甚尔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   他对禅院直毘人没什么太大意见,对方身为禅院家家主,已经算是比较理智的那一批了,当年他年幼时也被对方庇护过几回,尽管在他看来那和施舍小猫小狗的态度没什么区别。   毕竟禅院直毘人到底还是禅院家出身,某些思想根深蒂固,比如说对咒力微弱的普通人没半点兴趣这一点。   甚尔年幼尚且弱小时没有得到重视,长大变的无比强悍后也早已和禅院离心,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现在的禅院直毘人或许会因为甚尔的强大而稍微对天与咒缚的态度有所改变,但他终究还是家主,要顾忌的事情太多,在咒术界的主流思想下,他不可能会为了一个心不在禅院家的后裔而去反抗什么,破坏禅院家的地位和正统的传承。   所以,伏黑甚尔没有半点犹豫,抱着自家孩子迈开步伐走了。   根本不管今天后禅院家会沦为御三家笑柄这件事。   甚尔:甚至还喜大普奔。   没人敢拦着他。   在场的人基本上都是当年被甚尔揍过的,而被他抱着的那个小孩刚刚还召唤了魔虚罗,绿眼睛带着一丝警告似的扫过他们。   更别说还有个五条悟镇场。   这位性格恶劣的五条家家主终于看完戏了,满足了自己看热闹的心,耸耸肩也站了起来,几步就跟了过去。   等三人的身影彻底从视野范围消失之后,这边立即爆发出了剧烈的争吵声。   在一片混乱里,藏在角落里的另一名不受家族重视的少女悄悄的跑了过来。   “姐姐!”   还在恍惚中的禅院真希被扯住了衣角。   和她长得一模一样、但留着一头短发的双胞胎妹妹禅院真依担心的看着她。   ——和自己不一样,更加柔弱、更加容易被欺负的妹妹。   真希迟钝的回神,看着真依的脸,   如果什么都没办法改变的话,真依的未来……就和母亲没什么区别了。   真希回想着先前伏黑惠对他所说的话,回想起自家父亲看着那个名为甚尔的男人那副几乎可笑的惊恐表情。   她抓紧了真依的手,无声的下定了决心。   ——哪怕这个决定不会被真依接受也好。   。   “嘁,靠儿子找场子的废材大叔。”   刚出了禅院家的大门,一路死活没能抢到惠的五条悟酸溜溜的说。   “你管不着吧?”   甚尔心安理得的被老婆儿子宠,一点也不害臊。   伏黑惠忍着一路没挣扎,在除了大门那一瞬间终于忍不住动了起来,跟炸毛的猫一样把手摁甚尔脸上往后仰:   “很丢人啊,赶紧放我下来!!”   他不要面子的吗?   13岁了还被父亲抱着!还被那么多人……被真希前辈和五条先生看到了!   “13岁又没有多大。”伏黑甚尔嘀咕着把人放下,“绘理把你抱起来的时候你可完全不是这个态度。”   那能一样吗?   伏黑惠瞪了他一眼。   绘理妈妈的记忆不太稳定,一会清晰一会混乱的,遗憾的是,比起死后成为咒灵的记忆,她对生前的事情印象更深一点。   这也就意味着——绘理妈妈总觉得她的孩子还是个两岁的宝宝。   那么问题来了,身为母亲的她抱一抱自己两岁的宝宝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   所以伏黑惠只能生无可恋却又一脸认命的被妈妈当小宝宝抱,连挣扎都不带挣扎的。   顺带一提甚尔偶尔也会被绘理抱起来,说实话,非常辣眼睛,一个将近一米九的肌肉大汉被超级漂亮就是非人化且体型巨大的美人妈妈(不管妈妈变成怎么样都是伏黑父子眼里最漂亮的)抱起来举高高,如果不是手机没办法把咒灵拍进去,伏黑惠绝对要拍下来嘲笑对方一整年。   啊,不过甚尔大概会一点都不介意吧,只要是绘理妈妈,他不管什么都能厚着脸皮点头。   惠:毫无成就感。   。   禅院家这边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剩下需要解决的事情就是惠影子里的绘理。   祓除是不可能祓除的,父子俩人能够当场翻脸,解除诅咒让妈妈往生这种事,甚尔脸上直白的写满了不乐意,而惠则是抱着中立的态度,决定让妈妈自己选择。   保持着一定理性的绘理不愿意走。   她宁可以非人的诅咒姿态呆下去,也要留在父子俩人身边,直到他们正常度过一生。   所以五条悟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让绘理能够正常的被接受。   不过其实也不难。   因为绘理非常特殊,她大概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没有攻击力的特级诅咒。   绝对的反转术式和防御术式,想要让她被留下非常简单,反倒是会让人担心她会不会被别有用人的家伙盯上。   但这一点,又因为有五条悟站在这边,加上伏黑惠现在的天赋和力量,基本上不需要任何操心。   禅院家也不会对伏黑惠施压,反而会隐隐站在他那边,毕竟他们不可能真的放弃能够调伏魔虚罗的十种影法术术师,这种诱惑力简直非同一般,但在已经结仇且伏黑父子已经被他们逐出家族的前提下,他们大概会想办法缓解彼此的僵硬关系,试图寻找沟通的余地。   整体来说可操作性很大。   五条悟顺路将伏黑父子送回东京。   在伏黑甚尔成为东京咒术高专的特邀教师之后,他和伏黑惠就从埼玉县搬家搬到了东京。   毕竟伏黑惠在东京上学,眼见着甚尔也要在东京这边上班了,到底还是搬家比较方便。   和伏黑父子关系很好的中介人孔时雨人脉极广,他们搬家的事情拜托了对方,仅仅花了几天时间就搞定了房屋问题——他们挑选了一个很不错的地带,当然东京的房价也很可观。   装饰新家的花费也不低,毕竟绘理回来了,家具什么的得认真挑选,绘理很重视生活的气息,父子两人当然要奉陪到底。   值得一提的是,先前在轻井泽那起委托,春奈在医院里被急救了回来,现在处于恢复期,对方身为野生小咒术师的天赋被惠告知了五条悟,高专也派人去处理了那孩子的事情。而中井夫人最后付了足足两亿日元的报酬,伏黑甚尔一点也不推脱的就收下——先不说他不嫌钱少,就光是他儿子差点死在那这件事,收个两亿一点都不过分。   他儿子身价十年前就值十个亿了……现在这个水平至少值一个禅院家!   两亿报酬,这已经是很大一笔钱了。   加上从那个名为漏瑚的咒灵身上回收的咒物,甚尔转手卖给了五条悟,又多拿了一个亿。   因此他们这一趟赚了三亿日元。   然而,很大一部分都被伏黑惠拿去作为赔偿了——毕竟赤司家的别墅被毁了,价格不菲的高档轿车也被甚尔干掉了,伏黑惠于心不安,甚至觉得这三个亿都不够赔。   实际上,咒术界是有战后设施赔偿补助的部门的,但那仅限于咒术界高专势力咒术师的战后处理,伏黑惠当时还没加入高专势力,自然被排除在了该部门的受理范围之外。   赤司不想要接这笔赔偿。   他觉得没理由让朋友拼上命去救人,还得背上巨额欠款,甚至在好不容易联系上伏黑惠、了解对方平安无事只是最近有点忙后,立即松了口气,然后认真的找借口拒绝对方的赔款。   赤司:保险公司每年都收赤司家的巨额保费,也该发挥点作用了,他们家不缺这一点钱。   但还是败给了伏黑惠的执着。   推脱了半天,赤司只收了1亿日元的赔款——哪怕这点钱完全够不上别墅的损失。   赤司征十郎:很努力的让自家财产贬值。   惠这一赔偿,加上后续的搬家、买房、买整个房子的家具……这一套下来,伏黑父子这趟工作的报酬剩的不多。   但是好在甚尔有了正经工作,高专的工资不少,加上偶尔的外快,以及醒过来的绘理妈妈能够看好那个家伙、不会再让他拿钱去赌场打水漂这最为重要的关键。   未来的生活……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吧?   。   2016年4月初,春假结束,帝光国中二年级开学。   日本春假只有不到两周,但这短短的十多天时间里,有一小部分中学生的三观彻底碎了一地,哪怕现在都没有缓和过来。   东京,伏黑家。   “我出门了!”   伏黑惠拎起包,对家里喊道。   “路上、小心。”   能够自由在父子双方的影子来回、选择性呆在任意一位身边的绘理妈妈重塑了体型,恢复生前身高体型的她高高兴兴无比喜爱的抱着家里被她治好残肢的小黑猫,对出门上学的孩子柔声的说道。   “喂,惠,便当在餐桌上,拿了没?”   在绘理回归后,原本还习惯性偷懒把各种家务丢给儿子做的伏黑甚尔被他的克星绘理妈妈亲眼目睹失格家长的犯罪现场,咒灵绘理极其不满按住对方脑袋把他揍了一顿。   在妻子气呼呼的威胁下,甚尔心虚的重新担起了家庭主夫以及照顾孩子的职责,此时慢吞吞从厨房探头,对着门口儿子的身影大声喊道。   “已经拿了!”   惠声音远远的回答。   随后,他小跑着拐到道路,心情轻松的走在前往帝光中学的路上。 第64章   开学季。   今年东京的樱花因为气候的问题, 花期稍微早于往年,在三月份中下旬就早早绽放,且在四月初恰好满开, 校道此时满是一副樱花烂漫的梦幻景象,一派属于春日的生机勃勃。   “开学了啊……”   青峰大辉站在学校门口, 短短一个学年, 他又长高了一大截,跨过了一米八的大关不说, 身上的肌肉都越发结实了起来, 站在同龄人当中简直就是鹤立鸡群。   他穿着帝光的校服,肩头背着包, 神情迷茫的看着学校。   周围嬉笑着的学生无忧无虑的结伴而行, 毫无疑问是和平社会才会有的幸福景象。   和他闭上眼就会见到的那个让他怀疑人生的可怕夜晚截然不同。   “嗯, 开学了。”   冷静淡然的声线从青峰身边响起, 青峰被吓了一跳, 嚯了一声往旁边撤了一步, 看清楚来人之后才回过神:   “什么嘛,是哲啊, 过来的时候好歹说一声吧。”   “我有喊你名字。”黑子哲也仰头, “是青峰君走神没听到。”   青峰大辉知道自己刚刚的确走神了, 因此也没有反驳什么,两位篮球上的好搭档一块走在校道上, 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说起来,桃井同学呢?很少见到你们分开上学呢。”   “她啊……说是和朋友有约,今天先去学校了。”   两人一路聊天, 随后默契的在二楼停下了。   “青峰君的课室在四楼吧?”   “你不也是一样吗?”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眼, 谁也没有接着往上走一步。   然后不作声、默契的转身, 加快速度沿着二楼走廊往前走去。   随后恰好和往回走的同为篮球部一军正选的绿间真太郎撞见。   三人面面相觑。   “早上好,绿间君。”黑子率先问好。   “早上好。”   绿间真太郎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眼镜,“如果你们也是打算去3班找伏黑惠的话,还是免了吧,他没来,顺带一提,我只是刚刚去上厕所路过而已。”   “你不是三楼的吗!而且为什么还有刻意解释啊!破绽太多了啊。”青峰吐槽,“你闲得蛋疼跑二楼来上厕所?”   “……只是路过而已。”   “不,你都已经说漏嘴了,[也]这个字已经暴露了!”   “……我才没有说。”   “明明就有!”   “没有!”   两位篮球部的高大个跟小学生一样吵了起来,最后还是绿间觉得太过丢人,推了推反光的眼镜,嘁的扭头闭上了嘴,强行终结对话。   气氛再度平静。   黑子歪着头想了想,小声的开口纠正话题:“不过伏黑君今天没来也不奇怪,毕竟他当时的伤很重,虽然赤司君说联系到对方、确定并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应该也不是这短短十来天就能康复的样子,所以……”   请假应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听懂了言下之意,同样作为轻井泽事件目击者的青峰大辉和绿间真太郎沉默了。   他们很艰难的回忆起当时伏黑惠的伤势——大面积的烧伤,二度撕裂,一只眼睛和大半张脸都被浸泡在了血水里,明明是比他们还要纤细的身体,却像掉落的风筝一样重重的被打飞摔落到地面。   绝对骨折了。   比车祸还要夸张且严重的撞击,内脏大概……不,一定也有所受损。   非要说的话,能够活下来都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了。   虽然赤司后来说伏黑惠没事,但是即不给他们医院的地址去探望,也没有其他的后续消息,就只是被告知伏黑家最近有要紧的事情要忙。   ……简直没法安心。   说起来,虽然在那起事件之后赤司征十郎有和他们简单解释过所谓诅咒的存在,还有伏黑惠隐藏着的咒术师身份,但果然还是觉得很难以置信。   感觉从小到大接受的唯物主义科学教育在这一刻全部碎成的渣渣,连灰都不剩了。   而且,学校的校园风云人物实际上真的有隐藏身份什么的——未免也太少年漫了啊!   不,不能说是少年漫。   这是现实。   比起什么角色设定,应该是[他们同龄人在未成年阶段就得担起重责去面对怪物、面临死亡的高风险]这一事实更加深入人心。   “果然待会还是去找一找赤司吧。”青峰挠了挠自己的头,“他和伏黑是朋友,开学了说不定有新的联系。”   少年人心思单纯的很,没有太多歪歪饶绕,仅仅是因为不放心豁出性命救人的同校同学,所以才一直心心念念到现在。   而伏黑惠呢?   他没有请假,只是因为第一次从东京的新家步行上学,稍微有点没把握好时间而已。   他踩着点到教室的,中途还受到了赤司征十郎的短信——对方似乎也跑到教室来找人了,不过没找到,出于担忧而特地来询问。   惠:[我搬家到东京了,第一次步行过来,对路有点不熟,请放心,我真的已经没事了。]   赤司:[不亲眼见到之前,是绝对不会放心的。]   惠:[我应该发过近期的照片给你了吧?]   赤司:[我的疑心比较重一点,为了避免是你敷衍我这一可能性,中午天台见。]   赤司:[顺带一提,从你的性格来看,我觉得你敷衍我的可能性很大。]毕竟性格像猫一样擅长忍耐,根本不让人省心。   伏黑惠:……   伏黑惠总觉得这位赤司家的小少爷似乎某种奇怪的属性越来越明显了。   而且隐隐约约有着奇妙的掌控欲。   开学第一天基本上没什么课,午休时间到了之后,伏黑惠就从抽屉里拿出了人生中第一次由甚尔给自己准备的午餐便当,拎着就前往天台赴约。   结果,人意外的多。   伏黑惠迷茫的站在天台大门门口,看着早就绕着坐成一圈的篮球部成员。   我是不是不小心打扰了篮球部的聚会了?   伏黑惠刚刚迟疑的这么想,就被人惊喜的喊了名字。   “伏黑君!”   现场唯一一个女孩子,篮球部的经理桃井五月惊喜的喊出了声,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一时间全体都扭过来盯着他看。   身为咒术师,五感极其敏感的伏黑惠感觉视线从自己全身上下扫过,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什么?”   。   伏黑惠被包围了。   “抱歉,惠君。”赤司带着些许歉意,“他们以为你今天请假了,所以来找我问你的情况,然后知道我们约在这里见面之后就怎么也要留下来。”   说着,赤司顿了顿,“啊,抱歉,我现在能够直接叫你惠吗?因为想要和你父亲区分开来,称呼姓氏有点不方便。”   惠:“是,没关系的。”   性格温和的赤司家小少爷弯起眼眉:“那么,可以的话,直接称呼我的名字也没有关系。”   作为现场唯一一个不是篮球部的外人,伏黑惠犹豫了很久才选择坐到赤司身边。   莫名其妙就加入了篮球部的聚餐当中,伏黑惠手里还捧着自己的便当,应付着其他人紧张的问话。   “真的已经完全好了……我脸上的烧伤也没有了对吧?”   “身体也没事了,全部都已经愈合了,如果没有好的话,我也不会正常来上学。”   被追着询问身体状况,伏黑惠很耐心的一点点解释,甚至还把袖子挽了起来,露出下面完好的皮肤。   亲眼看到对方还健健康康的出现在眼前,所有人心里压着的沉甸甸的巨石终于落了下来。   “真的假的,一点疤都没有,啊,当然我不是说希望留疤的意思,只是好的太快了吧!?”在惠另一边的青峰凑过去仔细的看了好一会,感叹。   “因为有专门治疗的能力。”伏黑惠解释,然后习惯性对普通人隐瞒了绝大部分细节。   “类似火影的医疗忍者?”青峰举例。   “……可以这么理解吧?”虽然对这部赫赫有名的漫画有所耳闻,但并不算太过熟悉的伏黑惠不确定的说。   桃井拍了拍胸口:“不管怎么样,真的太好了。”   气氛一瞬间就轻松了很多。   “伏黑君,非常感谢你那次对我们的保护。”绿间真太郎忽然站了起来,推了推眼镜,认认真真的对着伏黑惠鞠了一躬,“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们大概不会平安无事。”   伏黑惠愣住了。   而有绿间带头,其他人也立即同样认真的致谢。   伏黑惠却反而坐立不安了起来。   他垂下了细长的眼睫,神情闪过一丝挣扎,好半晌后艰难的开口:“不,关于这一点的话——”那实际上完全就是冲着我来的。   那个强到夸张的特级咒灵,是为了复仇而盯上他的。   你们才是被牵连的。   在伏黑惠从赤司那里得知包括被困在别墅的其他人在内全员都平安无事、无一人死亡后,谁都不清楚他心里到底有多么愧疚和庆幸。   “他人的感谢,你就直接点头接受就可以了,惠。”   唯一知道内情的赤司忽然打断了伏黑惠未说完的话语。   他摁住了惠的肩膀,声音虽然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这么说道:“不接受的话,他们反而会无法释怀的啊。”   “可是……”   “惠。”赤司睁着赤色的眼睛,和对方对视,声音微沉,因为有些话题不方便让他俩以外的人听到,因此赤司省略了大半,一字一顿极其认真强调重点:“……你已经很努力了,也已经很出色了。”   伏黑惠缓缓闭上了嘴,他沉默着 明面上接受了这让他坐立不安的道谢。   。   因为赤司故意打断,话题很快就发生了转变。   大概是因为轻井泽那次事件,让他们彻底见识到了校园传说的实力,基础好感度被拉满的一众很轻易的就接受了伏黑惠的加入。   其中还有几个人对诅咒还有咒胎的事情非常好奇,但惠却无意对并不熟悉的人说的太多——赤司就算了,其他人的话,惠到底是不太熟,因此只是用简单的皮毛糊弄了过去。   午休时间很快就结束。   在上课前五分钟,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教室。   惠拎着吃完的空便当盒,呼出一口气,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下午第一节 课是数学,属于惠比较擅长的科目。   就在他认认真真的拿出课本打算听课,忽然发现自己放在抽屉里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是赤司的短信。   第一条:[你没有任何过错,惠。]   第二条:[今天没能和你单独聊一聊稍微有点遗憾,本来还有很多话想要和你说的,不过和诅咒相关的话题,你大概也不会希望被其他人听到吧,因此,如果你今天晚上十点有空的话,请在那个时间接我的电话。] 第65章   惠真心觉得, 赤司征十郎有点温柔过头了。   明明是三大财阀之一的未来继承人,这么温柔真的没问题吗?以后不会被欺负吗?毕竟不管是什么地方,高层的环境可都不太友好。   大多人类的本性都是逐利的, 越身处高位的家伙大多越会被利益吸引、越喜欢钻规则的空子。   咒术界的高层某种程度来说基本上就是这个国家高层环境的潜在缩影,伏黑惠虽然没有体验过赤司这个身份的责任和压力, 但也能够根据此有所猜测——那可不是什么温柔的人能够适应的地方。   而赤司虽然在时不时间会露出一些豪门继承人应有的领导力和掌控欲,但却不会过度,依然保持着对他人最基本的尊敬,完全不会惹人反感。   倒不如说, 反而将温柔的本质更加突显了出来。   但是这样一来, 赤司负担会很重吧。   毕竟同一份担子, 性格温柔的人总要比性格冷漠的要考虑操心的更多。   而且不管怎么想,赤司的家庭应该都不会希望他们的继承人和一个咒术师交朋友。   轻井泽那次也是, 虽然赤司什么都没讲, 但伏黑惠也明白对方一定很难做,毕竟虽然对方在学校的人气已经到了会被人称呼为“赤司大人”的地步,但怎么说也只是个国中生而已。   看完短信的伏黑惠纠结着把手机塞回了抽屉里。   虽然手中还是拿着数学课本, 但是他的心思却早就飞走了。   我是不是……太麻烦赤司了?   伏黑惠盯着课本发呆。   虽然说是朋友,但是总感觉除了日常交流外,是对方一直在帮自己。   相反, 他倒是一直在给赤司添麻烦。   赤司征十郎是唯一一个知道轻井泽事件的详情的普通人,也知道那个特级到底是为什么会袭击。   但他完全没有责备的意思, 甚至也完全不认为是自己连累了他们。   太温柔了。   伏黑惠不由再次这么想:能够和赤司成为友人的自己, 一定是走了大运了。   。   晚上十点。   吃完饭洗完澡, 穿着宽松睡衣的伏黑惠回到房间, 他盘腿坐在床上, 拿了几个枕头垫在后背, 随后抬手,在玉犬和脱兔之间选择了后者,然后窝在兔子堆里面等待赤司的电话。   脱兔的数量相当惊人,但并不代表是无限的。   十种影法术所有的式神的本体都是固定了数量,被破坏就再也回不来。   脱兔全部召唤的话,大概有几万只也说不定,伏黑惠没数过,只知道是雪白的一大片,像是大块的云朵一般能够将整个人都包围起来。惠在每个周末休息时召唤兔子出来摸毛毛,也只是召唤出一小部分——不然他摸一天也摸不完。   软软的兔子群,窝在里面相当治愈人心。   但是。   在轻井泽的时候,为了掩饰自己的下一步行动,争取时间将影子里的大家丢出去并召唤魔虚罗,伏黑惠把全部脱兔召唤出来迷惑敌人的视线。   ……被烧毁了半数。   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哪怕惠明知道对方的能力对脱兔不利也没有选择,毕竟世界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   脱兔并没有被彻底破坏,剩下的一半依旧足够使用,但对于伏黑惠来说,失去的式神到底还是失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他早就做好了觉悟,因此也从来不把心情说出来。   只是难免会情绪低沉罢了。   铺满了整张床的兔子从影子里钻出来的那一刻察觉到了式神使的情绪。   它们抖了抖雪白的长耳朵,打头的那一只更是直接站了起来动了动鼻尖。   随后,它们不约而同的往惠怀里钻,怀里钻不下了,就蹦跶着腿往惠的睡衣上爬,直到肩膀、头顶、怀里所有位置都被兔子霸占,其他慢了一步的兔子们才泄气的选择叠高高,反正不管什么姿势,总之一定要蹭着惠身体的一部分,兔子群极力的和它们的小主人贴贴。   肢体的接触能够使式神和式神使之间的情绪互通。   惠被兔子们爱着。   哪怕自己的一半同伴都被毁掉了,它们依旧爱着他,甚至继承了被破坏的同伴那一份感情,加倍的喜欢着自己的小主人。   伏黑惠抱起怀里一只脱兔,把脸埋进对方的暖呼呼的背蹭了蹭。   手机铃声没多久后响起。   。   伏黑惠其实是并不是喜欢歪歪饶绕的性格,虽然他可以做到和人打口头上的太极,但本质上并不喜欢。   因此除开让他感到难为情,或者不能说的内容,亦或者说需要来回试探的特定场景外,在日常生活当中需要直接交流的情况,惠绝大多时候他都挺直接的。   尤其是对待亲友。   “我们果然还是稍微保持距离吧?普通人和咒术师做朋友太辛苦了,我不希望再给你带来压力,我被你照顾的太多了,但是我却没有为你做什么。”   伏黑惠抱着兔子,把白天的想法直白的告知了对方,随后微垂着细长从眼睫,顿了顿,用了稍微冷硬的语气:   “这对你不公平,你太过温柔了,稍微为了自己的利益和立场考虑并不是什么坏事,赤司,普通人和咒术师之间的隔阂太大了。”   [温柔……?这对我来说还真是少见的形容,非要说的话,还是你比较适合这个词吧?]   赤司征十郎似乎稍微有点意外:   [能说出这种话,已经足够证明你的温柔了……相比之下,我可是资本家的儿子,从来都不会做亏本买卖。]   “明明就在亏本。”   伏黑惠身体往后倒,开口清点名单,脱兔们趁机趴在他身上:   “别墅,还有车,对了,你家门口那块地也是,要修复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虽然赤司勉强收下了他一点赔偿,但伏黑惠也知道那根本不够。   而且是远远不够。   [你还真是喜欢计较啊,关于这一点,我之前已经解释过很多遍了吧?保险公司把全部都赔了哦,甚至还有多,他们可不敢赖赤司家的账,所以在资金上完全没有亏,尽管那家保险公司大概近期都不会想见到赤司这两个字了。]   赤司声线温和,[但惠你确实很让人不省心,这一点是真的,只是比起疏远,我更想要听到你会更加注重自己安全这句话,另外,你刚刚说的话很伤人心。]   “抱歉!”惠一瞬愧疚起来:“我只是……”   [你只是想要说的生疏刺耳一点,然后干脆的达成目的……请允许我拒绝,这个理由还不足以我们绝交,还有,白天不是说了你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吗?我叫你惠而你叫我赤司,总有一种我很失礼的感觉。]   赤司征十郎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奈:   [另外,是不是我这样说你才会明白——我的性命可是很贵重的,我是赤司家现任家主的独生子,唯一的继承人,这也就意味着我拥有未来整个赤司家的财产,而赤司家的总财产可是按“兆”来计算的,知道吗?区区一同度假别墅根本什么都算不上。]   ……按兆来计算!   哪怕日元数额本身就偏大,但这个单位依旧能把人吓一跳。   伏黑惠被日本三大财阀的财大气粗震住了。   [当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如果不是你救了我,我和那群孩子已经死掉了,怎么?你是觉得我的性命比不上一栋别墅吗?]   伏黑惠:……不,他并没有这个意思。   [一个能谈得来的朋友对我来说,可是很难得的,再加上和你保持友好关系对我来说并不是亏本的事情,你很强,虽然不知道咒术界的评价标准,但你这个年纪,绝对也是首屈一指的天才,心性和人品也完全可以信赖,用我们的话来说……这就是投资,之前说过了吧?我可是资本家的儿子,绝对不会做亏本买卖,收买人心也是我们的拿手好戏。]   说着像是不怀好意的黑心资本家的话,语气却带着显而易见的笑意。   伏黑惠弯起眼眉:“那把阴谋直白说出来的你一定是最笨的资本家。”   [这我就要反驳了,以退为进也是一种了不起的智慧。]   “你的家人没有意见吗?”伏黑惠把摸了一把兔子,沉默了一会,开口说道。   [我父亲很感谢你,因为是你救了我两次。]   “第一回 就算了,但是征十郎,第二次的事情,你根本就没有和你家人说清楚事实吧?”   否则的话,不可能是这个态度,作为成年人的赤司家主肯定不会希望赤司征十郎继续和自己接触。   赤司家就算是需要咒术师的帮助,他们那个层次地位,完全可以仅仅局限于金钱交易,只要有足够的钱和地位,有的是御三家的人愿意和他们达成长期合作。   因此,伏黑惠只是把刚刚的对话当做是征十郎的玩笑和安慰。   [这一点我不否认,毕竟在涉及到自家人的时候,大多人类总是会犯迁怒的毛病,我的父亲也不会例外,所以我选择性的隐瞒了部分的事实,但我认为这是是合理的。]   赤司说:   [我确实有私心,但从第三方的角度理性的来看待事件,你也没有任何问题。]   [你实际上也是被害者,说到底,你究竟做错了什么呢?没有,身为咒术师接下委托没有错,保护那孩子没有错,祓除咒灵也没有错……拯救了无数人的英雄被罪犯的同伙报复,周围的人被牵连,然而这要算那个英雄的错吗?]   “英雄这个比喻驳回,这个词完全不适合我。”   [总之,我是个结果论者,不太喜欢关注原因和过程,只要结果令人满意就足够了……那个咒灵很强吧?如果没有祓除掉的话,那么会有更多人死在它手上,而惠你的话,以没有任何人死去的结局解决掉了对方。]   [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我没有你想象的脆弱,这种道理我自己知道。”   [但是知道不等同于能够放下吧?你就是这种人,能够用理性去做事,却用感性来批判自己,背负太多的话,会崩溃的,惠。]   所以说。   伏黑惠叹了口气。   赤司征十郎太温柔了。   “我可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啊。”   惠垂着眼睑:“……我只会选择去救我认为值得救的人,如果受害者是恶人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忽视对方的死活,征十郎,不要以为我只会救人。”   [那就太好了。]   赤司毫不犹豫的回答:[如果你会选择想要拯救的对象,那么你至少会稍微安全一点……我不是咒术师,也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我只是很正常会偏心的普通人,我认为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所以会在力所能及的地方帮你掩护,为你争取本应该获得的“正确”的待遇,仅此而已。]   伏黑惠无话可说。   但是心脏却一点点平稳了下来,像是泡在了暖阳的流水里。   伏黑惠朋友很少,这辈子的话,现在大概只有赤司一个。   黑发碧眼的少年握紧了手机:   “……征十郎,你说过你是在[投资]吧?”   半晌后,伏黑惠开口,然后不等回答,将对方先前的玩笑话重新捡起来,“那么,我不会让你亏本的……不管是作为友人还是合作同伴,我都会在你需要的第一时间来帮你。”   [那么,我期待着。]   同样早熟的两位少年人,平静且随意的交流着。   直到将近十一点的时候,聊天才接近收尾。   [说起来,惠。]赤司在最后忽然想起了什么,随后问道。   “什么?”   [上次和我们一起被扔出去的那个……像是卵一样的东西,是什么?看起来不像是人类,是咒灵吗?]   “……”   [如果不能说也没有关系,我不会问你那个咒灵的来历,也不会把今天的对话告诉任何人,我只是想要确认也只关心一件事,那个咒灵……不会对你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吧?]   伏黑惠轻声说道,“放心,她不会伤害我的。”   “她是……”惠斟酌了许久才下定决心小声说道:“她是我的妈妈。”   另一头的赤司征十郎微微睁大了眼睛。   两边都安静了好一会。   [是吗。]   赤司正如先前所承诺那般没有追问,只是放松了下来,眼眉弯起,发自内心的说道:   [那就太好了。]   。   惠先前本来答应要去做篮球部合宿时的临时训练指导,只是因为突如其来的事件被打乱了。   伏黑惠昨晚有提到过这件事。   “我搬家到东京了,通勤便利很多,而且,我家的工作稍微有点变动,简单来说,我最近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委托,如果还有需要的话,我可以过去看看。”   因为甚尔接受了高专的招揽,变成了有正经职业的打工人,而且因为有伏黑家食物链顶层的绘理妈妈在,惠也不需要再操心家里存款。   简单来说,他的休息时间变多了。   至少下午社团活动可以准时参加。   赤司征十郎闻言当机立断的把人拉到篮球部做临时经理。   一军正选没有人不欢迎。   而事实也证明,虽然没办法指导篮球的技巧,但论锻炼体力和反应能力,咒术师的标准要比普通人高得多。   被天与暴君养大、经常恰着力竭境地的伏黑惠能够一针见血的看出一个人的极限范畴。   然后把人往极限里逼。   “伏黑君也太严厉了吧!”   四月中旬,这学期刚刚加入一军的新人黄濑凉太第一天就被训练到瘫成一滩烂泥,他欲哭无泪的窝在黑子哲也身边,小声的吐槽:“那真的是人类可以承受的训练吗!我快要累死了!”   “请放心,伏黑君不会让你累死的。”黑子哲也喝了一口水,认真的回答。   “骗人,我已经要废掉了!”黄濑凉太像一条沮丧的大金毛,“不愧是那个校园传说,看起来好难相处哦。”   “不,伏黑君人很好哦。”黑子否决,“如果你去和他接触一下,一定能够感受到对方的温柔。”   黄濑凉太回想了一下训练时伏黑经理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打了个冷颤,他怎么都没法把对方和温柔这两个字联系起来。   虹村和赤司两位篮球部的正副队长倒是对这个状况非常满意。   “黑子体力提升了很多,能比之前多撑一小节了,这是个好现象。”   “臂力和反射能力同样,绿间的投篮距离已经超过了半场了吧。”   “灰崎的出席率这学期也是满的,和他撞了人设的黄濑也没有被他找麻烦,真是太好了,我原本还很担心他们俩会起矛盾。”虹村队长笑容灿烂,“伏黑愿意来真是帮了大忙。”   对。   篮球部原本最大的刺头、整天逃训早退的问题儿童灰崎祥吾这学期乖的不行。   队伍位置和能力都和他相似、但天赋显然要比他高的新人黄濑凉太原本应该会让灰崎这个不安分的家伙不爽到去找茬,虹村队长还一度很担心,但出乎意料,灰崎相当安分。   “绝对是不敢惹事!”   青峰小声和队友嘀咕:   “那家伙看到伏黑就浑身僵硬,从良?不不不,绝对是心理阴影,不愧是伏黑。”   总之,篮球部的事情先撇开不谈。   五月份第一个周五,照例最后一节课被安排为班会时间。   为了迎接六月帝光中学最大的全校性活动[帝光祭],班委们决定在今天开一场主题班会。   班长:“学生会那边要求我们在下周一前将班级展示内容定下来!请大家积极的提出意见,如果展示被评选为第一名的话,是可以得到荣誉奖项和奖金的!”   所谓班级展示内容,就是在帝光祭当天以班级为单位举办的活动,包括但不局限于游园摊位、才艺表演、作品展示、选美比赛或者鬼屋,总之,只要有互动元素且内容健康有趣,任何创意都可以得到批准。   但同时也因为自由度太高了,在选择班级展示项目的时候,往往很难得到统一。   “果然还是鬼屋吧鬼屋!”恐怖爱好者高高举起手,“超级经典而且人流量绝对不会少!”   “鬼屋是历代帝光祭的老传统了啊,每次都会好几个班会选择这个主题,我们的目标是第一名吧?果然还是选择竞争力更大一点的……”   “不如选择经久不衰的项目加上一点点引人注目的元素!”   “舞台剧?在剧情上创新怎么样?”   “肯定会被戏剧部的人抢走舞台啦,我们班没有戏剧部的人吧?还是从我们班成员的特长决定内容吧,毕竟质量才是最重要的。”   总之,班上有30个人,男生18个女生12个,比例稍微有点失衡,男女的喜好问题使讨论内容越来越热烈。   伏黑惠一直安静的旁观。   惠:已经不再需要为钱操心的我,不会再被奖金吸引了!!   最后还是班长认认真真的记录了提议最多的内容。   “好!还剩十分钟就要放学了,是时候做出选择了!”   班长认真严肃的拍了拍桌子,语调却相当激昂乐观:“为了保证公平性,我把提案最多的三项内容写在黑板上,我们来抽签决定。”   “要怎么抽啊?”   有人举手提问,“就算是鬼屋,我们也有西式鬼屋和日式鬼屋两种风格哦!”   “哼哼……这一点我已经想到了!”   班长拿起粉笔,在黑板飞快的写下了内容。   项目:[鬼屋][戏剧表演][餐厅]   风格:[和风][西洋风][中式风格]   特殊元素:[男女反串][动漫COS][特殊人设]   “有异议吗?”班长问:“以上是我按照提议人数由高到低顺序所记录的内容,因为不可能完全统一意见,所以我们来抽签随机组合,等确定了主题交给学生会之后,我们再花一周时间确定详细活动内容,然后就开始准备物资。”   “哦哦哦好像很刺激的样子——”   在一定的讨论时间内,一个人数达到三十的团队想要达成统一的结论,必然要有人压下自己的偏好,愿意为了集体而妥协。   “嘛……如果是班级大家的活动,大家都一样……那我豁出去了!”   “来吧!抽签!”   没有人提出异议,那么班长开始准备抽签的纸团。   为了保证公正,他是拿了一个小盒子,把纸团丢进去搅乱,然后让身旁的副班长闭上眼抽。   最终结果:   项目:[餐厅]   风格:[西洋风]   特殊元素:[男女反串]   “欸——!!!” 第66章   啪嗒。   伏黑惠手里拿着的笔掉到了桌面课本上。   他微张着嘴, 漂亮的绿眼睛瞳孔地震。   就不该划水的。   就不该不参与班级讨论的。   说不定自己支持某个别的提议,就能把黑板上的某个选项给剔除了。   习惯性在国中生活浑水摸鱼的伏黑惠整个人瞬间就变得沮丧懊恼,像只被噩耗惊呆了的小动物, 毛都竖起, 整个人脑子都是一片空白。   ——副班长, 你的手气未免也太奇妙了吧!   同为男性的班长却神情不变、热情满满的盘手, 响亮的“嗯”了一声:   “那么, 我们班在帝光祭的班级展示项目的主题就确定了!”   班长活力满满的大声宣布:“我们要以体育祭的无敌气势再度夺下帝光祭班级展示评选的第一名!!把帝光中学最大的两项活动的冠军奖牌都挂在我们班级里!点燃你们青春的热情吧!三班万岁!!”   不, 别说热情了, 我现在的心已经死了。   伏黑惠面无表情。   然而,全班超过三分之二的学生:“噢噢噢——”   伏黑惠:“……”   为什么、你们、这么积极……?   是我和时代脱节了吗?果然是和赤司说的那样,因为和普通人离的太远, 结果已经跟不上他们的想法了吗?   伏黑惠一脸迷茫。   啊, 对了。   他们班毕竟是一个男生人数比女生人数多的班级。   能让[男女反串]这种标签顺利登台, 班上的男生里绝对有好几个贼大胆还好玩,相当豁的出去的混蛋在不断拱火。   主题定了下来,接下来就是内容。   在活动项目以及风格都以及确认的前提下, 剩下不到十分钟里, 效率极高的副班长立即推了推眼镜, 唰的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数个方案。   准确来说,是将着三个元素组合起来之后,快速的进行扩充。   “[男女反串]如果办得好的话, 是一个非常吸引人的点,但是办得不好,反而容易掉分。”   副班长理性的分析, “所以, 我建议拒绝无厘头恶搞, 而是从观念态度上扭转过来,以自然、有趣、一本正经的反差对比衬托出来的清爽笑点作为中心思想,去引导和招待客人……”   伏黑惠就眼睁睁的看着副班长在短短几分钟内提出了完整的计划。   ……不愧是在这学期初就接任现代文学部的部长职位的副班长。   论临场发挥、根据题目扩充内容的能力简直就是炉火纯青手到擒来。   有副班长作为引导,其他学生也积极的提供意见。   伏黑惠:完全跟不上节奏,反而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最终。   伏黑惠拿着自己手里的角色安排,恍惚的等到了下课铃声响起。   超有效率的几个班委一下课就立即拿着申请表刷刷刷的填写着内容,他们二话不说就跑到学生会,趁其他班还没有做出决定前,第一时间去申请了学校最大的第一活动室作为他们班在帝光祭当天的活动场地。   。   “我回来了。”   伏黑惠慢吞吞的回家,刚进门就被闻声而来的绘理妈妈抱了起来蹭了蹭。   “欢迎、回、来。”   已经逐渐习惯妈妈过分热情的抱抱,秉持着反正在家谁也看不到,伏黑惠乖乖的任由绘理蹭完、放自己下来后才继续开口:“甚尔已经下班了吗?今天似乎早了很多。”   以往的话,大多是在伏黑惠回家之后,绘理妈妈通过影子作为快捷通道,把人从高专拉回来做饭。   像今天这样提前回来的次数并不算多。   绘理点头,然后又轻柔的嗓音努力的诉说:   “晚饭、快、晚饭……七点……”   伏黑惠弯下腰,把四肢健全还咪咪叫个不停,绕着自己不断打转的小黑猫抱起来,一人一猫睁着相似的绿眼睛——惠在仰着头看着绘理,看不见咒灵的小黑猫则是不断的蹭着惠抚摸他的手发出幸福的呼噜声。   惠非常耐心的等着绘理妈妈说完。   “晚饭,快好了,大概在七点,开饭。”绘理生疏的开口,“惠,可以先去,洗澡。”   “嗯,我知道了,妈妈。”   伏黑惠认认真真的点头。   被儿子和家里的小猫咪可爱到了的绘理默默捧着脸,脚下踩着的地面涌起一束影流,影子里掏出相机,然后满脸期待。   伏黑惠怀念又纵容,他眼眉微弯的看着妈妈,无条件纵容着母亲,“……可以拍。”   绘理开开心心的拍下了儿子和小黑猫的照片,然后歪了歪头,兴奋的迈开步子去厨房找甚尔。   腰间还绑着围裙的甚尔闻声扭头:“怎么了?绘理?惠那小子回来了吧……啊,你喜欢这个照片?那明天我去照相馆洗出来。”   绘理举起相机:“甚尔!”   甚尔笑了起来,“要拍照吗?那就拍吧。”   之前就已经说过,绘理生前喜欢拍照和录像,她是个特别热爱记录生活的女人。   哪怕变成了咒灵,在恢复了大部分理性和记忆的前提下,依旧保持着这个习惯。   甚至因为发现家里过去的照片没有了,惊的整个人都呆住了,她着急的不断去追问着家里唯二知道原因的父子。   甚尔心虚扭头,伏黑惠干脆利落的告状,最终甚尔被绘理妈妈走了一拳、赶出房间睡了一天沙发,然后满级小白脸靠装可怜讨饶被妈妈心软的原谅而顺利结尾。   不过绘理有占用电脑,绞尽脑汁的回忆生前网络平台的账号,勉强抢救回了一点照片原件——不到二十张,包括全家福,一岁多的动物套装惠,和交往时夫妻俩人的合照。   现在她正积极补充家庭相册记录库存。   伏黑惠不打扰自家爸妈的相处,他往厨房看了一眼之后就抱着猫回了房间,脱掉校服外套,扯开领带,从衣柜里拿出休闲服,踩着拖鞋进了浴室。   “咪呜——”   一路跟在后面的小黑猫被关在浴室门外,呆住了,然后不断挠门。   众所周知,猫这种动物,经常会原因不明的守在主人的浴室门口不放,只要被关在外面,听到里面的水声,就会在那咪咪叫个不停。   惠于心不忍,但还是觉得不行,放猫进来围观绝对不可以。   他决定放玉犬出去把猫叼走,让玉犬照顾小黑猫。   玉犬非常喜欢这只既视感很强的猫,而小黑猫虽然看不见式神,但能敏锐的察觉到大概气息和方位,渐渐的习惯家里的各种非人存在——猫在东方神话传说当中极具灵性,这一点以咒术师的角度来看并非没有道理,它们确实是对异类的气息非常敏感。   在小黑猫被有着伏黑惠相似气息的式神叼走后,惠终于放心的开了热水,清洁完身体后坐进了浴缸里。   “毕竟是班级活动,我自己不参与讨论,总不能在最后因为我个人关系破坏大家的活动体验。”   黑发碧眼的少年头上盖着毛巾,身体缓慢下滑,直到小半张脸都浸到水里。   “而且也不是我一个人穿……还是轮班制,就三个钟时间而已。”   帝光祭从早上八点半开始到下午五点半结束,总共九个小时。   伏黑惠班上总共30人,为了留给每个学生足够的自由活动时间,他们选择分成三组,一组十人工作三小时,工作结束后就可以去享受帝光祭了。   伏黑惠在水里郁闷的吐泡泡,试图努力做好心理建设准备,半晌认命的叹了口气,“我记得甚尔白天要上班……再怎么赶,大概率是下午过来,应该能错开。”   惠没指望帝光祭能够瞒过去。   毕竟是名校,和体育祭不一样,帝光祭这种大活动宣传做的极好,虽然比不上赫赫有名的早稻田祭,但热度也相当可观,等到了五月底六月初,估计整个东京都帝光祭的宣传广告。   副班长是计划表的制定负责人,因为总共把全班同学分为了三组,因此她深思熟虑之后,决定每个时间段都放置一个招牌人物坐镇。   惠默默回忆白天副班长在短短数分钟内的认真宣讲:   “学校人气最高的无疑就是篮球部那群正选,我们班一个都没有,要在那么多摊位里争取到最高的人气和热度,必须拿出一点心机了!”   副班长推了推眼镜,把她计划中的王牌展现了出来:   “女子田径部的王牌,信原真弓!号称女生中的王子殿下!”   “足球部的班长,真岛健次郎!人脉极广,不管在男女圈子里都超级受欢迎极具感染力!”   “最后就是我们班的杀手锏,校园最强传说,绝对的王炸——伏黑惠!”   “三班的荣誉和胜利,就拜托你们了!”   王炸·最强传说·伏黑惠:“……”就算你说的那么激昂,但是——   信原真弓和班长拍了拍胸脯:“就交给我们吧!!”   伏黑惠:“……”   果然,正常中学生的世界,好复杂。   。   不过值得惠庆幸的是,负责服装准备的同学准备的衣服勉强还算是可接受范围。   在五月底到第一活动室进行环境布置并且试衣服的时候,他拿到了自己那条裙子。   是长袖长裙、西方宫廷传统女仆装样式,长度大概能够盖住脚面。   当然,在保留西方传统的同时还经过了现代的美学加工,漂亮的同时带着优雅。   ……如果不是穿在自己身上就更好了。   伏黑惠叹了口气。   他们班的主题是西方宫廷餐厅,旨在将客人当做贵族来招待。   男生是传统长款女仆裙,女生则是相应的贵族执事服。   其中,作为三个时间段的[杀手锏],伏黑惠和班长拿到的是相当精致且独特的女仆长服饰,身为女性的信原真弓则是一套更加突出地位、有钟表装饰帅气的管家服   “欸,不是短裙啊?”某位擅长拱火玩得贼开男生一脸失望的拿着自己那条长裙凑到副班长面前,“既然是女仆,当然要穿日式的女仆裙啊!”   众所周知,因为日本宅文化的发达,日式的女仆裙早就已经脱离了传统样式。   “少废话,我不想看你的腿毛瞎了眼。”副班长面无表情,“绝大多数男生的肌肉弧度比较明显,穿短裙相当辣眼睛,根本不契合我们西方宫廷的主题!赶紧给我去试衣服!假发不会戴的话喊女生去帮忙,然后让麻美子给你们试妆。”   伏黑惠慢吞吞的等到所有人换好衣服后,才在催促下移动到更衣室里。   沉重的摊开了裙子,观察了一遍,是侧边拉链……从下往上套。   穿上手一松,裙摆就刚刚落到脚面上,伞状大裙摆能够很好的把裙子下面的裤子挡住——脱是不可能脱的,伏黑惠最低也会穿贴腿的运动裤。   围裙是连在一起的装饰,还附带了可调节束腰功能,后面的带子打个结,腰就被束紧。   把领口和袖子整理好,拿起最后剩下的那块和自己眼睛颜色相似的绿玻璃装饰领结,直接扣在了领口的位置——毕竟是现代,这种不常穿基本上只有活动才会被拿出来的衣服,大多都已经被简化了,穿起来相当方便。   总共耗时不超过两分钟。   伏黑惠小心翼翼的推开临时更衣室的门,直接和门口的副班长对上了视线。   伏黑惠:“……”   副班长眼镜反光:“……”   “奈奈!假发,麻美子,修容!”副班长当机立断的扭头喊道。   伏黑惠:“……!!!”   还没踏出更衣室的门,就被拎着假发和化妆箱的两位后勤小姑娘逼了回去。   黑色且长及腰部、上直下卷拢到前方的假发,两鬓稍微修剪了一下,刚好贴合脸颊。   随后就是修容。   “感觉完全不需要化妆……”   负责全班妆容的麻美子呜了一声,“皮肤好好,眼睫毛好长……!可恶,美瞳都不用戴!”   “副班长也看出来了吧,所以只是让你修个容就够了。”   “我试试,这个肤色的话,我好像有一只很合适的液体修容!”   “抱歉哦,伏黑君,请稍微等一下!”   伏黑惠坐在位置上动都不敢动:“……嗯。”   涂涂抹抹半晌。   头发也整理完毕。   麻美子和奈奈站在一起,陷入了自我怀疑和安静的沉默。   伏黑惠:……果然还是太奇怪了把人吓到了吗?   “我有预感,奈奈。”麻美子忽然激动的抓住了身旁少女的胳膊,脸上泛起红晕:“我们这次帝光祭赢定了!”   奈奈同样抓了回去:“赢定了!”   伏黑惠:“??”   外头。   穿着管家服在撩女孩子的“王子殿下”信原真弓神情认真的飙戏,男性棱角分明但靠着自己的热情和自然的态度愣是营造了清爽笑点的班长和自家兄弟闹成一团。   等最后一位王牌被带出来,原本积极笑嘻嘻的活动室立即陷入一片寂静。   副班长定定的看着最后一位登场、被她一早视为“王炸”的伏黑惠。   又扭头看了看“王子殿下”信原真弓和热情洋溢的冒失女仆班长大人。   “哼。”她推了推眼镜,嘴角上扬:“我们赢定了。”   “噢噢噢赢定了——!!”   欢呼炸响。   伏黑惠一头雾水:???   ……到底为什么都是这个反应啊!?这是什么结论啊?为什么突然就赢定了?   心忽然好累。   我真的已经和普通国中生脱节了吗?? 第67章   帝光祭的班级展示评选标准并不复杂。   因为全程是由学生会主导, 老师基本不干预任何事,因此帝光祭最优班级展示评选的标准,就单纯指的是受欢迎程度, 即活动人气。   人气的高低评价由四部分组成:帝光券总数、以校园APP为平台的实名好评率以及实名投票、还有当天的净收入。   活动当天, 本校学生手上都会有一叠帝光券,数量是固定的, 只用于班级展示活动, 每个年级每个班拿到的券上都有不同的编号。   随后在逛班级展示活动的时候, 学生们就可以将手里的帝光券交给体验满意的活动班级——因为有编号的关系, 投给本班的无效。   满分一百分制, 帝光券总数占总分30%,校园APP程序的实名评价以及实名投票分别占总分25%, 当天净收入占20%——如果是非盈利性班级活动,则调整相应占比、由前三部分进行评分,并乘以相关系数。   最后按照分数的高低评出班级展示活动的最终胜者。   但不管怎么算, 优胜的秘诀都是拉客!   没法吸引客人的话, 再怎么努力也没有用。   副班长原本还担心客源, 但她现在完全不担心了。   看看他们班的王牌!   “王子殿下”信原真弓身材高挑,一头短发被打理的利落,长相俊朗,还极其擅长甜言蜜语撩女孩子, 因为没有性别之忧,完全可以和女孩子近距离接触,甚至还主动给自己设定人设,立志要把每一位少女当做公主来对待……撩人满分!   而冒失女仆长真岛健次郎虽然因为肌肉明显到把上半身都撑出了弧度, 男性特征重到化妆都遮不住, 怎么看都非常有槽点, 但因为为人热情、非常能开得起玩笑,甚至可以大大咧咧的陪人拍照,不管谁和他相处,都能够感受到挚友般亲密无间的快乐,亲和度满分!   最后是登场就把人震惊到一片死寂的伏黑惠——   简单来说。   那是第一眼绝对会认错性别的程度。   虽然仔细看大概能够看出些许破绽,毕竟[男女反串]的有趣之处就在于能够认出原本性别,所以男生统一没有处理喉结也没有垫胸,女生也没有束胸。   但尽管如此,伏黑惠这个程度还是出乎意料了。   陌生人绝大多数都会在第一眼被外表所震惊,然后下意识的忽视掉这些微妙的破绽。   惠皮肤很白,本身长相就很俊秀,因为发育比同龄人稍微晚一些的关系,本身长相目前来说偏向于中性,长发一戴,略微修容,不需要任何修饰就已经漂亮到惊人了。   尤其是那长长、微微垂下甚至能够在眼底投下一层阴影的眼睫,还有那对冷淡平静的绿眼睛,与对方领结上那由人工打造调色、虽然廉价但色泽相当漂亮、打磨成方形宝石纹路的绿玻璃领结相互映衬。   ——不由产生那块廉价绿玻璃根本配不上对方的认知。   虽然伏黑身上也有肌肉,但并不夸张,不至于和班长那样把袖子都撑起来的程度,属于穿衣显瘦的类型,长袖长裙一穿就挡住了,然后束腰一拉,本身就细一截的腰立马突显了出来,在长长的伞状宽裙摆衬托下更是相当惹眼。   最后是气质。   比起女仆长,更像是王女,硬要说是女仆长的话,那也是只照顾王女、只在乎王女的那种地位超高的贴身女仆。   ——垃圾不配被我招待,但因为是王女大人的命令所以才会站在这。   这种高冷又尊贵的感觉。   伏黑惠是宝藏!!   副班长已经激动到恨不得对空气打拳,这种又酷又帅的校园传说,看起来很冷淡不好相处,但实际上是个超级有礼貌而且愿意配合班级活动的好孩子!   这是什么反差萌!不良之王实际上是个好相处的乖宝宝,只要理由充分他哪怕不太情愿也会乖乖的认真的做好自己的工作……呜!他是宝藏!   “那个,副班长……”   伏黑惠很不自在的拉了拉裙摆,走到活动负责人面前小声说道:“我不确定我可不可以当好服务生……”   他绝对放松不下来,全程只能板着脸,也不会聊天。   所以深知他们班想要获得冠军这一宏伟目标的伏黑惠很担心这一点。   他完全无法理解他们先前“赢定了”的说法依据,因此惠想了又想,还是决定率先和负责人副班长说清楚。   他不想拖集体后腿。   要是因为自己给班级招来了投诉就不好了。   副班长敏锐的察觉到了对方的潜在意思,唰的竖起大拇指:   “没关系!相信我,伏黑君你只需要保持原来的性格就可以了,遇到不爽的客人骂回去也没关系!最好是保持面无表情的状态骂回去。”   伏黑惠震惊。   没关系吗!?   不,绝对不是没关系吧?   “没关系!”副班长猜到对方所想,神情认真的肯定,“输了算我!”   伏黑惠……伏黑惠觉得不行。   无法跟上他们班节奏的惠,相当的不知所措。   。   帝光祭从八点半开始。   上午的话是社团活动的主场,刚来的大家肚子都算不上饿,因此都更偏向于去玩各种娱乐项目。   所以副班长把人脉最广、自带亲友捧场的班长真岛健次郎安排在了上午,这个时间应该能够在校园APP活动评价里攒下一波好评,为紧接而来的高峰期打下基础。   中午,用餐高峰,大家都差不多饥肠辘辘了,这段时间就是他们西方宫廷餐厅的最佳营业时间,伏黑惠被安排在这个时间段工作。   虽然说学校里开餐厅的不止他们一个班,但是……哼,校园APP活动宣传册一发布,其他餐厅绝对抢不过他们,而每一个来到他们餐厅的客人,不说百分之百,至少九成概率都会留下好评和帝光券!   伏黑惠的人气不逊色于篮球部的正选,女生那边自然不用多说,而男生那边……追随伏黑惠的问题儿童必来捧场,而其他误入的男性客人……谁能抵挡的住这样的伏黑惠!   通吃!绝对的王炸!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中午就能把所有食材卖光!   下午帝光祭收尾,人流量开始显著降低的时候,就留给足够戏精的信原真弓足够发挥的时间空间,争取割最后一波韭菜。   副班长的剧本已经写好了,她就美滋滋的等待帝光祭的到来。   。   六月上旬,帝光祭顺利开幕。   被安排到中午的伏黑惠十一点半上班,在此之前,他都可以去校园闲逛。   “说是自由闲逛……但是完全不知道该去做什么,不,想想待会的工作,心情就提不起来。”   伏黑惠走在校道上,表情仿佛马上要被死刑的囚犯。   “惠?”   他忽然被人叫住了,只是不用回头就能认出来人。   “征十郎。”伏黑惠停下脚步,“早上好。”   “早上好,你不用去参与班级活动吗?”   “……我们分工了,我在十一点半去和他们换班,现在没有事情做。”伏黑惠避重就轻的回复:“你呢?”   “我是学生会的成员,负责活动策划和前期准备,因为从上一年就开始准备了,一直忙碌到现在,所以我们有当天全天自由活动的特权,当然,名义是上在校园内巡逻,维护秩序。”   赤司征十郎心情很好的说:“十一点半换班……现在时间还早,惠,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我都可以。”   毕竟原本就没有什么目标,没有赤司的邀请,他大概会随便找个安静的地方呆到最后。   于是惠跟在了赤司身边。   “说起来,惠,你们班的活动是什么来着?”   “……”   “我不是负责那一块的,还没有注意过,帝光的APP上面应该是有项目表和宣传说明,你是三班的吧?待会我和你一块过去吧,顺带给你捧场。”   赤司征十郎目的性极强的往前走着,边说边拿出手机,似乎是想要确认一下三班的班级活动。   被惠唰的抽走了手机。   赤司征十郎困惑的睁着赤色的眼睛:“?”   伏黑惠:“……”   伏黑惠很艰难的移开视线,把手机还了回去:“……不来也没关系,只是普通的餐厅而已,征十郎你好好享受帝光祭吧,不是难得的自由活动的休闲时间吗?说起来,你要去哪?”   “嗯……那也是呢。”赤司虽然没搞明白,但还是很体贴的——至少是明面上体贴的顺着对方转移话题,“我打算去将棋部看看,惠会将棋吗?”   “不,没学过。”   “规则很简单,那边应该也有宣传将棋文化的意思在,会有新手指导……惠很聪明,很快就能上手了。”赤司温和的说道:“如果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教你。”   “说起来,我似乎有看过你带着将棋的棋谱。”   “嗯,因为兴趣在此,我从小学开始就在玩了,有一种彻底掌控战场,设局布局看对手中招的舒适感,不过因为国中没有对手,最后还是没有选择加入将棋部。”   ……不愧是财阀的继承人。   伏黑惠对将棋没什么特别想法,属于不会主动去学,但如果可以也不会排斥的态度。   因为没有目标也没有热情,跟着挚友一路往各种棋类社团走的伏黑惠猝不及防的目睹了赤司征十郎的无双传说。   短时间内秒杀将棋社的社长,在大清早就把将棋社的奖品一扫而空。   还在对战的时候耐心且兴致勃勃的给伏黑惠讲解棋局,甚至在一切结束后还借了一副棋,故意放水放了个太平洋,手把手教人怎么下。   接着是去了围棋社、黑白棋社。   统统秒杀。   大早上就把人家奖品夺走不说,还一路带着纯新人的伏黑惠各种初尝试。   “怎么样?其实还不错吧?”   “稍微有点费脑,不过确实挺有趣的。”   被震惊到了的伏黑惠实话实说,“不愧是征十郎……真厉害。”   “惠也很有天赋,只要稍微花点时间钻研,迟早能够到我这个程度……啊,对了,这些奖品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对零食不感兴趣,帮我解决一点吧。”   伏黑惠摇头,“我也不怎么吃零食,还是给紫原君吧。”   紫原是篮球部的中锋,国一刚入学就已经将近一米九,现在已经是将近两米的小巨人,对零食消耗极大。   “说的也是,虽然分量不少,但对紫原来说大概也就三天的量吧。”   “他吃那么多零食真的没问题吗……?”   “也有好好吃饭,大概是因为在生长期,所以食量比较大吧,没关系的。”   两人就这样闲聊着,一上午逛遍了几种主流的棋类社团。   就在奖励猎人赤司征十郎跃跃欲试的开始将目标放在飞行棋、跳棋、大富翁这种社团上时,伏黑惠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啊,抱歉,征十郎。”伏黑惠看了看手机,已经十一点了,他顿住,整个人顿时如临大敌,带着仿佛要上战场的凝重神情:“我得回去换班了。”   “那么,回头见。”   “嗯,回头见。”   伏黑惠点头,一脸心死如灰但步伐依旧很矫健的往自己班级赶。   而赤司征十郎则是看着对方的身影从视线范围消失后。   他立即可以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了校园APP上的帝光祭特选入口。   老实说,他好奇伏黑惠之前下意识的行动和生硬转移话题的行为很久了。   还有那个表情也很让人在意。   这么想着,赤司翻到了班级展示活动表,滑动屏幕,一路往下看。   二年3班的班级活动是……   [西方宫廷餐厅·男女反串]   宣传册还有一身管家服的信原真弓以及女仆长服饰的班长真岛健次郎的照片,以及两人中间被打上了一个问号的漆黑剪影。   赤司征十郎顿住了。   赤司征十郎瞳孔地震。   等、等一下。   男女反串?   谁?惠吗?   嘶……!惠班上的同学,意外的大胆啊。   赤司目光恍惚着下移,看到了三位招牌的宣传画上标注的时间。   上午真岛健次郎,中午是光有一个漂亮剪影的不明人士,下午是信原真弓。   赤司:……   惠离开的时间,微妙的态度。   还有那个完全看不出是男性假扮的漂亮剪影。   难、道、说……?   赤司征十郎表情凝滞了。   随后他沉吟了半晌。   。   另一边。   赶回教室路上做足了心里斗争,刚回来就被早就在那等待的副班长塞了衣服赶进更衣室伏黑惠忽然打了个喷嚏。 第68章   坚持住, 伏黑惠。   就只有三个小时,到两点半你就解脱了!   伏黑惠摊着一张写满吾命休矣的脸,身体却乖巧的坐在位置上, 被两位同班女同学仔仔细细的打理身上的假发和身上的服装。   “这个绿玻璃的领结颜色太差劲了!就没有和伏黑君眼睛颜色更接近的了吗?”   “有, 当时试穿后副班长就联系人去换领结上的配饰了!”另一个人说着就拿了一个盒子冲过来,“今天刚到,喏,各种绿色的玻璃钻……对不起!我们资金真的不足!”   “可恶, 只能委屈伏黑君了, 居然只能带这种玻璃钻的饰品……!”发出不甘又痛苦的悲鸣, 负责化妆的麻美子愤怒的在盒子里拿出好几个玻璃钻和伏黑惠的眼睛作对比。   伏黑惠:……   伏黑惠:拜托了, 请不要一副富家小姐被虐待的表情。   他不是, 他没有。   他对饰品也没有兴趣。   十分钟后。   终于打理好的伏黑惠面无表情的揪起过长的裙摆站起身,同班同学帮他系好了后腰细长的带子。   随后他和从前台走到后方休息室准备下班的班长交接碰面。   “哦哦!伏黑,感觉很不错嘛!”   “……”神情冷淡的绿眼睛女仆长面无表情看着他。   同样一身女仆长服饰的班长一点也不觉得尴尬的竖起大拇指,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放心,大家都是很好相处的人, 工作也很简单。”   他说着,把手中的点菜单和记录本递给对方   “喏, 这是菜单, 工作很简单的啦,虽然衣服有点不一样, 但工作和大家没什么区别, 主要就是负责点菜, 如果客人有需要的话陪他们聊聊天, 或者开玩笑啊拍照啊什么的……”   砰!   副班长眼镜反光的锤了班长一拳:“闭嘴, 伏黑君的工作定位和你不一样……伏黑君别担心,如果不想的话,你不需要陪人聊天,拍照也一样,不愿意拒绝掉就好了,我已经让人把[未经允许请勿拍照]的标语贴墙上了!”   副班长把试图说些什么的班长的嘴堵住,然后露出灿烂的笑容:“请在完成工作的同时务必要保持随心所欲的姿态。”   这幅冷淡不愿交谈的样子就很棒了!   伏黑惠不明所以,但听到不用聊天也不用拍照之后还是松了口气:“谢谢……”   除开厨师外,剩余的学生也被分为了三组,包括当个时间段的招牌在内,一个批次的服务员总共有六人。   其他人已经差不多陆续交班了。   伏黑惠深吸一口气,带着一副上刑场的悲壮气势,拿起菜单和记录本,默默的推门从临时搭建的休息室走了出去。   。   起田健太,前帝光笨蛋不良三人组之一,被伏黑惠上国中以来揍的第一批人。   去年刚刚从帝光毕业,现任高中一年级。   当初因为亲眼目睹了伏黑惠坐立于尸山之上那震撼人心的场景,因而被彻底折服,拜倒在对方的腿下,成为了帝光伏黑惠后援队的头号狂热分子。   帝光祭虽然对外自由开放,但因为不是节假日的关系,来访的大多只是家长和周围的居民,外校学生数量很少。   但这难不倒起田健太。   开学了快两个月了,两个月!   起田健太:你知道我这两个月是怎么过的吗!!   看不到伏黑哥的身影,只能够拿着上一年体育祭偷拍的照片勉强补充能量。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起田健太在听到帝光祭开幕之后,二话不说的就翘课逃了学,急匆匆的赶回帝光,就为了吸一口伏黑哥。   “不知道伏黑哥有没有参加班级活动……”   因为是今天才得知消息,临时紧急翘课溜过来的,他还没来得及去查学院官网发布的帝光祭当日活动表。   所以等他照着记忆一路问人找到二年3班的在第一活动室举办的班级活动后,整个人站在门口,目瞪口呆。   西方宫廷餐厅·男女反串!   门口牌子简直闪闪发亮。   “这位公爵大人,请问是要用餐吗?”   在门口招揽客人的女仆·男和执事·女笑容灿烂,甚至还像模像样的行了个礼,态度自然又优雅,仿佛不对劲的根本不是他们一样。   起田健太:“……”   等起田健太反应过来,已经踏进了这罪恶的大门。   不、不对!   这个班太过分了!居然搞这种主题,他们的伏黑哥怎么可以——   他忽然顿住了。   睁圆了眼睛,张大了嘴,整个人显得傻乎乎的。   室内。   披着席卷到腰间的黑长发,穿着长及脚面的传统但带着现代人的美学的女仆长服饰,伏黑惠拿着记录本,站在一张桌旁,在两位红着脸小声说话的女性客人旁,耐心的记录下了她们点的菜品。   “好的,两位客人,请稍等片刻。”   点完菜后,伏黑惠微微欠身,和其他戏精同学还会像模像样的模仿从电影里看到的西方宫廷礼仪不同,惠依旧下意识的保持着原本的习惯,神情也是相当冷淡,几乎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但就算如此,对方的存在感已经把室内剩余的其他“女仆”或“执事”完全碾压了。   伞状的宽裙摆将那一小节的细腰突显了出来,点完餐后转身移动步伐,裙摆就会向后扬起,领口和眼睛颜色极为相似的绿色玻璃钻也在灯光下晃出光芒。   哦、哦呼!   起田健太,猛地捂住了鼻子。   他来的很早,伏黑惠换班不到五分钟。   店内的位置还空了一张桌,因此起田健太顺利的落座了。   刚刚把二号桌订单交到厨房的伏黑惠刚刚出来,就感觉到了一股极为热切的眼神。   虽然说他出来后周围的视线就一直不少,让他寸步难行浑身僵硬,但这种热切到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视线……   “怎么是你?”   伏黑惠眼神死掉了。   他僵硬的看着坐在位置上对其他服务员完全不搭理、满脸期待看着自己的熟悉面孔。   这可太熟悉了。   他国一那年这家伙烦人的要死,明明大他两岁还天天守着喊他伏黑哥。   好不容易这家伙升学了,毕业当天还一把鼻涕一把泪跑到他面前,被他揍了一拳才安分下来。   “你不是升学了吗?今天要上课的吧?”伏黑惠面无表情的拿着菜单走了过去,把菜单重重的拍在他面前,压低嗓音:   “算了,我对理由不感兴趣,总之给我闭嘴,敢笑出声或者敢多说一句话,你就死定了。”   对眼前这个问题儿童没有半点好脸色,伏黑惠面无表情放着狠话,耳尖却因为羞耻心的关系而红透了:   “我们班的目标是第一名,大家都努力了很久,我不想因为我个人原因拖累他们,所以你老实点,要吃什么赶紧说,吃完给我走人。”   被冷脸对待的起田健太颤颤巍巍的用手在菜单上随便指了几个。   “鸡肉咖喱,柠七,果盘,我知道了,稍等。”   伏黑惠唰唰唰的在记录本写完,拿起菜单转身就走。   忍了半天的某个笨蛋不良猛抽纸巾捂住鼻子。   我他妈要追随伏黑哥一辈子——!!   。   起田健太现在是外校生,手里没有帝光券,帝光校园APP的账号也因为毕业所以被注销了。   从其他人口中得知评选标准的起田健太没有放弃!   伏黑哥为了班级展示活动的胜利付出了那么多,作为小弟的他怎么可以视而不见!   胜利必须是伏黑哥的!!!   人家来帝光祭是为了玩,而起田健太却是刚来就把所有的钱都花在了这家店里,只能冲收益帮忙拉分的他囫囵的把点的菜全部干掉,然后还追加了一次菜,专挑贵的下单不说,刚来不到半小时就把自己的钱包全部上缴了。   肚子还撑得滚圆。   被伏黑惠面无表情冷酷请离后。   他唰的掏出手机,点开了名为[伏黑组]·帝光中学分队的群聊(成员基本全部都是还没升学的问题儿童)。   身为管理员的起田健太发布公告,然后一键@全员。   他把伏黑惠在为班级争取冠军的事情简要说明了一遍,随后打了一大段话:   [……有帝光券的全部给我投给伏黑哥的班!兜里有钱的给我冲收益!还有给我登录帝光APP给二年3班的班级活动打好评冲投票,绝对不能让伏黑哥输掉,这是我们伏黑组建立以来第一次能够为伏黑哥做的事情,绝对不允许失败——!]   顺带一提还有伏黑组·成凛高校分队,伏黑组·海常高校分队。   因为伏黑惠曾经冷酷的唾弃过他们的成绩,理解为[我不需要无用的废物]这个意思的不良三人组在最后一年发愤图强拼死学习,实现了奇迹的反超,顺利的升学。   虽然因为彼此天赋的原因,原本的不良三人组因为成绩差异各奔东西,但他们却默契的握手,选择为了(并不存在)的[伏黑组]开始在各地扩充势力。   以上那些分队就是这三个笨蛋搞的。   他们仨现在也算是一个成绩还可以的不良团伙的高层。   [伏黑组]的成员,除了以帝光为根基的问题儿童,还有三年级刚从帝光毕业到各个高校延伸的人脉,剩余的就是曾经身为伏黑惠脚下尸山一员的不良。   曾经的笨蛋不良三人组现在就是高层,他们认真传达伏黑惠的观念,要求各位好好学习,不许欺负弱小,要讲究仁义……还有一堆他们瞎领悟的规则。   首领就是自己都不知道有这个组存在,一无所知的伏黑惠。   于是。   在伏黑惠换班后不到一小时。   店里的人气越来越高,最后甚至在外面排满了一整条长队。   一半都是闻讯而来,抛弃了各种他们原本感兴趣的活动,拿着自己收拾所有的帝光券或者所有的小钱钱的问题少年。   副班长早有准备的加了好几张桌子,甚至最后没桌子,征得排队顾客允许后,拿着塑料凳随便找了个角落都能坐下。   伏黑惠心如死灰的让那群智障坐小板凳,视他们为空气,选择把好好的桌子留给了正常的客人。   现在几点了?   啊,一点半啊。   这种炼狱他还要再撑一小时啊。   伏黑惠:……别死啊,我的心。   他觉得事情不会更糟糕了。   然后,赤司征十郎在门口徘徊了好几圈之后进来了。   伏黑惠:“……”   “呀,惠。”征十郎努力克制住自己的表情,试图用一如往常的态度打招呼,“因为肚子饿了所以我打算来这边找个餐厅吃饭……”   伏黑惠:“……”   伏黑惠脸砰的通红,连耳尖都开始充血。   一直冷着脸的贵族女仆长忽然露出这样大幅度的表情。   ……真可爱。   女性的客人神情恍惚的捂脸。   我不直了!!   男性的客人绝望的用头撞桌子。   “抱歉……其实只是因为好奇。”赤司征十郎脑子空白一瞬后乖乖的说实话。   至、至少只是征十郎。   伏黑惠捂着脸低着头,朝赤司招了招手,单独给他收拾出了一张桌子。   “请不要笑……我已经很大压力了。”   伏黑惠把菜单递给对方,脸上一副虚脱的表情。   “非常漂亮哦。”   “不要开玩笑了,一定很好笑才对,其他人的表情都很奇怪。”都不敢和他对视的,看一眼就移开。   有那么辣眼睛吗!   赤司征十郎欲言又止:“……”   结果还没等他开口说什么。   门口,一头金发的黄濑凉太就探了个头进来。   “啊,果然在这里,我就说我看到小赤司了嘛!快看,小桃井!”   “等我一下啦,黄濑君,欸?说起来这家店是……男女反串?呜哇,真豁得出去啊,真的会受欢迎吗?啊,队伍好长。”   桃井对男女反串没什么太大兴趣,毕竟大多都是为了恶搞而故意做些辣眼睛的事情,精致女孩桃井觉得不行。   直到他走进了这家店,到处找赤司的身影,她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会那么火爆。   “伏、伏黑君!?”   桃井五月结结巴巴的指着站在赤司身边、听到动静下意识转过身来的“女仆长”。   气质沉稳的财阀小少爷和高冷寡言的绝色女仆长,这是什么既视感,如果不是因为赤司穿着校服的缘故,她都以为自己在那一瞬间穿越回了维多利亚时代。   黄濑早就瞳孔地震,压根说不出话来。   伏黑惠:“……”   毁灭吧,世界。   。   最后新来的这两人和赤司拼桌了。   “……为了班级展示活动的第一!?”黄濑凉太干巴巴的嘀咕:“真的假的,伏黑也太好说话了吧?居然真的答应了!”   桃井戳他:“早就说过伏黑君是个很好相处的人了……不过这下子就能够解释为什么这家店那么火爆了,这届帝光祭班级展示活动第一名,已经可以确定了吧?”   赤司点头:“嗯,毫无疑问了。”   黄濑:“……看看现在的人气,根本争不过。”   其他班虽然有人气超高的篮球部正选,但没有一个愿意配合班级安排、人气完全可以和他们对打,甚至还乖乖被班上的魔鬼们折腾了一番,彻底变成男女通杀的王牌的伏黑惠。   脚步飘忽的惠把餐点从出餐口端过来,放在赤司这张桌上。   一直听到伏黑惠很好相处这种说法,但因为斯巴达训练一直对惠心有余悸的黄濑凉太终于尝试性的拉进距离:   “伏黑君,你有没有什么招牌动作,比如说和门口迎客那位执事小姐姐帅气的手礼和[欢迎光临,公爵大人、公主殿下]这种……”   “……”   伏黑惠闻言,面无表情的抬起绿眼睛,杀气腾腾的扫了他一眼。   脸上都笼罩着一层阴影,手里托盘还放着餐刀的惠默默拿起了刀柄。   银质餐刀刃面上流淌过一道泠泠寒光。   黄濑毛都要炸了。   他颤颤巍巍的捂住嘴,欲哭无泪的比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   小桃井骗人!   虽然很漂亮,不,是真的超级漂亮,但果然还是好可怕啊!小伏黑!   吓得他都不敢喊小伏黑这个口癖。   伏黑惠送完这一餐之后就回到休息室捂着脸蹲在角落里自闭了一分钟。   他看了看时间,还剩几十分钟就换班了。   马上就要解脱了——   而且,都已经被征十郎看到了,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撑住。   伏黑惠喝了一口水压压惊,再次推开走了出去。   但很快。   他就知道什么叫做话别说的太早。   以及什么叫做没有最糟只有更糟。   “Me——GU——Mi Chyan~”   把惠字的三个音节分开念,还黏糊糊的拉长,造成肉麻的感觉不说结尾还给他名字加了一个可爱到和本人完全不符(自认为)的尾缀。   伏黑惠麻了。   会用这种恶心语气管他叫“小惠”的,全世界就一个混蛋。   “因为工作结束路过意外发现这边在搞学园祭,所以我就带着大福来找你玩了,惊不惊喜,惠?虽然大福不是给你的。”   身高将近两米,带着奇怪眼罩、外表堪比模特的白发男人弯腰从门口走了进来:   “你在学校人气不错嘛,随便问了个人就告诉我你的位置了,教学楼三楼左边直上楼梯往右第一个大型活动室,就是这里吧?惠——”   大大咧咧走进来的五条悟亲昵的喊着某位少年的名字。   他环视了一周,六眼精准的找到了属于伏黑惠的咒力。   五条悟:“……”   五条悟猛地拉下了自己的眼罩。   那对像是天空延伸到远方的冰蓝色魔性之眼震撼的睁大,眨巴了好几下,最终一动不动的盯着伏黑惠。   伏黑惠:……   伏黑惠手里拿着的托盘“乓”的一声掉落到了地上。 第69章   帝光祭的客流量主要构成就是帝光本校学生, 而帝光的校风,放眼全国中学已经算是很不错的那一层次了。   九成以上的学生不管性格如何,至少都能遵守规矩, 剩下一成喜欢闹事的,也不敢在帝光赫赫有名的不良之王伏黑惠面前撒野。   不说对方那显赫的战绩, 光是那群追随他的小弟们存在感就足够强了。   那群被伏黑惠评价为“智障”的问题儿童,哪怕因为吃撑了被伏黑惠以腾出位置的理由冷酷无情的赶走都没有半句怨言, 顶多一步三回头, 不情不愿的挪出去, 然后统一蹲在附近楼梯口,在路人奇怪的视线下拿着手机, 和室内幸存的兄弟们疯狂交流。   [可恶,我被赶出来了……我还没看够]不是, 不小心发出去了,赶紧补充修改:[我还想继续保护好伏黑哥呢!]   [我还能继续吃,我守着呢。]   [你大胃王啊!啊啊, 老子好羡慕!]   画面非常有槽点。   每一个路过的路人都看着楼梯口这边一群蹲着cos蘑菇的问题儿童欲言又止,却又说不出什么。   此外, 因为这群哪怕在角落坐小板凳也开开心心的智障的关系,导致他们的餐厅食材消耗成倍,多亏早有预料的副班长准备了食材补充渠道,早就在一小时前察觉到异常迅速的消耗速度后, 立马让人去补充了货物, 不至于让下午出现耗空的状况。   在这段倍感煎熬的时间里,伏黑惠唯一庆幸的就是客人们非常守规矩。   墙上在明显的地方贴着[未经允许不许拍照]的标语, 客人们看到就真的会好好的询问, 只要得到了不想要拍照的回复, 他们就会一脸可惜但理解的收回手机。   基本没人会试着偷拍。毕竟日本的手机拍照是关不了快门声的,所以在这种不算吵闹的用餐场合,偷拍极其容易被发现,一旦被发现,室内的问题儿童就会用相当凶残的视线盯过去,随后其他服务员也会快步上前,会用戏精台词和不容拒绝的态度要求删除。   问题儿童神情狰狞,弯起袖子露出肱二头肌:这可是他们的老大!我们都拿不到照片其他人也别想拿到!!   3班同学笑容阴暗,因为发现伏黑惠和外表表现出来的冷淡不同、非常好说话,因此产生强烈的使命感,不约而同的在护犊子:我们班的小黑猫……啊不是,是吉祥物不喜欢接触,远处看看可以,但拒绝一切拍照和未经允许的接触以及被拒绝聊天后的纠缠不休。   总之。   因为不想要面对现实所以一直试图放空大脑凭本能干活的伏黑惠,在周围的人明里暗里的防护下,觉得到目前为止,状况还算是可以忍受。   本校学生就算了,反正大多数也见不了多少次面,等国中毕业后他就要去咒术高专学习,彻底和过去的同学成为两路人。   作为友人的征十郎虽然还会保持联络,但如果是对方的话,那没问题。   毕竟和高专除了乙骨前辈以外的其他闹腾又恶趣味的前辈们不一样。   征十郎非常值得成熟可靠值得信赖,绝对不会拿这件事嘲笑他。   综上所述。   虽然感到非常难为情,但介于其他人似乎非常高兴、相当享受这帝光祭班级活动的过程的样子,原本渐渐开始习惯,开始说服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并且试图融入集体的伏黑惠,在还未成功之前,就猝不及防的迎来当头一棒。   ……谁都可以目睹自己这个状态,唯独五条悟绝对不行。   神情僵硬的伏黑惠手里的托盘“乓”的掉到地面,脑子刮起了风暴。   ……哪怕是甚尔都比五条悟好。   没别的理由。   只是因为甚尔最多只是用一张欠揍的表情大肆嘲笑他,而五条悟则是会兼并这一点,然后以远超熊孩子的恶趣味把他的照片发给高专的前辈们看。   这是伏黑惠上辈子九年里被捉弄了无数次之后深刻领悟到的惨痛事实。   “……”五条悟瞳孔地震一动不动,伏黑惠浑身紧绷僵滞在原地,两人仿佛同时被按下了暂停键。   最后,是前者率先动了起来。   “噗……”   在对方忍不住发出一个气音后,伏黑惠就顿时满脸绝望。   终于忍不了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惠你这是什么可爱的打扮,不错嘛,可爱,不,超级可爱哦!”   将近两米的大个子一脸见到什么有趣又稀罕的事,眼神闪闪发亮,大长腿两步就迈到对方面前,然后极其自然顺手的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决定了,拍下来给惠的前辈们和以后的同学看一下——来,看这边!”   嘁。   果然变成了这样。   下意识的抬起手臂挡住脸,伏黑惠满脸不爽的扭头,在对方恶趣味满点的笑声当中避开那片过分密集的闪光灯和快门声,还被拍了一个合照。   为什么不阻止呢?   是因为有上一世九年相处的情谊吗?   大概吧,但99.99%的原因只是因为打不过而已。   不但打不过,打架中途还会继续被拍照……他绝对不要穿裙子红着脸打架的照片被拍下来。   伏黑惠,生无可恋。   “这位先生!这里是禁止拍照的!”   负责组织的副班长率先炸了,她一副自家吉祥物被欺负的神情,不满的推了推眼镜,以凶狠且不容拒绝的态度强行插进两人位置的中间,极其警惕的把伏黑惠挡在身后。   与此同时,餐厅里还未离开的其他问题儿童也唰的站起了身,一副终于有我们派上用场的凶神恶煞的表情。   副班长:“这位先生,请把照片删掉,如果想要用餐的话,请到门口拿号排队。”   场面一时间寂静了下来。   五条悟歪了歪头。   他唔了一声,率先先低头把手机照片发给了甚尔,发的是还是那张合照——如果伏黑惠站在后方用手挡着脸,白发蓝眼笑出一口白牙的男人站在前方比耶的画面算是合照的话。   他还配上了文字:   [看到这只可爱的小动物了吗?他现在是我的了~]   随后手机塞进口袋。   五条悟捂住半张脸一脸感动:“惠居然有这么多朋友了,五条先生好欣慰。”   “惠,他是……?”征十郎站起来,犹豫的看向用手挡脸满脸绝望的伏黑惠。   “……是熟人,请别在意。”   沉默了一会,伏黑惠语气虚脱,一副不想承认的勉强说道。   。   另一边。   东京郊外,咒术高专。   室外训练场。   秉持着最好的体术学习就是实战,在高专指导现一年级生体术和咒具用法的伏黑甚尔干脆利落的把全员揍趴下,然后漫不经心的把每个人从头嫌弃到尾:   “这水平简直不堪入目,我连热身都算不上呢……你们是拿着咒具是当玩具挥的吗?我儿子十岁的时候都玩的比你们好,啧,还起得来吗?起不来就提前下课吧,老子还得去陪老婆呢。”   言语间,很是一副希望他们能够说起不来的样子。   学生:“……”   被揍的鼻青脸肿的同时,还要接受自尊和感情上的双重精神打击。   ……不如十岁的孩子。   ……还没有对象。   学生:好气哦。   伏黑甚尔在成为教师后的这段时间里,以超级欠揍且不务正业的态度以及“把学生揍到起不来就能提前下班陪老婆”的教学宗旨,成功被评选为和五条悟不相上下的失格教师。   可恶,哪怕是被揍肿脸,在硝子小姐的医务室躺一天,也绝对不要便宜这个失格教师!!让他提早下班!!   带着伟大的志向,咒术高专现任一年生神情坚定:“还、还能站起来。”   甚尔顿时一脸失望:“嘁。”   手里握着咒具的学生额头青筋迸起:这个人的态度真的很不行啊!!现在没被打死绝对是因为皮够厚吧!?   总之,伏黑甚尔一脸勉勉强强继续陪你们玩的神情。   但就在他刚刚站起来,口袋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声。   他掏出来扫了一眼。   是短信。   From:五条诱拐犯(备注)。   甚尔:顿时没有了点开的欲望。   如果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管他去死。   这么想着,甚尔臭着脸点开了短信。   甚尔第一眼嫌弃的看着照片前头属于五条悟的大脸,心想这人是不是故意发自己照片来恶心自己。   但就在他想要关掉的时候,甚尔忽然注意到了对方的背景。   甚尔困惑,感觉眼熟:“……?”   半晌。   伏黑甚尔:瞳孔地震。   肌肉发达的大个子整个人都傻了,脑子一片空白。   惠的学校要举办帝光祭,这事绘理有指出来,所以他知道,他本来不想去的,只不过因为绘理不赞同的目光而默默改变了主意。   不过因为工作合同的关系,他白天要留在高专上课,因此只能够三点结束后再出发,绘理犹豫了很久,还是选择跟着丈夫,毕竟甚尔不在,她也不好跟着惠给对方拍照(普通人会看到是一个相机悬浮在空中),因此只能默默等着,在下班的一瞬间就催促人出发。   惠还非常认真的表示过没关系,他们班的活动到五点半才截止,三点后来也早得很。   甚尔一度觉得自家小孩似乎猛地松了口气。   ……果然不是错觉啊!   “伏黑老师?”   学生面面相觑。   “……”伏黑甚尔面无表情的收回手机,松了松筋骨,“哦,没事,就是有点紧急的事情需要赶紧去处理而已。”   男人说着,咧开嘴,露出一个让人毛骨悚然不战而粟的笑容。   咒术高专现任一年级生,骤然间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   他们感受到了强烈的危机感。   三十秒后。   “喂,医生,麻烦你来训练场收一下尸……不是,治疗一下这群小鬼。”   甚尔给家入硝子打了个电话,不等回复就挂断了电话。   他扭头快步的往远处走,等到了没有外人的地方,甚尔脚下的影子就泛起了涟漪。   由黑影缓慢涌出构建成了人形,咒灵绘理认真的跟在丈夫身后,伸手拽住甚尔的手往后退。   “甚尔,工作、态度、不行哦。”   意思是不能把被揍趴下彻底起不来的学生们单独丢下。   “看这个。”   甚尔没反驳,只是单手把缩小回生前体型的绘理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手臂上,随后将手机塞给她。   绘理睁着没有眼白一片漆黑的眼睛,歪着头点开了手机。   绘理沉默了足足十秒钟。   绘理长头发都飘了起来。   她声音拉高:“甚尔!!”   “现在就去。”   绘理快速摇头,她跳了下来,回到了影子里。   然后伸手拽住甚尔,直接把人拖了下去。 第70章   五条悟任性起来相当让人头大。   如果有评选的话, 绝对能够毫无争议的荣登咒术界不分敌我最让人头疼的第一名。   而让人绝望的是,因为这家伙有着足以任意妄为的实力,所以他从小到大几乎每一天都很难搞。   尤其是日常中一些小事, 打定主意就会立即动手,在气人和恶作剧这方面得天独厚。   五条悟当然不肯走。   这么有趣的场面上辈子九年都见不到一次, 谁走谁亏一辈子。   把照片发给甚尔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第一个理由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而已。   而第二个理由……和绘理相关。   在相见两厌的同事生涯当中, 五条悟敏锐的察觉到了伏黑甚尔的弱点。   ——咒灵绘理虽然没有攻击性术式,但能把那位天与暴君克的死死的。   简单来说, 只要拉到咒灵绘理的好感度, 伏黑甚尔就等于被封印了。   但虽然如此, 五条悟在绘理那里的信用度和好感度都极低。   毕竟咒灵怎么说都是负面情绪的产物, 特别是这种以爱的名义诞生的诅咒,往往都是最扭曲的。   别看绘理现在这么正常,那只不过是因为没有触碰到她的底线而已。   成为诅咒之后, 最明显的特征,就是正常人类的道德与三观破碎和颠倒。   不管生前再怎么温和,咒灵都会以促使自己成为诅咒的[因素]作为行动的最高指令。   对绘理来说, 她的身份是妻子和母亲,伏黑父子就是她的底线。   曾经一度杀死甚尔, 还差一点害的自家儿子成为孤儿的五条悟, 毫无疑问被绘理仇视着。   只不过在后来因为惠对五条悟虽然嫌弃但异常坚定的信任, 绘理削弱了自己的敌意,在观察许久之后, 勉强因为对方确实提供了稳定且有效的帮助, 因此选择对其保持最基本互不干涉的正常人交际态度。   从这一点又可以得出结论:只要拉到伏黑惠的好感度, 就等于控制住了咒灵绘理。虽然惠在大多数情况下都非常顺着自家妈妈, 但如果他在大事上保持坚定态度,绘理就会反过来顺着他。   嗯?至于甚尔的意见?   ——不,那不重要。   那个当初自暴自弃差点把自己玩死、还得靠儿子养活到现在的蠢蛋没有发言权。   这样推断下去,伏黑家的家庭地位排序一目了然。   所以五条悟一点都不慌。   自认为自己是惠可靠值得信赖的对象,而且因为[记忆]以及自己推测出来的、关于惠这一世异常的结论,他根本就不担心惠对自己的好感度。   毕竟是我家小惠嘛!   虽然现在的监护权不在我手上,嘁,想到这一点就不爽……但到底还是我家的小惠。   五条悟现在就琢磨着拉一下绘理的好感。   试图用点小心机混进伏黑家食物链的顶层,然后光明正大压他讨厌的伏黑甚尔一头。   而显然。   如果不把惠难得打扮成这么可爱的样子的事情告诉那对夫妻,咒灵绘理绝对会因为自己没有见到自家宝贝儿子的可爱模样以及没有拍到珍贵的照片而生气。   相反,告诉他们就能避免这件事。   还能看热闹。   还能用文字去刺激甚尔。   何乐而不为!!   至于惠的意见……?   五条悟:我可是最强、人见人爱的麻辣教师啊!小惠才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和我绝交。   是个几乎完美、唯独性格超级糟糕的混蛋了。   。   “请问这·位·客·人想要吃什么……”   咬牙切齿,表情恨不得当然把人拎起来丢出去。   伏黑惠和五条悟僵持不下,最终惠冷着脸以不给插队为由把人推出去,五条悟愣了一会,然后靠自己的脸成功和某位小姐姐换了排队的序号,顺利在一分钟后名正言顺、在其他人恨不得撕掉他的目光下,步伐轻快的再次走了进来。   这一定是最难搞的客人。   死活不要别人给他点单,踩着被人赶出去的底线,用一张嘴把其他人全部气死。   为了同班同学的心理健康问题,伏黑惠最后还是臭着脸接过了照顾这位麻烦客人的工作。   “只要是小惠点的什么都喜欢哦!”   翻脸比翻书快的白发男人坐在对他体型来说略显拥挤的西餐椅。   他两只手撑着脸,完全无视了放在桌面上的菜单和周围笨蛋不良那虎视眈眈又酸又气愤的目光,用宛如JK般的语气说道:   “还有啦,[这位客人]这种称呼未免也太生疏了吧?就没有更加、更加、更加温柔又可爱一点的称呼吗?”   五条悟满脸期待:“就像是旦那大人,阿娜达,啊!西方主题的话,那果然是Darling吧?”   伏黑惠深吸一口气。   冷静。   不能打。   你打不过这家伙,而且会把餐厅搞坏。   五条悟:“来嘛来嘛来嘛来嘛……”   伏黑惠:“……”   “说起来你脖子上那块是什么?玻璃?”   伏黑惠:“……”   “他们居然给你带这种廉价的玻璃做饰品。”五条悟不需要回答,反正六眼一看就知道,他痛心疾首的捧心,“委屈惠你了!五条先生改天给你买一块配得上你的绿宝石。”   “没、有、委、屈!!而且我也不需要,这只是班级活动的要求而已……”   “啊,果然,惠,穿那么长的裙子里面就不要套贴身的运动裤了嘛,风格完全不搭耶,太不敬业了。”   完全想一出是一出的白发男人不等惠说完,忽然就好奇的弯腰,掀起了伏黑惠长达脚面的宽裙摆的小小一角,用只有自己能够看到的角度瞄了一眼,然后一脸失望的叹气。   伏黑惠:……?   在一旁皱着眉很久的赤司征十郎眼皮子一跳。   这叫做耍流氓吧?   不,就是耍流氓。   虽然惠是男孩子,裙子下面也严严实实穿了裤子,但不得不说,这种画面简直糟糕的让人忍不住拿出手机报警。   赤司唰的站起身,神情有些不快的朝那边大步走过去,“喂,我说那位先生……”   砰——!!!   伏黑惠忍耐度一点点被逼到极限,并且在被掀裙子的那一瞬间神经绷断了。   他脸黑的吓人,在赤司的话说出来之前,就已经反手抄起了桌面的餐刀,恶狠狠的握着垂直刺进了桌面。   绝对带上了咒力。   不然也不会那么顺利的刺穿了桌面,连刀刃都几乎全部没入其中。   其他人被这边的动静惊到了,尤其是刚打算走过来的赤司,表情都凝滞了。   他们不约而同的看着五条悟桌面上那把几乎只剩个刀柄的餐刀。   一片死寂。   有人咽了咽唾沫。   ……那可是加厚的木桌啊!   一把小小的餐刀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刺穿……这得多大的力气!?   众人的视线看向伏黑惠那被袖子挡住、显得非常纤细的手臂,又看看那小小的餐刀,表情一言难尽,目光不断的从二者之间来回移动。   “好的,我知道了,是要果汁加海鲜炒饭对吗?没问题,请稍等。”   伏黑惠面无表情缓缓直起腰背,他拍了拍裙子,脸上笼罩着黑影,随后把桌面的菜单拿起来。   然后扭头,看向赤司征十郎:“抱歉,吓到你了,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伏黑惠说完就快步走进厨房,他拍了拍穿着执事服、餐饮世家出身的秋山同学的肩膀,暂时接过了对方的位置。   在秋山同学一脸震惊的想“那个家伙到底是什么人,伏黑君的家长吗?但是长得一点也不像啊!为什么伏黑君会亲手给他做饭吃”时。   伏黑惠直接往炒饭里撒了两大把生姜和一大勺辣椒面和双倍的盐。   秋山同学:“……”   炒饭盛好。   然后榨了一大杯苦瓜汁,以4:1的比例兑到了果汁里面。   目睹一切的秋山同学噤声了。   她咽了咽唾沫,仿佛在那一瞬间从伏黑惠头顶上的一对恶魔角。   “请用。”   伏黑惠拿着托盘,把炒饭和果汁重重的放在了五条悟面前。   然后就站着,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五条悟:……   五条悟看着炒饭里显眼的生姜和鲜红的辣椒面,陷入了沉默。   “姜,未免太多了吧……?小惠?”他颤颤巍巍小心翼翼的举手试探。   “生姜很好吃,我很推荐。”伏黑惠棒读,“请务必吃完,毕竟浪费食物是非常不好的行为。”   说完,继续面无表情的盯着。   五条悟沉默片刻后,忽然举手,“请问有用番茄酱在上面写字的服务吗?”   没有。   他们又不是日本主要对宅男开放的女仆咖啡厅,这可是西方宫廷餐厅。   但是伏黑惠却没吭声的扭头,去厨房拿了一瓶番茄酱出来,在对方的炒饭上面写上了大大的“混蛋”二字。   哎呀,果然还是捉弄惠最好玩了。   从上辈子就相当恶趣味的五条悟终于笑嘻嘻的拿起勺子,虽然一看就知道里面充满了惠的报复,但出于好奇,他依旧往嘴里塞了一口炒饭。   然后他后悔了。   并且充分领悟到什么叫做好奇心害死猫。   好辣——!!!   脑子里仿佛被伏黑甚尔放了一百个鞭炮噼里啪啦的响然后一群伏黑甚尔的嘲讽脸哗啦啦的飘过顺便带来了一车恶臭的烂橘子。   这根本就没有饭的味道!   满口都是辣椒面还有姜的味道,番茄酱的酸甜反而把辣味和姜味更加突显了出来。   倒吸一口气,五条悟猛地拿起桌面的果汁一口闷。   “噗——”   混了苦瓜汁的果汁,对于重度甜党五条悟来说,无异于投毒。   深知五条悟喜好的伏黑惠,同样也深知对方讨厌的东西。   五条悟,阵亡。   死前还留下了悲痛与不可置信的遗言:“放心吧亲爱的……就算你残酷的给帅气又可靠的五条先生投毒,你也是我心里最可爱的小惠,我在天国也会看着你的……”   伏黑惠在心里嫌恶的呜哇了一声,顿时失去了所有的成就感。   演还是五条悟比较会演,没脸没皮又豁得出去。   “哦,快、去死,我、收尸……”   绘理妈妈的声音幽幽的从惠身后响起。   惠愣了愣,扭过头,刚从影子里冒出来的咒灵绘理仗着普通人看不到她,光明正大的冒出来,冷着脸瞪着装死的五条悟。   妈妈什么时候在这的?   伏黑惠顿时有种不妙的预感,他低头,看到了被绘理妈妈拖过来,现在还在影子里的伏黑甚尔。   “……”   等等。   这个角度的话——   “穿裙子穿什么裤子。”   在地面影子里的伏黑甚尔摸着下巴往上看了一眼,表情可惜又嫌弃,最后比了这句口型。   伏黑惠:“……”   你们属人渣混蛋科的一个个非得看人裙底是吧?   得亏绘理妈妈没直接把他爸也拉出来,伏黑惠还不想凭空大变活人然后支支吾吾找半天借口。   惠气鼓鼓的拽起五条悟的两只胳膊,把重的要死的白发男人拖进了休息室,一幅打算毁尸灭迹的表情:   “副班长!差不多到了换班的时间了,我能提前下班吗?”   “……请便?”副班长欲言又止。   “谢谢。”   砰的关上了更衣室的门。   因为更衣室有两边入口,伏黑惠还锁了两头。   惠松开手,任由五条悟躺尸,甚尔也从影子里被绘理拉了出来。   伏黑甚尔压根就不管五条悟,他第一时间凑上前弯腰,沉吟着看着自家儿子。   啧。   惠修了容、戴了假发,莫名和绘理有点像。   这个时候,伏黑甚尔猛地发现,比起一个和自己面容相似的儿子,他好像比较想要一个和绘理长得像的女儿。   但是貌似没办法把自家崽塞回去重造一遍。   甚尔勉为其难的换了一个思路:   “你说这世界上有没有改变性别的术式呢?”   惠眼神直接死掉。   就知道他家的混蛋老爸说不出什么人话。   “建议你和绘理小姐重新生一个,虽然我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克服生殖隔离,但是请加油!惠就交给我吧!”   五条悟第一时间猛地站起来,把惠拽过去。   甚尔眯起眼拽回来:“你脑子刚刚被惠的生姜饭辣傻了?谁要给你啊,说起来,就你他妈刚刚掀我儿子裙子是吧?你是变态吗?”   “想把儿子变成女儿的垃圾父亲不要也罢,我就不一样了,不管惠是什么样都超级喜欢哦,所以,惠,赶紧趁现在从这家伙身边逃跑吧,喏,我东京房子的钥匙都准备好了。”   绘理变回原形猛地锤了五条悟一脑壳。   无下限挡住了。   但是惠也被绘理妈妈抢走了。   绘理抱着儿子躲到了甚尔背后,神情凶狠:当面拐人家孩子,脑壳给你锤掉。   “说起来,你是不是拍了惠的照片?”甚尔松了松筋骨,“给我删掉。”   “才不要。”五条悟睹回去,“凭本事拍的照片你凭什么让我删?”他这辈子的手机没有了上一世储存小惠的成长相册,他已经在梦里酸了很久了,好不容易拍到值得纪念的可爱照片,傻瓜才会删。   两位肌肉健硕的大男人剑拔弩张。   绘理妈妈根本不管男人间的斗争,   她把自家宝贝孩子抱到角落,然后满脸欢喜的用脸蹭蹭,然后被乖乖巧巧的惠可爱到了,唔了一声再度抱紧。   我的孩子真可爱。   不管穿成什么样都超级可爱。   绘理接受相当良好。   毕竟她是个在惠一岁时就给他买了一堆小鸟、绵羊、小恐龙、猫咪等动物套装、热衷于打扮孩子的性格呢。   如果不是去世的早,大概也会试着给自家年幼时就长的可爱的孩子穿小裙子。   总之。   伏黑惠唯独对待绘理妈妈没有半点挣扎。   照片而已,妈妈高兴就好。   就是这么区别对待。   所以在绘理妈妈满脸期待的拿着相机询问的时候,惠也只是别扭的拽住裙子,耳尖通红的点头。   不会摆造型,生硬的站在原地,视线也撇开了。   不过这样已经足够了。   倒不如说,效果绝杀。   。   在绘理的要求下。   剩下的帝光祭时间,甚尔都拿着相机,给他们家换回衣服的儿子拍活动照片。   画面非常一言难尽。   左边是黑发碧眼和自己长相相似、肌肉夸张、穿着打架专用衣服,看起来就不像好人的伏黑甚尔。   右边是白发,身高惊人,典型倒三角身材,带着眼罩存在感极强的五条悟。   中间是纤细的伏黑惠。   因为绘理妈妈想要拍惠在帝光祭游玩的照片,所以伏黑惠不能干站着不动,于是他就瘫着脸去射击部玩了射击游戏,在对方部长差点哭出来的表情下只从一堆战利品里挑了一对黑白狗狗的手机挂饰。   然后去动物爱心社喂了鸽子、兔子、还有猫咪,光是蹲在那里就被小动物包围的伏黑惠收到了所有小动物的青睐。   但是。   他就是很不自在,双眼失神,表情一直都是麻木状态。   你知道身后跟着两个以各种诡异角度给他拍照、甚至还互相伤害,时不时踹对方一脚的肌肉大猩猩是什么感觉吗?   伏黑惠:谢邀,总之沐浴在路人敬畏的视线下,恨不得当场去世。 第71章   六月份的帝光祭结束后, 夏季的存在感开始一点点加强。   七月份后,日本东京进入了梅雨季,连着一周下雨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八月份甚至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雷雨,尽管如此,天晴后的气温依旧很高,最热的时候能够到35摄氏度,水分没能带来多少清凉。总之,日本极度漫长的湿热夏天让人感到尤为难受。   中学生拥有从七月中下旬放暑假到八月底的权利,但是上班族没有, 特别是咒术师,更是全年无休。   毕竟诅咒可不会因为天气的关系而产生倦怠,反而会因为人类在这漫长的梅雨季当中产生的负面情绪而越发活跃。   伏黑甚尔被频繁塞了工作。   咒术界歧视零咒力的天与咒缚, 虽然高专执意将其聘用为特邀教师,但上层显然不会派工作给他。   哪怕咒术师稀少的堪比濒危动物也好,反正思想古板心眼又多的他们就是不用这个堪比特级的天与咒缚。   但东京咒术高专现任校长和其他教师们可不会有什么顾虑。   经历过无数同伴的死亡,对新一代的咒术师来说,没有什么会比祓除诅咒、降低行业死亡率更重要的事情了。   有五条悟担保,他们也暂时对伏黑甚尔这个貌似改过自新的术师杀手付出了基础的信任。   因此,甚尔除了教学外, 所有祓除咒灵的工作都是从高专所接到的非指名性委托里由夜蛾校长或者五条悟挑选合适的转交给他。   ……或者是五条悟把自己的工作悄悄的混了进去。   完成高专的委派任务也是甚尔当初签订的工作合约之一,每月有一定次数的拒绝权利, 但要说明理由。   伏黑甚尔臭着脸, 翘着腿坐在高专办公室:“为什么就我非得做这么多委托?你这家伙反而再偷闲, 你绝对把自己的工作丢给我了吧?”   “哪有, 因为你是两人份嘛!”   五条悟把平板抛给对方, 半真半假的说:   “那群老头子可是天天吵着要让惠去工作哦, 毕竟和你不一样,惠可是备受关注呢……明明只不过才十三岁,那群烂橘子才真有脸说得出口啊,雇佣高中生未成年就算了,现在连国中生都不放过,真是突破下限,让人没眼看啊。”   五条悟语调夸张:   “嘛,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他们是觉得惠有能够抵达我这个层次的天赋,加上那么年幼,所以觉得好操控吧?总之,我不会让他们的人靠近惠,但与此相对,烂橘子们试图塞给惠的工作我就全部交给你了,好歹是父亲,总得为了儿子的美好青春的国中生涯做点什么。”   甚尔嘁了一声,到底还是点开了平板的屏幕。   禅院家的事情过去后,在五条悟的纵容和保护下,伏黑惠的身份彻底把咒术界炸响了。   禅院家的血脉、继承了[十种影法术]、年仅十三岁就调伏了最强式神魔虚罗,甚至在这个年纪就以无一例死亡的前提下单独祓除了一只特级——顺带一提,最后一点是因为惠展示了最强式神后,咒术界从一开始的质疑变为了斩钉截铁的笃定,态度更改之快速,在五条悟看来简直滑稽的可笑。   连五条悟十三岁时都做不到这种程度。   因此明面上得出的结论:惠的天赋相当惊人,未来拥有比肩五条悟的可能性。   禅院家被五条悟误导,先一步把伏黑一家逐出家族、彻底断绝关系,后来得知真相后追悔莫及的扭曲嘴脸让其他人,尤其是加茂家与五条家看了不少的笑话。   现在都有对禅院家的闲话在。   五条悟拥有公证的证据,甚至还大大咧咧的公布出来,禅院家都没办法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只能够咬牙换了种方法。   ——选择和咒术界高层合作,试图让伏黑惠站在咒术界这边。   咒术界高层想要离间五条悟和伏黑惠。   一个任性又不听话、偏偏实力强大到可以无视他人意见和要挟的五条悟就足够让人头疼了,唯一能够杀死[六眼]和[无下限]、毫无疑问会是史上最强的一个[十种影法术]继承者如果再选择站在五条悟身边,那对于咒术界的掌控者们来说,无疑是又一次打击。   但相反,如果这两人能够反目,对他们来讲反而会是最好的局面。   不派遣任务给伏黑甚尔,除了歧视之外,还有另一点理由。   因为他们知道五条悟会把工作丢给他。   咒术界的高层希望伏黑甚尔能够死在五条悟派出的委托里,越早越好。   毕竟,伏黑惠表现的非常在乎自己的家人,而五条悟和伏黑甚尔天生不对盘,有血仇在,前者总是把危险的工作故意丢给对方。   如果伏黑甚尔死在五条悟交付的工作当中的话,伏黑惠毫无疑问会受到打击,而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只要稍微挑拨引诱,就能够造成迁怒的效果,尤其是在这两人本身就有仇的前提下,成功可能性就更高了——正常来说的话。   让伏黑惠来工作也不过是高层想要建立和对方的联系而已,只有建立了桥梁,不管是离间还是拉拢,才会有相应的操作余地。   “他们在等你死呢。”五条悟看穿了这一点,笑嘻嘻的说,“要不要尊老一下,满足一下老爷爷们期盼。”反正惠绝对不会迁怒我,那群烂橘子的如意算盘注定一场空。   “我像是那种尊老爱幼的人吗?”伏黑甚尔嘲讽的扬起嘴角:“不好意思 ,我可是不管老人小孩女人都能动手的人渣,而且,和你这种孤寡人家不同,我可是有老婆孩子的,谁死我都不能死。”   单身狗五条悟顿时感觉到了来自面前死敌的嘲讽。   。   伏黑甚尔在暑假期间被塞满了委托,忙的在全日本到处转,绘理妈妈因为不放心而跟了过去。   被单独留下的伏黑惠拥有了前所未有安稳的快乐假期——和心安理得带着儿子去打架的甚尔不一样,绘理妈妈拒绝在非必要前提下让自家孩子去干活。   带着两百米滤镜的绘理妈妈坐在丈夫的手臂锤他脑袋。   我的小惠才那么一点点大!   这么断断续续说着的绘理在怀里比划。   你怎么可以让小孩子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   从惠十岁开始就带着孩子在黑市打工,毫无疑问是个人渣,但也确实是个妻管严的甚尔老实巴交没敢吭声。   虽然他真的很想说惠已经长大了,没你比划的那么小,而且实力完全可以打爆一整个禅院家的脑壳。   总之。   没有黑市的委托,没有存款见底的银行卡,没有账单也没有欠条。   惠这个暑假只需要在大夏天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开着26度的空调,手里抱着小黑猫,背上靠着玉犬,身边围着一大群脱兔,心情愉快的看电影就可以了。   这才是正常、十三岁国中生该有的暑假!!   而不是趁假期到处工作赚钱,就为了填补废物老爸挖空的存款!   伏黑惠放松的在空调房和毛茸茸堆里眯起眼,在电视声音作为背景下,他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开阖间露出整齐好看的牙,因为过于舒服的环境,他困倦的往式神里缩了缩,和胸口趴着的小黑猫保持高同步的神情,和团成团的惠二号一起犯猫困。   然后他家门铃被摁响了。   惠和小黑猫都被惊醒,睁大了绿眼睛。   伏黑惠半晌后赤着脚站起,走到到大门口,通过门镜朝外边看了一眼。   是五条悟。   对方似乎注意到了正在门镜往外看的自己,还弯下腰挥了挥手,拉长嗓音:“小惠,开门啦,好热哦。”   伏黑惠顿时隐隐约约察觉到自己来之不易的平的假期可能要面临意想不到波折。   非常不情不愿的开了门。   五条悟几乎是一瞬间就溜了进来,拉了拉衣领,大夏天还穿着高专制服的他在室内的冷气下复活了。   惠:“你来干什么?”   “欸,不欢迎吗?五条先生好难过。”   这么说着,五条悟却没有半点沮丧的意思,反而在缓过来之后,伸手抱走了伏黑怀里的小黑猫。   他把猫举起,用脸使劲蹭,“惠二号,有没有想我?好久不见你还是那么小小一只呢。”   “咪——!!!”   惠二号炸了毛,凶巴巴的伸出爪子往讨厌的白发男人脸上挠。   挠不到。   对猫用无下限的混蛋教师把猫上上下下揉搓了一遍,最后才还给一脸嫌恶的伸手讨要猫的伏黑惠。   小黑猫几乎是脱手的一瞬间就蹦跶着窜上了炸了惠肩膀,它紧紧贴着伏黑惠的脖子,缩成了一个刺毛小煤球。   “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二号不喜欢这样,不要把它当玩具搓,为什么次次都要惹它生气……”   伏黑惠一面抱怨着,一面摸了摸肩上的小黑猫。   关于这只猫,惠原本的打算是等它被绘理妈妈的术式治好残疾的前肢后,就给它找领养人。   结果因为外表的关系,深得绘理喜爱的它最终没能被送走,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这个家的一员。   虽然有想过给它取新名字,但因为甚尔那混蛋天天叫它惠二号,结果导致小黑猫只认惠二号或者二号这个名字,最终还是不了了之了。   “所以,你来干什么?”   回到客厅,无视掉沙发,五条悟盘腿坐在地毯上,随手就捞起一只兔子盘,和猫不一样,脱兔乖的很,被翻肚皮揉了不抵抗。   惠一面说着一面给他倒了一杯柠檬水,往里面加了蜂蜜和冰块,然后递给对方。   “甚尔都忙成那个样子了,你却还有功夫闲逛,果然是把工作推给他了吧?”   “我是那样的人嘛!”五条悟一口喝完,哈出一口气,把杯子放到一边。   伏黑惠闻言毫不犹豫的点头。   “过分!”五条悟大声抗议:“我可是在做很重要的事情哦!”   “指的是来我家蹭饮料和空调?”   “当然不是,我是来找你帮忙的。”五条悟扬起灿烂的笑容,语气跳脱轻快:“反正惠假期也很闲吧。”   “并不要随便剥夺别人来之不易的假期啊!”伏黑惠叹了口气,但到底没有拒绝:“什么事?祓除诅咒的工作吗?”   “嘟嘟,猜错了。”五条悟在胸口比叉,“实际上,我是想要让你去监控并且指导一个人哦。”   “监控?指导?”   “一个状况和小惠有点像的15岁少年。”五条悟摊手,“离家出走好几个月,总算是被我逮住了。”   伏黑惠一脸迷茫。   “那孩子不太能控制住自己,但天赋很棒,我需要培养人才,所以希望能够让他未来入学高专,但是在此之前必须要有一定时间训练和指导,至少不能再伤害到别人,而我最近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那孩子的情况又不能暴露给其他人……”   五条悟这么说着,伸手指向面前的惠:   “所以!不会介意他的状况,又足够强大能够监视他身上的异常、制止住暴走的他,在诅咒这方面经验又很充足可以指导他的小惠,毫无疑问是最适合这件事的人了,重要的是你绝对和他相处的来!”   说了半天就是不告诉自己对方是什么人,连能力、性格、名字都不说。   伏黑惠思考着对方说的到底是谁。   和自己状况有点像……指的是什么?术式的类型?出身?   一面思考一面在五条悟的催促下换好衣服,解除掉术式。   两人刚刚出门,惠就立即被五条悟单手拎起来,直接瞬移到了东京的五条家。   而伏黑惠也顺利的在布满了咒符的房间里,看到了五条悟所说的人。   “乙——”乙骨前辈!   伏黑惠差点脱口而出。   房间的角落里。   神情怏怏的少年穿着白色T恤蜷缩在角落里,双手紧抱着双膝,像没有安全感的动物。   眼底还有着浓重的黑眼圈,看得出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睡好了。   “要好好休息哦,忧太。”五条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黑眼圈都和熊猫一样了。”   少年:“……”   “嘛……打起精神来,我今天可是给你带来了同病相怜的同伴哦!”   五条悟这么笑嘻嘻的说着,然后把手搭在了身旁伏黑惠身上。   “这是伏黑惠同学,和你一样,身上背负着所爱之人诅咒的少年。”   听到这句话,一直都默不作声的黑发少年这才微微睁大眼睛,抬起头。   “不过和会失控的你不一样,惠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咒术师了,他以后会教你怎么控制住身上的诅咒……惠,这位是乙骨忧太,往后这段时间,就拜托你照顾他了哦。”   十五岁,名为乙骨忧太的少年和五条悟身边的惠对上了视线。 第72章   上一世, 伏黑惠于2018年四月入学高专,当时整个一年级只有他一个人。   虎杖和钉崎都是在六月份先后到学校报道的。   因此,在四月份正常开学到六月份虎杖与钉崎入学这段空余时间, 伏黑惠是东京咒术高专唯一的一年级生。   他独享了来自监护人五条悟单独给他布置的欢迎会, 虽然他并不怎么想要——所谓欢迎会, 其实也就是五条悟在黑板用粉笔花式写了[欢迎伏黑惠入学]一排字、画了一堆卡通画、在班级门口拉礼花而已。   五条悟白天以教师的名义庆祝, 晚上还以监护人的身份带自家小孩出去吃大餐, 甚至撑着脸戏精的抽出纸巾抹不存在的眼泪:   “呜呜……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啊,当初那个只有一点点大的臭脸小孩也成长到这种地步了啊, 我好欣慰。”   看起来比惠还要高兴。   惠倒是反应平平, 只是微微愣了愣,小声又无奈的附和了几句。   在未入学之前, 伏黑惠就没少跟着五条去学习怎么祓除诅咒。   因此在升入高专后,身为这一届新生的独苗, 惠看着讲台上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五条悟,完全没有感觉到丁点新鲜感。   甚至还因为太熟的关系, 连自我介绍、客套话还有一些基础知识解释都省了。   同样因为新生暂时只有惠一个人的原因。   这位式神使也常常被大忙人五条悟安排和二年级的前辈们一块行动和训练。   惠是在入学就被判定为二级术师、仅一年级就能够单独一人去祓除诅咒的天才, 但尽管如此, 在拿到被[窗]判断为比较棘手、一个学生去执行风险会比较大的任务时, 惠还是会被出于安全考虑的五条安排和二年级的前辈一块去。   所以二年级的前辈们都和惠一起搭档过。   惠国三那年因为五条悟的关系, 和当时还是高专一年级生的前辈们见过几次,因此在入学后, 彼此很快就熟悉了起来。   直白来说, 二年级的前辈们都没什么架子。   非常好相处, 也很关心后辈。   不管是在训练还是日常生活里都是如此。   一、二年级的宿舍虽然不同栋, 但二年级的前辈们也经常会在有空的时候过来拜访单独一人居住的惠, 带上食材和饮料到惠宿舍打火锅、玩扑克……美名其曰为“你真倒霉啊这届新生居然就你一个人, 为了避免你无聊和孤单,所以就来找你玩。”   伏黑惠不讨厌这种事。   毕竟大家的善意都摆在那。   只是也没法对其升起尊敬的心思。   ……毕竟作为唯一一个后辈,伏黑惠经常被二年级这群性格本质上非常开朗跳脱的人折腾和捉弄的很是狼狈。   连初见面时外表看起来很高冷的狗卷前辈,都是潜在的恶作剧大师。   真希前辈负责正大光明的毒舌和折腾,狗卷前辈和熊猫前辈则是合伙恶作剧,当初被拉着玩扑克时,伏黑惠就惨遭二年级前辈们恶趣味的针对,脸上被贴满了纸条。   当然,都不会过度,只是局限于善意的玩笑而已,虽然闹腾,但大家都非常喜爱和照顾这棵独苗苗后辈。   在这群闹腾到让惠心累的前辈里,只有一个人截然不同。   那就是不会恶作剧,温柔又体贴,还很强大靠谱的乙骨忧太!   只有和靠谱的乙骨前辈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不用担心被捉弄,对方甚至还会在察觉到惠的逞强和疲倦时,帮忙拦下跳脱的几位同期,不留痕迹的提醒,然后轻声劝惠去休息。   非常敏锐细心,很擅长体谅别人的感受,共情能力又很强。   要惠来说的话,对方就像个温柔的长兄一样。   不管是什么烦恼和难处都可以和对方倾诉,绝对不会被嘲笑和捉弄,甚至在有需要的时候,对方还会毫不犹豫地慷慨解囊伸出援手。   因此,惠发自内心的称乙骨为“唯一一个值得尊敬的前辈。”   惠认识乙骨忧太的时候,对方已经是很温柔又强大的模样了。   虽然他也有从真希前辈那里听过有关乙骨前辈刚入学的事情和一部分经历,知道对方身上寄生的特级咒灵的事情,但这并未影响伏黑惠对乙骨的感官。   直到这一世现在为止。   乙骨前辈现在几岁?   啊,十五岁吧?   伏黑惠思绪有些混乱的想。   ——他从没见过乙骨前辈这个样子。   惠认识的乙骨忧太温柔又强大,能够保护好每一个同伴,当初带刚入学没多久的自己去执行任务的时候,也是牢牢的把后辈护在身后,没让对方受半点伤。   甚至还非常沉稳的教后辈和诅咒战斗的经验。   而不是……   伏黑惠迟疑了很久才继续在心底陈述:   而不是带着这样一幅死寂又痛苦的表情蜷缩在角落里,甚至在见到自己靠近后,还带上了一丝恐慌和无措。   。   五条悟把人介绍给双方后,就拍了拍惠的肩膀溜了。   溜之前还语速飞快的把周围可使用的房间还有训练场的位置口头说了一遍,“……我已经把这片地区的人都清空了哦,会有人给你们送饭,有什么需要的话,随便找个佣人或者打电话给我就行,惠,剩下的就交给你啦!”   他竖起大拇指,信任感十足的说道,完全不担心伏黑惠会在五条家迷路。   而事实上也的确不会迷路。   靠着记忆,伏黑惠对五条家的大致布局很熟悉,特别是训练场这片地方。   等五条悟离开后,室内就剩下伏黑惠和乙骨忧太在。   伏黑惠犹豫了很久,才对这辈子首次见面的乙骨前辈开口说道:“……总之,先从这里出去吧。”   这里是五条家的拘禁室,墙上的咒符是很强力的结界,能够阻止内部不懂开启[门]的人员的离开。   简单来说,就是牢房。   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我不要离开这里……”年仅十五岁的乙骨忧太顶着浓重的黑眼圈,他看了一眼比自己还年幼的伏黑惠,随后低下头,声音沙哑的说道:“很危险。”   “什么危险?”伏黑惠上前了一步,随后发现乙骨忧太又往里面缩了缩。   “里香……会伤害你的,我没办法阻止她,已经够了,不想再伤害任何人了,我是自愿留在这里的,请让我留在这里。”   伏黑惠有种在看一只无家可归,还被雨水打湿皮毛,显得落魄极了的犬科动物的错觉。   “不会的,她不会伤害我,因为我不是乙骨前辈你的敌人,就算发生意外,我也有自保的能力。”   惠的蹲在两米外,睁着绿眼睛看着面前的乙骨,随后伸出了手:   “五条先生有说过吧?我和你有着相似的情况。”   没有被回应。   伏黑惠呼出一口气,认真考虑要开口:“我是来帮助你的,乙骨前辈。”   乙骨忧太今年十五岁,正常来说已经高中一年级了,但他因为身上寄生诅咒的关系而留过级,因此比同龄人慢了一年。尽管如此,他也依旧要比国中二年级的惠大一届。   因此叫前辈也没有什么违和感。   惠想要取得乙骨的信任。   他虽然拥有足够的实力,却不像五条悟那样强大到可以无视特级的程度,如果真的和那个特级过怨咒灵祈本里香打起来的话,状况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   所以要尽可能的得到乙骨的配合,祈本里香是从[爱]里诞生的咒灵,只要乙骨配合,在没有人伤害乙骨的前提下,危险性就会下降很多。   而同样与诅咒共生的[同类]。   没什么会比这个更具有说服力。   后天和诅咒共生的情况,能够同一时段出现两个,是相当不可思议的事情。   惠在乙骨忧太迟迟不回复之后,站起身后退了几步,思考了半晌后,当着对方的面轻声呼唤了绘理。   “[妈妈]。”   陪着丈夫在外工作的咒灵绘理几乎是立即顿住了。   她毫不犹豫的通过影子从伏黑惠脚下涌出,漆黑宛如流水的黑影构成了将近四米高的[影之女王]。   “惠。”   咒灵绘理弯腰用双手圈住了自己的孩子,深知自家孩子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叫自己过来的绘理警惕的环视了一圈,最后没有眼白的漆黑眼眸看向面前的乙骨。   那个人……身上有着同类的气息。   而且是比自己更具有威胁性的同类。   咒灵对人类抱有恶意,会伤害人类——从丈夫和儿子那里得知了这个消息的绘理紧张了起来。   她眯起眼,用身上缠绕着的漆黑长袍将惠挡住,随后微微张开嘴,露出了一对尖锐的虎牙,像只察觉到危险而紧张保护幼崽的漂亮大黑猫。   防御的术式开始启动,地面的黑影漩涡般盘旋,随时做好了保护孩子的准备。   而绘理身上属于特级压迫感,也同样依旧刺激到了附着在乙骨忧太身上的祈本里香。   [诅咒女王]祈本里香仿佛领地被侵犯了一般,从乙骨身后出现,对方显然要比咒灵绘理的本体更加非人化和更加具有直接威胁性,里香露出锋锐的牙,朝面前的咒灵绘理低吼着,然后伸出了巨大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出,似乎是想要撕碎眼前的威胁。   乙骨下意识的惊恐了起来:“住手!里香!”   砰!   被绘理的结界挡住了,但尽管如此,庞大的威力却让结界震动冒出了裂纹。   绘理无法攻击,但与此作为束缚换取的防御术式和反转术式,足以让她保护好自己和珍视之人,她默不作声的补上了裂缝,加大了防御的力度。   眼前的特级咒灵实在是太棘手了。   就在绘理想着要不要把甚尔拉过来的时候,惠先一步拍了拍妈妈的手。   “没事的,妈妈,乙骨前辈和里香小姐不是坏人。”   伏黑惠从妈妈的黑袍里钻了出来,他拽住了绘理本体巨大的手。   他待在妈妈设下的结界里,睁着绿眼睛,安静的看向慌忙阻止里香却无果的乙骨忧太。   “我只是想要告诉乙骨前辈,我们是处境相似的人而已。”   祈本里香气势汹涌的盯着面前的特级,乙骨则是在里香出现后身体在不自觉的颤抖,过去被里香伤害的人的模样浮现在眼前……不、不行!   他拼了命的试图阻止里香。   15岁的乙骨忧太重视着里香,为里香变成这个样子而感到痛苦,却同时也在害怕和回避着她。   “乙骨前辈,请冷静下来。”   伏黑惠短暂的观察后,终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他呼出一口气,语气温和:“请不要那么抗拒里香小姐,她只是非常的爱着你……所以在察觉到威胁,才会想保护你而已。”   就和绘理妈妈一样。   真希前辈在上一世曾经和他吐槽过:刚入学的乙骨忧太总是一副懦弱不安的表情,整个人瑟瑟缩缩的,在加入高专前,没少被人欺负。   惠当时还不太相信。   直到现在不得不面对事实,然后叹了口气。   乙骨前辈很小的时候就带着诅咒,他因此而游离于人群外,却又被校园霸凌。   毕竟这个样子的乙骨前辈的确很容易被恶人盯上。   当时的乙骨不懂得咒术,也没有经过训练,因此也没有反击的能力。   所以里香就为了保护总是被欺负的乙骨忧太,对他人表露出了强烈的攻击意向。   而糟糕的是,里香越是出于保护而伤害他人,乙骨忧太就越发的恐惧自己给他人带来不幸、越发的瑟缩不安,甚至主动离家出走,远离所有重要的人,不自觉的进行了自我放逐。   他无法控制里香。   或者说,隐隐约约还有些逃避。   毕竟现在的乙骨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里香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不知道怎么阻止里香,从小到大都活得很被动,连个明确的人生目标都没有。   和伏黑惠不一样。   绘理妈妈变成诅咒的时候,伏黑惠有着足够的关于诅咒的知识,以及一个成熟冷静的心理。   这是二者现在差别的原因。   惠因为记忆里有关乙骨前辈的先例、以及对妈妈的爱与信赖,从而无条件接受了绘理。   而心智还不成熟的乙骨忧太则是因为曾经因自己而被里香伤害的他人,而在下意识躲避里香。   惠拥有足够保护自己的实力。   而乙骨忧太不同,他无法解决针对自己的威胁,因此里香为了所爱之人而常常恼怒出手。   但是那只是暂时的。   未来的乙骨忧太到底有多么出色,伏黑惠非常清楚。   他是个温柔又重视同伴的人。   想要帮他。   就像以前乙骨前辈帮助我一样。   伏黑惠下定了决心,随后耐心的劝导:   “你情绪越激动,里香小姐就会越暴躁不安。”   伏黑惠抓着咒灵绘理的手,这边的和谐与对面的混乱产生强烈的对比:“……我是你的同伴,请相信我,乙骨前辈,我是来帮助你的。”   乙骨忧太看着惠和他身边的咒灵。   [同类]。   半晌,他终于眼眶酸涩的点了点头。   而里香……   伏黑惠看着面前的诅咒女王。   要说服祈本里香的话……伏黑惠沉吟着,进行换位思考,假设是自己和妈妈站在对方的立场上,然后得出了结论。   能够最好平息对方敌意的方法,就是乙骨忧太本人的情绪稳定和对自己的信任,以及——   “里香小姐,你也希望乙骨前辈能够保护好自己、然后和你好好相处吧?”   伏黑惠认真的说:“就像我和我[妈妈]一样。”   里香歪头看了看面前的女性咒灵和只有13岁的伏黑惠,闷闷“唔”了一声。   里香讨厌上了年纪的男性和女性,前者似乎是因为生前的阴影,而后者则是出于对她所爱的忧太的独占欲。   伏黑惠年纪还小,勉强能够排除,咒灵绘理的话,因为是伏黑惠的[妈妈],是已婚的状态,而且从刚刚开始,面对自己敌意和挑衅也是一直防御、没有攻击。   所以咒灵化的里香在艰难的动用干涩的脑回路思考了利弊之后,最终还是被伏黑惠所描述的未来所吸引。   她想要和忧太亲近。   和他们一样亲近又信赖。   伏黑惠说:“所以,请让我帮助乙骨前辈,我保证我会尽我所能。”   祈本里香看了看乙骨,消失了。   而乙骨忧太,则是终于站了起来,在咒灵绘理看情况解开了保护孩子的结界后,小心翼翼的抓住了伏黑惠随之伸出来的手。 第73章   伏黑甚尔扛着一把光刀身长度就有一米五, 全长两米二五的大太刀,站在一栋已经被疏散人群的旧医院里。   他刚刚才把任务地点的诅咒解决掉。   不得不说,因为多了来自[窗]的专业情报辅助和场外协助, 大大的节省了自己调查摸索的功夫以及避免了普通人的干扰, 伏黑甚尔工作的效率都变的高了起来。   但也因为五条悟的从中作梗,甚尔接到的任务数量也因为他本人的高效而翻了数倍。   啊啊, 提到这个就来气。   那个六眼的混蛋,仿佛能够算得准他的所有进度一样, 天天往他这里塞新的安排。   说什么等忙完这一阵就放长假……   嘁, 那个白发的诱拐犯。   迟早要砍他一刀。   甚尔一面在心里骂骂咧咧,一面蹲在地上, 用手戳了戳影子。   没反应。   他手臂上有一道小小的擦伤,掉了层皮、渗出一点血珠子。   ——如果再不及时处理,它就要愈合了。   真奇怪。   以往不管伤口大小, 绘理都会第一时间出来治疗。   不在吗?   难得有点擦伤的伏黑甚尔撑着脸, 毫不掩饰脸上的遗憾。   去惠那里了?都没有提醒他一下的话,也就是说是惠主动呼唤了绘理?   不然也没有什么事会让绘理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就慌慌忙忙的赶过去。   但是绘理现在都没有喊自己,也就是说惠那里应该不是什么麻烦的大事。   所以惠那小子干嘛?   在家寂寞了,所以喊妈妈去给他讲故事吗?   伏黑甚尔把手里的大太刀塞回身上缠绕着的家养诅咒体内, 漫不经心的想。   显然他并不担心。   毕竟惠的实力很强, 绘理还有防御术式和反转术式, 要是遇到实在棘手的状况,他们也随时能够通过影子把他拉过去,或者从那边逃到自己这里。   后者可能性并不大, 毕竟伏黑一家近战输出远程输出和治疗都齐了, 老实说, 除了面对面和五条悟打,或者来着背后暗处的算计与阴谋诡计造成三人分离或者别的什么特殊状态,否则甚尔觉得没什么人能够威胁到他们三个。   甚尔走下了楼梯,到旧医院门口和辅助监督伊地知洁高碰了面。   这位隶属于东京咒术高专的辅助监督穿着西装戴着眼镜,一副上班族的打扮。   他在看到一身腱子肉的伏黑甚尔一脸无趣的走过来之后,立即快步上前,鞠了一躬:   “伏黑先生,工作辛苦了。”   “哦。”甚尔兴致缺缺的应道,一个眼神没给,只是在心里嘀咕着什么时候给家里打个电话问问惠什么情况,随后没有半点迟疑的越过那位辅助监督,直接走到接应的汽车旁,拉开了后座门,弯腰坐了进去。   伊地知赶紧走到驾驶座边上,坐上去。   “那个……伏黑先生?”   “啊?”   “其实,我刚刚收到了五条先生的临时通知……”   “又是额外的工作安排?”伏黑甚尔闻言额头迸起青筋,绿眼睛像是狼一样不爽又冷酷的眯起,“那个混蛋要往我这塞多少工作?给我告诉他去死,从现在开始多一件都不接。”   “不、不是的!”   伊地知疯狂摇头,“是任务取消的通知!”   “哦?”这倒是稀奇,那家伙居然会主动给他减轻负担?   伏黑甚尔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个诱拐犯白毛的脑子终于被甜食腐蚀掉了吗?”   伊地知咳了几声,决定不回答这个不管怎么说都会得罪人的问题。   他只是小心翼翼的透过后视镜看了看甚尔,然后对其解释刚刚收到的情报:“五条先生说,您往后几天的工作都推掉,因为现在希望您能立即启程前往一个地点,有紧急的工作需要您去完成。”   “一个工作?”   “是的,就一个。”   。   东京。   五条宅。   穿着简单T恤和长裤的乙骨忧太垂着脑袋,默默的跟在伏黑惠身后。   因为天赋的问题,乙骨忧太在幼年期时遇到过和当初轻井泽的中井春奈相同的困扰,只是后来因为身上带着变成咒灵的青梅竹马里香,附近的低级咒灵都被里香身上属于特级的威压给吓跑了,因此乙骨很久没有遇到其他的低级诅咒。   不管怎么说,他没有半点咒术师相关的知识。   在被五条悟捡回来之前,乙骨忧太就是普通人家养出来的孩子。   走在五条家走廊。   好不容易把现在的乙骨前辈从拘禁室里拉出来,伏黑惠在前方带路,顺便在中途通过简单交谈后,确认了乙骨前辈现在的知识面。   惠感到茫然不解:“乙骨前辈对诅咒和咒力的事情一无所知?五条先生什么都没有和你说吗?”   “事实上,是那个五条先生擅自把我带走的。”   乙骨小声的说:   “那个时候,我离家出走后到桥底休息,结果那个人忽然就出现在我面前,直接问我想不想拥有新的生活,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把我带到这里来了。”   伏黑惠:“……”   不管是从行动还是台词来看,都可疑到爆炸。   这是非法诱拐啊,五条先生!   会被抓进局子的啊!   伏黑惠心累的叹口气。   “那乙骨前辈你就一点也不担心五条先生是坏人吗?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那个人有特别的力量,瞬移的时候我还被吓了一跳。”顶着两个黑眼圈的乙骨露出了非常浅的笑容:“不过是坏人也没关系,最开始我就觉得,如果我死掉的话,那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伏黑惠微微睁大眼睛。   “虽然很不好意思,但我的确想过一了百了,因为我无法控制里香,但也不想再伤害任何人了,只是自杀一直被里香阻止了,后来想着如果死不了的话,被关押也不错。”   乙骨忧太眼眸痛苦的喃喃:“不过现在看来,那位先生的确是好人,他告诉我,我身上的诅咒,如果使用方法得当的话,也能够成为救人的那一方。”   真的可以吗?   他一直……都只会伤害到其他人。   无法责怪里香,所以乙骨忧太只能责怪自己。   自我放逐、把里香伤害普通人的罪全部拦到了自己身上,忍着孤独,自卑又痛苦。   擅长观察的伏黑惠读懂了乙骨忧太眼底的不安。   他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用最自然不过的语气开口说道:“……五条先生虽然性格很糟糕,但是在大事上从来都没有说错过,是个值得信赖和依靠的人。”   乙骨忧太愣了愣神,抬眼看向眼前比自己矮了半个头左右的少年的背影。   “所以,可以的。”   伏黑惠在一扇日式拉门前停下了脚步。   他侧过头看向跟着自己过来的乙骨,笃定的开口:“正如我刚刚所承诺的那样,我会用尽全力的去帮助你,乙骨前辈,你一定会成为最了不起的咒术师之一,能够保护很多的人,拥有可靠又互相信赖的同伴。”   所以,不要再背负不该属于你的罪恶感。   过去的痛苦,会是你走向那更加闪耀的未来的垫脚石。   乙骨忧太愣神的看着伏黑惠漂亮的绿眼睛。   天生对情绪敏感,共情能力强的他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对方好不遮掩的真诚。   许久未接受到来自他人直白的善意,乙骨忧太眼眶又有点酸涩了。   他想说自己做不到,想说自己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出色,还想问为什么对方能够信任他这样一个陌生人。   但是最终所有话语还是在那对坚定又信赖的绿眼睛里化作了一句话:   “……我会加油的。”   总觉得,不能够让这孩子失望。   明明是同样背负着诅咒的人,他们的表现却差的那么远。   自己身为更为年长的那一位,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的确被这孩子很认真的称呼为前辈,总之,乙骨忧太无法在这位还未褪去脸上的稚嫩的少年面前说出泄气的话。   。   伏黑惠拉开了眼前的拉门。   然后愣住了。   先前说过,他的确很熟悉五条家的大致布局,特别是这一片还通往训练场的区域,更是闭上眼都能走。   因为他上一世在未入学高专时,没少来这里,光是在和五条悟学习体术的那段时间,就足够让他把这片区域走透了。   而其中。   这个房间就是五条悟安排给惠的临时休息场所,后来似乎演变成惠的房间了,如果需要过夜的话,伏黑惠都是在这个房间里度过。   当然,这全部都是上一世的事情了。   伏黑惠没指望里面还会和记忆中一样,毕竟这辈子他从没有在五条家留宿过,自然不可能有属于他的房间。   所以在拉开门的时候,他没有报半点期待。   因此。   在仿佛穿越时空的画面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伏黑惠受到了冲击,满脸茫然。   ——这个房间,为什么会和上一世他所住的房间一模一样?   不,还是有些许的差别的,比如装修新旧程度。   但那点区别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因为自己喜欢召唤出式神陪在身边,需要比较宽敞的空间,因此中央的装饰屏风被移开到了角落里;又因为睡不惯榻榻米,不喜欢五条家的传统,因此还摆着一张现代风十足的床。   是和他印象当中没什么区别的床,铺着熟悉的简约风的床垫,但木质的床脚没有被玉犬不小心挠出来的刮痕。   惠还看到一个风铃,他印象当中,好像是上辈子和津美纪一起被五条悟拉去庙会玩,不知道从哪个游戏里赢回来的奖品。惠没有带回家,反而塞给了五条,后来被五条悟挂到这个房间里了。   ……恰好也是记忆里的位置。   只是花纹有点点不一样,似乎是很尽力又勉强的选了一个相似的。   伏黑惠震惊的睁圆了眼睛,整个人都有点被镇住了。   他脑子转不过弯。   为什么?   五条家应该不可能会无缘无故把一个好端端的房间布置成这样吧?光是传统的榻榻米硬是配了一张现代风的床就显得很奇怪了。   发生了什么?   伏黑惠有种想要打电话质问五条悟的冲动。   但又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去讲。   甚至因为大量的信息冲击导致他有点不自觉的逃避,脑子都宕机了。   “伏黑君?”   站在后方的乙骨忧太茫然的看着忽然僵住的伏黑惠。   他往室内看了一眼。   ……虽然风格很奇怪,带着日式传统强行混搭了现代风格的撕裂感,但也不至于把人吓的僵住吧? 第74章   巧合?   伏黑惠试图解释这一切。   但他很快就否决了。   可能性太低了, 不,基本上可以说完全不可能是碰巧。   伏黑惠几乎是费了好大劲才下定决心迈开步子走进去。   他就像被可疑的环境吓到的猫一样睁圆眼睛,贴着飞机耳谨慎的观察着四周。   房间整体风格虽然撕裂的很严重, 但整体又不凌乱,倒不如说, 忽略掉矛盾的风格, 里面物品的摆设其实非常简洁正经。   完全符合伏黑惠的生活习惯,像是杯子和闹钟的位置, 书桌上放着整整齐齐的笔记本和笔,还有书柜里放置的书的种类与排列顺序,甚至拉开衣柜, 还能看到里面放好了的换洗衣服——都是宽松又严实、他休息时间喜欢穿的简约款式,里面搭配的小抽屉里还有全新没开封的贴身衣物。   伏黑惠:……   惠脑子昏昏呼呼,好半晌后掏出手机,迟疑着给五条悟发了短信。   [……房间是怎么回事?]   他没有指名是哪个房间。   五条悟秒回,仿佛早就猜到他会发短信一样:[嗯?不喜欢吗?惠家里最近不是没人嘛, 所以我想你大概可能会留下来看着忧太,所以我就给你准备了房间。]   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我想问的就是房间的东西——   惠纠结的看着屏幕。   但是不等他继续组织语言, 来自五条悟的短信就再次发了过来。   [顺带一提,忧太的房间在你隔壁,在能够控制里香之前, 他现在不能到五条家以外的地方去哦。]   [惠见到那个特级过怨咒灵了吧?那可是货真价实的诅咒女王, 超可怕, 被发现的话, 那群老爷子比玻璃还要脆弱的心灵肯定会被吓坏, 然后不管不顾的将现在还无法控制“里香”的忧太判处死刑。]   [……嘛, 虽然我也能挡下来,但到底比不上能够堂堂正正入学来的方便和舒心。]   [所以,忧太就拜托你啦,惠。]   五条悟在这条短信里加了一个可爱的颜文字。   [我三天后再回去一趟,会给你带伴手礼的哦。]   三天后回来?   伏黑惠把心里乱七八糟的思绪全部按下。   他受到冲击,一时间脑子一片混乱,事情也理不清楚,比起现在匆忙的询问,果然还是好好的平静下来,等五条先生回来后当面询问比较合适。   惠心事重重的收回了手机,垂着细长的眼睫,回想起过去的种种细节。   对方初次见面后奇怪的亲近和自来熟。   明明没怎么相处过,却对自己过分纵容的态度。   死皮赖脸的想要拿走自己的监护权。   甚至还愿意为了他本人的意愿,而放下了对甚尔的敌视。   因为五条悟的表现和亲昵太过理所当然,惠对五条悟早就习以为常的依靠和信任,导致他理性思考的结果被无意识的歪解和蒙蔽了。   他最开始觉得能够用[五条先生想要拉拢术师天赋不低的自己],以及五条悟过于随心所欲、所以做什么都不奇怪来解释这一切。   但是,仔细推敲的话,就会发现这没办法全部说通。   毕竟拉拢不等于信赖和亲近。   五条悟确实在为人相处和交际上缺乏距离感,但并不代表对方能够轻易对一个人付出真心。   而且,虽然平时很任性,但五条悟对于不同的人任性的程度,实际上是有区别的。   恶意且不快的任性、对待熟人或者同伴的任性、以及对待不管怎么样都会被无奈包容的孩子气的任性。   和五条相处九年以上的伏黑惠,能够分得出这一点。   而他这个时候才猛然意识到问题所在。   ——老师也有上一世的记忆吗?   几乎是立即冒出这个想法。   随后心脏开始不正常的快速跳动。   不知道是期待还是恐慌,或者两者都有吧。   伏黑惠轻轻抓住了心口的衣服,细长的眼睫微垂,在碧色的眼睛里投下一层阴暗不明的阴影。   不,不是的,初次见面的时候,对方的确是对自己一副陌生的表情,更何况,自己这种奇特经历,应该不是什么常见的事情。   但是,那是最强的五条先生啊!   如果、如果是五条先生的话,慢慢的想起来……虽然无法解释理由,但是,也不奇怪吧?   这么想的时候,伏黑惠都觉得自己魔怔了。   哪来那么多拥有上一世记忆的例子。   可是。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这些不对劲的事情又要怎么解释呢?   伏黑惠无法欺骗自己,他的确因为这一意识而产生了期待。   他想:如果老师也和自己这样有记忆就好了。   正如刚刚他对乙骨前辈所说的那样。   [同类]……   他也想要拥有啊。   毕竟一个背负所有美好或者悲伤痛苦的记忆,硬是要在重要的人面前假装陌生人,逼迫自己不要露出不对劲的反应,还得为了想要改变的未来而独自做出行动……这种压力非常大。   但是。   惠在恐慌着。   ……老师会不会和自己一样,是因为[死亡]的原因,才会拥有上一世的记忆?   伏黑惠在因为这个可能性而感到不安和恐惧,甚至压过了先前的期盼。   “伏黑君,你没事吧?”   就在这时,乙骨忧太轻轻的拍了拍惠的肩膀,语气担忧的询问。   伏黑惠回过神,转身看向了乙骨忧太。   乙骨的外眼角有些微微下扬,这个时期的乙骨虽然少了一份自信多了一份自卑,但本质上的善良和体贴依旧让他身上带着一种类似温顺大型犬的气质。   犬派的伏黑惠直接就被自己最尊敬的前辈吸引了注意力,“不,没什么,是我走神了。”   他呼出一口气,认真的欠了欠身,“非常抱歉,前辈。”   “欸?伏黑君不用道歉啦。”   乙骨局促不安的摆手,“还有,那个……其实不用管我叫前辈的,我很久没有去学校了,学业不怎么好,根本算不上什么前辈,而且,明明是伏黑君在指导我,应该是由我叫你前辈才对。”   “……请千万不要这么说,乙骨前辈。”   伏黑惠顿住了,神情有点微妙。   他觉得自己承受不来,让值得尊敬的乙骨前辈反过来叫自己前辈什么的……   伏黑惠不允许自己趁他人弱小的时候占对方便宜。   这可是那位乙骨前辈!   义正言辞的拒绝,不给对方再说些什么的机会。   伏黑惠放下心里乱糟糟的事情,决定先把正经的事情完成。   他把乙骨忧太带到这边,只是想要先一步了解一下乙骨忧太和祈本里香的事情。   所有的训练,都必须是在乙骨忧太能够抑制住里香后再进行,至少不能让她因为乙骨一点小伤就暴走。   而想要控制住身上的诅咒的话——   “和身上的诅咒建立起联系[媒介],这就是在非术式效果下控制诅咒的最优办法。”   伏黑惠在房间里熟练的翻出了矿泉水,递给了跪坐在榻榻米上的乙骨忧太,接着一边解释说道:   “最好的媒介是物品,因为大多数诅咒依附在物品上的时候是最安定的,我的话比较特殊,我和[妈妈]的媒介是我的影子,这是我的术式,论效果的话并不逊色……但是,我把影子对[妈妈]完全开放了,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其实是可以通过影子强行制止住妈妈的行动,只是这种情况不会发生而已。”   乙骨忧太语气干涩:“为什么?”   “因为那是我的妈妈。”惠露出非常浅的笑容,“我爱着的、重要的人,我信任她,妈妈绝对不会做让我难过的事情。”   “……”乙骨忧太沉默了好一会,逃避似的问了另一件事:“里香,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普通来说,大概是两种情况,要么是里香小姐诅咒了你,要么就是你诅咒了里香小姐,我并不知道前辈是那种原因,但是,如果是我的妈妈的话……是后者导致的。”   “欸?”   “我的妈妈,在我差不多两岁那年病逝了。”   伏黑惠摸了摸地上的影子,“我记事比较早,咒力也比常人多一些,那个时候,我明白死亡的概念,所以,因为不想要妈妈离开……所以无意识的诅咒了她,从那之后,妈妈就以咒胎的形式沉睡在了我的影子里。”   “诅咒了……自己爱着的人?”   乙骨忧太缓缓睁大眼睛。   他仿佛猛地回想起什么事,脸色苍白。   乙骨的手微微颤抖着抓住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戒指。   那是当年里香给他的订婚戒指。   “五条先生说过,我和你的情况很类似。”伏黑惠平静的开口:“但事实上,我没有办法给予太多关于诅咒的建议,只能给你对应的经验而已,毕竟和里香小姐比起来,妈妈的情绪和理智要更加稳定一点。”   “那也没关系,请告诉我,拜托了,伏黑君。”   “我之所以不会失控的原因,是因为我回应了[妈妈],与对方沟通,并且,我足够强大,能够维持冷静以及自保。”   伏黑惠干脆利落的做出了回答。   “不要去逃避身上的诅咒,因为逃避没有任何用处,不管是要控制还是要化解诅咒,都必须去面对才能够做的到……更何况,那是我们珍爱的人,我没有恐惧妈妈。”   伏黑惠看着面前的神情忐忑不安的少年,“因为妈妈从来没有伤害过我……前辈呢?”   我?   乙骨忧太看着手里拿下来的戒指。   “当然……”他声音颤抖,“里香她,也从来没有伤害过我,她每一次实质性的攻击,都只是想要保护我而已。”   尽管手段糟糕,对未成年的刺激太大了一些。   当然,当乙骨身边出现其他女性时,里香也会不快的冒出来表露出攻击性,但这种情况的话,还没有发生过实质的武力袭击事件,因为只要乙骨主动远离,里香就会平息下来。因此姑且忽略不计。   面对吗?   乙骨忧太这个时候才意识到。   ——他从来都没有主动将里香叫出来过。   而每一次。   他因为害怕里香再次伤害他人,而没有半点思考、本能的赶她回去。 第75章   如果这是个游戏的话, 现在毫无疑问会跳出一条好感度提示:   [祈本里香对伏黑惠的好感度增加20。]   顺带一提,满分是100。   虽然看起来好像不多,但这得考虑里香的特殊性。   她是相当偏执的特级过怨咒灵。   和后天借助外力孵化成特级的绘理妈妈不一样, 里香是一诞生就抵达特级水平、强大的足以被称之为[诅咒女王]的特级中的特级。   由人类转为诅咒的存在,生前的性格会稍微影响到成为诅咒后的状态。病逝前就很温柔乐观的绘理在成为咒灵后,能够对不伤害自己丈夫和儿子的人类保持一定的友好, 只有在被踩到底线才会露出属于诅咒的疯狂,但里香不一样。   里香在生前所讨厌的东西,就是除了忧太以外的人类,尤其厌恶成年男性还有女性。   这样的她在变成诅咒后, 就更加偏激了。   可以说, 除了忧太以外,咒灵里香对其他人类的好感度均不超过个位数。   甚至大多都直接是负数层次。   这样一对比,好感度20已经是个相当惊人的数值。   尤其是当成为咒灵的里香第一次被自己爱着的忧太所呼唤, 甚至被轻轻的抱住的时候,里香就像猝不及防收到心仪的礼物而开心到雀跃的小孩子。   她小心翼翼的用变为诅咒后布满青筋的可怕的手臂触碰着乙骨忧太,被反过来轻轻的握住后,里香甚至快乐到觉得自己或许可以对那个和忧太有着相似发型的绿眼睛少年更加友好一点。   “媒介的选择……有什么要求吗?”   “只要里香小姐愿意配合的话,什么都可以。”   伏黑惠回答, “如果可以的话, 选择方便携带……最能够被里香小姐接受的物品会更好。”   “要怎么建立起联系呢?”   “前辈已经成功了。”   伏黑惠抬起手, 指着乙骨忧太戴在无名指上的婚戒。   那是里香生前送给乙骨的……约定好未来一定要结婚的戒指。   自从里香车祸死亡后, 乙骨就一直戴在身上。   没有比这个戒指更能象征乙骨和里香之间羁绊的东西了。   在乙骨忧太决定主动呼唤里香的时候,联系的媒介就已经自然而然的形成了。   里香大概也一直在等待这一刻吧。   。   训练的安排大概分为两步。   第一步是让乙骨忧太和祈本里香建立起联系的媒介, 通过沟通达到和平共处的状态, 使前者拥有对后者的制约能力。   第二步则是战斗技巧以及咒力的控制指导。   伏黑惠曾经在上一世和乙骨忧太搭档过, 也被一对一指点过。   因此, 惠清楚对方部分的战斗方式。   术式方面且不考虑,毕竟现在尚且弱小的乙骨前辈还用不着考虑那个层次的事情。   刚刚短暂的考察,惠发现现在的乙骨体能差的让人不忍直视,连咒力的使用都不会,完全乱七八糟。   因此惠不得不从最基础的开始教起。   虽然并不清楚上一世的五条悟是怎么训练乙骨忧太的,但作为优等生,被五条指导着长大、理论知识相当丰富扎实的伏黑惠在面对同一起事件时,分析问题角度在某种程度上和五条有着一定的重合之处。   加上有着重生前的情报,伏黑惠很快就给对方制定了计划。   里香是庞大咒力的凝聚物,攻击性很强,但也正因为太强了,大多数情况下都不需要里香出场,不然会给周围带来过度的破坏。   因此。   通过刀具类咒具吸收和控制里香的诅咒,将其化为己用,这就是现阶段乙骨忧太变强、控制身上的诅咒……并且在明年四月份正常入学的最好途径。   伏黑惠一面说明使用的方法,一面从影子里挑了一把太刀送给对方,是把一级咒具。   “这会对里香有什么不好的作用吗?”   “乙骨前辈之前说过,想要化解里香小姐的诅咒吧?”   伏黑惠回答:“理论上来说,如果你能够将里香小姐身上的诅咒完全转化到自己身上,那么总有一天能够将对方的诅咒化解,这是只有被她附着的你才能够做到的事情,不过……”   “不过?”   “这只是理论而已,里香的咒力太过庞大了,通过这种方式化解这种程度的诅咒,可能性实在是太低了,如果不顺利的话,可能数十年都做不到。”   伏黑惠呼出一口气:“所以,不必担心,不会有任何副作用的。”   “那这个刀……”   “是很不错的咒具,没事的,前辈拿着吧。”伏黑惠说:“反正我会找五条先生报销的。”   。   伏黑惠是个很尽职尽责的教导人。   某种程度上来说,比五条悟要细心认真一百倍。   理论知识一定会讲的清清楚楚,动手的时候也会讲究尺度。   这三天,除了基础的体能外,伏黑惠都在室内训练场指导对方用刀具战斗。   当然,他拿的是木刀。   伏黑惠在对战过程中,一点点的往手中的物品灌输咒力,对其进行强化,使得每一刀的力道和速度都有细微的增加,完全不输于乙骨忧太手里的咒具。   上一世的经验和这一世由最强的天与暴君亲自教导出来的咒具使用技巧,让伏黑惠非常轻松的将还是新手的乙骨忧太逼迫的频频后退。   惠在胜负分明的时候,会立即收回即将打到对方身上的木刀,然后快步上前将人拉起,认真的指出对方刚刚动作上的不足之处,再继续引导对方将咒力灌输到武器和和自己对抗。   ……就教导人的方面,比某两个恶德教师好上不知道多少百倍。   在外地执行任务的伏黑甚尔打了个喷嚏。   而五条悟没有半点被腹诽的反应,只是在工作结束后带着伴手礼瞬移回到五条本家,开开心心的顺着声音找过去。   “不错嘛不错嘛,惠,很有教师的风范哦。”   五条的声音猝不及防的从训练场门口响起,还在纠正乙骨拿刀姿势的惠被吓了一跳。   他睁圆了眼睛转过头,恰好和大大咧咧抬手打招呼的白发男人对上视线。   “哟,我回来了!惠,忧太,想我了吗?”   语调轻快,像是JK一般撒娇似的拉长。   五条家的家主嘴角扬着笑容,举着手里买回来的伴手礼,另一只手竖起大拇指:   “我带了超级好吃的可丽饼哦?来休息一下吧!”   伏黑惠:……   伏黑惠眼皮子一跳,这才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天。   五条先生已经回来了……?   三天来,他刻意回避的事情在脑海里宛如泉水似的疯狂涌出,伏黑惠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还没有出声,他就被两三步走过来的五条悟往怀里塞了两个纸皮包装袋。   “一个是草莓冰淇淋曲奇麻薯双倍鲜奶油超大可丽饼,一个是芒果圣代双倍鲜奶油超大可丽饼,来,选你们喜欢的分吧。”   “……为什么都是双倍鲜奶油!”   伏黑惠下意识吐槽,没有半点生疏和客气的自然开口:“既然是给我们买的,好歹发个短信问一下我们想吃什么啊!”   “嘛嘛,那样就没有惊喜的感觉了,而且,没有人会讨厌可丽饼!所以我就自己挑啦。”   伏黑惠叹了口气,心里冒出来的乱七八糟都被摁了下去,他先看了一眼乙骨:“前辈喜欢哪一个?”   “欸?我都可以啦……”乙骨忧太露出体贴的笑容:“谢谢五条先生,伏黑君就自己先选吧,我哪一个都可以。”   “哦,忧太,表情好看了不少嘛。”五条悟弯下腰看着这位未来学生的脸色:“黑眼圈都没有了哦,这几天过的还可以吧?”   “嗯,是的!”乙骨立即点头,“伏黑君是个非常优秀而且温柔的人,我非常感谢他,当然,也非常感谢五条先生给我这个机会。”   “已经成为朋友了吗?真不错真不错。”   伏黑惠看着忽然聊起来的两人,只能自己低头看了看左右两份可丽饼,陷入纠结的选择。   伏黑惠想了一会,想不出结果,“反正想想好像差别也不大,那就随便抽一个走吧。”   乙骨抽走了放了草莓的那一份,惠拿着的就是芒果的那个。   咬了一口,不算很甜,冰淇淋凉凉的,非常适合夏天。   吃完之后,五条悟兴致勃勃的想要检查一下乙骨的进展。   但是被惠拽住了衣角。   “乙骨前辈,要不要稍微休息一下?”伏黑惠问他:“我有点事情想要和五条先生谈谈。”   “啊,好的。”   乙骨闻言点点头,他露出这些年来少见的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   “我知道了,伏黑君如果需要暂时离开一下的话,请尽管去吧,不用顾虑我。”   “谢谢。”   伏黑惠神情微松。   他抬起手,把拽着衣角的动作改为拽住五条悟的胳膊。   惠不容拒绝的把人拉着往外走,近两米身高的大男人嘴角扬着笑容,毫无抵抗之力跟了过去。   一路把人拉到了五条家属于伏黑惠的那个房间。   惠拽着人快速的走进去,砰的把拉门关上。   。   黑发绿眼的少年仰着头,和面前过于高大的白发男人面对面。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伏黑惠才开口,问出了三天前同一个疑问:   “房间,是怎么回事?”   “欸,不喜欢吗?”五条悟回了一个三天前的答复。   “我不是问这个!”   伏黑惠额头迸起青筋。   他不想要绕圈子,所以抿着嘴,半晌后终于鼓起勇气,直白的开口了:   “五条先生,你也记得吗?”   没有说明是记得什么内容,也没有说明是什么时间的事情。   但是,如果是和自己拥有相似状况的[同类],那么就一定能够理解这个意思。   五条悟歪了歪头,发出了“唔”的尾音。   “你说的是什么事情呢?”   伏黑惠闻言,心一瞬间有些失落。   又有些庆幸。   然后五条悟下一句话,就给了他猝不及防的一击,连脑子都陷入了空白。   “是说风铃的问题?没办法,我实在找不到当初和你还有津美纪一起去夏日祭的时候赢回来的那个款式了,这个新定制的花纹总是有点不一样,这是我选的最像的一个了哦……嗯?难道说是书的问题?你以前看过的那些我都换掉了,毕竟既然要买,当然是要买你没看过的那类嘛。”   五条悟理所当然、装模作样的说着。   他看着伏黑惠呆愣的表情,最后噗的笑出了声。   “好啦好啦好啦——”   大男人宽大的手掌大大咧咧的揉了揉惠的脑袋,“记得哦,全部都记得……惊喜吗!”   五条悟一副Surprise的夸张动作。   但是出乎意料。   伏黑惠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受到了重击。   有点难以置信,瞳孔都骤缩,神情从愕然到恍惚最后凝滞在恐惧。   欸?   五条悟顿住了,乍然间有点手足无措。   欸?欸欸?   这个反应……可还真是出乎意料了。   “五条先生。”伏黑惠声音干涩,长长的眼睫不安的颤了颤:“为什么会记得呢?”   少年人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无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声音不自觉的颤抖,“难道说,上一世也……?”   [死亡]了吗?   哎呀哎呀。   五条悟意识到了什么。   他呼出一口气,无奈又好笑,然后不轻不重的拍了拍伏黑惠的脸。   然后认真的、严肃的,用笃定的语气回答:“当然没有啦!我怎么可能会死呢?”   白发的咒术师笑容张扬,说出了一贯的台词:“我可是[最强]啊。”   “那为什么……”   “嗯,大概是因为惠需要我,所以我就想起来了。”   “你以为我还是会相信童话故事的小孩子吗?”伏黑惠心不安跳动的厉害,他对这个敷衍的回答尤为不满,语气有些凶狠,试图想要得知真相。   “是真的啦,没什么原因,就是突然想起来了而已。”五条悟回答:“就和惠一样……你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拥有上一世的记忆吧?我和你一样哦,只不过你的记忆觉醒的比较早,而我的记忆是在和你相遇后才回想起来。”   “……和我相遇之后才回想起来?”   伏黑惠顿住。   他抓住了关键词。   “喂,我们相遇,是差不多一年前的事情了吧?”   “啊……”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拥有以前的记忆了吗?啊,一定知道了,毕竟这个世界的发展和上一世不一样,在你什么都没有做的前提下,行为异常的我暴露也不奇怪。”   五条悟心虚的移开视线。   “五——条——悟!!!”   伏黑惠表情渐渐笼罩了一层阴影,他回想起先前为了假装自己和他不熟而努力的表现,现在就有多么恼火——   “你这家伙,一直在看我笑话啊!?”   “明明是惠太迟钝了,明明平时都很敏锐,这次却偏偏没有意识到不对劲!”   还不是因为你以前的行为就很胡来啊!   伏黑惠气鼓鼓的瞪了面前的高大男人好一会。   最后忍着不快的开口:“那为什么要现在摊牌了?”   “嗯?”   “把房间布置成这个样子,不就是想要告诉我这件事情吗?我再怎么[迟钝]——”伏黑惠咬牙切齿的重复了这个形容词,“也不会在这种状况下还什么都意识不到吧。”   “嗯,是摊牌哦。”   五条悟干脆的点头,“以前看着惠努力装作不认识的样子是很有趣啦!”   伏黑惠不爽的臭着脸:果然啊,这个恶趣味的恶德教师!   “不过现在不能再装下去了。”   惠:“……?”   五条悟弯着腰戳了戳少年软乎乎的脸颊。   五条:“刚刚也说过了……不是谎言哦,因为惠需要我。”   五条说着顿了顿,继续开口:“距离津美纪出事的时间……剩下不到一年了,准确来说,还有九个月左右。”   伏黑惠缓缓睁大眼睛。   “如果我不摊牌的话,你这个笨蛋就会自己一个人过去保护津美纪吧?”   惠睁圆了绿眼睛,愣了好一会。   他移开了视线,先前的不快消失了:“津美纪现在不在琦玉县,不一定还会被诅咒,哪怕还是不幸被盯上了,我现在的实力也能够对付大多数咒灵和诅咒师。”   果然。   惠的记忆不完全。   津美纪身上的诅咒可不是普通的咒灵做的。   给津美纪下了诅咒的那个家伙,叫做羂索的千年前的术师……太危险了。   这种活了那么久的老东西,可是相当不好对付,在记忆不完全的状态下,他绝对不能让惠和那个东西单独对上。   “绝对不行——”五条悟胸口比叉,“安心吧,惠……这次的话,津美纪不会出事的,我保证。”   白发的男人沉下声音,用认真的语气开口:“和以前一样信赖我吧,你已经不是一个人在承担这种事情了……还有[最强]的我在嘛。”   伏黑惠:“……”   伏黑惠抿着嘴,忽然上前了几步,紧紧的抱住了对方的腰。   把脸都埋了进去。 第76章   升入国中以来, 伏黑惠开始逐步进入青春期,但他稍微要比同龄人晚一点才开始发育,例如同校的青峰在国一到国二之间长高了足足十多厘米,而他和赤司现在才堪堪突破160的大关。   因此, 他现在的身高和面前一米九几高, 体脂率个位数, 肌肉结实漂亮的白发成年男人相比, 显然要小了足足一大圈。   惠搂着五条悟的腰,像是抱着玩偶一样收紧了双臂,他微微低着头, 整张脸都缩了进去。   五条悟只要稍微低头, 就能够看到对方一头黑翘发。   欸?   什么?   因为是惠,所以没有躲避也没有开无下限,结果猝不及防被扑了满怀的五条悟脑子空白, 黑眼罩下的蓝眼睛迟钝的眨巴了好几下。   半晌回过神之后。   五条悟屏住呼吸,像是被一只不亲人的小野猫第一次主动亲近一样,僵硬在了原地, 一动不动。   “!!!”   救命。   最强的咒术师先生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惠从来没有这么对自己撒娇过!   从、来、没、有!!   这还是第一次!   满脑子都是感叹号的五条悟两只手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伏黑惠在短暂冲动后回过神来, 耳朵尖泛起了和绯色。   但没有松开手, 只是把头埋的更深了。   ……可爱!   自认为是非常靠谱的成年男性,五条悟在短暂思考空白后,立即回过神来,那基本为零、甚至可以说完全不存在的羞耻心让他大大方方的贡献出自己的怀抱。   他干脆还顺着心意抱了回去, 浑身冒着快乐的小白花把怀里少年的头发揉乱, 要不是黑眼罩把他那对漂亮的蓝眼睛挡住了, 现在或许还能看到那盛满了惊喜的细碎星光。   五条悟下巴贴着惠的头顶蹭蹭, 一点也不在意对方翘起来的头发把自己的脸弄的痒痒的。   “这是撒娇吗?呜, 五条先生好感动,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啊!嗯嗯,没关系哦,惠想抱多久都可以,世界第一棒的五条老师绝对随时欢迎!”   被反过来抱住的伏黑惠彻底窝进了属于成年人的宽厚胸膛里。   甚至可以听到那稳健的心跳声。   非常的温暖,并且无比的让人安心。   [记得哦,全部都记得。]   只不过是一句话而已。   [和以前一样信赖我吧。]   却瞬间感觉所有的压力都骤然的减轻。   明明说过希望伏黑惠能够变强,至少不要被他抛下的话语,却从来不会逼迫他成长。   身为咒术师难得一见的天才和禅院家祖传术式的持有者,伏黑惠从上一世开始就一直被五条悟保护在身后。   他之所以能够在上一世和津美纪以普通人的身份度过衣食无忧的童年,之所以能够不被禅院家和咒术界高层找上门,全部是因为有个任性到了极点的男人帮他挡住了所有觊觎的视线。   五条悟是最强的。   从小就接收着这个认知,亲眼看着五条悟从[可疑且让人火大的高中生成为依旧让人火大但至少沉稳了很多的高专老师]的伏黑惠也理所当然的信赖和依靠着对方,   哪怕是五条悟在涉谷那一战被封印进了狱门疆,惠的潜意识也是认为只要将五条悟救出来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谢谢,五条先生。”   一时冲动扑进男人怀里的伏黑惠顶着红透了的耳朵,闷闷的开口。   他推开了白发男人的拥抱,后退了两步,垂着又浓又密的黑色长眼睫,视线悄悄移开,“真的……非常感谢。”   不管是甚尔的事情还是咒灵绘理的事情。   甚至还有未来津美纪的事情。   哪怕重来一次,五条悟依然选择了站在自己面前……哪怕为此要容忍一个他超级看不顺眼的伏黑甚尔。   拥有一个实力强如五条悟的[同类]。   对于伏黑惠来说,实在是非常重要且有安全感的事情。   然而。   面对惠发自内心的感谢,五条悟似乎更加在意另一件事。   “欸!?就抱一下吗?”   一米九以上的白发男人还保持着张开双手的姿势,他满脸失望,语气激动的抗议:   “才抱了十三秒钟而已!”   伏黑惠:“……”你居然还计时了吗?   抿着嘴,脸颊通红的伏黑惠再次后退了几步。   他开始后悔刚刚的冲动了。   抱什么抱。   简直像个小孩子一样……冲动之后回想一下,简直羞耻的不行。   惠移开视线凶巴巴的开口:“啰嗦……给我忘掉刚刚的事情。”   “什么!这怎么可以忘掉嘛”五条悟否决,“而且我还没拍照呢!!这是明明是惠对我第一次撒娇,再来一次!”   “死都不要。”   “不要这样嘛,再抱一次,惠,再来一次……!”   ……   “阿嚏——”   日本,横滨。   从刚刚开始一分钟内打了第四个喷嚏的伏黑甚尔奇怪的揉了揉鼻尖。   在乙骨忧太能够稳定住里香之后,在儿子的安抚下回到丈夫身边的绘理从影子里冒了出来。   “甚尔?”绘理担忧的看着他。   “嗯?没事的,不是感冒,安心把,绘理,我的肉体不可能有那种困扰。”甚尔笑了一下,随后皱起眉摸了摸下巴:“该不会是那个白毛流氓在说我坏话吧?”   “甚尔!”   绘理从影子里站起来,拍了拍丈夫的手臂。   “是是……我知道了,马上就工作。”   伏黑甚尔一面被绘理推着走,一面从口袋里掏出了照片。   那是他这次任务的目标。   诅咒可没办法被电子设备拍到。   对。   既然是照片,这就意味着甚尔这次工作……并非祓除诅咒。   而是伏黑甚尔最擅长的“人类”。   [找到他,尽可能杀掉照片上的那个人。PS:必须确定破坏掉了大脑。]   如果这不是五条悟亲自发短信说的,伏黑甚尔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在黑市当术师杀手的日子。   照片上的是一个中年男人。   连咒术师都不是,只是个平平无奇普通人,无业——至少表面上的情报是这么写的。   怎么看都不值得让五条悟把甚尔所有的祓除诅咒的工作都推掉,让极其擅长对付诅咒师和人类的术师杀手去全力的去解决掉这个人。   甚尔猜不透五条悟的意思,唯一能够确认的,就是照片上的家伙肯定没有情报所描写的那么无害。   要说照片上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也就是对方额头有着一道过于细长的缝合线痕迹了。   。   东京,五条宅。   “说起来,五条先生的记忆具体是到什么时间?”   耳尖通红的伏黑惠强硬的拒绝掉五条悟可怜巴巴的想要再次抱抱的要求,他推脱了好久才终于找到机会转移话题。   “我最近才发现我的记忆不太完全……在轻井泽那次事件之前,我的记忆只停留在2018年涉谷那一战,所以我一直以为我是死于涉谷。”   伏黑惠说着,开始一点点的认真起来:   “但是不对,我的记忆有问题,涉谷之后的事情完全断节了,怎么都想不起来,反而是直接跳跃到了我死前的场景……虽然也有点混乱,但我姑且能够肯定那是我二十岁出头的时候,我没有十五岁到二十多岁之间的记忆。”   五条悟顿住了。   黑眼罩把他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情绪遮掩,但就算如此,他刀削一般的脸庞还是冷硬了下来。   但那时眨眼的事情,五条悟在惠抬起头的时候平息了情绪。   惠忧心忡忡:“涉谷之后发生了什么?大家都没事吧?我好像记得我念了完整的布瑠之言……”   伏黑惠果然还是率先担忧这件事。   五条悟叹了口气。   “没事的,大家都没事哦。”五条悟抬起手,揉了揉对面牺牲意念太过强烈的超级笨蛋,“悠仁,野蔷薇,真希,棘,忧太,熊猫……大家都没事哦。”   因为。   出事的只有你一个而已。   “嗯……至于涉谷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五条悟拉长了尾音,似乎回想起了什么,抿了抿嘴,然后扬起笑容:“我也不知道哦。”   “……”原本还紧张的伏黑惠睁圆了眼睛,“哈!?”   “哎呀,毕竟我被封印了嘛。”五条悟理由很充分,“狱门疆那个东西确实很麻烦啊,其实我的记忆也只是停留在涉谷之前,最多就加上了从封印里出来之后的一点点事……但大家都平安无事我可以保证哦。”   伏黑惠眯起眼盯着他。   五条悟撑着脸颊一脸真诚。   ……五条先生应该不会在大事上说谎。   “对了,比起那些事情!”   五条悟忽然双手合十,拍了一掌。   “惠这三天是在这个房间睡的吧?怎么样,是不是和之前的一模一样?”   伏黑惠被这个转换节奏搞得愣了愣,但得到想要的回答后,他还是顺着五条悟的话点头:   “倒不如说,因为重合度太高,反而让人有点感觉不自在。”   “全部都是我布置的哦。”五条悟洋洋得意,“很不错吧?”   “说什么不错……总之就那样吧?没什么特别的,除了休息时间,大部分时候我也不呆在这里啊。”伏黑惠老实回答:“毕竟乙骨前辈现在的水平有点太糟糕了,用刀具的时候动作到处都是破绽,前辈也有很多理论知识不足,我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惠,真认真呢。”五条悟感叹:“以后要是来高专当老师,一定是很负责的那一种,或许会很受学生欢迎吧。”   “虽然我还没确定未来的打算。”伏黑惠思考了一会:“但是如果是当老师的话,我大概会在职业概念上比你做的出色,在学生当中的受欢迎程度上,我也有比你好一点的自信。”   “……欸?这是嫌弃?”   五条悟顿时如遭雷劈:“我明明是超级受欢迎的人气教师!还很关心学生的日常生活,惠你的生活习惯和衣着风格我都很清楚啊,你看,衣柜的换洗衣服都是我选的,都是最好的牌子啊……不是超级贴心的吗!”   高大的白发男人说着凑过去拉开了衣柜,义正言辞的指着里面明显有被动过的衣服,然后还猛地拉开了小抽屉。   “甚至连内裤也——欸?”   贴身衣物一个都没开盒。   “惠,为什么没有穿!!”五条悟顿时遭遇了更大的打击,   “谁要穿啊!!”   伏黑惠顿时炸毛了,“我自己去家里拿了,话说回来你买的都是什么奇怪的花纹。”   “不可爱吗?明明是惠会喜欢的类型……”   “我才不喜欢!!你明明知道我的年龄没看上去那么小吧?,这分明是给小孩子设计的款式!”   五条悟满脸委屈的撕开包装,两只手拉开一条四角裤,上面满满的兔子图案,“哪有年龄限制嘛,而且以前津美纪给你买的都是这种,就算是不喜欢兔子,那还有小狗和猫咪……”   “闭嘴,那是我六岁的事情,你这个笨蛋教师——”   伏黑惠耳尖发红的冲上去把那条四角裤抢走:“还有不要扯着内裤说话,很像变态啊!” 第77章   另一边。   横滨, 神奈川区。   2016年八月份,晚上十二点三十五分。   从接到任务那天开始,已经过去了七天。   。   甚尔这次目标是五条悟私下个人出资发布的委托。   并且和辅助监督收到的内容截然不同。   伊地知洁高收到的任务内容, 是让伏黑甚尔去祓除一名危险的一级诅咒师。   情报只是很敷衍的只写了一行[疑似出没在横滨神奈川区]某片区域, 并且附上了那位诅咒师的情报。   伊地知很不理解。   因为通常来说, 他们咒术高专一般不会特地去接这种情报相当不确定、目标还是狡猾的诅咒师的工作。   毕竟和大多数思考能力有限、行动轨迹单一、不会远距离移动因此位置较为好找的咒灵不一样,诅咒师太棘手了。   很大概率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在诅咒数量和咒术师数量极其不对等的前提下,从整体效率和影响来考虑,伊地知洁高认为他们不应该为了一个模糊的情报,就让实力强劲工作效率极高的甚尔抛下未来几十件祓除诅咒的委托, 去花上数倍的时间处理一个不一定能够逮住的诅咒师。   要知道, 这个时节的诅咒活跃度太高, 容不得半点迟疑。   只是伊地知的意见没有用。   毕竟高层根本不管伏黑甚尔,将其视为空气,这个天与暴君的工作安排全权由高专负责,因此在某种程度上来说, 五条悟的确有权利这么安排。   伊地知不敢和五条悟唱反调。   毕竟那个男人在辅助监督眼里,简直就是肆意妄为的恶魔,经常提出任性的要求, 让他们这些夹在中间的可怜人坐立不安。   所以伊地知屈服了。   当然,除了这个原因以外,还有对五条悟的信赖在。   毕竟最强的名号并非作假, 既然对方这么决定了, 必然也有处理甚尔原本工作内容的安排。   因此伊地知老实的将工作转告给了伏黑甚尔,并且帮人定好了酒店房间。   随后鞠躬道别:“如果是诅咒师的事情的话, 我基本帮不上忙, 为了避免我拖累您, 我会到远处的地方落脚,如果有任何需求,请打我电话告诉我,我会尽可能的完成辅助工作。”   伏黑甚尔刚刚到酒店房间,五条悟就发了短信过来,把真正的任务告诉了他。   目标根本不是什么一级诅咒师。   而是一个脑门上带着缝合线的“普通人”。   四十岁上下,名字是柴谷将太,因为甚尔不想记男人的名字所以简称为目标A。   是个无业游民,靠父母留下的庞大遗产过活,是个酒鬼,学历只到高中,平日只喜欢宅在家里,几乎不出门。   完全不像是会被五条悟买凶干掉的类型。   嘛。   当然。   伏黑甚尔不会管其中的缘由。   他是个完美的雇员,从来不会在乎委托的原因。   主要是这次工作是五条悟自己掏钱,不走高专的路子,深知甚尔难搞程度的五条悟干脆利落的开了一个高价。   甚尔极其老练的反手敲诈了双倍。   五条悟嘁了一声,倒也没拒绝,只是说明了必须要任务成功,即顺利干掉对方才给钱。   否则一分都不给。   伏黑甚尔答应了。   他打定主意要敲那家伙一笔,因此少见的全神贯注的认真起来,至少在这七天里做足了准备。   不但和五条悟问清楚细节,还和中介人孔时雨买了情报。   五条悟否定了目标A是普通人的可能性,“虽然柴谷将太表面上是个普通人,但实际上并非如此,他手上应该有复数的特殊咒具,咒力的量不确定,有没有术式也未知,反正记得把大脑彻底破坏掉。”   甚尔评价:废物情报。   孔时雨的情报则是这么说:“没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地方,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至于额头上的缝合线,这个找不到原因,因为没有相关的医院记录,唯一清楚的就是对方两年前曾经失踪过一个月,回来后就有了那条缝合线,大概是在那段时间里受了伤吧,但是两年来一直没拆线也很奇怪……总之,那家伙这两年里一直居无定所,好像在有意识的减轻自己的痕迹,我入侵了监控,把这段时间拍到的照片汇成了路线图,我把照片发你了,现在他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得靠你自己去找。”   甚尔评价:比上一个废物有用一点。   。   总而言之。   伏黑甚尔根据孔时雨提供的行程图圈定了对方最近的活动范畴,一面分析一面设计好计划。   不管目标是不是诅咒师,但只要是人类,被击穿了要害就会死。   甚尔决定率先用枪,普通人的智慧在对付人这方面相当好用,能够一击必杀最好,如果失败的话,再近距离解决掉也不迟。   在找人的方法和悄无声息接近和暗杀这一方面,伏黑甚尔是专业且最出色的。   连五条悟都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甚尔没有咒力,因此只要他想,就能够用尽手段隐藏气息,让自己彻底变成幽灵,随后在背后给予目标致命一击,就像是他当时被这家伙袭击那样。   五条悟很强,但是在这种事情上,他的确不如伏黑甚尔专业。   而且,羂索必然会警惕拥有六眼和无下限术式的五条悟,怎么说都是活了近千年的怪物,别的且不说,至少察觉危险逃命的本事是一流的。   想要从茫茫人海中不动声色的找到仅仅只是一个情报里出现的人物,然后把自己的气息削弱成空气,对其进行暗杀……   这种事情,大概也只有那个干惯了黑活的天与暴君才有办法在短时间内做到了。   毕竟术业有专攻,五条悟存在感太强了,换他自己来的话,在找到人之前被察觉逃走的可能性太大,而且反而会暴露出他们藏在暗处的优势。   拿钱办事的伏黑甚尔就截然不同了,哪怕失败也好操作的多。   甚尔拿着打印出来的照片,确认到目标A的行踪时,是晚上十二点几乎没什么人走的街道。   对方大夏天穿着长袖衬衫和西装裤,步伐平缓的往前走着。   方向是偏僻寂静的废弃工厂。   预估对方的方向,先一步的靠近,就这样一路尾随到终点,老实说,虽然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但避开了居住区,跑到大晚上基本没人的工厂里来,着实是为甚尔提供了极好的机会。   甚尔举起了手中的枪,夜视力极好的他眯着宛如狼一样的绿眼,没有杀意,没有丝毫气息泄露,手指搭在扳机上,瞄准了对方的头部。   消音器滤去了大部分的声音。   但尽管如此。   目标却反应尤为迅疾的抬眼,子弹忽然朝原方向被弹射回去。   影子里的绘理骤然睁开没有眼白的漆黑双眼。   身上缠绕着层层黑袍的特级咒灵从甚尔脚下的黑影轻盈的窜出,双手绕过丈夫的脖子,轻轻趴在对方后背。   空中展开了屏障,子弹在三米外就被防御住,跌落到地面。   与此同时,她还操控着影流将影子里储存的咒具抽出。   甚尔扬起嘴角,从妻子手中接过了武器。   。   “禅院甚尔。”   全力护住自己头部的目标A棘手的沉下脸,他胸口被刺穿,手骨和腿骨都已经粉碎,但尽管如此,他依然睁着眼,念出了来者的名字。   目标A——生前是个普通人的柴谷将太的确拥有术式,但是不强,只是一种关于[磁力]的术式。   比如说把自己设定为正极,咒力的强度就是术式磁力的强度,他可以随意设定范围外任意事物的磁力方向,刚刚将子弹反射回去就是这一原理。   这一情报之所以没被收集到,纯粹是因为在柴谷将太在生前没有表现出来而已。   因为柴谷将太的大脑是非术师的结构而已。   能否使用咒力、能否使用术式,不仅仅取决于天生的天赋,还有大脑的构造[1],咒术师的大脑构造和非术师的构造有着细微但至关重要的区别。   真正的柴谷将太虽然拥有术式,但实际上大脑却是非术师结构。   这就意味着他终生都无法挖掘自身的潜力,直到死后被羂索寄生大脑,操控身体的大脑被更换,这具身体隐藏的术式才得以被使用。   羂索能够分辨出这类人,并且对其做标记。   “这还真是令人惊讶,为什么你会来袭击我一个普通人?”羂索一面思考着,一面试图套话。   羂索靠强大的自我束缚得到了不死、通过寄生尸体从而得到尸体本身包括术式在内所有一切的特殊能力,这也就意味着,他的实力往往取决于寄生体的强度。   这具身体的咒力不足以提供将天与暴君全力爆发的力量弹飞的力量。   说到底,这具身体本来就是在未取得“那具”身体前临时的中转站而已。   羂索是从千年前活到现在的老怪物,心思手段缜密,自认为没有露出什么马脚,因此他怎么都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被禅院甚尔盯上。   还没找到更换的躯体,羂索本不想抛弃这个身份的——虽然比不上咒术师千锤百炼的身体,但在这个出现了[六眼和无下限]的时代,他需要的是一个在机会来临之前能够隐藏自身存在的普通人的身份。   柴谷将太的身份就非常合适。   但是现在没办法了。   这个身体的实力,没办法和禅院甚尔战斗。   那个天与咒缚的极致……完全超脱了命运因果之外的怪物,和这家伙打完全没有任何好处。   赢的可能性不大,事实上他的确落败了,将所有力量都用于保护头部,结果就是他胸口被刺穿,手骨和腿骨粉碎,脖子也几乎要被割断,短短不到一分钟内,这具身体已经废了。   退一百步来说,就算他真的成功反杀,对方那具强悍到顶点的天与咒缚的肉体也完全没办法用,他的寄生操控尸体身体的能力极大可能会被对方那具拥有术式抗性的特殊肉体所影响,一个不好或许反而会被对方的肉体害死。   ——这个世界亲自制造的……超脱一切咒力因果的病毒体。   不管是讽刺、故意露出破绽、引导……怎么套话都没有用。   羂索想:禅院甚尔是个拿钱办事的亡命之徒,他主动袭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因此,他做出了判断。   ……有人雇了禅院甚尔杀死自己。   就是不知道目标是柴谷将太这个躯壳,还是他的本体。   甚尔没有在战斗中开口聊天的爱好,哪怕被叫破了名字他也懒得理会。   明白自己大约是没办法从这位拿钱干活的杀手口中得到情报,羂索在被对方毫不犹豫刺穿头部前一秒,不快的啧了一声。 第78章   “喂, 这玩意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晚上一点零五分。   伏黑甚尔半蹲着,低头看着目标A的尸体。   对方横贯整个额头的缝合线被刚刚他拿刀刺断了,猝不及防就露出了整个脑壳。   真的是整个脑壳。   头顶似乎曾经什么东西被整齐的切开, 失去了缝合的线之后, 立即掉落到了另一边,露出了空空如也沾染了些许血迹和肉沫的内部。   原本应该存在的大脑被掏空了。   准确来说,先前似乎寄生了什么别的东西,但是现在消失了。   凭空消失的。   在周围空无一物的前提下。   老实说, 这个画面挺诡异渗人的。   绘理悄悄的从影子里冒出个头,被甚尔及时捂住了眼睛,哄了回去。   联想到五条悟强调要把大脑整个破坏掉,伏黑甚尔立即明白了什么。   男人啧了一声, 捡起地面上的半截脑壳看了一眼,里面有一部分烧焦的痕迹, 还有大概只有拇指那么长的折断了的钥匙……从年代感和残余的咒力的气息来看, 大概是咒具吧。   也不知道藏哪的,总不能挤在脑壳里吧?   甚尔拍了一张照片, 然后嫌弃的把这玩意丢到尸体边上, 随后迈步往周围唯一一栋废弃工厂走去。   十分钟后,他在三更半夜给五条悟连打个电话。   五条悟还没睡, 他也在加班。   “喂,失败了。”   [人跑了?]五条悟打了个哈欠,拉长嗓音, 似乎不是很意外, [还是说抛下身体跑了?]   甚尔不情不愿的啧了一声, 绘理先前在深夜天然优势加成下, 不断扩展影域, 在周围百米内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任何痕迹,他不得不捏着鼻子承认:“大脑的部分消失了,尸体还在。”   [嘛……虽然也料到了这种可能性。]   毕竟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不管怎么说,智商和保命的本事都一等一的强。   五条悟很遗憾的叹了口气,发自内心的感叹:[不得不说,你可真逊啊。]   伏黑甚尔嘴角一抽,捏着手机的手收紧。   他脸色臭的和惠一模一样:“……”   他宁可失败一百次,也不想被五条悟名正言顺的嘲讽。   嘁!!   [你没破坏他的大脑吗?我不是一早跟你说了吗?]   “废话,我才不会犯下这种错误,我用天逆鉾刺了。”甚尔语气不爽,杀气腾腾的回答:“为了避免和你这种怪物一样还能活过来,我捅了三下,从手感来看,我明明有刺中他脑壳里的东西。”   五条悟噎住了。   似乎想起自己当时被甚尔拿着天逆鉾刺中的时候。   天逆鉾是破魔刀,能够贯穿一切术式效果,像是五条悟的无下限术式,如果是经常依赖术式保护自己的话,往往会在这件咒具下吃大亏。   天逆鉾针对于防御的术式特别有效。   但并不是没有破解的办法。   如果被天逆鉾贯穿,在刀刃被抽出来之后没有第一时间毙命,那么拥有反转术式的人还是可以趁自己死亡前将伤口治好从而复活——正如五条悟当年做的那样。   但是,会反转术式的人完全是凤毛麟角,在濒死之际领悟的更是少之又少。   至少伏黑甚尔那么多年来只见过五条悟一个。   但有一个先例就足够了。   这个先例代表着隐患,他已经因此翻过一次车了,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伏黑甚尔在对付过五条悟之后,每次执行任务都必然要真正确定目标死亡才会离开。   好比这回,因为五条悟强调过要破坏大脑,本身智商也在线的甚尔隐约推测出可能性之后,在破坏对方喉咙、心脏、四肢都未能使其毙命的前提下,足足用天逆鉾刺了对方头部三下。   最后一下甚至都没有把刀抽走,在那具身体彻底不动之后他才抽出来拿开。   但即使是这样,他最后看到的还是那空空如也的脑壳。   啧,真是比蟑螂还要顽强的生命力。   [噗……刺中了三下?]   五条悟闻言睁圆了蓝眼睛,原本兴致缺缺因为太困的关系有些萎靡不振的精神都瞬间被点燃,他捂住憋笑:   [拿天逆鉾刺的三下?]   甚尔面无表情的把还沾着腐臭血迹和肉沫的天逆鉾拍下来给他看,顺带还有刚刚拍的照片。   [……大概是那个钥匙形状的特殊咒具的效果吧,那个老怪物确实没那么容易被杀死,不过哪怕没死,现在的状况肯定也不是很好,噗——]   早就有失败准备的五条悟简直心情愉快到了极点,他闷笑了好几次之后终于不忍了,畅快的笑出声,语气张扬肆意:   [还是干得不错的嘛,喂,尸体处理掉之后把那个钥匙形状的咒具带回来给我吧,还有天逆鉾的血迹也肉沫也保留下来。]   对生物来说,血和身体组织可是相当有用的东西,因为这代表着联系。   术式效果千奇百怪,好比钉崎野蔷薇的刍灵咒法,就可以靠攻击被放了与目标包括血液或身体组织的稻草人而进行远程的攻击。   御三家里储藏的古籍也有类似靠血液和身体组织进行远程干涉的阵法记载。   只不过会受到各种限制而已。   钉崎野蔷薇的咒术效果,跟媒介与目标的联系程度还有个人咒力的储量与天赋有关。   而御三家的阵法则是对施法的人消耗太大,而且对媒介的要求更高,且对自身也会有相应的损耗。   后者的手段,在现代咒术师圈子里已经比较少见了。   先不提咒术界明令禁止,还因为真正能够使用的人越来越少。   千百年前……特别是平安京时代,靠血和身体组织成分对目标进行施咒的人或许会比较多一点。   现在的话,过去施咒的手段大多变成了普通人的灵异游戏。   例如日本现在还有人用稻草人缠绕上仇人头发、然后在丑时用五寸钉将稻草人钉在神社的御神木上咒杀的行为,但是成功的并无一例,大多都是起到个人发泄作用。   毕竟咒杀的手段对咒力和天赋的需求极高,给被咒者带来麻烦和将其咒杀致死可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除非是钉崎那种天生的术式效果,否则咒杀他人基本是不可能成功的。   连五条悟都做不到在非术式效果下的咒杀。   更何况,千年前的咒杀阵法早就已经彻底失传了,现在剩下的都只是些带来霉运、给对方找麻烦或者带来痛苦的阵法,每用一次都会消耗大量咒力和一部分媒介,相当不划算,所以从来没人用过。   但五条悟不用担心这一点,他乐的给对方找茬。   虽然说出生在千百年前的羂索经历过那个咒术全盛的平安盛世,毫无疑问有应对这种手段的方法。   但那也只是正常状态下。   在被天逆鉾刺了三下、哪怕活着也元气大伤的羂索现在还能不能保护好自己,那可就是未知的事情了。   “说起来,那个东西是什么?”甚尔回去处理尸体的时候,顺带再次看了一眼对方空空如也的脑壳,“应该不是咒灵吧?虽然就剩了个大脑,但那东西的确还活着,在暴露之前我甚至完全没有看出哪里不对,就好像……”   [就好像是个普通的活人,确实,连我的六眼也看不出来异常,只能靠感觉。]五条悟直白的回答,[是个必须要杀死的老怪物。]   “这次失败了,被他猜到幕后人怎么办?虽然懒得管你死活,但这回勉强算是我的失误,因此姑且提醒你一下。”   [没关系没关系,毕竟你是个拿钱办事的前术师杀手嘛,想要处理痕迹不算是很难的事情,随便嫁祸就完事了,某些早就该被淘汰的老头子就很不错嘛。]   五条悟语气轻快笑容灿烂,澄澈的蓝眸带着毫无畏惧的冷意:   [就算对方不信,真的发现了背后的是我,也只是稍微有点遗憾而已,没什么太大问题,毕竟,需要藏在暗处优势的一方,本来就不是我……而是那家伙啊。]   羂索,那家伙直白来说,本体算不上多强。   他只是心思缜密善于算计,又有耐心,且一直藏在暗处不被他们发现而已。   五条悟虽然尽可能避免暴露,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因此头疼。   毕竟,他没有了暗处的优势,只是稍微麻烦了一点,但那又怎么样?   他早就有了足够的情报,对羂索的目的一清二楚,哪怕失去这一优势,他也不会因此被牵制。   但是羂索处境不一样。   他上一世能够成功,很大程度上就是占了处于暗处的优势,羂索占据棋手的位置推动棋子,在谁也看不到的地方,引导事态朝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将所有人玩的团团转。   谁也想不到会有个千年前的老怪物一直谋划到现在,甚至还可以随时更换身份。   但如果对方的阴谋已经暴露了出来,那局面可就完全不同了。   还想当那幕后棋手悄无声音的左右他人人生、复刻上一世的状况?   做梦吧。   五条悟冷酷的想。   只要羂索依旧想要得到咒灵操使的身体,那么掌握主导方的依旧是他这边,更别提对方刚刚被天逆鉾刺了足足三回,就那么点大的脑子,被刺了三次,哪怕没死估计也是重伤。   而且。   五条悟曲指搭在自己下唇,嘴角带着笑意。   如果自己真的被发现,局面也不糟糕。   如果顺利的话,他或许能够反过来利用那家伙在未来引发一轮革命,把高层那群烂橘子也顺带清扫一遍。   。   甚尔没干掉对方,但是五条悟没扣他任务金。   毕竟五条悟还需要甚尔帮忙配合后续处理,反正羂索本体被刺了三下也足够让他花这笔钱了。   “对了,这玩意你要不要?”   甚尔举起手中的战利品,拍了个照片给对方。   是宿傩的手指。   羂索那家伙大晚上跑到这种地方,就是为了回收这根手指。   [上次的价格?]   “成交。”   赚了一笔钱,还把原本的祓除咒灵的工作推脱掉(甚尔用羂索的血和肉沫以及钥匙状的咒具拒绝了五条悟试图把工作丢回给他的行为),现在总算是有了假期的伏黑甚尔心情愉快。   晚上一点四十五分。   打了个哈欠的甚尔懒得从这里再回到酒店。   他选择被绘理拉进影子里。   。   东京,五条宅。   开着空调在床上缩成一团的伏黑惠睡得好好的,身下的影子忽然就蔓延到下方,钻出了一人一咒灵。   “什么嘛,还在五条那家伙家里吗?”   虽然早就从绘理口中得知惠被五条悟拉去做白工了,但不妨碍甚尔嫌弃。   哪怕他刚刚从对方手里赚了一大笔钱。   黑发碧眼的健硕男人挑剔的在室内看了一圈,顿了顿,心里涌出一股奇妙的感觉。   ……为什么五条家这种和禅院半斤八两的传统古宅会有一间被布置成这个样子的房间?   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但是怎么都想不通。   已经快两点钟了,甚尔打了个哈欠,放弃了追究心底那不明不白的危机感。   他直接把儿子往边上推推,然后毫不犹豫的躺上去,去蹭对方的床睡。   “唔……”   睡梦中被挤到一边的伏黑惠皱起眉发出闷闷尾音。   因为是熟悉的气息,因此惠只是迷迷糊糊睁开了眼,脑子没有转过弯的他下意识的用手推了推父亲结实的胸膛。   惠没睡醒,声音小的像猫叫,他嘟囔:“一股汗味……给我去洗澡,甚尔……”   “谁知道五条家浴室在哪,凑合着吧。”   甚尔揉了一把儿子的头发,体型过于健硕的他直接把单人床占据了一大半,惠被他用被子团起来塞怀里。   “晚、安。”   因为单人床挤不下一家三口,加上隔壁还有个很敏感的咒灵里香,因此,绘理在亲昵的给了父子一人一个晚安吻之后,很快就回到了影世界当中。   甚尔一夜好眠。   伏黑惠做了一晚上被臭烘烘的大熊压着的噩梦。   次日。   伏黑甚尔是被惠毫不留情踹醒的。   “大早上的别闹腾了,你是精神旺盛非得吵父母睡觉的小孩子吗?”   “谁才是小孩子啊?”惠穿着宽大的T恤,头发乱糟糟的,他满脸嫌弃的把人弄醒,大声谴责:   “一股汗味你居然挤我的床!”   “都是男的,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我就是介意,爱干净和性别没关系,你要是不洗澡,就不能自觉点睡地板啊,反正都是榻榻米!”   “才不要,我睡不惯榻榻米,会睡不着的。”   “谁信啊!”伏黑惠大早上就气的炸毛:“还有,你蹭我床睡就算了,还抢我被子和枕头,不,是[又],你这家伙已经是惯犯了,就没一次是睡相老实的!”   “喏,还你……”   甚尔慢吞吞的坐起来,挠了挠头,随后把身上的被子和头下的枕头拎起来丢给对方,随后扭头移开视线。   伏黑惠深吸一口气。   他面无表情的接过被子砸了对方一脸,最后恶狠狠的举起枕头,全力锤了对方足足三下。 第79章   伏黑惠总觉得自己身上也有味道了。   他嫌弃的嗅了嗅自己身上的衣服, 气呼呼的把枕头摁甚尔脸上,但也没有再抱怨。   他绿眼睛睹向甚尔还没睡醒的脸,心里猜测对方大概是工作到很晚才结束, 困倦到懒得再回临时的落脚点, 因此才让妈妈把他拖到自己这边直接休息。   伏黑惠呼出一口气,绕过对方下床走到衣柜找更换的衣服。   “你的工作结束了?”惠慢吞吞的问,“过几天还要出门吗?”   “啊……昨天弄完,全部结束了。”甚尔把枕头从脸上拿下来, 塞到脑袋下面,又把被子扯过来盖上:“我已经放假了。”   “真意外,我还以为这个暑假你都要忙不过来了。”伏黑惠拿着衣服拉过屏风躲到里面换好,一面说着:“明明五条先生似乎还是很忙的样子, 这几天都没有回来……算了,不说了, 喂, 甚尔,我会去拜托由衣子姐, 让她一小时后给你也备一份早饭, 你要补眠可以,到时候自己记得起来吃, 我要和乙骨前辈早训,没空管你。”   由衣子是五条家的佣人,是个性格温和的大姐姐, 这段时间负责照顾惠和乙骨的饮食和房间卫生问题。   甚尔闻言朝后面摆摆手, 扯着被子把自己的头都盖上了。   惠换好衣服, 洗漱完之后走出房间, 他蹲下来, 摸了摸地上的影子:“早上好,妈妈。”   绘理在影子里用本体巨大的手,轻轻的碰了碰儿子的掌心。   伏黑惠眼眉微弯,轻声接着说:“浴室在这条走廊底左拐,那边有温泉,待会记得让甚尔洗完澡再吃早饭,我等下会去和五条先生说一下,跟借他一件衣服给甚尔。”   毕竟甚尔那个体型,也只有同样肌肉发达、身高近乎两米的五条悟的衣服他才能够穿得下。   绘理再次碰了碰儿子的掌心作为回应。   于是,伏黑惠就拿出手机,给五条悟发了信息,他本来打算和乙骨前辈边吃早饭边等回复的,结果不到一分钟就被回了消息。   惠顺利得到了去五条悟房间拿衣服的许可——老实说伏黑惠直接去拿五条悟也不会有意见,毕竟几乎没有距离感和羞耻心五条悟就是这么对惠的。   不然五条悟也不会知道惠六岁到十岁那年津美纪给他买的内裤花纹款式。   伏黑惠还记得当年还是高中生的五条悟一脸欠揍的追着他嘲笑:[噗,真可爱,惠原来喜欢这种类型的花纹啊!],本来没感觉哪里不对的惠至此悄悄和津美纪提出不要再买小动物花纹的要求,并且在那之后渐渐彻底更换成了简洁的纯色系。   并且惠一直耿耿于怀,从那之后对自己的衣柜严防死守。   总而言之。   和失礼的笨蛋白毛不一样,惠是个讲究礼貌的好孩子。   他知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   。   “欸?伏黑君的爸爸来了吗?”   早饭时间。   乙骨前辈很温柔的打了招呼。   以往来说,在吃完后等待消化的这段时间,他们俩要么是闲聊,要么就是乙骨忧太认真的向惠请教咒术方面的问题。   今天看来是前者。   “嗯,不过还在睡。”伏黑惠点头,“晚点你大概能够见到他吧,他在体术方面是最强的,比我强很多,我会问问他能不能指导一下你。”   “比你还强……?”乙骨忧太有点震惊,“有点难以想象,因为伏黑在我看来已经强的离谱了。”   “我还差得远呢。”伏黑惠说着,有些不爽的摸了摸自己纤细的胳膊,不情不愿的补充:“我父亲是天与咒缚的极致,只靠体术战斗的话,我从来没赢过他。”   乙骨忧太瞳孔地震。   “不过前辈以后会比那家伙更强的,请不要担心。”   乙骨顿住了:“伏黑君似乎总是对我有一种莫名的信任呢。”   “这是事实。”惠用自然的态度认真的回答:“请前辈自信一点,你也能感觉出来吧,你现在比先前强大太多了。”   乙骨忧太看了看自己的手,情不自禁的露出了非常浅还有些羞涩的笑容。   惠:“说起来,甚尔……我是说我的父亲,他是高专的特邀教师,前辈以后大概也能够在学校里看到那家伙……啊,不必对他有什么尊敬,他绝对不是什么称职的好老师。”   乙骨:……嫌弃意味很明显呢。   没见过甚尔的乙骨没敢问原因,他想了想,还是提出了另一个比较在意的事情:“伏黑君,天与咒缚是什么意思?”   伏黑惠认真的开始讲解,他对乙骨忧太的事情极为上心,是毫不保留的倾囊相授。   不仅仅是因为面前的人是他唯一尊敬过的前辈,而且还是五条悟交给他的重要任务。   。   在五条和惠摊牌过后,惠也知道了对方目前似乎在忙着做些什么。   ——是和未来相关的事情。   伏黑惠因为存在记忆的缺陷,因此不太清楚对方现在有什么打算。   但他直白的提过自己随时可以帮忙,并且表露了强烈的协助意向。   “我现在的实力……应该能够帮你分担一些事情了吧?”   那个时候,伏黑惠睁着漂亮澄澈的绿眼睛,认真的看着面前的白发男人说道。   但是被五条悟轻巧的推脱了过去。   “惠现在就在帮我忙呀。”五条悟扬起嘴角,双手撑着脸这么回答轻快的,“帮我看好忧太就已经让我松了一大口气了,惠超级贴心哦!”   “……你是不是又把我当做小孩子了?”   “惠本来就还小嘛,才十三岁。”   “心理年龄不是,我已经算是成年人了,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强调了吧?五条先生,你明明清楚这一点!”   “不,我不清楚,心理年龄我才不管,反正你现在就只是个13岁的国中二年生,总之,在上高专之前,惠就好好的享受国中生活吧。”   五条悟摊手,这么回答:   “不是难得交到普通人的朋友了嘛,还有津美纪……装作不认识会很难过吧?她不是有找过你好几次吗?哪怕已经不再是继姐弟,以朋友的身份认识也不错,不要再装作冷淡拒绝会面了,出于私心稍微对自己好一点,这又不是什么坏事,想和自己喜欢和重要的人亲近,这是人之常情啊。”   五条悟说着揉乱了惠的头发。   确实如此。   津美纪联系过伏黑惠很多次,轻井泽事件刚结束的时候,几乎每天都不放心的发短信,后来通话了一次后,对方才真正安心下来。   之后,她和当初被卷入咒灵袭击事件的同伴有想来道谢,但拜访请求被拒绝了,他们想了想选择到帝光找人,伏黑惠被逮了个正着,三人认真的和他道了谢,尤其是迹部景吾,从父亲口中得到诅咒相关事情的他眼神复杂的看着伏黑惠,甚至提出想要给一笔报酬作为答谢。   伏黑惠绷着脸如临大敌,表现的尤为生疏。   他受不起这个感谢,拒绝了所有的报答,最后还是赤司帮他解的围。   看得出伏黑惠不喜欢被他们拜访,除了津美纪以外的两人也没有强行拉进关系。   在那之后,津美纪有数次尝试邀请伏黑惠出来。   但都被拒绝掉了。   似乎也察觉到伏黑惠的冷淡,津美纪虽然失望,但也很体贴的不再做出邀请,只是一周当中偶尔会发短信聊一聊生活里的趣事。   这些信息的话,伏黑惠忍不住会回复,尽管语气是相当的生疏,他本来打算渐渐的淡化彼此的联系。   但津美纪反而眼前一亮,保持了这个联系。   一来二去,他们也就成为了一周能发一次消息的网友关系。   很生疏。   说是网友可能还不够格。   这件事被五条悟发现了。   所以白发的男人才会提出来。   伏黑惠固执的拒绝:“津美纪现在的生活很好,我不希望她再和咒术界扯上关系……也没必要和我扯上关系。”   “津美纪或许不是这么想的哦。”   “她不记得我,对她来说,我只是个见过一次面的陌生人而已。”   “津美纪的态度可不是那么回事。”   五条悟说,“在轻井泽的时候,当初负责照顾幸存者的辅助监督说她几乎是绝望的快要哭出来了,一直在问你的安危……那可不是对待陌生人的态度。”   “……这很奇怪。”   “不一定哦。”   五条悟歪着头说,“就和我会因为惠而触发记忆一样,说不定津美纪也有差不多的情况……她不是咒术师,或许没有想起记忆,却本能的拿回了对你的感情。”   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哪怕世界重来了一次。   她依然爱着你。   “……”伏黑惠声音干涩,他似乎也回忆起了当时影子里津美纪的表现,随后好半晌开口:“那就太糟糕了。”   这是糟糕的事情吗?   五条悟叹了口气,一副对固执的笨蛋小孩没办法的模样。   “总之,想要被我压榨的话,等到你入学高专再说吧……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大大咧咧的白发男人强行终结了伏黑惠想要给他的行动帮忙的意图,还拉下眼罩严肃的凝视:   “你快点让忧太成长起来,让他变成你记忆里的那个沉稳可靠的特级咒术师之后,我的压力才能大大降低,虽然惠现在去评定的话也能够抵达特级,但是一个特级和两个特级可是不一样的,这可是超级重要的任务,拜托你了哦?”   伏黑惠在那对蓝眼睛的注视下点头答应了。   而五条悟也从那天开始,忙碌的压根找不到人。   。   五条悟很忙。   从几个月前就一直在忙碌了。   今年三月末那段时间,即恰好是伏黑父子接了轻井泽那起任务的前后。   五条悟曾经被高层反复追问过“尸体”的下落。   会被高层这样紧紧追着不放的“尸体”……即是他的挚友,同为特级的夏油杰的尸体。   当然,并未杀死。   如果他们俩个特级打起来的话,动静可绝对不会小到哪里去,五条悟是在没有任何前提下,忽然就汇报了诅咒师夏油杰的死亡。   ——这是五条悟早就开始准备的行动。   最开始高层的确是不相信,但是诅咒师夏油的确在那之后彻底失去了消息。   所以高层才从猜疑变为混乱,开始咄咄逼人了起来。   这是五条悟很直白的陷阱而已。   仗着暗处的优势,在和夏油杰通话之后,说服对方配合自己设下的一个小小的陷阱而已。   ——用夏油杰的死讯来引出羂索的情报。   五条悟怀疑高层有那家伙的眼线……不,基本上已经是确认了。   他故意上报假消息,营造出似真似假的氛围,再用口头语言刺激他们,降低他们的理智判断,还串通了夜蛾校长以及家入硝子,使得消息迟迟无法确定公布。   也就是说,在那段时间内,仅仅只有五条悟,夜蛾,家入以及高层那群人知道夏油杰死亡的假消息。   如果高层的确有羂索的眼线,那么,那家伙在得知消息后,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不管是联系眼线还是自行调查……总之,对方会开始行动。   五条悟知道羂索是个谨慎又有耐心的老怪物,但是咒灵操使、星浆体死亡、天元异变……这种共存的情况是那家伙等了千年才等到的仅此一次的机会,而取得咒灵操术是羂索计划的关键。   对方绝对会为了确定消息的真假而行动。   ——在他还以为自己尚未暴露,仍旧出于不为人知的暗处时。   于是。   五条悟一边周旋,一边开始筛选目标。   有钱但身份不起眼,以继承庞大遗产的独身富二代为主,且不常出现在大众面前。   曾经有过重伤或者失踪记录,并且那之后未更新任何照片。   在五条悟对高层表明他将尸体埋在东京后的一个月左右,有从外地或者旅居状态改为到东京定居的记录。   并且在五条悟和夏油杰约定的合作时间结束,夏油杰再次活跃,死亡的谣言不攻而破,某个人从定居东京状态改回原先的模样。   ——对羂索来说,如非必要,否则不会和正常人一样,在同一个地方长时间定居。   工作量很大。   要说服挚友夏油杰配合很难,要在高层找到羂索的眼线很难,要找到羂索现在寄生的身体也很难。   但是总比一无所知被人算计、去面对那个绝望的未来要好得多。   。   甚尔留了一天,勉强在惠的请求下,和乙骨忧太打了一场(单方面的碾压)。   没有师德的高专特邀教师就把未来学生从头嫌弃到尾,差点把里香气的冒出来,在嫌弃完之后,不适应御三家看起来差不多的古典住宅的他兴致缺缺的选择了回家。   有甚尔在家,伏黑惠也不用为了陪家里的小黑猫,而每天抽时间在五条宅和自家来回往返。   惠最初有想过要不要把小黑猫带到五条宅暂时养着,但是抱过来的第一天,小黑猫就因为里香的气息而炸成剑背龙,它似乎对诅咒有所感应,但因为看不到,因此对着空气紧张到快要应激了。   明明妈妈也是特级,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完全不怕妈妈,反而害怕里香的气息。   伏黑惠实在没办法,才把小黑猫送回了自己家,每天下午在休息时间跑回去陪它玩一会。   现在有甚尔在,伏黑惠就可以专心教导乙骨了。   小黑猫闹脾气:甚尔一回来,它最喜欢的惠就不着家了!   总之。   暑假很快就要结束了。   在九月就要来临的时候,惠和乙骨面临着一个重要的问题。   距离下一年四月高专招生还有七个月左右的时间。   乙骨忧太不可能一直被困在五条家。   毕竟他不是犯人,而是高专未来的学生,是个年仅十五岁的孩子……不管是五条悟还是伏黑惠都不会这么做。   乙骨现在被禁足在五条家,也只是和他本人达成协议后的训练安排而已,因为乙骨需要控制自己的力量,他不能再让里香暴走,这也是为了乙骨他自己。   显然。   乙骨忧太的进度很可观。   伏黑惠无疑是个很好的教导者,不仅仅有让乙骨安心的[同类]的身份,理论知识和实践战斗水平也很扎实,再加上前世记忆的辅助,乙骨忧太在入学高专前,就隐隐约约有了伏黑惠记忆中的那个宛如长兄般可靠又温柔的气质。   乙骨忧太已经完全可以离开五条家,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五条悟在抽出时间回来检查了一遍进度,唰的竖起大拇指表扬了两人。   然后扭头就给乙骨办了转学手续,将人转到了帝光三年级。   “学生可不能逃学啊,普通人的理论知识也是很重要的,在下一年入学高专之前,忧太,你也要好好的过完国中生活哦!”   乙骨:“诶?”   “啊,放心,等上高专后有专门的宿舍安排给你,在此之前你都可以继续住在我家,如果害怕一个人的话,去和惠挤一挤也没关系的哦,惠肯定不会拒绝的!”   乙骨:“欸?”   “顺带一提,你和惠是一个学校,虽然惠是二年级而你是三年级……不过别担心,那个学校氛围似乎还不错,退一百步来说,如果你依旧遇到什么麻烦,去找惠……不,你直接报惠的名字,大部分事情都能够顺利解决,毕竟惠是把帝光所有不良都揍了一顿,现在没人敢惹的校霸嘛!”   乙骨瞳孔地震:“欸——!??”   不良老大伏黑惠察觉到尊敬的乙骨前辈那难以置信的视线,默默绷紧了腰背,缓慢的移开视线。 第80章   乙骨忧太很容易被欺负。   就像是野兽会选取比自己弱小的猎物一样, 霸凌者也会选择好欺负的目标下手。   一些下意识的行为、说话方式、神态、人际关系,或许还包括一些不幸先天性因素……都会成为被霸凌者选中的原因。   而因为里香的关系,乙骨忧太会下意识的对自己进行伪装。   大概是群居生物的本能, 在无法逃离和人接触的前提下,为了融入到集体当中,身为异常的那一个会对自己的特殊之处进行掩饰。   乙骨忧太就是这样, 他很危险, 所以为了不被人找麻烦然后伤害到他人, 不让自己显得异常, 于是就拼了命的使自己看起来更加无害一点。   然而伪装过头, 反而渐渐的影响到了性格,让他从幼年开朗温柔的模样变成现在的懦弱瑟缩。   加上没办法建立自己的人际圈, 在氛围不太好的学校里, 看起来好欺负又没有朋友的他,被人渣盯上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了。   而这种事情,乙骨在离家出走前就已经遇见过很多次了。   哪怕现在变强了,能够通过戒指作为媒介控制住里香的行为, 不会再使其暴走,但是——   有些习惯和心理障碍,不是一朝一日就能纠正过来。   乙骨在惠的信赖和一对一的指导与鼓励下,能够在对方面前稍微自信开朗一点。   但忽然让他从安静的五条家走出去,从非常强大、不会被自己伤害的[同类]惠身边离开, 回到校园当中去面对脆弱的普通人……   产生犹豫不定的恐惧心理也是正常的事情。   伏黑惠看穿了乙骨的不安。   虽然帝光学校里已经没有敢再玩校园霸凌这一套的不良了——在伏黑惠把全校不良揍了一遍,成为毫无争议的不良之王后,那群被折服的小鬼满脸崇拜的开始跟随伏黑惠的步伐。   伏黑哥讨厌欺凌弱小!不愧是伏黑哥, 这个气度和理念简直充满了仁义的气息, 让人无比敬仰!欺凌弱小是垃圾才会干的事情, 帝光是我们(伏黑惠本人都不知道的)伏黑组的地盘!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人欺负我们帝光的学生!   问题儿童这么激昂的想着,然后不约而同的干起风纪委员的工作。   不,准确来说要比风纪委员还要更加尽职尽责一点。   他们凶神恶煞的环视帝光的校风,现在要是敢在他们眼皮底子下玩欺凌那一套,不等伏黑惠发现,那群问题儿童就自发的去解决了。   赤司征十郎甚至已经在琢磨着等三年级成为学生会长后,再邀请伏黑惠加入学生会接手风纪的工作了,也不用他干什么,当个甩手掌柜就行,反正只要他一句话,追随伏黑惠的问题儿就会立马行动起来。   非常安全。   但是这种事情没法和乙骨说明。   伏黑惠虽然不清楚学校里那群整天喊他伏黑哥的缺心眼现在到底搞什么鬼,但至少可以肯定自己当初下手揍的效果还在。   从帝光祭那群傻子跑过来给他捧场就能看出一二了。   ——也是因为那群智障的缘故,才导致偷溜过来的五条悟亲眼目睹了他二度称霸校园的传奇事迹。   可恶,这事就没完了!   五条悟那个混蛋。   还被乙骨前辈知道了。   想到这里,伏黑惠心灰意冷。   虽然超级温柔又体贴的前辈没有追问,但伏黑惠大概永远也忘不了对方那震惊的眼神。   总之。   在开学的当天。   伏黑惠还是特地从家里绕路到这边,邀请乙骨和他一块上学。   “我家不是很远,所以我以后能和前辈一起去上学吗?”明明就绕了路,特地搭了地铁过来的伏黑惠用毫无波澜的表情以及语气自然开口。   “欸?真的吗!啊,我是说,好的!”   一大早就起了床,做足了心理准备的乙骨忧太在看到门外等着他的伏黑惠,心里瞬间踏实了不少。   他闻言惊喜的抓紧了肩头的书包背带,小跑跟到对方身后半米的位置。   伏黑惠默默的后退,选择和乙骨忧太站在同一水平线上。   “但是五条先生的家位置很偏僻吧?惠君真的顺路吗?”   因为未来有个同样姓伏黑的老师的缘故,乙骨在惠的允许下开始称呼对方的名字。   “……真的。”伏黑惠顿了顿,觉得似乎破绽有点大,于是补充:“如果前辈能够从五条宅走到地铁站那边的话,我就会省一段路了。”   “那以后我们在那边碰面吧!”乙骨露出笑容。   伏黑惠点头。   惠:“说起来,乙骨前辈有带中午的便当吗?还是说打算在学校食堂吃?”   “由衣子姐有给我准备。”   “那我中午去找你吃午饭吧。”伏黑惠说,“现在时间还早,等到了学校后,我带你去教务处报道领书。”   国中三年级第二学期才转学过来的情况不算太多。   日本有些学校每年都会重新分班一次,有些则是固定在三年级进行二次分班。   帝光是后者,但就算如此,在已经过去一学期的前提下,现在的三年级学生也已经建好了自己新的人际关系圈。   性格开朗活跃的话,想要融入进去不算很难,但显然,乙骨前辈并不属于这一类。   现在的乙骨忧太性格比较懦弱敏感。   虽然训练成果很不错,但是现在还没有实战经验。   而且除了尽心尽力、认真负责还是[同类]伏黑惠以外,乙骨目前真正能信赖的人,也没别的了。   五条悟暂时也算不上。   毕竟他最近这段时间很忙,没出现过几次,乙骨不知道对方的实力,只是从伏黑惠口中听过[最强]的形容,但老实说,短短数次见面,对方给乙骨带来的轻浮和不靠谱的感觉实在是太重了。   乙骨感激对方给了自己机会和住所,但如果让他在伏黑惠和五条悟当中选一个他最信任的人……乙骨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   这位并不弱小的未来咒术师如果想要真正自信和并且发自内心的强大起来,还需要时间和机遇的磨练。   伏黑惠并不担心这一点。   等上了高专,拥有了更多的同伴之后,前辈就会以最快的速度成长起来。   但在此之前。   正如五条悟所说的那样。   现在才十五岁的前辈,拥有正常度过国中生活的权利。   而身为心理年龄更大的那一个,伏黑惠认为同校的自己有保护好尚且稚嫩的前辈的义务。   。   然后乙骨忧太就见识到了五条悟所说的[校霸]到底是什么概念。   “早上好!伏黑哥!”   走在不足两百米的校道上。   乙骨忧太已经第三次见到打扮的痞里痞气的问题学生认真鞠躬对他身边的伏黑惠问好了。   伏黑惠表情很痛苦。   原本的仅次于伏黑惠地位的笨蛋不良三人组毕业之后,剩下的问题儿童失去了他们仨的限制,开始努力的在伏黑惠面前刷存在感。   尤其是在帝光祭之后。   “不好意思……乙骨前辈,在刚开学这段时间,这群家伙比较难搞。”   伏黑惠很艰难的解释,“请务必无视他们,过段时间后就不会这样了。”   问题儿童:这可是时隔了一个暑假才见到的伏黑哥!!   问题儿童:新学年,我绝对要抢先和伏黑哥问好!   乙骨忧太欲言又止:“……啊,嗯。”   伏黑惠领着前辈到教务处报到,亲自把人带到了三年级的教学楼里。   还帮忙找到了班主任。   “那么,中午见,乙骨前辈,如果有什么事的话,请务必联系我。”   “嗯,中午见。”   这么说着,乙骨忧太带着忐忑的心情,跟着班主任前往了新班级。   。   “我、我是乙骨忧太,那个,请大家多多指教。”   用蚊子一样微弱的声音忐忑的进行了自我介绍。   乙骨忧太在稀稀拉拉的掌声下坐到了自己的位置。   第一堂课是国文,因为离家出走还留过级的关系,乙骨的文化成绩有点堪忧,不是很能跟上老师的授课节奏。   课间,同桌开始朝他这个新来的搭话。   “哟!乙骨君对吧?初次见面,我是小沢!小沢树”同桌露出灿烂笑容。   太好了,同桌似乎不难相处。   “这个时间转学有点少见啊,因为家里工作的原因吗?”   “嗯……差不多吧。”   “这样啊,那你还真是不容易啊。”   上午课程结束后的课间,陆陆续续来搭话的人不算多,除了同桌以外,就是几个班委了,大多是来和他说明一些学校和班级的事情。   乙骨摸着无名指上的指环,松了口气。   帝光这个学校的校风,似乎确实要比他以前的学校好得多。   大家都很友好。   刚刚还这么想着的乙骨,在午休铃声刚刚响起、准备拿出便当盒准备去和惠见面的时候,他就立马被一个看起来很凶神恶煞的男人猛地拍了桌子,堵住了去路。   来人居高临下眯起眼的盯着他。   乙骨一惊,下意识瑟缩的移开视线,求助般朝周围看去。   但是班上其他人却只是看了一眼,埋怨了一声别忽然那么大声吓人啊,就直接离开了。   完全没有担忧或者害怕的意思。   眼神也没什么波动,仿佛只是在看普通同学相处一样。   同桌倒是在离开前笑嘻嘻的说了一句:“别吓到新同学啊。”   乙骨:??   欸?   就没一个人觉得这个场面有点不对吗?   我只是个新来的,不至于第一天就被欺凌吧?   乙骨忧太一脸茫然无措的看着面前凶神恶煞的同学。   他脑子里冒出了各种过去遭遇的事情,乙骨摸上了无名指上的戒指,努力控制住自己不安的情绪。   随后他咽了咽唾沫:“请、请问?”   “喂,我说你这家伙……”来人粗声粗气,“今天是和伏黑哥一起来上学的吧?你是伏黑哥什么关系?”   “欸?”乙骨忧太干巴巴的绷紧的身体:“我和惠……?”   “惠!?”   来人顿住了,声音拔高。   他从重复了这个名字,然后表情震惊到凝固,仿佛被天打雷劈了一样整个人都变成了灰白两色。   “赤司那家伙就算了……现在一个新来的居然对伏黑哥直呼其名……你到底是什么人!!”   乙骨:???   。   中午午休时间。   伏黑惠拿起自己的便当,朝三年级的教学楼走去。   路上,顺带给赤司征十郎发了个短信。   [抱歉,征十郎,我今天就不和你去天台吃午饭了。]   [?]   [我有一个前辈转学到了帝光,他性格稍微有点内向,我担心他不太适应,所以我和他约好了中午一块吃饭。]   [前辈?]赤司征十郎有点意外,他聪慧的思考了一会:[以前小学的前辈,还是咒术师的前辈?]   [咒术师的前辈,他会比我早一届入学咒术高专。]所以这么说应该也没错。   赤司征十郎停顿了一会,才发了第二条消息,[是什么样的人?可以信赖吗?]   [非常可靠又温柔,值得信赖,虽然现在还有点经验不足,但很快就会成长到比我还要强大的程度。]   赤司征十郎看着手机屏幕停顿了一会。   [那么,如果可以的话,下次带他和我们一起吃饭吧。]   [我会问问乙骨前辈的。]   伏黑惠回复,这个时候他已经走到了乙骨的班级。   他朝门口走了过去,恰好看到自家前辈浑身僵硬的被某个体型健硕凶神恶煞的同学堵住了去路。   伏黑惠:……   伏黑惠危险的眯起了眼睛。   他敲了敲门:“乙骨前辈,不是说好中午一块去吃饭的吗?快走吧。”   “惠?”   乙骨忧太瞬间仿佛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他唰的亮起眼睛,抱着便当盒小跑到伏黑惠身边。   “是、是呢,我们走吧?”   伏黑惠没吭声,他把乙骨忧太拉到自己身后,用根本挡不住对方的小身板把人挡住。   “伏黑哥!”刚刚堵着乙骨忧太的那个家伙立马朝对方鞠躬。   伏黑惠直白的质问,带着护犊子的不快:“你在找乙骨前辈的麻烦?”   “不是的!”那个大个子唰唰的疯狂摇头,在看到伏黑惠眼底的冰冷和质疑后整个人都傻了,他结结巴巴的试图解释。   “前辈,他刚刚找你干什么?”伏黑惠根本不理他,直接扭头问乙骨忧太,大有一副对方点头就直接撸袖子的模样。   “……没什么,只是问了一下我和惠你的关系而已。”乙骨忧太心情复杂。   特别是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那个大个子表情顿时眼泪汪汪。   “是的!我绝对没有找乙骨哥的麻烦!请相信我!”   乙骨哥……?   伏黑惠缓缓半月眼。   “我对伏黑组绝对是忠心耿耿的,刚刚冒犯了乙骨哥真的非常抱歉!”   伏黑组……?   伏黑惠神情渐渐空白。   惠:这笨蛋在说什么东西?   乙骨忧太痛苦面具:我真的不是什么伏黑组的高层干部,不是留了和惠相似的发型就是什么高层啊!   伏黑惠看了看乙骨一言难尽的表情,咔咔的扭过头,步伐飞快的直接走上前,然后猛地扯住那笨蛋的领子。   然后直接把人拉了出去。   堵在没有路人的死角。   一头翘发的伏黑惠绿眼睛冷酷的眯起,从下往上凝视着,咬牙切齿声音低沉:   “说清楚,伏黑组是什么?” 第81章   “噗。”   赤司征十郎捂住嘴发出了一声闷笑。   伏黑惠生无可恋的看着自家友人。   他身旁坐的是从惠口中得知他成为所谓校霸的前因后果, 然后同样对这个奇妙的发展和现状感到无奈的乙骨忧太。   赤司忍着不让自己的笑意太过明显,然后因为怎么都忍不住,所以就不再掩饰:   “抱歉,我不是有意笑出声的, 但是这未免太有趣了。”   次日, 三年级教学楼的天台。   因为有点在意惠口中的前辈, 因此特地翘了和部门聚餐和惠一块跑到三年级这边的赤司征十郎如愿的见到了乙骨忧太。   从小接受贵族教育的财阀贵公子知道怎么才能最快和人拉进关系, 在他不着痕迹的试探和套话下, 对惠的朋友没什么防备的乙骨忧太性格立即被洞穿的一干二净。   ——确实是个有点内向的人。   但非常单纯好懂,并且对惠是发自内心的尊敬和信赖。   尽管从外表上看不出哪里强大……不过既然能够得到惠那种程度的评价, 这也就意味着对方的确有出彩的地方。   更何况, 惠在暴露出自己武力值和咒术师身份前, 看起来也很纤细无害。   所以赤司已经很清楚绝对不能以外表判断咒术师的实力,毕竟那边的世界不讲究常理和科学。   只是尽管如此。   深知惠对自我评价总是过低的赤司征十郎依旧坚定的认为惠说的那句[前辈很快就会成长到比我还要强大的程度]这句话是瞎说——当然这个判断就完全是出于私心了。   他们在午休时间会聊天。   在赤司面前,伏黑惠不用怎么掩饰自己, 他们单独相处的时候,已经习惯性的在彼此面前坦诚自己日常遇到的问题。   只是今天多了一个人。   乙骨忧太是惠信任的前辈, 但和赤司不熟。   按照赤司征十郎的性格, 他大概是不会愿意把自己的私事说给一个刚认识的人听,哪怕那是惠的朋友。   所以这次聊天的话题是由伏黑惠提供的。   就是关于昨天所发生的糟心的事情。   如果乙骨忧太一无所知的话,伏黑惠绝对会换个话题, 但介于前辈是当时事件的另一个目击者, 所以惠就生无可恋的放弃挣扎了。   出于试图得到建议的目的, 他直接和赤司坦白了昨天发生的糟心事。   然后毫不意外, 连不败的财阀贵公子赤司征十郎都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是吧。   伏黑惠心想:这是正常人都会觉得很滑稽的事情。   所以到底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啊!   赤司:“那群家伙真的给你建了个什么……伏黑组?”   “……啊。”   伏黑惠整个人仿佛听到了噩耗而耷拉下耳朵还有尾巴的小黑猫, 绿眼睛都失去了光泽:   “准确来说, 他们以为我是什么极道世家出身, 然后说要在我继位前,组建独属于我的势力。”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伏黑惠表情非常一言难尽:   “他们居然还建了群,如果只是在帝光本校就算了……但我发现的太晚了,上一年毕业的那群笨蛋……尤其是那三人组,他们扩充业务,把人员招揽到了高中去了。”   现在已经有伏黑组·帝光中学分队,伏黑组·海常高中分队,伏黑组·城凛高校分队……   组织成员已经有近百人了。   正巧,他当初揍的人差不多也是这个数字。   对于一个组建才一年多的不良组织来说,这已经是个很惊人的数字。   顺带一提,笨蛋不良三人组在高中招揽的人,也都是曾经试图围堵伏黑惠结果被秒杀、堆成小山的高中生不良中的一员。   伏黑惠根本无法理解他们的脑回路。   为什么会有人因为被他揍了,所以就满怀憧憬的成为根本就不存在的伏黑组的一员?   “……他们的脑袋真的正常吗?”该不是被自己揍傻了吧?   伏黑惠发出灵魂质问,眼神死寂:“连乙骨前辈都被误会了。”   惠昨天真的是拼了命和乙骨忧太解释他家真的没有什么黑道传承。   乙骨忧太无奈的笑着挠了挠脸,在赤司好奇的目光下补充解释:“我好像被当做是惠的亲信了……”   因为被惠称为前辈,态度还很亲近,嗯,大概还要加上一个虽然搞不懂但似乎真的被当回事的原因——发型相似。   乙骨忧太:还是他第一次被不良恭敬的称呼为乙骨哥……开学第一天真刺激!   惠:“我觉得这个状况,甚尔至少要付一半的责任。”   赤司看着生无可恋的友人,非常努力的忍笑:“那么,不能让他们解散吗?他们是认你为领袖吧?”   伏黑惠听到这个表情更加绝望:“我试过了,但是他们根本听不懂人话。”   乙骨忧太低咳了一声,补充:“……惠有强调过根本不存在什么伏黑组,但他们似乎是认为惠君嫌弃他们弱小和没用,结果反而更加斗志昂扬的想要证明自己的实力。”   而可怕的是,为了证明自己,最初加入那个[伏黑组]的成员现在已经把原本惨不忍睹的成绩提高到中等水平了。   甚至成员里的高中生,还积极的放言说要考上重点大学,发誓要成为了不起的人才,然后为伏黑组添砖加瓦,努力扩展组织的业务。   他们拍了堆满试题的房间的照片,还有成绩单给伏黑惠看。   在日本,不少学生都会选择在高中毕业后立即就业。   据说2014年政府部门有统计过,现日本高中毕业生的就业率已经达到96%以上,甚至不少在高中毕业或者职高毕业前就已经找好了未来的工作。   会在高中毕业选择考大学的人,在比例上来说,并不比高中毕业后立即就业的人数多多少。   而对于原本成绩就不算好的不良和问题儿童来说,他们当中99.99%的人原定的计划里,是没有考大学这个目标的。   所以这件事就显得相当不可思议,充满了夸张的戏剧性。   ——请给我们跟随您的机会!!   那群脑回路出了问题的男子高中生,在得知伏黑惠想要解散他们的组织后,如临大敌的连夜联系其他成员,然后通宵的写下了决意书,声泪俱下的请求伏黑惠不要抛弃他们。   因为先前笨蛋不良三人组说过,伏黑哥嫌弃他们的成绩。   于是他们一路联想,得出了伏黑惠需要高端人才的结论。   因此。   他们以[上大学深造、成为了不起的高端人才]作为担保,用从电影和游戏里学来的礼仪,绑着头带立誓。   自己都没有上大学计划、准备咒术高专毕业后成为五条派一员的伏黑惠满头问号:   “天知道我到底有什么业务。”   他只是个普通的咒术师而已啊!   惠麻木的咬着便当的章鱼香肠,腮帮子鼓鼓的咀嚼、咽下,然后艰难的开口:“原本以为日本搞笑动画已经足够无厘头了,但我现在才发现,现实世界要比故事更加离谱。”   故事需要逻辑铺垫。   但是现实不需要。   你永远不知道笨蛋会干出什么事。   “直白来说。”赤司征十郎沉吟了片刻:“惠你真的很厉害啊,从各个方面来说。”   “……请不要再笑话我了。”   “这是夸奖哦。”   伏黑惠控诉的盯着友人。   赤司笑完之后,如惠所愿的给予了建议:   “总之,现在的状况也不算是什么坏事,他们并没有滥用暴力吧?在学校里那群问题儿现在也是深受惠你的影响,现在天天把锄强扶弱这句话挂嘴边上……加上你刚刚所说的事情,嗯,怎么说呢?他们比起所谓的极道,现在更像是风纪委员会,或者说学习互助小组吧。”   学习互助小组。   伏黑惠和乙骨忧太回忆起昨晚那群笨蛋发过来的成绩单和决意书,没法反驳。   甚至觉得更滑稽了。   为什么会有人用一副不良少年的口吻和打扮说自己绝对会考上大学深造……?   “先放着不管,看看情况如何?”   赤司说:   “总之,让他们别再继续招揽新人了,现在里面的成员……都是学生吧?百人左右这个数字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这个年纪的话,大多都是中二病没好一时兴起,等他们渐渐长大……不用人劝,自己就会觉得好笑然后解散吧,毕竟一个组织,总不可能在至始至终都没有领袖出面也没有资金来源的前提下,还能长久的继续的发展下去。”   说的也是呢。   伏黑惠眼里燃起了希望。   虽然解散这种话他们可能不会听,但不要再招人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正如征十郎所说,他们都是些电影和动画看多了的青春期少年。   等长大之后,他们自己就会醒悟过来。   到时候就会明白这个什么[伏黑组]到底有多么滑稽又离谱了。   赤司征十郎补充:“现在的话,反正他们也不会动用暴力,既然能够因此激励他们好好学习,那也算是个不错的状况,惠,你冷处理就好了。”   伏黑惠点点头,心情顿时都明朗了不少。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   征十郎所说的状况,仅限于中二病能够随着时间正常愈合的常识人。   ——但是伏黑组的成员几乎都是些热血笨蛋。   一生中二病都不会愈合的那种笨蛋。   尤其是打头的前帝光不良三人组。   在禁止招新人的前提下,现在伏黑组里的成员全部都是有和伏黑惠接触过……最死心塌地的那一批。   未来。   这仅仅百人左右但各个成员几乎都是高学历精英的组织不但没有解散,反而开始以[伏黑集团]的名号开始各自发展,朝各行业进击。   莫名奇妙拥有了一连串产业的伏黑惠:???   他们短时间内就闯出一条新的产业链,黑白通吃不说,甚至直接为身为特级咒术师的伏黑惠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庞大资金,以及来自正常人社会的坚实后盾。   咒术师保护普通人,但是普通人却不一定会感谢咒术师,就像是咒术师当中也存在着危险的诅咒师一样,人类不管是什么领域,总是好人和坏人同时存在。   在咒术界呆的久了,总会遇到一些不懂感恩之心、或者反过来倒打一耙迫害咒术师的人渣。   这种时候,在咒术师不方便出手的前提下……就轮到这群因为某个事件而知道伏黑惠身份的[伏黑组]高学历笨蛋们出场了。   法律部,有。   情报部,有。   交涉部,有。   武装安保部,有。   伏黑惠死忠笨蛋们:咒术师不方便动手,我们可方便了。   笨蛋们:必然老底都给你们掏空,然后让你们付出代价:)   然而现在,只有十三岁的伏黑惠还不知道这群看起来只是一时冲动的问题儿童未来能够发展到什么程度。   。   因为被当做了伏黑组的高层干部。   乙骨忧太在新学校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待遇。   因为同班有个问题儿童的关系,所以每天乙骨和惠一起上学后,刚刚踏进班级,都会被对方恭敬的问好:   “早上好,乙骨哥!”   乙骨忧太从一开始的惊慌失措到最后的习惯:“早上好……”   别说校园霸凌了,这个学校就没有敢违反风纪的。   里香喜欢这个学校。   虽然她讨厌其他人,但乙骨忧太很高兴,所以里香就按捺下了心里的排斥,为了她喜欢的乙骨的快乐而感到高兴。   乙骨久违的感受到了只有在幼年里香尚未死亡时,正常的校园氛围。   正常的上课,正常的和其他人聊天,中午和惠一起去吃饭,偶尔赤司也会一块。   赤司:“说起来,惠,你最近不来篮球部了吗?”   上学期一直在以临时训练监督身份在篮球部帮忙的惠摇头:“我要最近要带乙骨前辈去执行任务,平时也得和他一起训练……姑且没有时间去了。”   “又是任务?”赤司皱起眉,先前不是说不用再接任务了吗?   “不是以前那些工作,而是高专的老师给我们入学前练手用的委托,因为前辈虽然很强,但是现在经验还不足……安心吧,都是三级左右的诅咒,对我和前辈来说都是些弱小的杂鱼而已。”   赤司勉强点头:“这样啊……不要掉以轻心,还有,大家都很想念你,偶尔有空回篮球部来看看吧。”   惠:“如果有空的话。”   五条悟的确有给伏黑惠和乙骨安排委托。   都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给乙骨积累经验用的。   要求是绝对不能让里香出来,而是靠自己手里的咒具祓除诅咒。   惠起到一个保障作用,同样被五条叮嘱没有必要绝对不能出手帮忙。   虽然这么说,但是乙骨忧太第一次工作因为紧张而漏出破绽、被诅咒伤到的一瞬间,惠还是下意识的出手了。   连着好几次都是这样。   最终过于关心前辈的伏黑惠被盯梢的五条悟拎了出来,放到自己身边,冷酷无情的白发教师让乙骨忧太可怜巴巴的一个人去把剩下的诅咒解决掉。   “惠,你这样的话,忧太可是没办法进步的。”五条悟啧啧摇头,“忧太犯了好几次相同的错误,全部都被你护住了,不让他吃点亏,他就没法改正啊。”   被摁住肩膀动弹不得的伏黑惠也承认这一点,面无表情的默默扭头。   他有什么办法。   下意识就出手帮忙了。   就这样,一周大概有两三次这样简单的任务,剩余的时间都是自主训练。   白天上学交友,晚上当咒术师。   这样的生活平静的过去了一段时间。   直到伏黑惠发现自家友人最近似乎有点不对劲。   午休聚餐的时候话变少了一点,笑容稍微变的流于表面。   对方似乎有在隐瞒自身情绪问题,但是对于和他相当熟悉的伏黑惠来说,这点隐瞒实在是漏洞百出。   只是赤司没有说出来的意思。   伏黑惠有试着问过对方是不是有什么烦恼,但赤司只是摇了摇头。   直到某一天,伏黑惠从对方肩头抓了一只四级的诅咒下来。   惠皱起了眉。   这种四级的诅咒很弱小,大多不会给普通人带来太大的危害,可以说是无视也没有关系的等级。   但某种情况下,被四级诅咒缠上的人,往往说明着一件事。   对方最近的状态不太好。   一般来说,最近压力或负面情绪比较重的人,被四级诅咒缠上的可能性会稍微大一些,虽然也有因为别的原因被缠上的可能性……但联系赤司先前的异常,伏黑惠判断是前者的原因。 第82章   医者不自医, 渡人难渡己。   在对待自己的问题时,再怎么理智的人也难免会陷入当局者迷的困境,难以保持住第三方的理智和客观角度。   对于赤司征十郎来说,忍耐情绪波动, 保持理性, 承担压力……已经是成为本能般的事情了。   身为三大财阀之一赤司家现任家主的独生子, 从小就接受各种英才教育的赤司征十郎无论在头脑、心理素质、教养、为人处世方面都堪称完美。   他成绩常年稳居第一, 是现任学生会副会长——如果不是因为学校规定只有三年级才能担任会长一职, 他现在毫无疑问已经取得了这个宝座。甚至在上学期开学初,赤司在篮球部也已经取得了队长的职位, 在接过前队长虹村[要背负起帝光的未来]这句嘱托,在短时间内迅速取得了队员的认可。   每一个认识赤司的人都会称赞对方的出色, 说他不管什么事情都能做到最好, 现在不少学生会的人和篮球部的成员们,都下意识的以赤司为指向标。   伏黑惠之前就担忧的想过:赤司他太温柔了。   不但要完成家族近乎严苛的高要求,还得关注学生会里的各种事项,甚至在这种前提下,还会去关心朋友和队友, 体贴的为对方考虑。   他不能出错, 所以要面面俱到。   [不败全胜]   赤司家的家训看起来很帅气, 但是……   “这是强人所难吧。”伏黑惠曾经直白的评价。   “这只是在强调一种斗志而已,并不是真的要求我们赤司家的人在各方面都要拿到第一。”   赤司征十郎曾经这么回复,“毕竟哪怕是我,也不可能在没有怎么研究的领域取得胜利。”   但这也就意味着。   在他有所研究的领域内, 赤司征十郎不能输。   成绩不能输, 学生会的地位不能输, 甚至连作为兴趣的篮球也不能输。   所以要更加努力的去学习, 更加认真的处理学生会的事项,更加积极的去训练和观察问题、解决问题,为了不出意外,还要时时注意同伴的状况。   赤司征十郎过去一直做得很好。   他受到很多人信任和依赖,他也成功的站在了不少人的最前方。   他是赤司家最完美的继承人。   但是,不管怎么说,赤司也只有13岁而已。   和重生的伏黑惠不一样,赤司是货真价实的13岁。   再怎么早熟,也还是个孩子而已。   。   “征十郎,你最近果然状态不对劲。”   今天下午放学时间。   准备前往三年级教室、等乙骨忧太值日结束后就一块回家的伏黑惠在路上恰好遇见了赤司征十郎。   这个时间,对方大概是去学生会。   按照以往来说,他们大多只是会停下来交流几句就分开。   但这回不一样。   伏黑惠几乎是在看到对方的瞬间睁圆了绿眼睛,毫不犹豫的快步上前,猛地抓走了赤司肩头上的那只四级诅咒。   稍微用了一点咒力就将其祓除。   然后抿着嘴,脑子震惊的快速思考。   接着直接拽住了对方的手腕,把人拉到了安静的角落里,认真的说出了最开始的那句话。   “什么?”赤司征十郎看向对方空无一物的手,稍微愣了愣:“是咒灵吗?”   “……”伏黑惠担忧的点头。   “我被诅咒了?”   “不,你应该只是碰巧被诅咒缠上了而已,虽然只是很弱小的诅咒,哪怕不管自己也会很快离开。”   伏黑惠看着表情有些惊讶的友人,神情越发担忧的补充:   “一般来说,这种弱小的诅咒会被负面情绪比较重的人所吸引。”   赤司略微沉默了一会,“原来如此。”   说着,赤发赤眼的少年呼出一口气,露出笑容:“没事的,只是最近发生了一些事,让我状态有点没调整过来,抱歉,让你担心了。”   “已经不是普通的状态失衡了吧?”伏黑惠说,“现在还是不能告诉我吗?”   伏黑惠睁着绿眼睛,神情有些失落:“我们是朋友吧?”   明明之前让我把困难和烦恼和他分享。   现在却想要一个人把自己的问题抗下。   赤司沉默了好一会:“不是不能说,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果不是你告诉我这件事,我都没意识到自己的状态有那么糟糕。”   每个人都会有负面情绪。   但是情绪浓郁到能够吸引四级的小诅咒的程度,已经算是比较瞩目的了。   “而且。”赤司小声的自语:“我自己能够调整过来,惠最近一直在和诅咒打交道吧?我不希望因为我自己的事情让你分心。”   太危险了。   他相信惠的实力。   但这和担心是两码事。   毕竟对方做的,是一不小心就会丧命的工作。   就和轻井泽那回一样。   ——满身的烧伤、遍布大半张脸的血、濒死的状态、最后时刻义无反顾的神情。   至于惠所说的……他这段时间接到的任务里,对付诅咒实力很弱?   没有保证吧?   又不是游戏,地图锁死了怪物的等级上限。   意外随时都会发生。   而赤司向来想的多。   伏黑惠闻言愣了愣,半晌深吸一口气。   他上前一步,伸手不轻不重的锤了赤司的脑袋一下,神情认真语气严肃的不快说道:   “你是笨蛋吗?”   “……?”赤司顺着对方的力气微微歪头。   “我还不至于会因为倾听朋友的烦恼而在战斗中犯下错误啊!而且,是你自己以[朋友]的名义擅自分担我的压力,现在却不允许我反过来为你这么做,双标的太过火了吧?”   赤司:“我——”   “是你拒绝了我以前提议的[保持距离]的要求,所以我现在站在这里。”   伏黑惠强调:“征十郎,如果是不能说的事情,我绝对不会追问,但是你遇到的并不是不能说的事情吧?”   赤司征十郎只有13岁。   这个年纪的少年会在意的事情……   不会是学业,赤司的成绩依旧稳居第一,而这个年纪的赤司也还不至于接受家庭的事务,事业上的可能性可以先排除。   或许是自家庭的压力,毕竟对方的父亲一直对其给予了过于严苛的要求。   但是,也不至于短时间内就变成这样。   哪怕因为家庭因素的原因积累了不少压力,但赤司一直以来都接受了下来,他最近表现的也没什么异常,赤司家没道理会突然间加大对征十郎的要求,直接使人的压力突破了忍耐的底线。   导火索。   其中必然有这么一个导致征十郎失控的存在。   而能够影响到赤司征十郎的事情——   “征十郎,是篮球部发生了什么吗?”   。   放学后,校道这边的人流在短暂的达到高峰期后,很快就再次平静了下来。   赤司和伏黑惠坐在了长椅上。   “白金监督住院了。”   “!”伏黑惠愣住了。   白金监督是篮球部的训练监督,年纪有点大了,但精神气一直很好,而且看起来很和蔼,虽然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个魔鬼监督。   上学期在篮球部当临时训练指导时,伏黑惠没少和对方接触。   “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医生建议住院观察,所以暂时没办法再担任帝光篮球部的监督了。”   惠很快平静下来,思考了一会:“代替白金监督的新教练怎么了吗?”   赤司没有直接说明,他很平静的陈述了另一件事:“暑假的时候,全国中学联赛我们赢了,这么算下来,我们帝光篮球部就是全中二连霸了。”   那个时候伏黑惠正在五条家里教乙骨忧太控制里香和进行体术训练。   惠当时的确有收到赤司的观赛邀请,但是因为乙骨前辈的关系,被他婉拒了。   赤司:“以下是我的猜测,理事长大概是想要拿下明年八月份全中的冠军,实现帝光篮球部三连霸的荣誉,所以给新教练施压了。”   伏黑惠没有插话,他这个学期没有去篮球部,不太清楚现在的状况。   所以他选择安静的聆听。   “篮球部是胜利至上。”赤司神情隐晦不明的喃喃,“当然,这并没有什么问题,胜利是必须的。”   伏黑惠觉得对方有点不太对。   赤司停顿了很久,才叹了口气。   惠原本察觉到的不对劲,又消失了。   “但是,氛围变了……不管怎么说,因为青峰个人太强,所以就准许他在比赛绝对取得胜利的前提下,让他可以自主选择是否参加训练,教练的这个安排果然还是太过了,这个判断不像是他会做的事情。”   “……”伏黑惠脸上浮现出了茫然的神色。   。   伏黑惠在第一学期有去篮球部帮忙,因此对一军的那几个人的情况也有一定了解。   他们实力确实很强。   但是团队意识却反而开始出现了问题。   因为除了黑子以外,几乎每个人都可以稳稳的得分,所以他们彼此间开始为了争夺投篮的机会而发生了摩擦。   原本球队里有五个位置五种分工,但分工对他们来说,好像并没有什么制约作用。   不过那个时候,这种小矛盾还是属于可控的范畴。   至少被训了之后能够乖乖闭嘴听话,然后继续训练。   因此当时的伏黑惠看来,这也只是属于青少年之间乐于表现而产生的小摩擦而已。   至少七月中旬放暑假前还是很正常的。   惠因个人原因而不在的暑假期间,篮球部在准备全国中学联赛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实际上并不太清楚。   应该能赢才对,毕竟伏黑惠见识过那群人的身体素质。   但是为什么一支强大的队伍会开始出现这种问题……   玩棒球都能在自己本可以安全上垒的前提下选择牺牲打,重视队友感受更甚于自己的伏黑惠,花了很长时间才理解了赤司所说的状况。   简单来讲。   就是国中二年级心思敏感的青春期少年因为在篮球上天赋过于强大,找不到对手并且把对手打到自闭,还因为过于强大反而被对手指责,以至于斗志下降,产生情绪问题的事情。   作为实力最强的那一个,青峰甚至开始悲观的得出[能赢我的只有我自己]这种结论,拒绝了队友的配合不说,还把篮球这个团队游戏玩成了单机。 第83章   青春期的少年真是一个比一个麻烦。   伏黑惠回想了一下自己上一世国中二年级的时候……   嗯, 也非常难搞。   他那个时候应该是比普通问题儿童还要严重的超级问题儿童。   从当代的脑科学角度来讲,十几岁的少年大脑已经发育接近完成,几乎已经和成年人没什么差别, 除了脑发育最晚、主要负责理性思维以及理性决策与判断的额前叶部分外。   一般情况下, 大脑额叶的发育会一直持续到二十多岁才会结束, 这就导致一个问题产生:即少年人的理性思维与决策的发育程度落后于感性思维发育程度,二者发育程度的不平衡导致这个年纪的少年普遍存在过度感性、情绪敏感、性格冲动、共情能力偏差等状况。   虽然受到教育程度、环境、眼界等因素的影响,每个人在青春期的表现可能都会有点不一样……但显然,这段时间篮球部头号刺头青峰大辉的状态并不难判断。   ——典型的自我意识过剩,眼界不足导致的过度狂妄。   青峰会变成这个样子的理由很简单。   因为他在篮球上的天赋和水平超过了国中生水平太多了。   这就像是LV.50的角色来刷LV.20的地图……次数多了自然不会有什么趣味性, 也没办法再获得升级的经验,变成了乏味的碾压局。同时, 一个人就能够解决的比赛也自然不需要什么队友。   同样, 青峰的对手被迫以LV.20的水平去面对LV.50的敌人,这种游戏体验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对手也是青春期的少年,无法接受过大的实力差而沮丧泄气, 甚至一时口不择言的说出伤人的话语……也是正常的发展。   这也就越发促使青峰的心态问题恶化。   会演变成这种状况, 简单来说就是因为帝光篮球部的一军们成长速度过快, 这个游戏地图已经不适合他们了。   如果依旧热爱着这一游戏的正常人, 会开始考虑去扩张新地图,继续往上挑战。   不过受限于眼界和他人评价的笨蛋们, 则是直接心态失控膨胀了。   [能赢我的只有我自己]。   这是什么自大的蠢货才会得出的结论?   明明只是在全国中学联赛的领域内抵达了顶点,只见过中学联赛的水平,凭这点见识,就以为自己全世界都无敌了吗?   狂妄也要有点限度吧?   赤司状态不太好, 他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但是这种事情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   因为最根本的原因, 在于他们在中学阶段的确没有对手了。   篮球的乐趣就在于不同队伍之间的竞技,如果没有对手,那根本就没有丝毫的乐趣可言。   为了维持这个队伍,赤司征十郎花了很大的心思在里面。   逐渐分崩离析显然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青峰一个人的特例会对整个队伍带来不良的风气,赤司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没办法阻止,因为自由选择是否参加训练这句话,是教练亲自说出口的,而青峰已经当回事了。   这是糟糕至极的状况。   对于一个团队来说,特例的出现往往就是矛盾的导火索,会接连造成队伍里其他人的不满和抗议。   次日,伏黑惠久违的去了篮球部。   然后,他昨天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继青峰之后,果然出现了第二个叛逆的人。   绿间是理智且遵守规则的篮球部副队长,黑子是必须拥有搭档才能发挥作用的特殊角色,黄濑是这学期才加入、实力还未达到颠覆因此还抱有强烈积极性的新人,他们都不会成为继青峰之后的第二个人。   灰崎比较特殊,他虽然心里很有意见,也非常想要逃训,但因为没勇气违背篮球部的队长赤司征十郎而选择了闭嘴,毕竟谁都知道伏黑惠和赤司征十郎是挚友。   而在曾经被揍的浑身骨头都在作痛的灰崎眼里,伏黑惠就是个可怕的大魔王。   哪怕明知道对方不会真的对自己下死手,灰崎还是下意识的敬畏了起来。   上学期灰崎就因为对方成为篮球部的临时训练指导,而从经常逃训要被前队长虹村逮住才肯留下训练的状况,变为自己老实巴交的自觉留下。   对和他位置重叠、天赋还比自己好的新人黄濑虽心有不满,灰崎也没有去欺负对方的底气——敢在伏黑惠面前玩校园欺凌的不良已经从帝光消失了,谁敢当下一个,全校问题儿童都会称赞对方勇气可嘉,然后在疼痛下改过自新。   对于帝光的不良和问题儿童来说,在面对伏黑惠时,他们普遍只有两种状况。   第一种就是彻底被折服,成为死忠粉的一员。   第二种就是灰崎这样的,在对方面前安静如鸡。   哪怕这学期对方因为个人事情没有再来指导他们训练,灰崎还是没有逃训,毕竟他们都清楚赤司经常会去找伏黑惠闲聊,他才不赌伏黑惠在得知情况后回来教训他们的概率。   所以。   那个13岁身高就已经超过一米九,心智要比身高发育迟缓的小巨人紫原敦,就在这个情况下,成为了第一个对青峰的特殊待遇感到不满的家伙。   他有着慕强心理,讨厌失败,大多数时候都没什么干劲。   最重要的是,他相当的孩子气,可以说是个大孩子,还是大只过头又任性的孩子。   孩子的逻辑很简单。   因为青峰成为了特例,所以他也可以成为特例。   “我想要和青仔一样可以不来训练。”紫原理所当然的对身为队长的赤司说,“如果只要能够赢下比赛就可以不来训练的话,那我不想来了,那很无聊,又累还会饿。”   赤司征十郎显然愣住了。   他皱起眉,想要拒绝。   但伏黑惠先一步开口了:“不行,不只是你,青峰也会回来训练的,我待会去找他回来。”   “啊,是伏黑仔。”   紫原用特有的口癖喊了来人的姓氏,他对上了伏黑惠的绿眼睛,顿了顿,气势稍微弱了一点:   “为什么嘛,明明那些人弱的我一只手就可以碾爆,能赢不就可以了吗?来不来训练都没关系吧?”   “不行。”   伏黑惠为这种发言头疼的呼出一口气,他看了看赤司低沉的神情,垂下眼睑,无可奈何的再次重复:   “一个接着一个的逃训,你们还记得篮球是团体运动吗?团队意识才是最重要的吧?不训练也能赢下比赛……根本就没有这种道理,这种话太狂妄了,同龄人里在篮球领域比你强大的,可大有人在。”   “可是,我现在的确不觉得会输给任何人啊。”   紫原说,“哪怕是是面对黄仔、绿仔、灰仔,甚至是赤仔……我也不觉得我会输,其他人就更别想赢我了,伏黑仔骗人,根本没有那种人在。”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凝滞。   伏黑惠:……真的很不想和这种狂妄自以为是又不会说话的小鬼打交道。   “有,我就认识一个这样的家伙,论个人能力比你强大数倍的人,而且团队意识很好,绝对不会出现你这种狂妄的态度。”   伏黑惠面无表情,似乎是失去了对狂妄小孩的耐心,这么接着说道:   “他是个普通人,没有我那样的特殊力量,但绝对能够将你碾压,反正在同等条件下的话,我绝对赢不过那个家伙。”   旁观的黄濑忍不住问:“谁?还有什么是特殊力量?”二年级才加入篮球部的他没有参与上一次的合宿,在没人告诉他的前提下,黄濑不知道伏黑惠的特殊。   伏黑惠没理他。   惠只是抬眼看着眼前的紫原敦,继续说道:   “不过单单靠语言说明,你应该听不进去吧,那这样如何,我不会动用任何特殊力量,单纯靠身体能力和你一对一来一场,五球定胜负,如果我赢了的话,你就老实听从部门安排。”   和国中二年级的青春期少年用口头交流是没用的。   就像是当初叛逆的自己也对津美纪的话置若罔闻一样。   换位思考,伏黑惠冷静的得出结论:比起说废话,还是直接动手更有用一点。   对付狂妄自大的家伙,让对方听懂人话的最好办法就是打破对方的狂妄。   紫原:“既然伏黑仔这么说,那我也没问题。”   单纯靠身体的能力——大概参照体育祭时伏黑惠和青峰大辉竞赛时的状态。   在未使用咒力强化身体力量的前提下,伏黑惠的身体素质完全能够和他们扯平。   这一点,篮球部的人有所了解,毕竟上学期作为篮球部的临时训练指导,伏黑惠全程由陪同,在正常状况下的体力极限,其他人都有大致了解。   ——比篮球部一军正选要好,但没用咒力缓解疲劳的话,差不了太远。   毕竟咒术师也是人。   与普通人的区别就是拥有咒力。   在不使用咒力强化四肢力量的前提下,惠和普通人中的运动员的差距并不大。   伏黑惠不会说谎,紫原相信对方的承诺,因此没有心理负担的开口:   “伏黑仔你虽然打架很厉害,但是篮球和打架完全不一样,就像是黄仔虽然身体素质和我们差不多,但技巧差得远了,因为篮球有规则的,在规则里你,身为新人的伏黑仔不可能赢得了我,更何况,你根本就没打过篮球啊。”   “规则我知道。”   伏黑惠说,“好歹当了一学期的训练监督,哪怕只是看我也该懂所谓的规则了……至于能不能赢,就不需要你担心,更可怕的怪物我都见过,哪怕有规则限制,我也不至于输给一个自以为是的狂妄小鬼。”   上学期可是我监督你们的训练。   伏黑惠冷漠的想。   你们身体素质水平大概是什么程度,我还不知道吗?   技巧和经验什么的且不说。   只要身体素质水平还是正常人领域内,哪怕不用咒力,在一对一的状况下我也不可能会输。   你们又不是甚尔或者虎杖那种肌肉大猩猩。   。   二十分钟后。   伏黑惠在一片死寂中和赤司交谈了几句,然后从桃井那里得知了青峰可能去的地方,带着篮球,惠让玉犬顺着气味带路。   伏黑惠吸取了对付紫原敦的经验,没有再和青峰大辉废话,而是直白的提出了用篮球一对一的邀约还有定下胜负后的要求。   然后,一身黑皮的高个子挠了挠头,说出了和紫原敦类似的回答:   青峰:“哈?我说啊,伏黑,你虽然打架很厉害,我也很佩服你,但是篮球和打架完全不一样,就像是黄濑,那家伙虽然身体素质和我们差不多,但技巧差得远了,因为篮球有篮球的规则,在规则里你,身为新人的你不可能赢得了我。”   青峰:“更何况,我已经走到了篮球这条路的最前面了,和仅仅稍微摸到Zone的大门的紫原还有绿间不同,我已经走进了那个领域,推开了那扇门……老实说,你就算用那什么,啊,咒力?总之用那个东西强化身体,我也不认为我会在篮球上输给你,更何况,你根本就没打过篮球啊。”   “Zone?”刚从篮球部出来,一路用咒力缓解疲劳,现在基本恢复原先状态的伏黑惠歪着头,关注点偏移。   “就是一种无我的境界。”青峰看着自己的手,神情沉重的说,“不知道怎么形容,反正就是一种很特别的状态,在那个时候,我的力量几乎翻了数倍,对手的动作也仿佛变慢了,一举一动我都能看的清楚,其他人完全跟不上我的节奏。”   伏黑惠:“……”   惠思考:发挥身体潜在的力量,思维速度加快,过往的经验开始起作用……   打个比方的话,就类似咒术师主动使用[黑闪]时的那个状态吧?   伏黑惠心里有了猜测,但依旧平静的开口:“那就让我看看吧,所谓Zone。”   “Zone状态不是说进就能进的。”青峰挠了挠头,啧了一声看向伏黑惠手里的篮球,呼出一口气,“不过……嘛,算了,那就来吧。”   或许值得期待一下。   虽然伏黑没有打过篮球,但是这家伙是货真价实的怪物。   说不定的话……   一直期待着能够输掉,但潜意识又自大的认为自己绝对不会输的青峰大辉接过了对方抛过来的篮球。   “先说好,要是我赢了的话,你也不能打击报复我。”   青峰扬起笑容,桀骜的开口。   伏黑惠挽起袖子,抬起绿眼睛看向对方:   “说起来,有件事我要纠正一下。”   “什么?”   “我实际上有篮球的经验,就在刚刚。”   伏黑惠和人一路走到空余的第三体育馆内,平静的说:“一对一状态下完胜。” 第84章   伏黑惠在今天之前没打过篮球, 虽然他身体素质在普通人当中相当出色。   没什么别的原因,只是没有兴趣而已。   但不代表他不会。   正如先前所说,伏黑惠担任了篮球部一学期的临时训练指导, 光是看也能够把规则看懂了。   在明白规则的前提下, 凭借伏黑惠的身体素质,想要上手并不困难。   如果让伏黑惠正常的进行五人组的团队比赛,那肯定会出现一些问题……但是惠选择的是One on One的形式。   不用顾忌团队,一对一的状态下, 胜负就仅仅只看个人能力。   而这显然是伏黑惠更有利。   他只要当做是一场特殊的战斗就可以了。   篮球One on One, 先进五球的一方获胜。   而对伏黑惠来说,他要做的就是将篮球抢下、塞进球框里这么单纯的事情而已。   不管是面对紫原还是青峰, 伏黑惠都没有丝毫的压力。   毕竟哪怕青峰说的再怎么玄乎其玄, 那也只是普通人的程度。   ——他们和甚尔差的太远了。   惠从小就和甚尔一对一训练……和天与暴君直接面对面而产生的压力可不是普通人能够比得上的, 虽然惠没能在体术上赢过甚尔哪怕一次, 但他在不知不觉间, 意识水平和反应能力早已被拔高了不知道多少个度。   大脑和视觉要跟上这群青少年的动作,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伏黑惠的体能在咒术师当中算不上惊人, 顶多是普通人当中相当优秀的那一层次,在没有咒力加持下,基础体力和速度和青峰他们相差不远。   但是,最为关键的意识和反应能力,却不是一个等级的。   同样的身体机能水平下,肢体柔韧性、脑意识思考速度、反应能力、眼力、动作流畅程度以及动作的预判……更加出色的一方毫无疑问将会占据优势。   而这方面,伏黑惠压倒性的优于这群青少年。   惠现在的反应能力,是能够勉强跟上甚尔的水平。   而青峰和紫原呢?   反应能力?速度?洞察力?   远远比不上甚尔。   虽然很残酷, 但事实确实如此。   以自家笨蛋老爸为衡量标准, 伏黑惠的眼界要比这群自以为是的国中生青少年开阔的多。   而One on One这种只看个人能力的胜负模式, 显然将彼此的差距显著的放大,让碾压式竞赛造成的震撼与打击更加的深入人心。   青峰瞳孔地震:“怎么可能……!”   不管怎么防守都无法阻拦,不管怎么试图夺回节奏都失败。   完全抢不到球……!   篮球中的高难度技术Ankle breaker和Crossover信手拈来,膝盖和脚踝都在高到不可思议的身体柔韧性下实现极限灵活变转。   惠没有刻意练习过,纯粹是靠经验丰富的意识反应和上学期的观察而本能的做出了行动。   唯一让伏黑惠有点困扰的就是彼此的身高体型差。   他的臂力和弹跳力在不用咒力加持的前提下,很容易被占据身高优势的青峰抬手盖下。   因此最稳的方式就是绕过对方,击溃对方的防守。   于是。   急停变向,假动作,二次变向,瞬间加速。   为了绕过面前的高个子,伏黑惠冷酷无情的朝对方的脚踝进行了惨痛的打击。   ——脚踝无法跟上对方的变向而失去重心摔到,青峰大辉眼睁睁看着对方从自己身边越过。   在伏黑惠在越过的一瞬间,平静的移动视线,看了青峰一眼。   这位篮球部的王牌呆愣又难以置信的从那对漂亮的绿眼睛里看到弱小的、完全无力反抗的自己。   。   伏黑惠用咒力强化身体,一般是用于直接强化身体力量和强度以及缓解疲劳。   直白的表现为身体防御与承受能力水平提高、速度加快、耐力增加这三点。   上学期,曾经在体育祭上接连输给伏黑惠的青峰大辉在轻井泽事件之后,因为好奇而一度兴致勃勃的邀请伏黑惠和自己再来比试一次,惠没拒绝,反正他每天也要进行日常的训练,因此惠就在青峰进行跑步体能训练的时候一块参与了进去。   于是青峰大辉知道对方使用咒力强化前后的速度差。   因此相当清楚对方在刚刚那场胜负当中,惠的确并未表现出超乎常人的水平。   而耐力加持这一点——如果是整场的篮球赛还有用,但一对一五球定胜负的短时限赛局,起到的作用效果并不大,毕竟他们彼此原本的体力就足以支撑下来。   此外,伏黑惠不会说一套做一套,他说了不会使用咒力比,那就绝对不会作弊。   更不要说,篮球水平的高低除了与基础身体素质相关以外,最重要的还是意识水平和技巧。   不管是反应能力、眼力、柔韧性、行动流畅程度、还是假动作……这完全是靠伏黑惠本人从小到大训练积累出来的成果。   对方的水平要比自己高。   而且是让人绝望的实力差。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青峰大辉心态崩塌了,他呆愣的跌坐在地上,久久都没回过神。   [5:0]   伏黑惠完胜。   。   一军专用的第一体育馆。   被伏黑惠领回来的青峰和紫原并排坐在长椅上,默契的陷入了沉默当中。   两人都快要吐魂了。   大概是从未输的那么惨,两位叛逆的青春期少年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大打击。   花了不少时间的伏黑惠重新拿起临时训练监督的工作,他面无表情的给这群篮球部的一军安排了新的训练计划,依旧是魔鬼程度的训练,但这回没有刺头敢吱声。   哪怕是先前抛下狂妄之言的青峰大辉都老实了不少。   。   安排完一切后的伏黑惠和赤司单独进到了体育馆的办公室交谈。   赤司递了一条毛巾给对方,温和的开口:   “谢谢。”   指的是什么事,不言而喻。   “只是治标不治本而已。”   伏黑惠擦了擦脸上的汗,呼出一口气:“虽然我确实认为他们的态度太过狂妄了,但是直白来说,他们的反射神经真的很不错,那个速度还有身体灵活度,已经超过了一般中学生了。”   他能碾压只是因为他自己比较特殊一点而已。   惠虽然没有见过其他学校的实力。但是常识还是有的,帝光篮球部一军正选的普遍水准已经不是学生时期社团级别的了,更不要说他们现在还处于发育期,未来还会变的更强。   特别是青峰,他所说的Zone、那扇门、无我境界什么的……的确让他在刚刚的竞赛里的反应水平提升了,至少是比伏黑惠印象里上学期的他要更加出色一个度。   这到底是什么运气?这种水平的学生居然一次性全部集中在了帝光还加入了篮球部。这也造成了不同学校间篮球部的绝对实力差。   但凡他们分散到不同的学校,彼此牵制着,也不至于变成这个样子,但他们偏偏就在同一所学校相遇了,命运这种东西还真是无常。   不想参合进来,但因为友人的关系而没法不管的伏黑惠无奈的继续开口说:   “……至少在国中期间,你们几乎不会再有遇上实力相当的队伍,不,大概连会让你们觉得有些麻烦的队伍都遇不上了,虽然说现在劝住了青峰和紫原,但是,征十郎,时间久了,他们依然会产生倦怠的心理。”   毕竟,不管怎么说,篮球都是一种团队竞赛游戏。   没有对手的竞赛完全没有乐趣可言。   “啊,我知道。”赤司垂着眼点头,“但我也不能让这支队伍分崩离析,我和虹村队长、白金监督承诺过会处理好篮球部的事情。”   “不要往自己身上揽太多责任,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惠摇头,然后思考了一会:“要处理这个状况的话,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升学吧,从国中生水平的联赛脱身,到更高级别的赛场中去,最好——”   赤司了然:“最好是我们这个队伍彼此分开,到不同的学校里。”   这是让篮球这个游戏在学生领域当中再度变的有趣起来的最直接的方法。   没有对手,就制造对手。   不过在此之前。   他们离国中毕业还有一年时间。   这一年里,赤司必须要想办法维持队员之间的团队意识才行。   现在队内成员的态度问题也是需要矫正的地方。   他们可以骄傲,但不能因此而玩弄对手,这个是最基本的教养问题。   ——而青峰他们先前就有串通好在赛场上玩弄分数的前例了。   比如把篮球比赛变成了自己队伍内部得分数的竞争,或者操控双方分差,以二的倍数、三的倍数作为目标什么的。   这可不是好习惯。   纵容下去可不行。   [为什么不行?反正能够胜利就足够了吧?败者没有提出意见的权利。]   赤司:……!   脑子里忽然冒出的声音让赤司征十郎顿了顿,皱起眉转过了身,背对着伏黑惠。   他捂住了自己的头。   [敦那家伙……先前在挑衅你吧?为什么不回击?]   闭嘴。   [胜者被肯定,败者被否定,战胜一切才是正确的选择,你太软弱了,所以才会让本不应该参与进来的惠帮你处理了这些事情。]   不,不对。   “征十郎?”   赤司猛地一惊,脸上淌下冷汗,半晌后转身。   “嗯?怎么了吗?惠。”   伏黑惠迟疑的看着对方温和的神情。   “你没事吧?”   刚刚对方的状态不太对。   但是现在看起来好像又没什么问题。   “不,没事的。”赤司摇头,“只是有点累而已。”   “这样吗?”   疑虑着,伏黑惠半信半疑的点头。   随后,他顺带将青峰先前所说的有关Zone的内容复述给了对方:   “……那应该是一种最佳状态,或者说激发身体潜能后所表现出来的在某方面特有的天赋,青峰已经能够抵达那个状态了,不过,对身体的消耗太大,你们现在这个年纪还在生长期,让他尽量少进入那个状态,不然会影响骨骼发育。”   赤司若有所思,“Zone吗?我知道了,我会关注的。”   赤发赤眼的小少爷露出歉意的笑容:“还有,抱歉啊,惠,你明明已经很忙了,还是麻烦了你那么长时间。”   “这也不算是什么麻烦的事,比起这个,我更希望你能早点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伏黑惠睁着自己澄澈的绿眼睛:“总之,如果还有什么事情我能帮得上忙的话,比如说那群家伙又欠教训了……随时来找我也没关系,我会腾出时间来的。”   “说起来,惠,你的篮球水平出乎意料的强呢。”   “只是局限于一对一而已。”   伏黑惠直白的开口:“我的训练强度比你们大,经历也不一样,只不过是占了职业的优势而已,如果是团队赛的话,我就不行了。”   “没有什么优不优势的说法,这只是你平常训练努力的结果……啊,话说回来,你先前是不是对紫原说过一句话——”   “嗯?”   “有能够轻易碾压我们、连惠你都绝对赢不过的普通人?”当时作为现场一员的赤司回忆起来,“真的假的?和我们同龄吗?”   “啊,那个啊。”伏黑恍然,略带怀念的垂下眼,点头:“是真的,同龄人,现在也是国中二年级。”   “……如果有那种水平的人在打篮球,我应该不可能没听说过。”   “大概没有参加篮球部吧。”伏黑惠回答,想要继续说些什么,又迟疑的顿住了,缓缓移开视线:“我也和他不熟,只是见过一面的程度。”   “如果只是那样,惠你应该不会那么笃定的说出那种话吧?”赤司反问:“那么确定对方一定能够在运动层面上赢过你,至少应该是了解过对方的一些事迹吧?”   伏黑惠纠结了很久,不知道要怎么接这个话题。   毕竟,他所说的人是虎杖啊。   同龄人,拥有个位数体脂率、身体素质好到难以置信的家伙。   他这辈子也就在仙台那次委托里碰巧和对方见过一面而已。   不过。   惠想着反正虎杖悠仁在仙台,赤司和对方见不着,稍微提一下应该也没什么关系。   所以伏黑惠犹豫再三,还是对抱有疑问的友人简单举例解释:“虎……我是说那个人,大概没有任何运动项目是不擅长的,毕竟他五十米三秒就能跑完,扔铅球三十米起步。”   赤司:“……你说的那是人吗?”   五十米短跑三秒?世界纪录也要5秒多啊。   铅球三十米?   ……世界纪录也才23米出头。   赤司征十郎一时间居然不知道伏黑惠是不是在开玩笑。 第85章   当然不是开玩笑。   伏黑惠的举例还保守了不少。   毕竟虎杖可是能够在没有使用咒力的前提下就单手打碎水泥墙的肌肉大猩猩。   虎杖悠仁, 伏黑惠上一世在咒术高专仅此三位的同级生之一。   对方在十五岁那年吞下两面宿傩的手指,彻底告别正常高中生生活成为咒物的容器之前,一直过着现代社会少年人应有的平静生活。   ……虽然将体质夸张虎杖归为普通人, 光是说出来伏黑惠都觉得自己的良心隐隐作痛。   但谁让对方和天与咒缚的状况的确有些不同。   至少惠在印象中,他有问过五条悟这个问题, 对方没有直接做出回复,只是斟酌的说了对方是罕见的容器体质。   容器体质不一定等于天与咒缚。   硬要说的话, 应该是和星浆体那种特殊状态更加接近。   因此,虎杖异常的身体素质, 很可能是容器体质的一种外在表现,   所以一开始认为虎杖和真希前辈是同种状况、因为被剥夺了天生的术式而拥有相应体质的伏黑惠才会在后来倾向于认为虎杖悠仁是个特殊的普通人。   事实上,虎杖悠仁的体质之谜,要追溯到他的双亲。   对方那哪怕是放在咒术师当中都显得异常的身体素质, 与其说是咒缚, 倒不如说是受到来源他那被老怪物寄生了肉体的母亲的血脉的影响。   伏黑惠本来是知道这件事的。   但是他的记忆存在缺陷。   重生之后, 他从十五岁涉谷一战到二十岁出头战死之间的记忆空空如也,连碎片都没剩下。   所以伏黑惠现在产生了误解。   甚至还天真的抱有让对方这一世远离咒术界,能够以正常人的身份生活的期盼。   虎杖的身体素质很出色, 性格开朗又温柔体贴。   去当个运动员的话绝对是国家级别的水准,不过他似乎对运动竞技类的项目没什么兴趣, 也不奇怪,毕竟没有对手的话竞技游戏的确没有意思, 虎杖也不像是会勉强自己去从事不喜欢的职业的性格。   反倒是联系对方爷爷去世前留下的让虎杖去拯救别人的嘱托,警察、消防员……这些职业反倒是可能性更大一些。   总之,不管怎么样, 都比咒术师要来的可靠。   。   篮球部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   伏黑惠平时会抽一定时间去篮球部那边看一眼。   时不时接受青峰兴致勃勃提出的One on One的邀请, 靠绝对的实力差维持篮球部那群青少年的情绪稳定, 认真的分担作为学生会会长、班长、篮球部队长的自家挚友赤司征十郎的压力。   顺带一提,青峰虽然老实留下来继续训练了,但因为国中层次的赛场上他们已经没有了对手,所以出于无聊所以找乐子的心态,他和黄濑还是有着带头拉着队友一块在比赛里玩控分游戏的举动,这种完全不尊重对手的行为被劝说了好几次依然无效的黑子哲也以及桃井五月悄悄举报给了伏黑惠听。后者还录了像。   于是伏黑惠扭头就把那两个家伙前后拽出来,限时十分钟和他们单独比了一场。惠靠绝对的实力差模仿了他们在比赛时玩的控分游戏,把得分牌拼成了连续的数字,亲自让那俩家伙设身处地的体验一下被绝对实力碾压还不被对手尊重的心情。   尊重他人是一种美德,你们的比赛对手又不是咒灵,用不着这样咄咄逼人。   把同为少年人的热情全部搅碎,给人留下心理阴影……这可不是什么有趣的事。   反正在那之后,青峰和黄濑再也没带头干这种事。   大概是深刻体验到了他们过去对手的心情,换位思考后,他们默默的成长了起来——逃过一劫的灰崎、紫原、绿间无比庆幸。   赤司征十郎的情绪问题也渐渐平稳了很多,在外界刺激减少的前提下,赤司征十郎的主人格意识渐渐占据了上风,压制住了分裂出来的第二人格。   虽然偶尔还是会冒出来,但减少了一部分压力的赤司征十郎将其隐藏的很好,至少在伏黑惠面前没有再露出什么异常。   因此,惠最近的注意力,都渐渐的转移到了另外两件事上。   那是重生后,继甚尔和妈妈的死亡事件以外,只有十五岁前记忆的惠最想要改变的两个未来。   第一是津美纪被诅咒的未来。   第二是虎杖悠仁吞下咒物的未来。   津美纪是在他十四岁刚上国中三年级的时候被诅咒的,而虎杖是在他十五岁那年吞下了特级咒物而被牵连进咒术界、被迫判处死刑。   而惠现在十三岁了,还有三、四个月就到了十四岁生日。   在这一世发生了各种转变的前提下,为了避免蝴蝶效应,伏黑惠提前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例如从几个月前就开始天天让玉犬到津美纪附近排除危险,绕着津美纪所在的冰帝学院进行大面积的排查。   保守估计以冰帝为中心、方圆几公里以内所有的小诅咒都已经被玉犬吃的差不多了,还揪出了好几个隐藏的二、三级诅咒,伏黑惠就带着乙骨前辈亲自去祓除,给前辈在入学前积累战斗经验。   通过不断吞食诅咒获得咒力,玉犬最近的毛发都光滑柔顺了不少,隐隐约约似乎体型都大了一点,抱起来特别舒服。   是每天出门遛弯顺带解决伙食问题然后按时回家、自律性极强的家养狗子了。   此外,伏黑惠还开始通过这一世的情报网——万能的中介人孔时雨先生开始关注仙台市杉泽第三高校那边的状况。   虎杖吞下的那根手指,是放置在仙台市杉泽第三高校附近百叶箱的咒物。   来源不明,大概率是学校自己放的。   毕竟学校和医院都是容易聚集大量怨念的场所,所以很多学校都秘密放着“驱魔”的咒物,虎杖吞下去的那个,十有八九就是那个高中的校长或者别的高层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拿到的“驱魔”用品。   因为那个时候封印大约还没有松动,虽然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但还不至于吸引诅咒汇聚,因此被顺利的放在了附近的百叶箱里,在被发现前都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直到特级咒物的气息引起[窗]的注意,他们咒术高专才收到了在咒物封印失效前将其回收的指名委托。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在那边的,至少他上次去看的时候还不在,考虑到[窗]的人员会定期巡逻容易聚集怨念的地区,而特级咒物的气息哪怕被封印,在专业人士眼里依旧有着痕迹,因此初步推测那个咒物应该是在2018年左右被放进去,最多不超过一年。   现在的时间还早,因此以津美纪的事情优先。   但如果可以的话,伏黑惠希望能够提前将那个咒物找到。   毕竟,在记忆里,他在二十岁出头和两面宿傩同归于尽……作为容器的虎杖大概状态也不会很好。   虽然五条老师说他记忆里大家都没事,但是按照虎杖悠仁的性格,如果自己死在了两面宿傩手里,那家伙绝对会很自责的吧……大概会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有带着体内的诅咒消失。   那家伙太温柔了,共情能力强的离谱,是纯粹的、毫不犹豫去拯救他人的善人。   那样的好人,不该到咒术师这个泥坑里。   一定会很痛苦的。   这次的话……就由我来保护那个笨蛋。   。   “惠,不希望悠仁再次成为你的同级生吗?”   2017年三月中旬,春假。   伏黑惠国中二年级结业,在他下学期即将升上三年级,乙骨忧太也将要在四月份入学高专时,他们一块去琦玉县浦見東中學附近八十八桥祓除了那个隐藏许久的特级咒胎。   目标是回收咒胎体内的手指,五条悟作为安全保障全程陪同。   这回依旧是乙骨忧太一个人负责解决,五条悟和惠待在一旁围观。   因为这回目标的原因,拥有前世记忆的两人不可避免的谈起虎杖。   “……他本身就不应该属于这边。”伏黑惠早早就召唤出了玉犬,黑犬在自己身边,而白犬守着津美纪,他一面看着战况,一面回答五条悟的问话:   “作为普通人活下去对他来说才是正常的发展,成为咒术师本来就不该在虎杖那家伙的人生计划里。”   伏黑惠垂着细长的眼睫,轻声的说;   “在那边的话,虎杖那家伙的性格一定会受到很多人的喜爱,而且他能力也强,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一定会比咒术师顺利得多,他不用成为诅咒的容器,也不用在十五岁的年纪接受自己即将被处死的事实,更不用再目睹或承担他人的死……这才是他原本该有的未来。”   比咒术师光明得多。   五条悟带着眼罩,不留痕迹的看着惠认真的脸。   在五条悟面前没有任何隐瞒,惠发自内心的说道:“这回的话,我会保护好他……不会再犯下上一世的失误,让本应该被我保护的虎杖反过来吞下咒物去救我,当然,如果能够直接从根源避免虎杖和咒物解除就最好了。”   “唔,是要我帮忙吗?”五条悟指了指自己。   “虽然我有拜托孔先生帮忙调查那个学校的高层最近是否有入手什么奇怪的东西……但还是请你帮帮我,五条先生,你的身份应该要更加方便一点,而且特级咒物的回收任务,也一般会交给你。”   “确实是这样啦……不过姑且问一句,这是私情?”   “是私情。”伏黑惠面无表情:“请你这回稍微主动、尽职一点,如果还是顺着原本的未来轨迹发展……我不想再看到[空空的]百叶箱了!”   “嘛。”五条悟拉长尾音,“我尽量吧。”   虽然悠仁让那孩子远离咒术界并不是什么坏事,倒不如说这也是五条悟所期盼的——让一个无辜的少年带着无法被破坏的咒物一块去送死这种事情,去他的吧。   可话虽是这么说。   但是。   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五条悟心想。   毕竟和偶然被羂索注意到,被对方刻下记号后昏迷的津美纪不一样。   虎杖悠仁会成为两面宿傩的容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必然的。   哪怕没有那次偶然机会,那孩子的未来也会和咒术界牵连到一起。   毕竟,虎杖悠仁的诞生……本身就充满了某个老怪物刻意为之的气息。   改变津美纪的[偶然]比较简单。   但是虎杖不是[偶然],虽然吞下手指是凑巧,但哪怕没有那次意外,后期也会因为其他原因被牵扯进来。   只要羂索还需要两面宿傩的力量。   。   日本,仙台。   四月上旬,开学季。   上午七点五十分。   “我出门了,爷爷。”   有着一头粉发的少年手里拎着包,扬起手,笑容灿烂的朝身后挥了挥,“一把年纪了不要干太多的活了啊,卫生什么的等我放学回来再弄吧!”   “啰嗦,我还没有老到那个程度!”   一头白发的矮小老人中气十足的喊道,然后站在门口看着孙子的背影:“喂,悠仁,你便当拿了没有?”   “今早起晚了,弄了个早餐就快赶不及了——我中午去学校食堂买!”   远远喊着回答,小跑着朝学校冲去的粉发少年眨眼间就只剩下了个背影,老人哼了一声,随后带着笑意走回了室内,关上了大门。   虎杖悠仁,十四岁,刚刚升上国中三年级。   目前是个健全的普通青少年。   他小跑着朝学校赶去,路上忽然注意到了住宅区路边靠墙蹲着的一位女性。   “唔……”   他迟疑的睁大眼睛,歪着头朝四周张望了一圈,缓慢跑过后又转头倒了回来。   “你好?你没事吧?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虎杖悠仁半蹲在那位女性面前,犹豫着,伸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   “……”   那位女性缓缓抬起头,是很年轻的长相,五官也很端正漂亮,就是在齐刘海下随着动作隐隐约约露出的一条极长的缝合线,破坏了那张脸的完整。   她凝视着面前的少年一会,随后露出笑容:“不,没事……倒是你。”   她说:“你是……虎杖悠仁,对吧?” 第86章   “啊是, 你认识我吗?”   虎杖愣了愣,睁着暖色系眼睛,歪着头, 困惑不解的指着自己。   齐刘海下的额头藏着一条缝合线的女性没有说话,只是带着笑容,静静的看着对方,   她……或者说在险些被伏黑甚尔杀死、千钧一发之际通过藏在本体大脑嘴部内的特殊咒具转移到备用身体内, 修养了近乎大半年的羂索, 平静的看着虎杖思考着。   上次见到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吧?现在已经长大了啊。   虽然只是在等待机会的过程中一时兴起进行试验的成果……老实说他先前还以为这孩子只是个看不到咒灵、没有咒术师天赋的失败品, 但是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随着年纪的增长,某些特制也渐渐的显露了出来。   被一度重伤的羂索迟钝的操控着身体站起来,确认过某些事情之后,“她”就直接绕过面前的少年, 慢步离开了原地。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虎杖悠仁挠了挠自己脑袋,“嘛,不过她没事就好了吧。”   这么想着,他再次踏上了去学校的路。   在路过小公园的时候,虎杖看了看手表的时间, 熟练的踮起脚小声走到公园内的小灌木丛边上。   让蹲下来,从书包里翻出一小袋猫粮, 左右张望着,模仿着猫咪的叫声。   大概过了十来秒左右。   一只体型修长结实、看起来要比普通成年猫还要大上足足两三圈的黑色短毛猫踩在虎杖头顶的树枝上,它耳朵有一处已经愈合了的撕裂伤,此时低着头, 高冷又低沉的喵嗷了一声。   “啊, 你在上面啊。”   虎杖朝猫招了招手, “我给你带了早饭哦, 你还没吃饭吧?”   黑猫性格很恶劣且不屑的嗤了一声,歪着头,睁着碧色的眼睛看了他一会,随后慢吞吞的端手,眯着眼趴在树枝上。   尾巴缓缓搭下来,尾巴尖一下一下的翘着。   不管虎杖怎么试图吸引它下来,猫都压根不理睬。   这是虎杖悠仁在这个公园遇见这只大猫后,开启投喂模式的第四周了。   大部分时候是蹲不到这只脾气很恶劣的猫,而且不亲人,哪怕是有人投喂也不会靠近,只有在人离开的时候,这只猫才会赏脸来吃几口猫粮。   虎杖习以为常的把装着猫粮的袋子解开,倒在了小花坛的边上,分量很可观但实际上刚刚好,是他投喂了四周后估算出来的食量——嘛,说是四周,实际上总共遇见的次数也没多少。   老实说,这只大猫在初见的时候体型就很壮实了。   一看就知道不缺粮食,这窜树的本事稳稳的,不管是抓老鼠还是扑小鸟都是一把好手,因为体型比普通猫要宏伟一点的关系,所以肯定不会被其他猫欺负。   如果不是耳朵上的撕裂伤,这毛色光滑程度看起来其实不太像野猫。   虎杖是第一眼就被这只猫吸引了的。   因为那对绿眼睛。   ……和这两年内不断重复的奇怪梦境里所出现的那个看不清长相的青年的眼睛颜色,几乎一模一样。   “嘛,不过脾气倒是不同……他要比你好相处多了,至少要礼貌很多,才不会和你一样吃了我那么多猫粮,却连摸都不给摸一下。”   虎杖看着那只大猫,小声嘟囔。   大猫晃了晃尾巴,眼睛都没睁开。   从2015年第一次开始梦到那个场景开始,随后的两年内,虎杖悠仁大概以一个月一到两次的频率,会在熟睡时再次梦到同样的场景。   ——充满非人怪物的世界,成年的他被人类和怪物双方追杀,一个拥有绿眼睛的同伴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两人结伴逃亡。   依旧是碎片化的场景,看不清那个同伴的脸,也听不清梦中的自己呼唤同伴的名字,他只知道对方有一对非常漂亮的绿眼睛。   彼此信赖着,互相支撑着。   直到梦境的结尾,对方把他推开,虎杖眼睁睁看着对方和无数怪物以及两面四手的怪物的王一块消失在影流颠倒的浪潮当中。   他带着近乎窒息的情绪惊醒。   “为什么一直会梦到那个场景呢?一次或许还能说是我的中二病,但是两年一直做同一个梦,就很奇怪了吧?”   “就算我真的和少年Jump的主人公一样忽然拥有了奇特的力量……比如说预知梦什么的,那发展未免也太奇妙了,毕竟这个世界总不会真的有那些长得奇形怪状的怪物啊!”   “说起来,那个人到底是谁呢?”   一头粉发的少年仰着脑袋自言自语:   “就留下一个绿眼睛的印象,我的梦在给线索这方面未免也太吝啬了啊,绿色的眼睛在现实当中虽然不算常见,但是并不是没有。”   说着,虎杖停顿了一会。   他心里其实早就有了猜测,只是因为没有办法确定,所以一直踌躇着而已。   直到现在。   大概是因为这只有着相似绿眼睛的大猫趴着没有走,一直把事情埋在心里的粉发少年才磨蹭的喃喃自语:   “……会不会是他?那个人也是绿眼睛,就是年纪看起来对不上。”   虎杖说的,是两年前在路上不小心撞倒的那个黑发碧眼的少年。   他当时还把人家手里拎着的一大堆东西撞掉了。   虽然是两年前的事情了,还只是见过短短一面而已。   但莫名奇妙,他一直忘不掉。   ——很纤细,有着一头黑翘发,皮肤很白,又细又长的眼睫下是一对宝石似的翠绿眼睛。   就是表情很臭,看起来凶巴巴的。   但反而让虎杖觉得更加熟悉。   是的。   熟悉感。   他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有着奇妙的熟悉感。   甚至还为此问了他爷爷有没有印象——答案是否定。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虎杖悠仁才开始做梦。   次数一多,哪怕是笨蛋也该恍惚的猜到二者的联系。   所以虎杖对着猫继续自言自语,开始无意识的对梦境与现实的差异进行辩解:“嘛,不过梦里的我自己也长大了,所以说不定我梦里的那个人是未来的他……你觉得呢?喂,大猫先生?”   大猫用看傻子的眼神扫了对方一眼。   “要是还能和他再见一次就好了,不知道当时有没有把他的东西撞坏啊……听声音肯定有东西被摔到了吧?虽然在分开前有和他说过我的名字和学校,但最终还是没有找我赔偿。”   不知道是庆幸还是遗憾,毕竟他家算不上有钱啦,而对方手里拎着的东西从包装上看起来就很高档,要是真的摔坏了什么被要求赔偿的话,他可能得打工好长一段时间了。   只是虎杖总觉得后者的情绪更多一点。   怎么就没来呢?   “啊,糟糕。”虎杖看了看手表的时间,呜哇了一声,整个人跳了起来:   “还剩十分钟就要迟到了!喂,大猫先生,要好好吃饭哦,我先走一步!”   时速每小时60千米的人形小车唰的就拎起书包全力冲刺消失在了大猫的视野范围内。   耳朵有撕裂伤的黑毛碧眼的大猫被吓了一跳,它睁圆了眼睛,好半晌后才缓缓平息下来,从树上跳下,去吃那堆猫粮。   完美在上课铃打响前走进教室。   虎杖和同班同学嘻嘻哈哈打闹,很快就从自己的思绪里回到现实生活的他,一如既往生活的多姿多彩。   直到这周最后一天。   放学前。   虎杖国中的朋友跑过来邀请他一块去探索灵异场所。   “灵异场所……?”   “是附近的废弃建筑啦。”   朋友双手合十:   “小我一岁的弟弟是灵异故事爱好者,不知道从哪里听到那栋建筑的传闻,所以想要晚上悄悄跑过来探索,作为哥哥我当然不可能让他自己一个人去啊,但是我实在是对幽灵和妖怪什么的没辙,所以,拜托了,虎杖!!”   朋友眼泪汪汪:“请陪我一块去!如果有被称为西中之虎的你在的话,我就无所畏惧了。”主要是虎杖的怪力和速度,让这位同学倍感安心——哪怕真的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虎杖也能把他和他弟扛起来用小车的速度逃命啊!   刚想说幽灵和妖怪什么的其实并不存在,但是又因为自己总是做的那个梦境的关系而顿住,虎杖挠了挠头,本身就很好相处的他对自己的朋友更好说话:“……嘛,时间呢?如果有空的话我倒是没关系啦!”   “在周日晚上九点!”   “啊,那没问题,我有空哦。”虎杖笑了起来,竖起大拇指。   “虎杖——”朋友感动的扑了过去,“你就是我的大恩人啊!!”   “呜哇,太夸张了啊。”   。   而另一边。   一周前。   东京咒术高专开始了新的一轮招生。   乙骨忧太从帝光中学毕业,顺利跟着五条悟到咒术高专报道。   在入学时术师等级评价测试阶段,乙骨忧太身上带着特级过怨咒灵里香的事情被负责监考的一级术师注意到了。   说到底,这本来就不是能够隐瞒下来的事情,毕竟乙骨忧太没有伏黑惠那样能够彻底隔绝倒影与现实关系的影世界在。   尽管乙骨现在能够将里香控制的很好,不至于和前世那样带着浑身被诅咒的气息行走在路上吓死咒术师,他现在靠咒具吸收和化解里香的诅咒,很好将彼此的气息融合混杂了起来,咒力和眼力不足的人大概还真看不出什么异常。   但是一级以上的术师就不好说了。   稍微敏感一些,注意到也不奇怪。   而很不幸,负责监考的那位一级术师,正是这样一位敏感的家伙。   于是乙骨忧太的特殊状况一下子就在高层引起了轰然大波。   只是,和前世不一样。   现在的乙骨更接近伏黑惠印象中沉稳可靠的形象。   他能够将里香控制的很好,武技虽然还有点生疏,但靠着夸张的咒力的量和身上作为杀手锏的里香,现在依旧强大的离谱。   五条悟走了个形式,证明了乙骨忧太对里香的绝对控制权。   五条悟:“简单来说,里香现在的定位大概可以算得上是忧太的式神。”   高层那群老东西:呸……!   不管他们骂骂咧咧的吵了多少天,反正没有证明乙骨忧太危害性的直接证据(过去里香暴走伤人的证据被五条悟的人脉和伏黑惠在黑市认识的人脉清扫的一干二净),加上有五条悟强压着,乙骨忧太到底是以正常学生的身份,穿着黑制服,拿着标注有特级水平的学生证入学了东京咒术高专。   开学第一天。   五条悟抢了班主任日下部老师的工作,大大咧咧的站在讲台上,给这一届新生准备欢迎仪式。   ……虽然相当不着调,从头到尾就不介绍任何正事。   “这一届新生有足足四个人呢,真是少见的大丰收!嗯,反正大家都是有相关基础的人了,一些介绍就省掉算了,果然还是直接来聊天能够让大家更快熟悉起来。”   五条悟拉过一张凳子,反过来坐着,双手搭在椅背上,心情愉快的举手:   “好,说到第一次见面的聊天话题,还是要自我介绍才行,由我先开始,虽然大家肯定都已经认识我了……哼哼,我是最强的无敌咒术师五条悟,虽然基本不上课但确实在高专担任教师的工作,喜欢甜食,下一个,从忧太开始。”   乙骨忧太被吓了一跳,到了陌生环境依旧有些紧张的他此时轻咳了一声,乖乖的配合安排,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乙骨忧太……请多介绍。”   “没有了吗?比如说说自己喜欢的食物什么的啊。”   “诶?啊……喜欢的食物是卷心菜。”他声音越来越小,自从国中毕业,搬到咒术高专内宿舍居住,从伏黑惠身边彻底分开的乙骨在知道自己平时课间也见不到惠后,在新环境不可避免感到压力的他视线不自在的移开。   五条悟盯了对方很久,最后终于放过了他。   “那好吧,那下一个,真希。”   斜刘海竖着高马尾,带着圆框眼镜的少女身旁放着装有咒具的武器袋,和乙骨不一样,她被点名之后也没有丝毫慌乱,只是撑着脸冷淡的开口:“禅院真希,叫我真希就行了,不要称呼我的姓氏,我讨厌那个,只用咒具战斗。”   五条:“嗯嗯,然后呢?”   “没了,说那么多能记住也没多少吧,反正以后相处久了该知道的都会知道。”   剩下的狗卷棘是咒言师,言出必果,没法正常沟通,只说了一句“海带”,剩下的内容还是由五条悟帮忙解释。   “狗卷棘,咒言师,词汇量仅限于饭团馅料,沟通要加把劲哦……那下一个,熊猫!”   熊猫形咒骸:“你们好,我是熊猫。”   五条悟:“好,开学第一天,大家有什么问题想要问的吗?”   乙骨忧太:“???”   为什么最想要知道的那一个介绍却那么简洁!!   为什么会有熊猫?没人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禅院真希第一个举手。   “真希君,请发言!”   “伏黑老师的课在什么时候?”禅院真希直白的开口,“我想知道伏黑老师的课表安排。”   作为几乎没有咒力的天与咒缚,禅院真希对咒术师里最强的五条悟不屑一顾,反而更加关注她那位已经脱离家族、和自己情况相似但拥有更加强大极端束缚的堂哥的事情。   五条悟瞬间垮了一张脸,虽然带着眼罩,但仅靠着下半张脸,他也生动形象的表达出了嫌弃的情绪:“……”   真希:“另外,你认识惠吧?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曾经亲眼见过自己那个年龄相差不远的堂侄狠狠打了禅院家的脸的现场版,禅院真希对其的好感度瞬间升满,介于一直没能在家族里拿到对方的联系方式,这回离家出走到东京咒术高专上学,真希立即就对似乎和惠很熟悉的五条悟提出了这个问题。 第87章   入学咒术高专后, 校园生活毫无疑问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当然,这种变化带来的冲突感, 仅限于对有过正常校园生活的乙骨忧太而言。   而其他三位同级生完全没有这种意识。   毕竟他们没上过普通人的学校。   作为咒言师末裔的狗卷棘没办法正常和人沟通,熊猫因为外表的关系没办法融入正常人的社会,禅院真希就更不用说了,因为咒力低微到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关系,出身御三家的她一直被家族视为丢脸的东西,别说上普通人的学校了,她平时出门次数都不算多。   没有参照物, 自然也就没有冲突感。   乙骨忧太是这一届唯一一个拥有普通人生活的学生。   因此,他目前大概算是唯一传统意义上的常识人。   他无措的看着邻桌的禅院真希,这位初次见面就在短时间内让人领教到她直白飒爽性格的女性此时用那毫无尊敬可言的语气对面前的白发教师这么说道。   伏黑老师是指惠的爸爸吧?禅院桑她和惠认识吗?   乙骨视线在真希和五条悟之间不断移动。   说回来,这可是开学第一天啊。   虽然五条老师的性格有点问题, 但是不管怎么想,用这种对待平辈般的语气和教师说话,怎么想都……   “唔,课程表的话待会就会发给你们啦。”   五条悟慢吞吞的回复,然后身体后仰, 半晌后猛地前倾,用孩子气般的语气不满的质问:   “但是, 但是啊……真希同学!这个语气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提到那个烂人就用敬称,对我就是[你]*这个称呼, 语气超级随便, 一视同仁就算了, 但是那个烂人的待遇比我还要好……五条老师我可是要生气了!”   乙骨忧太:重点是伏黑老师得到的待遇比你好吗!话说回来“一视同仁”的话就没关系吗?   真希扭头:“因为你这家伙看起来就很不靠谱啊。”   “那家伙难道会比我好到哪里去吗!”五条悟不信!   那个烂人怎么可能会比他更受欢迎!   “至少给我的印象要比你好得多啊, 而且惠也说过你……”真希嘁了一声嘟囔。   事实上确实如此, 比起有不少恶劣事迹、还顶着御三家之一五条家家主身份的五条悟, 只见过一次的伏黑甚尔显然要给真希留下更好的印象——虽然不是没有伏黑甚尔的糟糕传闻,但考虑到禅院家对天与咒缚的恶意,真希下意识认为那是恶意中伤。   [我的名字是“恩惠”的意思,我不讨厌。]   [我的父亲是完全零咒力的天与咒缚……他很强。]   [既然事情办完了,那就回家吧,爸爸。]   真希和惠初见时,惠曾经所说的话依旧历历在目。   不得不说,因为伏黑惠当初在禅院家给甚尔找回场子的关系,旁观的真希在很大程度上被误导了。   尤其是甚尔最后单手抱着惠离开禅院家、没人敢拦的场景,更是给真希留下了永生难忘的深刻印象。   在她眼里,甚尔虽然是和自己相似的天与咒缚,但却强大到让那个自负的家族都不由警惕生畏。   而且还深爱着孩子,同时也被孩子爱着。   是一个实力强劲的好父亲。   甚尔是真希努力的榜样。   原本对自己未来发展方向有些茫然的真希,都因为那个男人而变得明朗坚定了起来。   她想:我迟早有一天也会和这位堂哥一样,强大到让家族都不敢阻拦……强大到能够为真依建立起属于她的归宿。   总之,因为以上种种原因。   在甚尔本性尚且未被戳破之前,真希眼里的他就是被戴上了一百层滤镜的完美形象。   至少现在,五条悟对真希来说的确不如伏黑甚尔来的靠谱。   好在五条悟现在的注意力显然被转移了——否则他大概会立即拎起这四个小鬼,把人带到正在给二年级上课的那个烂人面前,让他们好好感受一下什么叫做虚假的靠谱成年男人·真实的垃圾教师。   五条悟:“欸?惠和你提过我吗?啊,是之前在禅院家的那次吧?什么什么?他和你说了什么?”   [他是个在关键时刻可以百分百依靠和信赖,但是平日里完全不值得尊重的家伙,性格很烦人。]   真希回想起惠当时的原话,睹向五条悟期待的脸,如实转告。   五条悟被按下了暂停键,嘴角还带着刚刚期待的笑意,僵住了。   真希还想起当时这家伙在禅院家现场熟练的拱火行为,真是把她家老头子们胡子都快气青了……   于是她在心里补充:性格不仅烦人还很恶劣。   不过怼的是禅院家,加上是惠信赖的对象,所以真希没有半点不满。   倒不如说,正因为是这样,所以一向对御三家没什么好感的禅院真希才会这么简单的接受了五条悟作为教师的存在。   干得漂亮!   在这层好感的基础上,虽然嘴巴很不客气,但用平辈的口吻交流已经是真希这个倔强性格对不靠谱的男人所能表露的最大的尊敬了。   “说起来,惠的手机号码呢?”真希出声敲醒了僵住了的五条悟。   “才不给。”   “喂!”   “……你现在说一句[五条悟是比伏黑甚尔好上一百倍的老师]我就把惠的号码给你。”   五条悟被转移走的注意力,此时又回到了原点上,他幽幽的开口说道。   禅院真希拒绝说出违背自己良心的话,“那我还不如直接去找伏黑老师要啊!”   。   新学期开学,升上国三的伏黑惠最近开始频繁和津美纪聊天。   ——不要去玩什么灵异探险、不要大晚上一个人出门、不要接触可疑的陌生人。   一贯冷淡的伏黑惠此时像个不放心孩子的妈妈一样对津美纪叮嘱个不停,连带着津美纪的邀约都不再拒绝。   津美纪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丝毫不介意。   倒不如说,她因为对方终于愿意亲近自己而高兴的不行。   周日。   她把惠邀请出去一块逛街,这位豪门大小姐笑容灿烂的拉着给人买果汁、买衣服、买裤子,怎么劝说都不听,甚至差点连贴身衣物都买了——要不是伏黑惠猛地停住脚步,想起他现在和津美纪已经不再继姐弟,及时阻止了,不然他们大概还真的进了内衣店的门。   惠:“绝对不能和别的男生来逛这种店!”指内衣店。   伏黑惠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瞳孔地震,按着津美纪的肩膀疯狂摇动,心里开始质疑对方这辈子的新家庭到底是怎么教育津美纪的。   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随便和男孩子来这种店!   会被误会的啊!   “哎呀……”   津美纪也愣了愣,只是没有害羞的意思,她单手搭在半边脸上,思考着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因为是小惠的关系所以完全没有违和感呢,总感觉小惠和我的亲弟弟一样。”   伏黑惠顿住了。   想想五条悟所说的津美纪虽然没有上一世的记忆,但很可能拥有上一世对作为弟弟的自己的感情的推测……虽然不知道原理是什么,但伏黑惠因为这个可能性,憋了半天没能再说出狠话。   他垂着眼睑脸颊微红的扭过头:   “……总之,下次不能再这样了。”   “好哦。”   津美纪笑吟吟的点头了。   一直拒绝和姐姐接触的伏黑惠之所以会和津美纪出现在这里,纯粹是因为在开学前五条悟的一句话。   五条悟:“最近开学了,我要处理新生的事情,为了以防万一,惠,如果有空的话多关注一下津美纪吧。”   早就动用了一点小手段和人脉,在津美纪身上留了从五条家忌库里翻出来的天价特殊咒具,完全可以保证万无一失的五条悟这么对惠睁眼说瞎话。   五条悟语气凝重:“津美纪原本的命运轨迹已经被打乱了,但不排除世界线收缩……电影啊动漫啊不是常有这种情况吗?虽然过去被打乱了,但在因果线的引导下,一些人还是踏入了原本的轨迹……”   伏黑惠被说的心惊胆战。   于是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在国中三年级开学一周内,他和津美纪的关系快速的好了起来。   甚至能够让津美纪摸一摸那看不见但的确有毛茸茸触感的玉犬。   两只玉犬欣喜又亲昵的绕着津美纪打转。   伏黑惠从一开始的别扭和不坦率,到最后能够跟在津美纪身后露出浅淡的笑容,只花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   毕竟。   这可是伏黑惠在硬着心肠和津美纪网络交流了那么长时间后,第一次能够名正言顺说服自己,和他的姐姐津美纪在现实中接触的理由啊。   。   仙台。   同一天,周日晚上十点。   虎杖悠仁和两位同校的男同学来到了所谓的废弃建筑。   那是一栋被封锁等待拆除的办公楼。   位置有点偏,至少没什么事绝对不会有人过来。   “我查到的[传闻],是新认识的网友告诉我的!”   朋友的弟弟拿着手电筒两眼发光的打头走着,一面这么说道:   “这栋办公楼曾经属于一个大老板,好像是做食品加工进出口生意的,不过那只是表面,实际上……他在走私一些古董,有年代的珍藏品,或者有着稀奇古怪名头、能卖得上价格的诅咒之物!”   他小声的说:“像是什么埃及金字塔里有诅咒功能的吊坠啦,什么天朝的苗蛊啦,还有我们日本的诅咒稻草人啦……”   “直到有一天,那个老板收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是被封印了的有千百年前的危险物品!据说有着很强的力量,揭开封印就会吸引无数的妖怪聚集,如果人类将其吞下去的话,就会获得驱使妖怪的强大力量,那个老板相信了,他想要得到那个力量,结果在撕开封印之后,他还没有来得及吞下去,被吸引过来的妖怪就先一步将他吃掉了!连带着这座办公楼也被废弃。”   虎杖:“吞下去?获得强大的力量?”   “是的!”朋友的弟弟点头:“我们就是来找那个危险物品的!”   听完故事的虎杖沉吟了一会:“欸?那种东西要来干什么?不是很危险吗?”   “正因为很危险!所以为了避免下一个受害者,我们要把它找到然后封印起来!”朋友的弟弟义正言辞的从口袋里翻出各种驱魔用品,“安心吧,我已经在网上做足了功课了。”   从网上做的功课吗?   朋友对自己的弟弟干笑。   朋友:“但是那个东西不是说会吸引妖怪吗?现在真的还在吗?最近没有听过这边发生什么事情哦?”   朋友的弟弟:“那是因为没人在晚上进来!白天的阳光可能对那个东西有抑制作用,妖怪们活跃程度不高,但是晚上就肯定不一样了!要在晚上来才行!”   吸血鬼设定吗?   朋友放弃了劝说了。   他看着眼前黑漆漆的废弃建筑,咽了咽唾沫,往虎杖身边靠近了一点。   三人走了进去。   从一楼开始探索。   老实说,那个氛围真的很吓人,只有破碎的窗边投映进来的月光和手电筒这一点光源,在进入到办公楼走廊的时候,因为离窗户很远,光源更是只剩下了手电筒的投映范围。   时不时来点风,细微的动静简直能够让人毛骨悚然。   在朋友不知道第几十次颤颤巍巍的提出要不要回家,朋友的弟弟忽然就发出了欣喜的喊声。   “啊!有了,果然是在那个老板的办公室嘛!”   他扭头朝其他两人这么说道,手里还举着一个被老旧还绘有红色不明文字的盒子。   “还真有啊!?”朋友瞪圆了眼睛:“只是凑巧吧?”   “不可能,一定是这个。”   朋友的弟弟嘀咕着,他虽然口口声声说着奇奇怪怪的话,但内心实际上也知道这种事情只是游戏,所以努力找那个盒子的盖子、甚至因为找不到盖子从而有点粗暴的拆开的时候,他几乎都没有半点犹豫。   然后,他愣住了。   “这是……什么?”   躺在被拆碎了的盒子里的,是一根深红色的手指。   看起来像是人类的手指。   原本还只是陪同朋友的虎杖悠仁在看到那根手指的一瞬间瞳孔紧缩,脑袋有一瞬间的刺痛。   不好的预感从他心里涌出。   “喂,快点把那个东西——”心脏快速跳动的虎杖话未说完。   而在下个瞬间。   他们手电筒忽然闪烁了两下,坏掉了。   。   轰鸣声从建筑内响起。   甚至连天花板都被打穿。   不久后。   废弃建筑的天台。   月光泠泠的向下倾洒。   眼下冒出两只细小的眼睛、赤裸着的上身浮现出漆黑咒纹的虎杖悠仁低着头站在边沿上。   而他不远处,是昏迷了的两位男同学。   “什么啊……怎么又是这个小鬼?”   “虎杖悠仁”看着自己的身体,缓缓抬头,比本人更加低沉的声音响起,开口的同时,伴随的是极其不爽的语气:   “嘁,真让人不愉快啊,为什么我还在这小鬼身体里,就算还活着,睁开眼至少看到的也该是伏黑惠的影世界吧?毕竟他可是用自己的性命把影子给彻底封闭了,我本体的尸体哪怕被再次复活也不可能出来……但现在是什么状况?”   。   东京。   “唔!”   白天陪着津美纪出门了一天,原本心情愉快的伏黑惠刚洗完澡躺在床上,忽然就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另一只手抓住了自己胸口的衣物蜷缩了起来。   他整个人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难看。   什么?   这个恶心的感觉。   从影子里传出来的。   好像有什么邪恶至极的东西开始苏醒似的……恶心的感觉。 第88章   不久前。   国中三年级, 年纪十四岁的虎杖悠仁一度分不清楚自己现在是在做梦还是说在现实当中。   当那根深红色的手指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过快的心脏仿佛要从胸膛里跃出,几乎能将人彻底淹没的强烈不安与惊恐占据了虎杖所有的思绪。   连手电筒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而损坏、视野忽然陷入昏暗当中都来不及惶恐。   虎杖悠仁在那第一时间沉着脸, 用不符合他平时开朗性格的神情将那根手指抢了过来, 紧紧抓在了手中。   这个东西……很危险!   这个是,这个是——   他不知道。   但脑子里像是被搅碎了一样刺痛又混沌, 危机感却本能促使虎杖这么做。   “呜哇, 什么?啊, 别吓我啊, 虎杖!”   朋友的弟弟因为突如其来的黑暗而没法看清对方的脸, 只是靠模模糊糊的身影辨认出了来人, 他抱怨:   “说起来我的手电筒怎么了, 没电了吗?你们倒是别趁这个时候默契的来吓唬我啊, 一起关手电筒什么的……我可是探索过十三个灵异场所的人, 才不会被你们吓到!”   他嘀咕着。   直到头顶天花板缓缓涌出一匹奇形怪状的怪物。   那是只在虎杖悠仁梦里出现过的怪物。   一直过着和平生活的他从没想过梦境的怪物有朝一日会真的出现在现实当中。   头顶的一大片水泥块轰然坍塌,虎杖悠仁扛起自己两位昏迷了的同校同学,全力的避开沉重的石块, 随后开始逃亡。   恍惚间,现实仿佛和梦境重叠了一般。   只是这次逃亡只有虎杖一个人在。   没有梦境里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 可以托付后背的那个绿眼睛青年。   只剩下他自己。   。   只有运用咒力或者使用咒具才能杀死诅咒。   现在的虎杖悠仁没有祓除诅咒的力量。   身为普通人的他现在什么也做不到,只能够被越来越多的诅咒追逐的狼狈不堪。   是冲着这根手指来的,虎杖悠仁心想。   如果是这两年梦里出现的那种怪物的话, 似乎必须要有奇妙的力量才能够击败他们。   单纯靠拳头是不行的。   他能够单手打穿水泥墙的力量在对付诅咒上没有发挥任何作用,虽然能够踢开, 但是杀不死。   虎杖快速的思考着, 心情沉重。   [我查到的传闻, 是新认识的网友告诉我的……揭开封印就会吸引无数的妖怪聚集, 如果人类将其吞下去的话,就会获得驱使妖怪的强大力量。]   朋友的弟弟先前是这么说的。   那家伙是个灵异爱好狂热者,和虎杖悠仁[西中之虎]的外号一样,在学校……不,在这片地区都出了名。   已经有过十三次探索的经验的弟弟君胆子很大,然而,他只是喜欢这种氛围,并不代表他相信有妖怪的存在。   这位朋友的弟弟一直都是哪里有奇妙的传闻就去哪里,什么晚上才会出现的第13节 阶梯、在0时0分0秒能够在三合镜里看到未来的自己、深夜学校厕所里的敲门声……他专门做挑战和验证那些传闻的行径。通过去踩那些怪谈的禁忌。   他是最喜欢这种怪谈,但也是最不相信这种怪谈的人——十几次平安无事的实践,让他能够在论坛灵异板块上发布了数不胜数的探灵记录,然后将怪谈的真实性揭穿。   他从不勉强朋友一块来,如果有人因为同样追求刺激的心理跟着来了,他也不会拒绝。   如果是后者的情况,勇气十足或者说莽撞的他往往是探索小队里的先锋,如果小队里有人胆怯了,他也是最会安慰人的那一个。   简单来说,非常的乐于冒险。   在他看来,探灵大概就和蹦极、跳伞那种极限运动差不多。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不存在任何鬼怪,他就只是个脑子少根筋的国中生。   但遗憾的是,这个世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科学。   有无数人和他有相似的爱好,也有无数人毕生都没有看到一丝灵异的事件。   但不管过去怎么样,他现在都撞上了最糟糕的那一种状况。   [传闻]?   虎杖不知道理由,却直接绕过解题过程得出了最终的结论——是陷阱。   而且目标是自己。   有人知道了弟弟君对灵异事件的强烈好奇心和勇于踩禁忌的作风,还有他的哥哥是自己朋友的事情,因此故意告诉他所谓的[传闻]。   虽然这么说或许有自恋的嫌疑,但是虎杖悠仁莫名的笃定。   但那个盯上自己的家伙,目的究竟是什么……   [如果人类将其吞下去的话,就会获得驱使妖怪的强大力量。]   一定和刚刚所说的[传闻]里的这句话有关。   因为无法祓除诅咒,也没有求助的对象。   时间拖的越长出现的诅咒数量越多,他又不能将扛着的两位同学丢下,不然被路过的诅咒弄死都不知道。   一路被逼往天台,再也无路可退的虎杖悠仁呼出一口气,将肩头的两人远远丢到身后,他自己带着强烈的排斥感和莫名认为自己不会出事的信心,别无选择的皱着眉,将手里拿着的那根手指吞下。   随后。   剧毒的特级咒物与容器混合,咒物的意识在容器体内苏醒。   睁开眼的一瞬间,咒物的意识就单手撕碎了迎面扑来的诅咒。   初次被诅咒寄生的虎杖暂时失去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   夺走虎杖悠仁身体控制权的家伙,是那根手指状特级咒物内的意识。   ——名为两面宿傩。   传说中的诅咒之王。   而从刚刚宿傩短短的自言自语来看,这显然是上一世和伏黑惠在影世界里同归于尽……拥有完整记忆的那个诅咒之王。   “不,似乎有哪里不对。”寄生在虎杖悠仁体内的两面宿傩很快就分辨出了异常,他摸了摸下巴:“这个身体,虽然毫无疑问是那个小鬼的身体,但太年轻了。”   “喂,你现在几岁?”   两面宿傩微微眯起眼,对身体里的另一个意识如此质问。   虎杖悠仁在短暂的冲击之后,很快的稳住了昏昏呼呼的意识,数秒后重新夺回了自己的身体控制权。   他捂着脑袋倒吸了一口气,然后带着不明所以的厌恶情绪,恶声恶气的回答:“关你什么事……你是谁啊!”   这句话回答了两面宿傩的大部分疑惑。   原来如此。   虎杖的意识海里,开着生得领域的两面宿傩穿着白色的和服,坐在无数的骨堆王座之上,思索过后,缓缓扬起了桀骜的笑容。   他毫无疑问已经死了,和他欣赏的伏黑惠全力战斗后一同葬身于影世界里。   为了不让诅咒之王的尸体重新流落到人间,那位实力强劲又有趣的影法术师绝对会在最后一刻彻底封闭影子,将他的尸体彻底流放到深不见底的影世界的深渊里,永生永世不得再出现在人间。   外人怎么可能打破。   那是独属于伏黑惠的影世界,随着伏黑惠本人的死亡而永远封闭……作为和伏黑惠死战后同归于尽的那一个,两面宿傩对惠能力的信任,比伏黑惠本人还要笃定的多。   在影子里,伏黑惠是制定一切规则的王。   性格有趣且不说,还独创了无数影子的用法,伏黑惠毫无疑问是天才中的天才……两面宿傩无所谓自己的战败,倒不如说,最后一场战斗的酣畅淋漓让他极为满意。   所以,他的尸体被外人从伏黑惠的影子里重新夺出来,再度化为咒物的手指二度被吞下……   这种可能性根本不可能存在!没人能够从伏黑惠的影子里夺走什么。   除了这个理由外。   更重要的一点,在于两面宿傩能够隐隐约约感应到某个方位。   ——那是他被封印在影子里的本体的位置。   也就是伏黑惠的位置。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世界被重启了啊。]   本身就很擅长思考分析的两面宿傩发出了低沉的笑声。   最后笑意越来越重,他甚至摊开手,发出了畅快的大笑:   [因为有人想要救伏黑惠,所以以惠为中心,花了庞大代价重启了世界线,没有别的可能性,不然伏黑惠的影子不可能会有我的本体,而我之所以会带着记忆……也是因为伏黑惠影子里藏着我的本体的缘故,“共鸣”让我逃脱了记忆的重置,对了,惠那边应该也能感应到我的存在了吧?]   因为宿傩的意识苏醒的缘故,他的本体应该也有所动静才对。   但同一个时空不会存在两个相同的意识,所以影子里宿傩的本体应该只是因为虎杖悠仁体内宿傩的意识刺激共鸣,而本能做出了些许反应。   虽然无法挣脱伏黑惠的影缚,但是——   [这是打招呼,伏黑惠。]   脸上有着黑色对称纹路,生着四眼的诅咒之王神情兴奋:   [作为击败我的嘉奖……我的本体就暂时归你所用好了,来找我吧,让我看看重来一次的你究竟还能变得多强!]   “哈?什么意思?”   虎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皱着眉反问寄生自己身体里滔滔不绝自言自语的诅咒。   两面宿傩根本不理会他。   再次复苏的诅咒之王,那炙热的情绪全然放在了另一侧。   。   伏黑惠浑身都是冷汗,他盯着自己的影子,难以言喻的冰凉感从他脚尖顺着脊背蔓延到了全身。   影世界到底有多深?   老实说,伏黑惠也不知道。   在绘理妈妈还是咒胎的时候,伏黑惠将她放在了他以为是最深处的地方。   但是,现在看来显然并非如此。   在漆黑的影子深处……远比伏黑惠本人认知当中还要更加遥远仿佛深渊般的深处,有什么东西存在着。   并且,在刚刚那一刻被唤醒了。   那是阴冷至极的咒力,带着浓郁的恶意,仿佛和他打招呼一样轻轻舔舐着他敏感的神经。   那时只有作为影世界主人的伏黑惠能够感受到的东西。   那是什么?   他影子里有什么?   不知道,看不见,那个深度是现在记忆缺失的伏黑惠无法抵达的地方。   但是。   脑子里飞快的闪过各种推测。   伏黑惠近乎惶恐的喃喃自语:“难道说……?虎杖!不,不可能,但是……”   坐立不安的惠唰的站起了身,从桌面上拿起手机,一面从衣柜里翻更换的衣服,一面在晚上十点多拨通了五条悟的手机号码。 第89章   客厅, 缩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绘理妈妈忽然睁大了眼睛,呆呆的愣住了,然后在下一刻炸毛了。   她像只发现在自己领地发现陌生同类的猫科动物一样暴躁了起来, 神情凝重的左右张望着。   “绘理?”   负责搞卫生的伏黑甚尔手里还拿着拖把, 他敏锐的注意到妻子的异常,有些警惕的环顾了四周,没发现异常,因此困惑的问:“怎么了?”   绘理没回话,她烦躁的眯起眼, 盯着脚下的影子,仿佛确定了什么似的,像只大黑猫一样气的跳脚。   ——我的窝被抢了!   她满脑子都只剩下这句话,瞬间不快又恼怒。   甚至连头发都飘了起来, 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呼呼声。   那是我的窝!   虽然现在平时也不住在里面, 但是那也是我的窝!   她孵化期在里面睡了好长好长时间呢!   两面宿傩远远动用那阴冷危险的咒力的“打招呼”, 是只有伏黑惠本人才能察觉的事情。   但是影子里的咒灵本体苏醒而造成的那一瞬的动静,也足以让居住其内的式神以及咒灵绘理察觉到影世界里的不速之客。   那是同类,绘理想。   作为母亲, 从爱的诅咒诞生出来的咒灵绘理,对伏黑惠的所有一切都发自内心的喜爱。   如果是惠所信赖的存在,绘理哪怕不喜欢也会按捺住自己的情绪去接受——比如说一度被绘理仇视的五条悟。   但也会有例外。   一山不容二虎, 一影不容两咒灵。   绘理:惠的影子里有第二个咒灵!   跟着丈夫去高专打工、学到了不少知识的绘理瞳孔地震:除了我以外的咒灵全部都是坏家伙!!那种饱含恶意的存在, 惠怎么能够随随便便的收留!!   我可爱的小惠被咒灵骗了!   恰好此时,换好衣服的伏黑惠匆匆的往外走。   天天窝在惠枕边一块睡觉、把猫昼伏夜出的习性完全颠倒了过来, 这个时间本以为要睡觉的小黑猫被自家小主人的动静惊醒, 此时睡意惺忪伸了个懒腰, 一路跟在惠身后咪咪叫, 试图把惠叫回去陪它睡觉。   “惠!”绘理跑过来指着地面的影子,双手在胸前打叉:“刚刚……影子……为什么……虽然……没有了……但……我的……!其他……不行!”   [刚刚影子里为什么有其他咒灵的气息!虽然现在感觉不到了,但并不是不存在了吧?那是我呆的地方,其他咒灵不可以进去!]   “咒灵……危险,惠,不行!”   [咒灵很危险,惠,你不能随随便便往影子里收留咒灵!]   绘理语满分的伏黑惠一瞬间明白妈妈想要表达的意思。   伏黑惠:……   我也不想这样的啊,妈妈!   如果可以的话,惠现在就想把影子里的糟糕又危险的坏东西清理掉,但他根本没法做到。   关于影子里那个存在的真实身份……伏黑惠多少有所猜测。   虽然很不想肯定,但这是最大的可能性。   ——那是两面宿傩的本体。   这也是他现在大晚上匆匆出门的理由。   虽然惠前世的记忆乱七八糟还空缺了一大块,但真正死前的场景,还是在轻井泽那一次回忆了起来。   他和两面宿傩在影子的世界里同归于尽了。   而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的确重新拥有了肉体的诅咒之王,在死后并未和普通诅咒一样消散。   不过也并非无法理解,毕竟宿傩并非传统意义的诅咒,而是一度真正存在的[人类],他生前造成的恐怖传闻和他本人的强悍实力使得他的尸体所化成咒物,一代代传承到现代。   复活后和一般诅咒有所不同也不奇怪。   而且,在这一基础上,就有了新的猜测。   ——说不定宿傩再次死亡后所留下来的尸体……能够再度化作咒物呢?   毕竟,那是棘手又可怕的诅咒之王啊。   伏黑惠是这么这么想的,而过去的他自己,也一定有着相同的看法。   既然如此。   不管是现在还是过去的伏黑惠,都绝对不会让两面宿傩的尸体再次问世。   会不平等去救人的伏黑惠,能够冷酷的漠视恶人的性命,也能够为了重要的人豁出自己的性命。   濒死之际的自己,一定会拼尽所有将诅咒之王的尸体也拖入地狱的深渊,使其万劫不复。   这就是以伏黑惠的性格会做出的选择。   但是万万没想到他会重生一次。   他死前一定对两面宿傩的尸体施加了什么术式,而且是能够保证对方被死死困在影世界的术式。   效果不明确,但肯定也是让那家伙与自己的式神们一起随着自己的重生而跟过来的原因。   在伏黑惠没有回想起全部记忆之前,大概是没办法对其做些什么,毕竟他连影子更加遥远的深处都够不着。   但那不是伏黑惠现在不安的重点。   他现在更加在意的是:前十几年都安安分分的两面宿傩本体的尸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上忽然苏醒?   偶然?   或许有这个可能性。   但更大的可能……是两面宿傩意识的苏醒。   上一世,在虎杖悠仁成为宿傩的容器之后,伏黑惠就在八十八桥那一战里意识到了手指的特性。   只要有一根手指得到了容器、使宿傩的灵魂苏醒……   那么分布在日本各地的其他手指,不,现在准确来说,应该是饱含宿傩力量的一部分,都会因此而产生共振。   主要表现在原本沉睡的力量开始活跃。   很相似。   刚刚那种感觉。   既然手指之间会共振,那么手指与两面宿傩的本体之间产生共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因此,伏黑惠才会第一时间联想到了虎杖悠仁——上一世宿傩的容器。   但是时间明明不对!   五条先生和孔时雨先生都有监视仙台市杉泽第三高校校长和高层近期物品交易动向,能够确定上一世被虎杖吞下去的手指现在还没有出现,就算出现了,虎杖现在还是国中生啊!怎么可能会……   “抱歉,妈妈!”   伏黑惠给了努力抗议(试图夺回仅此自己一个随身咒灵地位)的绘理妈妈一个拥抱,然后松开手,把脚下一直软乎乎叫着撒娇要惠陪它睡觉的小黑猫抱起来,塞进绘理妈妈怀里: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之,我会努力处理好的,只是现在影子里的情况有点不明确,为了安全起见,妈妈最近还是呆在甚尔那边比较好。”   说着,为了避免苏醒的宿傩本体对自家最宝贵的小太阳妈妈造成什么影响,伏黑惠忧心忡忡的关闭了绘理自由出入自己影子的权利。   ——毕竟他不知道那具尸体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和沉睡状态的手指不一样,有意识的宿傩要危险的多,万一他影子里那具尸体产生了意识……那家伙怎么可能愿意和另一个诅咒和睦共存。   万一那家伙察觉到了妈妈的存在……会出事!   不敢去赌的伏黑惠十分谨慎。   幸好绘理妈妈已经成为了影之咒灵,被拥有影世界控制权的伏黑惠禁止出入他自己的影子后,绘理还能够靠自己的特质待在甚尔的影子里——就是活动范围骤然缩减了。   忽然就没了窝的绘理妈妈:?   不知道宿傩危险性的绘理妈妈抱着小黑猫,一脸晴天霹雳。   旁听的甚尔因为不知道因果,现在一头雾水:“你们打什么哑谜?什么咒灵?还有惠,都快十一点了,你要去哪?”   “……有事。”   “不说清楚就不许去。”   甚尔拎住了匆匆离开的惠的后领。   “……是五条先生。”伏黑惠憋了一会这么说道:“五条先生会来接我,我们有点事情要去做!”   “不行。”   “为什么啊!不是说清楚了吗?”   “根本没说清楚好吗!”   “有五条先生在我根本不可能有任何危险!”   甚尔眯起眼,嫌弃的啧了一声:“哈?你和那个白毛诱拐犯单独待一块,我反而更不放心了,那家伙才是最危险的。”   至今不清楚为什么自家儿子会对五条悟付出信赖的伏黑甚尔,执着认定是五条悟那个不要脸的混蛋装模作样诱骗了他家惠。   甚尔:惠信赖那个白毛胜过自己这个父亲……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也不可以!都是那个白毛的问题!   伏黑惠睁着半月眼:……   。   晚上十点五十七分。   因为上衣被两面宿傩撕碎了,虎杖悠仁双手合十对朋友的弟弟道了歉,然后借走了对方包里因为出汗体质而准备在回家前替换的T恤,虽然有点小,但勉强凑合。   虎杖将自己两位同校同学扛起来,送往了急诊科。   都没什么严重的外伤,只是被石子划破了皮,和摔到时的擦伤。   两人都陷入了昏迷状况。   因为三人都是未成年,医生会问清楚受伤以及昏迷的原因。   虎杖没办法说出事实,因此只是纠结着将探灵的事情告知了医生。   因为两人的确没什么外伤,因此医生似乎误解了什么,随后摇了摇头:   “现在的小年轻真是胆大,还总喜欢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说你们啊!胆子不够大就不要去玩这种游戏,惊吓过度导致应激反应,严重的话是会致死的!别以为吓吓人不会出事。”   虎杖只能摸摸鼻子,像只被推出来顶罪的无辜大型犬,乖乖站在原地被训。   “你呢?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这个医生年纪挺大了,对小孩子絮絮叨叨的,从头关心到尾,直到检查清楚确定对方没事之后才松口:   “我会联系他们的父母,现在也不早了,你赶紧回家吧,明天周一要上学的啊……等等,现在的时间也太晚了,你能让你家人过来接你吗?”   “不用啦。”   虎杖挠挠头露出灿烂的笑容:“我家就一个年迈的爷爷,他最近身体不太好,我可不放心让他过来,没事的,医生,我可是男孩子,很强的!”   虎杖说着,对医生挥了挥手,再去看了一眼两位同校生,便小跑着离开了医院,往自己家的方向跑去。   直到走在了住宅区的小道上,他的步伐才慢了下来,慢吞吞的理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   对于虎杖来说,今晚发生的事情实在是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世界观都被打碎了。   “真头痛,梦里的怪物跑到现实里就算了,现在脑子里还多了个烦人的家伙。”他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伏黑惠……那家伙自说自话喊的名字,到底——”是谁?   虎杖不认识叫伏黑惠的人。   但是,他好在意。   伏黑……惠。   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两年来因为梦境而一直有些急促不安的心情,都在那一刻平静了下来。   虎杖思索间,步伐不知不觉的停下,他满脸纠结。   微沉的声线在虎杖身前响起:“你认识惠?”   虎杖下意识回答:“不认识,只是觉得有点说不出的感觉……欸?”   有着一头粉发的少年后知后觉的抬头,被忽然出现在眼前的高大白发男人吓了一跳,他猛地往后跳腿了几步,捂着砰砰作响的心脏:   “呜哇,你从哪里冒出来的啊……!” 第90章   五条悟在收到伏黑惠的电话, 得知事情前因后果以及惠对自己影子内异常之处的猜测之后,沉吟半响,决定自己先行一步。   因为很清楚虎杖的容器体质能够压制住宿傩的意识, 加上他不知道提前吞下宿傩手指的虎杖悠仁现在的位置,因此心很大的五条悟选择直接跑去仙台市虎杖悠仁的家附近蹲点。   至于惠也要一块去的要求……   嘛, 不管是那个烂人还是那位咒灵小姐,都不可能放心让惠大晚上跟着自己单独出门。   与其浪费时间和那两位护犊子的家长吵个半天,或者说直接把惠绑走然后第二天在高专被伏黑夫妇联手追着打,五条悟还是觉得自己直接来更快一点。   何况, 明天可是周一。   不管心理年龄多大,至少惠现在的身体还在生长期, 得早点睡觉休息养足精神才行。   最重要的一点。   ……他怎么可能让小惠轻易去见曾经一度杀死过他的罪魁祸首?   两面宿傩。   光是念出来就让他不由咬牙切齿, 满腔怒火都被点燃。   [惠早点睡觉吧, 那边就交给我好了。]   发了短信过去。   在蹲点的时候,五条还兴致勃勃的还发了带有定位、自己笑容灿烂的帅照。   随后。   正如五条悟所想。   因为虎杖的爷爷现在还在世,这个时间点, 虎杖悠仁绝对会在平安无事之后第一时间回家报平安。   六眼远远就清晰的辨认出朝这边走来的粉发少年体内和咒物交融在一起的痕迹。   。   “晚上好, 虎杖悠仁同学。”   五条悟穿着一身深色系的制服, 带着可疑的黑眼罩,一手揣兜里,另一只手大大咧咧的举起挥了挥。   没有半点吓到人的自觉。   他对虎杖的问题避而不答, 而是直接微微弯腰, 将视线降低到和对方同一个水平上, 随后歪着头观察。   ——虽然因为眼罩的缘故, 虎杖悠仁压根分不出对方的视线方向。   虎杖警惕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怎么看都觉得可疑, “……你是谁?认识我吗?”   可疑的白发男人还未开口回答。   寄宿在虎杖身体内的两面宿傩就率先冒出来抢了话。   宿傩通过在虎杖脸颊上制造出独眼和嘴巴来取得视觉和交流的权利, 单单从外表来看,脸颊上多了一副小脸的虎杖颇有一种恐怖片角色的惊悚效果。   宿傩左右扫了一圈,没有发现自己想要见的那个人,不由嫌弃的啧了一声:   “五条悟……怎么是你这家伙,伏黑惠呢?”   啪!   虎杖下意识用手往脸上一拍,然后有些茫然的看向面前的……被自己体内那个寄生物称呼为五条悟的男人。   “哎呀,堂堂诅咒之王,居然认识我吗?”   这回出现眼睛和嘴巴的地方是虎杖的手背,两面宿傩移动眼珠子盯着咒术界的最强:   “装什么?是惠联系你的吧?”   想着刚刚自己的[打招呼],两面宿傩在心里赞叹伏黑惠的谨慎,随后对着五条悟嗤笑一声:   “重启世界这种事情,纵观整个咒术界的历史,也没几个人做得到,要说和你没关系,傻子都不会相信……惠呢?”   “嘛……我当然不会让惠过来啦。”   五条悟闻言顿了顿,嘴角笑容不变:   “毕竟大晚上老远跑过来见一个近千岁的老怪物可不利于青少年的身心健康。”   他语气轻快跳脱,实际心情却在那一瞬间沉了沉。   两面宿傩记得上一世的事情,还猜到了一些事实。   这可出乎意料了啊。   按照常理来说,能够完全找回世界重启之前记忆的人,应该只有和[重启世界]相关的人才对。   精准来说,就是作为施术者的我……以及为了改变未来,而被设定为[记忆触发点]的惠。   仅此两人。   五条悟沉思着。   因为和惠的数次相遇和接触,五条悟已经完全拿回了记忆。   惠的话,大概是因为重启世界过程中的冲击或者是前世死亡的事实带来的影响而导致目前记忆存在缺陷,还需要一定的时间缓冲和外界刺激才能够补全。   除此之外,理论上不应该有其他人或者生物,拥有世界重置前的记忆。   哪怕是阴差阳错保留了对惠情感的津美纪,也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起上一世的记忆。   惠的式神例外,它们作为惠的术式的表现形式,式神们和惠被视为一体。   在惠保留记忆的前提下,那些式神也会随之保留。   而现在这个状况,显然并不符合理论。   考虑到宿傩死后尸体不会和一般诅咒那样消散……果然是惠临死前对宿傩的尸体做了什么处理吧。   ——为了避免自己死后宿傩的尸体再度问世。   惠死亡的时间点在五条悟从狱门疆出来之前,因为存在信息差和情绪严重失控的缘故,上一世的五条悟没能注意到这一点。   结果现在让宿傩同样拥有未来的情报……   这可就麻烦了。   两面宿傩似乎没有和五条悟闲扯的兴趣。   在确认伏黑惠没有跟过来之后,他就立即无趣的回到了自己的生得领域内。   而五条悟也终于再次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虎杖悠仁本人身上。   “刚刚的插曲先抛到一边,悠仁……啊啊,我们现在应该算是初次见面吧,那么姑且自我介绍一下。”   五条轻快的对面前的粉发少年说道:“我是五条悟,是一名咒术师。”   “你现在应该还什么都不知道……例如你今天见到的那些怪物,还有你身体里面的那个家伙,所以,悠仁,想要和我谈谈吗?”   虎杖后知后觉的眨了眨眼睛。   咒术师?   在梦里的怪物出现在现实之后,梦里有着超能力的人类终于也要出现了吗?   这难道是……少年jump里的主人公在预知梦之后遇到特定事件后,接着出现的引入新世界观的角色?   虎杖努力在心里打了个比方。   话说回来,这个人,直接叫名字也太没有距离感了吧!   不,说到底对方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调查过我了吗?诶?为什么?   话说回来这是什么漫画情节的发展?   如果说这个引入新世界观的角色要是换一换的话,大概就更像是少年jump了。   比如说梦里那个有着漂亮绿眼睛的青年……啊,现在可能还是个少年?   毕竟比起一个奇怪的白发眼罩男,果然还是在梦里见过的人出现在眼前,更加具有宿命感吧?   。   满肚子困惑的虎杖悠仁先回了一趟家,和爷爷报了平安。   等老人家关灯睡觉之后,他才悄悄的再度溜出来。   他们俩去了附近的KFC。   五条悟将诅咒的存在,还有虎杖悠仁所吞下去的特级咒物所代表的意义以及咒术师的基础常识,一五一十的告知于对方。   “综上所述,你会被判死刑哦。”   虎杖悠仁:“……???”   等等,你刚刚不久只是说明了基本常识吗!?   为什么突然就死刑了!   五条悟看穿了对方的想法,耸耸肩:“嘛,毕竟不管怎么说,两面宿傩在你体内复活都是事实,我们这边掌权的老头子们胆子都很小啊,诅咒之王复苏带来的威胁……一定会让他们不管不顾的将现在还弱小的你扼杀在摇篮里。”   “欸,那不是糟糕透了吗!”   虎杖震惊,他双手合十:“但我还不能死啊,我才十四岁,爷爷会很难过的,五条先生,我现在能够控制住我体内那家伙,拜托了,请至少给我一次机会!”   “嗯,要怎么办好呢……”   五条悟撑着脸,故意拉长嗓音。   虎杖直巴巴的看着他。   半晌后五条悟忽然垮了脸,“什么嘛,震惊归震惊,但你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啊?这可是死刑哦?”   “准确来说确实有很不安啦,毕竟梦里的怪物忽然出现在现实,还有咒术师什么的……”   虎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现在还突然被通知判了死刑……怎么说呢,今天所发生的事情太过脱离我的常识,以至于让我现在很没有真实感,啊,大概是打击过度然后麻木了?而且,五条先生看起来好像也没有想要杀掉我的样子。”   “嗯?梦里的怪物?”五条悟抓住了重点,顿了顿,“什么梦?具体是什么?”   “啊……就是大概二十岁的我被怪物,啊,现在应该叫诅咒吧?被它们追杀,还有很多咒术师也在追杀我和我的同伴,我和他一起到处逃亡,顺便在路上祓除诅咒。”   虎杖微微低着头回想,随后神情渐渐变得难过不安:   “但是梦境的最后……跟我一起逃亡的那个同伴为了保护了我,把所有诅咒和他自己本身都拉到了影子里,然后梦就结束了,虽然似乎有点没头没尾,但梦里的我自己却非常真实明白的传达了一个消息……他死了,不会再回来了。”   说着最后三个字,虎杖悠仁垂着眼睑,握紧了拳头。   梦境中堪称绝望的情绪隐隐再次涌出。   “两年来,我一直都在重复那个梦境,每次醒来心脏都很难受,五条先生,那个是真实的吗?还是说只是个梦而已?”   那可不是梦。   五条悟沉默了。   那是记忆才对。   但是为什么?   悠仁不应该拥有记忆。   五条:“……悠仁,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做这个梦的?有没有遇到什么人?”   “大概两年前?”虎杖回答:“在街上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的人,然后当天晚上就开始做梦了。”   “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一头黑色的翘发,皮肤很白,很纤细。”虎杖比划,最后微微顿住,“还有一对很漂亮的绿眼睛,和梦里那个看不清长相的同伴一样的绿眼睛。”   是惠。   五条悟沉吟。   悠仁和惠遇见之后,拿到了记忆碎片?   这不合理,世界重启之后,他们过去的记忆实际上就等同于未来的情报。   这可没那么好拿到手,有命运和因果的限制。   毕竟要是每个人都能够简简单单就回忆起来,世界就会乱套了。   惠被作为施术者的自己设定为[记忆触发点],和惠有着强烈感情联系的人或许会在见面时受到影响,但撑死也只能和津美纪那样继承了过于强烈感情而没有记忆。   五条悟能够靠不断提高见面次数而渐渐拿回完整的记忆,是因为重置世界前,他给自己和惠之间定下了束缚。   其他人没有这种咒术上的联系。   ……啊!   等等。   五条悟忽然睁圆了眼睛。   咒术上的联系……   虎杖悠仁并非没有。   作为容器的他,和作为寄生物的两面宿傩。   惠的影子里一直都有宿傩的本体,只是他本人不知道而已。   从未来的“果”连接到了现在的“因”。   “五条先生。”   虎杖悠仁看着迟迟不说话的五条悟,抿了抿嘴,下定决心的开口:   “你是认识他吗?我刚刚说的那个人。”   一头粉发的国中生神情忐忑:“我已经……找了他很久,那个梦境真的会变成现实吗?那是未来?还是别的什么?他……真的会死吗?”   比起自己的死刑。   虎杖悠仁反而对梦境之人的“死”表露出了难以抑制的恐惧。   五条悟双手交叠,安静看着他。   年仅十四岁的虎杖悠仁稚嫩的脸,渐渐被五条悟记忆当中那个二十五岁痛苦又濒临崩溃的虎杖悠仁取代。   。   世界重置前。   刚刚离开狱门疆的五条悟踩在地上,和这个已经残破不堪的世界、和自己伤痕累累满脸痛苦的学生们再次见面。   野蔷薇,真希,棘,熊猫,忧太……   虽然满身伤痕,但至少都好好的活了下来。   或者说,被复活了。   因为有几个人的外表年龄明显不对。   比如说十九岁的野蔷薇,和二十五岁的悠仁。   打头的虎杖悠仁长大了很多。   身高也有一米九了,脸上好几道疤,肌肉结实身体强壮,气息沉稳又锐利,已经是个强大的男人了。   然而这样的他,却在见到五条悟那一刻无法自制的抿着嘴,眼泪大滴大滴的滚下。   他几乎是连话都说不清楚的祈求他去救伏黑惠。   不断的、不断的祈求着,像个没有了方向的小孩子。   失去了所有的乐观和坚强。   在过去那漫长的逃亡的日子里,高专的同伴一个接着一个死去,属于友方的咒术师几乎已经完全没有了。   虎杖悠仁身边最后只剩下了伏黑惠一个人。   他们互相依偎着,互相托付后背。   彼此的感情一点点的越发纠缠在一起,在那没有五条悟、没有同伴、在那崩溃混乱的世界里,成为寄托彼此心灵的最后一根绳索。   死于涉谷一战、于在三年前被复活野蔷薇移开视线、不忍直视。   二十五岁的虎杖悠仁的精神早就岌岌可危。   他无法接受现实。   无法接受五条悟从狱门疆出来的时候,伏黑惠已经死了将近三年的现实。 第91章   很难说那个时候的五条悟是什么心情。   他在悠仁和惠15岁那年被封印, 悠仁25岁时才重新获得自由。   在他缺席的近十年时间里,他印象中的日本已经变得满目疮痍。   。   前世。   。   这个世界的崩坏,是从五条悟被封印, 潜伏了千年、寄生于夏油杰尸体内的羂索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实施了他准备已久的计划开始的。   这要从羂索的目的说起。   这位活了千年的老怪物想要探索研究咒力的可能性, 想要探索咒力的极限。   在漫长的岁月中, 他曾经一度自己寻找答案, 但羂索发现自他而生的产物, 最终会受限于他自身的可能性范畴。   即无法脱离他自己的想象。   为了得到崭新、脱离他能力和想象的[可能性], 为了追求人类与咒力的极限。   羂索得出了结论。   他要做的……是制造出混沌。   让整个日本的人类进化成为术师,让人类自身通过优胜劣汰自由发展。   ——意想不到的新事物,永远会在混沌中诞生。   因此, 羂索想要创造一个人类与人类、人类与咒灵之间相互咒杀、咒术全盛的混沌时代。   但是让全日本一亿多人进化所需要的咒力太过可怕, 吸收了真人能力的羂索没办法一次性做到。   而靠术式让人类一个个进化效率太低。   所以,羂索选择的使人类进化途径,是让全日本的人类同时与变异了的天元进行同化。   为此。   他首先需要通过咒灵操术得到变异后更接近咒灵状态的天元。   其次通过举行[死灭回游]试错和彩排,并且获取足够的咒力对全日本的人类施加诅咒, 做好让他们和天元同化前的准备。   羂索在涉谷一战之后,先将之前标记的1000名非术师转化为术师, 随后, 他在东京释放了数量不低于一千万的咒灵。   东京彻底沦陷了, 这座大城市在短短数日变为世界末日般的景象。   政府不得不组织五百万以上的居民进行避难, 日本整个南半部都因此而腾空出来。   天元的结界笼罩全日本,为了避开天元的探知,羂索用了点手段,让天元结界往北部撤离, 而空出来的南部则是由他自己展开的结界笼罩。   他用这片区域作为[死灭回游]的赛场。   [死灭回游]的流程, 简单来说就是在养蛊。   羂索让那一千名被转化的非术师自相残杀——津美纪也在其中。   为了解救津美纪和五条悟, 阻止羂索的阴谋。   伏黑惠,虎杖悠仁,乙骨忧太三人介入死灭回游,真希先去禅院家回收咒具,后跟上他们的步伐。   而特级咒术师九十九由基,人类与咒灵的混血——某种程度上算是虎杖兄长的胀相,他们俩人负责保护天元,避免天元被找上门来的羂索通过[咒灵操术]吸收。   而高专其他的同伴,要么是在做好同样介入死灭回游的准备,要么就是去处理羂索释放出来的一千万以上的诅咒。   这是一场注定惨烈的战争。   。   最开始,所有人都意志坚定,做足了心理准备。   但是有些事情,并不是想要去做、下定决心去做、拼上性命去做……就能够成功的。   阻碍太多了。   不仅仅是那一千万的咒灵带来的威胁,还有咒术界的通缉。   [五条悟被认定为涉谷事件的共同主犯,现将其永久驱逐咒术界,任何一切试图解除其封印的行为,均视为同罪。]   [虎杖悠仁的死缓取消,决定立即对其执行死刑。]   这两条禁令,让他们的救援行动前所未有的困难。   加上禅院真依被她亲生父亲杀死,被双胞胎妹妹带走了所有咒力的真希身上的天与咒缚直接抵达到甚尔那种极致的程度。失去了胞妹的真希屠杀了整个禅院家,让禅院家被咒术界高层从御三家当中除名。   同时也把她自己推入到了咒术界的通缉令名单当中。   综上。   想要救出五条悟的五条派,以及保护虎杖悠仁的所有同伙……已经成为了咒术界高层的首要追杀目标。   能拉拢的就拉拢监视起来,不能拉拢的则是全部下达死刑。   虽然不知道高层这种行为是否也是羂索的手笔,或者也可能是常年被五条悟压一头却无可奈何的他们在脱离五条悟的压迫后开始积极发挥他们的存在感——毕竟所有事都由他们说了算,怎么都要比看五条悟脸色来的爽。   总之,这种情况非常可笑。   颇有一种昏君治世的感觉。   在这种时候——在外面足足有一千万只诅咒、羂索的阴谋快要得逞的前提下,咒术界的高层依旧想着内斗。   在涉谷一战本就折损了数个一级术师后,在这样人手紧缺的情况下,他们还以莫须有的罪名下令处死了作为高专校长、拥有强大实力的夜蛾。   逼的五条派的成员逃亡。   让本身数量就稀少的咒术师,在这种危机关头还被迫分为了两派。   一群愚昧,眼界短浅又胆小如鼠的蠢货。   被蠢货占据了掌权的地位……在有五条悟用绝对的实力和理智压着的和平时代,或许还没有太大问题。   但在这种混乱的局面,影响毫无疑问是致命的。   。   过程怎么样已经无所谓了。   至少从结论来讲——羂索赢了。   这位耐心策划了千年的老怪物,在最后完成了他想要做的所有事情。   击败了五条派的反击,将他们的希望浇灭,随后,胀相与九十九由基死亡,羂索成功用咒灵操术吸收了天元,将全日本一亿多人与其同化。   然而普通人类是无法承受其和天元同等程度的进化。   羂索的这种做法,正如天元所料——导致了一亿人以上的污秽涌向全世界,让全世界重现了东京沦陷的惨剧。   此外,这个存在着咒力、咒灵以及人类世界,还有着牢固的因果联系。   ——即术师数量越多、实力越强,那么咒灵也会同等程度的增加和变强。   正如当年五条悟的诞生改变了世界的平衡,拉高了实力的上限,使得之后诞生的术师或者诅咒在数量和实力都有所提高。   现在多出来了一亿多名术师。   并且因为同化的弊端,使世界被倾倒了一亿人份的污秽。   难以想象的诅咒开始以蝗虫般的数量在世界各地不断诞生。   通讯设备截断,死亡的气息开始蔓延,这个世界崩坏了。   正如羂索所期待的那样,他创造了一个人类与人类、人类与咒灵之间相互咒杀、咒术全盛的混沌时代。   而这距离五条悟被封印,仅仅过了不到四个月的时间。   。   咒术界的高层在这种时候,靠多个家族的积蓄在这个混乱的时代稳住了。   他们选择向羂索低头。   混乱时代有混乱时代的生存方式,世界各地开始以建立起了不同形式的组织。   而日本剩余的最后一位友方的特级咒术师——乙骨忧太为了寻找新的出路,开始在这个混乱的时代靠自己的实力做最后的挣扎。   羂索还有什么目的,他们不知道。   但似乎和两面宿傩有关。   因为羂索吸收了天元的缘故,遍布整个日本的天元结界成为了他的情报来源,宿傩千年前的部下里梅靠着合作关系从羂索那里得到情报,随后一刻不停的收集剩余的最后五根手指,并率领有理性、可被操控的咒灵追杀虎杖。   而人类这方也因为受到了羂索的抛出来的奖赏作为引诱,开始陆续赶来围堵他们。   ——只要身体完整,就生死不论。   乙骨忧太一开始在护着虎杖和伏黑。   但是后者两人发现,因为虎杖成为首要通缉目标的缘故,乙骨行动的效率变的奇低无比。   不管是咒灵还是已经这个已经疯狂了的世界,总有不要命的存在因为各种原因被诱惑,接涌而来。   乙骨忧太很强。   作为特级咒术师的他虽不及五条悟,但实力也依旧强悍的离谱。   只是。   在永无止境且数量庞大的追杀当中,他也是会疲倦的。   光是应付这一点就让他费劲了精力,完全没办法认真去寻找这个世界的新出路。   而这样一味的防御和保护,对这个注定可悲的未来没有半点作用。   乙骨很清楚这一点,但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将两位学弟抛下。   他没能救回惠最重要的姐姐——津美纪小姐为了保护她的弟弟在死灭回游中死亡。   高专的同伴们也走散了,或许是羂索刻意分散了他们——天元结界无所不在的结界探知的情报给了他很大的便利,而单个击破总要轻松一些。   现在大家都生死不明……在通讯设备瘫痪、长期信号不良、以及被大量的敌人追杀的情况下,想要联系到彼此实在是非常困难。   这个时候的乙骨忧太才18岁,还没有达到日本20岁成年的标准,前半辈子都是在普通人的社会里度过,在十六岁那年才正式成为了咒术师的他……简单来说,他还没有学会老练的社会人的取舍和冷酷。   非常重视自己的同伴和后辈,温柔的不像话的他,无法在伏黑与虎杖死亡风险极大的前提下抛下他们不管。   甚至必须隐瞒自己的不安。   因为作为最后一名属于友方的特级咒术师,他必须表现的冷静沉稳。   哪怕不能像五条悟那样给人带来绝对的安全感,至少也要做到自己能够做到的事情。   。   最后是虎杖悠仁和伏黑惠主动提出分开行动。   伏黑惠说,让强大的乙骨忧太单独离开、去寻找新的出路,他会和虎杖在一起。   虎杖悠仁说,让伏黑惠和乙骨忧太一起走。   伏黑惠立即睁着他的绿眼睛不快的瞪着虎杖。   “或者前辈直接杀掉我也可以。”虎杖悠仁耷拉着眼角轻声的说着,“别这么看着我,伏黑,这是最好的办法,他们想要两面宿傩,那么我直接把那家伙带走,一了百了……这是最好的办法。”   他重复[这是最好的办法]足足两遍。   “闭嘴,去你的一了百了。”伏黑惠少见的说了粗话。   “我没能帮你救回津美纪姐姐!”虎杖表情看上去快哭了,“也没能阻止羂索的阴谋。”   “不是[你],而是[我们]!”   伏黑惠抬手,臭着脸,动作却很轻的敲在了对方的脑袋上。   伏黑惠垂着自己细长的眼睫,在眼底投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是[我们]失败了,在死灭回游里,你和乙骨前辈已经救了津美纪好几次了,真正害死姐姐的人是我。”   津美纪是为了惠而死的。   但是虎杖悠仁无法释怀。   ——如果你救下的人,将来又夺走他人的性命怎么办。   说着这种话的惠,最终还是信任了、接受了、庇护了因为没能压制住宿傩,而导致涉谷上万名无辜者死亡的自己。   宿傩用虎杖的身体,屠杀了上万名无辜者。   至少上万的性命。   这对于当时年仅十五岁的虎杖悠仁来说,是足以碾碎他所有信心与乐观的事实。   虎杖曾经一度质疑过自己为什么非得被判处死刑。   但是现在,却质疑自己为什么还没有死。   ……说什么要去帮助别人,说什么要在众人的簇拥下死去,说什么由自己决定自己的死法。   虎杖悠仁想:我只是个杀人犯。   “那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当时伏黑惠这么说:“是[我们]……我们是[共犯]。”   虎杖没能压制住宿傩,而伏黑惠召唤的魔虚罗为宿傩提供了对手。   老实说,伏黑惠认为涉谷会死上万人的原因在于他自己,因为宿傩展开领域的原因就是为了对付魔虚罗。   但是如果直白将责任拦到自己身上,虎杖悠仁绝对不会接受,他只会认为没能压制住宿傩的自己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所以伏黑惠勉强用了[共犯]这个词。   不是你的错啊。   是我的问题。   双方都认为责任在于自己,双方都认为那不是对方的过错。   到头来,在这个不讲理的世界里,没有任何人好受。   但是就算是这样,他们也得继续前进。   。   自己这个杀人犯继续待惠身边,对方就会一直陷在痛苦当中。   害怕宿傩再次失控,因此想要自我放逐、远离所有同伴的虎杖悠仁曾经这么想过。   但是伏黑惠给了他无法拒绝的理由。   [请从我开始拯救吧,津美纪被卷入了死灭回游当中,我需要你的力量,拜托了,虎杖。]   惠把虎杖再度拉回了同伴的队伍当中。   要帮上惠才行,明明是这么想啊。   ……明明是这么下定了决心。   为此拼上了性命去战斗,身上留下了数不胜数的疤痕,好几次都是在乙骨的反转术式下才勉强保住了性命。   可是,到头来,功亏一篑。   津美纪最终的死,给虎杖的打击很大。   之后接连的失败,世界的沦陷,同伴的重伤或者死亡,让他越来越质疑自己存在的意义。   伏黑说:不是[你],而是[我们]失败了!   不,不是的,伏黑。   我不能失败。   因为如果什么都没能做到,我这个杀人犯到底还有什么脸面活到现在?   至少让我带着最后的意义去死吧。   带着两面宿傩去死。   死气沉沉的虎杖悠仁被伏黑惠恶狠狠的朝胸口锤了一拳。   “开什么玩笑,你至少一级以上的实力可不能浪费,本身我们现在剩余的人就不多了!”伏黑惠凶巴巴的呵道,“打起精神来,没到最后不能放弃吧!?乙骨前辈会去找救出五条老师的方法,我们并不是什么方向都没有!”   有着一对绿眼睛的少年强压着自己的茫然,再次给了虎杖悠仁留在自己身边的理由:   “而且你这个诱饵刚好,把敌人的火力全部吸引过来,能够减轻乙骨前辈的压力,你非要死,那就给我在战斗当中去死,到那个时候,我才不会管你!”   。   乙骨忧太最终单独踏上了寻找希望的旅途。   而伏黑惠和虎杖悠仁两人,则是从十六岁那年开始,结伴踏上了长达六年的逃亡生涯。 第92章   乙骨忧太离开后的第一年, 失去了特级咒术师保护的伏黑惠和虎杖悠仁,在最初一段时间里极其狼狈。   战斗是无法避免的,而没有了乙骨忧太的反转术式, 他们显然无法采取过去那种不要命的打法。   大大小小擦伤、撞伤、淤青开始在无数的战斗中累积。   为此, 体质更弱一些的伏黑惠不得不开始将重心从迎战转变为撤离。   羂索所拥有的天元结界所得到的情报,只能给出虎杖悠仁所在的大概区位, 无法精准到确切的位置,因此手上持有最后五根手指的里梅每次追踪过来, 都会让手下的咒灵们进行大面积的筛查,有着搜寻方面能力的诅咒打首, 在短时间内快速超目标逼近。   伏黑惠放出了式神时时刻刻警戒着。   玉犬在身边嗅着气味, 而脱兔则是几乎遍布周围各个角落,白乎乎的一团在灰尘里翻滚, 直到自己也变的脏兮兮的,才安静的假装自己是个毛绒玩具,藏在废墟里一动不动。   一旦察觉到危险,脱兔们就会立即将方位传回给惠,玉犬带路, 伏黑惠带着虎杖悠仁迅速远离。   然而这样的方法只能够撑上一个星期。   因为伏黑惠一旦睡着, 式神就会消失。   因此, 伏黑惠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睡眠时间严重下降, 甚至尝试过通宵两三天,最终被虎杖强行压着休息, 由他背着人继续逃亡。   但尽管如此, 没有式神们警戒, 被追上来的次数太多, 伏黑惠到底也休息不了多久。   咒力常时间维持在不足的状态,消耗大于恢复,身上的伤口也没办法好好愈合,在身体负担和精神压力双重压迫下,伏黑惠疲倦到脸色苍白,眼下冒出了两个浓重的黑眼圈,身体都削瘦了不少。   看的虎杖悠仁心惊胆战。   不能再这样下去。   在虎杖再度萌生出要和伏黑惠分开行动的想法之前,咬着牙在死境中苦想的伏黑惠,被逼的开发出了影子的新用法。   ——用咒力提取自己脚下的一部分影子,制造出脆弱的影结界。   影结界术能够让结界内所有物体的气息与影子融为一体,并非避开天元结界的探知,而是干扰了探知的效果,在其他人感知当中,结界内的物体的气息是不存在的。   最重要的一点,影结界在伏黑惠失去意识的情况下,也可以维持下去。   虽然脆弱的不堪一击,哪怕是刚刚学会用咒力的小孩子也能够轻易的打碎。   但尽管如此,这也是两位少年现在最需要、救命的能力。   伏黑惠是天才型的咒术师,而且是天赋惊人又努力的类型。   这实际上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惠从来不缺乏可能性。   只是过去一直自轻,将自己的性命当做了获胜的筹码,一直没有为了生存下去而拼命挣扎的动力,总是想着以死获胜,对自己能力的极限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而咒术师能力的飞跃,也往往都是在无数生死当中,为了活下去而拼命爆发出来的潜能。   ——对术式的了解、扩张、掌握,在那种情况下拥有突破的可能性。   上一次的爆发,伏黑惠学会了领域。   而这一次,伏黑惠在生死危机下,终于发现了影子的可塑性。   [十种影法术],强悍的从来都不止是式神而已。   [影子]才是这一术式的根本。   。   早就没有了落脚点的两人像相依为命的流浪动物一样,不停的在荒芜的城市内迁移。   他们挑的都是那种因为有大量诅咒聚集而荒无人烟的地区——并不是没有人类的据点,例如咒术界高层就占据了京都、大阪、奈良等日本西部城市,制造了好几个避难所,维持着基本的生活状况。   但是那显然不是被通缉的伏黑惠以及虎杖悠仁能够去的地方。   人与人之间的自相残杀和猖狂肆意的诅咒导致了全世界的人口锐减。   存活下来的人当中,能力稍微出色一些、想要过上好生活的,基本已经投奔到高层;剩余的三三两两躲在全国各处,与天元同化后仿佛幽灵般紧缠不舍的恶意让他们精神极其不稳定。   在一些彻底沦陷的小城市里,远远望去,几乎都看不到其他人影。   。   逃亡第一年。   凛冬。   惠和虎杖冒着雪,开着车,两人跑到了一个被废弃了的四五线小城市。   ——两人都没有驾驶证,也没摸过汽车,最后是有着开碰碰车经验的虎杖勉强开熟了。   玉犬将他们引到方圆一百米内都没有人烟的位置。   他们选了个看起来比较不起眼的房屋作为落脚点,从窗户绕进去。   惠第一时间布下结界,虎杖悠仁则是排除室内徘徊的诅咒。   直到确认安全性之后,虎杖才开始到处探索这间屋子的设施。   “伏黑!这家用的是煤气诶,还有用喔!”   虎杖悠仁成功在厨房用煤气灶点燃了火,他立即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眼神闪闪发亮的这么惊喜的说道。   “还有储备的干香菇干木耳,豌豆罐头,玉米罐头,米也有不少,鸡蛋……嗯,听起来应该还没坏,这家人好厉害,存货好多!伏黑,我给你煮点热乎的东西吃吧?”   “麻烦你了。”伏黑惠闻言朝那边看了一眼。   大概是知道伏黑惠压力很大,虎杖在最初的低沉过后,很快就恢复了表面的乐观。   绝望是会传染的。   同样,希望与快乐也一样。   哪怕只是表面功夫也没关系,虎杖全力让自己露出笑容。   有着[给乙骨前辈减少压力]的理念在,他们必须坚强的把每一天都过下去。   对付敌人能够一拳打倒一串的虎杖,在厨房里也是得心应手。   “待会还能烧点水洗个澡呢。”把所有能收集到的材料清理干净,在做蛋包饭的粉发少年语气轻快。   “虎杖,你刚刚是不是受伤了?这边有止血药。”伏黑惠拿着从屋子里搜出来的药粉,走进厨房,带着担忧的对着虎杖悠仁的后背到处摸摸碰碰,尤其是几处他印象中被咒灵攻击过的位置。   “嗯?没有喔,只是擦破了点皮。”虎杖任由对方确认,甚至还乖乖的转过身来摊开手。   随后他凑过去,像只大型犬一般在伏黑身上嗅了嗅,“伏黑你呢?有血腥味。”   “那是诅咒师身上的血,我的话,托某个特级笨蛋把自己当做盾牌的缘故,毫发无损。”   伏黑惠哼了一声,把手里找到了止血药抛到地上,止血药直接融入了影子里,“既然都没事,那我把这些东西放进影子里了……“   惠说着,眨了眨眼睛,歪着头,好奇的看着虎杖的动作:“要我帮忙吗?影子里还有不少食物储备,有什么需要的吗?”   他们不久前洗劫了附近荒废的超市。   伏黑惠的影子堪称世界末日里最有用的能力之一了,庞大的影世界能够搬空整个超市。   “帮我把泡好的香菇切一下吧,啊,还有盐,我没在这里发现盐,伏黑,从影子里拿一包盐给我呗?”   “好。”   ……   虎杖悠仁的手艺相当不错。   而在冬天里吃上一口热乎乎、美味的饭,某种程度是非常幸福的事情。   两人坐在餐桌,像是再正常不过的家人一样一边吃饭一边聊天。   虎杖:“……所以不管怎么想,惠的影子真的超级便利啊!”   “储物能力吗?”   “对啊对啊!”虎杖腮帮子鼓鼓的,有点口吃不清:“堪称逃亡必备能力,生化危机里的人经常要去收集物资,而每次能够搬运的也就那么一点,但是伏黑你完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生化危机?电影系列还是游戏系列?我只看过电影。”伏黑惠想了想:“说起来这个状况还真的有点像。”   “我说的是电影啦,当初跟着五条老师修行的时候,看的电影项目里就有这个,不过没看完,我只看了前三部。”   “看电影修行?”作为天才,对自己的咒力控制的很精准的伏黑惠挑眉,思考半响后恍然,“是咒力控制的训练吗?”   “对对!老师当时还塞了个咒骸给我,让我边看电影边积累情绪,朝那个咒骸注入咒力,我跟你说啊,伏黑,一旦我停止注入咒力,那个咒骸就会跳起来打人,超级痛的欸。”   他们和过去一样无所忌讳的聊天。   吐槽着五条悟的不靠谱、早已在涉谷确认死亡的钉崎的霸道、生死不明的其他高专前辈们的各种事情。   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那样。   或许不该提的。   第一个情不自禁提起话题的虎杖想。   但是伏黑惠带着浅淡的笑容接话了。   随后就毫无顾忌了。   因为,这个时候,唯有平和的过去是他们最美好的回忆。   。   一身肌肉发达、体质好的跟大猩猩一样的虎杖悠仁,体脂率也只有惊人的个位数。   体脂低的人往往会更加畏寒一点,因为他们能够保暖的脂肪储备不足,在不运动、肌肉产热不足的情况下,例如说刚睡醒和刚洗完澡准备休息的时候,他们往往会把自己裹的更加严实一些。   他们现在所在的城市有点偏,冬天气温低,加上现在外面下着雪,室内没有暖气,洗完澡打着冷颤的虎杖悠仁理所当然的拉着负责守夜的伏黑惠的窝进棉被里。   ——夏天还会分开,冬天就直接挤在一块了。   伏黑惠在入冬后一直担任着暖宝宝的角色,他都习以为常了。   惠没打算睡,他要守夜。他们俩说好轮流守,今天刚好轮到他。   只不过因为有个怕冷的同伴的关系,他坐在床上,下半身盖着被子,后背垫着枕头,坐着给人取暖。   “这个地方好冷啊。”一头粉发的少年裹紧了被子,往身旁蹭了蹭,习惯的伸手搭在对方腿上,挨着对方嘟囔。   确实要比大城市冷的多,伏黑惠想着,抬手,把消耗咒力最低的脱兔叫出来一部分。   无数雪团子一样的毛茸茸落到床上。   兔子体温比人类高一、两度,一大群毛茸茸窝在一起,相当暖和。   脱兔刚出来也被冷的打了个哆嗦,它们高高竖起耳朵,和主人对视了一会,随后不约而同的挤进被子里,把两个十六岁的少年包裹的严严实实。   “晚安,伏黑。”   有了无数暖宝宝的虎杖眯起眼睛,像只大型犬一样蹭了蹭同伴的腰。   伏黑惠手里拿着从影子里掏出来的书,像摸玉犬一样拍了拍对方的脑袋:   “晚安。” 第93章   虽然虎杖悠仁更怕冷, 但是体质却要比伏黑惠好得多。   一个冬天下来,他满血复活,伏黑惠反而在刚转季的时候感冒了。   “肯定是雪化掉的时候, 伏黑你愣是要自己一个人睡才会感冒的。”   虎杖悠仁在早春气温还微冷的时候,一面说着一面拿围巾往伏黑惠脖子上缠。   惠失去意识后式神也没法出现, 这就代表他没有兔子取暖,又不要大型暖宝宝虎杖悠仁, 一旦在大冷天没盖严实被子,不小心就这样了。   “才不是。”伏黑惠低咳了几声,扭头辩解。   他也算挺久没感过冒了,毕竟咒术师的体质一向比普通人要好得多, 以前哪怕受伤了也有家入老师帮忙治疗。只是现在的环境条件显然没以前好, 而作为两人当中唯一一个拥有侦查能力的术师,伏黑惠平时的消耗太大。   直白来讲,累的。   伏黑惠不自在的动了动,伸手去扯自己脖子上的围巾, 臭着脸嘟囔着:   “穿那么厚,打架都不方便。”   “我只知道你不穿,到时候架都打不动。”   虎杖强硬的把围巾绕回去,然后塞了一只用来警戒的脱兔到对方怀里, 蹲下来叮嘱兔子好好给人暖手。   兔子抖了抖耳朵, 立马就不动了,相当人性化的扒拉着伏黑惠, 把人的手塞自己肚皮下。   而伏黑惠绝对不会把自家式神撇下。   生死结伴逃亡一年,虎杖早就看透伏黑惠的性格了, 虽然表情臭的很, 看起来很不好相处, 一度被钉崎野蔷薇评价看起来像是会给不小心沾上石油的海鸥点火的反社会分子……但实际却是个对小动物相当没辙的人。   从他对式神的纵容和喜爱就看得出来了。   伏黑惠看着怀里压着他手不动的兔子:……   兔子乖巧的睁着眼睛看他,   认命了。   虎杖带着灿烂的笑容满意的点头,他去收拾东西,一面琢磨着今晚轮到他守夜的时候一定要把对方拿棉被牢牢裹起来。   可惜没找到姜,不然就煮姜茶给他了,伏黑喜欢那个,虎杖想起之前在学校,因为两人宿舍相邻的关系,他经常顶着对方的嫌弃脸跑过去找人玩。   还教过对方做姜丝肉丸子。   虎杖本意只是放点姜丝调味,结果伏黑直接趁他不注意往里面加了几倍的量,结果成品煮出来后,虎杖吃了一个就辣的不行,偏偏伏黑能够像猫一样眯着眼,浑身仿佛冒着快乐的小花花,一口一个。   想着过去的事情,虎杖忍不住弯起眼眉笑起来,然后又呼出一口气,挠了挠脸上的疤。   逃亡的第一年过去了。   两人天赋都不弱,在没了可靠的保护伞,经历过第一年的狼狈状况后,他们渐渐的也经验老道了起来。   首要就是尽可能避免打架,毕竟他们没人会反转术式,也没有同伴支援,顶不住接二连三的袭击。   其次是他们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太久,现在俩人基本上是每天睡一觉就得继续移动,不然就会被追上来,这也注定了他们没有一个稳定的落脚点,逃的次数多了,他们也摸出了门路,运气好的话,还能够躲个三、四天,这个数字开始不断拉长。   虎杖一拳击碎了一只三级的诅咒,说:“像玩游戏在引怪欸。”   哪怕没有追兵,这一路上也到处都是诅咒。   毕竟一亿人份的污秽和一亿人份的咒术师扰乱了的平衡……啊,现在应该没那么多了,毕竟因为同化的弊端,被恶意操控的人到处都在自相残杀,不过倒是没什么完整的骸骨,毕竟诅咒在不断的变强,死无全尸才是最正常的事。   伏黑惠把式神轮着放出来,它们能吃诅咒,摄取的咒力能让它们变强,接话说:“怎么不说在被诅咒撵着逃?”   “那听起来也太惨了。”虎杖擦了擦脸上灰,扬起笑脸:   “我们不是给乙骨前辈减轻压力嘛,还是引怪听起来适合一点,实在不行放风筝也可以……嘿哟。”   他说着从废墟上面跳了下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偶尔宿傩也会冒出来。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两面宿傩的确给了他们非常重要的帮助。   毕竟伏黑和虎杖总不可能永远成功躲下去,基本一周至少会有两次大规模的战斗。   诅咒和诅咒师都有。   伏黑惠在学会利用影子之后,就成为几乎完美的后勤辅助,影子分身与影流配合着虎杖的战斗节奏,甚至能够同时放出所有的式神进行配合援助。   如果袭击者数量过多,伏黑惠就咬牙开启领域,一次次在死境中强迫自己爆发。   现今水平的他能够在领域内复制无数的式神,硬生生创造出同等规模的军队。   但是对咒力消耗和精神压迫太大了,理所当然,惠受伤的次数要远远多于虎杖,毕竟他体质远没有对方那么强壮。   影子里储备的药物基本都是给惠用的,虎杖都心慌慌的帮忙上过好几次药。   然而一旦伏黑惠受了短时间内无法愈合还会严重影响战斗的伤势,宿傩就会毫不犹豫的夺走虎杖悠仁的身体控制权。   诅咒之王一面用充满了时代感的语调意味不明的称赞伏黑惠的进步,一面在对方警惕厌恶的目光下,轻易的卸掉了伤痕累累的伏黑惠的腿骨。然后掐住对方的脖子,把刚刚战斗完后接近力竭、痛到吸气的伏黑惠微微举起,按到建筑的墙上。   宿傩头靠近,彼此的鼻尖几乎要靠在一起,伏黑惠艰难的看着对方。   “不错啊,不错,伏黑惠,继续让我看着你燃烧生命时的美丽火光吧,让我继续迷上你吧,这还不是你的极限,死在那些杂鱼手里可不像是你的结局啊。”   宿傩低笑着,治好了伏黑惠。   随后将身体交还给了虎杖,让这个少年惶恐无措的接住昏迷过去的同伴。   宿傩曾经和虎杖悠仁定下过的束缚,虽然是单方面引诱强行定下的束缚。   ——即宿傩说[契阔]后,虎杖要将身体控制权交于他一分钟,而在那一分钟内,宿傩不能杀人。   而虎杖要忘记这个约定。   因此,所有人都不知道[契阔]的事情。   五条悟或许有所猜测,但他现在被关在了狱门疆里。   宿傩一直没用过这个[契阔]。   而他现在之所以选择使用[契阔],本意是为了吊住伏黑惠的命,肆意妄为的诅咒之王的目的只是单纯为了让他难得感兴趣的人类能够在这个混乱的时代中进一步变强罢了。   可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却并非如此了。   来自敌人的援助相当让人不安。   虎杖悠仁无法保证自己能够控制住拿回二十根手指力量的宿傩。   他的确是容器体质没错,但是容器也有承受范围限制的。   谁都无法保证他能够吞下20根手指还能保持理智。   事实上,虎杖已经没有这个自信了。   他现在体内有十五根手指的力量,并且一度在涉谷失控过。   现在宿傩时不时冒出来,强行夺走身体的控制权的行为,对于不知道[契阔]存在的他们来说,更是加深了某种[错觉]。   ——虎杖对宿傩的抑制作用已经抵达极限了。   因为每次只有一分钟就回去了,出来次数也不多,所以勉强还未让人以最悲观想法去猜测。   但不管是伏黑惠还是虎杖悠仁本人,都认为他不能再继续吞下手指了。   “宿傩!!你到底想要对伏黑做什么!?”   虎杖紧紧抱着伏黑惠,惶惶不安的检查着对方的身体状况。   没有伤口了。   被治好了。   可治疗的人是两面宿傩。   虎杖把同伴单手紧紧搂到怀里,另一只手痛苦的抓着自己半张脸。   他回忆着涉谷一战,诅咒之王也是说着[别死啊,我还有事情需要你去做呢]这种话,出手将濒死的伏黑惠救下。   才不会是好意!   虎杖想。   那是个将上万无辜者性命扯进来的恶徒,才不会有纯粹的好意,那家伙是彻头彻尾的邪恶。   他不由声嘶力竭的吼着:   “你想要利用惠做什么——?!”   可回应的只有宿傩对他不屑的冷笑。   。   伏黑惠每回都得把被宿傩刺激到的虎杖安抚回来。   像安抚大狗子一样按着脑袋揉一顿然后凶巴巴的扯开话题,免得对方胡思乱想。   现在伏黑惠生怕虎杖比自己过去还丧。   虽然不知道宿傩的目的,但是俩人目前显然拿那家伙没办法,伏黑惠只能尽可能让自己不受重伤。   。   在不停逃亡的第二年。   他们收到了来自乙骨忧太的通讯。   不是电话什么的,现在除了人类咒术师的据点靠着各个咒术师家族的私藏还勉强维持正常生活外,其他地区的都因为被羂索控制的天元结界的关系,导致信号被阻断。   不过哪怕没有那个结界干扰,世界范畴蝗虫般数量的诅咒导致前所未有咒力浓度宛如云层般覆盖在全球上空,由此造成的干扰也已经让大多现代设备失去了不少作用,更不用说不少基站已经在各种乱战下被破坏了。   因此乙骨的通讯方法,是术式。   一张纸叠的符鸟,轻轻落到了惠肩头,然后变为了一封信。   [伏黑君,虎杖君,这里是乙骨忧太,你们没事真的太好了。   我在路途中遇到了五条家的人,叫做五条秋实,是五条老师族里的亲信,我和他定下了束缚,可以信任,伏黑应该也认识他吧?这封信是秋实先生的术式,知道生辰八字和姓名后就可以将信寄过去……秋实先生写了你的。]   伏黑当然认识,但还是头一回知道对方的术式。   五条秋实是五条家主亲信,比五条老师大了十几岁,听说当年就是这位帮忙在暗中操控,把惠的监护权转移到了当时还是未成年的五条悟名下。对方知道自己生辰八字不奇怪。   伏黑惠继续往下看。   表情忽然亮起,但很快就凝滞住了。   虎杖:“伏黑?”   “是乙骨前辈的信,他找到了五条家的人,是秋实先生……你不认识他,但算是我们的同伴,这是秋实先生的术式。”伏黑惠说着,把信折了起来,沉默了一会。   好半晌后。   伏黑惠压低嗓音:“秋实先生似乎有天逆鉾的消息。”   “真的!?”   “嗯,乙骨前辈准备去秋实先生所说的地方找找看,不过因为在海外,他们得想办法过去,路途花费的时间可能不会短。”   虎杖悠仁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能解开狱门疆的咒具,只有黑绳和天逆鉾。   前者已经被五条悟彻底毁掉了,后者……   嗯,因为差点因为这把咒具被砍死,五条悟当初就直接就把天逆鉾弄到海外去了,还不知道是海外哪个地方。   也不知道是毁了还是被封印了,但不管哪一个都很让人无奈,毁了就没了,被封印了……别说海外太大,没个准确地址找上一辈子也不一定找的到,就单从五条悟对天逆鉾的嫌恶态度来看,就知道封印绝对不简单,也不知道有谁能解。   秋实先生有消息,哪怕不是准确的地址,而是一个大概的范围,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在死灭回游没能争取到出咒具外的最后一条出路、时隔许久后再一次冒出来的希望。   哪怕耗时也没关系。   他们需要的是能撑下去的希望。   伏黑惠刚刚读到这里的时候,也是心脏雀跃的快速鼓动了起来。   直到看到了后面的消息。   仿佛一盆冰水将他淋的失魂落魄。   [虽然很不想要告诉你们,但我认为你们有知道的权利,也是避免被敌人欺骗……]   乙骨后面那一段话歪歪饶绕写了很久才到重点。   看得出来非常的纠结。   伏黑惠垂着眼睫看向歪着头、像玉犬一样乖巧又认真看着自己的虎杖。   “乙骨前辈会自己去海外,秋实先生说会留在日本帮我们打探消息,如果有什么动静就用术式把信穿给我们,还有个坏消息。”   说着,他那对绿眼睛里情绪低迷,声音干涩:   “狗卷前辈和熊猫前辈……死了。”   虎杖的瞳孔骤缩。   。   术师与术师之间的战斗相当棘手。   毕竟有智慧和思考能力的敌人总是要比行为单一的对手更加危险。   更别提还有术式能力未知性的影响以及术式的公开带来的能力加成……这也是为什么诅咒师会很难对付的原因。   在羂索同化了整个日本人类之后,术师的数量开始有了质的飞跃。   虽然说其中能力突出的千里挑一,但在基数足够大的前提下,在这种自相残杀的恶劣环境里,总有实力强劲的人物脱颖而出。   伏黑惠和虎杖悠仁因为被乙骨忧太庇护过一阵,多少掌握了一定的生存技巧和经验,此外,俩人实力至少在一级以上,近战和远程齐全,再加上伏黑惠的术式实用性很高,能开领域、有侦查能力,加上最近调伏的新式神是头体型巨大的鹿,速度很快,打不动他们还逃得过。   最后追杀他们的敌人似乎还是想要尽可能的活捉虎杖悠仁,虽然对伏黑惠没有手下留情,但还有个看不懂意图的诅咒之王吊着伏黑惠的命。   他们能够好好的撑过一年。   但是其他人被通缉、追杀的人却不一定。   沉默。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伏黑惠晚上守夜,拍了拍怎么都睡不着的同伴的脑袋,然后在虎杖困惑的目光下,摊开手,把怀抱借给了无声掉眼泪的对方。   本来只想抱一下就好——就像是津美纪小时候对他说的那样。   但是却被扑了个结实,好久都没被放开。   比起善于隐忍的伏黑惠。   虎杖的情绪要更加外露一点。   粉发的像大型犬一样的他把脸埋在惠肩头,八十公斤的体重和结实的肌肉稍微让伏黑惠感到有点沉闷。   “我只是……把惠的份哭出来了而已。”   早就和彼此交换了名字,虎杖吸了吸鼻子说。   “嗯。”   “惠跟猫一样,明明很难过,却什么都忍着不说出来,是笨蛋。”   这两年来都是这样。   在乙骨忧太离开之后,惠就成为了取代对方作为冷静和沉稳的代表。   这不就显得自己太孩子气了吗?虎杖红着眼眶想。   被叫做笨蛋的惠:“……”   惠:“……揍你了哦。”   。   秋实先生就没有传过什么好消息,虎杖每次看到对方的符鸟都露出丧气的神情。   逃亡的第三年。   除了狗卷前辈和熊猫前辈之后,他们所熟识的其他人的死讯也陆陆续续的传来。   逃亡的第四年。   秋实先生的死讯也传来了。   对方在最后关头传了最后一封信,似乎是早就准备好的遗书。   [家主就拜托你们了。]   还附上了乙骨近期的动向——不管乙骨忧太有没有找到天逆鉾,最迟都会在2025年十月份回到东京高专旧址。   也就是在两年后。   伏黑惠把信烧掉了。   。   逃亡的第五年。   已经21岁的伏黑惠与虎杖悠仁身体拉长了不少。   虽然常年极限运动压榨身体,但因为有用咒力梳理过四肢,伏黑惠在成年后也顺利的长到了185。四肢纤细修长,肌肉明显流畅却不夸张,就是体重有点跟不上,以至于看起来有点单薄。   但虎杖变化就比较大了。   超人的身体素质在他成年后抵达了顶点,已经一米九高度的虎杖悠仁体重也早就过了两百,一身肌肉结实又发达,站同一水平线,几乎能够把同龄的伏黑惠挡的严严实实。   脸上的疤痕似乎又多了几道,不说话的时候眼神锐利又严肃。   这五年来,两人的实力提高了一大截。   但是敌人也是。   一亿个术师,在五年来的自相残杀下,到底是养蛊般熬出了不少危险的疯子。   近乎百位的特级术师、千位数的一级术师。   也在这恐慌的世界下,咒灵那方也诞生出了不少如真人那种水平的怪物。   惠隐藏自身气息的手段已经被看破,并且一再被针对,变的越来越没有作用了。   两人又渐渐的回到了第一年被逼迫到狼狈的模样。   说到底他们只有两个人,逃亡五年几乎已经是奇迹了。   深夜。   脸上贴着OK帮的虎杖悠仁背靠着窗边,用毯子把伏黑惠包的严实,牢牢的将人搂在怀里。   惠蜷缩着,眉头微皱,苍白肤色下的黑眼圈显眼至极。   他有三天没睡了。   虎杖悠仁抿着嘴,把头靠在对方额上,亲手轻轻把对方皱起的眉揉平。   “姐姐……五条老师……”   虎杖顿住了,低头看着怀里青年。   是呓语。   在结伴逃亡了五年,虎杖才知道五条悟是惠的恩人兼监护人。   五条悟对于惠来说,是和他姐姐同等地位重要的人。   虎杖悠仁再度把人搂紧。   “可以的,惠。”   粉色短发的青年抓着对方比自己小了一圈的手,十指相扣。   他只敢趁人睡着之后悄悄的吻吻对方的指尖。惠的手很漂亮,大概是因为术式需要靠双手做为媒介,他一向将手保护的很好。   [喜欢]的情绪,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   但是虎杖大概不会在这样糟糕的世界里说出来。   如果能够有见到名为曙光的太阳那一天……他一定会向对方说明自己的心情吧。   ——像是[我喜欢你]……这样的话。   他们毛茸茸的脑袋像小动物一样靠在一起。   “你一定能够再见到五条老师的,等到明年十月份就可以了。”   虎杖不厌其烦的一次次抚平对方皱起的眉间,他对着睡梦中青年这么喃喃。   等到明年就好了。   。   逃亡的第五年也悄然过去了。 第94章   一声不吭的人更容易闷大招。   逃亡的第六年年初。   伏黑惠开着结界, 强行把虎杖悠仁拉到眼前坐下,然后他沉着脸,把对方把战斗后变的破破烂烂沾染着血肉的上衣轻轻用刀割断撕开。   虎杖悠仁背上, 一道从右上斜方肌附近一直贯穿到左腰下的伤口,血肉模糊触目惊心。   甚至除了这道伤,还有别的零零碎碎的伤口还没好。   两面宿傩从来不管自己这个容器的伤势死活,心大的很。   伏黑惠臭着脸给人伤口清创,很想揍对方一拳却又没忍心下手。   惠:“……你替我挡什么,嫌自己命长?你这个特级笨蛋!”   “没办法嘛。”   虎杖嘶的吸了一口气, 还能笑出声来:   “因为惠对我来说很重要啊, 所以下意识就冲过去了。”   冲过去代替因为力竭而慢上一拍的伏黑惠被诅咒师用咒具砍了一刀。   惠完全不为所动, 他表情很冷:“我有注意到, 我自己能躲过去!”   “但是也只是避开致命伤而已吧?那把刀看起来好沉,惠会被砍到骨头的啦,我扑过去,也就只是被砍伤了表层……”   “表层?”伏黑惠挑眉,看着血肉模糊的伤口。   “……唔。”虎杖挠了挠脸, 解释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决定老实一点, 不要再反驳惠的喝训。   反正下次还敢。   看穿了对方心思的伏黑惠冷哼一声,恶狠狠的拉紧了绷带,让人痛的呲牙咧嘴、频频吸气。   惠的式神已经在这五年多里, 在频繁的战斗当中已经被破坏的没剩下几只了。   能用的,就只有仅剩一只的玉犬、虾蟇、和后来调伏的逐鹿。   以及同归于尽专用的魔虚罗。   失去了大部分式神的式神使从总体破坏力来看, 不能说变弱了, 毕竟[十种影法术]……式神越少, 剩余的式神会继承其力量, 进化,变的更加强大。   但实用性降低倒是真的。   没有了鵺就失去了制空权,没有了脱兔就失去了扰乱敌人视线和远距离多角度搜查的能力。   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吧?伏黑惠心想:悠仁变的越来越紧张他的安危,在战斗里都会分出注意力给他。   说了无数次不要分心都没用。   “今晚我守夜。”伏黑惠催促虎杖休息,“趴着睡或者侧着睡,你背上有伤,别躺着。”   “欸?今晚是轮到我守夜才对啊!”   虎杖挣扎着坐起来,双手啪的捧在伏黑惠脸上,凑过去,盯着对方眼下的两个黑眼圈看,“你看起来都快和熊猫前辈一样了。”   伏黑惠面无表情稍稍用力,把自己的额头狠狠撞在对方额头上。   结果他自己额头红了。   “闭嘴,现在谁更需要休息我能判断的出来……让你睡就快点睡,不然谁都别想睡。”   额头撞红了的伏黑惠臭着脸抬手把人往自己腿上按。   这回虎杖乖乖的被摁倒,他扑到对方腿上,鼻尖到处都是对方的味道,顿了顿,半晌后脸颊微红的默默调整方向,侧躺。   虎杖:“那明天后天……”我来守夜。   虎杖悠仁话没说完,就被惠轻轻敲了敲脑壳。   危险又不快的眯起绿眼睛,一头黑翘发的青年示意他闭嘴。   虎杖傻笑了一会,不说话了,只是往对方怀里蹭了蹭,很快就陷入了睡梦当中。   。   现在才年初,距离十月份还远着呢。   ——按照敌人现在的实力和袭击频率,他们撑不到那个时候。   伏黑惠像摸着自家式神一样将手放在虎杖的粉发上,垂着眼睑心想。   并非悲观,这是在陈述客观事实。   光是这一周,就已经让两人疲倦到顶点了。   完全不可能撑到十月份,不如说,能撑到这个月的月末已经是极限了。   不是因为疲劳过度被敌人杀死,就是因为疲劳过度而累死。   悠仁一定也知道这件事……这家伙大概也有自己的想法,啊啊,大概就是出走、离伏黑惠远远的,自己去死的这一类的事情吧。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行动。   伏黑惠当然不会给对方这个机会。   他一下又一下的摸着在自己腿上躺着的青年的脑袋,神情平静的思考着。   他给虎杖伤口上的药里有些许麻醉的作用,还有一片口服的消炎药,本身就很累的悠仁在药物作用下,很快就陷入了深度睡梦。   惠故意的。   “抱歉,悠仁。”   有着绿眼睛皮肤苍白的青年在确定对方睡死之后,轻声喃喃。   “……但是,我不会让你死的。”   伏黑惠用一只手轻轻抚在虎杖的半张脸上。   随后另一只手抬起,地面的影流开始移动。   影子有意识的涌出,在式神使的咒力捏造下,化作了一条蛇,缠绕在伏黑惠同样苍白的手上。   漆黑的颜色开始褪去,和式神大蛇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小了无数倍的洁白小蛇吐着蛇信子。   [影法术·影造]。   这是在失去大部分式神后,伏黑惠就开始专心研究影子的用法。   而[影造]就是他独创的术式。   简单来说,就是赋予影子实体。   靠咒力和自身的想象力,把影子捏成各种样子,在自己研究影法术的时候,伏黑惠就意识到了影子的本质,那是世界的倒影,与表世界相对的里世界,只要反转表里,影造的物品就会拥有现实世界的外表。   ——并不是创造了生命,影子捏成的物品或者生物都没有灵魂,如果收回了咒力,就会重新化为一滩黑影坍塌。   这条小小的蛇也是一样。   在此基础上,如果往其中注入足够的咒力……甚至是能够循环生成咒力的存在。   [影造]捏成的实体就会拥有独立于世的能力。   伏黑惠尝试过这一点。   比如一次性往[影造]的生物里注入一定量的咒力后解除术式,结果发现造出来的生物虽然因为没有灵魂而呆滞在原地,但确实是在咒力消耗完毕前,都并未消失,并且和普通生物没有任何区别。   又比如抓一只路过的四级诅咒,让其与[影造]的躯壳合为一体,结果……诅咒和其融合了,其自身不断产生的咒力维持了躯壳的存在。   完全看不出是术式的产物,也不受伏黑惠的控制,是完完全全的独立体。   。   这个术式,伏黑惠没有告诉虎杖悠仁。   伏黑惠一直都是那个秉持着不平等救赎理念的咒术师,从未变过。   他能够对恶人视而不见,也能够为了重要的人无条件的自我牺牲。   。   惠一直在想两面宿傩到底想要利用自己做什么。   ——他从不相信对方只是无缘无故的帮助他。   直到现在,伏黑惠觉得自己明白了。   在创造出[影造]的术式后,伏黑惠就自以为理解了宿傩的目的。   “喂,宿傩,你听得到吧?”   伏黑惠垂着眼睫,看着侧躺在自己腿上熟睡的粉发青年,压低嗓音喊道。   不同于对虎杖悠仁爱答不理,宿傩在被伏黑惠呼唤之后,直接在虎杖的脸颊上冒出了一只独眼和一张嘴巴,他从这个角度看着上方的式神使:   “什么事?”   “来做个交易吧。”惠说,“和我定下束缚。”   “哦?”   两面宿傩饶有兴致的裂开嘴。   伏黑惠:“我会全力为你重新塑造一副完美的身体……你保证悠仁不会出事,然后转移到新的身体里面去,堂堂诅咒之王,你应该有办法转移出来吧?而作为诅咒的你,也能够自己不断产生咒力……那样你就等同于复活了。”   就是为了这个吧。   两面宿傩活了那么长的时间,能够推测出自己影子的可能性也不奇怪。   一直以来就只救我的性命,目的就是为了逼迫我吧?   ——让自己为了虎杖悠仁而主动提出这个要求。   伏黑惠这么想着,将手上那条蛇抬起,示意给对方看。   他解释了[影造]的能力,随后等待宿傩的回复。   两面宿傩作为诅咒之王,眼力方面自然要比一般人强得多。   他轻易的明白了伏黑惠的意思,他看着那条蛇,做出判断后,随后缓缓发出了低沉的、声音逐渐放大的笑声。   “不错,不愧是你啊,伏黑惠——”这种术式的创新,几乎是奇迹般的存在。   因为时代、年岁和经验差距的关系,两面宿傩看出的东西,要远比年轻的伏黑惠本人猜测的多。   只要赋予灵魂,便能够使其再世的术式。   ……宛如神迹。   远超天才的天才!   和夜蛾正道赋予咒骸灵魂一样,是足以被记载在册的能力。   伏黑惠:“闭嘴,别把悠仁吵醒了。”   宿傩:……嘁。   两面宿傩不知道做了什么,顿了顿继续说道:   “安心吧,他醒不了……那么,继续刚刚的话题。”   寄宿与容器体内的怪物声音低沉:   “如果交易的内容只是这一点,我拒绝,因为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大区别,毕竟我迟早能够占据这个小鬼的身体。”   “所以这是束缚。”伏黑惠冷着脸回答:“现在的状况,你自己也知道,对我和悠仁来说很糟糕,这样的追杀频率……我和悠仁迟早会死,撑不过这个月,所以,如果你不答应的话,为了避免你占用悠仁的身体复活,我会在此之前杀死他。”   惠用这个来威胁对方。   “不,你不会。”两面宿傩低笑了几声:“你是没办法杀死这个小鬼的。”   只要虎杖悠仁的意识还在,哪怕被诅咒之王反过来压制住,伏黑惠也绝对没办法下手。   哪怕他自己被杀死。   这就是伏黑惠。   用这个,是无法威胁到两面宿傩的。   惠尽可能的用凶狠的语气:“……我会。”   宿傩裂开嘴笑着,在虎杖脸上浮现出来的眼睛带着浓郁的恶意,没有回答。   惠:……   惠咬住了下唇,指尖微颤。   可恶,他在心里喊道,然后拼了命的去思考能够继续交易的内容。   一定有两面宿傩感兴趣的事情。   不然他不会一直救自己。   一定是对自己意有所图才对。   宿傩:“不过我很好奇……不管我答不答应,我最终都会顺利的复活,那其中又有什么区别?要是我同意了,你难道要留下来垫后,让那小鬼自己逃?不,这个小鬼不会走的,最后的结果,也只能是你们两人死去,而我真真正正的复活于世。”   “不会有那种情况,因为到时候我会杀了你。”伏黑惠垂着眼,带着冷酷的杀意,“我会杀死你。”他重复。   两面宿傩死了,虎杖的压力至少会少足足三分之二。   那样他就能够有机会去和乙骨前辈会和了。   他一个人死,总比虎杖和他一块死来的强。   惠强调:“而悠仁会平安无事的离开。”   宿傩:“哦?”   两面宿傩看着伏黑惠的脸。   对方眼底的杀意和无惧死亡的平静,反而让他赞赏到不由兴奋起来。   他再一次低笑。   宿傩:“那就定下束缚吧。”   不管是诅咒还是人类,宿傩对他人的死活打心底的无所谓。   但唯独对自己感兴趣的事物很宽容。   宿傩:“既然你认为你已经足够美味了……那就让我享用你吧。”   。   惠与宿傩定下的[束缚]内容如下:   伏黑惠要全力构造完整且毫无问题的躯壳,并且协助两面宿傩将剩余的最后五根手指拿到手,喂给虎杖本人。   而两面宿傩必须在保证虎杖悠仁性命的前提下从其体内转移。   。   杀死两面宿傩,而且还是拥有二十根手指,拿回所有力量的两面宿傩。   这听起来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但在伏黑惠眼里却并非完全不可能。   魔虚罗曾经一度败于两面宿傩手中,但魔虚罗不会死,并且它的特性也注定其不会败于同一招。   这是优势。   但是,宿傩的底牌也远不止如此。   十五根手指的力量,和二十根手指的力量,绝对不是同一个层次。   那会是前所未有的恶战。   但是。   也并非没有希望。   说来好笑,伏黑惠一直觉得他自己迟早会和两面宿傩有一战。   再者。   ——哪怕无法无法杀死两面宿傩,只要让他无法再出现于世就可以了。   影世界才是他的主场。   。   伏黑惠曾经一度困惑了很久。   为什么十种影法术召唤最强式神的咒文,会是布瑠之言?   而且是不完整的布瑠之言。   布瑠之言所象征的含义——[复活]与[镇魂],这二者必然与影法术有所联系。   而魔虚罗是神将……最为特殊的它,调伏的条件会和其他式神一样吗?   对术式的理解早已从式神转移到了更广阔的影子上。   疑惑,往往是醒悟的前提。   伏黑惠不会拿自己重要的人的性命冒险。   千百年来无人能够真正完全掌握的[十种影法术],在他定下束缚之前……就已经被参透。   。   一天后。   宿傩的部下里梅再度带着下属追杀过来时。   “喂,里梅。”   一分钟的[契阔]。   宿傩夺走了虎杖的身体控制权。   脸上绘着漆黑咒纹的他轻易的撕碎了朝他和伏黑惠袭来的诅咒,将诅咒师反手扔出,随后朝他千年来忠心耿耿的部下走去。   宿傩摊开一只手,对部下里梅命令:“把手指给我。”   伏黑惠没有阻拦。   他环视着四周,看着周围因为顾忌两面宿傩气息而不敢上前的诅咒以及诅咒师们,闭上了眼。   。   世界重置后,年幼的虎杖悠仁的[噩梦]……正是从这里开始。   伏黑惠消耗了庞大的咒力和体力复活了两面宿傩。   刚刚和宿傩分离的虎杖浑身乏力虚弱,伏黑惠召唤出了式神护着他逃亡。   虎杖不肯走。   他不明白伏黑惠这么做的目的,但是他也顾不上追究原因。   他要垫后,让伏黑惠逃。   但伏黑惠却用影子把他远远抛开,本就因为刚刚塑造两面宿傩的躯壳而疲倦不堪的他主动和两面宿傩短暂交锋。   毫不意外变的伤痕累累。   ——腿骨骨裂,肋骨断了三根,身上还有多处深可见骨的割伤。   绿眼睛青年惨白的脸上露出了凝重的神情,脚下的影子像是流水般涌动着,把从他身上滴落的血液吞噬殆尽。   伏黑惠已经顾不上自己的生死了。   我要让虎杖悠仁活下去。   只要两面宿傩死了。   人类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等五条老师出来之后,他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伏黑惠的绿眼睛仿佛回光返照似的,燃烧着最后的火光。   虎杖撕心裂肺:   [让我来负责垫后啊!说到底你根本没必要再救我!你不是一直在说吗?万一自己救下的人又杀了人怎么办——所以你没必要再为了我拼命啊?我已经不是你想要救的那种人了啊!]   ……拜托了。   拜托了!   我就只有你了啊。   只有你绝对不要死……!   虎杖悠仁强行撑起自己的身体跑过去。   再度被影子推开十米外。   惠同样嘶哑的大喊:[少废话了,你这个特级笨蛋!你现在已经不再是容器了,刚刚和宿傩的分离给你带来的负担很重,你的状态没办法垫后,所以快点逃,悠仁!!]   这句话,哪怕是重置了世界,虎杖悠仁都忘不掉。   伏黑惠先前主动与宿傩交战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   他在那段时间里将影子拉到最大,领域展开后,颠覆了表里世界的庞大影潮将除了虎杖以外的所有敌人吞噬。   ——这样将所有敌人带走,被留在外面虚弱的虎杖悠仁也有了逃离的时间了。   [在五条老师回来之前,你要想办法撑下去……抱歉,现实世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伏黑惠在最后转身,对着粉发的青年露出清浅的笑容。   ……哪怕是重置了世界,虎杖悠仁都忘不掉这一刻。   。   逃亡的第六年。   伏黑惠离开了。   而二十二岁的虎杖悠仁的世界,也在那一天被定格了。   [要去救惠才行。]   但是我是废物。   我做不到。   我没能保护好他。   ……所以要去求救才行啊。   所以三年后。   虎杖悠仁才会崩溃的向终于从狱门疆里被解放出来的五条悟求助。   哪怕惠已经死了三年。   。   虎杖悠仁带着他再也无法说出口的爱恋。   永远活在了那一天里。   。   术师实力的成长并没有规律。   一朝的醒悟,让伏黑惠在最后一战将[十种影法术]的力量发挥到了极致。   得到魔虚罗的认可,[术式扩张]到了极致。   从布瑠之言联想到了天玺瑞宝,影世界的主人将其化为现实。   天玺瑞宝是十种神宝合一的神器,布瑠之言是使用神器的咒文。   二者有着[镇魂]与[复活]的传说。   于是。   布瑠之言化为能够祓除一切污秽的最强咒语,天玺瑞宝以[镇魂]的名义让诅咒之王陷入永远的沉眠。   两面宿傩的布满骸骨的万死之地渐渐散去。   全身都是深可见骨割伤、甚至连双手、大部分肉体都被削去、再也没有挽回余地的伏黑惠躺在影子当中,血液与黑影融合。   好痛。   好冷。   好黑。   什么也看不见。   啊啊,抱歉啊,悠仁。   擅自做出这种决定。   不过,没事的。   我马上。   马上就把大家还给你。   ——你不会是一个人的。   用残破的肉体、灵魂、所有一切做为筹码,和天定下最后的束缚。   完整布瑠之言被念出,接连不断的玉器敲击声围绕着伏黑惠。   挤干了灵魂最后一丝咒力,将其用在了[影造]上,他重塑了同伴的身体,随后,天玺瑞宝所持有的[复活]的力量将伏黑惠最后一点生机吞噬,以此为代价,他将他所失去的同伴们的灵魂,从彼岸唤了回来。   影子被彻底封闭了,诅咒之王的尸体被流放到最深处。   而肢体残缺、黑发碧眼的青年就在这一片冰冷的黑暗和血腥当中,独自闭上了眼。   。   虎杖悠仁再次拥有了曾经重要的同伴。   十月份。   乙骨忧太虽未找到天逆鉾,却得到天逆鉾曾经被掰断的一角现今归宿的情报,他和失而复得的同伴们花了三年将其寻回。   虎杖悠仁25岁那年,五条悟从狱门疆被解放。   在那之后,这个崩坏的世界终于回到了正轨。 第95章   从彼岸回来的时候听到了玉器不断碰撞的清脆鸣声。   虽然在迷雾中看不清道路和前方, 但是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只要顺着那不断的清脆鸣声的方向往前走,就能找到出口了。   死于16岁那年的涉谷,钉崎野蔷薇对五条悟这么说道:   “我顺着声音回来了……虽然记忆有点模糊, 但我看到伏黑那家伙了。”   对方站在和钉崎野蔷薇截然相反的方向。   一个从迷雾中走出, 而另一个则是带着滴血又残缺的身体, 走向了那边。   对方微微侧头, 看着后方的同伴, 声音微哑的开口:   [悠仁和五条老师就拜托你们了。]   钉崎野蔷薇愣住了,她猛地回头, 没有半秒犹豫的往回跑,大声喊着对方的名字、让对方停下。   路上还慌忙的摸索着自己身上的东西,试图找出止血的绷带, 将人从那边拽回来。   但是失败了。   直到她回到人世之后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那不是错觉。”   臭着脸的钉崎野蔷薇笃定的说,随后死死咬牙, 声音仿佛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 不甘又气恼:   “与其复活我, 还不如复活他自己,毕竟他的实力怎么都比死在涉谷少了那么多年阅历的我要强, 随随便便就因为私情而做出这种决定……那个海胆头拽到死的混蛋, 他以为我会高兴吗?!”   伏黑惠复活不了他自己, 毕竟那并不是反转术式,没有治疗效果。   那是让死者复生的能力。   只对亡灵有效。   活着的伏黑惠不符合条件, 死去后的他也没有享受这个效果的权利。   所以他选择用剩余的咒力、濒死之际不必再在乎其代价, 尽可能多的将失去的同伴带回。   但野蔷薇不知道。   谁也不知道伏黑惠最后做了什么。   她恶狠狠的话, 也只是因为无法接受同伴用自己生命将她换回来而已。   刚从狱门疆出来的五条悟沉默了很久。   他拍了拍野蔷薇的肩。   随后抬起漂亮到有些梦幻的蓝眼睛, 看向不断请求他去救早就已经死亡了三年的伏黑惠的虎杖悠仁。   五条悟声音低沉, 似乎很想要扬起笑容安抚, 但没能做到。   他声音清晰的对虎杖悠仁说道:   “嗯,交给我吧。”   。   五条悟被封印了近十年。   他有做好自己看大的小孩会在未来某一天死亡的准备。   毕竟咒术师就是这样的工作,而伏黑惠又是个容易自我牺牲的性子。   做好了准备,却从来不愿意对方死亡的可能性。   不得不承认,五条悟更加期盼对方能够跟上自己的步伐,站在他的身边。   毕竟,那可是[十种影法术]啊?   是唯一能够杀死自己的术式哦。   拥有这样的潜力,拥有这样的可能性。   而事实也证明,伏黑惠的确成长到了他所期待的程度。   刚成年没多久就能够以一己之力将诅咒之王两面宿傩带往深渊。   在失去了五条悟的庇护后,成长到了让人仰慕的层次。   那是自己高中时期捡回来、养大的,对他来说最特别的孩子。   五条悟能够说伏黑惠的决定错了吗?   不。   从结论来说,是正确的。   他的死换回了五条派的复生,为五条悟的解放奠定了绝对的基础。   甚至因为带走了诅咒之王两面宿傩,以及数位实力强劲的诅咒师和大量的诅咒,给人类的反击大幅度的降低了阻力。   那是有价值的、有意义的死。   但爱着他的人,绝对不会说那是正确的死。   。   说起来,那个时候的[我],是为什么选择重启世界线的呢?   因为收到伏黑惠的通知,跑到仙台来确认虎杖悠仁状况的五条悟在面对少年的问题,不由走神的想。   唔,最正常且具有说服力的理由,应该是……   这个世界已经崩坏了。   上一世的他第一时间去宰了羂索和咒术师的所有高层——毕竟世界已经乱七八糟了,五条悟再也不用担心暴力手段带来的弊端了,反正也不会再糟糕到哪里去。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改革方法,和平社会缓慢进行,而混乱的时代则需要快刀斩乱麻。   但太迟了。   迟了数年。   现在这个世界的状况,哪怕花上五条悟一生的时间,也未必能够回到几十年前的水平。   与其花大量时间慢慢矫正过来,还不如重头来过。   反正五条家的确藏有与时间相关的禁术。   ——残缺的、条件和代价都尤为苛刻,成功率没有保证,施术者只能用一次的术式。   以世界的名义……这是最有说服力的理由。   嘛,对外的说法确实是如此。   正因为有着这个符合大多数人[利益]的理由。   所以,不被允许的小小的私心……才能混在其中生根发芽。   五条家幸存的老人沉着脸,拼了命的去阻止他们好不容易才回来的家主去做这种堪称莽撞的决定。   “不行,悟大人,这太危险了!启动术式的代价太大……伏黑惠那孩子的牺牲,不是让你以自己作为代价,去做这种荒谬的决定!”   五条悟:“这可不是荒谬的决定,这不是很正常的逻辑吗?一个游戏走向了BE,就读档重新来过。”   “这可不是玩游戏那么简单,不要再任性了!”五条家残存的老人气急败坏。   五条悟:“只要术式成功了,现在付出的[代价],在世界重置后也会完好无损的回来,这不是很划算吗?”   “失败的可能性太大,与时间相关的术,本身就是违背因果常理的,我们无法再接受失去您的打击了!”   “我最讨厌所谓的因果和常理。”五条悟微微低着头,声音低沉:   “不会失败的,因为我可是[最强]的啊。”   惠想要的世界,不会是这种崩坏的世界。   而恰好有这么好的理由……   自己稍微带一点私心,也没有关系吧?   反正有符合大众利益的理由在。   [想要那孩子回来。]   这种愿望,在心底里冒出来也不奇怪。   。   因此。   2017年四月。   仙台。   “五条先生,你是认识他吗?我刚刚说的那个人。”   “我已经……找了他很久,那个梦境真的会变成现实吗?那是未来?还是别的什么?他……真的会死吗?”   年仅十四岁的虎杖悠仁因为梦境以及梦中自己那绝望的情绪而不安的开口询问时,对面,双手交叠着的五条悟在停顿数秒后,扬起了笑容,用轻快的语气说:   “认识哦,是我家可爱的小惠~”   白发的高大男人托着腮帮子,用拉长的声线轻快说道:   “至于你的梦境……嘛,那就只是个梦而已啦,忘掉吧。”   “欸?”虎杖悠仁茫然的眨了眨眼:“但是——”   “就只是个梦而已哦。”   五条悟打断,然后强调:“没有变为现实的可能性,哪怕是万分之一都没有。”   伏黑惠现在很强。   最重要的是……   ——我还在呢。   五条悟想。   他绝对不会让那个非得由自家笨蛋小惠自我牺牲,才能在死境中挽回希望的世界再现。   。   五条悟了解了虎杖吞下宿傩手指的全过程。   到处都是可疑之处。   想要探究其中的缘由的话……切入点毫无疑问是虎杖那个提议要去探灵的同校同学。   他连夜让人调查出那位同学的基本信息资料。   但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于是调查的角度便以那位同学为中心,扩大到了对方所说的[从新认识的网友口中得知了这个传闻]这件事上。   虎杖悠仁转述了对方所说的传闻。   显而易见,是假的,准确来说,是编造的。   字里行间都带着引诱虎杖吞下咒物的意味。   而那所谓的[新网友]背后的身份……五条悟靠着五条家与警视厅的隐秘合作关系,以调查诅咒师的名义,让那边的高层出面沟通,直接从灵异交流网站上得到了对方上网IP、地址以及基础情报。   名字是久田美穂,二十三岁,女性,仙台本地人。   曾经在仙台西中,即虎杖的国中担任过一年级的国文教师。   不过只任职了一学年,很快就因为个人原因而离职,因为不在一个教学楼而且任职期太短的关系,虎杖没有在校内见过对方,因此没有印象。   而恰好。   对方任职的那一学年里,教导的正是虎杖那位朋友的弟弟所在的班级。   次日。   虎杖悠仁成为两面宿傩容器的情报被匿名上报给了咒术界高层——嘛,这个匿名到底有多少水分就不提了。   至少,那位十四岁的少年被以危险分子的名义强行关押了起来。   为了避免自己去调查时,转头虎杖悠仁就被人处以死刑。   五条悟不得不先把工作委托给值得信赖的人,然后扭头就去和他恨不得弄死、但因为要顾全大局和未来安排而暂时留了一条狗命的高层吵架。   等吵完,调查结果也出来之后,已经是一周后的事情了。   久田美穂失踪了。   但根据她邻居的情报,得知了对方过去似乎“不小心受了伤”,以至于对方额头上有一道鲜明的缝合线的消息。   邻居说:“那个疤好像很严重啊,所以小美穗特地去剪了齐刘海挡着。”   联系全部情报,结论不难猜出。   ——是羂索。   果然还活着。   真是命大,被甚尔用天逆鉾刺了足足三回都没死。   五条悟心想。   不过这样就说得通了。   羂索寄生,会连着寄生的尸体的能力、技术、记忆一并继承。   那家伙从久田美穂的记忆里得知了虎杖朋友的弟弟君的情报,很可能在其中还调查过甚至接触过虎杖悠仁,确定了对方的容器体质。   因此布下了这个局。   五条悟和被暂时关起来的虎杖确认过这一点。   他把久田美穂的照片给对方看,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虎杖:“啊,是是,我在开学第一天的路上遇到过她,诶?原来是我们学校的老师吗?怪不得知道我的名字……说起来,五条先生为什么让我看她的照片?”   到此可以确认猜想了。   嘛。   羂索目的也不难猜,大概是想要把这池水搅浑吧。   水清则无鱼。   在已经暴露了自身存在的前提下,羂索为了避免自己继续被五条悟追踪,会相反设法的把咒术界的局面弄乱,按照对方的猜想,大概是越乱越好。   羂索应该对五条悟也有所调查和了解,他在此基础上,赌五条悟不会让虎杖悠仁被杀死。   于是。   宿傩在容器内苏醒的消息,绝对会引起波澜。   现在是虎杖悠仁。   之后的话……会是高层那边,还是特级咒灵那边呢?   算了,哪边都无所谓。   五条悟漫不经心的想。   反正都不过是一群迟早被淘汰的旧时代产物。   。   “综上所述……悠仁的判决已经确定了,和上一世一样,我争取到了死缓。”   五条悟趁伏黑夫妻上班的时候,在周末敲响了伏黑惠的房间窗户。   他悄悄的溜了进去,在惠紧张的表情下,露出一副[快点夸奖和崇拜我]的骄傲表情:   “不过因为月初有忧太的事情在先,还没过月就出了悠仁的事,那群老家伙变的比以前更加固执难搞一点,来来回回拿忧太的事情来说,要让他们松口可真是费尽心思……但是,嘛,五条先生最终还是顺利的解决了。”   伏黑惠松了口气。   虽然还是让对方吞下了宿傩的手指,他想让虎杖悠仁远离咒术界的期盼破灭,但至少没出大乱子。   “那虎杖还是要和上一世那样,吞下二十根手指吗?”伏黑惠问:“体内寄生着诅咒,这种事情真的没办法挽回了吗?”   宿傩到底是个风险和威胁。   伏黑惠不确定的问:“五条先生,你之前说过,虎杖在未来有好好活着对吧?”   五条悟:“嗯……是哦。”   伏黑惠:“那是不是说明,虎杖未来有办法和两面宿傩分开?我印象里,宿傩确实拥有了本体,如果虎杖没有出事,那就意味着他们能够分开吧?”   五条悟没吱声。   他缓缓地,缓缓地歪了歪头。   然后用自己宽大的手拍了拍伏黑惠的脑袋。   惠茫然的看他:“……?”   五条悟:“有办法哦。”   准确来说,办法就是你自己。   在上一世逃亡的六年里将影法术贯穿到了极致、天才中的天才。   白发带着眼罩的男人语气轻快:“在你想起全部记忆之后就知道了,啊,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全部交给我吧,我会做些什么的,惠。”   ——总之,不会再让你过上前世那六年逃亡生涯里的生活了。   五条悟的手从惠的脑袋下滑,搭在对方的脸上。   国中时期的惠脸还软软的,带着显而易见的稚气。   可爱。   “别想扯我的脸。”   伏黑惠稍微愣了几秒后,立马警惕十足的后仰,拍走五条悟的手,然后护住自己的脸颊。   上一世六岁被五条悟捡回去之后,他没少被恶趣味的高专生捏着脸扯。   “欸,让我捏一下放松没关系吧?”   五条悟愣了愣,然后顺着对方的说法抗议:“就算不给,那夸奖呢?崇拜呢?我可是超级辛苦的!”   伏黑惠良心挣扎了一下:“非常感谢,辛苦了。”   “太平淡了!感情再丰富一点嘛!”   “……”   伏黑惠憋了很久,深吸一口气,扭头放弃:   “抱歉,五条先生,我百分百信赖你也依靠你,但是唯独崇拜和尊敬做不到,我毫无疑问站在你这边,也愿意为你的理想出力,但唯独违背良心去说谎这一点不行。”   按照上一世作为被监护人的经验……嗯。   惠想:不是很想看到某个一米九的大男人得意忘形的模样。   都已经成年了,都已经不再是高中生了,就不能稳重一点吗!   怎么还和以前一个德行。   五条悟:“……”   这是该装难过呢,还是该高兴欣慰呢? 第96章   总而言之。   虎杖悠仁在被关了两周后, 终于被允许回到仙台。   因为虎杖刚被带走的时候,用“交换生”的说法和自家爷爷解释,咒术界后勤组在五条悟的示意下, 也顺着这个名义帮虎杖解决了消失两周的问题。   五条悟:“你回去后正常生活和上课就可以了, 等你国中毕业,明年四月份会通知你来东京报道。”   “欸, 刚刚带我去面试,我还以为我会提前从国中辍学,然后上那什么咒术高专呢。”虎杖悠仁挠了挠自己的短发, 嘀咕。   因为寄生在他身上的那个叫做两面宿傩的危险诅咒的关系, 他被判处了死刑。   但因为五条悟帮忙周旋, 因此最终——考虑到宿傩的手指无法直接销毁, 但手指和容器混合后,容器的死能够将体内的咒物也一并带走, 所以在罕见的能够承载诅咒之王的容器出现的前提下,高层最终在五条悟强硬的态度下勉强决定让虎杖悠仁吞下所有宿傩的手指后再处死。   今天,不久前的刚刚。   虎杖被五条悟带到咒术高专夜蛾校长那里进行入学面试了。   他挨了咒骸的一顿揍,好不容易才顺利通过面试, 结果现在却被告知回仙台上国中。   “嘛……这个问题的话。”五条悟拉长嗓音。   咒术高专没有固定的入学年龄。   提前或者延后一、两岁入学都是正常的范围。   所以十四岁的虎杖悠仁现在入学高专也是可以的, 反正刚开学也还没多久, 插班进去也能够很快跟上同期的步伐。   只是。   今年不行。   2017年是五条悟处理他挚友夏油杰的事情最为关键的一年, 也是改变未来最重要的转折点。   考虑虎杖悠仁比上一世更加特殊的情况,他显然不适合参合到今年的事情来。   五条悟想要尽可能的减少变数。   毕竟事情越复杂就越难办,而[宿傩的容器]这一身份所象征的意义, 可不是什么普通学生能够与其等同的。更别说这个宿傩还是有着世界重置前记忆的宿傩。   此外……国中都没上完, 听起来未免也太惨了, 这一世连忧太都能好好的把国中上完, 没理由虎杖不行。   他重置世界的目的,可不是让自己可爱的学生们被压迫的更惨的啊!   所以,有着足够未来情报的五条悟出于对虎杖能力的信任,干脆的提议让对方晚一年再来高专。   反正高层根本不在乎虎杖上不上学,如果可以的话,他们更希望能够将人关押,有用的时候再放出。   所以。   五条悟干脆利落的竖起大拇指,面对虎杖悠仁的问题,用一副道德楷模的语气斩钉截铁说道:   “因为日本执行着九年义务教育法,不让学生上完国中是违法的哦。”   虎杖悠仁表情空白:“……啊?”   这理由太正直了,让这些天接受了自己是个需要被监管的危险分子的虎杖震惊到目瞪口呆。   欸?   这未免也太……   太正常合理了。   正常的反而有点不正常。   虎杖悠仁满脸写满了问号。   五条悟双手插兜,缓缓继续说道:   “更何况,你家里不是还有个年纪挺大了的爷爷嘛,升学跑到东京来上高中还能够说得过去,但是辍学就没办法和你爷爷交代了吧?”   “啊,那倒是。”虎杖恍然,“确实不能把宿傩的事情告诉爷爷啊,他最近身体不太好,经不起刺激……谢啦,五条老师,帮大忙了。”   “小事。”   “但是就这样让我回去没关系吗?”   虎杖指了指自己:“我不是高危人物吗?那家伙……那个叫做宿傩的,不是很危险吗?”   “当然有关系。”   虎杖悠仁茫然的看向他。   “所以有前提条件。”五条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折成了三角形的符文,交给了对方。   虎杖:“这是?”   “是检测咒力的符文,也有定位的功能。”   五条悟竖起一根手指:   “平日随身带着,它会吸取你的咒力维持平静,如果离开你身上超过十分钟,或者说感受到宿傩的咒力,就会燃烧。”   “符要是燃烧起来的话,高专那边就会得到通知,提前说明,那会很糟糕哦。”   五条悟说着,顿了顿,声音轻快:   “你会被立即抓回来……以逃逸或者宿傩失控的罪名被拘禁,所以,别弄丢哦,等上了高专就能拿掉了,这一年就稍微忍耐一下吧。”   现在还不到清理高层的时候。   嘴角扬着笑容的五条悟被黑眼罩挡了半张脸,笑意并未抵达眼底的他冷淡的想。   虎杖神情凝重的看着自己手里的符文,点头。   五条悟:“此外,因为让宿傩的容器混在普通人当中生活看起来怎么也太不靠谱了,而且设计让你吞下手指的敌人有再度盯上你的可能性,所以出于安全性考虑,你身边会被安排一个负责监视的咒术师。”   “嘛,监视是对高层的说法,那个负责监视的咒术师是我安排的,你以后也会和他打交道,现在算是提前认识吧,信赖他也没关系哦,把他当做朋友或者保镖就可以了,当然,有什么和咒术相关的问题,去问他也可以。”   虎杖重点跑偏,大惊:“诶?我吞下手指是被人设计的吗?”   “我没说过吗?”五条悟歪头,摸了摸下颚。   “完全没有啊!!”   “啊,那抱歉。”五条悟没有半点歉意的抬手道歉。   虎杖拍了拍脸:“算了啦,说起来那个负责监视我的咒术师的名字是?”   虎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两面宿傩悄悄的在他脸颊上冒出了一只眼睛,不动声色的看向五条悟。   “嗯……这个嘛。”   带着眼罩的五条悟面不改色,六眼极广的视野让他轻易的注意到了两面宿傩的存在。   五条悟扬起嘴角:“总之是个强大又可靠的年轻人哦!名字什么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   一周后。   “初次见面,虎杖君,我是七海建人。”   金发,穿着西装,看起来像是普通上班族的成年男人于周五放学时间,在西中校门口和虎杖悠仁第一次见面。   对方用平缓无波的语气说:   “是被五条悟委托,来负责监管你的人。”   看起来并没有太大干劲的金发男人说完,摆着一副摊上大麻烦却没法拒绝的无奈神情,叹了口气,礼貌的欠身:   “请多指教。”   虎杖悠仁赶紧回了一个礼。   他还没有说什么,寄生在虎杖体内的两面宿傩就已经不爽的啧了一声。   什么啊,不是伏黑惠啊。   。   “所以,你让七海先生去看着虎杖了?为什么不让我去?”   东京。   晚上十一点。   伏黑宅。   春季气温微凉,出门还得穿着外套,晚上温度就更低一点了。   伏黑惠穿着睡衣,盘腿坐在房间床上,他肩上窝着一只小黑猫,身旁趴着黑玉犬,白玉犬正在试图把它的身体挤进惠怀里。   小黑猫在看到五条悟的一瞬间就炸了毛,喉咙里发出呼呼的低吼声,而伏黑惠本人则是垂着死鱼眼,看着熟门熟路弯腰从窗户跳进来的大男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大大咧咧就蹲在床边。   五条悟一边和他解释虎杖现在的状况,一边试图伸手去摸白玉犬的身体和尾巴。   被白玉犬嫌弃的挪了挪屁股,用尾巴朝对方的手狠狠的拍了两下。   伏黑惠没阻止他们,他只是在听完五条悟的说明后,一面看着幼稚的和式神闹起来的五条悟,一面困惑的提出疑问:   “七海先生是一级术师,平时已经很忙碌了,请不要再擅自给人额外的工作还施加压力,如果虎杖因为他爷爷的原因不方便转到我的学校,那我可以转学过去,毕竟比起成年人,还是作为同龄人的我更加适合和他接触吧。”   在因为担心津美纪的关系而和津美纪接触成为友人后,伏黑惠就在不久前发现了津美纪身上带有的天价护身咒具。   那是好早之前五条悟就通过对方养父榊太郎转送给她的东西,津美纪主动告知了惠。   那个时候伏黑惠才恍然明白,五条悟早就做好了防范。   恶趣味的眼罩男之前用一副凝重的神情说些危言耸听的话,只不过是故意让伏黑惠不安,然后使其主动去和津美纪接触而已。   ——明明双方都很在意彼此,偏偏要忍着感情装作陌生人。   又不是在演电视剧,五条悟打心底觉得没有必要,然后想一套是一套的他,就开开心心毫不犹豫的用谎言把惠坑了出去。   一直以为五条悟不会在大事上撒谎的伏黑惠生了一个钟的闷气。   但理性的他很快就明白了五条悟的好意,在已经和津美纪成为友人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先前的确没有避开津美纪的必要。他反应有些过激了。   明明和征十郎一样,当做普通朋友一样相处就好了。   现在津美纪出事的时间已经平安过去,对方身上也带有伪装成护身符的咒具,伏黑惠已经安下心,不再天天紧张的关注着津美纪。   所以他现在并不忙,已经有空开始注意虎杖悠仁的状况。   “我有给足七海加班费啦。”五条悟蹭到惠床上坐着,在没能把白玉犬吸引过来之后,他不死心的去摸黑玉犬,嘴里还没停的说:“更何况,七海最近本身就在仙台那边活动,顺带帮个忙去看个小孩也没关系。”   “这不是加班费的问题,明明有更方便的选择——”   “总之。”五条悟声音沉了沉,目标转移,把脸凑到惠面前,鼻尖都快相碰的距离:“惠的话,不行哦。”   “为什么?”   “因为我拒绝让你单独和两面宿傩相处。”   伏黑惠微微睁大眼睛。   “我还没有心大到让你去和上一世杀死过你的罪魁祸首单独共处,更别说那家伙也还保留着记忆。”   五条悟重新拉开距离,轻快的语调降了一个度。   “请用同归于尽这个说法,准确来说,两面宿傩比我早死,所以应该是我祓除了他。”   伏黑惠愣了好半晌之后才开口说道:“以及,我并没有软弱到会因为见到上一世导致自己直接死亡的诅咒而产生动摇,他是我的手下败将,而且,五条先生,你的拒绝没有意义,反正到了高专,我迟早会和他接触的。”   “……那也到时候再说。”   五条悟扭头,强行找借口:“反正在高专里还有其他咒术师在,总比你们俩个在普通人的学校里……最重要的是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单独相处一整年来得强。”   可恶。   那可是导致惠死亡的两面宿傩。   带着世界重置前的记忆不说,还对惠有着奇奇怪怪的执念,听到惠的名字就冒出来。   五条悟:因为很不爽所以不行!   “……”伏黑惠迟疑了很久,“五条先生,你是在闹别扭吗?”   五条悟没出声,重新去骚扰黑玉犬。   黑玉犬被骚扰的很烦躁,甩了甩脑袋站起身,然后直接从伏黑惠身旁转移到了惠身后,黑色的大型犬用身体把自家主人圈了起来。   伏黑惠:“只有小孩子才会为了一件迟早会发生的事情做这种无理取闹的挣扎。”   五条悟:“……哇,不愧是小惠,小动物都超喜欢你呢,如果不当咒术师的话,你大概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兽医吧?”   “转移话题也是没用的,五条先生。”   伏黑惠摸了摸趴在自己腿上的白玉犬的脑袋,语气微妙:“你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加上上一世的阅历,不要求你能够和七海先生一样稳重,至少别那么任性。”   “是惠你太成熟了啦。”   五条悟磨蹭上前,抬手,扑到比自己小了一大圈的少年身上,下巴搭在对方肩头,一只手把惠的黑发揉乱。   “很重,麻烦快点起来,小白都被你压到了!”   “不要——”   “那别开着无下限啊!”   成夹心饼干的白玉犬呲牙,发出低吼声。   五条悟嘟囔:“我才不要被狗咬。”   说着还把自己的体重继续往下压,靠体重转移话题。   伏黑惠额头迸起青筋:“……”   而恰好此时。   手里拿着拖把的伏黑甚尔狐疑的上了二楼,总觉得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什么动静的他敲了敲惠的房间门。   “惠?玉犬在叫什么?”   伏黑惠赶紧拍五条悟的脑壳:“……”   没等到回应的甚尔直接把房间门拧开。   然后。   甚尔:“……”   他看了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他们家还贴着他儿子不放的白毛男人,又看了看被推开的窗户。   拳头硬了。   “你他妈大晚上爬我儿子窗户干嘛?” 第97章   嘁。   抱一下怎么了!啊?抱一下怎么了!?   我上一世养了惠九年耶!不管是体术还是十种影法术, 都是我教的啊!   别说抱一下了,以前也不是没蹭床睡过啊!惠睡着后几乎都不动的,乖乖巧巧超可爱。   怎么了, 有问题吗?   没有!   而且爬窗又怎么样!大晚上爬窗是我想的吗!?   还不是因为敲门不开,要是能正常从大门走进来我至于爬窗吗?   五条悟对着伏黑甚尔满脸嫌弃, 在心里骂骂咧咧。   重置世界后最让五条悟不满的, 就是伏黑甚尔这家伙。   也太好命了吧?居然直接死地翻身,还被人从社会的最底层被直接拽到了太阳下面。   当然这家伙变成怎么样,他才懒得管, 但凭什么把惠带走啊!   他重置世界前, 可完全没想过惠被他捡回去养的事情会被改变啊!   捡了个现成的满级小惠,伏黑甚尔这家伙还得意忘形。   呸哦!   骂骂咧咧五条悟宛如液体猫一样,敏捷的躲过伏黑甚尔抡起拖把的一击。   玉犬们及时嗷一声,站直身体把惠圈起来,将被甩过来的拖把水挡住。   伏黑惠发出了一声嫌恶的尾音, 然后抽出床头柜上的纸巾,心疼的帮玉犬清理光滑皮毛上的污水。   而另一边。   拖把柄因为过大的力量而咔嚓的一声的被折断, 扬起狰狞笑容的伏黑甚尔脸上笼罩着阴影。   “我要报警把你抓起来。”咬牙切齿杀气腾腾:“你这个私闯民宅还在大晚上贴着我家儿子不放的变态诱拐犯……!”   “哈?我又不是来找你的,我敲了窗户,惠都没有拒绝,才不是私闯!”敏捷躲避,还把刚刚关掉的无下限重新打开, 五条悟到处乱窜, 据(不存在的)理抗议:“而且我和惠贴贴的事情能算是变态吗?!你这是污蔑!”   惠:不,你虽然敲了窗但是根本没等我回应。   “污你个头的蔑, 你他妈不说清楚目的, 今晚就死在这里吧!”   “我才不把我和小惠的悄悄话告诉你——”   甚尔冷笑:“你这个失格的恶德教师, 啊,说起来你根本就没有教师资格证,无证上岗的法外狂徒,现在终于又要迈过新的底线了吗。”   五条悟噎了一下:“……你这个前杀手在说这种话的时候良心不会痛吗!你自己不也是无证上岗啊?哦,抱歉,我忘了你根本就没有良心。”   伏黑惠早就面无表情在这突如其来豹飞猫跳的局面里,带着自己的式神被迫转移到了门外。   闻声而来的绘理妈妈不明所以,然后在两个男人不停的斗嘴下理清了前因后果,警惕的把自家儿子搂怀里。   伏黑惠:……   伏黑惠:也亏你们两个体型高大的成年男人能够在那么小的房间里打起来啊。   伏黑惠一言难尽的试图阻止,式神都放出去了,结果愣是变成了两条狗两个人追来追去,谁也奈何不了谁。   我的房间……!!   眼睁睁看着自己房间越来越乱的伏黑惠神经啪的断掉。   。   于是。   影子掀起浪潮强行把两人隔开。   可怜巴巴五条悟被冷酷无情伏黑惠赶出家门。   甚尔还没来得及得意洋洋又幸灾乐祸的表情还没有放下,就被惠从手上从房间里抓出来的脏的外套啪的袭击了了脑门。   惠面无表情瞪他:“把我房间复原啊……居然拿着拖把到处甩,有本事今晚你睡里面!”   “……先说清楚你和五条家那小子怎么回事?”   甚尔把脸上的外套拿下来,拎起自家儿子就把人扛到客厅放下。   “虽然我一直懒得管你的人际交往,只要你不会把自己弄成狼狈的模样就无所谓……但五条家那小子不行!”   甚尔臭着脸:   “一肚子坏心眼,你给我记着,御三家基本没有好东西,还有,那小子的动作怎么那么熟练,绝对不是初犯了吧?喂,惠,解释?”   伏黑惠沉思:……   你指解释哪个?   爬窗还是拥抱?   当然不是初犯了。   光爬窗都爬了大概有几十次了。   论拥抱的话……习以为常的原因大概得从上一世说起了。   。   怪他小时候天真不懂事还一时冲动。   当年,还是高专四年级生的五条悟在伏黑姐弟明确拒绝搬家之后,会定期来看他和津美纪。   那段时间的五条悟不知道在忙碌什么,但看起来实在是太丧了一点,还经常悄悄的揉着眼睛,神情有些萎靡,尽管如此,他还是保持着每周至少一次的频率来探望惠和津美纪。   恰好不久前,惠被五条悟带去禅院家解决后续问题,惠被对方展露出来的靠谱短暂的蒙蔽了双眼。   加上他和津美纪都受到对方的庇护,所以当时的惠勉强因此纠正了初次见面时对其[奇怪又让人火大的高中生]的偏见,甚至在未来一段时间里,稍微对五条悟表露出了极为短暂但确实存在着的尊敬。   所以,在善于观察、对他人情绪敏锐的伏黑惠在发现五条悟这段时间来隐藏在笑容下的疲倦之后,他就拿着自己省下来的午饭钱,跑到药店里,在导购员姐姐的介绍下买了一瓶眼药水放到书包。   等到五条悟再度探望,小小的惠就睁着澄澈的绿眼睛,神情认真的把眼药水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对方:   “五条先生最近一直在捏睛明穴那个地方,眼睛是很累吧?这是药店的大姐姐说可以缓解疲劳的东西,请保重身体,如果很困的话,我的床可以借给你休息。”   高专生五条悟:“……”   没第一时间得到回复的伏黑惠犹豫了好一会,才慢吞吞颇为勉强的补充说道:“如果不想要睡觉的话,抱抱也可以,津美纪说,如果很累的话,抱一下就能够打起精神了。”   五条悟缓缓睁圆了蓝眼睛。   他愣了半晌,随后捂着脸,忽然“噗”的笑出声,好一会才伸手,接过对方递给自己的眼药水,然后把才小学一年级的小孩子抱在怀里。   还未成年的白发高专生将自己的下巴搭在对方的脑袋上,像被安抚了的猫一样,眯起眼蹭蹭,然后用手把小家伙的后脑勺头发弄乱。   “嗯嗯,不愧是小惠,真可靠啊,我打起精神来了哦,真是太感谢了!”   小小的惠被蹭的有些茫然,然后被迫未来好长一段时间成为贴贴充电宝。   比一般小孩还要好骗、甚至在十岁以前还相信童话故事、时不时冒出儿童用语的惠对贴贴充电宝身份没有半点质疑,他只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件力所能及的小事。   但是,对于五条悟来说却并不是那样。   那个时间,五条悟几乎没有任何能够分担压力的[同伴]。   一年多以前,五条悟唯一的挚友、同时也是当时仅此三位之一的特级咒术师夏油杰叛逃了。   这给他带来了很大的打击,五条悟为此忙碌奔波了很久,不但要承担高层的压力,还得面对最终不得不与挚友为敌的痛苦。   接二连三的挫败,让御三家出身的五条悟终于看清了现实。   最初,五条悟只是为了寻求未来的伙伴而找到了年幼伏黑惠。   结果到后来,却反而被这个小家伙给安慰到了。   五条悟是[最强]的。   尤其是在于伏黑甚尔一战后,打破了最后一层界限的他变的更加所向无敌了起来。   现在更是强大的离谱。   但是实力的强大却并不代表他无所不能,他新的理想不是仅仅是靠力量就能实现的。   所以,惠的存在对他而言很特殊。   那是他选择的理想之路里的新开端。   也是在那段难熬的时光里,最纯粹、无需任何思考和揣测的安心之所。   那是连[最强]都会被关爱和担心的地方。   被不知不觉的救赎了。   ——或许当个老师也不错。   这种想法,也是尚未毕业的五条悟在和他选中的惠相处时,被给予灵感、而不知不觉冒出来的想法。   但伏黑惠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那以后,五条悟就变的烦人了起来。   每次来探望都会追着绿眼睛的小孩要抱抱,然后抱怨自己工作的辛苦,仿佛彼此年龄颠倒了一样,年幼的惠被迫摆出一副成熟稳重又可靠的模样,去哄一个比自己大十三岁的少年。   最后还是伏黑惠渐渐叛逆,看穿了五条悟不靠谱不值得尊重的麻烦精的本质,立马就臭着脸拒绝了对方拥抱要求,正式把充电宝这一工作辞掉。   刚辞职还被追着跑了好一段时间,直到被叛逆期的惠无数次双手推脸的实力拒绝,五条悟才遗憾的放弃。   变的只有很偶然的时候——例如五条悟情绪明显处于低谷状态,才会再度拥有贴贴的权利。   ……或者是一时兴起的偷袭。   。   所以。   伏黑惠看着他爸那张臭脸,沉吟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解释的借口。   ……五条先生应该只是,习惯了而已。   习惯在不高兴和郁闷的时候和他讨抱抱,像情绪低落非得人安慰超级黏人又麻烦的大型猫。   大概是真的很讨厌两面宿傩了,那一瞬间的任性行为中所透露出来的不爽,并非作假。   所以这次扑过来蹭,应该是偷袭加心情不好的缘故。   ……不过没法说出来,这理由好像怎么都没法和甚尔解释。   “那只是因为五条先生一贯缺乏距离感而已。”   惠勉强找到借口,“至于爬窗……那是因为甚尔你每次都不给五条先生开门吧?”   就算开了门,也仿佛盯着臭虫一样时不时刺几句,还催人走。   完全不给五条悟和惠单独相处交流的机会。   “反正给我离那小子远一点。”   伏黑甚尔总觉得五条悟不对劲,不清楚这两人过去渊源的他,满脑子都是惠莫名其妙对五条悟的信赖、五条悟在五条本家给惠安排的充满了违和感的房间、还有今天这次让他快要打电话报警的“熟练”爬窗行为。   惠:“……明年我就要去高专了,五条先生会成为我的班主任,没办法离远一点吧?”   “啧,胳膊肘往外拐的臭小子。”伏黑甚尔用力扯着儿子的脸颊,“你怎么知道五条家那小子会成为你班主任?他跟你说的?呵,指不定的事情呢。”   他恶狠狠的嘀咕。   甚尔:“还有,稍微确认一下——你把影子对绘理关闭,不是因为想要和那个白毛混蛋独处吧?”   惠:“当然不是啊!这件事的原因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不然我怎么会把妈妈从我的影子里转移到你那!”   惠的影子深处,有一个惠自己都不太确定的危险咒灵。   这件事甚尔已经知道了。   毕竟当初惠罕见态度强硬的把自己的影子对绘理完全关闭,让绘理妈妈蔫巴巴了好几天。   妻管严伏黑甚尔想不知道都不可能。   那个咒灵不知道什么时候存在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去的——惠隐瞒了上一世的事情。   伏黑甚尔有反思过是不是因为自己在惠小时候经常性消失好几个月,以至于在那段他不清楚的空白期里,导致惠被这个不知名的咒灵袭击,然后被自救的惠潜力爆发然后关押到了影子里。   虽然十种影法术到底能不能这么用他也不知道,但考虑到他儿子现在已经是远超历史上所有影法术继承者的天才了,或许开发出禅院家古籍里未记载的能力也不奇怪。   因此,虽然不清楚原因,但听说那个咒灵似乎开始苏醒,惠说至少是特级的水平,为了避免绘理被影响所以才关闭了自己影子通道——这个解释甚尔接受了。   他现在开始犹豫的提出质疑,也只是被奇奇怪怪的死敌五条悟刺激到了。   甚尔:“那他来找你做什么?别告诉我没理由。”没理由的话明天上班就暗鲨了那混蛋。   “是和宿傩的容器有关……”   “两面宿傩?”   甚尔对两面宿傩也有所耳闻,毕竟是诅咒之王,但凡对咒术界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这位的存在,更别提有千百年历史的御三家了。   但甚尔没注意宿傩苏醒的消息,所以此时有点惊愕:“两面宿傩在容器里苏醒了?”   “嗯,不过虎……宿傩的容器能够压制住对方,是罕见的容器体质,加上和我同龄,所以五条先生说明年让对方入学高专。”   “哈?让被诅咒寄生的家伙入学高专?”   甚尔嗤笑出声:“五条悟那家伙还真敢做啊,得亏他实力和背景都够强,高层那群老头子已经恨不得弄死他了吧?不过为什么是明年?”   伏黑惠斟酌着解释:“总之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吧,你自己去问五条先生,反正直到明年四月份入学前,都要有人看着宿傩的容器……”   甚尔危险的眯起眼,回想起之前自家小孩被五条悟拉去打白工照顾乙骨忧太的事情:   “五条悟不会让你去看着那个容器吧?”   “我——”是我自己想要去。   “拒绝了没?”   “我——”   “你敢答应我就把你腿打断,现在你把影子对绘理关闭,有什么事我都没法及时过去你那里,给我拒绝掉,少趟浑水,离这些危险的事情远一点。”   伏黑惠死鱼眼:“人选已经定了,是七海先生负责,我倒是想去,只是五条先生拒绝了而已。”   “哦,那就好……等一下,既然不是劝你去处理这件事,五条悟来找你干嘛?”   伏黑惠:你好啰嗦,又回到话题远点……有完没完啊!   。   总之。   伏黑惠第二天是打着哈欠上学的。   。   国中三年级课业开始繁重起来,伏黑惠姑且还算是得心应手,就是在一群面临升学压力的同学当中,他轻松的有些引人注目,因为成绩优异的关系,他还被班主任和蔼的叫出去询问了一下升学的意向。   但凡是学校,就没有不注重自己的升学率的。   帝光中学是名门,过去升学率都不算低,是否能够培养足够数量的学生前往名门高中,对中学来说是比较重要的一项评价指标了。   但尽管如此,学生的升学志愿一般不会去干涉,老师只会在有需要的时候提供意见。   伏黑惠之所以会被班主任喊出去交流……纯粹是因为他在学校的名声问题。   ——有着肉体世家的谣言在。   他们班的班主任还和甚尔有过直接通话。   不知道当时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反正从那个时候开始,班主任看着伏黑惠的眼神都总是充满了慈爱。   他想问问伏黑惠的高中意愿,甚至可以的话,班主任还推荐了一所名门、而且是住宿制的学校。   为了让他眼里出淤泥而不染的好学生能够走上正确的道路,班主任煞费苦心。   伏黑惠欲言又止。   因为不想再被揪着一个话题问个不停——昨晚他已经受够了。因此他只是点点头,说自己会考虑。   2017年12月20号。   国中三年级的第二学期结束。   持续到明年一月上旬的寒假开始了。 第98章   十二月份的东京, 气温已经下降到了个位数了。   出门都得带上围巾,稍微朝掌心呼出一口气,都能看到白雾, 如果不带手套,出门一趟,指尖都会被冻的有些僵硬。   伏黑惠在刚放假第一天,就接到了津美纪的电话。   他被对方邀请一块去看圣诞节的灯光秀。   圣诞节虽然不是日本的传统习俗, 但在通讯发达的现代当下, 各类商家为了吸引客流, 经常会在节日前后举办一些应景又有趣的活动, 久而久之,这也就演变成了这个国家放松和娱乐的节日之一。   例如日本每年各地都会举办的圣诞灯光秀就非常的漂亮。   尤其是六本木Hills那边的豪华灯展,在夜晚无比梦幻又美丽。   津美纪似乎是在很小之前跟着继父在英国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因此养成了过圣诞节的习惯, 虽然不至于和西方人那样隆重对待, 但也的的确确会参与其中, 比如说每年圣诞都会认真给亲朋好友准备好礼物。   去年圣诞节惠就收到了津美纪寄给他礼物, 是一条很舒服暖和的羊绒围巾。   没有过圣诞习惯的伏黑惠当时愣了很久,直到看到夹在礼物里面的贺卡,才知道了礼物来源。   当时他还和他爸妈解释了足足三遍他真的没有早恋。然后才赶紧出门, 认真逛了大半天, 挑了一条手链作为回礼寄了过去。   虽然没办法和榊家大小姐首饰盒里的名牌饰品相提并论,但津美纪也不在乎价格,她当天就戴在了手上, 还欢欢喜喜的拍了照片发了回去, 一直戴到了现在。   不过上年把回礼寄到的时候, 已经过了圣诞节了。   因此, 知道津美纪这一世新习惯的伏黑惠今年早早就准备好了给他姐姐的礼物。   反正已经和对方成为了友人,所以伏黑惠也不再会为了疏离对方,而违心的去拒绝津美纪的外出邀请。   [圣诞节那天我和爸爸他们要去参加晚宴,所以只有平安夜有空,惠能出来吗?我们去看灯光秀吧?我还想顺便买点东西。]   “好,几点见?”伏黑惠拿着手机,看了看日历后点头回问。   [24号晚上七点,在六本木站H40出口。]   。   夏油杰。   现咒术界里仅此四位特级之一,前咒术高专的学生。   他和五条悟是同期同学,曾经是以强者要保护弱者、拯救他人作为自身理念的优秀咒术师。   但以天内理子的死为契机,亲眼目睹到理子死于没有咒力的杀手手中、亲眼目睹盘星教那群普通人委托杀手对付一个小姑娘后还毫无愧疚的为理子的死鼓舞雀跃……那些丑恶到让人作呕的嘴脸,让夏油杰思想开始受到了冲击。   在后期单独执行任务时,他一次次的因为弱小的非术师对强大的术师的侮辱和迫害,开始渐渐的被那小小的、不断累积的绝望击垮。   谁才是强者,谁才是弱者,他已经分不清了。   在某次任务中,他目睹了某个村落的愚昧村民残酷的囚禁了两位拥有咒术师天赋的双胞胎女孩,并且将其视为怪物而虐待后,他的思想开始彻底走偏。   谁才是强者?谁才是弱者?   夏油杰不知道。   但他对非术师的厌恶,已经彻底压垮了他过去所坚持的、逐渐变得摇摇欲坠的[正论]。   以往的理念被彻底颠倒。   从发自内心的保护非术师……变为发自内心的对非术师施以惩罚。   ——他想要杀光世界上所有的非术师,创建只有咒术师的世界。   他屠杀了囚禁并虐待双胞胎女孩的非术师村民112人,并且一视同仁的杀死了他那身为普通人、将他养大的父母。   就此,以最血腥又偏激的手段作为开端,彻底叛逃、堕落为诅咒师,成为了咒术界思想偏激又疯狂、最危险的特级罪犯。   夏油杰的术式是[咒灵操术]。   能够吸收没有主从契约、自然生成的咒灵进行操纵……也正因为这个能力,他被羂索视为完成梦想的最重要的一枚棋子。   因此。   五条悟想要改变未来,不让羂索寄生于夏油杰的尸体上是最重要的一步。   五条悟做好了准备。   他根据自己挚友的态度,将处理的方法分为两种。   不过在此之前,五条悟先花了大功夫找到夏油杰的位置,主动选择了市区这种显然对自己不利的场地主动提出交涉,并透露出关于[前世]的一部分情报。五条悟可以定下束缚保证自己话语的真实性,加上他们双方对彼此性格的了解,对方也能够很轻易的分得清真假。   这是处理的前提条件。   ——内容包括羂索的存在,夏油杰的尸体被利用的事实,以及羂索将日本一亿多普通人与天元同化转变为咒术师,导致同化弊端导致一亿人份的污秽被灌输到全世界,导致崩坏、人类与人类、人类与咒灵互相残杀的局面。   ……夏油杰最重视的咒术师家人们无一幸免的死亡,甚至连夜蛾校长、辅助监督们、绝大多数咒术高专的学生都死于非命,这对于重视咒术师同胞的他来说,绝对是最可怕的消息。   五条悟并不担心夏油杰会升起羂索同样的想法,因为他很了解自己的友人,会和羂索同流合污,是绝对不可能的。   将普通人转化为咒术师?   不,夏油杰想要的,是杀掉所有非术师。   对厌恶普通人的他来说,将非术师转化成人类,那只不过是给猴子披上了一层人类的皮囊而已。   尤其是在得知将全日本普通人转化为咒术师却反而导致一片混乱、自相残杀的场景后,夏油杰更是会坚定自己的看法……或者在为混乱找借口,毕竟,只有咒术师存在的国家却并未实现他理想中的和平,这显然是违背了夏油杰的理念。   所以他找借口:让普通人转化为术师,内在一点都不会改变。   猴子只会自以为得到了力量,从而胡乱挥舞。   所以那个未来才会变成五条悟口中所说的崩坏的样子。   虽然说到底,夏油杰的想法根本不可能实现。   只有咒术师存在的乐园……?   哪怕真的存在,那也不会是乐园。   没有普通人,咒术师和咒术师之间也会互相敌对和残杀。   恶徒和愚昧之人并不是普通人专属,咒术师里也存在着败类。   咒术师对咒术师的迫害……从咒术界的腐朽高层就足以窥探一二。   想要通过铲除普通人获取属于咒术师的和平,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真正能够保护咒术师的,是可依靠的法律、稳定又公正的秩序,以及对违法者绝对的执行力。   五条悟并没有期望夏油杰能够就此醒悟——思想偏激到那种境界,疯狂程度已经不是讲道理就能够掰回来的了。   所以,他只是提出了强硬的建议。   ——在五条悟提供的残酷事实下,戳破对方杀光普通人的不切实际的想法。   然后肯定了对方想要构建属于咒术师的乐园的理念,并给予了实施的途径。   那条途径,就是五条悟的改革之路。   推翻高层,建立新的、对咒术师更加友好的秩序。   至少,在绝对糟糕的未来里,选一条能够让你所珍视的咒术师家人们从未来里活下来的路吧?   五条悟对面前罪行累累的诅咒师,他的挚友伸出了手。   如果夏油杰答应了。   那么,五条悟会为其制造假死的证据,让作为罪犯的他关押在高专内,一面作为只有五条悟及其所信赖的五条派才知道的隐秘同盟继续活下去,一面让其为过去所杀害的无辜平民而赎罪。   如果夏油杰依旧拒绝,选择走老路的话。   那么,五条悟会在对方发动[百鬼夜行]——即释放所储存的数千只咒灵袭击各地以及高专内部时,再一次将人击杀。   唯一不同的是,他这次会将人的尸体当场火化,从根源上避免羂索的寄生。   夏油杰在沉默了很久之后,开口:   “我上一世输掉了啊。”   这是上一年的对话了。   位置是在公共场所——万一打起来,夏油杰绝对会以普通人的性命作为要挟的热闹地方。   五条悟漫不经心的点头:“啊。”   “我是因为什么败给你了?哪一年死的?”   “你觉得我会告诉你?”五条悟隐瞒了对方未来所举行的百鬼夜行,“告诉你的话,你就会有所警惕了吧?”   夏油杰笑了起来:“现在我知道了我未来会死在你手里的事情,那我肯定会更加谨慎了吧?你记忆里上一世的事件,或许不会再发生哦。”   “你怎么知道你不会陷入[俄狄浦斯式]的悲剧里?”五条悟反问:“命运和因果这种东西,某种程度上可是相当难搞的。”   夏油杰没有说话。   他对五条悟提出的两条路,都有所顾忌。   所以,最终的结果是——   综合五条悟的建议,立场敌对的两人定下了束缚。   夏油杰拒绝了投降,他决定还是按照自己认定的路继续走下去。   但不同的是:如果在他迟早会对高专发动的全面袭击里最终还是败给了五条悟的势力,那么,在他没逃掉也没死掉的前提下,夏油杰可以接受五条悟的提议。   ——即假死、被关押在高专内作为幕后同盟,帮忙解决掉羂索,协助五条悟推翻高层。   但相对,五条悟必须保护他咒术师家人们的安全。   简单来说。   五条悟势力必须彻底击败夏油杰的全面袭击,才能够让对方配合。   这是夏油杰在信赖五条悟所说的[未来]的前提下,为了保证菜菜子和美美子以及其他咒术师家人们的生命安全,而选择妥协的道路。   。   当然,不妥协是最好的。   毕竟,他依然执着着杀死全部普通人。   2017年12月23日。   夏油杰在观察了乙骨忧太许久之后,虽然有因为五条悟的话而有做顾虑,但最终还是按照命运的轨迹,再一次盯上了特级过怨咒灵里香。   他携自己的同伴,对高专下达了战书。   在12月24日的日落时分,开始[百鬼夜行],他将在东京诅咒的摇篮新宿、咒术圣地京都各地释放千只咒灵,下达对所有普通人[斩尽杀绝]的命令。   正式挑起对普通人的战争。   。   而两天前。   12月21日。   伏黑宅。   [小惠~]   伏黑惠接通手机来电,刚放到耳边,就听到五条悟故意拉长、还带着可疑撒娇味道的称呼。   惠顿时一副嫌恶脸:“不要用那么恶心的语气喊我名字,有什么事情快点说。”   [欸?恶心吗?这么直白的说出来,我会难过的!]   “我要挂断电话了。”   [等一下等一下——小惠还真没耐心啊,啊啊啊好了好了!对不起,我错了,别挂断电话……其实,我是想拜托惠一件事啦。]   “是正事?”伏黑惠狐疑的问。   [是和改变未来有关的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五条悟语调忽然低沉起来,异常认真的开口:[对我也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伏黑惠愣了愣:“……”   啊,是认真的。   光是听就能明白这一点。   于是惠毫不犹豫:“我知道了,请说吧,不管是什么事情,我会全力去做的。”   因为相信五条悟是正确的。   所以伏黑惠会为了五条悟的理想而拼尽全力。   这是早就说过的,也是伏黑惠从上一世开始所坚持的理念。   他绝对不会在[正事]上,无视五条悟的求助。 第99章   [我需要你帮忙救人。]   “救……人?”伏黑惠闪过一丝茫然, “如果是受伤的事情,应该找家入老师或者妈妈吧?”   [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啦。]五条悟思考了一会:[惠, 你听过百鬼夜行吗?]   百鬼夜行?   伏黑惠第一反应是日本的传说,随后才慢半拍的想起自己上一世从二年级的前辈们口中简要听到过的事件。   ——据说是一个能够操控咒灵的诅咒师驱使着数千只咒灵去杀害普通人,并且对乙骨前辈进行了袭击。   不过前辈们的重点都在说乙骨忧太当时的表现,事情的前因后果并不清楚。   因此伏黑惠只是有所耳闻而已。   惠:“你是说那个诅咒师袭击事件?”   [哦哦!不愧是我们的优等生,连课本里没记录的内容都知道呢!]   “难道说……那个百鬼夜行事件——”   [在今年12月24号开始哦。]   “!!!”   伏黑惠愣住了,虽然没有见过记录该事件的档案,但他也能想象如果是针对普通人发动的袭击会是怎样一副混乱紧急的局面。   “为什么没有从一开始就阻止?”   [阻止不了的, 对方是特级咒术师哦, 虽然比我弱, 但对方用点手段从我眼皮底下逃走也没有问题,所以, 就算没有这一次,按照敌方领袖的性格,也迟早会发动另外的袭击,还不如趁情报明了的当下解决掉更好。]   伏黑惠神情沉了沉,认真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去尽可能的救人, 包括平民、辅助监督、咒术师。]   五条悟说,[惠的能力和现在的实力, 很适合搜救,至于咒灵的话, 祓除掉眼前的就够了, 不用特地去找,毕竟战斗开始约半小时后, 事件中发动袭击的咒灵都会消失。]   “消失?”   [嗯, 准确来说, 是被对面的术式召唤回去了。]   在对付乙骨忧太陷入死局的时候,夏油杰会将全部咒灵都召唤回来,让其全部合为一体,作为最终杀招。   伏黑惠虽然有些不明所以。   但因为是五条悟的委托,因此还是没有犹豫的答应了。   只是。   “就只是这件事吗?”惠有些疑惑的问:“应该还有别的事情吧?不然你也不会用那种认真到让人有点不习惯的语气了。”   [……]   五条悟犹豫了好一会。   [确实还有另外一件事。]   “说吧。”   [我还想要让你去救一个人。]   五条悟说:[但是那家伙现在的样子,惠绝对不会喜欢吧……虽然我觉得你要是能够见到那家伙高专时期的模样,应该挺合得来的。]   “那家伙的高专时期?对方是五条先生的同学吗?”   [嗯,但是现在是诅咒师,还是……百鬼夜行的发起者。]   伏黑惠的理念,是不平等的救赎他人。   他只想要尽可能的去拯救好人。   高专时期坚守[正论]的咒术师夏油杰,绝对会是伏黑惠单方面所喜欢的类型。   但现在成为的诅咒师他却毫无疑问是伏黑惠最为厌恶和排斥的那类。   ——不管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要是非术师,就毫无差别的杀死,甚至想要杀死乙骨忧太夺去他身上的诅咒里香。   伏黑惠怎么看都不会接受。   所以五条悟才会有些忐忑。   [我想让你去救他,按照命运,他会被忧太重伤,最后死于我手里……所以我想要让你带着绘理来帮忙,她只会听你和甚尔的话,我需要能够将濒死之人一瞬间救回的强大反转术式,这是将伏黑甚尔救回来的绘理才能够瞬间做到的事情,此外,还需要惠的术式的帮助。]   “……”   伏黑惠毫不意外的沉默了很久。   五条悟紧张兮兮的用耳朵认真捕捉着手机另一头的声音。   惠是他重视的人,平时玩笑归玩笑,但真正让伏黑惠本能里发自内心厌恶和排斥的事,五条悟还没有做过。   所以他也只是尝试性的请求帮忙。   [当然,如果惠不愿意的话也没事的,我会选备用的方案……]   “我知道了。”   [……所以惠你不要有压力……诶?]   五条悟的话未说完,就听到了少年的回答,愣住了:[真的?不多考虑一下吗?]   “这是五条先生你的判断吧?”   伏黑惠说:“他活下来的价值要比死去更大,而且,对你来说很有意义。”   “因为是你的判断,所以我相信你会处理好后续的事情,因此,正如我刚刚所说的……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是你认真思考后提出来的正事,我会全力去做的。”   这回沉默的人变成了五条悟。   他愣愣的站在原地,整个人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数秒后,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甚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受到那几乎能够把人心脏给融化的暖意,和打心底里源源不断冒出来的喜爱。   啊,果然是我的小惠,虽然平时总是摆着嫌弃脸,但果然还是最喜欢我了嘛。   可爱,温柔,让人恨不得抱起来亲一百遍。   平时别扭到顶点,但关键时刻直球起来,简直能杀人。   这就是传说中能够杀死[六眼]和[无下限]的[十种影法术]吗?   真可怕真可怕,感觉马上就要因为惠的直球而死掉了。   想要见他。   这样的想法冒出来,五条悟就干脆利落的执行了。   [惠在房间里吗?]   “嗯?啊,在啊……”   他下一秒就瞬移到了伏黑惠的房间里,把对方吓了一跳。   然后不等惠反应,近两米的成年男人就像撒欢的大型猫朝自己喜欢的人类扑了过去,在伏黑惠疑惑渐渐过度到惊恐的表情里,把人扑在了床上。   唔。   好重!   伏黑惠被对方胸肌压了一脸,还被搂的紧紧的,觉得自己快要吐魂了。   五条悟扯开眼罩,把下巴搭在惠脑袋上,把人抱紧蹭蹭,甚至在床上滚了两圈。   五条悟浑身冒着小花花,像猫一样幸福的眯起眼,“我超级感动的,但是,惠其实还是想知道我这么做的原因吧?嗯……要不要说呢?惠,你想知道我学生时代的故事吗?”   五条悟压低嗓音:“……想要更了解我一点吗?虽然会答应了帮忙,但心里肯定还是会不舒服的吧。”   “嗯嗯,一定会想要知道的,毕竟是那么信任我的惠嘛,所以,让我和你讲讲吧……我高专时期的挚友的事情,我和杰定下的束缚,以及我这么做的理由……然后,等你听完了再来判断要不要来帮我,不用勉强自己哦,惠。”   “唔唔唔——”虽然确实有点好奇。   伏黑惠挣扎着想。   但现在怎样都好,快点松手!   你再不放开我,我就要当场去世了啊!   。   东京所在的纬度位置,12月份大概四点半左右就开始日落,黄昏到天黑大概在五点多。   24号当天。   “和津美纪约好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唔……六本木离新宿有四个站点的距离,应该牵扯不大。”   伏黑惠自言自语,因为不久后有一场恶战,他换了一条结实耐磨的宽松黑裤,因为冷的关系,里面还多穿了一条踩脚的紧身运动裤。上身穿的是轻薄保暖的紧身黑色打底,护膝、护肘都一应俱全。   “……从日落前开始,不知道七点前还来不来得及,不过五条先生说不会持续太久,应该没事吧?”   随后,他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件白色字母纹工装棉服外套穿上,准备打架的时候就塞进影子里,等打完,他就直接穿上到六本木和津美纪会和。   惠出门前还挨个给自己通讯录里知道诅咒存在且值得信赖的普通人发了短信。   [今天暂时不要靠近京都和新宿,下午四点半左右有大规模的诅咒袭击——伏黑。]   发完短信又犹豫了一下,因为实在不确定今天的事会持续到什么时候为止,因此最后还是给津美纪单独再发了一条短信。   [抱歉,关于今晚的约定的话……我会尽可能赶过去,不过请晚点出门吧,下午六点我会再发一次消息给你汇报行程。]   等了没五分钟。   手机就响了好几声,收到了好几条回复。   津美纪:[我知道了,如果很危险的话,我们的约定取消没有关系哦,请一定要注意安全。]   征十郎:[你也要去?咒术师已经沦落到连国中生都不放过了吗?]   征十郎:[算了,我也没办法干涉你的决定,那么,请注意安全,惠,平安无事后记得给我发短信。]   黑子:[我知道了,谢谢,伏黑君。]   青峰:[!!!我和黄濑还说好下午去新宿呢!]   伏黑惠开了振动模式,将手机放进口袋了。   随后轻轻拿起放在床上的黑色镯子,扣在了纤细的手腕上。   轻的几乎不存在的镯子忽然就收紧,贴住了伏黑惠的皮肤。   出门后,[窗]的人早就在门口等待。   他载着伏黑惠前往其中一个战点——东京新宿。   。   下午四点三十五分,日落时刻。   夏油杰按照昨天所下达的战书内容,在东京新宿和京都各释放了千只诅咒,掀开了[百鬼夜行]的序幕。   以东京咒术高专作为中心,校长夜蛾联系了御三家、高专往期毕业生以及阿依努咒术联盟,向他们发出了援助申请,[窗]的人也全员加班动了起来,忙碌了一整个晚上,为即将到来的全面战争做好准备。   位于仙台,被五条悟委托去照看虎杖悠仁的一级术师的七海建人都暂时放下了工作,选择优先前往京都处理诅咒。   [窗]已经和政府联系上了,从昨天开始,前往京都和新宿的交通工具都被临时关闭,只允许该两地的人往外撤离,但尽管如此,能够疏散的平民到底是有限的。   新宿是东京,不,甚至可以说是整个日本最繁华的商业区,是不夜城的典型代表地。   光是新宿区的常住人口就已经超过了三十万人,这还没算上可怕客流量。   京都就更是如此了,百万人的城市,绝非是能够在一天内撤离的。   更别提24号那天是平安夜,还恰好是周末。   人流量要比平时还大得多。   因为无法公布诅咒的存在,为了不引起太大的恐慌,他们还不能强行疏离人群,只能选择和政府联手,阻拦交通,尽可能减少的两地人流量的增加——毕竟诅咒会被负面情绪所吸引,恐慌情绪越重,诅咒的袭击速度就会越快。   因此,现在只能是[窗]的人连夜加班。   他们全神贯注的辨认诅咒出现和聚集的地点,并在发现诅咒时第一时间布下“帐”,将诅咒分区域困在一定的范围内,联系附近的咒术师,尽可能的将咒灵的移动距离控制下来,将灾害降到最低。   咒术高专已经将所有能调动的咒术师都集中起来了,伏黑惠虽然还是国中生,但因为其实力已经被高层默认为特级,因此也收到了高层的援助申请。   报酬很高。   加上三天前本来就接下了五条悟的委托,伏黑惠不可能会拒绝掉。   伏黑甚尔前往了京都区域,而惠和五条悟则是在东京新宿会和。   伏黑惠小跑到对方身边,“五条先生。”   “啊,来了啊,小惠!”五条悟远远招手,语调拉长。   “不要在我名字后面加个Chyan啊,私下就算了,外面给我注意一点。”这不就听起来更像是女孩子吗?   “可是很可爱嘛,你喊我‘悟Chyan~’也没问题哦。”   “才不要。”伏黑惠面无表情:“有点恶心。”   伏黑无视了五条悟被扎心后一脸心碎的抗议,睁着碧色的眼睛环视四周。   除了他和五条悟以外,还有其他咒术师以及辅助监督在忙,“开始了吗?”   “唔,敌人还藏在角落里呢,大概还在等杰的命令吧。”五条悟拉下眼罩,露出那对澄澈如冰晶的蓝眼。   世界重启了一次,记忆已经完整了的五条悟自然知道夏油杰的计划。   京都和新宿的袭击,只不过是幌子。   对方真正盯上的,是位于高专的乙骨忧太。   准确来说,是忧太身上的特级过怨咒灵祈本里香。   但这一世,五条悟还是将现一年级全部留在了校内。   并没有干涉的意思。   乙骨忧太现在的实力,比上一世一年级时要强大的多,但还未达到巅峰。   他需要外界刺激。   和夏油杰的一战,是乙骨忧太心态上的分水阀,也是解放自己的潜能、解除里香诅咒的关键。   和伏黑家的状况不同,乙骨希望里香能够得到自由。   所以,五条悟这一世依旧选择前往了新宿——正如夏油杰所愿,“中计”后被调离高专,让乙骨忧太去面对属于他的重要一战。   五条悟并不怎么担心留在高专的一年级们。   因为哪怕成为了敌人,夏油杰毕竟也是他的挚友,对方所执着的[理念]有多么顽固,他在学生时代就深有体会了。   不管是过去坚定的[正论],还是现在所坚定的[建立咒术师的世界]的理念——一旦认定就顽固的令人发指。   对方现在一心想要守护咒术师。   那么,只要没有[理由],夏油杰就不会无缘无故杀死年轻的咒术师。   所以,虽然可能会重伤,但只是安静留守在高专的狗卷和熊猫,不会被对方直接杀死。   就是零咒力的真希可能会有危险,但那孩子是天与咒缚,跟着伏黑甚尔那个有名的术师杀手训练了那么长的时间,状况怎么都会比上一世要好得多——啊,虽然说可能会因为这个相似性,反而刺激了杰的PTSD,然后反过来针对她。   五条悟:唔……   嗯,没事的吧!   这也是磨练嘛!   五条悟再次表露出了他的心大和不着调。   现在的忧太能掌握反转术式,他和里香的配合也已经很出色了,体术也因为这辈子多了个体术教师的关系提高了不知道多少个度,比上一世一年级时强大太多。   在杰大部分咒灵都分布到了京都和新宿的前提下,应该不会输才对。   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快点解决掉新宿的事情吧。   “按照上次在电话里说的,不要离我太远,惠,杰手下诅咒师的能力已经告诉你了,小心一点,记住你的主要任务,时间到了之后立刻回到我这里来。”   “我知道。”   “啊,别杀死对方的术师,但万一打起来也不必束手束脚,缺胳膊少腿也没事,留对方一条命就够了。”   仗着自己这方有足足三个反转术式拥有者就放飞自我的五条悟竖起大拇指,他挚友看到都想打人,   伏黑惠点头。   他的工作——是救援。 第100章   国中三年生的伏黑惠目前能够同时驱使六种式神。   这是他在完好无损的状态下咒力和精神力所能够承担的上限。   这个上限还在他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一步步显著提高, 按照这个进展,未来同时驱使十种式神或许也并非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当然,光是现在也已经足够让不知情的人震惊了。   毕竟能够在这个年龄做到这一点的式神使, 从古至今放眼望去, 都寥寥无几。   战争打响的那一瞬。   伏黑惠抬手召唤出了他最常用的玉犬。   他的耳边挂着小小的通讯器, 能够及时接收不同方位的信号。   [诅咒出现的范围有五个方向,万幸,绝大部分的位置都在预计范围内,那些区域已经提前进行了人流疏散,但并未完全清空。]   窗的负责人第一时间将观测的结果进行全频道的汇报:   [现在布下了帐, 将诅咒的移动范围控制下来了,请各位咒术师们尽快就近前往灾害点, 我等“窗”会尽快搜寻被困平民, 将其送往安全的场所。]   根据附近由辅助监督们所展开的[帐]作为目的地, 伏黑惠在其中一个[帐]下, 一黑一白的两条大型犬在他身前两侧奔跑, 搜寻着平民或者有血腥味传来的地方。   前方忽然窜出一只一级咒灵、两只二级咒灵。   惠神情不变的抬手, 纤细修长的手指飞快变换出两个手影, “鵺!大蛇!”   浑身缠绕着紫色电流的大鸟鸣叫着俯冲而下,将一只二级诅咒破坏;大蛇则是从地面的影潮中跃出, 张大嘴巴将那只一级的诅咒一口吞下, 随后又如鲸般回落。   惠速度不减, 他两边的玉犬张开獠牙,低吼着扑上前, 随着术师本人力量的提升以及式神所吞噬的诅咒数量的累积, 越发锐利百倍的獠牙和结实有力的肌肉让玉犬们能够轻松的撕咬猎杀掉剩余的那一只二级。   “汪!”   落地后的玉犬把咬下来的诅咒肢体两三下吞掉, 它们随后动了动鼻尖, 高高竖起耳朵,忽然扭转了方向,叫了一声,朝前方拐角冲了过去。   那边是新宿的一尺街。   两边都是新宿本地居民的住宅,现在大多被改造为上住宅下商铺,包括传统餐饮、手工艺品、杂货等,充满了本地特色的街道。两端路口还都有高高的印有街道名称的牌额。   但现在,这条原本热闹的街道一片寂静。   这边应该是被[窗]提前预估中的袭击场地。   居民都被辅助监督们第一时间紧急疏散了。   不愧是专业的辅助部门。   伏黑惠沿着街道一边跑着一边观察。   但并未掉以轻心。   毕竟玉犬带他来这里了,那就说明它们肯定是嗅到了什么特殊的气息。   “啊、啊啊啊——唔!”   前方,互相响起的惊恐尖叫声霎然消失,像是突然间被扣下了停止键。   伏黑惠警惕的眯起眼望去,在街道另一端的出口,他看到了两个少女的背影。   一个黑短发黑色水手服,手里拿着被绳子吊住脖子的娃娃;另一个扎着丸子头穿着白色针织衫,手里拿着手机。   她们俩人面前,三位辅助监督动弹不得,下一秒被忽然出现的绳索吊住了脖子,硬生生往上拉,眼看绳圈越缩越紧,马上就要被吊在街口高高的牌额上。   “鵺!”   伏黑惠压低身体从影子里掏出了枪,急刹停下,单膝稳住重心,随后抬手,把保险打开,瞄准,接连扣下三次扳机。   破空炸响,三发子弹将辅助监督们脖子上套着的绳索击断,式神鵺及时将人接住落地。   “哈!?你是谁啊?”   扎着丸子头穿着白色针织衫的少女愣住了,她不爽的扭头,抬起手机,将摄像头最准了后方的伏黑惠:“咒术师?哼,居然自己送上门来,正好,我们可不会手下留情,对吧,美美子。”   “要把他吊起来先对吧?菜菜子。”黑色齐耳短发的美美子右手拿着娃娃,左手拽着圈在娃娃脖子上的绳索,面无表情的接话。   咔嚓!   菜菜子的手机快门键被按下,照片生成,伏黑惠神情平静,感觉到身体僵滞了一秒。   奇怪的咒力附着上来,随后黑发的美美子举起手中的娃娃,绳索拉紧,由术式效果而生成的麻绳忽然出现,圈在了惠的脖子上,随后一股庞大的力量将他向上吊起。   原来如此。   被吊住的“惠”身体一瞬间化为黑影融化,绳索顿时失去目标无力的落下。   白衣服的那个的术式以手机为媒介,刚刚听到了快门声,大概是赋予被拍照的物品一定状况。   而黑衣服的那个术式是手里的娃娃为媒介,目前看起来和钉崎的刍灵咒法·共鸣类似,都是通过建立媒介与目标之间的联系,然后通过攻击媒介,而赋予目标同等……或者说成倍的伤害。   建立联系应该是依靠另外一个人的手机,她们俩人的术式能够互相配合。   五条先生……!   说什么[杰手下诅咒师的能力已经告诉你了]啊!?   这不是完全没说清楚吗?你说的那几个人的数量,和实际完全对不上啊!   五条悟:因为剩下的实力太弱完全没有注意的必要嘛。   几乎能够一瞬间就想到那家伙的回答。   真正的伏黑惠早就心累又习以为常的出现到了那三位被鵺救下的辅助监督身边。   他蹲下,紧张的伸手,探了探他们三人的气息。   还有一口气,但是脖子被勒的很严重,刚刚被绳子吊着往上拽的力道,似乎也伤害到了他们的脊椎。   惠用带着黑色镯子的手,挨个摸上他们惨不忍睹的脖子。   半晌后站起。   “伏黑先生!”   后方突然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伏黑惠转头,和穿着西装小跑过来的伊地知洁高对上视线。   “伊地知先生。”刚刚把自己接到新宿的就是这位辅助监督,伏黑惠很平静的朝来着点头:“你来的非常及时,麻烦你把他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请放心,他们没有生命危险。”   除了表皮伤还没有治疗好,内在的骨头和撕裂伤应该都完全愈合了,毕竟是[妈妈]堪称出神入化的反转术式。   他带着紧贴着皮肤的黑色镯子的手微微动了动。   那个镯子,是绘理。   因为绘理现在不方便待在伏黑惠的影子里,因此拥有影流性质、能够重塑体型的妈妈在自家宝贝儿子的拜托下,于出发前用她自己的影子捏了一个便于携带的小小的容器,上面还施加了绘理的防御结界用来掩盖气息,然后她缩小待在里面。   伏黑惠刚刚用手按在那三位辅助监督的脖子,就是为了让手腕上的绘理能够去吊住他们的命。   没有治好表皮伤也不过是不想引起注意罢了。   “这边就交给我对付……玉犬!”   原本还在和两个少女周旋的两只玉犬毫不犹豫的跑回了伏黑惠身边。   它们摇晃着尾巴,按照主人的命令,将两位辅助监督扛在了背上,剩下一位则是由伊地知赶过去背起。   “这是……!?”伊地知看着同僚脖子上的伤痕,和他们脸上还带着的显而易见因为窒息和血液不流通而导致的泛红泛黑的脸色。   伊地知庆幸的对伏黑惠道了谢,然后抬眼看了看对面的敌人……诶?   “你们……多少岁?”伊地知下意识的问道。   菜菜子举着手机,谨慎的开口:“15。”   “15岁,那还是孩子吧。”他用痛心疾首的眼神看着她们:“你们还分不清楚善恶,只是被蒙蔽了吧,现在迷途知返还不算晚,投降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伊地知洁高是发自内心这么劝的,他悄悄看了一眼伏黑惠。   这位有着禅院家血脉的天才……还是国中生的时候,就已经被高层评定为特级的年轻咒术师。   ……这可是特级!   这场战斗,根本就没有悬念。   但对面的双胞胎姐妹似乎根本不领情。   性格外向的菜菜子甚至表情有些恼火:“啊啊,真让人火大……你们这些被爱戴的咒术师,肯定不知道在那穷乡偏壤的村庄里,那些恶心的村民都是怎么对待我们的!!”   “囚禁、虐待,因为我们有着奇特的力量,就将我们视为怪物和一切异端的罪魁祸首!”   ……明明她和美美子最初只是因为想要保护村子才动手的,袭击的明明就是诅咒,她们只是想要保护他人而已。   结果。   被当做了怪物。   所以,当时将她们姐妹从恶臭的牢笼里救出来的夏油杰,就是菜菜子和美美子的神明。   “他人对善恶的定义与我们无关,我们只相信夏油大人的理想和判断,碍事的家伙——”   美美子拽着手里的娃娃和麻绳,冷冷的接过她双胞胎姐妹的话:“就全部吊起来!”[1]   伏黑惠神情冷淡的从影子里抽出了无刃的长棍。   “我确实不知道你们过去的遭遇,但是,我知道被你们伤害的那些辅助监督。”   惠压低嗓音说道,同样带着不快的怒火:   “那些辅助监督们,正在拼了命的帮助普通人撤离到安全点,为我们咒术师能够顺利完成工作而拼尽全力,他们没有战斗的能力,但是还是为了大多数人的生命安全而奋不顾身的闯到了战场里,所以理所当然,在这种大战下,他们的死伤率很高……他们是相当了不起的人。”   正准备跟着玉犬撤离的伊地知洁高闻言,感动的眼泪汪汪。   伏黑惠是真的这么想的。   百鬼夜行的影响规模能够被压制到最低,[窗]对袭击点的预估绝对功不可没。   而战场能够以最快速度被腾空,也是多亏了辅助监督他们冒着被诅咒师杀死、被咒灵撕碎的风险,不断的将受害者转移到[帐]外。   每一个职业都值得尊敬,咒术师强大,但辅助监督的作用也很关键。   所以。   刚刚才救下三个险些被杀害的辅助监督,惠的心情算不得很好。   惠:“不分善恶的杀戮,你们和你们口中所说的猴子究竟有什么区别?”   不要经历过痛苦,就把痛苦当做自己伤害其他无辜者的借口!   菜菜子:“猴子的性命才没有价值。”   人类与人类之间在观念上存在着差别,每个人都有着固执己见的东西。   伏黑惠所坚守的善恶观和不平等救赎的理念,和菜菜子她们对夏油杰的极端的依赖和盲从,都是他们各自固执己见的东西。   彼此产生了无法调节的矛盾。   ……   在压倒性的实力差,战斗根本不需要十秒钟。   菜菜子要用手机将人拍摄到其中才能施展术式,但她根本跟不上伏黑惠的动作。   “五条先生还真是有先见之明,我果然和他们合不来。”   伏黑惠将她们俩人的手骨卸掉,并且破坏掉术式发动媒介。   随后将昏迷的两姐妹抛下,联系了伊地知先生,让对方在玉犬的保护下,尽快过来将人扣押。   伏黑惠再度移动起来。   因为玉犬被安排了别的工作,因此伏黑惠这次选着让鵺抓着自己的肩膀飞起来,从高空观察判断方向——实力比上一世有所提高的鵺现在能够轻松负担起伏黑惠的体重。   “轰!!”   到处都有轰鸣声。   从高处往下看,几乎隔上一段距离就能看到正在对付诅咒的咒术师。   但是——   总会有倒霉鬼被困在战场,还迟迟没有得到咒术师或者辅助监督的救援。   “啊啊啊这是什么啊我是在做梦吗?”   “除非我们在做同一个梦否则就不是,少屁话了快点跑起来!”   “为什么难得的聚会会变成这个鬼样子——噫!!救命!!”   ……三个少年一把鼻涕一把泪,在街道上结伴拼命冲刺,他们身后跟了足足五个一级。   然后前面拐角,又窜出了一个二级,两个三级。   前后总共被八个诅咒追杀。   “……”这还真是比一般人更加倒霉。   伏黑惠毫不犹豫的让鵺带着自己俯冲下去,到了一定距离后缓解下降速度,式神松开爪子,伏黑惠直接跳到诅咒的包围圈里,落地后将那三个倒霉鬼暂时拉到影子里。   “大蛇,鵺!”   巨大的白蛇用体型撞散了诅咒,伏黑惠抽出了一把太刀,身形矫健的冲上前,附着充足咒力的咒具刀光凌厉,宛如豹猫般灵敏的惠动作流畅的挥下武器,拔刀瞬间三斩,将诅咒的要害以最快的速度接连切断,甚至直接释放咒力,轰掉咒灵的躯体。   而其中体型过于庞大的诅咒,就由大蛇绞杀吞下。   战斗结束。   伏黑惠挥了挥咒具上的腐臭血迹,抬手,轻轻摸了摸在吞下诅咒尸体后就吐着蛇信子将大脑袋凑过来求夸奖的大蛇。   “好孩子,你做的很好。”   伏黑惠扬起笑容,亲昵的对自己的式神说道。   巨大的白蛇睁着蛇类生物看起来尤为冷酷的金色竖瞳,缓缓将自己的小主人缠绕起来,直到被摸了摸身上光滑结实鳞片,心情愉快的大蛇才回到了影子里。   那么接下来——   伏黑惠把影子里的三个人放出来。   他必须不间断的移动,没有空将人送往安全点,因此他本来想把人放出来,问他们是要继续待在影子里,直到他在游走时抵达安全点放出来,还是选择由他的式神直接带着前往安全点。   但是。   因为没注意长相,人被放出来的一瞬间,伏黑惠就沉默了,原本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   “伏黑哥——!!”   前帝光不良笨蛋三人组,现在已经分别前往了不同高中,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新宿的三人,此时眼泪汪汪的朝他扑来。   明明是三个比惠高还比惠壮的高中生,现在却一个滑跪死死扒拉住伏黑惠的腿,嗷嗷叫出声。   伏黑惠瞳孔地震神情麻木:为什么,为什么[哔——]的又是你们啊!?   。   完蛋了。   [伏黑组]那群人……尤其是打头的这三个,脑子本来就不太正常。   现在可能会更不正常了。   伏黑惠原本想要给幸存者自己选择的机会,现在直接冷酷无情的否决了。   他放出了逐鹿[2]。   一只体型庞大,光是肩头到地面就已经超过两米,有着一对直径四米长角的鹿。   这是伏黑惠在发现自己能够驱使魔虚罗之后,曾经尝试召唤出来的、他缺失的记忆中尚未调伏的式神。   看起来像是早在七千年前生存在爱尔兰至贝加尔湖东,现早就已经灭绝、只在化石在博物馆展览的大角鹿,非常的优雅漂亮,雪白的皮毛,身上还有浅金色的咒纹。   并且不出意外的对伏黑惠低下了头颅,用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亲昵的看着他。   伏黑惠把那三人赶上了逐鹿的背,然后用头靠在了逐鹿的额上,拜托它把这三个笨蛋送往安全点。   逐鹿速度快的惊人,一眨眼就不见了。   伏黑惠带着一言难尽的心情继续游走,直到战后三十分钟,他忽然发现附近的诅咒消散了。   ……这是!   [惠。]   他耳朵里的通讯器传来了五条悟的声音。   [你在哪里?我去接你,该走了。]   “结束了?比你说的时间要早上很多。”   [嘛……毕竟占满了情报优势嘛。]   五条悟按照惠发过来的定位瞬移过去,把耳机摘掉,然后将手搭在对方腰上,把人按在怀里。   “走吧,我们去收尾了。”   “喂,抓着手就可以了——”吧。   话没有说完。   被带着瞬移的伏黑惠就脑子嗡的一声顿住。   五条悟搂着人熟练抵达高专战场,确认现一年级生没事……甚至比印象中好上太多后,就顺着战场属于夏油杰的咒力残秽,数次瞬移追踪了过去。   被带着瞬移了起码四次的伏黑惠差点吐了。   落地一瞬间直接失去平衡砸到了五条悟胸口上。   “看吧看吧,因为惠晕瞬移嘛,贴紧一点恶心感没那么重哦。”   “你没告诉我会瞬移那么多次……!而且也没好到哪里去……唔。”   惠捂着嘴,强压那股反胃感。 第101章   新宿。   [帐]外安全点。   三个普通高中生鬼鬼祟祟的蹲在小巷垃圾桶后面。   “诅咒全部消失了?这到底是……”   刚刚收到同僚汇报的消息, 伊地知洁高伸出指尖搭在右边的耳机,满脸惊愕的低声喃喃。   他推了推眼镜,拿出手机联系其他地区的辅助监督进一步确认。   “还是在同一时间全部消失了?难道说……是拥有[咒灵操术]的那位诅咒师夏油杰将咒灵收回去了吗?为什么?不, 原因是什么姑且不想,我得快点把这个消息通知给各位咒术师大人才行。”   伊地知洁高打起精神, 他关闭了右耳耳机的通讯, 随后打开了左边对咒术师通讯频道   “各位咒术师大人,我们刚刚得到了各灾害点最新的侦查结果, 现已确认在三分钟前, 新宿地区和京都地区的咒灵在同一时刻全部消失……同时, 敌方的诅咒师正在撤离,预计路线是往帐外人群方向。”   “请以自身安全为中心注意周围状况,如果诅咒师脱离帐的范围,请放弃追捕, 以居民的安全为最优先。”   伊地知快速的汇报着, 尽职尽责的将自己的工作做完。   忽然, 后方。   “伊地知!”   三位穿着西装的辅助监督脖子上缠绕着绷带,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   那是被伏黑惠从那两位双胞胎姐妹手里救下的三个辅助监督。   他们先前被伊地知托人送往帐外临时设置的救助站进行治疗, 在苏醒后,又二话不说的换上沾满灰尘甚至还有血腥味的西装,匆匆的往这边跑。   伊地知:“你们怎么过来了,脖子上的伤势不是很严重吗?现在战斗已经差不多结束了, 你们还是回去多加休息比较好,脖子可是要害啊,万一留下什么后遗症的话就糟糕了。”   辅助监督A扯出一个笑脸, 然后嘶的抽了口气, 摸了摸脖子:“你说什么呢, 只是喉咙有点痛而已,医护人员说运气好,只是皮外伤,没有弄到骨头和喉管……我们可还没有到动弹不得的程度啊!”   伊地知愕然:“欸?只是皮外伤吗?明明看起来那么严重——”   辅助监督B:“虽然我也很奇怪,但的的确确只是看起来严重而已,安心吧,我们可健康着呢,更何况。现在本来就人手不足,灾害范围那么大,要扫尾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就算你让我们回去休息,我们也没法心安理得。”   辅助监督C:“谁让我们在战争开始没多久,就丢人的退场了……现在总是要发挥点左右,不然也对不起拼命战斗的咒术师大人了,啊,对了,我们是被哪位咒术师大人救下了吧?伊地知,听说是你把我们送往救助站的?那你知道是谁吗?”   辅助监督A:“对对,这可是很重要的事情,如果哪天被安排辅佐那位的话,我得好好道谢才行。”   咒术师是危险的工作,辅助监督虽然安全一些,但那也只是相对而言罢了。   和诅咒那种扭曲的存在打交道,就必然要面临无法善终的风险。   他们大多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这不代表他们能够坦然赴死,反而因为要经常面对危险的存在,所以才更加珍惜自己的性命。   同为辅助监督的伊地知洁高自然也明白这一点。   他想了想,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那位啊……如果你们会被安排到与东京咒术高专交接,明年或许会遇见他。”   “明年?”   伊地知:“是的,你们应该也听过他的名字吧?13岁就单独击退特级咒灵的那位伏黑惠,他这次也接受了委托。”   辅助监督A睁圆了眼睛:“伏黑惠……难道是那位继承了禅院家血脉和祖传术式,却被禅院家除名了的……?”   伊地知默默点头。   伏黑惠的名字,在经常接触高层的术师以及辅助监督里,还是挺有名的。   ——谁让禅院家把他们心心念念了几十上百年的[十种影法术]继承人给逐出了家族呢?   还是个年仅13岁就单独击败特级、调伏了有史以来没有任何人调伏成功的最强式神魔虚罗,天才中的天才。   考虑到[十种影法术]被称为是唯一能够杀死[六眼]和[无下限]的术式,在咒术界现在以五条悟为首的势力一家独大的情况下,年幼的伏黑惠毫无疑问被视为能够制约五条悟的重要资源。   更别说伏黑惠的天赋之高……那是连五条悟都没能在这个年纪抵达到这种水平。   未来的可能性相当可观。   结果。   禅院家把人逐出家族了。   虽然是中了计,但他们的确这么做了,简直让人目瞪口呆,作为禅院家世仇的五条家里面的老头子们连夜发了贺电……啊不,是表达惋惜和安慰,差点没把对面气死。   伏黑惠似乎还和五条悟的关系很亲密,没看到他爸都被五条悟弄进咒术高专任职了吗。   这么一场闹剧早就搞得人尽皆知了,稍微关注一下咒术界顶层那群人,都能听出好几个版本。   没人问为什么伏黑惠会去属于五条家势力范畴的东京咒术高专,而不是禅院家和加茂家势力所在京都咒术高专。   他们只会感叹伏黑惠果然选择站在了五条派那边,禅院家真是血亏。   还滑稽又好笑。   “那我可能短时间没办法亲自道谢了,因为我负责的工作和高专势力基本没有什么关联啊。”   辅助监督A说:   “而且,如果是那位伏黑惠大人的话,入学时登记评定一定会被登记为最高的[特级]吧?到时候还会专门安排辅助监督负责他的工作……那就更难见面了。”   辅助监督B:“总之,有机会再说吧,现在先把自己分内的事情做好。”   那三位脖子缠着绷带的辅助监督们很快就分好工,再度冲进了[帐]内。   而悄悄躲在小巷里的三名高中生排成一排,COS植物一动不动呆了很久。   盯——   等外头那几个辅助监督离开后,他们才一脸严肃的互相对视一眼。   “听见了吗?”   前帝光笨蛋不良三人组里最有话语权的起田健太神情肃然。   “听见了!”   “我们伏黑哥的真实身份比猜测的要刺激的多!”   “人也比我们想象的帅气很多,不,已经超出了想象范畴了,伏黑哥是完美的。”   “但我们是废物。”   笨蛋不良三人组齐齐陷入了沉默。   起田健太:“怪不得伏黑哥会让我们把伏黑组解散……身为普通人的我们,根本没办法派上用场啊,连那群穿西装的看起来像是做后勤工作的人都不如啊!”   他握拳捶地,满脸不甘心。   “可是!难道我们要就此认命吗!?”另一个抱头,满脸挣扎:“我们不是早就下定决心要追随伏黑哥了吗!?现在这幅败犬模样算是怎么回事!”   “还有,什么垃圾禅院家,居然敢除伏黑哥的名!?这群目光短浅、不识英才的混蛋!”   “就是就是!除我们伏黑哥的名!?我们伏黑哥是天才,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但是,那个禅院家……听刚刚那群西装男的语气,好像是什么势力很大的家族啊?”   “……伏黑哥不会被压迫吧?”   “怎么可能!伏黑哥可是[特级]!”虽然搞不懂咒术师的等级含义,但听刚刚那群辅助监督说特级是最高级,盲目崇拜的不良立即与有荣焉的激动反驳。   “但是,电影不也有演吗?独胆英雄因为牵动了拥有庞大势力的组织的利益,所以被针对的剧情……”   “像是袭击柔弱的亲友……”顿住:“亲人估计没事,伏黑哥那么强,老大的父亲肯定也很强,所以是朋友……”   “或许我们[伏黑组]也会成为威胁到伏黑哥的存在!”脑子闪过一系列迫害剧情的起田健太晴天霹雳:“我们太弱了,怪不得伏黑哥要我们解散!”   “为、为什么?”   “为了我们的安全啊!伏黑哥的朋友,那个叫赤司的,背后有财阀可以保障安全,但我们不一样!”   “什么!居然拿我们威胁伏黑哥!”   “什么!伏黑哥居然为我们担忧那么多。”   三人唰的流下瀑布泪。   “不,我不会退缩,我要永远追随伏黑哥!!”   “但是要怎么做好,我们和伏黑哥不一样,没有特别的力量。”   “还有别的办法可以帮上忙!”起田健太神情锐利,“普通人也有普通人能够做到的事情!”   “什么!?”其他两人紧张的看向他。   “钱、权利、势力……我们可以从这几个方面入手,钱是基础,不管是拉拢还是收买人心都需要资金,虽然我们没办法在战斗上帮忙,但我们可以提供钱让伏黑哥去拉拢其他那什么……咒术师?是叫这个吧?”   其他两人点头。   于是起田健太继续说:“我们源源不断提供大量金钱,从伏黑哥的战斗上来看,咒术师也会使用武器,我们可以采购大量的辅助装备,有钱的话,研发的事情也能做到,这是基础!”   “哦哦哦!”   “然后,权利,你们记得网上抱怨能够去新宿的交通全部被暂停了吗,虽然用了整修等各种名义,但我猜是咒术界和日本政府有合作,这也就是说,政府其实还是有话语权的,咒术界说不定也要看普通人政府的规定,所以,如果政府里有我们伏黑组的人……地位越高越好,那就能够光明正大的给伏黑哥树后台了!”   “噢噢噢噢!”   起田健太双手握拳:“势力在前面两个条件满足的情况下,自然而然也能够组建起来——虽然我现在只能够想到这么肤浅的东西,但是这也是我们奋斗的方向!”   “但是,你说的东西都太难实现了,到底要怎么做……”   “笨蛋!”   起田健太一拳锤恶狠狠的在了好兄弟的头上,“你忘记了吗,伏黑哥曾经对我们说过的话!”   “什、什么?”   “成绩啊成绩!伏黑哥希望我们能够努力学习!”   “!!!”其他两人瞳孔地震:“难道说——”   “秘密就是……上大学!”起田健太一副揭开惊天秘密的表情:“学习经商管理、政治学、法学……我们人数那么多,哪怕一人专精一项,也一定能够有脱颖而出的存在!”   “这是伏黑哥对我们无言中的期待!”   “可恶,我居然现在才领悟到伏黑哥的真意……!”   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三人擦了擦脸,每个人眼底都燃起了火焰。   “请等等我们,[伏黑组]绝对不会辜负期待的,在您成年前,我们绝对会闯出一片天地!”   。   另一边。   东京,咒术高专附近。   整只右手被砍掉了、血迹滴滴答答了一路的夏油杰缓慢移动着。   “完美,真是太完美,里香的力量……只要能够得到的话,就再也不用费那么多的力气去收集诅咒了——”[1]   他喃喃的自言自语,脸上扬着笑意,随后背靠着墙,缓缓坐在了地上。   “不过我失败了啊。”   “失败了哦。”五条悟接过话头。   他双手插兜,站在路口,朝里面的挚友挥了挥手。   “我的家人们呢?”   “还活着,不过那两个双胞胎被抓到了,除了她们外,其他人都跑掉了。”   夏油杰笑了起来:“事先问一下,你记忆里的未来,我也是输在这场战斗里吗?”   提前了一年将部分未来告知于对方,随后制造了好几个机会迷惑夏油杰,使得对方步步谨慎、最后还是跌落回原本命运的五条悟漫不经心:“谁知道呢,不过,愿赌服输啊,杰。”   “哈……后续工作做好了吗?居然包庇一个臭名昭著的诅咒师,原本以为你有所长进,没想到还是和过去一样任性到了顶点啊。”   “这可是理性思考后的决定,毕竟我想要改革,但我现在实在是很缺人手,你这种实力的就更缺了。”五条悟说:“此外,这是为了咒术师的未来而进行的改革,如果目的是这个的话,在束缚的作用下,我相信你……当然,该赎罪还是得赎罪,没有工资的哦。”   直接或者间接死在夏油杰手上的普通人的性命,数量多的让人咂舌。   性质尤为恶劣,如果被判处死刑,基本上没有回转余地——哪怕是过去相识的熟人都无法昧着良心为其脱罪,凭借五条悟的任性,要强硬保下也可以,但绝对会失去不少立场中立的术师的人心。   毕竟这和伏黑甚尔的情况不一样,那位前术师杀手虽然手上同样有人命,但因为完全不被咒术界重视、一直是个透明人的关系,因此在咒术界被记载的实际罪名,仅仅只有杀害星浆体一条。   这一条,五条悟还能以现咒术界未曾因此变动,且对方是看钱办事、没钱给就不动弹的人形兵器,以及现在被伏黑惠和他妻子看管的死死的,基本没有威胁性作为理由,勉强让其被免除了拘禁,现在只是以劳改和必须服从高专工作安排等赎罪方式写入合同当中作为惩戒——甚尔原本应得的工资由五条悟私下汇给了惠,由惠给他爸发零花钱——但夏油杰就不能这么安排了。   他是特级,和甚尔那种不被在乎的透明人不同,存在感极高,而且对方杀死普通人的行为基本从不掩饰,还是咒术界眼中的背叛者,甚至是出于自主意愿成为最危险的那一类诅咒师,并且至今没有悔改的意思。   五条悟思考了一会电视剧看到的内容:“你可以理解为你现在被判处死刑,但有戴罪立功的机会,表现的好可以改无期……甚至有期徒刑也不是不可能。”   夏油杰沉默了半晌:“随便你吧,反正束缚已经生效了,但你要怎么做?我可不保证我能撑多久。”被整个切断了整只右手的右半部在不断的滴血,庞大的失血量和几乎快要耗空的咒力让其随时都可能死亡。   “嘛……”   在先前战斗中将眼罩摘掉的五条悟顿时弯起眉眼,“我可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啊,先前辛苦的和你谈了那么长时间,总不可能在现在功亏一篑吧,对吧,小惠?”   他侧过身体,看向被他挡在身后的伏黑惠。   黑发碧眼的少年微皱着眉,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忍不住揉鼻尖,很想打喷嚏,直到五条悟喊了他名字,他才抬起眼来。   夏油杰看了过去,下一秒,表情忽然变得奇奇怪怪。   夏油杰:“……”   夏油杰身体紧绷:“……呜哇,这还真是一言难尽的长相啊。”   看的他PTSD要犯了。   “嘟嘟!”五条悟模拟电子错误提示音,然后在胸口比叉,“惠要可爱多了,而且和伏黑甚尔那个人渣完全不像!不要说那么可怕的话,嘛,不过你以后也会和惠相处,很快就能够搞清楚这一点了。”   说着,他转头,澄澈如冰晶或者宝石般的眼睛弯起,语气信赖又亲近:“惠,拜托你了。” 第102章   伏黑惠踩点赶上了和津美纪的约定。   他来之前仔仔细细的把身上的灰尘拍干净, 然后穿上宽松的外套,带上津美纪送的围巾,前往六本木车站会和。   津美纪看着完好无损的惠, 松了一口气。   。   2017年12月24日结束后。   特级诅咒师夏油杰确认被同为特级的术师乙骨忧太重伤。   对方在撤离时, 被五条悟追上,就此“击杀”。   尸检结果经东京咒术高专的医生家入硝子上报,已确认伤势与死因同五条悟以及乙骨忧太的报告完全一致。   但因五条悟先前有假报夏油杰死讯的前科行为,尸体被要求进行二次尸检。   二次尸检依旧由家入硝子进行。   但多了高层派来的人旁观监督, 五条悟出于“保障尸体安全”也待在了原地。   结果和第一次尸检结果一致。   因此死亡结果被盖章确认了。   只是。   尸检结束后。   夏油杰的“尸体”被五条悟单方面带走了。   慢了一步的高层老头子们吹胡子瞪眼:   “尸体当然要交上来!”他们说, “尸体的处置一贯是由家入解剖, 然后由我们处理,你现在擅自将尸体带走,绝对是不符合规定的!作为五条家的家主,带头违背规定……成何体统!”   咒术师的尸体是有价值的。   尤其是特级的尸体。   在这个存在着咒力和因果循环的世界里,尸体是会记忆灵魂信息的, 血液、身体组织、器官……几乎所有部位都存在着一定的利用价值。   至少, 在御三家这些有着千百年历史的家族的私藏里, 绝对会有与尸体相关的术式记载。   而作为咒术界最高层,掌握最广人脉的他们手下也说不定会有类似以尸体为媒介的术师——不一定要强大, 只要术式对口就完事。   此外,或许还有羂索的眼线, 对方可能会在得知夏油杰的死亡后, 开始瞄准机会去接触对方的尸体,让高层强行拿过来, 甚至不需要拿太久, 只要离开五条悟视野范围, 羂索就能够潜入成功。   如果是咒术师的尸体, 在有家族势力或者有亲朋关注的情况下,还会好好安葬。   但是诅咒师的尸体就不同了。   还是个臭名昭著、罪行累累的特级诅咒师。   高层不管是出于什么心思,都不会轻易放过。   但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五条悟都绝对不会把夏油杰的“尸体”交出去。   重置世界前,五条悟是把挚友的尸体好好安葬了,结果被羂索盗走。   现在的话——   “规定?我可最讨厌规定了。”五条悟双手插兜,立体的五官线条冷硬,他扬起浮于表面的笑容,“有意见的话,那来抢吧,从我手里抢走就归你们,不然的话……”   白发的男人稍稍拉下眼罩,语气低沉:“就闭嘴。”   明明颜色美丽梦幻到了极致。   但此时却只能够给被凝视之人毛骨悚然的危机感。   “……!”靠术式投影出现在会议室里,只会躲在结界后面的高层憋得脸都青了。   五条悟单方面的转身就走。   留下那群人在他离开后,立即一改先前的哑口无言,此时气急败坏的把桌子拍的震天响。   “太不像话了,简直太不像话了。”   “五条家到底怎么教的人?”   “再这样让五条悟一人独大下去,我们的脸面何在!?”   常年身处高位,就很容易失去自知之明。   身处高位又步入老年,就很容易自以为是、固执己见冥顽不化。   大概是从来没有遇到过五条悟这样“不讲理”,任性,还不站在咒术师利益上的御三家家主,明明按照以往来说,御三家的利益和高层基本是一致的。   对方是御三家的异类,也是咒术师行列里的异类。   “就没办法制约住他吗?”   有人再次想起了伏黑惠,“那个禅院家的[十种影法术]……”   “对了,还有那孩子啊,但是,他好像和五条悟关系亲近。”   “他明年就要入学了吧?”   “没办法让他去京都的咒术高专吗?”有人提议,想要将伏黑惠和五条悟分开。   “目前看起来完全不可能,那孩子似乎很重视他的父亲,而禅院甚尔那家伙被五条悟提前拉拢到了东京咒术高专里。”   说着这句话的老人发出一声不屑的鼻音:   “到底是禅院家的过错,好好的[十种影法术],居然流落到外面、被一个零咒力的废物养了那么多年都没发现,禅院甚尔那家伙约莫是故意给那孩子灌输了错误的理念……哼,到底不是被咒术师养大的,眼界有所局限,分不清大局。”   “现在要怎么办?”   “原本想要让五条悟致禅院甚尔死亡,让那孩子和他结仇……现在的话……”   属于顽固派的低语滔滔不绝。   。   东京咒术高专位于偏僻、几乎不会有行人通过的东京郊外深山当中。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接连不断的高山和繁茂的树木,沿路还有一排领口系着红巾的地藏菩萨石像。   以高专为中心,附近一座不起眼的小山上。   一座被设下了屏蔽探知结界的西式小楼静静被树林掩盖。   假死后脱身,因为先前束缚的关系,被关押在这栋小楼内的夏油杰盘腿坐在沙发上。   在确定自己的咒术师家人们都平安的逃脱或者被五条悟保下后,他就按照束缚的内容,待在建筑范围内没有再离开。   夏油最操心的双胞胎姐妹菜菜子和美美子被抓住了,但她们由五条悟负责,五条悟将夏油杰提前准备好的“遗书”交于了对方,并且在夏油杰的委托下,将他那张存有巨款的不记名银行卡交于了两姐妹。   幼年经历无比凄惨童年的她们,将会因为夏油杰与五条悟之间定下的束缚中所明确的交易协议,作为受益者,衣食无忧的度过剩余的人生。   夏油的字迹、用词的亲昵熟悉和夏油的信物足以让她们相信遗书的真实性。   她们也曾经从对方口中听过五条悟的名字。   那是夏油杰的挚友。   哪怕是因为观念不合而分道扬镳,也依然承认对方是友人。   所以。   菜菜子和美美子虽然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杀死夏油大人的五条悟,但她们可以认可这个结果[1]。   毕竟那是夏油大人唯一承认的挚友。   收到了遗书,决定按照夏油杰遗书上的内容平静生活的双胞胎姐妹红着眼眶,在离开前追问夏油杰坟墓的位置。   “你们要去祭拜?算了吧,我好不容易把尸体藏起来。”五条悟说着谎话:“觊觎特级咒术师尸体的人非常多,你们保护不了的,还会暴露坟墓的位置,在家里用照片纪念下就足够了。”   两姐妹瞪着五条悟。   她们抿着嘴,不情不愿的认可了这个说法,于是她们牵起彼此的手,一同离开了东京。   就此,夏油杰最为担心的事情告一段落。   往后大概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要以死人的身份待在这里,作为五条派幕后的同盟出力。   按照五条悟的说法……赎罪减刑?   嘛。   虽然未来自己会不会有改变他不知道,但至少现在,他的确自己没有任何悔过的意思。   这个世界无法让他真心实意的笑出来,所以哪怕走上了糟糕又错误的道路,他也再也无法回头了。   因为已经走得太远太远了。   不过想想口口声声说要为了咒术师未来的自己最后却对同为咒术师、还是未成年的乙骨忧太下死手,夏油杰就知道自己已经疯的差不多了。   还真是失败的人生啊。   他想。   被视为恶徒的自己现在接受束缚、待在这里,也只不过是在本该死亡的命运里,在信任五条悟所说的那个[未来]后……最后为他珍视的咒术师家人做些什么罢了。   他可以去死。   但是菜菜子和美美子、米格尔、拉鲁……还有他其他家人们。   他们不能够在未来出事。   那是他抛弃了所有,走上了注定黑暗的不归路,最后执着的存在了。   。   “所以,悟,为什么不直接杀掉他们算了?”   夏油杰弯起细长如狐狸般的眼眸,看着对面刚刚结束会议就瞬移过来、此时一脸不爽翘着腿的挚友五条悟,如此问道。   在百鬼夜行战后,被拜托用影子的储物能力悄无声息的运输必要物资到这边的伏黑惠因为恰好撞见了五条悟,因此此时被拉着坐到五条悟身旁。   他拒绝了某个心情不愉快的白发大男人的飞扑,习以为常的抬手召唤了式神,于是两人中间硬生生夹了两条玉犬。   一黑一白两条玉犬防贼一样盯着五条悟。   夏油杰慢吞吞的补充:“和我的主义以及理想不一样,你所坚守的道路必然是要与老派的咒术师为敌,你想要的变革也必然建立在高层被推翻的前提下,把现有的高层清扫干净,对你来说很简单吧?”   五条悟揉搓着玉犬的脑袋,语气夸张:“呜哇,那可会死很多人哦,你这些年可变的越来越偏激了。”   已经完全不像是高专时期那个比任何人都坚守[正论],比任何人都坚持[保护弱小]理念的夏油杰了。   夏油无所谓的耸肩:“你倒是变的越来越谨慎了,明明上学的时候比谁都莽撞,以前说着最讨厌[正论]的人,现在反而开始在意起他人的性命了?”   “我现在还是最讨厌[正论]啊,从来没变过。”   五条悟扭过头说,他看了看身旁黑发碧眼少年的侧脸:   “但是,我毕竟已经是成熟可靠的大人了,思考总要全面一些,虽然的确很想要把那群人全部杀掉……”   他顿了顿,压抑住杀意,声音低沉:“但作为理性的成年人,我必须考虑后果,虽然说靠暴力是最快的途径,但是我这边还没有准备好。”   ……那群腐朽又胆怯、在灾害来临前还一味顾着内斗的废物!   上一世,在自己被狱门疆封印之后,他可爱的学生们和夜蛾校长的悲剧,不少都是由失去威胁从而开始嚣张起来的高层推波助澜导致的。   啊啊,光是想想就让人不快。   但是。   五条悟忍耐了下来。   在前世那样的末日背景下,他可以暴走,可以不顾一切的屠净腐朽的高层,但重置后的世界不行。   现在还是和平的年代。   他选择首先将目标对准羂索而不是高层,也是出于理性的考虑。   “提问,惠!”   五条悟心血来潮的点名,“如果最强的五条悟直接弄死了高层会怎么样?倒计时一二三请回答。”   忽然被叫到名字的伏黑惠抬眼,愣了一会:“是全部高层吗?”   “嗯,已知的全部。”   伏黑惠把手机收起来,思考了半晌后,开口:“会引起咒术界的内乱吧。”   “哦?”五条悟挤开玉犬,把手搭在少年的肩头:“来嘛来嘛,说详细一点。”   虽然很清楚伏黑惠的记忆有所缺失,但是,五条悟想:心理年龄却是实打实没有缩减的。   哪怕没有关于未来的情报,现在足够成熟稳重的伏黑惠也能够靠着从甚尔和五条悟那里得到的关于咒术界高层的知识,作出较为完善的回答。   不是很想开口的伏黑惠看了一眼他觉得对方在明知故问的五条悟。   他总有一种被这家伙抓出来到处炫耀的的错觉。   虽然这么想着,惠最终还是在对方期待的视线下略微沉吟思考,做出了自己的解答:   “日本的咒术师基本是靠血脉传承的,真正一无所知平民出身的咒术师,在总量上占少数,这也就意味着,在本来就稀少的咒术师当中,家族出身的人数占据大头。”   “此外,在现今咒术界,历史越长的家族,联姻的记录就越广,往上数个几代或者几十代,说不定就会有联姻的记载,而这一点情况,在高层里是最严重的。”   彼此间基本沾亲带故,根本不知道真实关系到底怎么样。   这也就让斩草除根显得尤为困难。   “而且,所谓高层,并不只是几十个人而已,五条先生用[已知]来形容,就意味着,他并不能完全分辨出全部敌对势力,也就是说,高层背后的人脉并不是透明的。”   咒术界总共才多少人?   五条派因为五条悟的存在占据绝对话语权,但人数却并不算太多——不然五条悟也不会费尽心思的去培养新的血液。   这就导致了无数问题。   首先,如果将属于高层势力范畴的咒术师全部杀死,那诅咒由谁来祓除?   咒术师的数量本来就远不及诅咒,而且成长周期还长,如果人为的内斗、大量减少咒术师的数量……不止是咒术界,正常社会在未来十几年内都会受到显著的影响。   其次,五条悟也不能够分清楚全部咒术师的归属。   高层安插的眼线无所不在,非自己势力内的咒术师或者辅助监督选择的派系到底是哪边,除了他们本人外,谁也无法全部弄清楚。   如果有漏网之鱼——五条派的成员可能会被报复。毕竟哪怕是垃圾一般的高层,他们也有自己忠心追随的下属。   在日本,尤其是思想古朴的咒术界,忠诚到愚昧的人并不算少。   而且,高层及其下属里,也有不少人和中立的咒术师交好。   中立的术师不参与任何势力,但却会因为亲朋的死亡而对五条悟产生芥蒂。   在这样的和平年代里,三观和心理都正常的人类,基本不会在没有被高层得罪到死的前提下去选择追随一个屠杀无数同胞的领袖。   而与咒术界有着合作关系的日本政府也会对五条悟产生敌意——因为不爽就屠杀了咒术界的高层,那是不是有朝一日会因为不爽政府,而将同样的手段施加在这个国家的高层?   什么?咒术界的高层腐朽又黑暗?所以五条悟才动的手?   谁能说自己没有做过半点坏事?   这个国家的政府内部也不是全然光明的,应该说全世界都没有绝对完美的政府。   所以,一定会有政治家心虚,然后宣扬五条悟威胁论。   这难道也要暴力屠杀干净吗?   不可能的。   谣言和推卸责任,那是高层的人玩惯了的手段,五条悟在政治上显然比这些老头子要逊色一点。   实力强大,不等同于心眼多手段强。   高层腐朽、古板,但是百年代代积累下来的人脉却是实打实的。   五条派的成员还不完善,在勾心斗角和心机上很难赢过那群老油条。   到时候五条悟会失去舆论优势,被无数人敌视。   他很强,但是他派系下的人却并非无敌。   屠杀会造成仇恨的连锁。   无法报复强大五条悟,选择将矛头对准其派系下的其他人……这种可能性很大。   ——人类因为思想的偏执和仇恨导致的疯狂,根本没有任何底线可言。   五条悟不是神明,没办法时时刻刻监视所有人。   所以,到头来引发的只会是内乱。   五条悟如果选择这种过激的办法,凭借他的实力,毫无疑问能够赢到最后。   但咒术界也毫无疑问会元气大伤。   原本属于高层势力的残党会隐藏身份心生警惕,中立的咒术师会因为其血腥行径而心生反感。   其中或许会有崇仰血腥武力的人跟随,但在和平的社会里,这样的人终究属于少数,而且,那种人五条悟也不会愿意重用。   伏黑惠缓缓说完自己的看法。   “所以,这不是最优的选择,现在五条先生本身的实力就能够压着高层的意见肆意妄为,只要不是太离谱的问题,根本就没人拦得住他,在这样显著的优势下,暴力这种手段不划算。”   “因此,与其选择最过激而且容易被抓住把柄、失去舆论优势的暴力手段,不如一步步慢慢来,缓慢的培养新生人脉壮大己方实力,将现缺少的人才一点点补齐。”   “随后不知不觉的侵蚀高层的权利,说不定在期间还能抓住某些人的把柄,名正言顺的将人拉下马……总之,平缓进行权利更替,这基本上只是时间问题而已,至少在五条老师正常老死之前,[绝对]能够实现。”   虽然五条悟看起来任性,但撇去这一点,伏黑惠对于五条悟的理想倒是信心十足。   甚至在[绝对]两个字上加重了音调。   他是真的认为凭借五条悟现在的开局,成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五条悟天然代表了五条家的立场,东京咒术高专的学生毫无意外都是五条派,现在现存的特级咒术师……五条悟、伏黑惠、乙骨忧太,还有个明面上死亡的夏油杰,以及虽然未评定等级实力但毫无疑问强的惊人的伏黑甚尔。   实力方面基本不用担心,在有绝对的力量的威慑下,五条悟大可放心的下手改革夺权,顽固又腐朽古板的高层只会敢怒不敢言。   如果真希未来十年,或者二、三十年内能够顺利夺权禅院家——那么就更加有优势了。加茂家的下代家主加茂宪纪虽然人有点奇怪,但也有可影响和商量的余地……综上,伏黑惠对此的态度非常乐观。   惠补充,睹向被伏黑惠最后一句话夸的飘飘然的男人:   “当然,只要某个笨蛋这辈子别再掉以轻心、被人关进笼子里。”   五条悟是核心。   失去这家伙,所有计划都得玩完。   前世被设计关进猫笼里足足十年,靠无数人牺牲才被放出来的猫科动物五条悟装作没听见。   两个成年人在听完一系列分析后停顿了好久。   五条悟先回过神,他拉下眼罩,愣愣的眨巴眨巴眼。   随后弯起眼眉,扑过去把人抱紧蹭脸:   “不愧是惠,这不是说得很不错嘛。”   “放开我……!你最近是不是越来越黏人了?稍微有点度吧?”   伏黑惠憋足劲推开对方的脸:   “还有,我的观点说完了,对不对你看着办,现在没我的事情了吧?我要回去了!”   他不是很想留在这里。   伏黑惠看了现场另外那人一眼,移开视线,起身想要离开。   被拽住了衣服。   五条悟用另一只手摩挲着下巴:“杰,你和惠吵架了?”   “嘛,先前稍微聊了一下,然后因为观念不合产生了冲突。”   同样回过神的夏油杰弯起眼睛,他撑着脸,语气轻快的回答,“不过确实如你所说,是个很有趣的孩子啊,不管是术式还是思想。”   夏油杰回想起之前伏黑惠在五条悟的引导下,用影子复制的……和实体一模一样的“尸体”。   一次就成功了。   夏油杰没听过十种影法术还有这种用法。   伏黑惠似乎本人也很茫然,记忆缺失的惠只是下意识的喃喃的说了一句“影造”。[2]   ——那是五条悟在上一世里,从那个二十五岁的虎杖悠仁的转述中,猜测到的术式。   五条悟最初的打算,只不过是想要让夏油杰的身体维持[假死]状态,在由家入硝子确认死亡后,他强行拒绝解剖要求,以将“尸体”埋葬的名义带到安全点复活。   这是拥有最强反转术式和最强防御术式的绘理才能够做到的事情。   但是在那个关键时候,五条悟忽然想起了这件事,因此抱着试一下也没关系的心理,让惠按照他的描述去尝试了一次。   结果[影造]成功了。   虽然缺乏了记忆,但是本能却没有忘记。   也多亏此,一模一样的尸体被上交了上去,解剖两次也无所谓,这样更加落实了夏油杰死亡的事实。   羂索哪怕在高层有眼线,也绝对不会怀疑这一点。   也正因为对方使用了术式,所以PTSD犯了的夏油杰才回过神,他对出色的咒术师同胞的天然亲近勉强和对身为“猴子”的伏黑甚尔的厌恶扯平了。   所以,在后期,伏黑惠接到五条悟的拜托,数次出入这栋小楼,作为这栋楼里服刑的罪犯先生,有些好奇的夏油杰才开始和对方搭话。   一开始伏黑惠还会因为五条悟曾经和他说过的夏油杰的过去,抱着复杂的情绪礼貌的回答。   在不牵扯到非术师的前提下,夏油杰非常好相处。   直到后来的话题不可避免的偏移到了普通人身上。   伏黑惠[不平等的去救人]的理念,让夏油杰愣了很久。   不同于[正论][责任]等救赎所有人的理由。   伏黑惠直白的承认自己的任性和自私。   因为他不想要去拯救恶徒,只想要去保护他认可的善人,让善人享受应有的待遇。   恶人管他去死。   然后这位咒灵操使神使鬼差的问他,如果不懂咒术的恶心猴子们囚禁了年幼的咒术师,将她们关在笼子里,虐待她们、欺辱和伤害她们,你要怎么办?   伏黑惠回答:“全部揍到半身不遂,然后留下证据,大概还会联系五条老师帮忙吧,总之,让媒体曝光,报警,找律师……让他们在法律下得到应有的惩罚。”   夏油杰觉得惩罚力度根本不够,虽然因为对方的理念而有所愣神,但多年来累积的对普通人的恶意到底没能让他醒悟——或者说他刻意回避了能够影响他的理念,执着于非咒术师都是恶心的猴子的想法。   伏黑惠则是无法理解对方为什么非要把人类的好坏分成咒术师和非咒术师,又不是咒术师都是好人,而非咒术师都是坏人,作恶的诅咒师对方明明也见过。   然后就起矛盾了。   被气到了的伏黑惠再也没有主动和夏油杰搭话。   “……你和他聊了什么?喂,杰,别小心眼的去欺负他啊。”五条悟眯起眼,“别对惠报私仇哦。”   “怎么会呢。”夏油杰笑容灿烂:“伏黑君可是非常优秀的咒术师啊,我可不会把对那只猴子的仇,转移到优秀的咒术师同胞身上啊。”   “惠,真的吗?”   “没有被欺负,只是单纯觉得——”伏黑惠面无表情:“高专里缺一门法律普及课,还有定期的心理辅导而已。”   。   总之。   2017年年末过去了。   次年四月初。   咒术高专再度招生。   国三毕业后没参加任何升学考试,直接跟着五条悟来东京咒术高专报道的伏黑惠久违的踏入了这所学校。 第103章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明面上对外公布的资料显示, 那是所名不见经传的宗教学校。   地理位置超级偏僻、地址模糊又不精准,看起来相当可疑。   虽然高专在日本这个国家里并不算差,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宗教类的高专。   学这个有什么用……?   伏黑惠帝光中学的前班主任在整理本班学生的升学记录时, 手里拿着伏黑惠的那张去向表, 表情凝滞住了。   日本是九年义务教育,因此的确存在有人初中毕业后就辍学的情况。   但那到底是属于少数的。   在日本的现代社会,只要是想上高中,那基本上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学校的水平质量有所区别而已。   其中, 二月份是私立学校中考, 三月份是公立学校中考。   私立学校考试要前往招生学校内考试,而公立考试则是本校统一,除此之外,还有推荐入学……总之,一般学生都会在这些选项中选择一个。   班主任从来没想过他眼里的好苗子、成绩连续三年在帝光这所优秀的中学内稳居前三的优秀毕业生, 会在国中毕业后选择去一所宗教学校。   还是高专。   虽然不是瞧不起高专, 高专好好读完, 按照近年平均收入来看,还是要比高中毕业打工的那一批人高, 而且还能拿到准学士的证书,再读多两三年, 通过相应的考核, 也有拿到学士证的可能性。   但是,但是啊——   高专不算差, 但惠的水平可以去更好的地方啊?   至少名门私立高中绝对没问题, 未来实打实能够上好的大学。甚至都不用怎么担心学费, 惠的成绩完全可以继续考奖学金。   哪怕对宗教感兴趣, 一些知名大学里也有宗教例如神道类的专业啊!可以辅修啊!   知名大学里的学习资源,怎么都要比一个名不见经传看起来还十足可疑的宗教类高专要好很多啊。   班主任在心里震撼到撕心裂肺:……惠君已经为了拒绝继承黑道世家选择出家了吗!!   呀咩咯……!   班主任痛苦的呐喊。   惠君现在的偏差值,甚至有上东大的潜能啊,不要放弃希望啊!   在春假尾巴里,班主任顶着崩溃脸连环CALL了伏黑惠至少五次,甚至跑去家访过,苦口婆心的劝伏黑惠改变主意,甚至打算豁出自己的脸面,去帮放弃上高中考大学的伏黑惠争取额外内部推荐的名额。   不愧是中学界属于日本顶尖层次的帝光,就连老师都要更加尽职尽责。   伏黑惠不讨厌这样的老师。   只是很无奈的认真鞠躬道谢,然后礼貌的拒绝了老师的好意。   “真的非常抱歉!这是我已经决定好的事情。”   挣扎一番最终无果的班主任神情沧桑的流下宽面条泪。   给他致命一击的,是最后一次家访里,他意外得知了伏黑惠的父亲伏黑甚尔也在那所学校任职。   班主任整个人的脑袋砰的一片空白。   班主任:……难道说那所私立的宗教学校实际上是黑道建立的吗?   班主任:惠君还是没能逃过继承家业的命运吗!   以教书育人为自己毕生理想的班主任抽泣,这位学生大概会在他记忆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班主任:……这残酷的人生,呜!   。   总之。   不管国中的班主任再怎么心情低落,伏黑惠还是在四月开学季,跟着五条悟到高专报道了。   他是[家系]入学,简单来说就是关系户。   御三家出身的人想要入学咒术高专,基本上只要有一定的能力就足够了。   只不过伏黑惠已经和禅院家断绝关系,所以他入学用的也不是禅院家的名义,虽然禅院家很乐意帮忙,但五条悟绝对不乐意让惠再和禅院扯上什么关系。   所以不管是上一世还是现在,伏黑惠入学走的都是五条家的推荐路线。   上一世因为五条悟是伏黑惠名义上的监护人,他是五条家家主,惠也的确有御三家的血脉,因此[家系]填的名正言顺。   但这一世就不一样了。   所以,在五条悟好不容易蹲到伏黑惠入学,兴致勃勃的亲自填写把惠的入学资料,非常顺手的将对方的入学方式填成[家系],并且在家系背后的备注极其理所当然的填了五条家的时候。   校长夜蛾正道看了看,沉默了半晌。   他抬起脸,带着墨镜的大叔对上了五条悟的眼罩:   “伏黑惠跟你五条家有什么关系?悟,不要给我乱填啊!”   五条悟双手插兜,嘴角笑容僵住,随后可疑的停顿了半响。   嗯……   他倒也没想乱填,毕竟好歹也是教师,就真的只是下意识的顺手。   毕竟五条悟印象中,伏黑惠就是属于他五条家的嘛。   上一世家系入学的补充备注里,填的也是五条。   不然难道还填禅院吗!   大约潜意识还是在把惠归为自己名下,五条悟歪头沉默半晌,放弃纠结的笑嘻嘻说道:   “哎呀,这种事情就不要太过纠结了嘛,反正惠也不会在意的。”   “你是打算去气禅院家还是去气伏黑甚尔?”   夜蛾正道不明所以,只是按照对五条悟的了解推测最可能的结果,然后一脸头疼:“推荐入学、招揽入学,那么多入学方式,干嘛非得填家系?你擅自用五条家的名义,你家里的族老没意见?”   “当然没意见啊。”五条悟理所当然说,“我可是家主欸。”   五条家的族老们现在已经基本上步入养老退休生活了,每天干的最多的就是喝茶聊天嘲笑对面的禅院,然后教教族里的小咒术师们,然后定期检查族内的内部运转状况。总之,很久都没有对他们家主的肆意妄为提出什么意见。   不是不想,而是他们压根管不了五条悟,尤其是在对方成年后,族老们就更没有话语权了。   不过反正五条家现在地位稳如磐石,五条悟再怎么闹也无所谓了,之前的话,他们还因为冒出了个[十种影法术]的继承者、似乎还是个比自家家主还要天才的小咒术师而紧张了很久,后来在得知他们家主直接把对方策反到了自己这边,还设计让禅院家把他们心心念念几十上百年的祖传术式除名后……   嚯。   家主该靠谱的时候还是很靠谱的嘛。   五条家的族老顿时闭嘴了,现在处于非常爽的状态。   总之,虽然五条家的族老们当中也有非常冥顽不化的家伙,并且常常对五条悟的行为有些不满,但再怎么说五条悟也是他们家主,自家孩子再讨人嫌也是自家的,加上反正也管不了,与其和高层那些人一样被气到短命十年,还不如放松心情随便他去弄算了。   所以族老最近根本不管事,除了维持咒术师家族内部的基本事项外,他们现在只操心他们家主迟迟不结婚的问题。   不过现在的年轻人好像都普遍结婚比较晚,加上五条悟一直看不上门其他咒术师家族养出来的小姐,族老已经把要求从门当户对,降低到能看见咒灵就行的标准了。   但他们也对自家家主那人嫌狗厌的性格和脾气深有领悟,自由恋爱大概希望渺茫,因此也压根没抱什么期待,只是可惜最强的血脉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留下来,然后叹着气去培养族内的下一代。   总之,因为五条家根本没意见,所以夜蛾在和五条悟对视了足足五秒后,还是放弃追究了。   毕竟伏黑惠的的确确有着禅院的血脉,虽然已经被除名,但禅院家的态度显然并不是真的打算和人划清界限,所以填家系也没什么太大问题。   然后夜蛾在收下信息表后,顺便通知了五条悟另一件事。   伏黑惠这一届的班主任,和上一世不一样了,直接从五条悟换成了伏黑甚尔。   五条悟瞳孔地震:“哈!?”   五条悟拉下眼罩,表情相当扭曲,声音都高了几个度:“一个在劳改的混蛋人渣凭什么当班主任啊,是我先提出申请的吧?”   “如果没有伏黑甚尔的话,确实是你接手这一届,毕竟班主任必须有一定的实力,而我们学校任职的咒术师教师并不算多,按轮流,也该轮到你了。”   咒术高专的理论课老师全部都是类似于辅助监督那一类的人,即虽然有咒力、能看到咒灵,但因为没有强大的术式,战斗能力也不足的关系,因此只能够居于幕后。   这类人一部分去当了辅助监督,一部分则是当理论教师。   班主任的工作,大多是指导实战,以及出于安全保障、带着学生出任务时负责跟随其后的那一个。   “伏黑甚尔实力足够强大,而且有伏黑惠在,那家伙也会老实很多。”   “……那、也、比、不、上、我、吧?”五条悟咬牙切齿。   “正因为你是最强的,咒术界缺不了你。”夜蛾正道不为所动:“所以忙碌的班主任工作,除非没有选择,否则不会交给你。”   五条悟:“……”   夜蛾:“有什么问题?二年级的班主任是日下部老师,但当年他们刚入学的时候,你也没少和他们打交道啊,还经常抢了日下部老师的工作,所以你是不是班主任根本没区别,反正都是大家的老师。”   “既然都无所谓,那倒是把这个职位给我啊!”   “你平时的工作很忙,时常要出差,本身就不适合当班主任,所以这个安排反倒是正好,你有空的话就去教学生,和之前一样抢日下部的工作也无所谓,反正他似乎挺乐意,总之,重点在于万一你出差了,这群学生也有人照看这一点上……”   “我不管,我就是要这个名头!!”   “都28岁了,少给我耍性子,没有说服我的理由的话,驳回!”   作为五条悟高专时期的班主任,早就习惯对方肆意妄为性格的夜蛾正道沉着脸不为所动。   于是。   这辈子痛失班主任身份的五条悟顶着一身低气压,痛心疾首的跑去和正在打扫宿舍卫生的惠告状。   伏黑惠同样震惊:“哈?甚尔当我的班主任?”   五条悟立即仿佛找到同盟的大声嚷嚷:   “惠也不乐意吧!果然还是我更加——”   在伏黑惠眼中,五条悟和伏黑甚尔两个家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半斤八两,但非要选择的话,他的确更倾向于五条悟。   原因很简单,当然不是五条悟想的那种舍不得。   伏黑惠神情颇为凝重的打断了五条悟的话,脸上淌下冷汗:“……喂,到时候不会变成我照看其他三个人吧?”   伏黑惠完全无法想象甚尔当班主任的样子。   甚至还有些惊恐,担忧最后的场景会不会成了伏黑甚尔在一旁划水,而他不得不承担起不靠谱老父亲的工作,虽然说有妈妈在,但妈妈不了解咒术界的事情啊!指不定就被甚尔用什么奇奇怪怪的理由给骗了过去啊。   ……住手!他真的不想再照看那个废物老爸了! 第104章   不管伏黑惠再怎么排斥, 暗戳戳抢了五条悟工作的甚尔到底还是顺利的成为了高专这一届一年级的班主任。   五条悟扑在惠身上哭诉无果,因为他发现对方在意的压根就不是[失去了可靠帅气还幽默多金的五条班主任],而是在失魂落魄的哀悼[他自己可能……不, 几乎百分百要被无良老爸压榨]的未来。   五条悟:“……”   惨遭“抛弃”的五条悟气鼓鼓的摁住伏黑惠的脑袋, 对着一头翘发一顿左右揉搓。   同一天。   高专的室内训练场似乎因为“不明原因”“不明人士”的斗殴,被彻底打塌了。   两位罪魁祸首都只靠拳头打架,一个开无下限一个拿天逆鉾,木质的地板被打穿,写着勤学苦练四个字的牌额都被摔成了两段,连纸拉门都可怜兮兮的欲掉不掉。   本身外表就有点像黑道老大的夜蛾校长闻声而来, 他顶着一张黑成墨的脸, 面无表情的盘手站在训练场门口。   校长声音低沉, 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谁干的。”   看起来有点狼狈的五条悟和伏黑甚尔齐刷刷扭头, 然后指对方。   夜蛾:“……谁先挑事的?”   两人还是指对方。   “说理由。”夜蛾正道额头迸起青筋。   五条悟:“……夜蛾老师,这种事情不重要啦。”   伏黑甚尔嘲讽脸:“这家伙没能当上班主任所以来找茬了。”   夜蛾正道用注视着三岁小鬼头的目光看着五条悟了, 然后瞪了一眼推波助澜摆明仗着理正所以就搞事的伏黑甚尔。   赔偿费被判了四六开, 甚尔占四成, 五条悟六成,从工资里扣。   但是两人压根没有半点愧疚。   作为御三家家主的五条悟根本就不差钱。   而烂人伏黑甚尔是根本不怕欠钱, 而且反正他的工资也不是打到他卡上,而是归惠保管。   夜蛾看着一脸无所谓的两人:“……”   明明眼前这两人都是高专的教师,为什么他会觉得比这几届的学生要更加难搞呢。   而且, 他自己也明明已经升职为校长好多年了, 为什么呢,夜蛾一脸沧桑的想, 为什么总感觉和教师时代没什么区别呢。   不管是五条悟还是伏黑甚尔, 都不是什么老实听训的家伙。   五条悟目前来看似乎没什么人能治得了他, 但伏黑甚尔这个弱点明显的家伙就稍微好搞一点。   夜蛾正道思考了半晌,特地跑去一年级的学生宿舍。   从甚尔当年签订的劳改合同来看,伏黑家真正掌握财权的人,是他儿子惠,而从五条悟的描述来看,伏黑家的父子食物链相克明显。   所以夜蛾就带着一种微妙的、仿佛[学生犯错还屡教不改,所以他不得已通知学生家长]的心情,敲开了伏黑惠的宿舍门。   被告知前因后果的伏黑惠一言难尽:……   伏黑惠一脸生无可恋的九十度鞠躬:“抱歉,夜蛾老师,甚尔那个笨蛋给你添麻烦了。”   夜蛾:“虽然知道甚尔那家伙的性格很有问题,这次的事,也不完全是他的错,但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   甚尔要是不想打,场地也不会那么凄惨,这分明是一个挑衅另一个积极参与。   夜蛾正道越说,就觉得诡异感越重:“作为甚尔的……家人,还是麻烦你稍微和他谈谈,让他少理悟的挑衅,悟那边的话,我会去说的……嗯。”   夜蛾把[如果可能的话,让双方互相道歉]这句相当公式化且作为教师来说非常顺口的话从喉咙里咽下去了。   首先这俩根本不可能互相道歉,毕竟当年险些互相砍死对方的仇太大。   此外——   夜蛾有点怀疑自己现在到底在干嘛。   ……这个,在形式和讨论的内容角度上来定义,算是家访吧?   但他家访所接触的人不是对方家长,而是对方的儿子。   ——因为作为父亲的那一个不省心,所以和靠谱的儿子谈教育他爸的事。   好微妙。   但是伏黑惠没有半点觉得不妥。   已经习以为常了。   现在的甚尔已经算是靠谱的了,绘理妈妈不在的那些年,伏黑甚尔才是真正的烂人。   简单来概括——   其存在本身就如同犯罪。   例如让惠上幼儿园的年龄就开始当家、照顾老爸。   例如随地乱丢垃圾,惠锤了对于甚尔来说等同于挠痒痒的一拳,把对方丢掉的垃圾捡起来。   把家里的存款拿去赌马,让未来开销彻底玩完,被惠带着玉犬追杀十条街。   三更半夜开电视吵到邻居,惠大晚上摸黑起来没收遥控器,并且第二天去和邻居道歉,   甚至还让惠应付找上门来的催债人,催债人轰轰的敲门声又给邻居添麻烦,以至于还得继续给邻居道歉。   儿子应付日常开销和水电费就不提了。   当老子的因为个人任性的关系让孔时雨难做,让良心不安的乖孩子惠不得不去道歉。   ……以上全部且不局限于这几点,都是惨不忍睹的事实。   已经渐渐把自己定位成一家之主的伏黑惠早就在那惨痛的童年里养成了刻入骨髓的习惯,哪怕是绘理妈妈回来制裁了甚尔都没能再改过来。   因为混蛋老爸的事情给别人道歉已经习以为常到让人心酸了。   所以伏黑惠在面对夜蛾老师的略显犹豫的话,没有半点奇怪的再次鞠躬,非常认真的做出保证:   “我会好好教育那家伙的,虽然甚尔从以前开始就让人头疼,但最近已经变好了很多,请再给他一些改正的时间……平时如果他做了什么糟糕的事情,惩罚什么的都没有关系,反正那家伙从生理到心理上都皮糙肉厚,所以请务必不用担心他的自尊心,实在不行的话请务必告知我。”   伏黑惠:我管不了就和妈妈告状。   夜蛾:……   夜蛾正道在和伏黑惠告别的时候,默默下楼,站在学生宿舍楼下。   惠他,从这个熟练的对话程度来看……   夜蛾:活到这么大也真的很不容易啊。   。   在伏黑惠国中毕业搬到高专住宿后,甚尔也不用在挂念儿子的妻子的催促下来回奔波,因此他们一家现在整整齐齐的住在学校,只不过惠在学生宿舍,而甚尔在教师宿舍。   绘理倒是有点舍不得她眼里只有一点点大的儿子,但被甚尔用“惠小时候就能照顾好自己了”、“这个年纪的小鬼本来就该独立,整天粘着父母是没法交朋友的”以及“其实也没什么差别,一年级宿舍到教师宿舍也就几步路的距离,想要去看随时都能去”作为理由说服了。   所以。   正因为只有几步路的距离。   活到这么大很不容易的伏黑惠在向夜蛾老师道完歉,收拾完自己的宿舍后,就立即匆匆的赶去了甚尔那边,一脚踹开了房间门。   气鼓鼓的拿今天白天的事情质问。   “这次明明就是五条悟那家伙先挑事。”伏黑甚尔理直气壮:“面对别人的挑衅我怎么可能忍气吞声啊?”   “这次的的确是挑事的五条老师责任更大,但这不代表你没有问题——你迎战就算了,但打架不能出去打?外面的空地不是很宽敞吗!”   “从训练场主动往外撤离,这看起来不就像我被打退了一样吗!我才不要。”   伏黑甚尔义正言辞:“这是男人的自尊心啊!”   “去你的自尊心,这是基本礼貌啊!”伏黑惠气呼呼伸手直直怼向他爸的脸,“你下个月零花钱没有了!!”   “喂!!”   “还有,明天是正式上课吧?你这个班主任怎么什么通知都没有!”   “啊?要什么通知?虽然好像是有入学介绍这回事,但你对诅咒的事情了如指掌吧,根本不需要做这些表面功夫……”   伏黑惠面无表情睁着绿眼睛瞪他。   直到惠发现甚尔是真的抢了本应该属于五条悟的班主任职位后就撒手不管,渐渐露出了心累的表情。   “夜蛾老师有给你什么东西吗?”   “?”甚尔脸上冒出一个问号,半晌后仰头,摩挲着自己下巴,“啊,好像是给了一张纸……?”   伏黑惠摊开一只手,手指勾了勾,“在哪?”   。   次日。   伏黑惠大早上拽着他爸,到东京站去接险些被班主任遗忘……不,是已经完全被班主任遗忘,幸好未来的同班同学力挽狂澜,才按照预定计划迎来班主任迎接的虎杖悠仁。   “什么嘛,原来那个宿傩的容器也是我这个班的吗?”   明明之前有听说过两面宿傩苏醒的消息,结果不到一年就完全忘了虎杖这个人的伏黑甚尔此时穿着黑色T恤,双手插兜,表情敷衍的站着,漫不经心的开口嘀咕。   “人家叫做虎杖悠仁,不要容器、容器这样称呼!”   伏黑惠板着脸锤了身旁他爸的胳膊,严肃的纠正:“对方是个正常的人类,不要把宿傩那种怪物和虎杖划上等号,最低要求至少请好好的把人家名字记住,作为班主任,虽然没对你报什么期望,但至少有点班主任的表面功夫。”   “喔。”   “你这家伙真的记住了吗?要是见面的时候敢冒出一句容器,我绝对会揍你的。”   伏黑惠狐疑的看他。   “知道了知道了,别用这种眼神看我。”甚尔拿自己比惠的脸还大的手掌糊了过去。   被惠扭头躲开了。   伏黑惠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打起精神关注站口,等待他这一世提前吞下手指并且提前入学的同学。   目前,这一届的东京咒术高专只有两名新生。   伏黑惠,和虎杖悠仁。   虎杖是因为这一世发生的特殊情况而从原本应该六月份插班,变为了在四月和伏黑惠一块正常入学。   而钉崎野蔷薇的话,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   按照五条悟透露的情报,对方现在还在那个偏远的乡下里跟着她同为咒术师的奶奶修行。   钉崎的奶奶也是[刍灵咒法]的使用者,因此想要将自己的孙女放在身边培养,可钉崎无论如何都想要前往东京,两人的想法产生了冲突,现在的话——   大概还在处于祖孙吵架的阶段中吧。   从上一世来看,距离钉崎吵架吵赢,通过身为咒术师的奶奶推荐入学东京的咒术高专,大概还有两个月左右的时间。   。   另一边。   刚才东京站出来的虎杖悠仁背着包,精神抖擞的看着身旁的七海建人。   “帮大忙了,七海海——”   虎杖笑容灿烂:“爷爷的转院手续就麻烦你了,抱歉啊,爷爷的脾气不太好,有些话他并不是有意的。”   “我知道,可以理解,毕竟我不认为用那种理由能够骗过你的爷爷,他似乎很敏锐,应该已经产生怀疑了,或者说可能已经猜到了什么,只是没出声而已。”   虎杖悠仁对他爷爷隐瞒了咒术师和宿傩的事情将近一年,但在即将开学之际,虎杖悠仁国中毕业后拒绝上高中,而是填报了东京一所高专后,终于不得不和他唯一的亲人商量搬去东京的事情了。   虎杖的爷爷最近身体不太好,因此虎杖不放心让对方一个人留在仙台住院,因此绞尽脑汁的试图让对方转院到东京。   他早就有了这个打算,这一年里也努力的攒够了钱,听七海建人说在咒术高专接任务的时候,也会有工资拿,因此虎杖对金钱这方面稍稍松了口气。   但在给出能够说服他爷爷的理由上犯了难。   虎杖不太愿意实话实说,如果他爷爷身体足够好,他或许还会坦白,但现在虎杖爷爷还在住院中,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说不出口。   最后只编了“对宗教感兴趣所以选择去了东京的宗教类高专”以及“不放心爷爷所以想要爷爷和我一块去东京”这种乱七八糟的理由。   全程围观的七海建人被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神情严肃的看了一眼。   因为需要监督宿傩的容器,这一年来和对方家属也接触过数次的七海建人顿了顿,没出声。   虎杖的爷爷点头的原因是什么……七海建人不清楚,但绝对不会是因为悠仁编的那个相当没水准的借口。   隐隐约约有些预感的七海建人看破不说破,他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表:   “差不多到时间了,我送你去和班主任见面,然后我们就此分别吧,你爷爷的转院手续我会处理好的。”   “哦哦,好,说起来,七海海,我的班主任是谁?”   “你应该不认识,是个名声不太好的家伙。”七海建人用那一贯平板无波的语气简要的回答:“出去就知道了……希望对方不会迟到。” 第105章   七海建人虽然在日常当中干劲略显不足, 尤其是对“莫名其妙”的工作干劲尤为缺乏积极性,但至少会完成分内的责任。   ——对,“莫名其妙”说的就是五条悟把监视宿傩容器的担子扔到他头上的这件事。   当然说是监视,本质上却是保护, 不然五条悟也不会让值得信赖、实力足够强大还对小孩子有着天然责任感的七海建人来负责了。   七海无疑是个成熟又可靠的优秀男人。   哪怕被占用了休息日, 也依然会好好和虎杖说明一些诅咒的知识, 并且尽职尽责的做出危险警告。   在17年, 虎杖上国中期间。   他一直没有带对方去过祓除咒灵的工作现场,哪怕虎杖悠仁举手提议了无数次。   “你现在还是个国中生,没有[脑子正常的大人]会带一个十四岁小孩去那种危险的场所。”   七海建人没有半点犹豫的拒绝, 重重强调关键字, 然后用低沉的声线平缓的补充:   “你现在需要做的只是在不影响学业的正常生活的前提下好好锻炼,争取尽快学会使用咒力, 仅此而已, 和诅咒相关的委托, 等你上了高专之后, 就会和恶心的臭虫一样接二连三的冒出来霸占你的生活,偶尔连休息日都不会被放过,所以你用不着提前接触那些东西。”   除了拒绝带虎杖悠仁去祓除诅咒的现场以外, 其他问题倒是会好好回答。   比如说高专的一些基本课程包括什么,咒术师的评定等级分类标准,还有调查诅咒的部门是什么……   以及虎杖纠结了很久, 才吞吞吐吐试探性询问的[伏黑惠]。   七海建人有些意外:“你认识他?”   “应该算是认识……啊,其实也只是在两年前左右见过一次,唔, 他应该不记得那个时候了?”   虎杖表情挤成一团苦恼的沉思。   “五条老师也知道, 但怎么都不告诉我关于伏黑的事情, 宿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也认识,但是那家伙就更不可能会告诉我了,啊,不过说起来,我也不是很想和那家伙说话啊,更别说话题还是那个人。”   两面宿傩这一世苏醒,没在附近发现伏黑惠的身影后,就一直表现得兴致缺缺,后来在得知虎杖要明年四月份才会去咒术高专,更是直接打了个哈欠,选择闭目养神,在自己的布满了尸骸的生得领域里发呆。   “宿傩也知道?”七海建人皱起眉,小声喃喃:“怎么可能?”   伏黑惠的名字他当然听说过,禅院家流落在外的后裔,是个十三岁就单独击杀特级,被高层誉为天才的小咒术师,不过他一直没见过对方而已。   只是两面宿傩是怎么认识伏黑惠的?   这不可能啊。   七海建人百思不得其解。   毕竟两面宿傩是在手指被虎杖吞下后才苏醒的,这也就意味着,如果虎杖不清楚伏黑惠的事情的话,活跃在千年前古老时代的两面宿傩也不应该知道才对。   “那个……伏黑果然是很出名的人吗?不能说吗?”虎杖看着七海凝重的表情,觉得自己似乎问了什么让对方为难的问题,因此抬起手挥了挥认真的说道:“如果不能说的话,不说也没关系。”   “你为什么想要知道?”   虎杖顿住了,一时间支支吾吾。   他挠了挠脸,眼神偏移。   不能说。   毕竟五条老师强调过,绝对不要把梦境告诉任何人。   。   如果问虎杖悠仁在吞下宿傩的手指后,最在意的变化是……   毫无疑问。   是[梦]。   在得知了伏黑惠这个名字,在被似乎和伏黑惠有什么关系的诅咒寄生后。   虎杖原本模糊的梦境,开始一点点的清晰起来。   最显著的变化,就是梦里听不清的名字开始能够被听懂,梦里同伴看不清的面孔开始褪去迷雾。   ——拥有绿眼睛的青年非常的漂亮又帅气,体型修长,眼睫细密,神情冷静又警惕。   但在看向自己的时候,目光却立即温和了几分,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和亲近。   [没事吧?悠仁?]   明明是已经循环了两年多的梦,没有半点内容的增减,这几句话也听的都能背出来了。   但在能够看清对方长相之后,虎杖却还是莫名的开始掉下眼泪。   甚至不自觉的想要去触碰对方的脸,触碰对方的体温和呼吸。   ……似乎有什么曾经[没能说出口]的心情,在胸口疯狂的躁动着。   好难受。   这随着梦境的清晰而变得越发强烈的情绪。   曾经因为各种原因没能说出来的……后来变得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的情感,似乎被按下了开关一样,从心底不断的涌上。   ——哪怕没有记忆,浓郁且强烈的感情依然在世界重置后被保留了下来。   直到梦醒后才能稍微缓过来一些。   他从未对这股情绪的来源问题提出质疑——因为那就是他自己的情绪。   这一认知无比清晰。   虽然已经不记得原因了。   但是。   [我曾经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因为那件事的原因,我会失去记忆,但依然会保留下感情。]   这一认知……同样无比清晰。   似乎因为虎杖本人强烈的情绪波动,在某一次,还引来了两面宿傩的低声嗤笑。   笑什么啊……你这个邪恶的怪物。   已经确定梦中的伏黑惠用影子吞噬的两面四手的家伙就是他身上寄生的诅咒,虎杖对其的敌意简直毫无遮掩。   甚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浓郁杀意。   宿傩浑不在意的无视了宿主的敌意,什么也不解释,只是嘲笑意味溢于言表。   让人火大。   迟迟没能等到虎杖回复的七海建人看着对方纠结的表情:“不想说或者不能说的话,直接拒绝掉就可以了,不用纠结那么久,我比较注重效率,所以说话方式可以直接一些。”   “抱歉……”   “没什么好道歉的,不过我想要确认一下,宿傩知道伏黑惠存在这件事,五条悟清楚吗?”   “啊,是,五条老师知道。”   “是吗。”七海点头,虽然搞不清楚原因,但既然五条悟已经知道了,那他大概可以放心一点,“我知道了,那么,关于你刚刚问的事情,我实际知道的消息也不多,因为我并没有见过他,所以没办法给你提供什么有用的情报……只是。”   “只是?”   “那孩子和你同龄,他的父亲——”提到这个人,七海顿了顿,随后才接着说:“他的父亲现在也是东京咒术高专的老师,所以未来大概率也会去那所学校,应该是和你同一届,所以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到时候自己去了解就好了。”   “!!”   虎杖悠仁在那一刻,开始不自觉的期盼起升学来。   直到时光飞逝,到了2018年4月份的现在。   十五岁的虎杖悠仁穿着寄过来的高专制服,在七海建人的帮助下处理好家庭的事情,此时背着装有个人物品的书包,搭新干线从仙台站到东京站,即将正式踏入咒术师的世界。   。   “在这边,七海先生,虎杖悠仁。”   知道根本指望不上自家老爸,伏黑惠在东京站门口等人的时候,完全是靠他自己全神贯注的注意来往人流。   然后在看到目标的一瞬间站直了身体,拽着他爸走了过去。   “初次见面,七海先生。”   伏黑惠和来人会和后,礼貌的对这位曾经在前世涉谷一战和他组过队的优秀咒术师前辈鞠躬。   他认真的开口:“辛苦您了,我是虎杖君的同级生伏黑惠,这位是我们的班主任伏黑甚尔。”   “初次见面,伏黑惠君,让你们久等了。”七海建人回礼,目光从伏黑惠的脸上移动到他身旁体型健硕的大人,顿了顿:“还有伏黑老师,初次见面。”   甚尔兴致缺缺:“喔。”   “……!”伏黑惠额头迸起青筋,抬手摁住他爸的脑袋往下按,“给我鞠躬啊,笨蛋!还有好好的回话。”   甚尔:“行了行了……初次见面?可以了吧?”   伏黑惠深吸一口气,因为摁不动对方的脑袋,所以顶着一张不快的臭脸,扭头再次欠身:   “非常抱歉,七海先生,这家伙性格扭曲还管教不听,实在是让您见笑了。”   “哪里哪里……?”   七海说着沉默了。   ……为什么有种奇怪的既视感?   这边,靠谱的成年人七海身后带着未成年虎杖,进行初次见面的基础的礼节和寒暄。   对面,靠谱的未成年惠身后带着成年人甚尔,熟练的回应。   七海:???   “没事的,我并不介意这种事,反正早有预料。”七海慢半拍,继续说道:“反倒是你,伏黑惠君,不是你的问题就不用道歉,让小孩为大人行为负责的家伙才应该好好反省。”   七海建人是五条悟那一届的学弟,曾经有和五条悟那一届的三位前辈相处过一段时间,对于当年伏黑甚尔的事情也有所耳闻。   加上他不久前打电话帮虎杖了解入学流程的时候,还被“痛失岗位”的五条悟大倒苦水,因此姑且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狗屎性格。   ……这种班主任真让人不放心啊。   从见面这短短的相处时间来看,总觉得看透了伏黑父子相处模式的七海盘着手,皱着眉。   “总之,虎杖我送到了,伏黑老师,后续事情就拜托你了,虽然可能是我想太多了,但姑且说一句,请不要把工作推给惠君。”   伏黑惠用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扫了一眼身旁的老爸。   你看看人家。   同样是成年人,比你靠谱多了!   伏黑甚尔被儿子用视线刺了无数次之后,终于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张开口:   “放心吧,照顾两个小鬼还是没问题的。”   希望如此。   七海在心里说,然后狐疑的盯了他好一会,随后才因为要去处理别的事情而欠身告别。   剩下了伏黑父子和虎杖三人在原地。   甚尔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看着眼前一头粉发的小子,满脸都是新手班主任的生涩,一看就不知道现在该做些什么。   和当体术老师那个时候不一样,不是上完课就能直接走人,   合格的班主任似乎还有别的任务。   ……但是啥来着?   思考了半晌。   自我介绍、师生感情交流……一个都没想到的伏黑甚尔脑袋空空。   然后非常果断的放弃了,选择把这些小事交给万能的儿子:   “喂,惠,今天没有委托,所以回到高专后,这小子的后续事情交给你负责。”   伏黑惠:……几分钟前刚刚说没问题的人是谁啊!你好歹撑到回高专啊! 第106章   嫌弃。   惠眯起眼, 目光直白的写满了这样两个字。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这是很正常的做法吧?别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懂,虽然确实没有经验, 但我姑且还是有好好上网调查过要怎么当好一个班主任的。”   比如说?   伏黑惠用不抱任何希望的眼神问他。   “嘛, 虽然网上建议和答案有很多, 但乱七八糟的我都忘记了, 不过有一条倒是记得很清楚, 就是找个班长或者课代表……”   甚尔这么一本正经的严肃说道,然后竖起大拇指, 嘴角扬起笑容:   “然后工作就可以交给对方处理了!”   伏黑惠:“……”   你那是忘记了吗?   你根本就是嫌麻烦不肯记吧?   还有你找的根本就是班主任的偷懒技巧啊!   甚尔:“所以, 现在这个班长的职位就交给你了,要和同学好好相处啊, 惠。”   某个身材高大健硕的男人露出属于人渣的眼神和笑容, 一口白牙灿烂到刺眼。   他拍了拍儿子的脑袋:“你老师我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所以, 喂,那个宿傩的容——噗!”   伏黑惠用带上了咒力的拳头恶狠狠的锤向伏黑甚尔的右腰。   我之前说过不许叫虎杖为[宿傩的容器]吧!?   伏黑惠凶恶的眼神带着严重的警告意味。   你有本事再说一次?   意识到儿子是认真的甚尔顿时能屈能伸。   他一边腹诽自家蠢儿子对自己的事情不上心反而在那疯狂的关心别人的感受、这体贴过头的性子完全不像他,一边顺着对方的意思改口:   “……那个虎杖是吧?学校的课程安排和宿舍位置问惠就行, 还有什么其他问题也可以问他, 今天还是周末, 你们这群新生没有安排,所以, 反正人已经接到了,那么我就先走一步。”   现场剩下的最后一个大人, 就这么吊儿郎当的挥手。   溜了。   抛下了自己的儿子和在其他人眼中极其危险的宿傩的容器。   伏黑甚尔根本就不担心惠的安全问题——区区一个吞下了两面宿傩一、两根手指的小鬼, 先不说这个容器能够抑制住体内所寄生的诅咒, 哪怕就算是暴走了, 惠现在的实力也不会输掉。   想想魔虚罗的存在还有惠的领域……甚尔就不觉得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能够弄死自家儿子。   因此某种程度心很大的甚尔走的极为痛快。   溜的时候还压低声音,低头对着影子嘀咕着什么:[没事的没事的,绘理,这可不是不负责任,惠那小子的性格不是很难交朋友吗,我是名正言顺给他和同龄人相处的机会啊……当然是这样!说起来,这附近有家寿司店你以前很喜欢……]   又在忽悠妈妈。   伏黑惠冷漠的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没有半点留恋和阻拦。   反正除了打架,这闹心的家伙留下来也没用。   直到现在,伏黑惠终于有点懊恼自己没有在五条悟气鼓鼓向他的撒娇告状的时候声援对方。   ……虽然大概没什么用,但至少解气,今天也有底气去找五条老师过来陪同了。   五条老师虽然也很不靠谱,还很烦人,但矮个子里拔高个,在伏黑甚尔这个更差劲的同行衬托下,身形都霎时间的高大了不少。   我可不是什么能够活跃气氛的性格啊,五条老师虽然闹腾,但至少的确能够很好的拉进大家的关系。   这种事情,自己可做不到。   伏黑惠在心里默默想着,然后叹了口气。   接着终于把注意力转移到从刚刚开始就沉默的有点不太像是他印象中的虎杖身上。   “总之……正如你所看到的,我们未来的班主任是个非常不着调并且完全不能报以任何期待的家伙,所以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或者其他前辈和老师也可以。”   惠走上前,站定在虎杖悠仁面前。   他顶着一张冷淡平静的脸,慢吞吞的移动着视线,一句话说完后才终于将漂亮的绿眼睛转到虎杖脸上。   ——从刚刚开始,伏黑惠就一直刻意避开和虎杖悠仁直接对上视线。   哪怕对方的目光从刚见面的时候就一动不动的集中在自己身上死死盯着,他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并不是有意见的意思。   而是愧疚。   因为没能让对方远离咒术界的愧疚。   明明下定决心这一世要让虎杖以普通人的身份好好生活,结果到头来,对方还是走了上辈子的路。   甚至更早。   要是自己能更上心一点就好了。   伏黑惠垂着自己长长的眼睫想。   更何况,两面宿傩那家伙……据五条老师所说,也拥有上一世的记忆。   伏黑惠回忆起自己影子深处可能藏着的宿傩本体,由衷的希望宿傩意识与本体之间的共鸣没有给无辜的虎杖带来什么影响——比如说记忆之类的东西。   ……毕竟他缺失的那部分记忆里所记载的那个[未来],似乎非常的可怕糟糕。   而且那个时候的自己最终结局是与两面宿傩同归于尽,考虑到五条老师说成年后的大家都没事,那说明虎杖在未来应该和两面宿傩分离了,这也就意味着,虎杖悠仁应该是知道他死于两面宿傩手中的事实。   按照虎杖的性格,绝对会因此自责到死的。   谁让这家伙就是这样的善人。   所以。   伏黑惠发自内心的不希望对方回忆起来。他会和五条老师一块找到能够再度分离虎杖和宿傩的办法,在那之前也一定会全力保护好对方。   可是。   从虎杖悠仁见面起的反应来看,一点都不受影响似乎不太可能……   就不知道是什么程度了。   啊啊,讨厌的两面宿傩。   伏黑惠有点头疼。   但尽管如此,伏黑惠还是用一副初次见面的模样冷静平淡的当对方的入学引导人:   “刚刚也自我介绍过了,我是伏黑惠,未来四年请多指教,今天是周末,因为还没有正式上课,所以今天的安排只有迎接新生一项而已,我昨天已经报道了,今天只需要处理你的事情。”   语气很礼貌且生疏,像是初次见面的人会有的态度。   “高专的宿舍是单人宿舍,阳台,厨台,洗浴间都有,不想自己煮饭的话校内食堂会提供三餐,此外,像是被子、牙刷、拖鞋这类基本的生活用品有统一配置,如果用不惯的话,得自己掏钱去换,从这里去附近的商业街很方便,你有什么需要买的吗?刚好可以顺路过去。”   伏黑惠说完微微歪头,漂亮的绿眼睛在阳光下非常清澈。   恰好和虎杖悠仁梦境里那位青年的绿眼睛重叠到了一起。   虽然语气礼貌到生疏,表情也很平静冷淡,看起来不太好相处。   但是。   咕噜。   虎杖咽了咽唾沫,捏住了自己的微抖的指尖。   虎杖悠仁发现自己对面前少年的情绪变化惊人的了解。   只要看着对方那对漂亮的绿眼睛,就能够轻而易举的看穿对方的情绪变化。   对七海海的尊敬。   对那个伏黑甚尔老师的嫌弃……啊,这个大概长了眼睛都能看出来。   最后就是对自己的——   愧疚,担心,还有虽然故作冷淡,却依然不自觉透露、对待自己人的温和。   他认识我。   正如我也认识他一样。   这种奇妙的命运感非常有趣。   明明互相都认识,却偏偏在演着初次见面的戏码。   胸口拥挤着的酸胀情绪让虎杖悠仁抿住了嘴。   “虎杖?”   虎杖听到对方喊着自己姓氏的声音。   那个声音似乎被吓了一跳,有点慌乱的感觉。   惠确实被吓了一跳。   他有点手足无措的呆愣在原地,睁着自己的绿眼睛,下意识抬起手,又僵在原地:“怎么了,这个表情……”   什么表情?   欸?   眉眼难过到耷拉着的虎杖悠仁毫无知觉。   他深吸一口气,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脸,然后扯开大大的笑容。   “初次见面,惠,我是虎杖悠仁。”   有着暖棕色眼睛的粉发少年在隐隐约约意识到对方也认识自己之后,就在心里下定了决心,鼓起勇气上前一步,缓缓的抬起手。   将面前的人抱进了怀里。   他的动作很慢很慢。   慢到哪怕是没有训练过的普通人都能够意识到他要做什么。   如果想要拒绝拥抱的话,能够非常简单的就避开。   但是伏黑惠只是愣了愣,意外没有任何排斥感,反倒是带着莫名的熟悉。   于是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然后,理所当然的就被身高相仿但要结实更多的虎杖抱住了。   那是像熊一样拥抱。   仿佛一度失去过什么重要的东西,因此现在要用尽全身力气去拥抱才能释放心底的焦虑。   试图再度获得安全感。   彼此的体温,胸口的心脏鼓动……都能够被两位体感敏锐的年轻咒术师感受到。   没有前世六年逃亡生涯的记忆,却依然和那个时段一样,下意识的接受彼此的拥抱。   “……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吗?我这边也没有关系!”   “可以倒是可以。”伏黑惠愣愣的回答:“不过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没有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出排斥,虎杖本能的请求:“……能再等一下吗?一下下就好。”   像直白的粘人大狗。   伏黑惠:“……!”   诶?奇怪,为什么说不出拒绝的话。   习惯?   哪来的习惯?   十五岁涉谷一战后所缺失的那六年记忆里养成的习惯吗?   他和虎杖的关系有那么好吗?   等一等,虎杖现在的记忆是回忆到哪里?   心思乱糟糟的。   直到耳廓被什么湿漉漉的东西舔了一下。   “嘶……什么东西!!!”   伏黑惠瞳孔骤缩,倒吸一口气,从脊背窜起的寒意让他下意识猛地推开了虎杖。   绿眼睛写满了警惕和敌意。   没反应过来的虎杖下意识的就想要道歉。   还没开口,就听到对面警惕的少年死死皱着眉头盯着自己的脸颊,用手背重重的擦着耳朵,然后冷冷的念出了一个名字:“宿傩……”   虎杖脸颊上传来了一阵低笑。   略有些惊悚的独眼和嘴巴出现在了上面。   那是两面宿傩。   他转动着眼珠子,斜着看向前方神情冰冷的伏黑惠,有些愉悦的扬起嘴角,刚刚,就是尖牙下的舌头舔过了距离极近的伏黑惠的耳朵。   “好久不见了,伏黑惠!”宿傩的话语依旧让人捉摸不透,“你现在这幅稚嫩的外表还真是让人怀念,虽然咒力的总量好像少了一些……不过刚刚反应倒是一如既往的敏锐果断,不错啊,这样就很好,你果然没有变得迟钝。” 第107章   “不过, 一年前的那个招呼……你明明已经察觉到我的存在了吧?但最后却选择漠视我吗?”   “这还真是让人不快啊,但作为亲手击杀我的人,你的确拥有骄傲的权利……很好!”   就算没有得到回答, 虽然口中说着[感到不快]这种词, 但两面宿傩的语气实际上充满了愉悦的味道。   他低笑着, 话语中带着旧时代惯有的语调和习惯:“这个属于强者的风度也很不错, 着实值得夸赞!继续保持下去吧, 伏黑惠!只是……可不要掉以轻心啊,你当时可不是压倒性的胜利。”   宿傩:“真要说的话, 你也是被我亲手击杀的, 只是比我晚一步前往黄泉罢了,所以, 待我再度夺回全部力量、重开战局, 这次的胜负可还是个未知数呢。”   夸你个头。   谁在乎你的想法。   而且,谁会输给手下败将啊!   伏黑惠冷漠的盯着两面宿傩。   而虎杖悠仁则是在短暂的愣神后,回想起伏黑惠刚刚用力擦自己耳朵的动作,又想了想刚刚两人的距离, 表情一僵,恶狠狠的朝自己脸颊拍了一巴掌。   但是完全没用,脸颊上的独眼和嘴巴消失, 宿傩直接在他手背上再度出现。   “你这家伙……不要突然冒出来啊!而且, 不会给你复活的机会的!少在那胡言乱语!”   虎杖悠仁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狗子,整个人都紧张暴躁了起来。   他对于梦境中惠和宿傩一同消失在影子中再未出现的事情耿耿于怀。重复了无数次的梦中, 每次结尾在胸口涌动的痛苦情绪,次次能够让他惊醒——只要不是傻子, 谁都能够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更别说两面宿傩毫不避讳透露出来的情报。   “那可不一定啊, 小鬼。”两面宿傩心情愉悦的回答, 少见的睹了虎杖一眼,“伏黑惠一定会选择帮我拿回力量、帮我复活……就和上回一样。”   “什么意思!?”虎杖眉头一跳,下意识看了惠一眼。   而惠此时正弯着食指抵着自己的下唇,在思索着宿傩的意思。   和上回一样?   上回,是指前世吗?   惠想:我不可能会帮助宿傩复活……这是毫无疑问的事情。   除非,这和虎杖有关系。   比如说自己缺失的记忆里,有让虎杖和宿傩分离开来的办法……   难道说——   惠垂着细长的眼睫,阴影盖住了眼底,似乎想起了什么,绿眼睛忽然亮起。   他在心里喃喃:   难道说,是[影造]……?   说起来,老师是为什么知道这个术式用法的?我未来应该是死在了老师被释放之前吧?   [影造]这个术式的诞生的缘由,其实是……   虎杖被一言不发、微低着头、看不清神情的伏黑惠弄的更加不安了起来。   他下意识冲着宿傩不断追问。   为什么惠会帮你拿回力量?   不可能!   哪怕没有记忆,光凭梦境的那一个片段,虎杖悠仁也能够这样笃定的说。   惠……不可能会帮助一个邪恶的诅咒。   宿傩没再回答,他只是低笑着,从虎杖手背上消失了。   有着一对宛如金毛般温和暖棕色眼睛的虎杖在那一刻收敛了所有的无害。   他因为刚刚的消息而瞳孔紧缩,正急着想要弄清楚时,罪魁祸首就直接闭嘴回去了,虎杖下意识的压低嗓音,呲着牙,不快的对自己脑海中的不速之客发出凶狠的警告。   虎杖悠仁:“不管怎么样,你给我离惠远一点——!!”   东京站人流量不少,噪音也大。   伏黑惠他们站的位置有一棵大树挡着,会注意到这边两个高中生少年的人不算多,交谈声也被淹没在了噪音下,但是——   虎杖这么中气十足凶狠大声的喊了出来,周围的人还是被猝不及防的吓了一跳,然后下意识的看了过去。   连带着记忆不全、在根据宿傩的话思索将虎杖和咒物分离办法的伏黑惠都被吓的回过神,眨了眨绿眼睛,看着气呼呼的虎杖。   [惠]这个名字,在大多数人印象中都是个很标准的女名。   因此,面对面站在一起的两位男子高中生,理所当然的被误会了。   “青春期真好啊,我以前好像也为了喜欢的女孩子而和情敌对上过,真怀念那个时候的单纯啊。”   某个路过的大叔看了一会,发现他们保持距离看上去不会打起来,就嚯嚯的笑了两声,善意的路过了。   伏黑惠:“……”   虎杖悠仁:“……”   才不是啊!   两人面面相觑,在心里呐喊。   最后还是伏黑惠叹了口气,无视了两面宿傩的存在,侧过身,朝虎杖招招手。   “总之,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可是,惠——”   “别管那家伙说的东西,只是胡言乱语而已。”   惠表情很平静:“宿傩是千年前的邪恶诅咒,贯会用言语去刺激他人,所以,不要去管诅咒说什么,因为大多数是无意义的词语,也不要去试图理解,我们和诅咒之间只需要战斗就足够了,这一点是咒术师的基础,上课的时候,老师也会强调这件事,虎杖。”   伏黑惠这么说着,接着迈开步伐往前走:“说起来,你刚刚还没有回答我,你要去商业街买什么吗?”   “……不用了。”虎杖摇头。   “那我们回高专吧,先带你去宿舍,路上我给你讲一下课程安排,等你收拾完宿舍,如果还有时间的话,我再带你去拜访一下前辈们。”   虎杖赶紧跟过去。   “那个啊,惠?”   “什么?”   地铁上。   伏黑惠扭头看向跟他挤在角落里的同级生。   “我说,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呢?”   那个梦,应该不只是我才有吧?   所以惠注视自己的眼神才会带着温和、对自己想要拥抱的意图投以纵容。   还有自己明明表现的非常奇怪,但却没有半点追究。   ——他们明明互相都认识,却偏偏在演着初次见面的戏码。   虎杖不知道自己忘了什么,不过也在发现惠似乎没有想要戳穿的意思,他一开始也打算配合着装陌生人。   直到刚刚宿傩那一遭。   他心里涌出来的强烈危机感,让他不想再假装互不相识了。   伏黑惠顿了顿,“见过啊。”   “!”虎杖像嗅到了肉味的大狗子,眼神发亮的抬起。   “大概在三年前,我在仙台见过你。”伏黑惠思考了一会,然后才慢吞吞的接话,“在路上被你撞到了。”   虎杖顿时眉眼耷拉了下来,仿佛有看不见的尾巴沮丧的垂下。   我想问的不是这个啦,虎杖在心里嘟囔。   但他还是接过了话头,挠了挠脸:“嗯……真的抱歉哦,那个时候因为很紧急,所以光顾着跑了,没想到拐角突然会有人走出来,还把你手里拎着的东西撞掉了。”   “没关系,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不不不,既然提到了果然还是要问一下,当时真的没有被我撞坏什么东西吗?我跑步速度还挺快的……我那个时候还在等你找我赔偿呢,天天在学校门口等,结果一个月了你也没有来。”   “那就意味着没有东西被撞坏啊。”   伏黑惠记忆力很好。   特别是当时遇见的人还是虎杖,因此那个时候的情景还记忆犹新。   “但是被我那样撞了一下,果然还是会很痛吧?”虎杖悠仁摇头:“什么都不做总觉得过意不去,对了,下次我请你喝饮料作为赔偿吧?吃饭也可以哦!”   “都说了不需要了啊。”   “不行!一定要的!”   你这家伙脾气是真的很倔啊。   伏黑惠无奈的歪着头,看了对方一眼。   算了,饮料而已。   。   高专的学生宿舍,按男女、年级分开的。   是只有一层的日式风格住宅。   因为每个年级人数不多,从来没有超过两位数,因此每个年级男女分别只设置了十间宿舍。   一年级男生宿舍这边,背靠着树林,正门出去就是一排蔓延到山上的鸟居,充满了神道教的气息。   “喂,虎杖,这边就是男生宿舍了,随便找个空房间都可以入住,所以你自己挑吧。”   “随便挑吗?”   “啊,反正十有八九都是空房间,毕竟高专的人数很少,每一届新生的人数最高都不会超过两位数,不,准确来说,超过一只手的都很罕见,比如现在就只有我和你两个新生而已,所以,在你报道之前,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伏黑惠点头,接着补充:   “说到这个,宿舍本来是班主任提前安排的,但是甚尔那个混蛋绝对忘记了……因此你的行李应该还在快递代收点,等你确定宿舍后,我会帮忙联系那边,很快就会有人送过来。”   “喔喔……”   虎杖本来应该震惊的,毕竟人数那么少的学校的确是第一次见。   但他听完后还是冷静。   这也是我潜意识觉得正常的事情?   虎杖嘀咕:越来越好奇我忘掉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了。   一头粉发的少年沉吟着,仰头盯着眼前的宿舍,然后果断的举手提问:“惠住哪一间?”   “干嘛?”   “因为,惠不是说只有你一个人住吗?那你隔壁也是空的吧?”虎杖目光期待、笑容灿烂:“我能住你隔壁吗?”   “为什么啊!”伏黑惠垂着半月眼,发出了不是很情愿的声音。   上一世他的宿舍完全成为了一、二年级聚会的场所。   他还想着虎杖这一次要是住的远一点,说不定聚会场所就变成他那边了呢。   虎杖:“那样热闹一点嘛,不是只有我们两个新生吗,住的近一点就可以互相照顾了。”   不需要啊!   我看起来很像是需要热闹的人吗?   虽然很想这么说。   伏黑惠面无表情的看着笑容灿烂、用仿佛玉犬一样闪闪发光的眼神盯着自己的同伴,不知道为什么完全狠不下心。   虎杖·虽然没有记忆,但本能还存在·靠前世六年逃亡生涯所掌握的伏黑惠最无法拒绝的语气和眼神,再一次靠大型犬的气息击溃了伏黑惠。   伏黑惠能拒绝玉犬的请求吗?   不能!   完全狗派的伏黑惠挫败的垂下脑袋。   算了,反正也就是和上辈子一样罢了。   住的近一点,也方便他保护虎杖的安全,也能够监视宿傩的行动。   “……随便你吧。”   惠这么小声说,然后带路到自己宿舍门口,他掏出钥匙插在门把手上:“这是我宿舍,两边随便你选,休息一下吧,你的行李大概在十五分钟内能够送过来,等你收拾完之后,我再带你出去认一下路。”   “是是,我知道了!”早就撒欢跑到隔壁房间的虎杖闻声探出个头来:“辛苦你了,惠。”   “没什么。”   伏黑惠刚想进自己宿舍。   “啊,对了!”   嗯?   伏黑惠刚扭开门把,还没进去,就顿在了原地,他歪了歪头,用眼神疑惑的看向旁边。   虎杖悠仁指了指自己的脸,用非常认真严肃的语气开口:“悠仁。”   “什么?”   “叫我悠仁啦,不是说了可以叫名字吗?”   虎杖悄悄移开视线,挠了挠脸,虽然看起来有点不自在,却非常直球的开口:   “我比较想要听你喊我名字嘛。”   伏黑惠:……   什、什、什么啊?   惠缓缓睁圆了绿眼睛。   “你看,我不是也叫你惠吗!”虎杖补充。   伏黑惠:那可不一样啊。   毕竟这辈子因为经常和甚尔一起行动,叫姓氏很容易被混淆,所以作为年幼的那一个,惠已经习惯被他人称呼名字了。   但这与他直接称呼他人名字是两码事。   不太擅长和他人亲近的常识人卡顿了好一会。   我在虎杖那家伙的记忆里,是已经在互相称呼名字了吗?   但是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涉谷的时候啊?   比起悠仁,惠显然更加习惯喊虎杖。   毕竟伏黑惠向来比较独来独往,称呼名字所意味着的[要好关系],对惠来说稍微有点难以坦然接受。   因此,现在惠会习惯用名字称呼的熟人,也只有津美纪、征十郎那寥寥几个而已。   所以伏黑惠艰难的沉默了很久。   连虎杖都因为这个沉默而开始不由自主的迷茫慌乱了起来。   欸?欸欸?   虎杖悠仁头脑乱糟糟成一团。   为什么拥抱就可以,但是称呼名字就要犹豫那么久!   难道不是拥抱更加亲近吗!   都可以抱抱了啊!   但是惠看起来很为难……果然现在还是先打个圆场——   虎杖这么想着,刚想要说些什么。   “咪——”   软软的,属于猫咪的叫声从惠打开的宿舍门缝传来。   一只小巧的长毛小黑猫钻出了个脑袋,睁着圆滚滚的绿眼睛仰头望着高大的人类,随后抬起两只黑漆漆的小爪子,扒拉住了迟迟没进来的伏黑惠的小腿,又咪咪的叫了两声,撒着娇往上爬。   恰到好处的打破了惠的纠结和沉默。 第108章   “啊, 不是说过不能自己跑出来了吗?二号。”   惠愣了愣,弯下腰,把扒拉自己裤腿的小煤球抱进怀里。   “会跑丢的哦, 这边到处都是深山,多多少少有野生的动物在,你这么小小的一只, 跑出去很危险的。”   他给猫顺了顺毛,然后用指尖轻轻点了点猫脑袋。   虽然表情似乎很认真的板着,也有在严肃的批评,但眼神和语气却轻柔了几个度。   对善于感知情绪的前流浪猫来说, 没有半点威慑力。   所以惠毫不意外的被歪着脑袋睁着绿眼睛的小黑猫伸爪子按住了手指,用不带倒刺的湿漉漉的舌尖压着舔。   喉咙还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响。   完全没有反省, 甚至试图萌混过关。   伏黑惠叹了口气, 也没收回手, 任由着惠二号压着蹭蹭舔舔。   甚至不自觉的露出纵容的神情,嘴角都悄悄上扬了一点。   哦、哦呼。   虎杖悠仁脑袋轰的一声冒出了白烟。   等反应过来, 他已经眼神锐利的用五十米三秒的速度飞快的从裤兜掏出手机按下了快门键。   咔嚓——   伏黑惠顺着快门声看了过去。   惠:……?   “抱歉!下意识的拍照了!我是无意识的, 啊, 那个, 其实就是——”   虎杖回过神,僵住,手足无措的试图解释。   最后觉得自己越说越乱, 在惠的注视下,一点点的沮丧了下来。   仿佛有看不见的狗尾巴在他身后耷拉着。   虎杖悠仁老实巴交的鞠躬,双手颤抖万分不舍的把手机上交:   “是的, 非常对不起, 我偷拍了, 请随便删除照片吧。”   伏黑惠:???   惠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的猫,又看向对面的同级生。   恍然大悟。   “你喜欢猫吗?”   伏黑惠单手抱着猫,歪了歪头,接着用另一只手的手背捂住了嘴,微不可闻的发出一个闷笑的气音,接着说道:   “你在干嘛啊,我家孩子不会害怕快门声,所以你可以直接拍啊。”   “欸……?”虎杖悠仁可怜巴巴的抬起头。   越来越像只大狗子。   惠神经被悄悄撩拨了一下,然后低咳一声:“说起来,我刚刚也忘了和你说了……”   伏黑惠拖着怀里的小煤球的前肢,将猫抱了起来,“这孩子平时和我住在一起,因为家里没人照顾,所以我只能带过来,它是个乖孩子,晚上从来都不会吵闹,如果你不讨厌它的话就太好了。”   “咪——”   乖乖被托着前肢的长翘毛小黑猫睁着和惠同款绿眼睛,摇晃了一下尾巴尖。   虎杖悠仁在原地呆呆的顿了三秒。   “当然不讨厌……等一下!这个既视感!!”   虎杖悠仁视线疯狂的在人和猫身上移动,最后抬起手,指着猫,瞳孔地震,脸上带着明显的红晕。   长得好像!   这只猫,和惠好像!   完蛋了,一旦见过一次,就没办法忘掉这个既视感!   “很多人这么说过……虽然我完全搞不懂为什么人和猫会相似。”伏黑惠倒是很快就理解的虎杖的意思,他无奈的说道:“除了头发和眼睛的颜色相似以外。”   “很像!真的很像!”听到惠的接话,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后,虎杖就立即打起精神,唰唰的点头。   惠把猫抱回怀里:“……算了,反正一直都被人这么说。”   “说起来,它叫什么名字?”   惠:“二号。”   小黑猫:“咪!”   虎杖:“二号?”   小黑猫:“咪?”   “是甚尔……我父亲随口取的。”惠难为情的移开视线:“全名叫做惠二号。”   “咪!”小黑猫摇晃着尾巴尖,被喊一次就叫一次。   “……正如你所见,像这样,叫二号或者惠二号,我家孩子都会有反应。”   伏黑惠的语气有点无奈:   “它是捡回来的,受了伤,当初本来打算等伤养好之后给它找领养,所以我没有取名字,结果被甚尔那家伙叫习惯后就只认这个名字了,后面打算留下来自己养,结果还改不过来。”   虎杖不自觉的露出慈祥的笑容,语气轻飘:“嘛嘛,惠二号这个名字也很可爱嘛!”   “但是对我来说总觉得有点奇怪……你的笑容也很奇怪啊。”   “这种小事别在意。”虎杖拍了拍自己的脸,打起精神,然后憋了一会,“惠,我能不能摸一下它啊?”   “二号,可以吗?”惠没有直接回应,而是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猫。   “欸?问猫吗?”   “我家孩子很聪明的,大多数话都听得懂。”   “真的吗!”   虎杖悠仁惊奇的喔了一声,他弯下腰,和小黑猫持平,期待的伸出手,掌心朝上,低低的递了过去。   惠二号仰头看了看自家小主人,又看了看面前仿佛大狗子的男子高中生。   “咪——”   猫勉为其难的用尾巴拍了拍虎杖的手心。   然后就眯起眼,四爪并用的去和惠贴贴了。   “好像不是很乐意……?”虎杖感受着从自己手心划走的猫尾巴,笑容灿烂:“但是果然很可爱,我以后能够来找二号玩吗?”   “可以啊,反正就在隔壁,我家孩子应该会喜欢你才对。”   毕竟是虎杖嘛。   亲和力满分。   惠思考后点点头。   “那么,我先回宿舍了,你也快点去收拾房间吧。”   “好咧。”   虎杖摆摆手,然后看着伏黑惠走进宿舍,关上了门。   自己也唰的一声快速回到了自己的寝室。   他背靠着门,神情严肃,双手颤抖,像是在注视宝物一样看着自己的手机。   照片……   没有被删掉!!   虽然是被误会在拍猫,但是照片保住了!万岁!   虎杖一脸庆幸的打开相册,然后脸颊一点点的通红起来。   夸张的仿佛有蒸汽在头顶飘出。   手机上显示的照片,是一位黑发碧眼的少年。   怀里抱着猫,嘴角微微扬起,绿眼睛像是春天阳光下青翠的绿芽一样,温柔又漂亮。   而且,惠刚刚也是用[我家孩子]来称呼那只猫。   真的是非常喜欢动物呢,而且对某些事物的称呼习惯也很可爱。   啊,对某些事物的称呼习惯?   虎杖歪了歪头。   想不起来。   不过既然下意识这么认为,应该也是我“忘记”的事情之一。   还有别的可爱的习惯吧,虽然忘记了,但以后再慢慢的去观察就好啦。   “设成屏保吧……但是万一不小心被发现了怎么办?”   嘀咕着,虎杖悠仁不小心滑了一下屏幕,相片滑动到下一张。   “欸?”   。   晚上五点四十分。   伏黑惠敲了敲隔壁的门。   “虎杖,你收拾好了吗?我带你去食堂,现在这个时间,说不定能够顺便遇到训练结束的二年级的前辈们。”   “喔喔,马上。”   虽然这么说着,但是三秒内就开了门。   惠:“收拾完了吗?”   “搞定啦。”虎杖嗯了一声,赶紧关门挡住入口,完全没敢说自己纠结要不要设屏保纠结了几小时,现在勉强只收拾了个床。   “那走吧。”   “好咧,啊,对了,惠。”   “什么?”   “我有东西给你看。”虎杖兴致勃勃的掏出手机,翻出相册,点开了某张照片,“刚刚还没注意到,但是我以前拍到过一张猫的照片,虽然没有二号那么像,但也有种微妙的既视感呢!”   伏黑惠好奇的凑过来,看向虎杖的手机。   接着缓缓睁大眼睛,微微张着嘴,发出了惊愕的“啊”声。   “这只猫——”   “也和惠有点点像对吧!”虎杖眼眉都弯起,“是我老家附近公园里经常出现的流浪猫啦,看起来比普通猫要大一圈,我国中的时候偶尔会去喂它,但是完全不给摸啊,脾气超级糟糕的!这一点倒是和惠完全不像。”   “完全和我不像!”惠声音的拉高了一个度,眼睛睁的大大的,他扭头,凑过去和虎杖面对面,眼底写满了震惊:“但是和甚尔那家伙一样!”   是甚尔二号啊!   虽然嘴角没疤,但这猫耳朵上有啊!   伏黑惠终于知道别人说他和惠二号长得像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猫真的会和人长得像欸!   这个看起来就很渣的眼神几乎一模一样!   虎杖语调轻快:“那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带你去看吧?这家伙是我老家那边的野猫头子,偶尔会去公园几个固定位置晒太阳,想找到还是蛮容易的,就是不亲近人。”   “嗯,会有机会的。”伏黑惠看着照片,非常认真的点头。   毕竟全国就两所咒术高专,按照职责范围划分,仙台刚好是属于东京校负责的区域,他记得上一世,他们还有钉崎就一块到仙台出差过。   虎杖还被钉崎踹了一脚,凶巴巴的说[虎杖根本就不是从乡下出来的]这种话——嘛,仙台本来就不是乡下啊。   回想着就不由弯起眼眸。   惠开始有点期待三人组齐全的日常了。   。   高专的食堂,和传统概念上的食堂不太一样。   因为整个学校加上师生数量都不多的关系,所以不算大。   从外表来看,更像是一栋古典的居酒屋。   食堂的厨师只有一个,还是校长的旧友,虽然看不见咒灵也没有咒术,但清楚咒术界的存在,似乎是没能继承到血脉力量的咒术师后裔。   不过他对咒术师也没有兴趣,本来就只想当个厨师,因此顺理成章,在收到夜蛾校长的邀请之后,他就把居酒屋开到高专来了,拿的是学校开的高额工资,可以随便凭喜好专研厨艺,基本什么料理都能做,来高专这种没什么顾客的地方目的就是这个。   这个厨师,压根不在乎客人,只想拿钱买材料弄各种新奇料理罢了。   写上菜单的东西基本味道还是挺不错的,但因为老板的研究癖,来这边吃饭的师生会经常被老板引诱品尝新料理……而后者大概率会吃到味道古怪的东西。   老板还会大笑着说:果然味道很奇怪,难吃啊!   久而久之,大家都会果断的拒绝新奇料理——写上菜单的味道至少有保障。   直到乙骨忧太入学后。   这位脾气好的惊人的特级咒术师总是会好心的帮老板尝新食物,现在已经成为了食堂最受欢迎的客人。   偶尔会被老板特别供应大餐。   好比现在。   刚刚训练完的乙骨忧太和二年级的同伴们坐在一块,桌子上摆了高级料理。   “果然,跟着忧太一块来吃饭是最划算的!”真希往嘴里塞了一块炭烤牛肉,点头:“超好吃。”   “鲑鱼鲑鱼!”狗卷腮帮子鼓鼓的点头。   乙骨忧太:“你们要是帮老板试一下新料理的味道,他也会给你们做好吃的啦。”   “才不要,这个老板好吃的东西弄得确实很不错,但是新料理的味道太古怪了。”真希脸上写满了拒绝两个字:“偶尔蹭你的大餐就足够了。”   “这样吗?”乙骨忧太好脾气的笑了笑,随后歪着头,看向坐在外头前台的白发男人,“五条老师不过来一起吃吗?发生了什么?好像从刚刚开始就心情不太好啊。”   “别管他,在生闷气而已,已经一下午都是这样了。”真希幸灾乐祸的笑道。   “在不甘心吧。”虽然身为咒骸完全不用吃东西,但从来不会缺席任何一次人数全齐聚餐的熊猫坐在一旁解释,“因为没有等到惠的电话。”   因为刚刚出完任务回来,不清楚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乙骨满脸困惑:“欸?”   真希:“就是那个啦,熊猫之前夜蛾校长那里得来的内部消息,关于一年级班主任的事情,悟不是去和校长申请了这个职位吗?结果被甚尔那家伙抢走了。”   熊猫:“惠好像没有什么太大反应,所以悟生闷气了,之前还信誓旦旦的说惠绝对会因为受不了不负责任的甚尔选择联系他,说是[没有拿到一年级班主任的职位,就从实际下手],想要在学生心目中夺去班主任的地位,直接架空甚尔呢,嘛……甚尔当不了班主任我是完全赞同啦,毕竟那家伙真的除了打架以外完全不值得信赖。”   真希摇头:“姑且不吐槽悟微妙的自信心,总之,现在的状况是因为惠在之前的班主任竞争事件中,没有选择站在悟那边,所以悟那家伙想出了等惠主动联系的蠢办法。”   真希:“……真不知道他哪里得出的结论,会觉得惠会因为甚尔不可靠而转头选择联系他。”   五条悟:因为我们有上一世的记忆啊!!   五条悟委屈巴巴:有上一世的五条老师超级优秀的案例,怎么看都是我比较好嘛!   真希:“总之,因为今天一天都没能等到电话,这家伙在闹脾气。”   乙骨愣了一会,最终无奈的笑了笑:“……跟小孩子似的啊。”   “差不多吧,别对那家伙心理年龄报以太大希望,平日有些时候,就连小孩都比他稳重。”真希补充:“我都无法想象惠是怎么在身边存在甚尔和悟这样两个家伙的前提下成长到那么出色的模样。”   “我听得见哦,真希!”五条悟幽幽的抬头,朝里头一桌投以死亡视线。   “那就给我听下去。”   真希丝毫不心虚的怼了回去。   恰好此时。   这栋食馆的木拉门被人从外面拉开。   门口挂着的古典小铃铛发出了脆响,将室内的人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带着虎杖认路顺带过来吃饭的惠抬起眼,随后愣了愣。   “大家都在吗?”   他意外的说着,随后欠了欠身,礼貌的问好:   “晚上好,乙骨前辈,禅……真希前辈,狗卷前辈,熊猫前辈,还有五条老师。” 第109章   伏黑惠是按照位置远近、逆时针顺序先后喊人的。   除了五条悟——虽然离大门最近, 但被放到了最后,还加上了个附带的尾缀。   “为什么我听起来像是顺带的啊!”   五条悟瞳孔地震,虽然带着眼罩完全看不出来。   一头白发的最强大声抗议。   “因为你看起来就一副想要找我麻烦的样子。”伏黑惠面无表情的直白的开口。   “是惠故意不回我消息, 还不打我电话的!”   “如果你是指白天我出发前收到的那条[骚扰短信]的话,我确实是故意不回的。”   [如果是惠亲自打电话过来,撒撒娇说一句“拜托了, 请来帮帮我,悟先生”,那我勉强抽出时间去你身边~]   ——by五条悟。   惠:谁会回啊!   骚扰短信……!?   我的短信,居然被小惠评价为是骚扰短信。   五条悟内心晴天霹雳, 遭到重大打击。   整个人都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了吧唧。   我……应该是惠最信赖也是最喜欢的老师才对吧?   是吧?没错吧?   绝对没错才对啊!   “惠,你是来吃饭的吧?过来和我们一起吃好了。”   二年级们不约而同的无视了被打击到僵硬浑身都快褪色成黑白的五条悟, 熊猫前辈一面说着一面招招手, 然后歪头看了看惠的身后:   “说起来, 你后面的是新生吗?”   惠:“嗯,是今天刚刚来报道的, 名字是虎杖悠仁,之前提到的吞下咒物的那个, 现在是我的同级生。”   虎杖也顺着话题干脆的鞠躬, 自我介绍,和各位前辈问好。   惠也挨个的给虎杖介绍了这四位前辈。   有忧太这个先例在,加上伏黑惠明明白白的维护态度, 除了同为普通人出身、对两面宿傩的威名并没有太直观了解的乙骨外, 其他三位二年级生虽然在听到虎杖就是那个诅咒之王的容器后有过那么一瞬间的紧张, 但最终还是互相看了一眼, 选择先接触一会、看看人品怎么样再说。   毕竟五条悟在这里。   就算五条悟不在, 他们这张饭桌上还有乙骨忧太和伏黑惠。   ——全部都是特级咒术师。   安全指标简直一键拉满, 就问哪个诅咒敢单独在这种场合冒头。   冒头就给你头打爆。   “原来就是你啊,那个主动吞下咒物的蠢蛋。”真希撑着脸,毒舌的说:“没死还真是命大。”   “欸?蠢蛋?”虎杖豆豆眼,指着自己。   真希:“不是蠢蛋是什么,正常人哪里会把那种看起来就不正常的手指吞到肚子里啊?”   “不不不,其实是有原因的啦!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我当时的确有不会出事的自信——”   “笨蛋的盲目自信吗?”   真希吐槽,“算了,喂,悠仁是吧,你会什么?”   “会什么……?指的啥?”   “能力啊能力,你这家伙以前是普通人吧?之前有和诅咒战斗过吗?”   “没有欸……被追着跑倒是有一次。”就是试胆大会吞下咒物的那回,手里没有武器又不会用咒力的他自己被追的乱跑,最后吞下咒物还是靠宿傩苏醒后的爆发把周围的诅咒全部干掉了。   因此虎杖现在没有任何和诅咒正经战斗的经验。   一头粉发的少年歪着头,弯起一边的手臂,随后用另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肱二头肌:“至于能力的话,揍人和踢人?我打架应该还满强的。”   “要说打架的话,这里可没有一个弱的哦。”熊猫说:“咒术师的标准要比普通人高很多哦。”   “你不会拖惠后腿吧?”真希狐疑的看着他。   “不会的,虎杖很强。”回答的是惠,他礼貌的感谢帮忙那餐具过来的老板,顺着真希的话回答:“如果全员不使用咒力的话,虎杖会是我们当中最强的一个。”   “真的假的!?”真希满脸惊讶,“和甚尔比呢?”   “……”伏黑惠沉吟了一会,“经验上可能会有差距,训练后大概能够赶上那个家伙吧,至少我对虎杖有信心,他一定会成为很强大的咒术师。”   平淡的语气。   笃定的态度。   虎杖悠仁愣愣的睁着暖棕色的眼睛,看着身旁态度自然的伏黑惠,不自觉心脏就飞快鼓动了起来。   真希歪头:“欸……如果是从小接受甚尔体术训练的惠这么说的话,那你还是蛮厉害的嘛,悠仁。”   虎杖脸颊发红,被点到名立即坐直了腰板,鼓足气势喊了出来:“是、是!我会继续努力的!”   真希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随便啦,既然惠这么评价你,那我也用不着太过担心了,毕竟你的情况很特殊。”   熊猫:“是呢,至少近期不可能独自出任务,惠虽然是特级咒术师、怎么看都具有单独出任务的能力,但因为还是一年级的新生,加上同级生里有你这么个存在,所以平时大概会被安排和你组队。”   熊猫:“顺带一提,在入学咒术高专后,基本不会给你缓冲时间的哦,虽然你们刚入学,但指定委托最迟两三天内就会被安排下去,所以你大概很快就能够第一次正式的去祓除诅咒了。”   虎杖:“诶?那么快?”   熊猫:“你现在大概还算好的了,如果是悟当你们班主任,大概今天就会被拉去和诅咒对线了。”   “对对,那才叫完全没有缓冲呢,毕竟是想一出是一出的笨蛋老师。”真希无情嘲笑。   五条悟忽然唰的站起身。   原先单独坐在门口位置的他迈开腿,几步就走到了里边学生的一桌。   他强行的挤到了惠和虎杖中间,高大的成年人的体型让两边的人被挤的不由自主往两侧挪了挪位置。   被称为笨蛋教师五条悟没有半点难为情的意思,他在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到平时自信满满的状态后,非常自然的参合进学生的谈话:   “毕竟我们可是咒术师啊,没有比实战更好的锻炼方式了,而且,并肩作战也是能够最快程度和同级生搞好关系的办法哦。”   五条悟竖起一根手指,这么轻快的说道,随后往右边凑过去,戳了戳伏黑惠面无表情的脸,“小惠的性格,完全不擅长和人交际呢,属于如果没有责任关系的话,别人不主动接触自己就比较难交朋友的类型。”   “会吗?”虎杖悠仁扭头,非常真诚的说,“但是我觉得惠很好相处啊。”   “同感。”真希点头,“惠明明就很好相处。”   “你们只是特殊情况而已。”五条悟啧啧的竖起手指摇了摇,一副果然还是我最了解的得意模样:“原因是秘密,不告诉你们——”   “不要瞎说啊,我明明也是有朋友的。”伏黑惠不满的抗议。   五条悟:“那哪一个是你主动去接触的呢?”   “……”   伏黑惠面无表情的盯着身旁的白发男人。   五条悟嘴角带着笑容耐心的等待。   惠:可恶,居然一个都想不起来。   他气呼呼的扭过头。   。   虎杖悠仁性格开朗,非常容易和别人打成一片,短短一场饭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的和在场全员交换了手机号码。   因为难得人齐,加上有虎杖这个新生加入,狗卷棘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一盒UNO,左手还拿着一叠纸条,兴致勃勃的喊着“金枪鱼蛋黄酱!”,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伏黑惠顿时感到不妙,但他来不及退席,就被五条悟按住了肩膀。   五条悟:“Goodjob!棘,这个时候果然要来玩游戏才应景!”   “哦,惩罚游戏吗?”真希叼着牙签,扬起嘴角:“可以啊,来玩吧。”   熊猫:“哦哦,是UNO啊,好久没玩过了呢。”   真希:“我比较关注惩罚的事情,棘,光是贴字条太无聊了,你去找老板要点芥末吧?累积输三局的人就要吃一块加了大量芥末的寿司!”   “欸?真的假的?”纯甜党五条悟顿住了。   “咒力作弊一律禁止,被发现的话就直接处罚哦。”熊猫强调。   伏黑惠死鱼眼:……   让我走。   不然的话,局面一定会变成——   熊猫:“好的,惠输三局了。”   ……就一定会变成自己被针对。   脸上已经贴了两张纸条的伏黑惠:“……”   他面无表情的被笑的非常欠揍的五条悟往脸颊上又贴了一张纸条。   在五条悟那个就喜欢捉弄自己的混蛋教师的带头下,熊猫前辈,狗卷前辈还有真希前辈都暗戳戳的参合进来。   虽然值得尊敬的乙骨前辈和虎杖坚定的选择站在他这边,但UNO这个游戏,对位置稍微有点讲究。   乙骨虽然在他旁边,但原本在另一边的虎杖因为五条悟先前的抢座而变了位置。   于是,惠被隔壁的不良教师针对的很惨。   他倒是能吃芥末,但那仅限于把芥末当做一点点调味品。   而不是挤一堆。   他神情凝重的拿起来,咽了咽唾沫,刚吞下去就被呛的眼眶发红。   乙骨忧太赶紧手忙脚乱把早就准备好的冰水递过去,而虎杖则是连抽了三张纸巾。   伏黑惠缓过来之后,红着眼眶(被呛的)控诉的盯着五条悟,随后把手往桌子上一拍。   “下一局!!”   惠恶狠狠的喊道。   同样是在隔壁,谁针对谁还不一定呢!   惠:我绝对要往五条悟嘴里挤一管芥末!!   到最后,伏黑惠和五条悟疯狂互相残杀。   一轮游戏下来,结果只有欧皇乙骨毫发无损,其他人都或多或少贴满了纸条,吞了一、两块芥末寿司,其中惠和五条悟是重度受害者。   纯甜党的五条悟被芥末呛的躺尸,“死前”双手还牢牢圈着伏黑惠的腰,被拖着走也一动不动。   伏黑惠:“你给我起来啊!”   。   所幸在场的都是未成年,唯一的成年人五条悟是个酒量奇差无比的喝酒杂鱼,因此虽然玩牌玩的热火朝天,但饭局里全员都没有摄入一滴酒精。   因此次日,周一。   两小只按照上课时间正常的起床了。   和二年级的前辈们预计的一样,虽然他们才开学没多久,但学校指定的祓咒委托很快就发了下来。   伏黑甚尔坦然的塞给了两小只,完全没有陪同的意愿。   甚尔:“都是很简单的祓除诅咒的任务,都是三、四级的杂鱼,你们俩自己去吧,辅助监督会在校门口接你们。”   伏黑惠:“作为班主任,你好歹全程陪同啊!”   甚尔:“才不要,才三、四级的杂鱼,你和我都过去有什么意思啊,报酬还少。”   啊,气人。   伏黑惠深吸一口气,扭头就拉着虎杖往外走。   任务目的地,在神奈川县横滨市。   。   立海大附属中学高中部。   下午放学时间,高校门口。   “见子!都说了不要站在原地玩手机了啦,很危险的哦?”   “抱、抱歉哦,华。”   有着一头黑色长发、琥珀色眼睛的女子高中生四谷见子双手拿着手机,闻声后才勉强把目光从手机上抬起,她扬起笑容,对小跑过来的好友说道。   “放学啦,我们一块去吃甜品吧,我知道有家非常棒的店……”   被叫做华的短发女生活泼的说,然后伸手抓着好友四谷见子的手,蹦蹦跳跳的往前走去。   而四谷见子,则是全程把视线放在好友侧脸,她淌着冷汗,努力装作看不见的模样,和路边的咒灵擦肩而过。 第110章   四谷见子今年十六岁。   高中二年级, 只是个普通的女子高中生。   家住在横滨市,目前就读于神奈川区的一所高校,有一个亲密天然还少根筋的挚友。   她的父亲刚刚去世不久, 见子现在是和母亲以及弟弟一起生活。   在上周前, 四谷见子的人生一直都平稳无波,是正儿八经的高中生日常。   当然, 这样平凡的日常, 在上周一个雨天被终结了。   四谷见子当时在等公交车, 结果毫无征兆预警的, 在突然间就看到了咒灵。   还看的超清楚!   当时一人高的咒灵就站在她隔壁!   见子演技大爆发,她强行装作若无其事的刷手机, 为了不让目光聚焦在怪物身上,还让自己放空视线, 然后一脸淡然的站在原地,等咒灵走了才浑身颤抖的回过神。   只是, 躲过一次不代表事情就结束了。   四谷见子突然觉醒的可见能力,让她的生活逐渐变得水深火热了起来。   就好像是老天爷的恶趣味, 长相狰狞的诅咒专门往见子身边凑。   不管是在家里、路上、小巷、街头还是学校,总是能够猝不及防的钻出一个恐怖的怪物。   查了无数驱邪的办法,像是放盐堆, 戴佛珠什么的……完全没用!   四谷见子每天都被吓的腿软, 但还得找借口装没事, 哪怕被吓哭了,都得自言自语假装自己是被风吹眯了眼。   甚至晚上被子里蹲了只长相可怖的咒灵, 她都得忍着眼泪装作没看见。   艰难活过一周的见子忍着眼泪瑟瑟发抖:这个世界有那么危险的吗……!   也不然。   见子是普通人出身, 虽然在一周前莫名其妙拥有了可见的能力, 但因为没有祓除它们的能力, 一直视而不见,因此至今对诅咒的特性完全一无所知。   按照常理来说,低级诅咒比较容易扎堆,不会和高级诅咒混在一起,因为高级的诅咒偶尔会吞噬掉低级诅咒,大概是活命的本能酿造了这一规律。   但见子遇见咒灵的这个频率,已经算是很不正常了。   四级的小诅咒司空见惯,还会出现不少体型和成年人差不多大的三级的诅咒。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至少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太过危险并且对见子发动袭击的咒灵。   但这个情况,与其说是见子在无意间遇见的……从这个频率来看,应该说是咒灵们被什么东西吸引了过来。   但四谷见子浑然不知。   现在依旧能够看到怪物的她为了装作看不见,一直在努力的忍耐着。   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只是在竭尽全力的维持自己正常的生活。   。   白天。   横滨市神奈川区。   辅助监督开着车将人送往目的地,在路上顺带给两位一年级的年轻咒术师讲解这次任务的情报。   “诅咒大楼?”   虎杖靠着伏黑惠身边,看着对方手里拿着的平板电脑,对着上面写着的情报缓慢的念了出来。   “[诅咒大楼]只是附近居民对那栋废弃建筑的称呼而已,其实一个月前就打算拆除重建了,但因为每次施工都会发生事故,所以就有了这样的传言诞生,那栋大楼也理所当然的搁置到现在。”   带着口癖的辅助监督新田小姐一边开车一边这么解释:   “[窗]的人有接到情报后去调查过,确定那栋大楼存在着诅咒的气息,巡查的人登记的情报是三级到四级的诅咒群,虽然不算强,但因为数量比较多,所以稍微有点麻烦,嘛,总体来说,是很适合一年级新生去做的工作。”   伏黑惠指尖在平板上滑了滑:“数量很多?诅咒最高是三级?”   “目前来说的话的确如此,初步判定有十多只,[窗]最新的调查结果显示最高的是三级,但诅咒汇聚起来拥有异变的可能性,因此我个人建议,做好最糟存在二级咒灵的准备。”   新田小姐平缓转动方向盘,踩下刹车,抬手移动变速杆,拉到P档,最后拉起手刹。   新田监督:“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会把这个工作交给一年级的你们,毕竟有伏黑君在……啊,到了,就是这里,请务必小心行事,我会帮忙下[帐]的。”   伏黑惠和虎杖悠仁下了车。   他们俩站在废弃大楼的入口,绕过门口系着的写有[禁止进入]的阻拦绳,并肩往前走。   “就是这里吗?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气息似乎比想象的要弱一点。”   伏黑惠抬头望着,自言自语,“不过……算了,先进去看看吧,喂,虎杖,你现在会用咒力吗?”   “会,七海海有给我训练过。”   “但是没有和诅咒对战过是吧?”   伏黑惠说着点点头,抬起细长又好看的手,脚下的影流在他咒力的操控下,从内部卷起一把匕首大小的咒具送到了惠的手心。   惠歪了歪脑袋,垂着细密的长眼睫,平静的将其递给了身旁的同伴:“为了以防万一,这把咒具送给你用,绝对不要让宿傩出来,待会进去了也要尽力而为,如果遇到难以解决的家伙,别莽撞……”   虎杖:“欸?这个送给我了吗?咒具……应该很贵吧?”   “算不上,更何况这是我家混蛋老爹闲置不用的武器,那家伙把用不上的咒具全部塞进我影子里了,里面还有一大堆不见光日的呢。”惠双手插兜,用脚尖踩了踩自己的影子:“反正给你的那把我用不惯……拿着吧,当做是你的入学礼物。”   虎杖看着惠脚下的影子,又看了看手里的匕首,握紧。   然后扬起笑容,暖棕色的眼睛像是太阳一样闪闪发亮。   “我绝对会好好珍惜它的,惠!”   “不要本末倒置了,该用的时候就给我用,坏掉了也无所谓,给我保护好自己。”   “好的好的,我会用它保护好惠的……这把咒具如果有意识的话也一定是这么想的,因为惠是个非常温柔的主人啊。”   被惠冷脸关心着的虎杖一秒明白了对方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他不由弯起眼眉,像只快乐的大狗子一边摇晃着尾巴,一边快步的跟上了伏黑惠的步伐。   “……刀才没有意识。”   “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嘛。”虎杖把咒具系在了制服的腰带上,然后抬起头,认真的说:“其实是我想要保护惠而已。”   这是那个让虎杖喘不过气的梦境里……25岁的虎杖悠仁给过去的自己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   [想要保护惠。]   [想要把曾经没能说出来的心情,亲口告诉对方。]   虽然重置世界后,和津美纪一样只保留了最浓郁情感的虎杖在缺乏关键记忆的前提下,现在还没搞清楚自己心底所谓的感情到底是什么,但是这样直白的保护欲……他还是可以清晰的分辨出来。   ——想要一直看着对方。   伏黑惠闻言顿了顿,抬起自己漂亮的绿眼睛,有些愣神的看了虎杖一眼。   他很想反驳些什么,但对上虎杖那双认真的暖棕色眼睛后,莫名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因此他最终只是皱起眉,耳尖微红的嘀咕了一句笨蛋,然后毫不犹豫的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   只是。   进入大楼十分钟后。   伏黑惠拿着手机给外头的新田监督打电话,虎杖在他旁边揉着白玉犬的脑袋。   “新田监督,里面完全没有啊。”   [欸?]   “诅咒,这栋大楼里一只都没有,我已经用式神确定过了,简直干净的过头。”   [怎么可能……昨天调查的时候,还确定那里是存在大量诅咒的场所,难道是被路过的咒术师祓除了?]   “不清楚,这里确实有很明显的诅咒气息的残留,至少不久前……大约不会超过一小时,这里还是诅咒的老巢。”   伏黑惠一面说着,一面用脚轻轻踢了踢虎杖,让他别再逗狗,并且示意对方学着把咒力集中在视网膜上去观察周围的残秽,接着对手机说道:   “……但问题是里面没有发现任何战斗的痕迹,也没有属于术师的残秽留下,如果是被路过的咒术师祓除了……能在这种情况下做到不留痕迹这点的咒术师不多。”   但凡使用了咒力,就必然会留下残秽。   如果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那只能说明祓除诅咒的人一点咒力都没有用,一般来说不太可能,但如果是甚尔或者真希那样的天与咒缚,依靠咒具倒是能够很轻易的做到这一点。   可如果是那种类型的术师的话,不留下战斗痕迹的可能性很小,毕竟根据[窗]的情报,这里可是聚集了大量诅咒的“诅咒大楼”啊。   哪怕只是低级诅咒,数量多起来也很麻烦,而楼内的废弃物,没有任何东西是最近刚刚损坏的,哪怕是坏掉了的木椅,裂口处也到处都是灰尘,明显不是因为战斗而被破坏。   [那就奇怪了……这样吧,我现在去和上头申请手续,然后到附近的警视厅去检查一下这边的监控,看看先前有没有人进出这里,伏黑君你们暂时到附近休息一下,啊,去吃个午饭吧,等我调查完马上通知你们。]   ……   明明按道理来说是很简单的任务,怎么搞得那么麻烦。   伏黑惠叹了口气,对虎杖转述了新田监督的话。   “那就去吃个饭吧!”虎杖兴致勃勃的举手,“我还没来过横滨呢。”   惠挣扎了一会,最后在大型犬般的同级生期待的目光下,缓缓点了点头:“……反正这里也没有诅咒了。”   “太好了,那去哪里好呢?惠来过横滨吗?”   “来倒是来过,不过不是在神奈川区这里……”   虎杖凑过来,看着惠熟练的拿出手机在上面搜周围能够吃饭的地方。   直到两人到了地铁上。   虎杖忽然眨了眨眼睛,环视一周,最后悄悄的看向身旁闭目养神的同级生。   把小半张脸缩进制服高领里的惠浅浅的呼吸着,皮肤在黑色制服的衬托下白皙的引人注目。   虎杖下意识就想要摸手机拍照。   但这回可没有小黑猫作为挡箭牌,虎杖憋了一会,最后还是万分不舍的放弃了这个想法。   说起来。   ……这算是在约会吗?   冷不伶仃的冒出这个想法,然后虎杖悠仁整个人脑袋轰的一声空白了。   应应应该不算吧。   脸烫的厉害,心脏也咚咚的跳动,虎杖咔咔的扭头,把目光从惠脸上移开,腰背直挺挺的。   。   同一地点。   不久前。   立海大附属中学高中部。   “见子见子,我跟你说哦,那只被困在诅咒大楼里的狗狗真的好可爱……”   和挚友结伴上学的华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对身边表情有点生无可恋的见子开心的说道:“虽然我一开始很害怕啦,毕竟那座大楼有那么可怕的传闻,还黑漆漆的……但是那个丢了狗狗的小孩子哭的实在是太可怜了,而且让一只狗狗被困在诅咒大楼里我也不忍心,幸好鼓起勇气进去了呢!”   四谷见子很努力的无视掉附着在华身上的怪物。   那个怪物似乎一直试图用锋锐的指甲触碰小华,但是好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于是一直跟着,却没有什么动静。   像是在等待时机。   见子吐魂:“太危险了……”   “没事没事,我确认过啦,里面没有可怕的幽灵啦。”华竖起大拇指。   见子:“……”   有啊!超级恐怖,而且还跟到学校里了啊!   怎么办,小华不会被伤害吧?该怎么除掉这个怪物?呜……它看起来比普通的怪物还要恐怖好多!   见子颤颤巍巍的在上课期间拿着手机疯狂搜索驱邪的办法,随后搜到了一个据说很灵验的神社的位置,她默默的保存下来,下课后,顶着一张苍白的脸,强行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靠近被怪物缠上的挚友的身边。   “小华……今天下午只有两节课,放学我们要不去看电影吧?”见子捧着手机棒读。   “诶?好耶!”   如果不参加社团活动,也不是值日的话,下午三点四十分后就可以回家了。   把小华带到神社去,求求神明大人救救小华,不知道有没有用。   既然有鬼怪的存在,那一定也有神明大人吧?   拜托了,一定要有啊!   只有一周见鬼经验的见子表面云淡风轻,内心强忍恐惧,为挚友的安危担忧到生无可恋、瑟瑟发抖。   不要怕啊,只有我能够看到那个怪物……也只有我才能为小华做些什么了……!   见子抹掉眼泪,拼命激励自己。 第111章   ……没用!   穿着校服的见子披着一头黑发, 眼角耷拉着,她嘴巴抿出了一个小三角,背着单肩包, 浑身笼罩着萎靡不振的气息。   她刚刚才用棒读的语气以及“电影院今天休息啦”这种完全不走心的借口,将天然呆的好友小华带到了她在课上用手机搜索的“附近最灵验”的神社里。   ……最后只是被坑了两枚御守的钱而已。   御守戴在身上了, 那个鬼东西还是黏在华身上不放。   呜, 连供奉八幡大神的神社都不行吗?   还是说只是这家不灵验呢?   难道要去镰仓那边的神社……但是现在才周一啊,白天要上课, 下午放学后的那点时间,根本不够跨城市,而且小华再怎么好骗也不会轻易的跟着自己出市。   更别说不管是自己家还是小华家, 都是六点左右吃晚饭,今天又不是休息日,如果不回家,家人绝对会担心。   见子简直沮丧的仿佛头顶都布满了乌云。   难道要等到周末吗?   见子不死心的在网络上搜索横滨本地最有效驱邪的地点。   甚至混进了恐怖灵异论坛发贴求助。   主题:紧急!求横滨区域内可驱邪的地点或者有驱邪能力的大师!   1L 楼主 [匿名]:如题,人命关天非常紧急, 要有真本事的那种,XXX神社已经去过了, 完全没有用。PS:离市区近的优先。   见子:……现在去别的神社,时间上也来不及了,如果能够在回去路上得到新的回复的话。   见子想着,用视野边界悄悄注意了一下小华身后死死黏着不放的怪物,随后强忍身体本能的颤抖。   那无论如何都要去试一下!   回复的人不算多……略去一些非常不靠谱充满中二病的回答,见子终于看到了一个具有可行性的回复。   19L [匿名]:楼主是在准备小说还是漫画的资料吗?如果是想要找驱邪人的话,将目标定在京都比较好哦, 毕竟提到邪祟什么的, 果然第一反应还是古老的京都吧, 如果非要是横滨,还指定了神社不行……那就中华街?之前好像有在那里看到类似道士打扮的老爷爷,看起来好像香港灵异电影里面的道士,说不定藏龙卧虎呢。   横滨的中华街很出名,是全日本甚至是全亚洲最大的唐人街,在地铁连通之后,现在已经算是当地一个蛮出名的旅游景点了,每年都有不少日本人特地过来参观。   见子立马抬起头,看这趟地铁的前进方向。   换线还来得及!   “小华!现在时间还早,我们要不要顺便去一趟中华街呢?”见子猛地抓住了小华的手,眼睛睁的圆圆的,努力无视掉缓缓贴在小华肩膀,睁着黑洞洞眼眶看着她的怪物。   好可怕。   离得好近。   见子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声音漂浮:“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好想去一趟中华街啊——”   大胃王小华眼睛唰的亮了:“去吃东西吗!好耶!”   “嗯嗯,去吃东西哦。”   见子从没那么感激过小华的吃货属性。   自家友人是饭点前吃一大盘厚实的点心,还能继续吃完饭的神奇食量。   所以这个点把好友拐去“有超级好吃的东西”的中华街,完全不需要进行任何解释。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办法,不过……天然呆万岁!   。   中午十二点四十五分。   因为高专指定安排的工作出了一点小问题,任务地点没有一只咒灵存在,因此在新田监督一头雾水去申请手续、到附近警视厅调查监控的这段时间内,准备先去找个地方吃饭的伏黑惠在虎杖悠仁本人对横滨中华街的强烈期待下,点头答应陪人过去看看。   “待会不要随随便便就跑走啊,要去哪里记得和我说一声。”   伏黑惠带着满眼闪闪发光的同级生,站在中华街的牌楼前,忍不住出声叮嘱。   惠从上一世开始,就被迫了解清楚了虎杖悠仁撒手没的奇妙属性。   除了工作以外,这家伙一遇到兴奋的事情就和撒欢的狗子一样,非常容易被新奇的东西吸引走,例如上一世某个休息日,他和虎杖去秋叶原时,这家伙就在他走神的短短数秒内从身边消失,让他一通好找。   还处于脸隐隐发烫阶段的虎杖悠仁眨巴眨巴眼,思考了一会,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试探性的抬起手:   “……那要牵手吗?”   “哈?”   “牵着就不会走丢了啊。”   “……??我才不要啊,那未免也太奇怪了,另外,请你稍微自觉一点,不要真的把自己当做大型犬啊,还得人牵着溜。”伏黑惠几乎是没有半点犹豫的面露嫌弃。   “喔喔,惠原来觉得我像狗狗吗?”虎杖重点跑偏,新奇的他指了指自己的脸,“因为名字有个虎,所以我的外号老是和老虎相关呢,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像大型犬。”   “……只是下意识的感觉而已。”觉得自己有点失礼,伏黑惠咳了一声,移开话题:“行了,快点走吧……你不是很想要来这里吗?”   “惠是更喜欢猫还是狗?你宿舍养了二号,难道是猫派吗?唔,虽然猫的确很可爱啦,小小的又毛茸茸……”虎杖没有第一时间接过话头,他确实对横滨中华街很感兴趣啦,但反正人已经到这里了,一点都不急,现在还有更吸引他的事情放在眼前。   因此虎杖没有顺着伏黑惠的转移注意力,反倒是在追问时,渐渐有点紧张的自语。   伏黑惠无奈的看了对方一眼,半晌后慢吞吞回答:   “实际上两个都不讨厌,但非要说的话……是狗派。”   虎杖松了口气,甚至夸张的拍了拍胸口,“那太好了。”   伏黑惠茫然的看着他:“什么意思?”   “因为惠觉得我像大型犬吧?”虎杖在心底飞快的做了一个等量代换,虽然搞不懂但的确打心底的高兴了起来:“那我其实还是蛮讨你喜欢的对吧?太好了。”   “……”   伏黑惠愣愣的看着同级生灿烂的和太阳公公一样的笑脸,脑子空白三秒。   脸唰的红了起来。   虎杖这家伙,是不是被前世的记忆碎片冲坏脑子了!?   “为什么你可以说出那么羞耻的话啊……”伏黑惠的声音有点抖。   虎杖一脸无辜:“欸?有吗?”   “有啊!!”   日本人常常在小事上有着奇妙的羞耻感,在人与人的相处上,也经常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五条悟那种见面就直接喊名字的厚脸皮是异类——虽然习惯了五条悟的自来熟,但其他人同样自来熟的直球行为,伏黑惠却有点承受不住。   黑翘发的少年把半张脸缩进了制服的高领里,但红透的耳尖却藏不住,他憋了一会,忍无可忍,抬起手臂握紧拳,砰的一声往某个口无遮拦过头的笨蛋脑壳上锤了一下。   虎杖捂着脑袋,虽然不是很痛但还是下意识的搭话:“啊好痛——”   惠:“不要随便对认识才几天的同学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你这个特级笨蛋!”   虎杖:“才不是随便啦,因为我们其实已经认识很久了吧……?”   虎杖悠仁抱着脑袋,委屈的嘀咕轻飘飘的落到伏黑惠耳边。   有着绿眼睛的少年顿了顿,半张脸依旧窝在制服的高领里,他转动眼睛,犹豫的看了看虎杖,然后在[和对方好好谈谈、揭开彼此重生的记忆问题]还是[无视彼此的异常、保持刚认识没多久但关系莫名亲近的状态]挣扎了很久。   不是惠不想选前者。   只是有完整的记忆五条老师在清楚虎杖拥有部分记忆碎片的前提下,都没有选择把重生的真相告知对方。   五条悟在大事上的选择判断,对惠来说有着非常重要的参考价值。   虽然五条悟没说清楚原因,但惠在得知对方选择对虎杖闭口不言之后,下意识的站在对方角度,理解为“不想让这辈子年轻的学生回忆起上一世的惨状”或者是“为了改变未来,因此要尽可能的避免前世记忆情报的传播可能性。”   虎杖应该也受到五条老师的要求,比如不要把脑子里的记忆碎片储存的内容告诉任何人。   ……不过虎杖大概是把同样拥有记忆的惠排除在“任何人”之外了。   简直像是找到了同类的热情大狗子。   但遗憾的是,惠并未和虎杖抱有同样的想法。   不管什么原因,因为五条悟选择没说,所以伏黑惠也下意识的跟着对方选择对虎杖闭口不言,甚至都没有向五条悟询问理由。   只是现在看着对方委屈巴巴的模样。   惠良心不安:……要不回去后问一下五条老师,看看能不能和虎杖说一下前世的事情?说起来,他也很好奇在虎杖那部分残留的记忆碎片里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只是不等伏黑惠挣扎出结果。   原本还捂着脑袋的虎杖忽然动了动鼻子,唰的抬起头。   “哦哦哦!惠!看快,是江清户,我在推特上有看到这家店的宣传,这家的包子据说超级好吃!”   “喂——”   “我去给你买,等我一下啊!”   伏黑惠一走神,隔壁的粉发少年又撒手没了。   伏黑惠睁着半月眼,内心冒出六个点。   该说至少这回还记得和他说一声吗?   。   虎杖悠仁比惠能吃很多。   买了江清户的包子,又去吃隔壁的烧卖,一路嘴就没停过,还试图无数次投喂同伴。   拿着一杯热茶咬着吸管的伏黑惠在吃了七分饱后就拒绝了同伴锲而不舍的喂食。   当虎杖再次被周围吸引走,留在原地等狗子自己遛弯回来……不,等同伴买完东西回来的惠,接到了新田监督的电话。   [伏黑君,监视我已经调出来了!]   新田监督长话短说:[时间是从昨天“窗”的人调查结束后离开,到今天我们去那边准备祓除诅咒的范围,有将近24小时,用快倍数检查……可以确定完全没有已知的咒术师路过那里。]   “没有咒术师进去?”伏黑惠有些意外,“那会不会是没有登记的野生咒术师?”   大部分诅咒受限于智力,一般不会离开自己的诞生地,就算有个别离开了,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天内全部消失,那栋大楼的状况绝对不正常。   [我也很奇怪,所以我花了三小时去反复研究近24小时内的影像,倍数开的太高我眼睛都花了,不过至少我可以确定,那个诅咒大楼在“窗”的人离开后,只有两个人进去过。]   “和他们有关系吗?”   [唔……不太像,他们是今早出现的,在八点零五分左右,一个是小孩子,似乎在遛狗,但是狗的绳子没有拽住,让它跑进了诅咒大楼里了,那孩子追进去没一会就出来了,大概是害怕吧,所以一直在门口哭,一分钟后有个女高中生路过,和孩子沟通后,进入了大楼大概六分钟,然后带着小孩的宠物出来了,行为都很正常,而除了他们以外,没有别的人进入大楼。]   [小孩应该可以排除,那个女孩子的话……说实话也不像是咒术师,身上没有任何战斗过的痕迹,真奇怪啊。]   新田监督的声音带着茫然不解:   [总之,虽然原因不明,但今天的任务大概要取消了,你们如果不着急的话,就稍微等我一下吧,我想去调查一下那两个路人,毕竟那栋诅咒大楼真的很危险,而电子设备没办法拍到咒灵,万一被诅咒了也看不到……我先去确认一下他们的安全再去接你们,看看顺便能不能查清楚异常的原因。]   “是,我知道了。”伏黑惠应道:“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请联系我们。”   挂断电话。   伏黑惠叹了口气。   结果今天是变成带虎杖出来玩了吗?   惠把新田监督的话简单转述给手里抱了一堆纪念品的虎杖。   两人一直等到五点左右,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横滨中华街、自己回东京的咒术高专的时候。   他们和两位女子高中生不期而遇了。   “啊……”   伏黑惠和虎杖悠仁不约而同的缓缓睁大眼睛,微微张着嘴,发出了呆愣的声音。   他们扭头看着隔壁路过的两位女子高中生,表情都因为猝不及防的冲击而定格在了目瞪口呆上。   那是什么啊——   她们身后……不,准确来说是那个短发少女的身后……跟着一只气息超级浓郁的咒灵啊!   二级?   伏黑惠判断,然后在心里否定。   不,已经快一级了吧?   “怎怎怎么办,惠?”虎杖咽了咽唾沫,指着那两个女孩子的背影,结结巴巴。   伏黑惠也懵了。   准一级的咒灵很麻烦也很危险,普通人如果和对方直接遇上,不死也好不到哪里去,哪会这样跟着普通人到处走啊!   从那个咒灵一直试图那尖锐的指甲去刺那个短发的女高中生就能够看出来,这绝对不会是家养的诅咒,而是货真价实极其危险的野生咒灵。   伏黑惠虽然能够解决,但做不到悄无声息的解决。   ……中华街人太多了。   特别是现在是放学、社团活动结束以及下班的时间,来吃饭或者应酬的人不少。   但又不能不管。   伏黑惠深吸一口气。   “总之,先跟过去吧。”   。   而另一边。   中华街街口。   “中华料理的五折优惠券……仅限于周一到周五使用。”   毛利兰拿着手里的券,睁大眼睛念了出来,随后半月眼:“怪不得爸爸忽然说要来横滨中华街吃饭呢。”   “快点走啦,兰。”毛利小五郎在前方喜滋滋的扭头,对着后方的三人喊道。   “我知道了!”毛利兰应道,随后弯腰牵起身旁小学生的手,然后看向身旁的金发青年:“虽然是为了优惠,但难得是我爸爸请客,我们就去好好的吃一顿吧,柯南,安室先生。” 第112章   虎杖:“就这么悄悄跟着没问题吗?”   “没有办法啊。”   伏黑惠压低嗓音回答, “我也很清楚跟踪两个女孩子看起来很糟糕,但是现在没有别的选择吧?虽然有联系新田监督,但是对方还在赶来的路上。”   [那个短发的女孩子就是今早跑进诅咒大楼把误入的狗狗带出来的女高中生!]   新田监督靠伏黑惠发的一张侧脸照就认了出来。   接触完今早的小孩,正在那个女高中生家附近等人回来的新田监督在看到消息后人都傻了, 她在手机里拔高音调:[你们在中华街是吗?保护好她!我马上就赶过去!]   于是伏黑惠心里有了自己的猜测。   ——那个女孩子应该是在今早被诅咒大楼里的咒灵所诅咒了。   现在没伤害她, 可能只是没到触发点, 毕竟有些咒灵的杀人手段的确具有明显的时间性。   “总之, 现在先跟着, 现在的中华街人太多了, 最好要等新田监督过来处理,作为辅助监督的他们这方面是专业的。”伏黑惠这么说着, “她们拐弯了,快跟上!”   虎杖赶紧跟上。   “但是我们不能直接和她们讲这件事吗?”   “你要怎么说?这可不是抬抬手就能解决的低级诅咒, 要悄无声息的处理一个二级……目前看来更可能是准一级的咒灵, 至少要把人带到偏僻无人的地点,一般女孩子都不会随随便便和陌生人去那种地方吧?”   在惠的认知里, 那两个女孩子应该是看不见咒灵的普通人。   不然哪里会那么冷静的结伴跑来逛中华街?还一路吃吃喝喝……短发的那个女孩子,食量微妙的还压了虎杖一头。   说起来胃口真好,完全不像是被诅咒盯上的人。   “还有你,虎杖。”伏黑惠小声补充:“如果待会真的打起来了, 你负责保护周围普通人, 那个诅咒交给我来处理。”   “诶?”   虎杖悠仁神情严肃了起来, 他没有否决,只是第一时间确定一件事。   “惠会有危险吗?”   “我现在可是特级,虽然远远比不上五条老师, 但对付一只准一级的诅咒还算是绰绰有余。”   “那我知道了。”   虎杖悠仁认真的看着伏黑惠的眼睛, 似乎从那宛如新芽般的绿眸里看出笃定的神色, 随后才放松的扬起笑容,尖尖的虎牙露了出来。他举起拳头,平对着伏黑惠:“一起加油吧,惠。”   “……啊。”   伏黑惠眨了眨眼,抬起手,白皙修长的手指拢起,轻轻和对方碰拳。   彼此的拳头肤色差明显。   。   随后。   伏黑惠和虎杖悠仁在合理跟踪的时候,亲眼目睹了前方两位女子高中生周围的奇妙场景。   “她们,是不是有什么吸引诅咒的体质啊?”   虎杖悠仁在第八次看见有诅咒从黑漆漆的角落里窜出来,往两个女孩子身边靠近的时候,表情渐渐变得茫然了起来。   “不是说低级诅咒一般不会靠近高级诅咒的吗?”   “一般来说确实是如此。”伏黑惠也有点一言难尽,“所以那些靠近的诅咒,都被那个准一级的咒灵吞噬掉了,但是……为什么遇见诅咒的概率那么高啊。”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宁可无视那个危险的准一级咒灵也要源源不断靠近的低级诅咒。   跟中蛊了似的。   这不正常。   哪怕是咒术师,在日常生活中也没有那么高的遇见诅咒的频率。   说起来,刚刚没有注意,那个短头发的女高中生……   身上似乎一直有一股微妙的能量体。   有点像是咒力,但是比从负面情绪中诞生的咒力要正面的多。   她们只要路过,藏在附近阴暗角落里的低级诅咒就无意识的纷纷冒。要么凑过去被那个准一级的咒灵吞噬,要么在她们离开后回过神,自顾自的离开,再度隐藏起来。   特殊体质?   伏黑惠看着那个准一级把靠近的诅咒统统抓起来吃点,忽然间就明白了那栋诅咒大楼里面为什么变得干干净净。   怕不是跟着那个气息独特的短发少女一块离开,然后被那个准一级咒灵全部吞噬了。   想归想。   跟踪还得继续干。   伏黑惠打心底希望她们能够主动前往一个偏僻的地方,是要没有外人就足够了,帐他自己会放。   但很不幸。   能“看见”的四谷见子虽然有在刻意找一些和“转运”“看面相”之类的店铺逛,但绝对不会想要往无人居住且极大可能存在怪物的小巷走,而她旁边的挚友百合川华……   “这个看起来也好好吃!”   哪家小吃店热闹就往哪家店走,她捧着脸,最后在一家中华料理店门口的宣传牌前站定。   “见子,我们去吃这个吧?”   “下次吧?”   逛了一圈都没能找到对她们身后的怪物有反应的高人,见子失望的耷拉着脑袋,在好友兴致勃勃的指着一家中华料理店后,因为一直遭到鬼怪的狰狞面容的暴击而没什么胃口的见子语气虚脱的说:“不然回家就吃不下妈妈的晚饭了。”   “这样啊……”   小华摸了摸还游刃有余的平坦胃部,表情可惜。   但也没有任何意见,今天已经非常高兴了,因此小华心满意足的眯起眼睛:“那就差不多准备回家吧。”   啪!   见子却在转身的时候忽然抓住了小华的手。   “见子?”   “……”   见子琥珀色的眼睛被恐惧的阴影笼罩,她僵硬的站在原地,直到某个男人和他擦身而过。   [杀掉他,杀掉那个人。]   [去报仇。]   [想想妹妹。]   [你不是早就做好准备了吗?]   [只要按照计划去做就可以了,用毒杀掉他。]   [会顺利的。]   那个男人穿着整齐的西装,手里拿着公文包,黑眼圈有点重,面无表情,看起来像是典型的日本社畜。   而这样的男人,肩头趴着一只宛如蛆虫般扭曲,沉重又庞大的怪物。   怪物在男人耳边不断的煽动,因为看不到而浑然不觉的男人不自觉的捏紧了公文包,神情阴郁了几分,但眨眼就恢复了平缓无波的模样,他就这样和门口的两位女高中生擦肩而过,迈步踏进了这家中华料理店。   见子低着脑袋,紧紧抓着小华的手   她抿着嘴,几乎都要忍不住掉眼泪了。   不要管。   不要去管。   “……”   见子用快哭的表情棒读:   “小华!突然有点饿了,我们果然还是进去吃吧。”   。   安室透,职业是私家侦探,因为“崇拜”名侦探毛利小五郎,想要拜对方为师,因此特地到毛利侦探社楼下的波洛咖啡厅当服务生。   当然,那只是表面理由而已。   他真实身份为日本公安警察派入某个大型跨国非法犯罪组织的卧底,现在的名字和身份,都不过是伪装罢了。   在不会暴露卧底身份的前提下,公安出身对国家报以满腔热忱的他不介意为了日本国民的和平生活贡献自己的力量。比如说在目睹行迹可疑、似乎在违法犯罪的边沿跃跃欲试的少年时,他眨了眨眼睛,毫不犹豫的微笑,朝身旁人开口:   “不好意思,兰小姐,柯南,你们先和毛利老师去占个位置吧。”   “欸?怎么了吗,安室先生?”   “我刚刚好像看到了熟人,我过去看看,如果是的话就去打个招呼。”   “原来如此,那我们先去餐厅里了。”   毛利兰牵着柯南的手,暂时和对方告别。   安室透扭头就绕过人群,然后找了个地方,在原地等了一会。   随后看见了自己在意的目标,观察了一会后,一脸笃定了然。   他悄悄的迈开步伐,在目标停下后,立即朝站在不起眼角落里的两位男高中生走了过去。   “喂,你们。”   双手分别搭在了两位高中生的肩头,金发褐肤的男人微笑着,压低嗓音带着警告:   “跟踪女生可不是什么好孩子该做的事情,如果是喜欢人家的话,就好好上前和人家面对面的沟通交流。”   他说着,还低头看了看两人的脸,挑眉:“明明就长得很不错啊,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的说清楚?非得玩尾随这一套?”   对于国家培养的专业卧底来说,这俩小孩的跟踪水平简直差的没眼看。   伏黑惠:“……”   虎杖悠仁:“……”   安室透倒是没有太过严厉,毕竟是公安出身,还在不法组织里潜伏了那么多年,他或多或少也会看人,在和俩小孩对上视线、第一直觉判断他们似乎并没有什么坏心眼后,安室透的语气也平缓了一点。   正义路人?   伏黑惠表情一言难尽,他用余光看了看前方的两个女高中生,看着她们带着显眼至极的准一级诅咒走进了那家中华料理店,心一梗,更说不出话来了。   虎杖悠仁倒是眨巴眨巴眼,看了看伏黑惠,老实的挠了挠脸,试图解释:   “我们其实是有重要的事情啦……”   “是,真的非常抱歉,我们知道错了,现在就离开。”   伏黑惠干脆利落的打断虎杖悠仁的话。   他深吸一口气,拽着同伴和那个金发的路人拉开距离,然后抬手按住虎杖的脑袋,带着人一块欠身道歉。   这种事情就不要解释了。   因为没法说。   咒术师在大街上遇到咒灵,出手后被人当神经病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不会被理解。   不会被相信。   更何况现在时间紧急,伏黑惠不想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牵扯太久。   因此从效率出发,如果在一些小事上遇到了普通人的误解,直截了当的欠身道歉反而是最优的判断。   “你们应该也是高中生吧?快点回家去,下次别再做这种事情。”   安室透边说边打量着眼前的两人。   黑翘发的那个看起来很有点冷淡,五官俊秀白皙,甚至可以说一声漂亮,绝对是会被女孩子青睐的长相。   粉头发那个看起来很活泼,长得符合这个年龄段对帅气的定义,肤色健康,体格结实,应该挺擅长交际的。   这俩小孩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尾随女孩子的模样。   虽然也有人不可貌相的说法,但大多数人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除非是专业演员。   安室透看着俩小孩的年龄,他下意识的更相信自己的直觉,他心里已经偏向于这俩人有自己的理由,虽然好奇心本能驱使他想要询问,但伏黑惠已经干脆利落的道歉、结束了对话,加上他自己也有事,因此思考过后,也没有再太过追究。   因此他只是在最后批评了两人一顿,再不留痕迹的仔细观察了一圈,随后就迈开步子,往那家中华料理店走过去。   说起来。   安室透皱起眉,回忆起刚刚见到的那两位少年的模样。   那种布料结实且柔软的黑色制服……不太像是高中的校服,而且虽然看起来是同一种款式,但两人制服的款式却显然有所区别,还不是私下改的那种区别。   最让他感到不对劲的是——   那两个少年制服上独特的漩涡状纽扣。   他好像在哪里见过类似的情报。   那代表着什么呢?   安室透还没想出来。   他才刚刚踏进中华料理店的大门。   里面就传来了属于中年男人怒气十足的谩骂。   “你这个臭丫头在干什么啊!”   安室透下意识的抬起眼看过去。   被骂的是刚刚被跟踪的其中一个女高中生。   对方脑袋耷拉着,抓着衣服下摆,抿着嘴,眼眶带泪的站在原地。   她身上的衣服被食物弄脏了,但对面显然更惨,那是四人桌,应该是出来应酬的上班族,每个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而那张桌子更是狼狈不堪,上面水滴滴答答的,还有不少玻璃碎片,仿佛被什么东西砸到,还顺带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推倒了。   那位中年的男人显然因此而不快起来,他面红脖子粗,对着一位少女破口大骂,甚至对闻声而来的服务员都恶言相向。   “发生什么了?”   安室透走到毛利那桌边上,困惑地询问。   毛利兰小声回答:“那个女孩子去拿水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结果把那一桌的饭菜都给弄乱了。”   毛利小五郎半月眼看着那边:“真是的,虽然的确是无妄之灾,但也不至于说得那么难听吧?”   柯南倒是在心里摇头。   不,不是不小心。   是故意的。   那个女孩子,是有目的性的把手里的水杯砸在那张桌上,也是故意摔倒把饭菜弄脏的。   她想要干什么?   江户川柯南刚刚冒出疑虑。   那个还在气急败坏的中年男人就忽然睁大了眼睛,脸色发青的后退几步,忽然就轰然的倒下。   死寂了数秒。   整个餐厅都慌乱了起来。   而刚刚还被对方骂个不停的四谷见子,此时则是茫然的睁大琥珀色的眼睛,不解的看着眼前没有了气息的中年男人。   ……为什么? 第113章   这个中年男人死了。   因为能够看见常人看不到的怪物, 四谷见子偶尔会因此得到一些常人不知道的消息,所以在眼前的中年男人倒下的一瞬间,见子就从那只趴在另一个男人肩头蛆虫般的怪物口中得到了这个答案。   [嘻嘻,死了。]   [嘻嘻嘻。]   软趴趴的怪物露出了让人惊悚的牙, 也让四谷见子的心一下子就掉到了底层。   不知道是谁发出了尖叫声。总之, 浑身僵硬的见子等回过神之后, 她已经颤抖着被自己的好友小华抱进了怀里。   小华身后的另一只怪物贴的很近。   见子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反而觉得自己的神经都快要断掉了。   另一桌的侦探在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毛利小五郎半蹲下来伸手确认中年男人的呼吸。   “已经死了。”   这位被称为沉睡小五郎的名侦探闭上眼,缓缓摇头。   安室透和柯南面面相觑一眼。   。   店外。   因为跟踪行为被路人逮了个正着, 哑口无言的伏黑惠和虎杖悠仁不得不因此稍微绕了点路。他们本来想等安室透离开后再继续靠近那两个被诅咒缠身的女高中生,却因为目睹那位正义路人在分别后毫不犹豫的也进了这家料理店而猛地在原地顿住。   就在他们犹豫不决, 讨论该怎么做的时候,里头猝不及防传来的尖叫声,让他们瞬间神情锐利,几乎毫不犹豫的默契迈开步子冲了进去。   “……?”   伏黑惠和虎杖悠仁闯进来的时候,大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等服务员在老板指示下封锁出口, 他们已经呆在了室内。   “惠, 难道是——”   虎杖悠仁渐渐在周围人的窃窃私语中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随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瞳孔紧缩。他表情瞬间似哭非哭, 变得惶惶不安了起来。   作为一只热爱生命、将拯救他人作为自己职业使命的活泼救难犬,没有比“没能救下他人”“没能在眼皮子底下保护他人”这种噩耗, 更加让其受到打击的了。   “不是的。”伏黑惠看了一会, 摇头, 抬手轻轻拽着了对方的袖子, 他把失魂落魄的大型犬往自己身边拉, 然后用自己与其对比略显单薄的背影挡住了虎杖的视线, 随后轻声说道,“不是那个诅咒杀死的,否则凭借那个诅咒的实力,尸体不会那么完整,而且也不可能只死一个人。”   伏黑惠压低嗓音的安慰刚说完。   不远处,在尸体旁检查的小学生就抬起头,证实了惠的猜想。   “毛利叔叔,对方口中有苦杏仁的味道。”   毛利小五郎点头:“啊,是氰酸中毒。”   诅咒可不会玩悄悄往人类嘴里灌毒这一套。   会费尽心机下毒、还去掩盖下毒的方式逃避责任,以此作为杀死同类手段的……只有人类本身而已。   这是杀人案件。   。   警方很快就到了。   死者的名字是八矢一郎,42岁,一家主要经营为药品类的株式会社的社长。   同桌的三人分别叫做中武智哉,丘山和也,丸山俊,他们都是该会社的社员,按照口述,他们是按照死者的要求,在下班后出来聚一聚的。   丸山:“因为最近我们公司推出的一款特效药销量不错,所以社长把我们喊出了,说是庆祝,实际上真正目的是想要问我们后续宣传方案……我是策划部的,他们俩个则是药品研发部的。”   中武智哉:“是我在这家料理店定的位置,菜也是我先前预约好了的,等社长到了之后,我才让人把菜端上桌的。”   丘山和也:“我迟到了,对情况不是很了解,等我到这里的时候,社长已经喝上酒、吃了东西了,至于桌面上的状况……是那个女孩子不小心把装水的玻璃壶砸到了我们桌上,她想要去接的时候又不小心滑倒,结果把我们的菜都弄脏了,社长大概是有点醉,一直在骂那孩子,然后就倒下了。”   四谷见子红着眼眶,闷不做声的点头。   小华把人搂住,紧张的说:“见子不是故意的!”   不管是不是故意的。   因为是死者最后交谈的对象,见子被暂时留了下来,等待警方的调查,但考虑到还是个未成年,刑警让见子的同伴先把人带到一旁坐一会。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是氰化钠,0.05-0.1g就能使人猝死的剧毒,而在死者的左手手指上,有检查出残留氰化钠的残留物。桌面上的液体以及死者酒杯的残留的液体里,同样检查出氰化钠的成分。   同样的毒下了两次?   柯南皱起眉。   这里是中华料理店,桌上有一盘烤鸭卷饼——一种将烤鸭片、黄瓜、葱段等配料摆上桌,并且配备了饼皮和酱料,由客人自己用手拿取饼皮,夹上想要的配菜和酱料后卷起来的料理。按照三人口供,可以确认死者生前最喜欢的就是这道菜,甚至经常带着人过来吃,不难想象对方是怎么连带着手指上的毒一块吞进肚子里的。   “有准备塑料手套却非要上手拿……下毒的人应该非常清楚死者的习惯,但如果对方手上已经沾染毒药粉末了,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往酒杯里下?”柯南喃喃自语。   而另一旁,名侦探毛利小五郎已经被横滨的警方委托协助调查了。   只是不等毛利小五郎说些什么,刑警就从丘山和也的公文包里找到了沾有氰化钠粉末残留的纸包。   “什么啊,你是笨蛋吗,下完毒居然直接把沾染残留物的包装塞进公文包里。”毛利一副还没来得及发挥就已经结束的表情:“毫无疑问,犯人就是这家伙!”   丘山和也——即见子看到的肩头趴着诅咒的男人,闻言面无表情的抬头,脸上丝毫没有被揭穿的惶恐。   “从结论上来说,不是我。”   “别狡辩了,连物证都有了!”   “不管你们信不信,的确不是我,当然,我不否认我今晚本来就是想要下毒杀死他的,酒杯里的毒是我下的。”   “……”见子抬眼看向对方。   丘山和也继续说:“我最初的计划,是想要给社长倒酒的时候顺便把毒药粉末撒进去,我学过一段时间的魔术,要掩盖这个不难,只不过还没等这家伙把酒杯里的酒水喝下去,那个小女孩就把我的计划打乱了。”   见子直接把一壶水砸了过去,那杯毒酒也彻底撒了。   “我还以为我的计划失败了,如果不是真的不认识这孩子,我还以为她是故意的,毕竟在我看来,她摔倒的动作太刻意了。”丘山和也说着看向了见子,没等见子紧张,他就移开视线,面无表情的脸缓缓露出笑容,“不过我低估这家伙的遭人恨的程度,哪怕没有喝下我的毒酒,这家伙也死了。”   “你有证据证明你说的是真的吗?”刑警问他。   “没有,不过无所谓,你们要把罪名挂我身上也可以,反正我只要这家伙死掉就足够了。”   “你为什么要下毒?作案的理由呢?”   丘山和也神情冷了几分:“我的妹妹因为他死掉了,仅此而已。”   丘山和也什么也不肯说了。   他闭上眼睛,神情轻松,仿佛看到了自己带着两份下毒以及谋杀的罪名、锒铛入狱的未来。   见子看到对方肩头趴着的宛如蛆虫的怪物缓缓的往下移动,落地后开始一点一点的朝她这边爬过来,像受到了什么吸引,不自觉的靠近。   “!!”   今天已经受够了惊吓的见子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不过小华身后的那个准一级咒灵把移动到他脚下的同类一手抓了起来,直接塞进了嘴巴里。   吞噬掉了。   见子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然而,似乎是因为刚刚她后退一步的动作引起了准一级咒灵的注意,长相狰狞的怪物缓缓把脸移动到了见子面前,歪着头观察。   好近……!   要装作看不见。   装作看不见就好了。   ……呜,当初就不应该进来的,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呢?我明明就没有能力去干涉什么啊。   被骂了一顿,可能还要赔偿,最后还没能救下人。   好近。   不要再靠过来了。   见子强行让自己眼神涣散,装作对凑到眼前的咒灵浑然不觉,但她酸涩的眼眶仿佛下一秒就要涌出眼泪。   伏黑惠隐约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虎杖,你留在这里,我有事过去一下。”   “你要去哪?”   “去那两个女孩子身边,我想验证个猜想。”   “我也去——”   “不行,你留在原地。”   惠双手摁着对方的肩,把脸凑近,努力摆出严肃脸认真的对其说道。然后趁着虎杖悠仁愣神,伏黑惠毫不犹豫的迈开步子上前,他顺带把自己制服的外套脱下来拿在手上,随后绕过刑警和服务员的阻拦,他以熟人以及“我的朋友现在很害怕”作为借口,终于靠近了被他和虎杖关注已久的两位女高中生。   “如果不介意的话,请盖上这个吧。”   伏黑惠不给对方发问的机会,直接坐实熟人的身份,把自己的外套盖在了见子头上,挡住了见子和咒灵之间的对视。   “你的衣服湿掉了,穿上外套会好一点。”伏黑惠若无其事的说:“如果害怕的话,盖在头上也可以,那会感到安心一点吧。”   短发的少女百合川华还没有皱起眉说些什么。   “是的!谢谢!”   努力涣散视野的四谷见子立马抓着头上的外套,眼泪汪汪的看着眼前陌生的绿眼睛少年。   来的太及时了……我差点就装不下去了。   对方帮她合理的移开了视线,甚至帮她合理的躲起来。   ……是恩人!   内心感激涕零的见子用外套把自己的脑袋盖的紧紧的,甚至完全顾不上对一个陌生少年的行为作出什么质疑。   有漆黑又结实的外套遮挡,见子像是猫一样在黑暗中缓缓的平静。外套上带着非常清淡的洗涤剂的香味,还有一些来自对方的体温,莫名让人安心。   果然。   伏黑惠意外的睁大眼睛。   这孩子,看得到咒灵啊。   这是何等惊人的演技,他和虎杖跟踪了一路,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直到藏在了外套下,阻挡了咒灵的视线后,这个女孩子才露出了恐惧和害怕的神情。   还有那个短头发的少女……近距离观察,对方身上果然有着奇怪的气息。   “你是谁?是见子的朋友吗?”短头发的少女看了看拿着面前少年的外套、把自己脑袋盖住的挚友,又看了看面前的伏黑惠,本身就有些天然的她在好友的行为下,率先露出了友善的态度:“我是百合川华,谢谢你的外套。”   “我是伏黑惠。”   惠说着,面上看起来平静,心底却早就已经做好了随时防御和攻击的准备。毕竟若无其事的靠近一只危险的准一级咒灵,对咒术师来说可算是个不小的挑战。   不要对上视线是正确的选择,因为一旦让咒灵意识到有人类能够看到自己,对方往往就会发动袭击。所以,他们当中有不少咒术师在外出时都会选择带上遮挡视线的物品,例如七海建人的护目镜。这有利于减少在大街上被诅咒缠上的概率。   见子在无意识间做出了能救命的选择。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只准一级的咒灵攻击性不高……或许和这两个特殊的女高中生有关系,但现在不是追究理由的时候。   重点在于找机会祓除诅咒,保护好这两个女孩子。   “……是见子请来帮忙的人。”   伏黑惠斟酌着,他半蹲下来,对坐在一旁、将自己藏在外套下面的四谷见子这么说道。   四谷见子稍稍掀开了外套,茫然的睁着微红的眼睛,看向眼前有着一对澄澈又真诚的绿眼睛、漂亮到足以被人悄悄在心底称一声美人的少年。   我请来帮忙的人?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见子这个名字,带着微妙的含义。”伏黑惠垂下自己细密纤长的眼睫,压低嗓音,用安抚的语气开口:“不想看的话,不要去看就好了,你已经很努力了……[那个]就交给我们来处理。”   四谷见子缓缓睁大了眼睛。   这是百合川华听不懂,旁人也听不懂,只有少数知情人才明白的话语。   见子心跳的很快,她紧紧抓着外套的衣角,眼泪啪嗒一声从眼角掉落。   “……可以吗?”   “可以的。”   伏黑惠神情平静的点头。   “因为这是我们的工作。”   惠若无其事的站起身,看向那边的凶杀案,缓缓补充:   “但现在不要惹怒它,人太多了。”   “没事的,我和同伴都在这里。”   “请相信我。”   明明只是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   四谷见子仰着头看着对方。   但是,但是啊……那样笃定的态度和宛如大人般的稳重,悄然的就抹去了心底的惶惶不安。被逼到极致的人只要有一丝希望就会不管不顾的抓住,见子现在的状态就和溺水者差不多。   一个同样能看见、甚至承诺可以帮助自己的同类,是见子眼里的救命稻草。   见子的眼底泛起了希望的光芒。   ……我能够从这样的恐惧中解脱了吗?   另一边。   丘山和也的话语没有得到警方的信任,如果没有意外,他的确会被当做犯人逮捕。   但现场有着真正的名侦探在场。   江户川柯南快速的收集了现场的情报,案件的真相如拼图般在他脑海里缓缓成型,他推了推眼镜,扬起嘴角。心想事件的大抵我都明白了,现在只有一个想不通的事情……   那个叫做四谷见子的女高中生,绝对是故意把玻璃壶砸到死者那桌的。   目的是为了阻止了丘山和也的毒酒。她只是没有想到还有另一个人也想要杀害这位死者罢了。   那么问题来了。   丘山和也的确不认识四谷见子,他们应该只是路人的关系,那个女孩子到底是怎么知道丘山和也想要下毒杀人的?   唯独这一点,江户川柯南怎么都想不透。   收集完线索的他下意识的朝一旁休息的两位女高中生看去,却猝不及防的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长相。   “啊……!”   柯南瞪大了眼睛,抬手指着伏黑惠。   为什么这家伙会在这里啊!   这次案件总不会和诅咒有关系吧!?   几乎是没有多想就跑了过去,柯南抓住了伏黑惠的裤子。   “伏黑哥哥!”   伏黑惠吓了一跳,他低头看向面前的小孩,愣了愣,脑海里冒出了一个身影,“你是……江户川柯南?”   惠蹲了下来,“好久不见,轻井泽的时候,非常感谢你的帮忙。”   江户川柯南摆手,打哈哈的说着,“那件事我只是帮了小忙而已啦,话说伏黑哥哥为什么在这里?难道说,这里也有——”   “……”伏黑惠抬起手,在唇间竖起一根手指。   他无声的看着眼前聪慧过头的小学生,眼神平静。   不能说。   柯南意识到了这一点,他飞快的推测出附近有怪物的真相,连带着四谷见子可疑的行为都有了模糊的答案——或许那个女孩子也有着奇妙的能力。   于是他立即紧张了起来。   毕竟那可是诅咒啊?   虽然有段时间没见过了,但那扭曲又可怖的身影还是清晰的印在脑海里。   “没事的,还有我在这里啊。”   伏黑惠抬起手,温和的拍了拍面前小学生的脑袋。   在惠看来,不管再怎么聪慧,面前的柯南依旧是个小孩子。   柯南回想起伏黑惠的凶残,稍微安心了一点。   “那这次的事件……”   “和那些东西没有直接联系。”或许有低级诅咒煽动情绪的可能,但到底还是凶手本身就存在着杀意。没有本身就存在的杀意和动机,低级诅咒也煽动不了。   柯南得到专业人士的回复,安心了。   而那头,因为携带毒药的丘山和也抛下话头又消极认罪的行为,导致那家伙马上就要作为犯人被逮捕。   柯南心喊了一句糟糕,赶紧和伏黑惠告别,随后,他一如既往的靠手表里的麻醉针击倒了毛利小五郎,他调整了领结的变声器,然后躲在不起眼的角落,伪装是毛利小五郎在说话。   他将案件的真相大白于天下。   这起案件的直接凶手,并不是带着毒药、同样有着下毒意图的丘山和也。   而是另一位叫做丸山俊的社员。 第114章   死者八矢一郎是一家专攻药品研发的株式会社的社长, 试图杀死他的,是其下属当中两位资历深厚的老员工。   真正的凶手丸山俊是策划部的部长,杀人未遂的是研发部的丘山和也。   丘山和也的计划很简单,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想要隐瞒杀人行为的想法, 因此完全不考虑善后的事情。   他只是想要以堵车的名义迟到一会, 让绝对不会等员工到齐的社长提前喝酒喝醉一点, 然后再过来,在被趾高气扬的社长臭骂一顿后,他便找机会替已经喝上头的社长添酒, 靠他所说的魔术技巧将剧毒的粉末撒进对方的杯子里,然后等待对方把毒酒喝下去。   只不过被四谷见子“不小心”破坏了计划。   而丸山俊——真正的下毒使受害者身亡的男人,他阴差阳错目击到了研发部的丘山和也准备氰化钾粉末以及练习手法的行为, 猜到了对方毫不遮掩的单纯计划, 然后也萌发了杀意。   因为某个原因, 丸山俊同样对死者八矢一郎恨之入骨。   因此在得知了丘山和也的准备动手之后, 他想出了一个可以报仇雪恨, 甚至能够顺理成章嫁祸他人的办法。   他知道社长不喜欢戴中华料理店送的塑料手套,也知道社长在这家中华料理店必点的菜色, 因此在一份策划报告上下了毒,特地在丘山和也到达之后、刚把毒下到社长杯子里的时候, 先一步将报告递给了死者。   死者八矢一郎的手沾到了纸质报告上的毒, 已经喝的有点醉的男人没有注意到些许粉末, 他就这样用手拿了料理, 先一步将沾染了毒的卷饼吞到了肚子里。至于报告——显然已经被死者酒杯里的液体浇湿了, 毒酒模糊了报告上沾染的毒药来源。如果没有见子, 丸山俊大概也会故意打翻那杯酒。   “哈?哪有什么意义?丸山俊既然已经知道了另一个人打算给死者下毒, 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啊!”横滨的刑警发出了不解的质问, “明明他不出手,八矢一郎先生也会死亡。”   沉睡中的毛利小五郎揭穿了真相,将证据提出,最后声音平稳的回答了刑警的疑问:“那应该和丘山先生口中的妹妹有关,如果我没猜错,你口中的妹妹……应该是一个月前被你们社长辞退,甚至一度在网络上闹的轰烈的那位出野友香女士……同样也是丸山俊先生的女朋友。”柯南在丘山和也的公文包里,找到了那位女士的照片。   两位犯人互相对视一眼,似乎有些意外,又有些了然。   他们终于交代了事情的原委。   出野友香和丘山和也是亲兄妹,父母离异后分别跟着其中一位离开了,因此姓氏不同。只是虽然如此,兄妹两人的关系却依旧很好,甚至兴趣还相投,在长大后入职了同一家会社里工作。   两人都是药品研发员。   出野友香很漂亮,天赋也非常惊人,她独自加班研究出了一种成本更低、效果更好的新型心脏类特效药,知情者只有她同为研发部的哥哥,以及策划部的男友,就在要成功之前,出野友香和社长闹掰了。   社长性骚扰了出野友香,甚至出言不逊。   心高气傲的出野友香被彻底惹恼之后,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离职,并且带走了特效药所有研发的资料——这是她个人研究、完全没有公布的内容。她的兄长虽然知情,但因为手头有别的工作,因此并未参与其中。丘山和也完全支持妹妹的选择,甚至想过等手头的项目结束后,也跟着妹妹一起离职。   但是,出野友香的研究成果在她离职前被原公司窃取了。   被出野友香的态度惹恼、并且贪婪其成果八矢一郎故意在出野友香到新公司上班、将手里的成果公布出去的前一天,以公司的名义先一步将特效药的成果发布,并且称出野友香的是小偷,故意偷走了他们公司的资料跳槽,还提供了了所谓的“证据”,让其身败名裂。   时间差、出野友香的任职记录、伪造的研究记录……全部被公布到了网络上,甚至被歪曲了事实。这对于日本社会来说,一个打工人盗窃公司资料的罪名,几乎能够让其被绝大多数企业封杀。没有老板想要一个会偷公司重要成果的员工。   出野友香漂亮、有才,但没有背景。   网络暴力能够杀死一个骄傲的人。   自尊心过高的出野友香无法接受,她在她的兄长在努力为其收集证据翻盘前,就因为想不开而自杀了。   死前,还给唯二两位知道她研究内容的男性发了消息。   [谁背叛了我?叛徒!我死都不会原谅!]   丘山和也在妹妹死亡那一天,刚刚找到了最好的律师,找到能打官司的证据。   “但是来不及了。”不善于交谈的丘山和也声音沙哑,“友香太骄傲了,她无法接受这样莫须有的罪名,而我也没能第一时间开导那孩子……我已经准备了能够翻盘的证据,但我不想直接把它交给警方,因为这绝对判不了那家伙死刑,我想要他死。”   丸山俊痛苦的捂住脸:   “你原来是友香的哥哥啊……我一直以为你是她的追求者,她没有和我说过这件事,大概是恶趣味的想要看我吃醋的样子吧,不过,算了,现在什么都无所谓了。”   “至于为什么我要多此一举?哈,因为友香的研究,是我不小心透露给了社长的啊”   “……我在提前给友香的新成果准备宣传策划,甚至在约会时提前对她进行个人采访,我本来想要把友香的出色十倍百倍的宣传出去的。”   “但是,不小心被社长看到了。”   “之后的事情,就如丘山所说的那样,友香自杀了,我是其中最严重的原因,所以我无论如何都想亲手杀了社长,只是,我没有丘山那样的勇气,我是个小人……我不想入狱。”   所以哪怕明知道已经有人设计要去杀社长了,但丸山也依然做了同样的准备。   他想要抢人头,不止是为出野友香报仇而已,同样也是为了他无法释怀的心,仿佛社长是死于他下的毒,就能够让这个男人从罪恶感里解脱一样。   犯罪往往就是那么一念之间。   两位嫌疑人都被逮捕了,杀人者和杀人未遂的,同样要面临法律的审判,但与此同时,出野友香引以为傲的尊严也会在其兄长所收集的证据证明下被奉还。   旁观的虎杖悠仁心堵得慌。   伏黑惠垂下眼,头脑有些混乱。   侦探的推理很精彩,案件的真相也很让人心情低落,但还不至于让伏黑惠因此而情绪受到什么显著的影响。   毕竟他早就见惯了人类的阴暗面。当初和甚尔在黑市谋生的时候,比这更垃圾又令人作呕的存在都见过,甚至一次次刷新底线。   比起推理和案件,伏黑惠更关注另一件事。   ……毛利小五郎的声音不对。   传来的方向不对。   或许不是很明显,但对于经验老道的咒术师来说,要分辨并不是什么难事,尤其是在注意到不妥之后,伏黑惠还用咒力强化了五感。   声音响起的方位,和毛利小五郎的位置,不在同一地点,稍有些偏移,而那个方向……伏黑惠转动自己的绿眼睛看过去,实力绝佳的咒术师隐约发现好像有个小孩蹲在那里。   除此之外,伏黑惠看了半天,可以肯定毛利小五郎的确陷入了“睡眠”,但是呼吸平稳,嘴巴没有动弹……难道说是腹语?但是能说的那么清楚还和本来声音一模一样的腹语可不怎么好练,这个大叔看起来不像是什么腹语专家。更何况,沉睡状态……能说腹语吗?   伏黑惠是第一次见到那位赫赫有名的名侦探“沉睡的小五郎”的破案现场,但总感觉处处都不对劲。   尤其是在案件结束后,毛利小五郎啪的睁开眼,一脸糊涂的站起来,完全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伏黑惠:……?   伏黑惠看着从刚刚他注意到的位置走出来的江户川柯南,回想刚刚这孩子小跑过去的动作,总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微妙的事情。   是错觉吗?   不,好像不是。   伏黑惠:……   伏黑惠思考。   伏黑惠打量着柯南,随后因为脑袋里冒出来的猜测,不由瞳孔地震。   总之,因为案件已经真相大白,警方带着罪犯上了警车,这家料理店总算是渐渐恢复了平静。   中华料理店的老板为了答谢及时破案的毛利侦探,特地免了对方一桌的单,甚至提出如果还有需要的话,可以随便点料理打包回去。不少客人因为案件而胃口全无结账离开,但也有一部分心大的客人在真相大白后选择继续留下来用餐,毛利小五郎显然属于后者,他毫不客气的接受了老板的好意。   江户川柯南半月眼看着对方,随后叹口气,急忙将视线转移到另一边。   伏黑惠早就已经收回了复杂的目光,在四谷见子期盼的目光下,提出送她们回去。   因为接触准一级诅咒太过危险,因此被伏黑惠使眼色保持距离的虎杖悠仁眨了眨眼睛,半晌后顶着伏黑惠不赞同的目光,快步的凑了过去。   阳光的像大狗子一样的少年揉了揉低沉僵硬的脸,对两个女孩子露出灿烂的笑容。   见子肩头披着伏黑惠的外套,看了看虎杖,又看了看伏黑惠,她鼓起勇气点头,然后抓着挚友的手,选择跟在伏黑惠身边离开。   “那俩人……”安室透皱起眉。   “安室先生也认识他?”柯南唰的扭头。   对了,安室先生是公安的人,或许知道诅咒的存在。   “刚刚在外面遇见过,那两个孩子在跟踪那两个女生,所以被我抓住教育了一会。”   “……”。   “你和他们认识?”安室透说着看向表情微妙的小学生。   “认识其中一个……”柯南半月眼,抽了抽嘴角:“放心吧,不是坏人,他们会送那两个大姐姐回去的。”   柯南说着顿了顿:“顺带问一下,你知道诅咒吗?”   。   伏黑惠任由四谷见子抓着自己的衣角,他带头,和辅助监督新田小姐会面。   虎杖悠仁垫后,以防有其他人跟上他们。   辅助监督新田小姐老远就察觉到了属于咒灵阴郁的咒力气息。对于没有战斗能力的辅助监督来说,准一级的诅咒的气息已经足以让他们紧张起来了。   但新田小姐是专业的,她无比自然的无视了百合川华后面跟着的准一级诅咒,然后平静的给伏黑惠带路。   在虎杖悠仁的短信里了解到那家料理店所发生的事情后,她就在这段时间内提前找到了适合战斗的地点,老练的联系相关部门疏散了人群,也提前布下了[帐]。   “见子,我们要去哪?”   百合川华被好友牵着手,看着越走越偏的地方,再怎么天然也终于有些不安了起来。   四谷见子的心跳的很快,没有回答。   她如同溺水者一般抓住了救命的绳索,但毕竟是陌生人,在冷静过后,她也不由自主的有些胡思乱想。   ——我不会被欺骗吧?   四谷见子低头看了看身上披着的外套,又回想起伏黑惠澄澈干净的绿眼睛。   ……应该不会的。   见子不安的心情,在看到漆黑的[帐]后稍微平息了下来。   那是特殊的力量,他们是货真价实有能力的人。   见子眼神缓缓亮起。   伏黑惠在进入帐后,走到中心,随后停下脚步,抬眼看向百合川华。   年轻但经验丰富的咒术师轻轻抬手,修长纤细的食指和中指并拢,微微曲起,像蜻蜓点水般在小华的额头上一触即离。   轻微的咒力精确无误的被注入。   短发的女高中生忽然就失去了意识,往前倒下,被伏黑惠一个变位、扶着肩膀和腰接住,完美避开了某些隐私的部位。   “小华!”   四谷见子惊慌的喊了出来,无措的看向伏黑惠。   而惠神情平静,他垂眼,看向对面的同伴。   “虎杖!”   “我知道了!”   粉色头发的咒术师大声应道。他单手握拳,咒力沿着筋脉涌上,虎杖悠仁带着磅礴气势,眼神锐利的将那只准一级咒灵击飞,让其拉开了一段距离。随后,他抽出了腰间伏黑惠赠予他的咒具,后撤步挡在了三人前方。   伏黑惠单膝跪着,将昏睡的百合川华交给了四谷见子照顾,   而他则是抬起手,双手交叠,“玉犬!”   黑与白的巨犬,从影子中钻出,它们露出锋锐的獠牙,牢牢的护在伏黑惠左右。 第115章   侦探有侦探的工作, 刑警有刑警的职责,咒术师也有咒术师的任务。   彼此相遇的累积或许会在未来迸发出新的故事,但在现在却依旧在兢兢业业各司其职。   伏黑惠的任务是祓除咒灵。   他的理念是不平等的去救赎他人。   能“看见”的四谷见子对被可怖诅咒缠上的挚友不离不弃、在得知了一位即将被杀害的陌生人时所选择的行动, 都成为了伏黑惠愿意豁出性命保护她们到最后的理由。   她是个好人,善良的好人。   是冷淡的伏黑惠愿意放轻语调安抚, 用并不宽阔厚实的身板将其护在身后的人。   当然, 豁出性命只是一个比喻。区区一个准一级, 还不至于让活了两次的伏黑惠用自身性命作为代价。   作为整个咒术界现存的仅仅只有五位的特级咒术师之一, 伏黑惠的式神都随着术师本人对术式的理解而渐渐发生了蜕变。准一级到底是弱于一级, 现在的伏黑惠想要单独对付它并不算困难。   只是他抬起眼,还没有动作。   站在他前方的虎杖悠仁就用他那对暖棕色的眼眸直直的向他看过来。那道目光平静又无声, 却轻而易举的把伏黑惠想要独自战斗的想法打败了。   有着[虎杖]这种有着治愈作用的草药作为姓氏的少年, 那双宛如大型犬般真诚的眼睛里炙热的写满了[想要保护你]这五个字。   虎杖悠仁明明早就知道伏黑惠是特级, 甚至从宿傩口中得知对方是[曾经]一度能以一己之力杀死诅咒之王的天才咒术师。不管是七海海, 两面宿傩, 还是二年级的前辈们, 他们都说伏黑惠很强, 能够保护好两面宿傩容器的强大。   但是,在面对让他毛骨悚然的危险敌人时,那从无比惨烈的前世继承下来的本能, 让虎杖的内心在疯狂的催促着他去保护伏黑惠。   ——我不能再失去他一次。   ——我不愿让过去那没能及时说出来的心情,再次被埋葬在心底的坟墓。   虎杖悠仁只有那段逃亡岁月里极其碎片化的记忆。其中22岁的伏黑惠独自一人将所有敌人拖入影世界、将生的希望强行塞给了同为22岁的虎杖悠仁的场景,如同梦魇般对现在年仅15岁的虎杖纠缠不休。   我不想要被你理所当然的保护在身后。   我想要变的强大,能够和你并肩作战,当然能够反过来保护你是最好的, 只不过惠肯定不会愿意被保护, 毕竟这位式神使就是这股宁可自己受伤的笨蛋脾气。   所以, 请至少让我和你并肩作战吧。   让我有变强、尽快找回上一世实力的机会,让我有能够不再失去你的力量,为此哪怕付出再多努力、受再多的伤也无所谓。   ——和一度目睹你死亡、永远活不出你离开那一天的绝望相比,诅咒带来的恐惧完全不值一提。   15岁记忆不完全的虎杖悠仁在被继承下来的、随着时间不断愈发浓郁的情感催促下,用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恳求目光紧张的看着伏黑惠。   所幸。   伏黑惠顿了顿,稍微纠结过后,便坚定的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虎杖!”   虎杖悠仁像被点名的大狗子,一瞬间竖起了耳朵,在那一瞬间就扬起了宛如太阳一样灿烂的笑容。   他在惊奇自己对伏黑惠的了解,明明只是叫了一个名字而已,他就能够轻而易举的猜到对方的意图。仿佛他们曾经无数次并肩作战一样。   ……啊。   大概是有“无数次”并肩作战吧?   在那段缺失的记忆里,在记忆碎片所描述的那段逃亡岁月当中。   越来越好奇这个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越来越想要找回完整的记忆。   回去就把自己的记忆和惠说明白吧!   虎杖悠仁一面下定决心这么想着,一面抬起拳头,在多数同龄人……不,甚至是在成人当中也显得过分结实强壮的肌肉绷紧,被认真负责的七海建人所教导的咒力使用方式在此刻轻松的使出,虎杖以完全不像是新人咒术师的水平,眼神锐利的将那只危险的准一级咒灵从惠身边打飞数十米远。   拉远了战场,同时给伏黑惠处理那两位女高中生的时间。   “你的朋友看不见诅咒,让看不见的人牵扯进来,对她未来的生活不好,所以我擅自让她睡过去了。”伏黑惠召唤出玉犬,让它们去虎杖身边,而他本人则是认真的看向抱着百合川华的四谷见子。   “如果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不要看,照顾好你的朋友。”   伏黑惠飞快说着,又犹豫了一下,抬手又从影子里召唤出了脱兔们。   对待惶惶不安的普通人,还是个未成年的女孩子,因为有足够的实力可以处理问题所以能够腾出额外体贴时间与空间的伏黑惠毫不犹豫的将最无害的式神召唤了出来。   女孩子大多都应该会喜欢小动物吧?   脱兔们在轻井泽一战被迫损失了一半,已经足够强大的伏黑惠渐渐很少再让这些弱小、只有数量有优势的兔子们到危险的战场中来。现在脱兔们的工作基本上就是安抚人心——不管是安抚疲倦的主人伏黑惠,还是去安抚救下来的受害者,反正用毛茸茸胖嘟嘟的身体贴在人类身上,就足以让绝大多数人感到放松和温暖。   所以,当雪白的兔子们一只只从影子里跳了出来时,四谷见子露出了惊奇又欢喜的表情。   它们抖了抖耳朵,其中最大的一只用脑袋蹭了蹭惠的身体,然后不约而同听从指令,非常经验老道的找位置围在了四谷见子身边。   让这个已经十六岁的少女着实惊喜的体验了一把白雪公主的待遇。   现实版的德鲁伊先生?   见子已经呆住了,她神情恍惚的看着用柔软肚皮贴着自己手臂的白兔子,还没来得及问些什么,伏黑惠就已经在确定四谷见子平静下来之后,毫不犹豫的扭头站起身,从影子里抽出了咒具。   但没有第一时间参与进去。   伏黑惠已经将自己的影子拉长,遍布到整个战场,随时都可以援助,但他没有,只是睁着绿眼睛平静的看着虎杖悠仁的战斗。   现在的水平完全可以将准一级咒灵撕碎的玉犬们按照主人的指令跟随在虎杖身边,它们时不时帮一下忙,让虎杖悠仁不至于受伤,却又没有太过参与进对方的打斗。   如虎杖悠仁所愿,伏黑惠给予了他变强的机会。   而伏黑惠也并未失望,同样拥有前世记忆碎片的虎杖在这一世的初战当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的变强了起来。   眼神锋锐,动作矫健,咒力的使用从生涩到熟练。   伏黑惠在自己身后这个事实,让虎杖悠仁的注意力全神贯注的集中在了面前的咒灵身上。   “不会让你靠近惠的哦?”   虎杖悠仁神情冷酷的对眼前的诅咒喃喃自语。   不会让你靠近的。   就像梦境中的惠将自己护在身后、不让包围他们的诅咒靠近一样。   记忆有松动的声音。   除了那个梦境以外的全新记忆,毫无征兆的解了锁。   虎杖悠仁愣住了。   22岁,会称呼他为[悠仁]的伏黑惠,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了眼前。   成年后更加俊秀漂亮的青年垂着细长浓密的眼睫,用绿眼睛看着自己。   虎杖看着这个视角,他好像是……躺在了惠腿上?   [闭嘴,赶紧睡觉,今晚我守夜。]   [不想背上的伤痛的龇牙咧嘴,就不要躺着睡。]   凶巴巴的语气,和温柔搭在成年的自己头上的手。   和十二岁初遇那以来总是重复的绝望梦境不一样,这回解锁的全新记忆,无疑幸福到能够让虎杖悠仁露出微笑。   那是幸福又喜爱的心情,哪怕他背上的伤口痛的让他抽气,成年的惠脸上也带着疲倦和明显的黑眼圈。   与梦境相比,这已经是幸福了。   15岁的虎杖悠仁恍惚了。   然后。   “笨蛋!谁让你战斗的时候发呆的!?”   脚忽然被漆黑的影流圈住。   走神的虎杖悠仁“欸”了一声,回过神就发现自己被惠的影子往后甩了出去。   暴怒又被虎杖打的伤痕累累的准一级的咒灵的锋锐爪子险些就撕破粉发少年的身体,落空之后,迎面而来的是伏黑惠更加来势汹涌的袭击。   地面的实体化的影流刺穿了准一级咒灵,将其固定在原地,强悍许多的玉犬们一左一右咬住了咒灵的身体,在伏黑惠用咒具砍下对方的头颅之后,玉犬同时将其撕碎。   白玉犬呸掉嘴里的诅咒,嗷呜了一声,绕着伏黑惠打转。   要夸奖!   似乎是上一世早早就被破坏,白玉犬在这辈子格外的黏着伏黑惠。   要夸,要摸摸,还要抱抱。   白玉犬尾巴甩的像是上了电动马达。   黑玉犬有样学样。   于是伏黑惠习以为常的给自家狗子摸头抱抱夸奖一条龙服务。   然后说:“去吃掉吧。”   于是,玉犬们心满意足的转头去吞噬还没消失的诅咒的尸体,靠吞噬诅咒不断变的更加强大。   而因为战斗走神而被惠操控的影流摔了个屁股蹲虎杖揉了揉屁股和脑袋,他睁着暖棕色的眼睛看着惠对玉犬的夸奖摸摸和抱抱,露出了期待的神情。   我呢我呢?   没有夸奖和摸摸头,更没有抱抱。   伏黑惠臭着脸走过来,恶狠狠的敲了虎杖一记头粟。   “啊好痛。”虎杖不走心的捂住脑袋。   “活该!”惠冷酷无情的骂他。   “谁让你战斗走神?还是在和准一级诅咒战斗的时候走神,你嫌命长吗?”   虎杖悠仁老实巴交的道歉。   伏黑惠给了他一个秋后算账的眼神,随后轻轻哼了一声,把手里的咒具塞回影子里,迈步走向四谷见子。   “已经没事了。”   惠蹲下来,深吸一口气,用温和的语气对抱着挚友和兔子的见子说道,“那个诅咒已经被祓除了。”   见子看着惠。   惠继续说:   “不过,你能够看到诅咒,所以有些基本的常识我需要讲给你听,而且也有一些问题想要问你,因此大概还会耽搁你一些时间。”   “另外的话……你的朋友的体质很奇怪,似乎有吸引诅咒的效果……因为她看不见诅咒,如果不处理的话,未来可能还会遇到危险。”   “我会尽快让我的老师来看看情况,看看能不能解决,已经没事了,我们会尽可能的想办法去帮助你们……”   四谷见子听着听着,缓缓红了眼眶。   眼泪啪嗒的掉了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把怀里的朋友轻轻放下,随后揉了揉眼角,四谷见子死死抿着嘴,鼓起勇气伸出手,牢牢的抱住了最能给她安全感的伏黑惠。   忽然觉醒“可视”能力,独自一人承担了恐惧和压力的十六岁少女,在这个时候如释重负的大哭了起来。   哭到打嗝,眼泪胡乱的糊了一脸,双手还抱紧了咒术师少年的腰。   伏黑惠脑袋陷入空白。   他耳尖忽的染上了浓郁的绯色,手足无措极了,甚至完全不敢动弹,生怕不小心冒犯到了人家女孩子。伏黑惠最后求助的看向了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早就在第一时间发出一个仿佛窒息的气息:“……”   随后缓缓的瞪大了眼睛和嘴巴,表情仿佛晴天霹雳。   脑子同样陷入空白的他,下意识想要上前分开他们俩。   但是女孩子哭到完全不在乎形象、只是想要宣泄情绪的认知,让他的动作也僵在了原地。   这只是个单纯的拥抱而已,像是被吓坏了的小孩子会找可靠的、能够给予安全感的大人索求安慰一样。   ……但你已经是高中生啊!不要抱着惠啊!   玉犬可以借给你!两条都可以!我帮你抓过来也没问题!   理性和感性,在虎杖脑袋里大打出手了起来。 第116章   长相精致的伏黑惠从国中开始就一直很受欢迎。   虽然因为性格冷淡, 以及身上还带着奇妙校园传说的缘故,真正敢去追他的人不多——但也并不代表没有勇者。比如说因为同班的关系, 在历经体育祭、帝光祭等活动后,渐渐看穿了伏黑惠外冷内热性格的同班的女孩子们。   国中期,正是性别意识越来越明显、青春期躁动的时间。   作为集长相精致好看、校园传说中的不良、外冷内热、喜欢小动物、反差萌属性等各类漫画或者轻小说的热门要素于一体的伏黑惠,会收到情书和告白信也不奇怪。   但他从来没有接受过来自任何人的告白。   毕竟咒术师这个职业太危险了,又忙,注定聚少离多。对于打定主意要成为咒术师的伏黑惠来说,谈恋爱这三个字对他还太过遥远, 至少目前来说想都没有想过。   哪怕是在面对女孩子满怀期待的告白,伏黑惠也向来都只会认真且重视的看完表白信,然后退后一步,郑重的鞠躬说一句“抱歉。”   理所当然, 伏黑惠两辈子加起来没有一点恋爱经验。   甚至除了妈妈和姐姐以外, 从未被女性这样死死的抱住过。完全纯情的不行。   胸。   ……好像贴到自己身上了。   伏黑惠像炸毛的猫一样浑身僵硬, 随时都想要跳开, 却因为耳边断断续续的哭腔而动弹不得。   前也不是,退也不是。   惠脸红的快冒烟了。   虎杖!!   快点救命啊……!!   被伏黑惠寄予厚望的虎杖悠仁终于从晴天霹雳的震撼状态回过神。   在对上伏黑惠红着脸无措的求助目光的一瞬间,虎杖悠仁那打架打的不可开交的脑内风暴仿佛立刻被投入了一颗核弹,炸出了席卷所有思绪的蘑菇云。   哦、哦呼。   感性在那一瞬间冷酷无情的掐死了理性。   被寄予厚望的虎杖悠仁打了鸡血一般快速的往左右看了一圈, 慌忙下采用了自己刚刚下意识的想法。   他毫不犹豫以五十米三秒的速度冲到正在吞噬诅咒尸体的白玉犬身边,在白色大狗子歪着头的茫然目光下, 虎杖把手托在白玉犬的前肢,然后一用力把毛茸茸的大狗子抱了起来。   因为吞噬了不少诅咒、现在整个身体拉长已经超过一人高的白玉犬毛茸茸的脚拖着地:???   忽然被绑走兄弟的黑玉犬:???   虎杖悠仁拖着白色狗子哒哒哒跑回去,从两只手变为一只手抱住白玉犬, 然后空出来的那一只手使了个巧劲, 把四谷见子的手从惠腰上拨开。   紧接着毫不犹豫的拖着狗子挤到了两人中间。   虎杖悠仁顺手把白玉犬还咬着的“食物”扯出来丢掉, 接着再次把毛茸茸的大型犬的前爪托起,对着面前被挤开、眼眶发红眼泪糊了一脸,现在有点茫然的女孩子讨好的晃了晃。   “喜欢大狗狗吗?”强行挤进来的虎杖悠仁眨巴眨巴眼睛,良心不安的说:“它可以借给你抱哦,我可以保证它的毛发特别顺滑舒服。”   ……所以,就不要抱着惠啦!   被突然拖过来还被抢走了嘴里“食物”的白玉犬抖了抖耳朵,它脚踩在地上微蹲着,前肢被拖着,身体被拉起。它仰头看了看虎杖悠仁,又侧头看了看自家小主人。   白玉犬一副[我真不容易啊]的无奈神情,然后收敛起爪子和獠牙,熟练的对着见子用软软的和大型犬体型截然不符的音调呜了一声。   狗狗和兔子,哄人一流.jpg   见子吸了吸鼻子,好奇的用手摸了摸白玉犬。   被小白用脑袋蹭了蹭。   四谷见子心软了下来,她看了看面前两位紧张又担心的看着她的少年,又看了看雪白皮毛的大狗子,最终破涕而笑,用手背擦干了眼泪,像是雨过天晴的彩虹一样羞涩的拽住了衣摆。   “谢谢……真的谢谢你们。”   见子真诚的说。   “还有对不起,伏黑君,刚刚我冲动了,吓到你真的不好意思。”   十六岁的女高中生微微鞠躬欠身,这周来一直因为各种怪物而变得阴郁不安的神情,都在此时温和灿烂了不少。   伏黑惠耳朵染上的绯色还没有褪去,他拉了拉制服的高领,把自己的小半张脸埋了进去。   “没关系,你能把情绪发泄出来就好。”视线游移的惠不自在的小声说。   诅咒已经确定被祓除了。   虎杖背着睡着了的百合川华,四谷见子小步的跟在伏黑惠身边,四人从[帐]内走出去,和守在外头的新田监督会和。   伏黑惠熟练的和新田监督汇报诅咒的情况,然后重点提及了四谷见子的问题和百合川华的特殊体质。   “……四谷是上周忽然能够看见咒灵的,不知道有没有术式,而百合川的话看不见,她的问题比较紧急……这种吸引咒灵的体质在看不见诅咒的情况下是致命的,所以果然还是想办法封印起来比较好。”   新田监督唔了一声:“要是能够搞清楚那孩子特殊体质的作用原理的话,应该不难做到。”   伏黑惠对百合川华的体质,其实还有些自己的猜测。   他目前只能辨认出百合川身上缠绕着的是与咒力截然相反的正面能量,乍一看似乎会吸引诅咒、状况不妙,但实际上观察,那股正面能力其实也会在一定程度下保护她。   这一个人判断,伏黑惠没有对新田监督说出来。   直觉告诉他不能说,为了百合川华的正常生活。毕竟按照新田监督的工作职责,将任务情报整理到上层也是她的任务范围。   这种体质,有点像……[诱饵]。   “我会和五条老师联系的。”伏黑惠沉默了一会,这么和新田监督说道,“现在的话,时间也不早了,先送她们回家吧。”   新田监督认同的点头。   她立刻去把车开了过来,昏睡中的百合川华和四谷见子坐在后排,要给见子说明诅咒基本内容的伏黑惠也选择了坐在后面,于是虎杖只能选择副驾驶的位置了。   虎杖频频回头,紧张的盯着两人的距离和举动。   “……诅咒是从负面情绪中诞生的存在,一般来说被人类所恐惧的某个[概念]会因为这种负面情绪而诞生出相应的咒灵,就是你平时看到的那些东西,而咒术师就是我们这样以祓除诅咒作为工作的人……”   “强大的诅咒不算常见,平时出现在你身边的诅咒,九成都是三、四级的,只要无视掉基本都不会出事。”   “……你平时做的很好,不要去和那些东西对上视线,嗯?看不见它们的办法啊……抱歉,我不清楚,我会帮你去问一下。”   伏黑惠顶着副驾驶频频投过来甚至让他有些如芒在背的目光,耐着性子对见子说道。   “五条老师现在在出差中,我先把我的手机号码给你,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联系我,等老师回来之后,我会和他一起去拜访你们。”   “不会太久的,老师大概今晚就能够回来了。”   “至于百合川她的话……今天的事情可以暂时不要告诉她,你们应该不想要和咒术界扯上关系吧?”   伏黑惠说着说着,终于不想再忍耐那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用手推了推副驾驶的座椅,“你有什么事情吗?干嘛一直盯着我看啊。”   虎杖悠仁眨巴眨巴眼,思考着自己在意的原因。   最后唰的举起大拇指,“因为惠认真解释的样子很吸引人嘛。”   砰!   伏黑惠面无表情的又锤了对方脑袋一拳。   “啊好痛——我会变笨的啊,惠!”   “能说出这种话的笨蛋已经是笨蛋的极限了!”   “为什么——!?”   两位男子高中生闹腾了起来。   一头短发的百合川华也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   因为没有打算将诅咒的事情告知给这位天然呆据见子说还胆小怕鬼的少女听,车内的其他人默契的舍去了与诅咒相关的话题。   在小华茫然的问自己怎么了的时候,四谷见子急中生智的抓住小华的手说,“你不小心晕倒了哦!大、大概是低血糖吧?”   “欸?可是我吃了很多东西呀。”   “可能还不够!!小华的胃口一直很好嘛,可能对摄入量的要求也比较高!”   见子这么说着,“所以我就拜托他们帮忙送你回来了!”   对挚友百分百信赖的天然呆少女歪了歪头,轻而易举的就被这漏洞百出的借口说服了。   新田监督把人前后送回家,伏黑惠在和见子保证明天会来帮忙解决问题后,他们终于结束了今天一天的工作。   他们回到高专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溜达了一天完全不在乎儿子任务进展的伏黑甚尔在高专校内散步的时候,遇到刚回来的两人。   不良教师手里拿着关东煮,嘴还叼着竹签,他挑眉看着他们。   “真慢啊,你们不会趁这个机会偷溜出去玩了吧?”   “是任务出了点问题而已,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吗!”   伏黑惠睹了他爸一眼,不高兴的嘁了一声。   虎杖对着班主任口直心快,“我们去了横滨的中华街哦!超级热闹的,还有好多好吃的东西!”   伏黑甚尔喔了一声:“这不就是偷溜出去玩嘛!”   伏黑惠忍住想要再锤虎杖一脑壳的冲动,在甚尔戏谑的表情下艰难的解释:“是有原因的……”   “那种事情无所谓……你们去了横滨中华街是吧?我的伴手礼呢?”甚尔伸出一只手,手指弯了弯。   惠一字一顿:“没、有、那、种、东、西!”   虎杖:“欸?不是有吗?给伏黑老师,五条老师,还有二年级的前辈们买的……都放在惠影子里……”   虎杖的声音越来越小。   因为伏黑惠见鬼似的扭头瞪他。   就甚尔现在这个态度,他配拿伴手礼吗?   这个不良教师他不配!   “……是给妈妈的,你这家伙不许吃!”   “好啦好啦,快点给我。”   伏黑惠不情不愿的从影子里拿了一袋子小吃给对方。   “帮我跟妈妈报平安。”   惠抛下这句话,然后头也不回的拽着虎杖往二年级宿舍走,等把伴手礼一一送了出去,他们才回了自己的宿舍。   路上。   “惠的妈妈也在学校吗?”虎杖一副糟糕了的表情:“那我不是买少了一份!”   “没有少……我妈妈她的情况比较特殊,总之,平时不怎么吃东西就是了,买多了也是进甚尔肚子里。”   “厌食症?”   “不是。”   “……搞不懂啊。”   “有机会的话,会给你介绍的。”   “说起来,五条老师的那份伴手礼怎么办?”   “我会打电话和他说明四谷和百合川的事情,让他工作结束后顺便过来拿,他会瞬移,完全不用担心。”   两人一路闲聊。   等回了一年级的男生宿舍之后,才各自分开……也就隔壁。   出差的五条悟没多久接到了伏黑惠的电话。   在了解四谷见子和百合川华的问题、伴手礼、以及惠和虎杖今天白天经历的事情后。   惠:“……老师有办法解决百合川体质的办法吗?还是说要去看一看才能做决定?”   咒术界里的最强先生沉默了:“……”   “等我过去找你再说。”   五条悟抛下这句话,干脆的挂断。   伏黑惠看了看手机,也没想太多,只是认为对方大概现在在忙。   五条悟挂断电话,扭头花了二十分钟把工作全部搞定,他精准的踩着惠刚洗完澡的时间瞬移到了对方阳台门口。   “惠!开门啦,惠!惠惠惠惠惠——”   一米九以上的大男人啪啪啪的敲着玻璃拉门,跟挠门的猫一样喵喵喵叫个不停。   团成团在惠枕头的小黑猫炸毛了,它弓起背,对着不速之客发出哈气声。   “别那么用力敲啊!二号都被你吓到了!”   擦着头发的惠闻声走出来,无奈的回了一句,赤着脚走过去把玻璃拉门的锁解开。   “惠——”   五条悟刚进来就扑了过去,给了对方一个熊抱,鼻尖满满都是刚洗完澡的少年人身上的沐浴露和洗发水的香味。   “工作辛苦了,还有请放开我,另外记得脱鞋,不要把你脏兮兮的鞋子踩进来。”   伏黑惠面无表情极其熟练的开口:“伴手礼在桌子上,所以,四谷和百合川的事情老师你有想到什么……”办法吗?   “惠今天去中华街了?”   五条悟重点根本不在那方面,他拉下眼罩,用五条家祖传的[六眼]紧紧盯着伏黑惠的脸,打断了惠想说的[正事]。   “啊,确实如此……”伏黑惠不明所以,重复了一遍:“伴手礼在桌子上……”   “你和虎杖[单独]去了中华街玩?”   五条悟双手压在惠肩膀,弯腰盯着对方的绿眼睛强调着关键词,问。   伏黑惠点头。   五条悟:……   五条悟很努力的想要说服自己这只是男子高中生的团建活动。   但五条悟不是正常的28岁高专教师五条悟,这是只拥有上一世完整记忆的五条悟。   他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上一世25岁的虎杖悠仁对惠的感情。   25岁的虎杖悠仁喜欢惠,这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的事情。   ……不明所以的不爽和强烈的危机感开始蹦跶。   悠仁那小子,应该没有回想起全部记忆才对吧?   不不不,没有记忆不代表没有问题,毕竟津美纪也没有记忆,但是依然保留了对弟弟的喜爱。   所以——悠仁该不会还保留着前世对惠的感情吧?   “……”   想想这一世的悠仁对惠的执着,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啊?   五条悟瞳孔地震。   虽然作为老师很可怜悠仁啦,但是和惠谈恋爱这种事情……绝对禁止!   我家惠,十种影法术!唯一能够杀死我的术式拥有者!天才!长相漂亮又很好养!最重要的是会为了重视的人轻而易举的牺牲自己性命。   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和别人在一起!!   至少对象的实力要能保护好惠、有根绝惠做出自我牺牲决定的力量才行吧!?   强两、三倍以上我才放手啊!   五条悟在心里尖叫,完全不去考虑现在调伏了魔虚罗之后有特级实力的惠在咒术界的实力水平——除了五条悟他自己,谁他妈能比现在的伏黑惠强上两、三倍。   但五条悟才不管。   他一通头脑风暴,毫不犹豫的扒拉住比自己矮大半个头的少年的腰,发出凄厉的、像是被偷家的大白猫的声音:   “不行!!悟先生我不允许!”   “可恶的偷腥猫!我在外面加班,居然趁机把我家小惠拐出去约会!!”   伏黑惠满头问号:……???   伏黑惠:为什么话题突然拐向了我听不懂的方向?现在不应该在谈正事吗?   还有为什么和虎杖出去玩了一会,会被你曲解成约会啊! 第117章   咒术师都是疯子。   总之, 没几个正常人。   伏黑惠被扒拉住腰,被迫听着比自己大上一整圈的白发大型猫科动物那仿佛被人掏了窝一样堪称魔音入耳的凄厉叫声,表情死寂的堵住了耳朵, 在内心又一次认可了这个评价。   ……在不正常的程度当中, 五条悟也是[最强]的吧。   一时间,伏黑惠仿佛回归前世。上辈子的他被路人小姐姐拦下问路, 结果却被笨蛋虎杖误认为是被女孩子搭讪,那家伙匆忙回去报信,混蛋教师五条悟不嫌事大的率领了虎杖和钉崎两人一块到大街上堵他。   终结一个人被异性搭讪的手段是什么?   五条悟答:让对方知道你搭讪的这家伙有主了。   于是,这群戏精队友在混蛋教师的指挥下, 直接让伏黑惠在[大街上]体验了一把什么叫不分年龄、不分性别男女通吃的海王生涯,一个个的全在那假装自己是惠鱼塘里的鱼, 让年仅十五岁的伏黑惠被迫和他那早死的老爸看齐, 被不讲武德的老师和同学们齐心协力的贴上了骗身骗心的渣男标签。   像幼猫一样纯情到了极点、连陌生女孩子的手都没有牵过的惠:……就你们离谱!   一朝场景重现。这辈子已经历经无数次社死地狱的伏黑惠现在早就已经身经百炼、百毒不侵!他非常冷静的、面无表情的歪头, 看着戏精上身、伸手死死抱住他腰,甚至还把大半体重直接压过来还在无辜的喵喵叫,一副无理取闹模样的大型猫科动物,感觉自己的拳头已经蓄势待发了。   不知道是不是同类相克, 真正的猫科动物惠二号见状也发出了凄厉的叫声, 腿一蹦就扑了过来,牢牢的挂在了惠背后的衣服上。   前面扑着一只大白猫, 后面挂着一只小黑猫。   伏黑惠不知道隔壁的虎杖有没有听到, 但木质的房屋隔音效果并不算多好,五条悟那一嗓子,他觉得对方大概是听到了。   至少这回不是在大街上。   这么苦中作乐的想着, 惠深吸一口气, 然后咬牙切齿:   “……很丢人啊, 能拜托你不要再这样了吗!?”   “如果想要演戏的话,虎杖他会很乐意陪你玩,演漫才大概都没关系,但别把我牵扯进来。”   作为常识人和正经人,伏黑惠脸上写满了嫌弃。   被嫌弃的五条悟撇了撇嘴,不过他也因此看出伏黑惠压根没有任何那方面的想法。悠仁现在到底是什么状态还不知道,但惠的确是只把对方当做自己的同伴,嘛……想想也不奇怪,伏黑惠一贯对自己评价低,看不到自身优点,这也就导致惠对他人的好感和喜欢比较迟钝——他总觉得自己没有那么优秀,比起自己,其他人有更好的伴侣选择。   是个小笨蛋。   五条悟想,然后自己都没料到的大大的松了口气。   然后茫然的眨巴眨巴眼睛,思考自己为什么要松口气。   嗯……   大概是因为我都没有女朋友,所以也不想惠谈恋爱?   五条悟尝试想了想他和惠都单身一辈子的状况。   好像舒服很多?   ……对嘛!   谈什么恋爱,单身不爽吗?   觉得自己恍然大悟的白发男人笑嘻嘻的松手。   恰好此时,隔壁的虎杖因为听到刚刚那声动静,犹豫了很久后终于溜到隔壁门口敲了敲门。   伏黑惠转身去开了门,离开前背上的小黑猫还被五条悟看准时机绑架了。   五条老师怎么啦?   门口的虎杖探了个头,使了个眼色,问道。   别管他。   伏黑惠冷漠的摆口型。   “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五条悟像警觉的猫一样竖起耳朵,手里还抓着被“绑架”后死命挣扎、试图拥小尖牙咬穿无下限术式的惠二号。   。   总之,探头探脑好像不太愿意离开的虎杖被伏黑惠请了进来。   三人围着室内一张小小的矮桌坐下,上面摆着属于五条悟的伴手礼。   被伏黑惠拆开来,当成了所有人的宵夜。   因为是买给五条悟的,虎杖悠仁在伏黑惠的建议下买了一大堆中华街的甜口中式点心,像是龙须酥、豆沙包、驴打滚、桂花糕……   五条悟抗议:“明明是给我的伴手礼!”   伏黑惠:“因为你大晚上给我带来精神伤害,所以我决定把你的伴手礼充公。”   “真的吗?”虎杖悠仁蠢蠢欲动,虽然是他买的伴手礼,但他却依然第一反应听伏黑惠的决定。   惠冷酷无情的点头。   然后五条悟和虎杖面面相觑一眼,两人快速的争抢起桌上的甜点来。   后者当然抢不过前者,五条悟要是能被人抢走甜品那才叫见鬼了,因此说是把[伴手礼]充公,但到底还是全部进了白发男人的肚子里。   “居、居然一个都没抢到!”虎杖目瞪口呆。   “哼哼,想从我手里抢吃的,你还早了二十年呢。”五条悟的得意洋洋。   “啊,这还真是挫败,也没关系啦,反正那本来就是我和惠给老师挑的伴手礼,我本来还很纠结该买什么,直到惠和我说买甜食就不会出错……现在看来果然如此,不愧是惠,超级可靠,给其他人挑的礼物的时候提出的建议都很符合喜好,我就不行了,因为和大家才认识不久,观察力不过关……不得不说,有惠在我身边真是让我松了一大口气。”   虎杖心大的扬起笑容,滔滔不绝的开口:“老师喜欢就太好啦。”   五条悟咬着包装里搭配的木叉子,呆住:“……”这前半句话听起来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还是说我想太多了?   五条悟:“……”   不不不,为了以防万一,果然还是问一下虎杖的记忆回想到什么程度比较好?   虎杖悠仁说完,也在这个时候回想起白天的打算——关于能不能和惠摊牌这件事。   伏黑惠轻轻的“啊”了一声,同时也冒出了自己白天的想法。   “……”   室内三人同时陷入了沉思。   终于   “五条老师——”X2   “悠仁——”   三人的声音同时响起,然后集体愣住了。   五条悟摊手:“惠和悠仁先说。”   虎杖和伏黑惠面面相觑了一眼,最终是伏黑惠先试探的开口:“老师,虎杖他也有那个记忆吧?”   虎杖悠仁眼神一亮,心有灵犀的接话:“所以我们能不能……摊牌啊?”   伏黑惠怎么想且不说,但虎杖悠仁是真的真的不想再和惠装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了。   他们关系明明就超级亲昵——!   虎杖回想起今早解锁的新记忆,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仿佛还能感受到属于22岁的伏黑惠那纤细修长的手指的触感,不由脸色微红。他悄咪咪的抬眼看了一眼15岁的惠,又唰的移开了视线。   五条悟:“……”   你们俩记忆一个停留在十五岁,一个只有20岁出头那几年逃亡生涯的记忆碎片。   摊牌?这是拼图吧?   伏黑惠:“我知道老师不让我们把记忆的事情说出去,大概是有自己的考虑,例如想要减少未来情报泄露的可能性,或者说是不想让我们再次受到未来的刺激……”   “但我和虎杖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我们也不会是那种承受不起未来记忆的家伙,更何况,两面宿傩本身就携带完整的记忆,与其让虎杖自己纠结记忆问题、可能会反过来被两面宿傩所诱导欺骗,倒不如让我们来摊牌。”   忽然被点名、压根就懒得理虎杖事情的两面宿傩:?   两面宿傩:不愧是伏黑惠!思考全面又小心谨慎。   伏黑惠继续补充:“如果老师依旧认为我们不应该知道的话……那可不可以让我和虎杖交换记忆自己推测?从观察结果来看,我和他的记忆应该都不完全。”   五条悟:“……”   五条悟纠结了许久,最后叹了口气,“其实你们不知道也没关系的哦,全部交给我来处理就好了。”   伏黑惠和虎杖认真的看着他。   “不过你们如果非要知道的话……那就在这里交换记忆吧,我只旁观不参与,但可以在你们交流的时候补充一些消息给你们……除了一些危险的需要大人处理的事情,那种东西我不会说出来喔?”   “足够了。”   伏黑惠松了口气。   虎杖早就双眼闪亮的看过来。   伏黑惠的记忆只截止到十五岁,中间空缺了六年,直接跨越到22岁和两面宿傩同归于尽。   虎杖悠仁的记忆,则恰好是从伏黑惠所缺失的那六年逃亡生涯开始——并不是说整个六年时光都记住了,准确来说的话,是这六年来各种片段的汇总,只是尽管如此,他们依旧能够大致推测出未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未来诅咒席卷全世界,全日本沦陷,五条派的残党被大规模追杀。   被五条悟的调侃说中,伏黑惠和虎杖悠仁的记忆,还真和拼图差不多。   早有心理准备的惠对虎杖所描述的画面并不意外,只是思考片刻后说:“……涉谷一战的结局我不知道,但被封印了的五条老师果然是没被救出来,不然后面不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虎杖:“对了,惠在和两面宿傩那家伙……后”虎杖把同归于尽这个词咽下去,情绪低落的继续说:“……说过让我等五条老师回来这些话。”   惠:“只有我和你一块结伴逃亡六年?钉崎和前辈们呢?”   虎杖:“钉崎……我不记得这个人是谁,我的记忆里,身边就只有你在了。”   惠:“钉崎是我们未来的同学,大概六月份才入学……为什么虎杖不知道,我们分散了?还是说……”伏黑惠下意识的看向五条悟。   五条悟:“大家都没事哦,是分散了。”   伏黑惠下意识松了口气。   他们继续对着记忆,伏黑惠填补了虎杖十五岁前的记忆,而虎杖悠仁填补了惠十五岁后到22岁的记忆。   伏黑惠根据他和虎杖的记忆,简单总结——   他们十五岁那年,即2018年10月31日,他们在涉谷区发现了半径约400m的[帐],那是由诅咒师和特级诅咒们挑起的、针对五条悟的袭击事件。   五条悟被特殊咒具封印,中途过程不论,总之,因为存在多个特级诅咒,咒术师这边伤势惨痛,最终也没能将五条悟救出来。   五条悟被封印后,幕后黑手的身份与目的不明,总之,敌人的阴谋似乎得逞了(伏黑惠和虎杖悠仁都未保留过渡事件的记忆,在拼接下去的时候,就已经直接跨度到了从16岁开始的长达六年逃亡生涯),这个世界在失去五条悟的庇护后,发生了足以颠覆整个日本……或许是颠覆全世界的事件。   充满了死亡、恐惧、自相残杀,变成了到处都是诅咒和诅咒师的世界。   高专的同伴们被分散(实际上是死亡,但伏黑和虎杖忘记了这个事实),只剩下伏黑惠和虎杖悠仁结伴,他们以解救五条悟为目的,在诅咒和诅咒师的追杀下,开始了持续长达六年的逃亡生涯。   一直到22岁。   伏黑惠和两面宿傩同归于尽,虎杖悠仁目睹了这一画面。   伏黑和虎杖两人记忆的总和,就只能得出这些情报。   所以,综上所述。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导致了虎杖记忆里的那个世界……”伏黑惠喃喃自语,看向五条悟。   五条悟只笑,却不说话。   “不说吗……”伏黑惠啧了一声,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算了,至少虎杖为什么会对我那么亲近的原因找到了,如果是并肩作战了六年,关系好一点也不奇怪……但就算如此,你也别随随便便说出些让人感到羞耻的话啊!”   “不止是关系好一点而已——”虎杖悠仁下意识的反驳,他唰的抬起头看向伏黑惠。   “我是对你……”虎杖张着嘴,猛地顿住了。   伏黑惠微微歪着头,略带困惑的绿眼睛专注的看着对面忽然没声的虎杖。   伏黑:对我什么?   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憋了很久,下意识一点点的把自己的脑袋垂下。   “我对你是……”他重复了一遍,声音微不可闻,带着自己都搞不明白的纠结,心脏也在那一瞬飞快的鼓动着,脸和耳朵也在那一瞬间充血发红,微微发烫。   仿佛有什么跨越了时间的话,就要在此时脱口而出。   “——是足以出生入死超铁的兄弟情啦。”   五条悟唐突的插嘴。   “惠你也真是的,这可是六年并肩作战哦?只是用[关系好一点]来形容可不行,这可是非常珍贵的[同伴]情谊啊!”   有着完整记忆的五条悟挪到惠身边,把手搭在对方肩头,将人一头翘发揉乱,还用一张嘴愣是把少年心底藏着的隐晦又炙热的好感硬是掰歪成坚定无比的兄弟情。   偷听的两面宿傩在这个时候冒出了张嘴,明显的嗤笑了一声。   “你有什么意见要补充吗?诅咒之王阁下?”五条悟立即扬起笑容,带着浅薄的杀气看过去。   两面宿傩思考了一会,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他少见的闭上了嘴,一声不吭直接回到了自己的生得领域里。   没什么补充,这样就挺好。   作为寄生在虎杖悠仁身上的诅咒,两面宿傩自然知道这个宿主对伏黑惠抱着什么心思。   所以,那又怎样?   这傻乎乎的小鬼配的上伏黑惠吗?   宿傩:他不配!!   五条悟硬是把这臭小鬼的爱情瞎掰成同伴情,两面宿傩自然不会去拆穿。   毕竟这和他没关系,最重要的是,两面宿傩他不吃虎伏啊。 第118章   虎杖自己都懵了。   啊?   我对惠, 原来是兄弟情吗?   乍一听仿佛没毛病,仔细想想又好像哪里不太对?   和五条悟这种给自己设定了记忆触发点、渐渐拿回全部记忆的人不一样。虎杖悠仁和津美纪保留的只有上一世最无法释怀、哪怕跨越了时空也不曾褪色的浓郁[负面情感]。   津美纪的,是为了惠的安危而赴死时极度舍不得又放不下对方的亲情。   而虎杖的, 是在惠死后、堵在心口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的绝望爱情。   虎杖那个由六年记忆碎片组成的梦境,还是在与惠相遇后, 同对方影子深处拥有完整记忆的宿傩本体之间的因果联系产生了共鸣,才拿回了部分。   如果没有这成因果联系,虎杖悠仁将会和津美纪一样只保留了情感。   反过来也可以说, 再度成为两面宿傩容器的虎杖, 其实是可以靠这层因果联系从诅咒之王那里拿回属于自己的完整记忆。   联系越深,共鸣效果越明显——至于为什么去年就已经成为了诅咒的容器的虎杖在今年处理四谷见子的事情时候才拿到除梦境外有关前世的新的记忆片段……   两面宿傩:对, 没错, 就是我阻断了共鸣。   活在千年前咒术全盛的时代,两面宿傩对咒术的理解要比现代绝大多数的术师扎实全面的多, 他的脑海有甚至还拥有不少已经失传或者被列为禁术的内容。他在快速判断出虎杖悠仁与自己之间的特殊联系之后,想都不想, 就毫不犹豫的阻断了彼此的共鸣程度。   直到虎杖入学,和伏黑惠再度相遇, 由于两人直线距离的缩短, 惠影子深处藏着的宿傩本体所带来的因果联系的影响, 超过了现在只有两根手指力量的宿傩所能干涉的程度(除了最初吞下去的一根, 后来五条悟为了向高层证明虎杖的容器体质,从高专里带了第二根投喂给对方),这才让虎杖再度拿到新的记忆碎片。   但那点记忆碎片,还不足以让现在十五岁、没有半点恋爱经验的虎杖意识到那份心情的真正含义——毕竟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喜欢上男孩子, 在国中时期, 他的同学讨论的内容也是喜欢的女性类型, 从未将男性列入考虑的范畴。   同伴情和兄弟情,是对于身为“男性”的虎杖来说最[合理]且容易接受的解释。   经过五条悟打岔那么一遭,虎杖那原本呼之欲出的心情,也被拍了回去。   他觉得好像有那么点道理,却又总觉得不对劲。   非要形容哪里不对劲的话……总之,虎杖有种自己现在正在被人驴的感觉。   被驴了的虎杖悠仁脑子没来得及转弯,就在五条悟的打岔和两面宿傩的冒头后注意力跑偏,他皱起眉,毫不犹豫的朝自己脸颊狠狠的甩了一巴掌。   ——你这个曾经害死过惠的混蛋诅咒还敢堂而皇之的冒出来啊!   虎杖极其不愉快的在心里喊道。   然而压根不受半点威胁的两面宿傩在嗤笑完就回去了,完全不给两个小咒术师反应的时间。而五条悟则是悄悄松了口气。   得亏宿傩没拆台。   不给继续在这个话题深入探索的机会,五条悟趁机转移话题。   “正如你们所说的那样……我们拥有未来的一部分记忆,不过安心吧,我不会让那个未来变为现实的,不过你们要记得别把今天的对话告诉任何人。”   “比起这个,惠,你是不是有别的事情要和我说?例如白天你们遇见的小朋友?”   五条悟说着看向黑发绿眼的少年。   “不是小朋友,是前辈,她们年纪要比我和虎杖大一岁。”   伏黑惠被提醒了,立即将重点转移到了早就该说的[正事]上。   他认真的重述了一遍四谷见子和百合川华的情况,着重强调了她们身上的异常:   “……四谷前辈是一周前才忽然看到诅咒的,据她本人的描述,她过去从来没有见过任何诅咒,而百合川前辈体质很特殊,就我个人判断,她身上笼罩着一股与咒力截然相反的正面能量,表面来看似乎是会吸引诅咒、状况不妙,但实际的观察结果……我认为那股正面能力其实也会在一定程度下保护她。”   “吸引诅咒又从诅咒手里保护她,像是[诱饵]一样……不太像是术式。”伏黑惠有些担心:“但是这种保护应该不是永久性的。”   连准一级的诅咒都能被吸引过去,未来可能会有更加强大的诅咒盯上百合川华。   但凡失效一次,等待她的就是人类难以想象的惨死。   伏黑惠回想起百合川前辈天然又活泼的神情,以及四谷前辈请求的目光……他当然不希望让对方落到那种结局。因此,在事情尚未发生之前,他本能的微微扬起自己的脸,自下而上的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五条悟,试图从他心目中最强的男人那里得到处理的办法。   五条悟特别喜欢伏黑惠微微仰头、认真注视自己的眼神。   特别是带着依赖和信任的时候。那对绿宝石一样的眼睛只要暴露在光下,就会变化成迷人又澄澈的色泽。   “四谷见子啊……高中这个年纪才看到诅咒?这种情况倒是比较罕见,不过倒也不是没有,普通人当中偶尔也会诞生一些灵感很强的存在,大概是身体拥有一定的咒术师潜质,却因为缺乏了必要的条件而无法表露出来。”   “打个比方就像是缺少了零件的怀表一样,哪怕怀表再怎么精致漂亮也没法派上用场……这类人偶尔会因为外界刺激而渐渐拥有[可视]的能力,你所说的四谷前辈大概就是这种情况吧。”   “她如果想要看不见的话……也不是没有处理的办法,这个要比较容易一些,至于百合川华……我得亲眼去看一下究竟是什么情况才行。”   “嘛,总之都交给我吧。”   五条悟说完,一如既往纵容的颔首,他弯起眼,蓝眼睛大型猫科动物趴在矮桌上,笑吟吟的朝绿眼睛的小咒术师招手,“我明天下午有空,刚好可以过去拜访她们……惠你明天下午也没有工作安排吧?要和我一块去吗?”   “要!”伏黑惠立即点头,“我答应了四谷前辈会和你一块过去。”   五条悟:“那说好了,唔,她们是学生对吧?那就下午四点,等她们放学后再过去……对了,悠仁,你要留下来和二年级的一起上体术课哦。”   “欸——”虎杖失望睁大眼睛:“我不能去吗?”   “不可以哦,毕竟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嘛,别忘了你现在没有术式,悠仁你的话,大多数情况下是靠拳头去战斗吧,虽然你保留了一部分未来的记忆,但你实际上对战斗这回事还不熟悉……打架和战斗可是两码事,总之,你需要多加练习,尽快的恢复到你记忆中的水平。”   “跟着我和惠、逃掉伏黑甚尔的体术课……这对你可不划算。”五条悟摊手,“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伏黑甚尔的体术和格斗技的确称得上是出类拔萃……嘁,总之,和他对练的话,你应该会进步的很快,不要浪费机会哦。”   “如果可以的话。”五条悟压低嗓音,说在场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完全不走心的悄悄话:“帮我朝那家伙的脸狠狠揍一拳,要是揍中了,我周末带你们出去吃大餐。”   “大餐!”虎杖打起精神,但很快又收敛了起来,“那不好吧?毕竟伏黑老师是惠的爸爸……”   “别客气,尽管打。”伏黑惠完全不讲父子情谊,果断的选择站在五条悟这边,还煽风点火:“要是你揍肿了,记得拍张照片给我,我可以出钱买,加油,如果是你的话,我觉得迟早可以做到的。”   伏黑惠虽然表情冷淡,但眼神却仿佛点了把火一样在熊熊燃烧、写满了期待和鼓励。   是真的很期待他老爸在虎杖手里翻车了。   伏黑惠:从小到大就没赢过那家伙,虎杖要是能赢也不错啊!   虎杖悠仁被感天动地的同事情和父子情震撼到说不出话来:……??   伏黑甚尔老师……人缘似乎不太好啊?   。   次日。   上午是辅助监督负责的理论课。   下午则是体术课。   没见过几次班主任的虎杖悠仁带着好奇心跟着二年级的前辈们走了,而五条悟则是准时的拐走了伏黑惠,去处理横滨那两个女高中生的问题。   四谷见子的困扰很好解决,她怕诅咒,不想要看见诅咒——这只需要干扰见子的视觉画面就可以了,靠一定的咒具就可以做到。例如禅院真希的眼镜,既然有可以使原本看不见的普通人能够[看见]的眼镜,那就同样有可以使可以看见的人[看不见]的眼镜,只要注入和前者相反的术式效果就可以实现。   至于百合川华——   “那孩子的体质还真有趣啊,被高层发现可不得了……惠,你只把会吸引诅咒靠近的情报告知给了辅助监督、剩下的猜测没有说对吧?嗯嗯,做的不错哦,不愧是惠。”   “……至于那股正面的能量的真面目,唔,不是咒力,非要说的话,是这孩子的生命力吧?不过我还从没见过庞大到会溢出表体的……”   五条悟思考后回答,“可不能把生命力封印起来,那孩子身体会生病的,但放着不管也不行……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外接容器带着,和那孩子建立起循环连接,将多余的生命力装起来。”   五条悟提出了方法,并按照四谷见子和伏黑惠的建议,决定将容器做成了手链的样子,由作为对方挚友的四谷见子想办法让对方戴上。而四谷见子的眼镜,也将会在不久后寄给她。 第119章   除此之外。   见子也在五条悟邀请下, 点头同意在[窗]那边挂名兼职。   当然和辅助监督不同,还是学生的见子是类似于民间的隐藏眼线。她的工作内容也只是在日常移动范围内加上一部分指定的巡逻路线而已,说是指定,考虑到见子的情况, 巡逻地点会按照对方的日常通行位置来分配。   因此对见子来说, 她只是多了一个遇见强大诅咒时可以举报求助的手段。成功举报一个实力在二级以上的诅咒, 或者三、四级但造成较大影响且数量较多的诅咒巢点,还有报酬可以拿。   见子点头答应这个邀请, 让伏黑惠有些出乎意料。   毕竟在他看来, 见子对诅咒的恐惧显然溢于言表。但在反复确认无误后, 他只能对其补充说明,强调事情的危险性:   “四谷前辈,绝对不要为了钱而主动涉险,你没有对抗诅咒的能力,把这份兼职当做普通的举报途径就可以了,如果引起诅咒的注意力,你很可能会出事的。”   见子抬头看着伏黑惠担忧的绿眼睛, 不自在的抓住了自己的百褶裙裙摆,随后露出浅浅的、带着羞涩意味的笑容, “是,我知道的。”   她想了想,轻声的说道:“请不要担心,我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我虽然恐惧诅咒的存在, 也一直希望我能失去看见的能力, 但在这一天真正到来之后, 我又犹豫了, 因为在见过那样的世界之后……我没办法心安理得的沉浸在看不见的、安全的世界里。”   “因为我对世界的认知已经发生了改变,在和伏黑君相遇过后,我也试过在街道上闭起眼睛,然后发现自己虽然眼前看不见,但依旧能够隐隐约约感觉到那些东西的存在,想必以后也是这样吧……不过,和过去对比,我现在已经安心了很多。”   见子把手轻轻按在胸口,抬起头,凝视着对面虽然看起来冷淡不好相处、但实际上却是会变出一对小兔子和两只大狗狗去安抚他人的温柔少年。   这个人和他的同伴救了自己。   四谷见子琥珀色的眼睛带着纯粹的感激和信赖。   这个世界有可怕的怪物的存在。   但是,也有可靠的人在为了大家的安全,而在暗处冒着生命危险去和怪物战斗。   只是当眼线而已,见子想:我可以的。   反正哪怕以后看不见,也依旧能够隐隐感知到诅咒的存在。   所以,不如答应下来,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小事。如果就这样撇清关系,见子或许反而会良心不安——如果她周围发生了诅咒伤人的事件,她还能够心安理得的说“那和我无关”吗?   在明知有帮助他们的途径后,四谷见子觉得自己做不到。   五条悟摩挲着下巴看了一会,扬起笑容,决定亲自安排了一位辅助监督抽空过来教导见子一定的诅咒常识。   “五条老师,为什么你要邀请四谷前辈加入[窗]?”   和四谷见子告别后,伏黑惠被五条悟拽着去横滨本地有名的甜品店逛,他手里被身旁的男人硬塞了一个冰淇淋,惠皱着眉歪头,伸出舌尖小小的舔了一口。然后面无表情的挡住五条悟掏出手机拍照的闪光灯,问出了自己困惑已久的答案。   “四谷前辈虽然能够看见诅咒,但她的情况特殊,属于半路出家,完全不适合参合进来……你其实可以不提的吧?”   “惠在担心她吗?”   五条悟一手拿着冰淇淋一手拿着手机,歪头,“那孩子好像对你有好感……表现的有点太明显了,告别的时候一直在悄悄看你……嘛,英雄救美,的确很容易女孩子产生好感呢,惠你不会也对她有好感吧?”   白发男人看似漫不经心的说着,然后顿了顿。   下一秒唰的扭头,认真严肃的强调:“早恋这种事,老师不允许哦,至少20岁前都不许谈恋爱,咒术师谈什么恋爱——”   “……五条老师,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四谷前辈只是在感谢我而已,她才没有那个想法!”   伏黑惠有被吓到。回过神后,脸皮子薄的他立即脸颊泛红,猫一样睁圆了绿眼睛,诧异的看向五条悟:   “我也只是纯粹的担心而已啊!才没有奇怪的念头,四谷前辈是好人……帮人当然要帮到底,五条老师,你最近是又在看什么奇怪的爱情电视剧了吗?不然为什么会突然说出那么奇怪的话?你已经很不正常了,请不要变成更加可怕的恋爱脑!”   和过去在黑市里遇到的委托人相比,四谷见子简直就是天使,那种纯粹的感激和信任,让伏黑惠无法视而不见,这是惠一贯的风格了。反倒是五条悟的问话让惠疑惑不已,也不知道为什么话题会跑偏到这里,还被要求20岁前不许谈恋爱……惠不由的开始思考原因。   伏黑惠的怀疑的方向并非没有依据——在上一世,五条悟就有跑到他和津美纪的家里,不顾小小的惠挣扎,硬是拉着他和津美纪一块看狗血爱情肥皂剧,只不过当时五条悟嘻嘻哈哈笑个不停完全没当回事。现在就不一定了。   五条悟:……实际上只是最近的危机感比较重,还没有调整过来。   不过,嗯,虽然知道这是小惠对自我评价过低而造成的在感情上的迟钝,但是——   五条悟决定不拆穿这一点。   挺好的,继续保持下去!   安心了的五条悟咬了一大口冰淇淋,冷的缩了缩,然后才把话题掰正:   “嘛嘛,我开玩笑的……至于你刚刚的问题,唔,惠应该也有注意到吧?那孩子,名字叫做[见子]哦,真是有趣的名字……给孩子取这样名字的父母也挺有意思的,惠也听过这句话吧?那句……[名字是最短的咒语]。”   “安倍晴明?”   “对,那是安倍晴明的观点,他认为名字是束缚事物根本形貌的一种东西,像山、海、树、草、虫子也是咒的一种……当然,这种说法不具备普遍性,总不可能取名叫最强就真的能变成最强,名字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的影响没有那么大,但[见子]那孩子稍微有点特殊。”   “应该是类似于天与咒缚的一种,她的名字和她本身建立起了咒术概念上的联系……简单来说,这个名字带来的咒术上的联系会加深那孩子的感知能力,见子的[见]不止是指视觉,而是包含五感在内的、对人类以外[异常]的探索,她虽然无法和诅咒战斗,但未来可能会成长为很了不得的感知形人才。”   “……”伏黑惠愣了愣,随后纠结了一会,“不把这件事告诉四谷前辈吗?”   “如果她拒绝了[窗]的邀请,我会把这件事告诉她,并且诚恳建议她改名。”五条悟回答:“但她已经答应加入,这就没有必要改了,感知能力的增加有利于那孩子躲避危险。”   伏黑惠皱着眉,没吭声。   “惠呢?怎么想?”   “……我想前辈有知情的权利,隐瞒这种事情,如果以后暴露了的话,只会让人家心寒,虽然感知形的人才的确非常欠缺,但我个人不太喜欢这种方式。”   “唔,那惠要偷偷告诉她吗?”   “……不。”伏黑惠摇头,他垂着细密的眼睫,“如果老师觉得不行的话,我不会说。”   人总归是偏心的,四谷见子还不至于让伏黑惠去质疑五条悟的安排。   五条悟扬起嘴角。   “那我给你许可,惠你去说吧。”   “……?”伏黑惠愣了一下,抬起头,“可以吗?”   “可以哦,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伏黑惠犹豫的歪头看了五条悟很久,像伸爪子试探人类态度的猫一样徘徊不定。   可爱。   五条悟心情愉快的等绿眼睛的黑猫落网。   伏黑惠在确定对方没有阻拦的意思,这才拨通了电话。   他告知了四谷见子这一消息,并诚恳的为先前没有如实告知这一事情而道歉。   被原谅了。   这也是五条悟预料中的事情。   毕竟隐瞒的人是和见子不熟悉的五条悟,而告知的人是作为救命恩人的伏黑惠。四谷见子对惠有好感,刚刚答应要到[窗]兼职的态度也很坚定,加上时间差不大,还是惠主动告知在先,对方会生气的概率很低。倒不如说,见子大概会先入为主,更加信赖伏黑惠。   五条悟期待着四谷见子的成长,对她的感知能力究竟能到什么程度有所期盼。   毕竟他们的敌人……可都和老鼠一样藏在暗处。   所以,在判断四谷见子不管是在人格上还是感情上都无害之后,五条悟便果断的将人推到最容易被对方接受的伏黑惠那边。   ——给惠从现在开始建立自己的人脉。   挂断电话,顺利过头的发展让伏黑惠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   “五条老师……你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   故意让我去打这个电话……但为什么?有什么意义?   自始至终都是五条派、从未想过自立的伏黑惠困惑不解的想。   五条悟不解释,笑吟吟的推着人往前走,非常自然转移话题:   “走啦走啦,我们好久没有单独出来了吧?说起来现在也差不多该吃晚饭了,五条老师带你去吃大餐怎么样?寿司?法国菜?中餐?惠想吃什么?”   “……你买单?”   “对哦,惠决定吧。”   知道对方财力的伏黑惠不会和五条悟客气,他点开手机点评软件,翻了翻,然后仰头往后看,朝身后推着自己往前走的男人理直气壮的把手机往后举:“吃这个。”   五条悟好奇的凑过去看。   是家欧洲料理店,人均2.5~3.5万日元……唔。   被吃大户的五条悟愣了愣,他低头伏黑惠,那张面无表情又写满了不客气的脸让他噗的笑出声。   想想惠这辈子跟着甚尔那个人渣长大的……估计就没有吃过高档料理。   五条悟心一酸,忍不住在心里豪气的大声喊。   ——吃,随便吃!   。   同一时间,东京郊外的深山老林。   距离去年平安夜[百鬼夜行]事件,已经过去了四个月左右。   但是羂索一直没能找到本应该在[百鬼夜行]事件中死亡的夏油杰的尸体。   五条悟知道他的存在,似乎也知道他的术式能力,以至于盯的很紧,对夏油杰的“尸体”进行解剖鉴定的医生也被五条悟检查过,以至于羂索没办法混进去。死亡报告确定下来后,五条悟又一言不发的带走了“尸体”,谁都没告诉,连高层的眼线也没有消息。   四个月,如果不是火化,现在估计也已经高度腐烂了。   可恶,该死的五条悟。   羂索咬牙。   不,还不能这样轻易的下判决,那可是特级咒术师的尸体,一般人可不会轻易的舍弃,五条家的人选择保存下来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但要怎么做才好?   羂索垂着眼思考,他慢步往前走着,在人烟稀少的深山老林内,他找上了自己未来的[合作对象]。   庞大又危险的咒力气息在正前方。   带着对来者的极度不喜和厌恶,体型高大结实,白底黑纹,双目生长坚硬树枝的特级咒灵走上前,出声质问。   [人类?为什么会在这里?]   说着完全听不懂的特殊语言,但意思却能直接涌入聆听者的脑海当中。   和漏瑚同为拥有智慧的特级咒灵,从人类对森林的恐惧中诞生的诅咒花御上前几步,挡在了同伴的前方。   “诅咒师?咒术师?误入的吗?”   另一位留着蓝色长发、异色瞳、全身都有着缝合线的人形咒灵歪着脑袋走到了花御身边,微微弯腰,手搭在眼眉上做眺望状,语调轻快:“还是说……特地过来找我们的?”   [真人,到我身后去。]   在漏瑚失踪后,将自己放在长辈位置的花御温和的看向蓝色长发的人形咒灵,用那特殊的语言轻声说道。   “没事的,花御,你看好陀艮就行。”真人眯起眼,带着笑意歪头,绕过花御,直接和羂索面对面。   “喂,人类。”真人用宛如邻家大哥哥一样的语气和神情说着可怕的话:“你是来送死的吗?”   羂索……现在用着储备起来的备用尸体,不慌不忙的站在三个特级咒灵面前。   ——他现在使用的身体是来自150多年前加茂家的术师,名为加茂宪伦,一度被视为御三家污点、史上最邪恶术师的男人。   也是羂索过去所使用的一具尸体。   当初是因为使用时限过长,并且因为其恶名的关系一直被追杀,为了不引起别的术师的注意力,羂索不得不进行了更换。但更换后并未丢弃,羂索只是将这具尸体保存在了自己的收藏库里。   现在再度被拿出来,也是因为这具尸体是羂索目前所拥有的躯壳当中最强且没有太多损伤的一具。   他需要足够的力量保障自身安全,也需要有足够的力量去找到同盟,执行他的计划。   加茂宪伦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活在150多年前的加茂宪伦,现代应该没几个活人认识他了。   带着这样的底气,有着远超出常人情报网的羂索穿着和服羽织,摘下头上的西洋帽,他微微欠身,低沉的嗓音响起:“请不要紧张,我并无意与你们为敌,而是带着诚意来找你们交涉。”   “交涉?”真人饶有兴味,“可以哦,说来听听。”   [真人!]花御不赞同的喊道,[不要和人类接触太多。]   “但是有些事情还是问清楚会比较好吧?比如这家伙是怎么找到我们的,为什么对我们好像很熟悉的样子,以及……目的是什么。”   作为人类对人类的恶意中诞生的诅咒,真人耸耸肩,异色瞳带着浓郁的恶意:“问清楚再杀掉也不迟嘛!”   和特级面对面带来的压迫感不可谓不强。   但羂索却浑然不觉似的扬起笑容,将帽子重新戴回头上。   “是的,正如这位先生所说,不妨先听我完再考虑要不要战斗。”   “……现将我的来意说明清楚把,我也不绕圈子,简单来讲,我想要邀请你们作为我的合作伙伴,一起去颠覆这个世界。”   羂索这么缓缓的开口,似乎完全不担心会被拒绝。   “我向往着咒术全盛的混乱时代,我已经厌烦了咒术师保护普通人的模式,为此,我需要借助你们诅咒的力量……能够摧毁掉现在的咒术界秩序的力量,而你们的话,是这个时代除了诅咒之王宿傩以外,最强的那一批诅咒了。”   “至于找到你们的方式……恕我不能告知,这涉及到我个人的秘密。”   真人:“……听起来挺有意思,但我们为什么要和你合作呢?”   羂索裂开嘴,露出了流于表面,却丝毫不掩鄙夷与歧视的微笑:“因为这对你们也有好处,你们的同伴……那个叫做漏瑚的特级诅咒,不是一直想要颠覆人类与咒灵的关系吗?”   ……!!!   一时间,真人的表情冷淡了下来。   向来宛如草木般宁静平和的花御都少见的露出了浓郁的杀气,最后面被咒灵“家人”保护着的陀艮都直接从水池中走了上来,眼珠子布满了血丝,发出了咘咘的声音。   踩到了雷点。   对人类多么邪恶和残忍,这群诅咒对待自己的同伴就有多么的在意。   他们当然知道漏瑚已经死了,用失踪这种说法,只不过是委婉的用词罢了。   但是,作为诅咒的他们缺乏在人类当中的情报。漏瑚究竟死于谁的手中,他们不知道。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当中最强的漏瑚就已经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憎恨让他们陷入暴怒的情绪,但作为他们当中目前最强那一个的漏瑚的死亡,也同样让他们警惕。   “还未自我介绍吧?初次见面,我是加茂宪伦,是个诅咒师。”羂索满意的看着杀气四溢的诅咒,不慌不忙的继续开口:“如何?你们也想要实现同伴的遗愿吧?此外……你们不想知道是哪位咒术师动手杀死漏瑚的吗?”   “我有我的情报网,作为合作的诚意,我可以告诉你们真相。”   拥有高层眼线,能够利用其中情报网的羂索看着眼前沉默的三个特级诅咒。   “是谁?杀死漏瑚的咒术师。”   在漏瑚死后,最年幼的真人以咒灵当中也数一数二的成长性而接替对方成为了这个咒灵集团的首领,他看着面前的“人类”,半晌后开口询问。   心知事情成了,羂索低笑着压低了帽檐。   “伏黑惠。”   他说。   “杀死漏瑚的咒术师的名字……叫做伏黑惠。” 第120章   伏黑惠, 十五岁,两年前冒出来的特级咒术师。   术式是禅院家的[十种影法术],伏黑惠是调伏了十种式神, 史无前例的天才。   因为过去就没有调伏全部式神的影法术师, 羂索也不确定伏黑惠现在的实力究竟到了什么程度,但考虑到曾经有影法术师在未全部调伏完的情况下和五条家的[六眼]同归于尽的记载,想必潜力上限相当可观。羂索并未看低对方,虽然现在肯定不及五条悟,但未来却不好说。   从高层眼线那里得到的情报, 写的也是那孩子在十三岁的时候于轻井泽单杀了特级咒灵漏瑚。   羂索对这个消息存疑。   尤其是“单杀”这个词, 羂索完全不置可否。漏瑚可不是普通的特级,而是年岁最长、从大地这个概念中诞生的智慧型咒灵, 实力堪比拥有七、八根手指的宿傩。上千岁的老怪物已经观察了这些自然咒灵已经很久了,因此在得知他看中的未来棋子之一死在了一个小鬼手中的时候, 不可为不震惊。   但真实情况是怎么样已经无所谓了。   毕竟咒术师那边的记录就是如此,伏黑惠所杀死的那个咒灵的外貌特征、能力都被记载了下来, 绝对能够经得起考验。只要伏黑惠的确和漏瑚交战过,他的说辞就是正确的。随便这些有着智慧的咒灵怎么核实都可以。   杀死有着六眼和无下限的五条悟不容易。   但杀死伏黑惠, 却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式神魔虚罗固然是个庞大的威胁, 但是……“式神使”都有着共同的弱点。   本体脆弱。   所以, 在对付式神使的上, 所有咒术界的老成员, 都不约而同的保留着同一套技巧。   ——朝本体入手。   要杀死伏黑惠, 比杀死五条悟简单多了。   伏黑惠没有洞察一切的[六眼],也没有[无下限]术式保护自身安全。他的本体与他的式神对比, 被衬托的无比脆弱。   对。   羂索盯上了伏黑惠的身体。   虽然年幼, 但已经有特级咒术师的实力, 最重要的一点——   伏黑惠似乎与五条悟有私交。   按照高层的眼线的情报,夏油杰是被乙骨忧太重伤,撤离时被五条悟追上后“击杀”,当时五条悟身边还带着伏黑惠,伏黑惠是作为目击证人向高层提供的证词。   明明五条悟一个人就可以解决,但偏偏带上了伏黑惠。   这两人的关系很迷惑,他们本来应该是不死不休的宿敌才对——毕竟伏黑甚尔和五条悟之间的关系简直形同水火,伏黑惠对其父甚尔摆明了是维护的态度,但这样的他,却偏偏又和父亲的死敌关系良好。   五条悟也一样,对甚尔的厌烦和嫌弃溢于言表,却和对方的儿子黏黏糊糊的,不仅把同身为特级术师、不需要被保护的他护在羽翼下、挡住了高层和禅院家的拉拢和觊觎,就连处理他挚友夏油杰的问题时,都将那个小孩带在了身边。   要知道伏黑惠是伏黑甚尔的儿子,继承了对[六眼]和[无下限]来说最值得警惕的的术式[十种影法术],五条悟同时放下了家族世仇、个人私仇……   这不符合常理。   可惜羂索在高层翻了底朝天,让眼线忙活了许久,都没能收集到五条悟和伏黑惠相识的场景,也没能调查出他们互相信任的原因。   在计划和图谋处处碰壁,找不到线索的羂索终于选择另辟蹊径,换一个角度入手。   ——他想要知道五条悟为什么会能找到他、以及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寄生尸体的能力。   羂索对自己隐藏行踪的能力有足够的自信。他本来应该藏在暗处操纵一切才对,而不是被一个年龄还不到他零头的年轻六眼逮住。这不对劲。   在处处被限制的情况下,羂索想要打破僵局,就必须知道原因……   和五条悟同样行动可疑、且与对方关系亲密的伏黑惠会是突破口。   羂索精准敏锐的得出结论。   ——伏黑惠或许可能会知道五条悟一些异常行动的原因。   羂索能够通过寄生他人的尸体,得到尸体生前的术式、能力、以及记忆。   不管是调伏了十种式神、据说能够杀死六眼和无下限的影法术,还是伏黑惠脑袋里可能让他找到答案以及夏油杰尸体位置的记忆,羂索都贪婪的想要得到。   特级智慧咒灵集团以及千年前的诅咒师,依旧按照命运的轨迹结了盟。   。   东京,咒术高专。   室外训练场。   “喂!悠仁,一起上。”   “二打一?这样不太好吧?”   “管他的,你被揍了那么多天就不想揍回去?这是私仇,上了!”   天与咒缚的禅院真希臭着一张脸,不给半点拒绝的机会,说完就拽着自家同为体术派的学弟上前。   真希手里握着普通的长棍,虎杖悠仁双手握拳一上一下摆在胸前,后者深吸一口气,原地蹦跶了两下,神情认真。   两位大猩猩体质的高专学生一前一后的朝中央的大魔王冲去。   真希手中的长棍挥舞的虎虎生威,破空声炸响,残影般的速度和超出常人力道将长兵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虎杖悠仁和他爷爷学过一点空手道,但真的只有一点,他完全没有尽管任何系统的格斗训练,只是尽管如此,凭借超乎常人的肉体天赋以及反应能力,他依旧默契的配合了禅院真希的动作。   二打一,还是两个天赋惊人的近战选手对于同一个人,对于被打的那一个来说,绝对是不利的状态。   但也同时意味着,如果被打的那个轻松反杀了回去,这足以证明那人在格斗上强劲。   咒术高专体术教师——伏黑甚尔夸张的腱子肉绷紧,他嘴角的疤随着笑容的拉大而颇引人注目。   像是雄狮般展露獠牙,又像是争夺地位证明自身力量的狼王。   甚尔抓住了真希的武器,直接将人甩出了数米,随后弯腰躲过虎杖朝他头部的一击,朝自己名下的学生展露了暴君的铁拳。   旁观的熊猫和狗卷棘看着默不作声。伏黑惠穿着运动服,在另一头跟着玉犬一块跑圈锻炼体力。   “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自从悠仁来了之后,甚尔就一直在针对他啊。”熊猫看着被天与暴君一手揍翻了的同学,沉吟了片刻,发出了质疑:“以前一直都是真希被甚尔追着打,现在怎么看都像真希被嫌弃的抛开到一边。”   “鲑鱼鲑鱼!”狗卷点头。   真希一年级刚入学的时候,还对伏黑甚尔满怀憧憬,直到她亲眼见到了自己的堂兄,在坦然说出自己想要狠狠打禅院家的脸并且成为禅院家家主后,甚尔直接开口嘲笑了她的梦想,还将人数落的很惨。   理所当然,这两对年纪差有点大的堂兄妹的相处气氛立马就开始严峻了起来。被气到的真希几乎一有空就找人打架,而甚尔虽然嘲笑的毫不留情,却从没拒绝过真希的邀战,每次打赢了,也会将对方动作上缺点指出来。   往日在教导二年级的时候,甚尔也是着重的训练真希。熊猫和狗卷都看在眼里,对原因心知肚明。   口嫌体直罢了。   但现在,在虎杖悠仁入学之后,不良教师伏黑甚尔的注意力,居然罕见的从真希身上分出了一大半到虎杖那边。   “该不会是悠仁头一回来上体术课的时候,他和真希说的那几句话导致的吧?”熊猫自言自语。   半张脸藏在衣领里的狗卷棘眯起眼思考了一会,随后和熊猫面面相觑。   “好像也不是不可能啊?”“鲑鱼……!”   。   虎杖悠仁上第一堂体术课的时候,唯一的同级生被五条悟拐走,只剩下他自己背负着五条悟和伏黑惠“揍甚尔一顿”的期待,跟着二年级的前辈们去训练场见了班主任。   真希依旧和甚尔见面互呛:“哼,小心点吧,甚尔!如果全员不使用咒力的话,悠仁可是我们当中最强的一个。”   甚尔最开始还漫不经心:“哈?老子就没有过咒力好吧,倒是真希你,被这个新来的小鬼超过算什么啊,就这水平还想当禅院家的家主?”   真希:……气死。   然后真希就选择更加毒舌的气死对方。   “你也就仗着年龄优势罢了,惠可亲口说过,悠仁和你比起来也就缺少了点训练和经验,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他大很快就能够赶上你!”   伏黑甚尔:……?   真希:“加油,悠仁,你刚刚不是说,悟和惠他们都期待你揍肿这家伙的脸吗!”   伏黑甚尔:……??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被甚尔针对的人,就从真希转变为了虎杖。   但针对真希是有好好的教导人家,针对虎杖就截然不同了,完全就是在单方面揍人。   对天与暴君完全的实力没有一点数的虎杖被揍懵了。   他就没见过肉体力量比自己强大那么多的家伙,明明那么大块头,反应速度一点也不慢,力道还强的夸张。   完全没有反击的机会。   被揍趴下后甚尔嘲笑:“就这啊?惠的眼光还真是糟糕了不少啊。”   虎杖:???   虎杖被戳中了愤怒点,他爬起来,神情认真严肃。   ……怎么能让惠因为自己的缘故被嘲笑啊!   “我只是缺少训练而已。”虎杖悠仁擦了擦脸上的灰,深深呼出一口气,眼神锐利:“我很快就会和惠说的那样赶上你,请看着吧,伏黑老师!”   甚尔:……谁他妈在乎啊?   这么想着,这俩师生莫名就开始较劲,明明虎杖有肉眼可见的进步,甚尔也从来没夸过对方,次次打的拳拳到肉让小的那个狼狈不堪。   后来伏黑惠也跟着来训练了。   他不高兴的瞪着完全只顾着打人的老爸,然后看向数次挑战失败、跟大狗子一样耷拉着脑袋一副垂头丧气模样的虎杖,于心不忍的拍了拍对方的脑袋,将甚尔早就该给对方的夸奖对着对方说了出来。   “你进步已经很大了,迟早能够赢甚尔那家伙的。”   甚尔:……???   好了,以后下手更重了。   。   熊猫结束回忆,看着训练场中心打的不可开交的三人,尤其注意着被甚尔额外照顾的虎杖,一针见血的开口:“甚尔他,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狗卷棘默默点头。   黑白色的变异咒骸感叹,“就因为惠说悠仁迟早会超过他这件事啊,果然每个爸爸都会希望自己是孩子心目中最强的那一个吗?”   真没想到呢。   哪怕是会在出任务的时候放学生鸽子、蹭学生伙食、借学生的钱去买咒具迟迟不还的不良教师,在这个时候依然会有普通父亲的一面。   伏黑甚尔把从真希手里抢过来的木棍搭在肩头,看着被揍翻了的两个学生,目光从旁观的熊猫和狗卷身上滑过。   不是很想和现在这个打上瘾了的暴君对上的熊猫和狗卷:……   现在打肯定会比真希和悠仁更惨!甚尔那家伙根本不会教人!就只知道一个劲的揍!   他们俩淌下冷汗,默默扭头。   在甚尔的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之后,这俩人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伏黑甚尔把下一个目标,放在了后方匀速跟着玉犬跑圈儿子身上。   体格健硕到夸张的暴君把肩头搭着的木棍拿到手中,上下抛了抛,用宽厚的手掌握紧,他看着似乎心情很平静的儿子,重点在对方身旁两条大型犬停顿了一会,随后不带半点杀气摆出投掷的姿势。   ——把手里的长棍朝自家崽扔了过去。   破空声炸响!   虽未尽全力,但依旧来势汹涌,木棍被投掷出了标枪的感觉,算准了惠跑步的速度,直直的朝人刺去。   躺尸的虎杖被吓得唰的跳起。   而伏黑惠愣了愣,反应慢了一拍,等他抬起头,“凶器”已经近在眼前了。   被两只如临大敌的玉犬凶狠的跳起来咬住了。   白玉犬咬断了长棍,浑身毛炸起,低吼着朝凶器袭来的方向看去。   看清楚凶手是谁后,白玉犬才一脸无奈的收敛了獠牙,他甩了甩尾巴坐在停下脚步主人旁边。   “不行啊不行啊,惠,这么掉以轻心。”甚尔嘲笑他:“这对式神使来说可是致命的停顿,要是没有式神在,你刚刚可就完蛋了啊……反应零分!”   “是你不打招呼就动手在先吧?”伏黑惠额头迸起青筋。   完全零咒力的天与暴君不带一点杀气和杀意的偷袭……五条悟都得警惕,更何况对甚尔基本没有任何戒心的惠。甚尔总是拿自己的标准来要求自家儿子,在一定程度上的确有些为难人了。   甚尔:“敌人可不会在攻击前和你打招呼啊,惠。”   “啰嗦,我平时才不会这样!我只是因为在你”旁边——   伏黑惠顿住,面无表情的火速改口:“……只是因为在高专里,所以比较放松而已!”   甚尔听出了自家儿子原本想说的话,心情顿时拨云见日。   他心情愉快的朝惠招了招手:“那也不行,反应慢就是反应慢,给我快点改过来,如何?惠,要来和我练一下吗?”   “免了,我在完成体能训练计划。”惠没好气的回答:“和你打完,我就没力气跑步了。”   “什么嘛,真无聊啊。”甚尔啧了一声。   “你要是想找人打架,我也可以把魔虚罗叫出来陪你打。”   甚尔:你是想让我打架,还是想我被人打?   父子两人对视一眼,相似的绿眼睛下一秒就嫌弃的移开。   “魔虚罗?”虎杖悠仁困惑的看向身旁的前辈。   “是惠的式神啦。”真希盘腿坐在地上,回答:“惠所持有的十种式神里,最强的人形式神……听惠说具有超强的成长型,战斗的次数越多,实力就越强。”   “会和人类一样积累经验?”   “不,你在想什么呢?那可比人类强多了。”真希抬眼睹他,“魔虚罗是直接[看破]和[适应],简单来说,被魔虚罗看破的招数——包括术式在内,只要一击没能破坏它,就再也不会生效第二次,这可是违规程度的能力……当然具体到底什么样我也不清楚,这些只是惠简单描述的内容,实际上应该还要更夸张一点。”   虎杖悠仁高昂的喔了一声,但因为没见过那样的画面,也对[十种影法术]的名号没什么直接感觉,因此歪头,思绪跑偏。   他憋了好一会,终于忍不住吐槽:   “……魔虚罗是圣斗士变的吗?”   日本过去风靡一时的动画圣斗士星矢当中,有一句很经典的台词。即雅典娜的圣斗士不会被同样的招数击败两次。在那之后,一旦有类似的设定,都会被网友们戏称为[圣斗士的诅咒]。   不过那是八十年代播放的动画了,至少在场的人里没人能get到虎杖的槽点,没被搭腔的虎杖悠仁寂寞如雪。   二年级的前辈们现在只想怂恿惠说到做到,赶紧把魔虚罗放出来吊打伏黑甚尔。   结果被甚尔扭头盯住。   天与暴君笑容凶残的上前,把带头起哄的家伙拎出来,进行名为训练的毒打。   熊猫因为体型太大没能被拎走,他目送着真希和狗卷不断挣扎的身影,摇头:“感觉大家在学校受伤的次数比在外头出任务受伤的次数还多啊。”   因为有家入老师在,这失格教师总是以留一条命作为训练标准。   太惨了。 第121章   五月份。   周六, 气温微凉。   虎杖悠仁准备趁今天空闲,去看在东京医科大学病院住院的爷爷。   因为高专在偏远郊区,平常训练和任务安排也忙, 虎杖没办法和以前那样每天下午放学都会去医院探望,虽然如此,他也会尽可能抽出时间。   一般间隔都在1~3天,基本上只要有空,他就会特地从高专走路到车站, 搭公交车到市区医院。如果哪周时间紧凑, 总是在探病时间结束后才完成任务……虎杖也会尽可能的和老师周旋, 争取一周最低一次的频率。   惠和二年级的前辈们都知道他有个住院的爷爷, 他们祖孙相依为命, 除了彼此外,似乎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   因此, 他们会刻意给虎杖腾出探病的时间。惠偶尔会将分配他们两人的委托独自包揽,让虎杖抽空去医院探病。如果惠也忙不过来, 二年级的前辈就会插手帮忙,不动声色的援助他们的小学弟。   好在他们现在还是一年级,周末一般都是休息日。哪怕被占用了周末,也一般不会连着占用两天。   虎杖悠仁在一周前就做好了[探病计划]。   之所以用[计划]来形容, 还花了足足一周时间, 是因为他这回鼓起勇气,做出了个决定。   昨天,周五下午。   训练结束后,一年级的两个男生结伴去吃饭。   回宿舍的路上, 虎杖悠仁用手捏了捏自己的大腿, 深吸一口气, 紧张又忐忑不安的和身旁的同级生搭话。   “那个啊,惠。”   “什么?”   “我明天……打算去医院探望爷爷。”   “明天是休息日,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伏黑惠习以为常的点头:“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   “怎么了吗?”没得到搭腔的伏黑惠微微歪头,看向身旁一副欲言又止的同级生,“你想要说什么吗?”   “……就是那个,嗯,惠。”   “嗯?”   “明天……你有安排吗?”虎杖悠仁停下脚步,他紧张的看着伏黑惠,那双暖棕色宛如大型犬的眼睛写满了期盼:“我其实是……想带你去看看我爷爷。”   “带我去?”   伏黑惠有些意外,然后又想了想,恍然大悟似的啊了一声:   “是你爷爷担心你在高专和同学相处的不好吗?”   正常人的父母总会有这样的担忧,孩子新入学了,会操心对方在新班级里的适应程度,担心孩子会不会被欺负、担心有没有交到朋友……   甚尔那种是异类,不纳入正常参考范围。   好像不太对……不过说不出什么原因。   虎杖悠仁移开视线,挠了挠脸:“啊,嗯……差不多吧?”   虎杖悠仁的爷爷已经年纪不小了,最近一两年身体状况一直不太好,在虎杖国三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断断续续的住院,今年更是如此。   按照上一世的命运轨迹,虎杖的爷爷会在今年六月份寿寝正终。   距离现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大概是因为世界被重置过的关系,虎杖悠仁虽然没有这部分记忆,但潜意识却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这一点。   他当然不愿意承认这个预感,但潜意识却没办法不受这个预感的影响。   至少现在就是这样。   虽然搞不懂是为什么,但——   脑袋还卡壳中的虎杖想:……我,无论如何也想要让爷爷,我唯一的家人见一见惠。   但不知道用什么名义邀请惠陪他一块去,毕竟这又不是出去玩,而是去医院啊。   所以虎杖悠仁才会提前一星期准备了邀请惠跟着自己一块去的[探病计划]。   然后在开头就卡壳,因为他绞尽脑汁的想到现在都憋不出一个字,最终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出声就要错过机会的压力迫使他终于将想法和对方说出来。   “可以啊。”   “欸?真的吗?”   伏黑惠答应的轻快,让担心了很久的虎杖悠仁惊喜的抬起头。   惠颔首,自然的开口:“反正我明天也没什么事情,帮一下你的忙也没什么不可以。”   “那说好了!”   虎杖感觉自己因为训练而酸软沉重的肌肉都轻盈了不少,暖棕色的眼睛霎然亮起,像只快乐的大型犬,往前跑了几步,转身倒着走,面对面的望着绿眼睛的少年傻笑:   “我明天上午八点半出门,我去喊你。”   伏黑惠说:“好。”   于是。   虎杖悠仁晚上在床上滚了十多圈都没睡着,白天更是一大早就起了床,精神抖擞的拉开窗帘和阳台落地玻璃门,深吸了一口郊外山林的新鲜空气,随后就去洗漱、换衣服,还去翻了冰箱,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食材,给自己和惠煮了个简单的早餐,连惠二号的猫饭都准备齐全。   七点半,虎杖去敲隔壁的门。   刚起床没多久的惠肩头趴着一只跟着人类调整作息、此时同样没睡醒的小黑猫,开了门,一人一猫同步率满分的打了个哈欠。   ……是两只黑猫啊。   可爱。   虎杖心想,表情满足,随后背景仿佛冒出了小花花。   “……要走了吗?给我十分钟洗漱。”   “还早呢,没睡醒吗?”   “没,洗把脸就精神了。”   “嗯嗯,这样啊。”虎杖用非常纵容的语气开口:“我给你做了早餐哦,待会洗漱完来我宿舍吃吧,惠二号的饭也有哦,一起带过来吧!”   “……嗯。”   惠迷迷糊糊的点头。   洗漱完之后,伏黑惠应邀到隔壁吃早饭,是日式早餐……但总觉得有点丰富过头了,完全不像是年轻人随便应付的模样。   烤鱼、味增汤、厚蛋烧、足足三种漬物,还有一碗米饭。   不少都撒了喜欢的姜丝。   “……好吃。”神情一瞬间亮了起来,惠眨了眨眼睛,“不过稍微有点丰富过头了。”   “惠太轻了,平时训练力度那么大,要多吃一点才行啊。”   “……你怎么和妈妈一样啊,早餐吃太饱才不好吧。”   “欸?怎么会,这才不到七分饱啊!”   伏黑惠回想起眼前这家伙的食量,决定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   吃完早饭,惠把自家猫送回宿舍,两个穿着卫衣带着斜挎包的少年锁上门,带好手机钥匙钱包,一块离开了高专。   虎杖在前方带路,伏黑惠在快到医院的时候,在附近的花店,让店员小姐姐包了一束探病的花。   虎杖的爷爷在住院部的五楼。   虎杖悠仁刚进门,就被中气十足的老人呵斥了一顿。   “你小子,又过来干什么!”   “来探望你啊。”虎杖悠仁一脸无奈的说,“我现在没办法天天过来,爷爷你好歹表现的惊喜一点嘛!”   “都说了没必要了,打电话就足够了。”   “是是。”虎杖悠仁决定不和老人家争执:“啊,对了,爷爷,我带了高专同学来看你哦,他给你买了花过来,所以这次我就两手空空了。”   “啊?你带过来看我这个无趣的老头子干什么!给我带人家去吃饭,看电影,去游戏城打游戏!做点年轻人会做的事情,你这个一根筋的傻小子!”   虎杖悠仁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同样用不客气的语气回道:   “真啰嗦啊,我当然也会去玩,话说回来,我是很认真的带惠来看你的欸,一把年纪了,好歹语气放温和一点,当个和蔼的老爷爷啊!”   “和蔼什么和蔼,哼,现在的年轻人就是缺乏磨练,不像昭和时代……”   虎杖家的祖孙说话都直来直去、不带半点客气的。但尽管如此,氛围却非常自然,完全没有任何僵硬。大概就是关系越好,对彼此性格越了解,说话越不客气吧。   侧身躺的虎杖爷爷一边嘟囔,一边从床上坐起来,虽然板着一张脸,嘴里说着凶巴巴的话,但实际却对孙子口中的女名起了好奇心。   ……惠?   现在高专开学才一个月出头吧?自家小子会直接喊人家名字也算是少见的事情了。   在门口的伏黑惠停顿了一会,等虎杖祖孙说完话才走上前了几步,礼貌的欠身。   “初次见面,虎杖爷爷,我是伏黑惠,虎杖悠仁的同级生。”   啊,是男孩子啊。   虎杖倭助有些意外。   但还是坐直了身板,微微往前欠身,露出对待虎杖时的臭脸截然不同的温和神态,还带着爽朗的笑容:   “初次见面,我是悠仁的爷爷……劳累你大老远的陪我家这个瞎整活的臭小子过来了。”   “哪里哪里,虎杖……虎杖悠仁君在学校里帮了我很多,我也想感谢他的照顾。”   伏黑惠把手里的花束交给了虎杖悠仁,虎杖悠仁一面调侃着自家说变脸就变脸的爷爷,一面熟练的拆下包装放进花瓶。   “他啊……”提到这个,虎杖的爷爷稍稍停顿了一会,摇头,“不,悠仁应该是多亏你们照顾才对,我家傻小子什么都不懂,没你们照顾,也不知道会遇上什么事。”   惠微微歪头,总觉得虎杖爷爷似乎话里有话。   ……这位爷爷知道他孙子在做咒术师吗?   按照他对虎杖的了解,应该不会说才对吧?   迟疑着,伏黑惠斟酌的开口:“没有那回事,他很擅长交际,已经和同级生还有前辈们打成一片了,课程也完成的很出色,是个非常优秀的人,平时也一直很关心您的身体……希望您能早日康复出院。”   虎杖爷爷哈哈笑了几声,“悠仁就是瞎操心,我可康复不了,毕竟我这身体也不是什么疾病,纯粹是老了,时日不多了。”   “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啊!爷爷。”虎杖悠仁打断。   老人变脸飞快,“闭嘴,傻小子,真正的男人要敢于直面自己的死期啊,我这把年纪,已经算活了很久了!”   “你这个中气十足的模样少说还能活个十几年,少在那里装酷了。”   “真正的男人当然要帅气的死去,你这个笨蛋。”虎杖爷爷哼了一声,再度看向伏黑惠。   ……嗯?   虎杖爷爷疑惑的挑眉,仔仔细细的将对面伏黑惠看了一遍。   “……你是叫做伏黑惠吗?”老人问,在对方点头后,后知后觉的回想起什么。   老人记忆力很好,而且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对他自己唯一的孙子非常关注且疼爱。   因此,虎杖悠仁在每一个年龄段所发生的事情,老人都记得一清二楚。   大概是三年前吧。   当年12岁、在仙台和惠偶遇的虎杖曾经因为莫名的熟悉感,而对他爷爷这么问过:   [喂,爷爷,我以前有见过黑发绿眼睛的男孩子吗?]   [这么高,皮肤很白,眼睫毛超级长,但是表情很臭。]   当时自己怎么说来着?   虎杖爷爷想。   啊……似乎是[没见过。]   他的确没在附近见过黑发绿眼睛的男孩子。   当时十二岁的悠仁还多次犹豫的追问过,每次都得到否定答案,这才泄气的闭嘴了。   后来。   虎杖爷爷想:我还在悠仁的课本上看到他上课画画,漫画风看不出是谁,但无一例外都是黑翘发绿眼睛,白皮肤长睫毛。   和眼前这个叫做伏黑惠的孩子一样的配置。   虎杖爷爷:“……”   说起来,悠仁是为什么要带这孩子来看我来着? 第122章   虎杖爷爷神情复杂, 他带着诡异的心情,纠结了半晌后,终于还是在心底泄气, 露出算得上是[和蔼]的表情。   他温和的与面前的少年搭话。随后, 这位白发苍苍但中气十足的年迈老人凭借着岁月积累而练成的毒辣眼光, 快速的确认了一点——   伏黑惠是个乖小孩。   还是个礼貌的正经孩子, 反应也灵敏。   基本上自己说什么,这孩子或多或少都会礼貌的接话,在扯到和另一边相关、不能说的事情时, 也是不留痕迹的斟酌一会,很快就用正常人能够理解、接受的替换词进行掩饰。知识面也挺广的,自己这个老头子偶尔提到一些旧时代的事物,对方也能跟着说上几句。   大概是怕身体不好的老人过于担心住宿的孙子而思虑过重, 惠还主动的说了一些虎杖悠仁在学校里的日常,比如和同班同学(目前就惠自己)以及前辈们关系很好,称赞对方的课业进步(和甚尔打架时的进步水平),作业(任务)也能够好好完成, 班主任(惠单方面盖章)也非常欣赏他……   说的基本上都是虎杖悠仁的优点。   确实是个好孩子,虎杖爷爷一边兴致勃勃的听着,一边在心里慢吞吞的想:优秀,沉稳,礼貌,长得也好看, 给他的第一印象不差, 甚至可以说很好……就是自家孙子坐在一旁听到伏黑惠的夸赞后, 立即笑的跟个傻狗一样的表情让老人家有点头疼。   但这是亲孙子, 不能嫌弃。   虎杖爷爷看了伏黑惠好一会, 又瞧了瞧笑容满面的孙子,终于看透了什么,心下摇头叹了口气。   ——虽然以前早就有猜测,但他好歹也挣扎过一段时间。虎杖爷爷自认为在遭遇儿子和儿媳的事情之后已经能够轻松做到处变不惊了,但……当过去猜测的事情成真之后,果然还是有点挑战心脏。   “惠君。”虎杖爷爷语气温和的说:“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去打壶热水回来?”   “啊?那让我去吧。”虎杖悠仁站起身。   “不用,你留下来陪你爷爷聊会吧。”伏黑惠聪慧的明白了老人家想要和孙子单独聊天的想法,他体贴的阻止了同级生的动作,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的保温壶,对两人欠了欠身,迈步离开了病房。   惠打算打完水到阳台吹吹风,等上个十几二十分钟后再回去。   于是。   病房内此时就剩下了虎杖祖孙。   虎杖悠仁和他爷爷对视了一会,前者率先露出了灿烂笑容:   “怎么样,爷爷,惠他人超好的吧?”   “是个好孩子。”   “对吧!”得到唯一的亲人赞同,虎杖悠仁顿时露出更高兴的神情。   “喂,悠仁,老实说吧。”   “啊,什么?”   “少装蒜。”虎杖爷爷板着一张脸,用完全不同于面对伏黑惠的和蔼表情,非常严肃的说:“你带那孩子来看我,目的是想要干嘛?”   “就……只是想把惠带过来给你看看啊?”   “还糊弄我呢?我病了也不是这一两个月而已,以前怎么就没见你带其他朋友来见我啊,那孩子对你来说,不一样吧?”   “……”虎杖悠仁愣愣的睁大眼睛,然后绯色和热意一点点从脖子蔓延到了头顶,他支支吾吾半天。   虎杖爷爷的眼眸平静又睿智,眼神如有实质般的盯着自己的孙子,一副我等着听你瞎掰的表情。   虎杖悠仁挣扎了半晌。   最终低下头,磨磨蹭蹭小声嘀咕:“……我其实也不知道,就突然很想,所以就带他过来了。”   虎杖爷爷的眼神顿时微妙了起来,“想蒙混过关?你觉得你这模样能瞒得过我?我可是你爷爷!不就是喜欢那个叫做惠的男孩子吗?我又不会完全不讲理的固执反对,你劝劝我说不定我就点头了,哪怕我不点头,你也少在那支支吾吾,给我像个男人一样大声的说出来……”   “欸?”   “欸——!?”   粉头发的少年愣了愣神,砰的站起来,把椅子都翻倒了,咚的一声愣是把老人家的话打断。   但虎杖悠仁来不及关注这个了,他脑袋在听清了某两个字后,已经轰的了一声被炸的一片空白。   等反应过来,他就已经面红耳赤、结结巴巴:“喜、喜欢……什么的,我、我没有——好像也不是,啊,总之,我……对惠他……”   虎杖爷爷:……   没人比虎杖爷爷更了解虎杖悠仁的性格和反应,毕竟是自家孩子。所以虎杖爷爷很确定,但凡他猜错了,他孙子都绝对不是这个表现。   这明显就是喜欢人家,但要说他完全猜对——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要是已经在一起了,悠仁这孩子绝对不会否认事实,只会嘻嘻哈哈的点头承认,完全不会因为性别关系而有哪怕一点点迟疑。   所以——   这反应,该不会是没开窍吧?   虎杖爷爷:……好像是这样啊?   没开窍、没告白、没交往,直接跳过所有步骤到见家长?   他怎么就不知道他孙子这么能呢?真就和野生动物一样凭本能行事的直觉系?肌肉比脑子快一步,二话不说先把人叼走?   怪不得他总觉得那个叫惠的孩子一举一动都有点太自然了,完全不像是跟着男朋友过来见家长的,感情人家压根就不知情,真的只是以为自己是来陪朋友一块探病的啊!   虎杖爷爷看着自的蠢小子。   蠢小子虎杖悠仁在亲人的注视下,心脏跳的简直像是安装了电动马达一样,咚咚响彻了脑海。脸上的绯色和热意也迟迟退不下去。   我……喜欢惠?   虽然是疑问句,但虎杖悠仁却感觉自己沉甸甸的思绪在那一瞬间变得豁然开朗,过去被迷雾笼罩的心意的[本名],也在这一刻被揭露开来。   我喜欢惠。   是陈述句。   ——所以才会不自觉的想要保护对方,所以才会为记忆里的亲昵片段而感到幸福。   所以才无论如何都想要带对方来见一见自己最重要且是唯一的亲人。   “爷爷你……不反对吗?如果我喜欢惠的话。”   虎杖悠仁从不知所措中回过神,带着恍然后紧张不已的心情,抬头抿着嘴,认真的看着他爷爷。   “本来是觉得不太行的,毕竟和你们这些新时代的年轻人不一样,我是个老古董了。”   虎杖爷爷哼了一声,背靠着垫腰的枕头说道,半晌后,又慢悠悠的补充:“……不过,撇开性别不说,那的确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你的眼光,也信赖我自己的判断。”   “更何况,十五岁……在我那个年代,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年纪了,你从小开始就一直很有自己的想法,这不是什么坏事。”   虎杖爷爷闭上眼。   许久后才再度睁开,看着自家孙子。   虽然悠仁没有和他爷爷说过任何与咒术界相关的事情……但老人家却早就有所猜测了。   算了,不就是喜欢男孩子吗?   比起他儿子……悠仁的爸爸虎杖仁所选择的结婚生子的对象,叫做惠的那个孩子,看起来要好多了。   至少,对方是个好孩子,是悠仁认可的同伴,不会让悠仁死掉。   “有些事情,你自己下定了决心,我就不会再多说什么,因为这是你自己的人生,我只说一句——越重要的事情,就越要慎重的去做决定,不止是要考虑你自己,还要考虑他人的想法,尤其是和他人的人生相关的事情,就更要谨慎行事。”   虎杖悠仁顿了顿,认真的点头,“我知道。”   虎杖祖孙定定的看着彼此,最后,老人缓缓露出调侃的笑容:   “……不过虽然你喜欢人家,但那个叫做惠的孩子,似乎完全没这方面的想法啊,还有,他怎么还是喊你姓氏,在我面前喊你全名的时候,我听他改口都觉得艰难……你得加把劲才行啊。”   “这种事情急不来的!”虎杖神情躲闪的挠了挠脸颊。   “真没用!”老人家嫌弃:“想当年,我追你奶奶的时候,可是直接正面进攻的啊!在那磨磨蹭蹭的,小心喜欢的人被其他家伙给抢走,以至于再也没机会说出来!”   [再也没机会说出来。]   被这句话刺痛了心脏,虎杖悠仁心里咯噔了一声。   心里腾的升起不安和惶恐,以至于他的表情一瞬间凝重了许多。   “我知道,我会找机会鼓起勇气去告白的。”   “……说起来,你确定人家的性取向吗?”虎杖爷爷满意的看着在他眼里傻乎乎的孙子,带着对自家猪去拱白菜路途的不放心:“被拒绝了可别跟我哭诉。”   “你可是我爷爷啊,偶尔听一听我的哭诉也没关系吧?”   “谁管你啊,我才不要看男人哭。”   。   在住院部阳台吹风的伏黑惠在收到虎杖悠仁的短信后,才拎起保温壶回到了病房里。   “谢谢,惠君。”   虎杖爷爷换回了和蔼的表情,对黑发绿眼的少年表达感谢。   不是感谢对方帮忙打水,而是感谢对方体贴的腾出空间,给俩祖孙单独聊天。   惠摇头,温声说:“不用谢,这是我该做的。”   三人又聊了一会,这次虎杖爷爷带着给自家蠢小子助攻的心情,处处帮忙套话,不管是惠喜欢的食物、平时的爱好、家居的风格偏好都给问了出来,每说到一个就会扯上自己和孙子,靠着病患和老人家的身份,把不动声色这个词发挥到了顶点。   因为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伏黑惠到也没怎么隐瞒。   虎杖悠仁看的目瞪口呆,对他爷爷的聊天水平叹为观止。   虎杖爷爷使了个眼色:哼,你爷爷到底还是你爷爷,刚刚说的内容都给我记好了。   等快到中午饭点。   不用两个小孩自己提出离开,虎杖爷爷就开始赶人了。   “悠仁,给我去请人家出去吃饭,人家平白无故浪费个休息日陪你出来,你总得有点表示,别在我这个老头子的病房里呆那么久!”   伏黑惠:“不用了,爷爷,我和虎杖他——”   “这里可是有两个虎杖啊,这小子都厚颜无耻的喊你名字了,你也用不着客气,也直接喊他名字吧。”   伏黑惠噎住了。   在老人家炯炯有神的目光下,犹豫的喊了同级生的名字,“虎杖爷爷……和悠仁?”   两个虎杖都高兴了。   “东京XX区XX街道那边有家叫豚岛屋的定食店还不错,那家的猪肉生姜烧是招牌,我年轻的时候来东京吃过……惠喜欢生姜料理吧?喂,悠仁,带人家过去看看。”   “你年轻时候的店现在都不知道还在不在。”虎杖悠仁吐槽,然后犹豫了一会,鼓起勇气上前,抓住了伏黑惠的手:“不过可以去看看,走吧,惠!”   “啊……?”   伏黑惠愣愣的被拉走,只来得及朝老人家点点头示意。   。   被拉着走进了电梯,所幸电梯里没有别人。   “那个。”伏黑惠眨了眨眼睛,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抓住的手,“虎杖,能放开我的手了吗?”   “……哦。”虎杖悠仁慌忙的松手,憋着脸上的温度。   沉默了一会。   “是悠仁啦。”虎杖忍不住纠正。   “……”   “刚刚不都已经喊过了吗?”   “你还真是执着过头,现在只有两个人,喊哪个都没关系吧?”   “那就喊后面那个。”   伏黑惠叹了口气,移开视线:“我知道了,悠仁。”   虎杖悠仁瞬间开心的浑身都仿佛冒着小花花。   电梯很快就到了一楼。   两人结伴走出了医院大门。   虎杖悠仁按照爷爷的叮嘱,把自己暗恋的对象带到对方所推荐的那家定食餐厅去吃午饭。   价格实惠,分量也足,味道也经得起时代考验,最主要是这家的猪肉生姜烧的确好吃的不得了。   至少生姜料理爱好者伏黑惠在咬了一口后,就立即像是吸了猫薄荷的猫一样可爱的表情。   虎杖悠仁吸对面的黑猫吸的意识不清。   爷爷,万岁——!   。   总感觉自从周六陪对方去探病之后,虎杖悠仁在这两天里就莫名积极热情了起来——虽然以前也很积极热情,但这个程度显然翻了不止一倍。   伏黑惠心想。   不过他还没想出什么原因,来自高专的通知就让他没空在意其他事情了。   “出差?我吗?”   打电话过来的辅助监督说:[是的,因为发现了准特级的诅咒……而目前能够调动的特级,五条先生三天前已经出差去了,二年级的乙骨忧太在这个月的月初出国了,现在只剩下伏黑惠君您一个特级还在待机中,所以高层想要将这份委托交给您处理。]   [我们现在的一级咒术师都在忙碌中……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我们也不愿意麻烦才一年级的您……]   最后一句纯属客套话,伏黑惠完全不信。   但他没有拒绝工作安排,毕竟咒术师人手不足已经是常态了,普通咒术师都经常接到难以应付的工作。在入学等级评定被评为特级之后,伏黑惠就知道自己肯定会收到单独的任务安排。自己这个特级没理由会被闲置。   不过在出发前,惠特地去敲了他爸的门。   五条悟出差了,自己也要出差了,惠不放心落空的虎杖。   他把事情说清楚,拜托甚尔多注意一下对方。   伏黑甚尔皱着眉,没拒绝,但因为担心儿子的安全问题,他和妻子对视一眼。   绘理毫不犹豫的选择跟着惠一块走。   绘理和去年的[百鬼夜行]事件一样,用她自己的影子捏了一个便于携带的小小的黑镯子,上面还施加了绘理的防御结界用来掩盖气息,然后她缩小待在里面,让惠把镯子戴在手腕上。   伏黑惠出差后的次日。   甚尔也收到了工作安排,不过不是出差,是一天内就能来回的任务。   甚尔本来想要拎着虎杖悠仁一块去的。   结果被高层派来的辅助监督阻止了,说是人手不足,虎杖要和二年级的学生一块去完成另一个工作。   甚尔眯起眼睛,问是什么工作,和谁一块去。   “我收到的内容是让他们去祓除掉一个一级的诅咒,并且解救被困者,根据特级咒术师伏黑惠的报告,虎杖悠仁有重创过准一级的记录,和二年级的学生禅院真希、熊猫一块去的话,不会有什么问题。”   狗卷棘作为准一级咒术师,有额外的安排。   禅院真希虽然登记为四级,但实际实力有二级甚至逼近一级,熊猫是准二级咒术师,虎杖的实力按照甚尔预计也和真希差不多,甚至破坏力还要高一点。由真希和虎杖攻击,熊猫负责救援,这个组合看起来要对付一级诅咒并不算太过困难。   有着绿眼睛的天与暴君摩挲着下巴,思考着,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他暂时装作同意的样子。   等他离开后。   禅院真希,熊猫和虎杖悠仁接到了任务。   任务地点在少年院。   三人原本收到的任务信息,写的是祓除一级诅咒和解救少年院内的被困者这两项。   但等他们实际到达任务地点,负责这次工作的辅助监督换了一个人——由伊地知洁高负责。   他确认了咒术师那边的情报,惊愕的瞪大了眼睛,然后结结巴巴,将这次任务的真正难度诉说了出来。   这不是一级的诅咒,而是即将孵化的[咒胎]。   并且,如果[咒胎]最终完全变态,预测将会成为特级级别的咒灵。   这样重大的判断失误,让伊地知洁高手忙脚乱的打电话去和高层核对确认。   结果被用一句[误判]所带过。   高层命令伊地知:[没有多余的人手了,让他们继续执行任务,不要求祓除掉诅咒,主要目的是解救被困在少年院的受害者。] 第123章   高层一直都想杀虎杖悠仁, 只不过碍于最强咒术师五条悟的态度,以及对方身后站着的乙骨和伏黑两名特级的威胁,因此迟迟没有[正当]的理由出手罢了。   在五条悟尚且活蹦乱跳的前提下, 直接出手对付对方的学生等同于愚蠢的给了五条悟反击的理由——相信那位御三家之首的五条家主肯定会很高兴抓住高层把柄, 冠上[谋害未成年咒术师]的罪名,然后开开心心的把人宰掉。   他们才没那么傻。   所以,毒蛇们就安静的缩在阴影里,等待适合操控的情况。   即——   [本来就存在风险,所以哪怕死掉也属于合理范围]的情况。   少年院侦查到的[咒胎],对于高层来说,简直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就算是即将分化为特级, 现在也只是个咒胎而已。   高层的内鬼早就得到了消息, 提前几天将五条悟支开, 乙骨忧太出国了刚好, 剩下的伏黑惠, 也在偏远外地出现的准特级诅咒的情报下,被理所当然的调遣了出去。   内鬼提前的安排,让咒胎在被[窗]观测到后, 直接给了其他高层算计的机会。   这可是特级都出差了的大好情景!现在唯一需要处理的就只有作为班主任的伏黑甚尔了。   虽然眼高于顶的高层的确瞧不起零咒力的“废物”,但那个暴君的战绩却让他们无法忽视。但所幸要调走对方也不麻烦, 毕竟对方明面上说是归高专管理,但高专归高层指派啊!   五条悟、乙骨忧太和伏黑惠这三个特级都不在,现在伏黑甚尔的调遣权在校长夜蛾正道手上, 夜蛾可要比五条悟好干涉得多。   只要理由合理,夜蛾也不会阻止高层想要塞委托给伏黑甚尔。虽然说一贯视甚尔于无物的高层会主动指定甚尔就已经很奇怪了。但只要理由正当, 夜蛾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毕竟和五条悟与伏黑惠三天以上的出差工作不同, 伏黑甚尔的任务当天就能够结束——高层也用不着调开甚尔太久, 只要让他在咒胎孵化时赶不及回来就足够了。   圈套环环相扣。   而[窗]——   [窗]本身就是高层管控的组织,其中八成以上的成员都归属于高层。   要编造[误判]的结果,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轻而易举。毕竟[窗]的侦查从来就不能保证百分百的准确性,谁让诅咒的情况各不相同,它们脑门又没有写上等级,偶尔受到诅咒特性的影响,会[误判]也不奇怪。想当年七海建人和其同级生灰原雄,也是因为将一级诅咒误判为二级,而导致后者死亡。   这是[合理]的、[正常]的判断失误。   而且,我们不是在最后更新了情报吗?还降低了任务难度,不要求祓除掉诅咒,只要将被困者救出来就可以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咒胎不会孵化呢。   反正咒术师一贯人手不足,偶尔要去执行能力以外的任务,也是理所当然,哪个经验老道的咒术师没有接过类似的工作呢?   高层狡猾的想。   ——尽管咒胎的孵化时间也是他们预计好了的。   连虎杖悠仁的队友,他们都斟酌考虑过。   真希、熊猫和虎杖。   这三个哪怕都死了,高层也不会心疼。   毕竟这三人对高层来说,就是看不见诅咒的废物、非人的咒骸,和诅咒的容器。   。   少年院。   伊地知洁高良心不安的将高层的话转述给面前的孩子们。   伊地知:“……以上,所以万分抱歉,现在特级咒术师都出差了,伏黑甚尔老师也临时接了任务……现在也没有一级咒术师有空,里面被困的普通人也经不起等待,因此只能够拜托你们继续执行任务了。”   禅院真希的深吸一口气,啧了一声,然后将背上的武器袋拉开,将一人高的咒具春秋大刀握在手里。   “没办法了,咒术师就是这样,总会遇到一些狗屎混账的事情,嘁。”   “不要说脏话啊,真希。”熊猫看向自己的同级生,这么说道:“虽然我也很紧张,但既然没有回转余地了,现在最好的办法果然是速战速决了吧,避免战斗,尽快将人救出来,索敌就交给我吧……”   熊猫学长说着,又转头看向虎杖悠仁:“悠仁也是,要跟紧我们,虽然可能是我多疑了……但我总有种不详的预感,这次任务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这还用想吗?”   御三家出身的真希骂骂咧咧:“摆明了是在针对悠仁,趁悟和惠都不在……就开始做一些小动作,连我都能察觉到这股气息绝对不是一级,误判?呸。脑子进水了才会信!”   熊猫已经放弃纠正同伴的语气和说法了。   毕竟他也是这么觉得的。   “没关系的,我们都会平安无事回去的。”虎杖悠仁腰上绑着伏黑惠送给他的咒具匕首,笑容开朗灿烂,眼神认真:“我绝对会保护好你们,而且……”   虎杖最后几个字嘀咕的模糊不清,两位前辈没有听见。   但只听到前半部分,也足够真希不满的抬手恶狠狠的锤了对方一下:“我们才是前辈啊!刚入学没多久的臭小子少逞强!还有我和你说,别随便把宿傩放出来,给我看情况行事。”   辅助监督伊地知洁高布下了[帐]。   在进入少年院的内部建筑前。   两位二年级的前辈神情严肃,默契的将现场唯一的后辈留在最安全的中间,随后伸手推开了建筑楼的大门。   。   少年院的位置离住宅区很近。   附近也有一小片树林。   这种地形,对于完全零咒力、专业的[透明人]来说,想要潜伏在暗处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伏黑甚尔翘班了。   他敲晕了接送他的辅助监督,绑起来塞到了角落里,然后抢了人家的车,直接原路返回。   因为先前的准备,他不出意外的得知了虎杖那边超常规的任务。   “特级的[咒胎]啊……那群老头子,果然目的是宿傩的容器吗?”   甚尔看着眼前的[帐],耳边带着耳机,嘴角的上扬,那道见证了伏黑甚尔过往的疤痕动了动:“点名让真希和熊猫陪同,也是因为这两人是最无所谓死活的吧?哈,不愧是他们。”   在收到高层指名委托,伏黑甚尔就知道那群老头子在算计什么了。   没人比甚尔更清楚[完全零咒力]的男性在咒术界的地位。   那是比拥有生育能力女性还要备受轻蔑的程度,是货真价实连路边老鼠都不如的水平。   高层会放下泡沫般膨胀、充满腐朽气味的咒术师的自尊,以人手不足为由,指定任务派遣给完全零咒力的废物?   哈,别开玩笑了。他任职高专也有两年多了,百分百成功率完成了那么多祓除咒灵的任务,那群老头也依旧巴不得他去死。   所以伏黑甚尔在接到这次的指名委托时就发觉了不对劲。   想到儿子出差前的托付,虽然甚尔觉得很麻烦而且没钱拿,不是很想干活……但如果察觉到圈套还一脚踩下去就未免太丢人了,而且,他儿子绝对会生气,儿子生气了,还把惠当宝宝的绘理哪怕不知道前因后果也会完全不讲道理的站在儿子那边。   甚尔对自己的家庭地位非常有自知之明。   因此。   开学了一个多月,一直浑水摸鱼的伏黑甚尔终于做了一点像班主任的事情。   ——他在离开高专前,处于谨慎心理和个人猜测,悄悄溜到虎杖悠仁那边,让对方带上一个窃听器。   甚尔全程听到了辅助监督对学生们说的话。   高层想让这些小孩去解决本应该是特级……至少是多个一级术师才能处理的任务。   完全见怪不怪呢。   甚尔想。   他把信号断绝的耳机丢掉了,一身腱子肉的暴君松了松筋骨,从隐藏点跳到地上,完全零咒力的他像是幽灵一样潜入了[帐]中。   然后爬窗从少年院住宿楼的某个窗户钻进去。   甚尔落地后头疼的皱起眉,看着周围忽然转变的地点,后方刚刚进来的窗户也不见了。   他的位置被随机移动了。   这显然是个庞大的、覆盖了整栋建筑的生得领域。   啧,生得领域啊,怪不得信号断了。   所以那群小鬼现在在哪?   。   要在伏黑老师到来之前,保护好大家才行。   虎杖悠仁摸了摸在口袋里的窃听器,神情严肃锐利。   这栋少年院没有幸存者了——在踏入大门、被卷入特级咒灵的生得领域的那一瞬间,与前世重叠的恍惚让虎杖悠仁隐隐约约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事实也确实如此。   极其扭曲、属于被困者的尸体,被诅咒拧成了一个肉球,铁锈味扑面而来,惨不忍睹的画面让三人沉默不语。   接着往前走,也是一路的尸体。   “预定的救援人数为五人,已经确认死亡了四人。”   熊猫数了数,说。   “不,应该是五人全部死亡。”真希拿着咒具走在最前方,她指了指角落里半截头颅,“这是最后一个。”   “……毕竟是特级啊。”熊猫说,“生存概率本来就不大。”   “啧,算了,该走了。”   真希不忍直视的扭头,他看向还站在尸体旁的虎杖悠仁,喊道:“喂,悠仁,既然确认没有幸存者,我们也该撤退……”   话未说完。   虎杖悠仁瞳孔紧缩,咒力在四肢流动,他像是野兽一样压低了重心,藏在衣服下面结实的肌肉紧绷,战斗意识超乎寻常的他猛地冲到真希身边,一拳将忽然冒出来的特级狠狠击飞。   “偷袭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啊。”虎杖悠仁死死盯着平稳落地的特级诅咒,摆出拳击手一般的姿态,低声的说道。   “特级!?”   真希慢了一拍。   她意外的看了虎杖一眼,为后辈的反应速度和刚刚那一拳的力道而震惊,但顾不上追问什么,咒具使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曾经直接面对过乙骨忧太身上的“诅咒女王”祈本里香,真希还不至于被眼前这个刚孵化的小诅咒惊的手脚麻木。   真希转动视野,语气着急,更加关注另一点:“负责索敌的熊猫呢?”   熊猫消失了。   准确来说,是在诅咒出现的一瞬间,有着敏锐嗅觉的咒骸还未来得及提醒,脚下就一空,摔到了下层当中。   正好和下层的伏黑甚尔遇上。 第124章   拥有六年逃亡记忆碎片的虎杖悠仁潜在的战斗意识, 要比想象中的充沛得多——就像这辈子初战时就遇上准一级的诅咒、直接和对方打的有来有回一样。   比起眼前这个刚刚孵化、只会忙乎挥霍咒力的新生特级,显然是虎杖记忆里的对手更加危险可怕。   在这样差距明显的对比下,虎杖悠仁完全不畏惧面前新生的特级, 他只是双手握拳摆在胸前,暖棕色的眼睛神情锐利,战意节节攀升。   虎杖是纯粹的体术派, 肉体也是大猩猩级别的强悍结实。   经过甚尔和真希一个月的磨练,他的体术在咒术师当中已经算是相当顶尖的那一部分, 唯一稍微有些不足的就是咒力的使用——不是不会用, 而是控制稍微有点逊色,毕竟教他体术的甚尔和真希,不管是谁都没办法传授他在肉搏战中灵活使用咒力的技巧。   更何况, 尽管上一世在逃亡岁月中培养出来的战斗意识能够刻在灵魂里、随着世界重置后一并保留,但经过岁月和无数战斗磨砺而千锤百炼的肉体, 却没法被带回来。   以至于虎杖悠仁现在的战斗意识和身体反应速度不匹配。   打个比方, 现在的虎杖就是个原Lv.100的狂战士砍号重来、用着Lv.20的躯体去战斗的矛盾状态。他常常会下意识的想要做出一些只有Lv.100时才能做到的动作,却受限于现在稚嫩的肉体,而产生严重的不协调。   平时和同伴练习的时候情况还不明显, 毕竟大家不会对同伴动真格下死手。   但和特级战斗就不一样了。   ——稍微有一点破绽, 就是死!   理所当然。   虎杖悠仁受了不少伤, 咒力运用不熟练导致的结果就是自己伤痕累累, 但尽管如此, 他也没有停下攻击的步伐,每一发拳头都带着磅礴的气势, 又重又沉。破空声频频炸响, 拳头与诅咒躯体碰撞后, 骨骼摩擦时所发出的声音都仿佛是一首激昂的战曲。   禅院真希凭借高专训练时和对方一同对战伏黑甚尔的搭档经验, 熟练的弥补虎杖的死角,双手有力的挥舞着春秋大刀,锋锐的刀锋次次逼向要害。   没有比紧张迅疾的肉搏战更加热血沸腾、夺人眼球了。   没有比生死战斗让人快速的适应自己的身体极限,将超乎常人的战斗意识同身体尽快的融合到一起。   虎杖悠仁每一发拳头都比上一发更加强劲有力。   生涩的咒力在体内频频流转,一点点被实战派的少年领悟通透。   虎杖脑子里现在只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保护好前辈们。   第二件事,击败眼前的家伙,然后变强、变强、变得更强!   惠是特级。   这也就是说,惠未来一定会被安排去对付这种水平的家伙。   如果我跟不上惠的话,像[我喜欢你]这种话……   不久前才看清楚自己的心意,虎杖悠仁神情变得如猛虎般充满了侵略性,咒力在他拳上迸发,随后,下一秒——   咒力和出拳速度达到了误差在0.00001秒之内的完美状态!   一发黑闪被打出来的时候,禅院真希都瞪圆了眼睛。   黑闪带来的2.5次方的破坏力,让那只刚出生没多久的特级的左半边身体直接被打穿了一个洞。身体更是直接往后飞去,重重的砸在了水泥墙上。   不给对方恢复的时间。   虎杖悠仁乘胜追击。   战斗时全神贯注,暖棕色的眼眸到认真的没有丝毫杂念,直接二话不说压低重心冲刺,眨眼见跃到刚刚被自己击飞的特级诅咒面前。   黑色制服下面的弘二头肌紧绷,低体脂率让青筋明显鼓起。   轰!!   黑闪二连……!   地板以蛛网般的裂纹扩散,然后直接被砸穿,碎屑石子溅起,这回直接朝诅咒脑袋揍下去的粉发少年在击穿了对方并没有想象中坚硬的躯体后,就收回了自己的手,踩在诅咒尚未消散的尸体往后跳回,落回到为塌陷的地方。   周围生得领域的消失,证实了特级诅咒的死亡。   用拇指将溅到脸颊的血迹擦掉,深呼一口气的虎杖带着尚未平息的锐利站起。   ——如果我跟不上惠的话,像[我喜欢你]这种话……根本就没有底气说出来。   我喜欢他,所以想要保护他,   不够强的话,就会和梦境的自己一样,什么都抓不住。   惠已经是特级了,所以我不能走的太慢,既然拥有[记忆],就得把[记忆]的优势发挥出来——至少梦里的我,是能够和惠并肩作战的强大。   我喜欢的人优秀又出色。   所以,我至少要让自己变得配得上对方。   现在是……第一步!   虎杖悠仁神情锐利的喘息着,这么想到。战斗结束后放松了紧绷的神经,肾上腺素的分泌也开始减少。全身伤势传来的疼痛,也理所当然让他龇牙咧嘴。   他赢了,却不是压倒性的胜利,而是在艰难的战斗一点点迅速适应节奏,一点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灵魂保留下来的战斗意识与躯体融合,一点点的把握咒力的使用技巧。   在这个无数的“一点点”当中,虎杖悠仁没少受伤,如果没有战斗经验更加丰富的禅院真希协助,他这一场虽然也不一定会输,但绝对不会肢体完整的站在这,至少是两败俱伤的状态。   哪怕是现在,他的伤势也不算轻——肋骨骨折,多处骨裂,身上还有被属于特级庞大的咒力所轰裂的伤口,滴滴答答的淌着血。但考虑到一年级的新人对上特级,只留下这些伤口,已经算得上是奇迹了。   侵略性极强的锐利神情褪去,变回最初开朗又阳光的大狗子。   虎杖悠仁忍着让他表情都有点扭曲的伤,一面扭头,朝禅院真希露出灿烂的笑容:   “真希前辈,我们快点去找熊猫前辈吧!”   同样受了不少伤的禅院真希:“……”   真希:这学弟到底什么鬼啊——!!   真希用咒具撑着身体,脸上写满了怀疑人生:“你这家伙,到底从哪学来的黑闪啊!”   还是二连发!   这居然是个刚刚入学才一个月出头的新人做到的!   “欸?黑闪?那个啊。”虎杖悠仁挠了挠头:“以前听七海海讲过,所以我就试了一下。”   曾经被七海建人监管(教导)过一年时间,该有的咒术师常识虎杖悠仁还是知道的。毕竟和五条悟还有伏黑甚尔这两个失格教师不一样,七海建人是大人中的大人,全身上下写满了靠谱两个字。   但这个回答显然让禅院真希更无言以对了。   试一下?你知道有多少咒术师修行数十年都没法用出黑闪吗?   真希:“你这个试一下,可直接把一只特级的命试没了。”   虎杖:“我能赢也多亏了前辈的帮忙,要不是前辈帮我争取时间,我也不能手脚齐全的适应和特级战斗的节奏,而且,那个特级刚刚出生,还不会用术式、只顾着随意乱释放咒力而已……不然也不会那么简单被击败。”   那也已经很了不起了。   毕竟怎么说那都是特级。   被后辈追上的真希啧了一声,不甘心的握紧了武器,但她很快就打起精神,露出了爽快的笑容:“少奉承我,这次战斗你才是主力,这是事实,不过我迟早也会抵达那种水平……顺带,我得夸你一句干得好,才一年级就击败了特级……有这个战绩的话,再多做几次任务,想必你很快就能拿到一级术师的评定了吧。”   除了初次判定就抵达一级水平外,高专势力的咒术师想要申请晋级为一级咒术师,就必须得到两名一级的前辈的引荐。但引荐人和被引荐人在考核期内不能组队执行任务,所以这个推荐人的人选要慎重。   但可以推荐的人选倒是很多,像是校长,悟,惠,忧太,还有虎杖认识的七海建人……排除掉经常接触的,夜蛾校长和七海先生就很适合当虎杖的推荐人。   这显然是现在的虎杖想要的。   有着暖棕色眼睛的少年眼神瞬间亮了起来:一级术师的话……离特级的惠就更近一些了吧?   “虽然没有救出被困者,但祓除了这个特级也算是超额完成了委托。”   真希说着,看了看四周:   “奇怪,附近还有诅咒的气息……熊猫是被别的诅咒拉走了?不过特级刚刚在我们这边,他那头就会安全得多,毕竟同一个地点正常来说不会存在多个实力强劲的诅咒。”   “熊猫那头遇上的诅咒应该是一、二级,熊猫的实力能够撑得住……走吧,悠仁,还能动吧?我们去和熊猫会合,生得领域消失了,要找人应该比较容易。”   虎杖悠仁点头:“好。”   。   两人离开后没多久。   一个蓝色长发、脸上和身体上都有着缝合线的人形诅咒从窗外跳了进来。   那是叫做真人的拥有智慧的特级咒灵,脖子上戴着羂索给他的隐藏气息的咒具。   他歪着头,看着虎杖和真希离开的放心,无趣的挑眉:“什么嘛,宿傩根本就没出来啊,加茂宪伦那家伙,连宿傩容器的实力都搞不清吗?那只人造的特级实力未免也弱过头了,根本不足以逼他把宿傩放出来。”   “怎么办好呢?这样根本观察不到宿傩的实力,也没办法给宿傩创造与容器定下束缚、夺走身体控制权的机会。”   真人自言自语。   他是来观察宿傩的实力的。   为了死去的同伴漏瑚的夙愿,同时也是他们这个咒灵集团所有成员的意志——现在作为集团首领的真人,为了核实诅咒之王两面宿傩是否具有值得他们拉拢的价值而出现在这里。   实际上,监视这边的场景,本来应该是加茂宪伦(羂索)自己来的。   但花御和陀艮根据加茂宪伦提供的情报,去找单独出任务的伏黑惠复仇了,那个诅咒师权衡过后也选择跟在了他们那边。   于是观察两面宿傩实力的任务,就交给了目前最年幼的真人。   “嘛。”真人思考过后,摊手,语调轻快:“果然还是我自己来比较快一点。”   “而且——”   真人用大拇指抵住下唇,露出孩子气的好奇神色:“那个宿傩的容器……[灵魂]总觉得有点奇怪。”   灵魂和身体……虽然基本匹配吻合,却又存在着奇妙的异常,只不过那种[异常]被[正常]的那部分所抑制住了。   他还没见过这种情况的人类。   好奇。   如果把[异常]的那部分从抑制状态拉出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   另一边,不久前。   岩手县,盛冈市。   因为没有五条悟的瞬移能力,搭了足足三个小时的新干线,两个半钟的小车才到达任务地点的伏黑惠站在一家儿童福利院的门口。   他手里拿着平板,表情冷淡的看着屏幕。身旁的辅助监督正在给他讲述这次任务的情报。 第125章   伏黑惠去的那家在盛冈市城郊里的福利院, 全称为盛冈市儿童福利院。   是收留遭亲生父母弃养、无能力抚养、家庭暴力,或者抚养人意外丧生等原因而导致无依无靠的未成年小孩的福利保障机构。   民间通俗口语简称为孤儿院。   但总不能对孩子们强调孤儿这个词, 因此稍微正式一点的工作人员,都会以正规的[福利院]来称呼他们的工作机构。   这家福利院位置偏僻,收容的孩子并不多,从2岁的幼儿到14岁初中生,满打满算也只有十六个,其中大部分是因为家庭暴力的缘故而被送到这里。工作人员就更少了, 除了院长以外,只有三名护工——他们要解决孩子的饮食娱乐和教育问题。   “又是福利院出事吗?”   伏黑惠看完情报,啧了一声, 把平板还给了辅助监督。   这声感叹并非没有道理。   毕竟2018年刚开始没多久, 日本电视台已经曝光了不止一起与儿童福利院相关的丑闻了。   好比今年一月,北海道的一家福利院的男性员工就被爆出三年来多次性侵女童的消息。大概是以此为开端, 相关机构加强了对各地福利院的审查,随后, 更多的丑闻接二连三的被揭发。例如爱媛县的儿童福利院就传出强迫拍摄恋童题材AV影片的丑闻。   在网络掀起了一场又一场的轩然大波。   伏黑惠有每天早上起床看新闻或者读报纸的习惯,本身性格就很消极的他虽然并不会完全相信媒体的报道,但也绝对不奇怪自己有一天会接到与福利院相关的任务。   不过这家福利院倒没传出什么坏名声——目前来看的话。   [窗]的人去和孩子们了解情况,初步得到的结论也是说这是家正常的福利院。   院长是个七十五岁的老奶奶, 叫做松苗圣子, 为人很和蔼。护工的话,唯一的男性松苗大河五十三岁,是院长的儿子,两位女护工, 年轻的那个二十六岁, 叫小野绿, 是去年刚任职的新人,年长的那个三十七岁,叫藤本百合,是工作了十年出头的老员工了。   他们四人都很受小孩子的欢迎。外表来看完全不像是会虐待小孩的人。据现在的孩子的反应,也是发自内心喜欢这个福利院。   但两天前,这家福利院出现了准特级的诅咒——远超过一级,但次于特级的危险水平。   这就证实了这家福利院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和。不然这种级别的诅咒,绝对不会平白无故的出现。   死了两个14岁的孩子,以及43岁的男护工松苗大河和37岁女护工藤本百合。   尸体凄惨,仿佛被野兽掏空了内脏一样,五脏六腑全没了,把其他人吓得不轻。   年迈的院长松苗圣子惊恐的安抚着孩子们,仅剩的最后一个护工小野绿报了警。[窗]的人率先收到消息,观测过后毫不犹豫的动用政府的势力压下了警方,封锁了这间福利院。   这家福利院方圆五百米的人已经清空了。   辅助监督们紧张万分的守在附近,监视里面诅咒的动静。   直到特级咒术师终于派遣到位后,他们才松了一口气。   “拜托您了,请多加小心,伏黑先生。”   伏黑惠看着眼前这栋被诅咒的气息笼罩着的福利院,点点头。   远处。   树林。   在辅助监督布下[帐]的一瞬间同时念了相同的咒语。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帐中帐]在未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设置完毕。   因为加茂宪伦这个身份已经是一百五十多年前的人物了,完全不用担心留下的咒术残秽被发现调查出身份,因此并未有所顾虑的羂索亲自布下[帐],之后抬眼看向身旁的两个特级:   “[十种影法术]的情报不算多,虽然式神种类和大致能力能够告诉你们,但最后的魔虚罗……就不清楚了,调伏了十种式神后的影法术使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至今也没有任何记录。”   “但总归是一度击杀过[六眼]和[无下限]的术式,危险性绝对不低,人类当中的特级可不好对付……掉以轻心的话可是会死的哦。”   花御静静的听完合作伙伴的话,随后走上前几步,平静的看向前方福利院的方向。   他用完全独立的特殊语言开口陈述,直接响在脑子里的“翻译”传递给了在场的其他两位。   [毕竟是杀死了我们当中最强的漏瑚的人……我和陀艮已经做好了全力以赴的准备,但不管再怎么强大,那个人也不可能同时打败我和陀艮。]   陀艮点头:“呜,要……给漏瑚,复仇……!”   从人类对海洋的恐惧中诞生的特级诅咒陀艮对[家人]重视到极端,比起所谓的大义,它只想要和[家人]在一起生活。因此在得知仇人身份之后的那一刻,原本只是个咒胎的陀艮快速的孵化变形,变为了完全体模样。   ——这就意味着,这是两个能够开启领域、实力强劲到离谱的特级。   一对一单挑的话,伏黑惠获胜可能性不低,但要对付两个特级、两个领域……   这绝对是致命的。   毕竟和拥有[六眼]和[无下限]术式、将咒力的消耗降低到无穷小,几乎等同于拥有无尽咒力的五条悟不一样,伏黑惠的咒力储备有限。   所以加茂宪伦并不担心花御和陀艮会输。哪怕被杀死一个,另一个也绝对能够获胜。   加茂宪伦低笑几声,看向两位自然中诞生的特级咒灵:“我过去一直不知道你们居然也会有这样的感情,还真是让我吃惊啊。”   花御闻言看了这位合作者一眼,说:[因为我们才是真正的人类,所以才会有最诚挚的感情。]   颠覆人类和咒灵的地位……将[人类]这一害虫从地球上毁灭,然后让真实的咒灵拥有这个世界——这就是他们死去的同伴漏瑚的夙愿。   也是他们……漏瑚的家人愿意为之奋斗的愿望。   。   少年院。   伏黑甚尔一刀戳在地面上,将诅咒戳死,然后抬头,挑眉:   “哟,生得领域消失了啊,这不是挺能干的嘛。”   被诅咒拖下来又好运遇到伏黑甚尔的熊猫收回拳头,愣了一下:“真希和悠仁赢了?”   说完立即忧心忡忡:“不会受重伤了吧?甚尔,我们快点上去了。”   “别急。”生得领域消失了,手机信号也终于连通,作风一点也不咒术师的伏黑甚尔随口应付,一面掏出手机打真希的号码。   真希接通了。   “喂?你们俩还没死吧?”   [说句人话谢谢,好歹关心一下学生。]真希面无表情。   “所以死没死?惠托我照顾虎杖那小子,要是他死了我可就麻烦了。”   伏黑甚尔问得理直气壮,没有半点心虚。   大概是不指望对方说句人话了,真希垂着半月眼:[悠仁伤的有点重,骨折了,不过还能走……都活着。]   “不错嘛,我还以为得等我救场呢。”   [等你来,尸体都凉透了。]   “谁让你们那么不走运,明明有两路人,偏偏你们那遇到了特级。”   真希拳头硬了,捏的手机发出咔咔的声响:[啰嗦,话说你怎么知道我们这次的任务有问题?你不是被安排出去了吗?]   “你们都看得出来的东西,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至于安排——”甚尔哼笑一声,“我当然是放他们鸽子了啊!别用那种要和惠告状的语气质疑我,我没放着不管,就一个两级的诅咒……塞给棘了。”   无辜的狗卷棘,本来就忙,现在更是莫名就收到了失格教师伏黑老师的工作安排。   真希心疼了自己同级生一秒钟。   [算了……说起来熊猫在你那吧?]   “在,他正给我带路往你们那赶,没错的话我们应该在你们楼下。”   [反正诅咒已经解决了,我们干脆门口集合算——]了。   [危险,真希前辈——!]   禅院真希的话未说完,虎杖悠仁紧张的呼喊成为了通话的结尾。   轰!!   通话唐突的断掉了。   与此同时,在生得领域解除后,远处上方的动静也清晰的传达到了下方。   伏黑甚尔挑眉。   又一个诅咒袭击?   原本还没怎么在意的心情,在后续察觉到从上方猛地爆发的危险气息后,立即凝重了下来。   这个气息是,特级?   第二只特级?   怎么可能?   甚尔眉头紧皱,神情锐利:“该走了,熊猫。”   。   有什么[东西]被抛到了虎杖和真希的上空。   虎杖悠仁下意识的抬头,随后瞳孔紧缩,他猛地喊出声,禅院真希同时神情锐利的举起了手中的咒具。   那个[东西]开始快速的膨胀变形,最后变得足足有三四米高,庞大的躯体破坏了周围的墙体,扭曲的姿态肆意的攻击着他人。   真希的手机掉落在地上,被碾压成了碎片。   她直接将咒具劈下,将那个“诅咒”斩断。   “前辈!”   “我没事……话说回来,这个忽然出现的诅咒到底是……”   真希皱着眉自言自语,但还未说完,后方爆发的咒力气息让她整个人猛地瞪大了眼睛,脸上淌出冷汗,情不自禁的严肃了起来。   “晚上好——宿傩的容器。”   双手摊开,像个孩子一样蹦蹦跳跳走过来的蓝色长发的人形咒灵语气轻快,然后嘴角裂开,露出牙齿,眼眉深深的弯起。   又一个……特级!?   而且这个气息……简直和刚刚那个特级天差地别!   怎么可能!   禅院真希难以置信,但却不得不做好应战的准备,她挡在虎杖悠仁身前,咬紧牙关,双手持着咒具的长柄,锋锐的大刀部分抵着地面。   生得领域消失了,甚尔应该很快就能够赶过来。   只要撑过去……   真希二话不说俯冲上前,天与咒缚的强悍体质让咒具使有将沉重的武器挥舞的迅疾有力的能力。   真人用咒力覆盖了身体,垂着异色瞳,挡了真希的一击,庞大的力道让他的双手裂开,“哎呀?这还真是热情过头的欢迎啊!”   咒灵跳开、落地,随后挑眉。   “哇,你这个力气还真是惊人……明明咒力低微的和普通人基本没有任何没有差别。”   真希根本没有搭理对方的意思。   真人后翻了三圈拉近距离,歪头思考,无果后干脆利落的摊手,“不过也就只有种程度而已了,虽然力气大一点,但对我们来说好像也没什么意思,抱歉哦,我没有兴趣和你玩哦,比起你,我对你后面那个宿傩的容器更感兴趣。”   “所以——”   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出现在真希眼前。   “就请你退场吧,这位小姐——[无为转变]。”   特级咒灵压低嗓音轻声说着,手触碰在了真希举着咒具交叉在胸前、准备抵挡攻击的手臂。   禅院真希:!!!   她凌空一脚竭尽全力的将诅咒踢飞,接着在剧痛下毫不犹豫的斩断了自己被触碰到的左手手臂,随后猛地撤步,本身就伤势不轻的虎杖悠仁赶到她身边。   “嗯?”真人新奇的看她:“真奇怪啊,我明明已经触碰到了你的灵魂,并且改变了你的灵魂形状,按道理来说,你应该会在那一瞬间,变成刚刚你斩杀的那个[人类]一样的姿态才对……但是你的肉体的形状出乎意料的顽固。”   用咒具上缠绕的束带将断掉的左臂绑紧,减少流血量的真希顿住了。   ……我刚刚斩杀的、人类?   人类?   真人:“嗯?怎么了,怎么是这个表情?啊,是在惊奇我刚刚做了什么吗?”   蓝发的人形咒力从口中吐出了三个缩到最小的“人类储备”,露出了满怀恶意的笑容:“简单来说,我改变了你灵魂的形状哦,我的术式[无为转变],是通过触碰他人的灵魂,通过改变灵魂形状来改变肉体的能力。”   “就像是这些家伙一样。”   他松开手,将手指里夹着的“人类储备”在那一瞬膨胀开来,变为了怎么看都是“诅咒”的扭曲生物。   真希定定的看着前方。   她缓缓的用完好的那一只手,摘下了鼻梁上夹着的眼镜。   “……”   神情一瞬间就揪起。   真希顿了一会之后,缓缓把眼镜带了回去。   她声音低哑:“我还能看得到啊……他们。”   禅院真希没有看到诅咒的天赋,没有眼镜的话,她就一只诅咒也看不到。   但是,这样的她,却在把眼镜摘掉之后还清清楚楚的能够看见前方的那三个扭曲的存在。   “他没撒谎……那些家伙,不是诅咒。”   而是被对方术式改造的人类。   她刚刚所斩杀的那个忽然出现的“诅咒”,也是人类。 第126章   两位高专生的胸口燃烧着的熊熊烈焰以恐惧为燃料, 将所有的退缩都烧的一干二净。   随后,能把人烫伤的怒火,就这样直接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当中。   啊啊, 真火大的。   虽然成为咒术师之后, 一定会遇到杀人的情况……但还是很让人火大啊!   唯一能够庆幸的就是刚刚那个被当做诅咒斩杀的可怜[人]是被自己杀死的,而不是悠仁。   禅院真希表情难看, 只剩一只手的她握着沉重的咒具, 毫不犹豫的将武器折断。   ——沉重的长兵,没办法用一只手使用,   所以真希折断了它, 用右手单手拿着带锋刃的那一节。   虎杖悠仁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紧紧瞪着前方的人形诅咒,杀意在一点点的聚集。   ——杀了你!!   这种杀意, 意外的要庞大, 也意外的容易聚集。   大概是上一世也遇见过吧,这种家伙绝对不会是什么无名之辈。虎杖悠仁确信自己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看得惯眼前这个邪恶之徒。   高专的前后辈两人对视了一眼。   随后在对面的三个改造人发动攻击的时候,倍感棘手的被逼退。   麻烦了。   如果什么都不知道的话, 或许能够当做普通诅咒破坏掉,毕竟这些改造人对他们来说, 并不怎么强大。   但在得知对方一度是人类的基础上。   在这些被改造的完全不像是人的家伙面前。   “……救救我。”   ……在这些被迫变成这幅怪物模样的改造人那残留的意识哑声朝他们发出求救的时候。   “可恶——!!”   真希咬破了自己的舌尖,铁锈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她手中的武器一歪, 只斩断了改造人的四肢。   说不定还有救。   带到拥有反转术式的硝子老师那里的话……   真希的声音宛如暴风雨前的遍布乌云的天空、阴沉至极:“悠仁, 他们交给你, 我的身体是特别的, 那个混账东西由我来牵制。”   按照刚刚那家伙的说法, 天与咒缚的躯体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抵挡他的术式。   考虑到虎杖悠仁的伤比自己严重很多, 有多处的骨折骨裂、咒力也在刚刚那一战消耗了不少, 现在的状态绝对称不上良好。并不清楚虎杖悠仁能否抵挡得住[无为转变]的真希这么想着,毫不犹豫的将最危险的对手包揽到自己这边。   在知道敌人术式的前提下,能够有效的避免部分袭击。   体术惊人的真希用仅剩的一只手,宛如豹猫般矫健敏捷的身姿冲上前,全力爆发的一击拉开了两边的战斗。   暴怒的天与咒缚在一只手的情况下发挥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仗着肉体的对抗性,禅院真希几乎是毫无保留的发起了如暴雨般的攻击。   “……真可怕啊,明明是个没有咒力的普通人。”   “不过习惯之后也就这样而已了,渐渐已经习惯了你的力气,防御也跟上了……”   在诅咒里年龄还是个孩子、对自己的术式理解也不算丰富的真人不慌不忙的适应着战斗的频率,他一面嘀咕着,一面改变自己灵魂的形状,让自己的躯体变为利刃、变为盾牌、变为各种锋利无比的武器。   甚至将手臂变换成细长带着刀刃的长鞭连带着虎杖悠仁以及三个改造人一并纳入攻击范围。现在这个时间点并不清楚改造人还能不能被救回的虎杖硬生生靠着手中一把短匕首和自己的身体,替所有改造人抗下了攻击,而他自己则是被刺中了身体、撕裂了肌肉。   真希艰难的牵制着眼前的家伙。   ——明明在最初二十招内还是真希占据近战的优势,但有着超乎常人成长性的人形诅咒却在不到半分钟内快速的适应了对方的攻势。   然后。   真希仅剩的左腿被碰到了。   天与咒缚的肉体和被强行改造的灵魂在抗争,左腿上的肌肉开始浮肿变色、逐渐失去知觉,但因为要保留移动能力而没办法将腿砍掉,变形而开始以肉眼可见的缓慢速度蔓延。   真希忍着剧痛,跳跃到空中,给了对方脑袋一个沉重的膝击。   手中被折断的咒具直接砍中了对方的脖子,那是竭尽全力的最后一击。   “没用的,你的攻击只能够伤害到我的肉体,只要没办法伤害到我的灵魂,我就可以无数次的愈合哦?”   几近断裂的脖子眨眼间就黏合了回去,异色瞳的咒灵笑了起来:“不过你的体质真的很奇特呢。”   真希剩下的右手手臂也被废掉了,除了腿以外,甚至还被触碰到了腹部。   她整个人向后到,重重摔到了地上。伤势严重到这种地步,已经让人无法动弹。   这迅疾的战斗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就落幕。   ——和刚刚那个特级相比,眼前的这个家伙,简直就是怪物。   [无为转变]对真希并不是没有用,只是天赋的肉体让其的坚韧程度要更高一些,真人的[无为转变]是通过改变灵魂的形状从而来改变肉体的形状,那么反过来,如果肉体足够坚固,那么灵魂形状的反而会被肉体形状所固定。   但现在的真希,天与咒缚的程度显然要弱于特级咒灵的术式,因此[无为转变]在她身上更像是感染性病毒,从接触的那部分肢体开始崩坏转变,一点点的压过肉体上的天与束缚。   如果接触的是头部或者心脏这些要害,真希大概就会在那一瞬间死亡。   但真人没有触碰那些地方。他是故意让人陷入濒死状态的。   “前辈——”   因为还抱着能够让家入老师治好他们的想法,刚刚掰下钢管把那三个改造人困住的虎杖悠仁扭头就发现那头战况,完全无视了身体的伤势,二话不说的赶过来将倒在地上的人抱起,猛地拉开距离。   “按照我的术式的蔓延速度,不治疗的话,她大概最多十分钟就会变成我的改造人了吧。”   真人笑容不变,仿佛刚刚真希对他的攻击没有任何影响一样,语气依旧轻快。   “唔,你的状态看起来也已经快到极限了,啊,毕竟是刚刚才和这里的特级打了一场嘛,不管是咒力还是体力,甚至是伤口,都已经差不多抵达极限了吧?”   “你赢不了我的哦,所以……换人吧?”   “让宿傩出来,和他交易的话,说不定他有办法治好那个女孩子哦?”   恶魔在低语。   引诱着他眼中稚嫩的人类走向他想要的道路。   虎杖悠仁身上不断的滴落着血液,失血的乏力和身体的痛感让他有点意识不清,尽管如此,他还是紧张的观察禅院真希的状态。他不可能学着对方砍掉被转变的肢体,毕竟开始转变的地方太多了——手臂、大腿、还有腹部。   可恶。这家伙的能力对于近战的体术派来说,简直就是天敌!   那个成年的我有对付过这家伙吗?怎么做到的?   现在到底是……要怎么办才好?   下意识的否定了让宿傩出来的想法——诅咒是纯粹的邪恶,而两面宿傩更是其中最邪恶的存在,不可能会帮他的,如果以让出身体控制权作为束缚,那就更不行了,两面宿傩的复活绝对会带来无穷的杀戮。   “不愿意吗?算了。”   真人忽然出现在粉发少年的面前。   “只要把的意识磨灭掉,让宿傩出来也是一样,说起来,你的灵魂很有趣呢。”   啊。   要被碰到了。   ……没办法了。   虎杖悠仁为了避免本身状况就糟糕的前辈被再度转变,直接将真希往后抛了出去。他自己则是带着伤痕累累的疲倦身体,调动着近乎耗尽的咒力,朝面前的家伙脸上狠狠揍了过去。   他击中了诅咒的脸,而诅咒的手也同时触碰到了对方的身体。   真人按照最初的好奇心,触碰到了虎杖悠仁灵魂里的[异常]。   [异常]受到了咒力的刺激,原本就属于更加强大一方,此时直接盖过了[正常]。   在那一瞬间。   “嘶、唔啊啊啊啊——”   虎杖悠仁一声抽气,瞪大了眼睛,抓着胸口的制服,忍着痛到快要炸开的脑袋,跌倒在了地面上,发出了难以忍受的痛苦低吼。   啊啊,好痛。   伴随着疼痛,数不清的记忆被揭开,冲破了因果的制约,毫无保留的涌出。   那是上一世的记忆。   和伏黑惠初见面的时候,吞下宿傩的手指;和伏黑惠以及钉崎野蔷薇结伴、在高专生活的日子;还有各种任务、校园的日常;高专之间的交流会;还有涉谷一战……甚至包括五条悟被封印,死灭回游的行动失败,名为羂索的那家伙阴谋得逞后所导致的混乱世界的画面。各种记忆,此时全部完整的、详细的充溢在脑海里。   津美纪姐姐死了,同伴死了,在沦陷的世界里,他和惠在无穷尽的追杀中,一同踏上了足足六年的逃亡生涯。   以及带着最强烈绝望的记忆是——   [他最后一根活下去的稻草——伏黑惠的死亡。]   [虎杖悠仁带着他再也无法说出口的爱恋,永远的活在了伏黑惠死亡的那一天里。]   15岁虎杖悠仁知道伏黑惠在未来死了,死在了两面宿傩手中。   但是他原先碎片化的记忆从未告诉他——   惠是为了让他活下去,而选择去赴死的。   成年的我……本以为很强大的我,原来只是个身经百战、连近在眼前的重要之人都无法保护的失败者啊。   比起大脑的痛苦,心脏仿佛要被彻底搅碎的绝望反而让他更加的难以忍受。   眼眶几乎是一瞬间酸涩,眼泪混杂着灰尘和血迹,直接流落了下来,将那张脸糊的一团糟。   跨越了时空的绝望和悲切,让其在心底发出了丧家之犬的悲鸣。   。   世界重置后,正常来说不会有任何人保留重置前的记忆。   没有保留任何记忆的人,是顺着世界一起重置成功的[对象]。   而保留了的记忆——不管是保留了部分还是保留了全部,都算作[个体]的[重置失败]。   [灵魂]会诚实的反应这一事实,拥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线记忆和情感的人都属于[异常者]。   当然,[异常者]是五条悟故意导致的。   毕竟他们的目的是要改变未来,如果光是重置世界,没有进行任何干涉,那只不过是让悲剧按照命运的轨迹重来一次罢了。   所以,必须要有[异常者]的存在。   但不能过多,数量太多的[异常者],反而会导致整个世界重置失败。   这个存在,五条悟原本只安排了惠和他自己——惠作为触发点,他则是被触发的对象。   津美纪和虎杖悠仁是意外——他们凭借对触发点过于强烈的情绪而硬生生保留了[感情],这可以说算是术式实施时的失误。   老实说,谁也没料到真人能够察觉到世界重置后[异常者]身上的不对劲,还手欠的去触碰了。   ——他把[异常者]的灵魂中被因果压制住的那一部分直接给激活。   真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毕竟他还没来得及改造虎杖悠仁的灵魂,他就直接被对方身体里寄宿的诅咒之王拉入了生得领域。   恼火起来的两面宿傩冷酷无情的盯着眼前的入侵者。   “我说过了吧?胆敢触碰我的灵魂……一次就算了,再有下次就绝不饶恕,而且你这家伙……还真是手欠的打破了不得了的东西啊。”   你知道老子为了不让这个臭小鬼想起来多么费劲吗?   你倒好,直接把门给踹烂了。   宿傩毫不客气抬起手指,[斩击]将入侵者的灵魂斩断。   真人的左半边身体直接被斩断,大量的血涌出。他满头问号,回想着两面宿傩所说的话。   真人:……你没说过不给碰啊!而且我也只碰了一次啊!!   有完整记忆的宿傩:我管你记不记得。   真人吐了一大口血。   他撤离的及时,宿傩没办法控制容器,因此真人只遭了宿傩的一击。   但那一击是直接砍向灵魂的,真人的受损状况绝对不小。   不过还能调动大量咒力慢慢将伤口复原,状况还在可以处理的范畴。   “哈、哈哈……不愧是诅咒之王,那个压迫感,真是惊人啊。”蓝发的人形诅咒喃喃自语:“还有宿傩的容器也是,刚刚那一拳也是直接打中了灵魂,啊,原来如此,因为身体一直寄生着另一个灵魂,所以他本能能够理解灵魂的存在,所以才能够打中我的灵魂。”   这个容器,是自己的天敌啊。   如果不想被宿傩杀死,[无为转变]就不能对虎杖悠仁使用,这就等同于将真人的杀手锏封印了。   幸亏他们刚刚不知道。   真希不知道,虎杖悠仁“原本”也不知道。这才让他占据了优势。   “不过……”   人形诅咒缓缓抬头,看向捂着头、神情崩溃到几乎难以呼吸的虎杖悠仁。   那家伙怎么了?   我的攻击,应该没有生效才对吧?   不过,好机会。   真人沉下了眼。   宿傩的实力很强,按照加茂宪伦那家伙提供的记载的话,应该也懂很强的反转术式才对。   只要保证躯体的完整性、虎杖悠仁死亡后应该能够给宿傩提供定下束缚的机会。   但只不过是刚刚萌生起杀意。   轰!!!   一声轰鸣,人形的诅咒猝不及防的遭到了一发重拳。   接着是第二发、第三发——完全不顾身体的状况,动作甚至流利敏捷到难以反应。   真人好不容易看清了袭击者的脸。   ——虎杖悠仁的眼神以及神情完全变了。   如果说最初还带着属于年轻人的天真,现在就是身经百战后神情冰冷眼神又燃烧着仇恨火焰的战士。   那双曾经让伏黑惠感觉像是太阳一样的暖棕色眼睛,此时也被浑浊浓郁的负面情绪和锋锐如刀剑的杀意与仇恨所填满。   [去死。]   他脸上仅仅冷酷的写着这两个字。   随后。   就是凝聚了这具残破又伤痕累累的身体仅剩不多的全部咒力,靠着末日生存下来的强者的精神和意识,在一日内连续打出的第三和第四发[黑闪]……! 第127章   咒力和空间在近乎于不存在的误差下摩擦碰撞造成的漆黑闪光所带来的暴击, 几乎要将特级诅咒那坚韧的脑袋打碎。至少头颅已经变形,头骨在沉重的一击下发出了不妙的声响,连血液从七窍中淌出, 五官都扭曲了。   在那一刻,猎物和捕猎者的地位毫无征兆的颠倒了过来。   真人从没想过虎杖悠仁能够在那一瞬间爆发出这种程度的力量——黑闪本身就是不可控的奇妙状态, 有些咒术师甚至终其一生都打不出一击,现咒术界最高的当日黑闪连续次数, 还是去年七海建人在[百鬼夜行]一战当中所创造的四次记录。谁都没料到今日会被一个非世家出身的高专一年级新生持平。   努力翻了个身, 试图移动麻木毫无知觉的四肢的真希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还不等她松一口气。   带着要屠净一切的骇人气息的虎杖悠仁就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脸上冒出冷汗, 一个身形不稳,咚的一声就往后倒了下去。   冲破阀门的前世记忆给他带来了很大的精神负担, 加上咒力和体力的消耗,身体上被真人刃链刺穿撕裂、血肉模糊且不断淌血的伤,几乎浸湿制服的失血量给身体带来的不适, 在过于激动的负面情绪刺激和强迫身体机能爆发的前提下,终于抵达了可承受的极限。   他昏死了过去。   “悠——咳咳、咳咳咳!”   真希声音低哑, 被鼻腔倒流的血呛到, 咳的有气无力。   脑袋差点被打爆的真人往后倒下,半晌之后,他头部想陶泥一样被重塑,这种哪怕只剩下了头都能够活下来的特级诅咒, 生命力强悍的难以置信。   完蛋了。   禅院真希心凉了。   伤势不轻的特级咒灵以比先前和真希对战时愈合的速度要慢上几十上百倍, 毕竟这是针对灵魂的伤——但他也不需要完全治好, 只要将表皮复原, 能继续行动就足够了。   “真可怕啊, 这家伙……是叫虎杖悠仁……吗?”真人垂着上半身,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还以为会被杀掉。”   那股杀气,简直像是穷途末路的疯子盯着仇人一样。   “我得罪他了?”在确定虎杖悠仁昏死、禅院真希濒死之后,真人就放下紧绷的神经歪了歪头,喃喃自语:“没有吧?”   当然没人能告诉真人他未来究竟做了什么好事。   他自己也还没想出什么,头顶的天花板忽然传来了轰轰的声响。   “嗯?”   咔咔……   是什么裂开的声音。   一秒后。   天花板塌了。   姗姗来迟的伏黑甚尔顶着一脸的不耐烦,肩头扛着一把太刀,直接把地板踹出个口子,把钢筋一并轰断,直接从上面跳了下来。   普通人……?   真人看着来人,仿佛看到了一团会呼吸的空气。   怎么会有人一点咒力也没有?   因为体质关系非常容易让人和诅咒轻视的伏黑甚尔睁着冷酷的绿眼睛,直接在腾空的时候就判断出了敌人,毫不犹豫的挥下雷霆一刀,将诅咒整个脑袋砍下,空中转身一周结实有力的大腿直接把诅咒踹飞砸穿一面墙。   甚尔落地后缓缓扫过周围一周,表情顿时僵住,然后写满了见鬼又头疼。   啧,要被惠那小子骂死了。   天与暴君不爽的嘁了一声,扭头看向紧跟着他自己步伐、也从上面跳下来的熊猫。   “喂,去看看那两小子死了没有,我先杀个诅咒。”   “要小心。”熊猫点头,赶紧把悠仁扛到真希身边,紧张兮兮的处理两人的状况。   “要……小心。”大腿和手臂都已经彻底变形了、腹部也开始冒出不规则又密密麻麻的肿泡,真希声音微弱:“那个特级……术式是能通过改变灵魂的形状而改变肉体的形状,对了,那边被悠仁困住的改造人不要杀死,那不是诅咒,是那家伙被改造的人类,说不定还有救。”   改变肉体的形状?   伏黑甚尔靠绝对的五感听到了学生的话,随后扬起嘴角。   嚯,想要改变我的肉体形态?   那就来试试呗。   和真希那个尚不完全的天与咒缚不一样。   天生了剥夺了全部咒力和本该拥有的术式,作为交换而被天赋予的极致肉体的甚尔……是最特殊的存在。   至少真人在爬起来,趁机一掌击在对方的腹部、发动术式改造对方灵魂缺无果后,他整个诅咒都傻了眼。   对方的灵魂确实短暂的变化了一瞬。   但是背负着咒缚,完全不动如山的肉体形态反过来牢牢的固定了灵魂的状态。   无为转变了个寂寞。   真的假的啊——   真人表情没控制住。   今天究竟什么日子,人类所说的倒霉日吗?一个能够抵抗自己术式的小姑娘,一个碰不得却能攻击自己灵魂的虎杖悠仁,还有眼前这个,更离谱,直接对他的术式完全免疫——   他才刚从荒无人烟的山林里和同伴出来行动没多久,一路上总共都没遇见几个咒术师,现在直接把专门克他的术师挤一堆放眼前。   人干事?   年龄还不到同伴零头,诞生还没几年的特级诅咒初出茅庐,就被接连打击到失色,他看着伏黑甚尔夸张的体型和危险的咒具,开始懊恼刚刚没有趁被踢飞的时候逃走了。   他被两面宿傩的斩击、虎杖悠仁的两发黑闪伤的不轻。   “看来还是我的肉体更加特殊一点啊。”暴君笑意浮于表面,一对绿眸宛如野兽,“现在轮到我攻击了吧?”   他肩头扛着的太刀是特级咒具,比真希的咒具要强上数倍。   看不清的残影,比先前两人都要沉重的力道将诅咒一瞬间削碎。   ——物理意义上的削碎。   上一世在涉谷被唤醒,如杀戮机器般的伏黑甚尔轻而易举的秒杀了完全形态特级诅咒陀艮,这一世面对没有攻击自己方式、还未成长起来的真人,要对付更是易如反掌。   一地血迹和碎肉溅撒了数米,保守估计大概被削成了上百块。   可怕——   熊猫守在两位高专生身边,表情震惊。   虽然知道甚尔很强,但因为平日里总是吊儿郎当的,当带队老师的时候也是围观和嘲笑居多,所以第一次目睹暴君认真的模样,熊猫被那超规格的强大给吓到炸毛。   “你这样子还真狼狈啊。”甚尔甩了甩刀上的血,快步走向学生那边,他扫了一眼虎杖悠仁,重点关注真希那不妙的状况,“好歹想办法弄把特级咒具带在身上吧?”   真希:“啰嗦,你以为我不想吗?还有……你刚刚蹲坑去了吗?怎么来这么久。”   “距离通话结束也就三分钟不到而已,减去我刚刚砍那只诅咒的时间,也就两分钟出头而已嘛。”甚尔看了眼手机。   真希:“两分钟已经足够普通人在特级手里死一百遍了啊……混蛋教师!”   甚尔:“啧,别对我报太大希望,我这种人只有打架和杀人的力量,救人什么的属于业务范围外的事情。”   熊猫:“……其实是因为上来的路上,被其他的诅咒绊了一下,类似鬼打墙,我们被传送到了其他楼层,一度迷失了方向——还是因为我嗅到了气味,甚尔才直接打穿地板从上面下来,抱歉,真希,我们来晚了一点。”   “嘁……那就没办法了啊。”真希臭着脸有气无力的骂骂咧咧,她意识渐渐模糊,眼镜也已经掉落到了一边,“喂,你们,要把悠仁平安无事的救回去啊……我这个前辈居然被后辈保护了,还真是没有面子,等他醒了,帮我说一声抱歉吧。”   熊猫心紧了紧,他努力无视真希糟糕的身体状况,声音却有点颤抖:“……你自己去说啊。”   “……”真希笑了一下。   然后,失去了意识。   “现在要怎么办?甚尔。”熊猫呼吸顿住,无措的看向教师。   “……不管哪个,出去大概都只有死路一条。”甚尔头疼的拿出手机,按了一个号码:“真希的样子撑不到回高专,而虎杖这小子——也伤得不轻,出去后肯定会被外面的某个辅助监督第一时间汇报给上层,然后回去路上大概会被故意拖延治疗时间,尽可能弄死吧。”   “你有办法吗?”熊猫期待的看着拿出了手机的甚尔:“你在给谁打电话?悟?”   “啊,但是打不通。”甚尔嘁了一声:“也是,既然故意把人调开,当然不会给打电话求助的机会……”   熊猫顿时失落了下来,“那怎么办?”   怎么办?   我也想问怎么办。   伏黑甚尔纠结的看着禅院真希。   如果说虎杖悠仁还能撑到送回高专,那真希就没希望了。   她还能撑多久?这个身体变化扭曲的速度……已经快到头部了吧?   没办法……不管了吧。   甚尔有一刻冒出过这种冷酷的想法。   但是。   [我要成为禅院家的家主,狠狠打那些瞧不起人的家伙一巴掌!]   梳着马尾的少女飒爽又自信,说出了在传统咒术师眼里堪称笑话的宣言。   明明是相同命运,却又和自己截然不同。   啊啊。   没办法。   如果真的不管了,惠和绘理都会生气吧。   伏黑甚尔挠了挠头,蹲下来,手轻轻触碰到影子上,慢吞吞的、带着无奈的心情张了张口。   “[绘理]。”   。   同时诅咒了父子两人、成为影之咒灵的绘理能够听到双方的呼唤。   但要从一方抵达另一方的位置,必须要以惠的影子为媒介,这就表示逐渐式神花的她必须得到影法术使的影子开放许可——以前是自由出入的,但因为惠的影子里存在着不妙东西的关系,绘理在去年就被担心妈妈在影子里渐渐受到影响的惠单方面的封闭了出入他影子的权利。   不过影响不大。   考虑到绘理能够听到父子两人的呼唤,如果情况紧急,惠也会灵活变通。   至少在这种特殊情况下。   远处。   藏在伏黑惠手腕上的黑镯的绘理睁开了漆黑没有眼白的眼睛,从中忽然冒了出来,完全体有三、四米高的咒灵妈妈用巨大的双手轻轻抱住了刚刚踏入福利院内部寻找目标诅咒行踪的儿子。   “妈妈?”   “甚尔在、喊我、回去。”   伏黑惠愣了愣。   他可不认为甚尔会无缘无故喊妈妈回去。   聪慧的少年人在一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我离开前,让甚尔看好悠仁。   难道说……   “妈妈,我这边没事的,我有魔虚罗在。”伏黑惠立即干脆利落的转身,高高仰起头,看向美丽的人形诅咒,语气有些焦急:“甚尔那边可能有人出事了,我给你开放影子的出入权……拜托了,妈妈。”   高大美丽的人形诅咒歪了歪头,用巨大的手抚摸着孩子的脸。   绘理弯下腰,轻轻在儿子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神情温柔:“妈妈、马上就、回来。”   然后,下一秒。   三、四米高的影之女王化为一滩黑影,久违的和伏黑惠的影子融为一体。 第128章   甚尔的电话打不通。   在看了看影子深处目前还很安分的“宿傩的本体”, 小心的开放了影子的通道、让妈妈过去之后,伏黑惠就担忧的掏出手机,拨老父亲的手机号码只得到忙音, 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悠仁出事了。   怎么想也只有这个理由。   在五条老师、乙骨前辈还有自己这三个特级都前后的出差,被留下来的虎杖悠仁简直就是个活靶子。   但高层应该不会直接动手, 五条老师的态度坚决,那些人老成精的家伙不可能会冒亲自动手被五条悟抓住把柄的风险, 因此最可能的应该是……他们让虎杖悠仁去执行了一个死亡率极高的任务。   就例如上一世的少年院事件。   但少年院事件应该是六月份的事情。五条悟曾经在虎杖入学后提前去那边调查过, 确定了整个少年院并没有发现咒物和强大诅咒的气息, 因此推测那个诅咒应该是由在六月份那段时间里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流落到少年院内部咒物导致的事件。在少年院这种本身就充满了负面气息的地方, 以特级咒物宿傩手指作为催化剂,会快速酿造出来的速成特级的咒胎也不奇怪。   所以应该不会是少年院事件才对……但除了那个咒胎以外, 哪还有能以人手不足作为理由让学生去的危险人物?这个时间点应该也没别的特级咒胎了吧?   印象中上一世的确是如此的伏黑惠犹疑不定——但因为毕竟这辈子改变的事情太多了,有些情报也不能完全相信,所以目前也没有一个定论。他也正因为如此, 才会在离开前认真叮嘱甚尔看好悠仁。   总之,有甚尔在, 加上妈妈也过去了, 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应该吧?   但想想甚尔的靠谱程度。   伏黑惠:“……”   ……还是早点解决这边的事情,也通过影子过去看看情况比较安心。   伏黑惠叹了口气,抬手召唤出一只白玉犬,认真的走在了福利院内部的走廊里。   这家福利院挺宽敞的, 布置的也很温馨, 因为刚刚撤离不久, 内部还保留着这家福利院住户过去的生活气息。   这栋建筑总共有四楼, 门口带着一个小庭院。   一楼是接待所和杂物间, 二楼是食堂和娱乐休息区, 三楼是教室和书房,四楼是学生宿舍和职工的住所和办公室。   给孩子们的房间都是双人房,职工的是单人间,那四位被害者——两个14岁的孩子,43岁的男护工松苗大河和37岁女护工藤本百合就是死在各自的寝室当中。   初步判断的话,这家福利院的准特级诅咒应该是经常在四楼徘徊才对。   也确实如此。   白玉犬嗅了嗅气味,一路将主人引到了四楼顶层。最终地点在男护工松苗大河的寝室。   在里面吗?   伏黑惠警惕的推开了门。   ——里面空空如也。   “玉犬?”伏黑惠看向身旁的白犬,白犬歪了歪脑袋,抖了抖耳朵尖和鼻子,似乎有点疑惑,但最终还是坚定的对着寝室内叫了一声。   “是吗,是藏起来了啊。”   伏黑惠意识到了白犬的意思,轻声自言自语。   他走了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床铺上夸张的血迹和肉碎,也是诅咒气息最浓于的地方——尸体虽然被带走了,但死亡现场显然并未清理干净。死者松苗大河就是在这张床上被诅咒掏空了五脏六腑。   伏黑惠还记得尸体照片,死者是活生生被剖开了胸膛,表情停留在最恐惧和痛苦的那一刻。   “嗷呜——”   白犬到处嗅着气味,它忽然摇晃着尾巴,对着自己的小主人发出一声轻柔的呜声,然后张开獠牙,咬住了那张血迹已经发黑凝固的床铺,轻松就把垫子撕烂。   垫子下面,藏着一本泛黄的笔记本。   散发着淡淡的诅咒的气息……变的像是咒物一样。   出于以防万一,伏黑惠把黑犬也召唤了出来,影子也铺开了,他上前一步。将那个像咒物一样的笔记本拿了起来。   翻开,里面记录的是这家福利院从开院以来所有抚养过的孩子。   [1.有竹菊,女,12岁,身高150cm,体重35.5kg,血型O,父母双亡,现已领养。]   [2.真咲夕纪,女,6岁……]   最开始的记录都很正常,照片配着孩子的名字和基本信息,甚至还有的写着孩子的兴趣爱好。   但是后面就开始不对劲了。   大概是从2011年开始……所有的孩子都没有记载兴趣爱好了,只是重点强调了身体的信息,还多了奇怪的身体检查报告。   [……荻生涼,男,9岁,血型AB,HLA分型结果……]这一条信息打了个圈。   HLA分型结果?   伏黑惠皱起了眉,他记得这个是——   继续往后翻了翻,全部都是类似的书写模板了,有的打了圈,有的则是被划掉,直到翻到了空白页。   伏黑惠顿了顿,看着上面截然不同的、歪歪扭扭,像是小孩子写出来的红色字迹。   [松苗大河,男,43岁,血型——,HLA分型结果——]   [藤本百合,女,37岁,血型——,HLA分型结果——]   这是死者的名字。   后面一页用同样诡异的字迹写着另外两名14岁年轻受害者的名字,和前面的书写模板一模一样,只不过血型和HLA检测报告序列都是一团乱糟糟的线条而已。   滋……   寝室内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像是接触不良一样,闪烁了数次。   伏黑惠翻了下一页。   那页空白纸上,渐渐浮现出了新的字迹。   [伏黑惠,男,15岁,血型——,HLA分型结果——]   字迹出现的那一瞬间,不详的雾气从笔记本泛起。   玉犬们低吼着护在了主人的两侧。   伏黑惠把笔记本抛到地上,半晌后,抬头看向了天花板。   “原来如此……这本笔记本成为诅咒凭依的媒介吗?”   天花板上,趴着一个小孩。   说是小孩也不正确——虽然整体看上去是人形,但颜色是青紫色的,那张拙劣的人脸上,两只眼睛形状大小不一样、左右脸不对称,耳朵都轮廓不同,看上去就像是拿各种部位拼接起来的外表。唯独四肢是显而易见的非人化,像四把锋锐沾满血迹而看起来脏兮兮的刀。   散发着极为可怕的气息。   “开——刀——啦!”   准特级的诅咒没有足以交流的理智,它和绝大多数诅咒一样,仅仅会重复单调的字眼——述说的内容往往是与它的诞生有关。   诅咒的声音也像是拼凑起来的,响起的时候,仿佛同时有着无数位男孩和女孩的声音:“要做手术了哦——”   伏黑惠愣愣的睁大了眼睛,他深深吐出一口气,烦躁的抬起了手。   “啊啊,是这么回事吗?”   诅咒的形成千奇百怪,有一些看起来还很搞笑奇怪。   比如说公司里诞生的诅咒会喊着“要不要开会”,也有被鸽子精漫画家鸽了无数次的读者的怨念形成的会喊“更新了!”的诅咒,甚至还有学校会喊着“考试不及格”的诅咒。   简单来说,诅咒的一些特征,往往能够反映出一部分人类的阴暗面,当然也有看不出什么类型诅咒的咒灵存在。但今天遇到的显然不属于后者。   HLA分型和血型……常常是器官移植匹配的前期检测项目。   加上这个特征明显的准特级,伏黑惠隐约有了猜测。   这家位置偏远的福利院,该不会是在干着买卖器官的罪恶行径吧?   会和黑市有关吗?   确定血型和HLA分型,把相关数据传到黑市网络中等待卖家,匹配成功后以收养的名义把孩子送出去……也只有黑市能够提供数据检测点,然后把痕迹处理的那么干净了吧?   那个本子上,打了圈的显然是已经卖出去了,划掉的大概是正常被领养走的,这样真假夹杂在一起,让一些被领养出去的孩子意外“失踪”或者“事故死亡”也不奇怪,毕竟还有正常的一部分依旧活着。   主谋……大概是率先被杀死的两位护工,松苗大河与藤本百合,另外两个被杀死的14岁少年……应该和这些事情没关系,是乱杀?还是说嫉妒即将被正常收养走的他们?   他不知道。   曾经一度跟着父亲在那个见不得光的地下谋生过一段时间的伏黑惠有些沉重的握紧了双拳。   但他眼神却没有任何迷茫,他没有那么脆弱,会因为情绪而乱了阵脚。诅咒就是诅咒而已,那只是积累了无数的恐惧和怨恨,诞生出来的只拥有恶意的怪物。在它已经乱杀了两个无辜的少年之后,放着不管,只是让其他的孩子面临死亡的风险罢了。   在四肢都是锋锐刀具的诅咒扑过来之前——   体型庞大的魔虚罗在式神使的召唤下从影子中出现。   庞大的、带着远胜于准特级气息的危险式神,带着意外激昂的斗志,挥下了它手中的对咒灵特攻的退魔剑。   轰——!!   仅此一击……!   让辅助监督如临大敌的准特级诅咒,彻底灰飞烟灭。   本身就打着速战速决想法的伏黑惠平静的看着战局,地上那本一度被诅咒凭依的笔记本,也因为咒灵的消失而变回原本的模样。   他上前弯腰捡起来,拍了拍,翻开都最后一页——由诅咒书写的字迹全部消失了,于是认真的放进了脚下的影子里。   ——不知道那位院长和剩下的那名护工知不知情……但该上报给警方的还是给上报。重点是要打击这家福利院的交易渠道,把背后的产业链揪出来,这才是他能够为死去的孩子所做的事情。   理性、思想观念正常的高中生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情绪后,果断的做了决定。他刚想要让玉犬和魔虚罗都回到影子里——   魔虚罗猝不及防的弯下腰,把惠直接单手抱了起来,让他坐在了左手手臂上。   这个体型差,让十五岁的少年被衬托的像个小孩子一样,比被绘理妈妈用本体抱起来时的体型差距还要明显得多。   伏黑惠被抱的很稳,晃都没晃一下,他倒是没有意外和惊慌,毕竟是自己的式神,他只是在坐稳之后,略微困惑的歪头,睁着绿眼睛看向魔虚罗巨大又显然非人化的大脑袋。   ——作为十种式神里少见的人形形态、长得不太可爱,看起来尤为严肃又不好接近的式神,对历代以来他唯一承认的主人无条件喜爱的魔虚罗,默默给自己创造贴贴的机会。   魔虚罗不出声,也不撒手。   伏黑惠目前为止只召唤过对方三次,比起经常出场的玉犬和脱兔,魔虚罗因为太强反而经常寂寞的呆在影子里。   魔虚罗:因为太强,所以出来的时间比其他式神都要短暂。   魔虚罗:因为个子太大还没有毛毛,也没有玉犬和脱兔被叫出来摸摸的机会。   魔虚罗低头看着脚下两条还没回去的玉犬,不高兴:嘁。   (被召唤率最高、犬派的惠最喜爱的)玉犬们用一种正宫的眼神扫了一眼同僚,然后甩着尾巴对情绪似乎有些低落的惠发出担忧的呜声。   式神与式神使之间天然的连接,让惠敏锐察觉到了它们的情绪。   来自玉犬们和魔虚罗的关心。   还有……玉犬对大个子式神的同情,以及魔虚罗隐隐约约的委屈?   被最强式神那硬汉外表欺骗的惠,一度怀疑自己感知是不是出错了。   他试探性的摸了摸魔虚罗的脸,没有被拒绝,甚至发现对方似乎从委屈心态一下子就转到高兴之后,惠终于从惊讶中回过神,原本沉重的心情,都因此而放松了一些。他露出了非常无奈的温和浅笑。   “别担心,我没事……还有,谢谢你对我的照顾……以后也拜托你了。”   被摸脸还直面式神使笑容的魔虚罗:……!!   下面一黑一白的两条狗愣住,唰的就扑了上来,摇晃着尾巴冲着伏黑惠呜呜叫。   最强的式神默默的、默默的把怀里的式神使抱紧,举高,不给两条玉犬扒拉到惠的腿。   “小黑和小白也是,以后也请多多关照。”伏黑惠哭笑不得的把手放在魔虚罗肩头,往下看,对着两只狗狗这么说着,随后拍了拍式神的肩膀,“把我放下来吧,我们去甚尔那边看看情……”况。   话未说完。   比刚刚那只准特级更加危险的气息缓缓的出现在门口那边。   式神们的情绪顿时变得尖锐了起来。   魔虚罗弓着背,将式神使放下,拉到自己身后,它则是带着极其不快的敌意,将脸转向了门外。   一黑一白的两只玉犬同样如此,它们低吼着,露出了锋锐的獠牙,不约而同的移动到式神使身边,保护式神使的安全,让那最强的大个子来打头阵。 第129章   羂索不清楚魔虚罗的能力特性。   这也不奇怪, 毕竟魔虚罗作为历代影法术使从未成功调伏过的最强杀招、让主人和敌人一块去死的杀手锏,其实力简直就是杀神入世,放出来往往就是一击必杀, 能抗下一招的都是凤毛麟角。   也正因为如此,最强式神魔虚罗的记录寥寥无几,只有记载家族祖传术式的古籍中有简要的记载魔虚罗的外表以及在刚召唤出来的白板状态下的攻击方式。   虽然说几百年前禅院家继承了[十种影法术]的家主和五条家继承了[六眼和无下限]的家主在御前比武时意外动了真格而同归于尽,在战斗过程中有将彼此的杀招都祭了出来,但是——双方开启了领域,领域的封闭空间将双方族人的视野都挡住了, 随着当事两人的死亡,理所当然也没能留下什么有用情报。   因此,目前来看,这个世界大概只有保留了完整记忆的两面宿傩最了解式神魔虚罗的力量。   魔虚罗第一次在涉谷被召唤出来时候,就以纯白板的状态硬生生的和拿回十五根手指两面宿傩对峙。抗住了诅咒之王一整个领域的攻击不说,还接连破解和适应了诅咒之王的术式招式[斩击]。其凌厉的一击, 甚至被15根手指力量、寄生在人类容器当中的宿傩评价[如果我是咒灵状态,刚刚那一剑已经足以让我灰飞烟灭]。   随后在22岁的伏黑惠和两面宿傩决战时,二次登场的魔虚罗给两面宿傩的压迫感更强……在伏黑惠的术式扩张、剩余的式神与魔虚罗融合之后,拿回20根手指完整力量的两面宿傩最终被对方所击败。   正巧。   这个魔虚罗,恰好就是随着伏黑惠一起重生、和诅咒之王对战过、一击打不死就一直会无限叠buff和回血的历代最强魔虚罗。   比历史上寥寥无几的记载更加可怕……和召唤语同样, 是真正的祓除邪秽的“八握剑异戒神将”。   一对一正面战斗, 对咒灵方来说没有好处。   “建议你们最好一起上。”   不清楚这一情报,但凭借苟活了千年的经验带来的直感,羂索斟酌着对两位特级咒灵这么说道:   “别想着怎么杀死魔虚罗, 直觉告诉我你们办不到的, 此外, 你们也绝对不要被它的剑砍到,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把剑有点古怪……总之,竭尽全力牵制住就足够了,能杀死对方最好,不行的话,就尽可能消耗伏黑惠的咒力,花御,你看准实际用你的术式想办法让伏黑惠的注意力分散开……我会趁机帮忙狙杀。”   对。   狙杀。   简单来说,就是[刺杀]。   在两个特级的浓郁气息掩盖下,用着“加茂宪伦”这具尸体的羂索就宛如一个隐形人。   对羂索而言,他或许没有正面对抗特级的力量,但藏在暗处的小动作却层出不穷——赤血操术,有几招挺适合来刺杀人类的。   毕竟对付脆弱的式神使,要比对付拥有洞察一切的[六眼]以及防御一切的[无下限]术式的五条悟容易太多。   加茂宪伦压低了头顶的西洋帽,平缓的继续说:   “别忘了最终的目的是杀死伏黑惠……这也是对战式神使最好的突破途径。”   。   这个咒灵是……   熟人啊。   当花御庞大又坚硬的身体缓缓从正门走过来,曾经在上一世和对方交手过的伏黑惠在心里不由自主的想到。   在众多特级诅咒当中也拥有数一数二的出色防御力的花御,理所当然的成为了牵制魔虚罗的那一个。   这无疑是个英明的选择,在魔虚罗对咒灵特攻的前提下,花御这种比起咒灵更接近精灵的特殊存在,要比陀艮更能够抵挡魔虚罗的退魔剑——尽管只是挨一刀九分死和挨一刀死透的区别。   [人类的孩子……在战斗之前,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向你确认一遍。]   伏黑惠警惕的看着他,周围浓郁的诅咒气息让他浑身紧绷。   [漏瑚,使用火焰的特级咒灵,我重要的同伴。]花御使用自己那套独立的语言体系,语言的意思直接传入对方的脑海,它温和的声音平静的询问:[他是你杀死的吗?]   漏瑚,使用火焰的特级咒灵。   他当然记得。   大约两年前的轻井泽事件,他抱着同归于尽的意志召唤了魔虚罗,意外觉醒了上一世死前的记忆。而那个诅咒……反正在他苏醒后就已经彻底死掉了,介于在场同时存在甚尔、五条悟和自己,究竟是谁杀死的,伏黑惠没有亲眼目睹,但五条老师是把功绩归到了自己身上。   所以惠没有否定,而是思考后反问:“你是来复仇的?”   这对花御来说,相当于是肯定。   [是的,我是来复仇的。]   花御沉默后抬起手,身后生长出数十根粗壮的树木枝干。   无需多言。   魔虚罗低吼了一声,动作矫健的迎击!   花御在用层层叠叠的树木为自己险险的挡了一击之后,察觉到了八握剑上的正极能量。   果然不妙……!   楼层被破坏,两个非人当中也属于怪物级别的存在的打架动静相当惊人,明明是来复仇,但花御却在一味的逃跑,无数的植物阻碍着式神的前进路线,但建筑也因为植物的肆意生长而开始摇摇欲坠。   等这栋建筑物终于支撑不住之后,魔虚罗猛地压低重心一个脚刹,毫不犹豫的回头,以最快的速度冲回了伏黑惠身边。   它将最重要的式神使抱起来,用身体护着,背朝外,直接撞碎了墙壁,在建筑坍塌前先一步逃了出去。   于是战场从室内变为了室外——所幸周围的住宅区都已经被清空了。   伏黑惠被魔虚罗单手抱在怀里,落地后忽然睁大了眼睛,看向原本守在外头的辅助监督们。   死了。   准确来说,是被吃掉了。   只剩下了骨头,洒了一地,极为明显。   [陀艮。]实际上是故意摧毁了建筑,扩大战场的花御趁着魔虚罗没有追上来的一瞬大声喊道。   花御话语刚落,另一边就同步响起了声音:   “领域展开——荡蕴平线!”   眼前的景象被领域内部空间所取代,大海和沙滩的景象随着领域的完成,而真实的出现在眼前。   来不及离开领域范围的伏黑惠眯起眼。   领域……!   而且这个领域——啊啊,又是熟人啊。   伏黑惠啧了一声,看着从另一个方向出现的红色有着宛如章鱼般脑袋的特级咒灵——吃掉了辅助监督们的罪魁祸首。   因为特级诅咒的气息过于浓郁,没有五条家便捷六眼的伏黑惠一时间被迷惑、并未及时发现。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伏黑惠遭到了两只特级咒灵的袭击——这对绝大多数咒术师来说,基本上等同于死局了。   但这两名特级,都是他上一世曾经对战过的老对手。这就意味着,他知道敌人一部分招式。   可知道也没用,在敌人已经展开领域的前提下,为了对抗领域的[必中效果],他这边也必须要同时开启领域才行。   不然的话……魔虚罗大概不会有事,自己就不一样了。   在必中效果仍旧存在的前提下,伏黑惠的处境危险,拥有强悍的非人体质以及夸张的[适应]能力的魔虚罗拥有在他人物理攻击性质的领域里、敌人攻击实体化的一瞬间抵挡住的底气,但这也意味着它为了本体的生命安全,必须要守在伏黑惠身边寸步难移。   这就根本谈不上击杀敌人,而这两个特级也不会乖乖的旁观而不出手。   必须要开启领域对抗才行。   但是。   伏黑惠抬起手,纤细修长的手指交叠结印。   他咬住了下唇:可是,对方有两个诅咒,大概率也有两个领域。   完整版的领域展开和维持领域所需要消耗的咒力很恐怖。   这也就意味着,伏黑惠没办法开启两次,他必须在自己领域展开的时限内,将眼前两个诅咒击败。   没有过多思考的余地了……!   “领域展开——嵌合暗翳庭!”   漆黑的影之王国,在那一瞬间覆盖了陀艮的大海。双方的领域互相较劲着,都试图压过另一方,在伏黑惠未抵达前世颠覆状态的情况下,他们的领域基本上是持平了。   这是双方的领域场合。   陀艮的术式是在领域范围内召唤无限的巨型食肉鱼类的式神将敌人咬碎,正好和在领域范围内能够利用影子复制自身式神的伏黑惠相撞了。   惠拍了拍大个子的手臂:“不用担心我,优先解决掉那个红色章鱼头的咒灵,去吧,魔虚罗!”   魔虚罗二话不说的听从指令,更改了攻击的对象。   伏黑惠看向花御,抬起手,“术式扩张……玉犬·浑!”   术式扩张,在领域范围内能够融合指定式神。两只玉犬在那一瞬间合二为一,玉犬浑比前世更胜一筹的锋锐爪子在花御身上留下夸张的抓痕!   咒力在飞快的消耗。   在领域内有多强,伏黑惠的咒力消耗量就有多么夸张。   不是不想要在影子里复制出魔虚罗二号,只是复制这种程度的式神所需要消耗的咒力量太夸张了,他承担不起来,就算真的承担住了,估计撑不了多少秒领域就因为失去了咒力支撑而消散。   这可不是伏黑惠想要达成的结果。   他要尽可能的维持领域的存在时间。   在领域的持续时间内——将这两个咒灵解决掉。   花御在和伏黑惠交战不到二十秒,另一边,属于陀艮的气息骤然的消失,它的领域[荡蕴平线]也在那一刻渐渐消散。   花御难以置信的扭头看过去,声嘶力竭:[陀艮——!!]   和气息更偏向于精灵、拥有数一数二防御力的花御不同,刚刚从咒胎状态孵化出来没多久的陀艮在领域的必中效果消失的前提下,根本没办法在魔虚罗的剑下撑太久——只要被击中一剑,就会灰飞烟灭。   陀艮用了无数的海洋式神努力的牵制着眼前的怪物,但魔虚罗强悍至极的[适应]能力,让它在极短的时间就彻底看穿了式神的路径。   根本就没想过魔虚罗会强大到这种程度。   陀艮愣愣的睁圆了眼睛,在听到花御的声音后,在消失前扭头,朝同伴、它认定的最宝贵的家人伸出手:   “抱歉,花御,我先去找漏瑚啦。”   “但你要按照那个诅咒师的……继续下去……!”   “你要活下去,为我们复仇,为我们的夙愿——”   花御收紧了手,咬牙,趁魔虚罗还未转移目标的瞬间,一个撤步拉远距离。   随后。   在陀艮的领域消失的一瞬间,花御展开了自己的领域。   [领域展开——朵颐光海!] 第130章   这是盲目的挑战吗?   不。   应该说, 是狭隘的眼界限制了想象,在漫长的岁月当中无人能敌的“事实”,让它们对待弱小的人类时抱有天生的属于猎食者地位的自信。   这种自信, 在听说漏瑚死于对方手上之后也没有太过被打压, 它们不会相信那是碾压局, 只是认为对方隐隐胜过一筹而已。   所以花御和陀艮毫不意外的认为只要它们两个从自然中诞生的特级咒灵联手就绝对不会输——这种认知就和上一世漏瑚单枪匹马去挑战五条悟一样坚定不移又理所当然。   它们特级咒灵很强。   尤其是从自然中诞生的特级,更是强大的离谱, 在同等级的诅咒当中也是出类拔萃的存在。   在未曾受到打击之前, 不管是花御、陀艮还是漏瑚, 大概都没想过会遭遇到魔虚罗这种对咒灵特攻的夸张[天敌]。或许没有上一世和五条悟对战那般可怖, 但也绝对称得上惊心动魄。更别说它们现在没有前世记忆的, 在这种情况下, 魔虚罗毫不意外成为了特级咒灵们前所未有的噩梦。   不单单是那八握剑——那把充斥着正极能量、对邪秽百倍暴击的退魔之剑,魔虚罗本身就拥有的力量也极为强悍惊人。离谱到极点的[适应]能力和恢复能力,只要术式被[看破],就绝对不会生效第二次……不能一击必杀就绝对没有获胜的可能性, 但偏偏这家伙皮糙肉厚自带强悍的回血功能,还能无限的叠buff。   哪怕式神使的本体在相对之下再怎么脆弱, 只要打不过他身边那忠心耿耿高大沉默的守护者, 那想要正面杀死对方也基本等同于白日做梦。   上一世的羂索基于夏油杰尸体的记忆, 还会理性的警告漏瑚和五条悟战斗的后果,这一世就完全没有任何预警了。毕竟伏黑惠年纪太小,正式暴露在咒术界眼下不过只有两年多的时间而已,这两年多来还一直呆在普通人的国中生活,完全没有任何行动——[十种影法术]完全掌握后的模样, 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人能述说一二。   所有过度的自信都来源于对敌人的不了解。   然而当花御和陀艮明白这一点的时候, 已经太晚了。   。   陀艮, 这个从大海中诞生的特级咒灵,是极少数会为了咒灵家人而落泪的诅咒。   过去身为较为弱小的特级咒胎时,陀艮就被同伴保护的很好,这一过往,让拥有智慧的它对[家人]这种羁绊产生了非常眷恋的感情,甚至享受着这种[家庭]的氛围,而迟迟不愿意孵化。   对杀害家人的仇人的怨恨是真实的,为了复仇而豁出性命也是真实的,在自己被杀死的一瞬间,反倒是没有对死亡的恐惧,而是不放心还活着的另一个家人。   但是——   那又如何?   伏黑惠眼神冰冷,没有一丝波澜。   脚下的黑影如漩涡盘绕着,在击毁一个目标后,他带着杀意,毫不犹豫的盯住了下一个目标。   诅咒的感情,和伏黑惠这个人类无关。   再怎么情绪丰富、关爱同伴、表现的再怎么温情感人,都不会影响伏黑惠要祓除它们的决心。   毕竟——   生而为人,就得活得是个人。   人类可以同情弱小、可以保护没有生存矛盾的生物,但绝对不可以和威胁自己同类生存的不善物种共情。   面前的两个特级咒灵是人类的敌人,福利院门口本该存在、现在被吞噬干净,只剩下无数苍苍白骨的尸骸,就是不容置疑的铁证。   那些被这几个特级咒灵杀死的辅助监督和普通人,他们没有家人吗?他们没有同伴吗?   将家人挂在嘴边的陀艮听过那些人死前的恐惧和不舍吗?它在意过吗?   答案显而易见。   拥有智慧、也拥有自己珍视家人的个体,明明能够理解这种感情,却依然肆意夺走他人重要的存在,哪怕那些人根本就无法对它们照成威胁——从人类的恶意中诞生的诅咒,反过来敌视着人类,早就证明了人类和咒灵不死不休的关系。   除了里香和绘理这些出身复杂、并且坚定站在[人类]这边的异类,否则身为[人类]的伏黑惠不会对抱有恶意的诅咒有任何怜悯。这是最基本的立场问题。   倒不如说,这两个咒灵的感情越深切,伏黑惠就越发的愤怒。   他心情甚至像是冰封万里的川河,面对这幅画面也没有哪怕一丝的动摇。   生而为人,有着珍视的人类同伴,那就得坚定不移的站在人类的立场上——为了不让珍视的他们受到伤害。   因此,在[现实世界]和威胁人类生存、不可控的另一物种的个体心慈手软,那绝对不可能是咒术师会做出的选择。   连邪恶的人类都能够冷酷无视其生死的伏黑惠很清楚自己绝对不是什么心软的家伙,和正义搭不上边,自私也好,冷漠也好,他只会按照自己的理念去行动。   [安心吧,马上就送你们去另一个世界团聚。]   看着陀艮死去,伏黑惠也只是看着悲痛的花御,在心里如同最邪恶又无情的反派一般做出宣言。   在一个诅咒逝去,另一个诅咒接连开启领域后。   伏黑惠明显感觉自己的领域压力骤增。   花御的领域[朵颐光海],是一片笼罩在一片白光之下、美不胜收生机勃勃的花海。和伏黑惠的阴沉冰冷还流淌着漆黑流体的影之王国黑白分明,一时间让人不由怀疑哪边才是[正义]。   花御明显要比陀艮更强一些,领域的压迫性也要更胜一筹。   为了维持两个领域的拔河状态,伏黑惠的咒力每秒的消耗量快了数倍,而且……他看向自己脚下的花海——伏黑惠记得上一世五条悟第一次和这家伙对战的时候,有上报过类似的能力,据说是能够使敌人丧失战意花田,但眼前这个显然不是那类术式。   这些看似无害的植物,在以惊人的速度吞噬着伏黑惠的咒力,除此之外,连鞋子都已经被腐蚀,无数的藤蔓仿佛找到了食物来源,贪婪的伸出了枝蔓往他身上缠绕。   [朵颐],这个词的意思是指动着腮颊,嚼食的样子,有些领域的名字会透露出其术式能力的方向。   这片笼罩在白光下的美丽花海,是吞噬一切、剧毒的食人花啊。   抬起手,让影流覆盖住自己的脚下,将已经破破烂烂的鞋子蹭掉,赤着脚踩在冰凉凉的影流上,隔绝和地面花海的直接接触,但尽管如此,空气中的花粉和漫天的花瓣依旧在不断的摄取他的咒力,麻痹他的神经。   抵消的必中效果大概只是让花海的腐蚀被抵消,但对方的生得术式的作用方式,却难以完全避免——对于咒力有限的咒术师来说,这里的空气都是毒素。   估算着维持领域的咒力消耗量和在敌人领域内被夺走的咒力量,以及抽出一部分咒力来抵挡敌方领域的毒……操控影流将自己包裹起来,减少和飞舞的花瓣接触面积的伏黑惠想:我的咒力最多还能再撑半分钟吧。   半分钟后,他就咒力耗空、维持不了领域了。   好在和其他式神不一样,魔虚罗的自主性很高,召唤出来后就不需要再过度依靠本体的咒力,实力也很强,半分钟……已经足够了。   伏黑惠这么判断着,不再使用其他术式,而是专心用即将耗空的咒力维持领域和自我防御,为魔虚罗争取时间。   花海的腐蚀和剧毒,对魔虚罗来说仅仅是牵制住了一瞬。   魔虚罗背后的□□在其躯体因为腐蚀的毒而泛青之后,咔的旋转了一格,毒素快速的被分解,皮肤也渐渐的适应了花海的腐蚀,血肉模糊的脚转眼间就复原。   ……怪物!   这种适应能力……漏瑚的领域也是这样被它打败的吗?   早有预料却依然被镇住的花御忍不住在心里想到。   森林的咒灵趁着魔虚罗那尚未适应的短短时刻,并未直接发起进攻,而是选择拉远了距离。   它在赌。   赌在它们没有办法成功击杀伏黑惠之后,仅剩下的唯一选择——遵从加茂宪伦的计划。   这个计划的成功与否,意味着它能不能活下去。   但实施的前提,在于双方同时解除领域。   但魔虚罗[适应]的时间太快了,想要耗空对方的咒力显然不实际,花御不得不想了另一个办法——   尽管能够避免和花海的直接接触,但花香的毒已经遍布了整个领域内的空气。   花御抬手,整个领域的花海瞬间粉碎!用自己的整个领域作为代价,吞噬一切的花快速将式神使剩余的咒力消耗见底。   魔虚罗和伏黑惠之间的距离足够长了。   彼此的领域也都已经消失。   以防御力见长的花御将全身剩余的力量包裹在身上,植物的铠甲也附着其上。   在双方领域消失,伏黑惠因为咒力的消耗而有一瞬间意识空白、没能来得及反应来自身后树林里早已准备多时的诅咒师时——   “赤血操术,百敛·穿血!”   魔虚罗猛地转头,挥舞着八握剑,以夸张的速度冲了过去。   花御以自身为代价,冒着被祓除的风险,躲了一路的它主动上前,强行抗住了魔虚罗爆发的一击。   哪怕是咒灵中的精灵、用了剩余的所有力量在防御上,花御依然被触碰到了底线、彻底暴怒暴走的魔虚罗的一击轰碎。   暴怒的一击,威力远超平常。   咒灵的肢体炸开。   而伏黑惠那边——   一秒之差,来自身后狡诈小人的偷袭穿透了他的心脏。   那是加茂家的祖传术式[赤血操术],一种将血液压缩至极限、凝聚于一点喷射而出,如同子弹般超音速的远程招数。   少年翠绿的眼眸缓缓睁大。   。   少年院。   不久前。   “[绘理。]”   把手贴在地面的影子,轻声呼唤的甚尔在倒数了数秒后,如愿的察觉到了妻子的气息。   唯一还保留意识的熊猫顿时坐立不安:“这个气息……特级!?第三只特级!?”   熊猫的声音拔高变形,整只咒骸都不好了,表情生动的摆出了呐喊的姿态。   什么日子啊,连着遇见三只特级!   特级什么时候和大白菜一样遍地走了啊!   但很快,熊猫就意识到不对。   那只从甚尔影子里涌出、从一堆黑泥般不断堆高的体型的诅咒在眨眼后就化为了诡异却美丽的人形咒灵——身上缠绕着黑袍,留着黑色长发,头上有着一对细长的山羊角,深灰色的皮肤,称得上漂亮的脸有着一对没有眼白的纯黑眸子,本体三、四米高的咒灵绘理亲昵的弯下腰,亲昵的抱住了自己的丈夫。   “欸?欸?”熊猫指着甚尔和咒灵绘理,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什么表情啊,没见过跟着人的特级咒灵啊?”甚尔拍了拍妻子的手,绘理立即缩小身体,坐在了丈夫胳膊上,天与暴君表情颇为勉强,一副[让你们看到我老婆真是不爽]的神态:“这是我妻子绘理,惠的妈妈。”   “欸——!!!?惠的妈妈!!?”   熊猫发出了三观被震碎的惊恐喊声。   “甚、甚尔,我想问一下,这位……是本身就是咒灵,还是和里香一样从人变为咒灵……?”   甚尔微妙的看着熊猫。   “那当然是从人变成这样的啊?你脑子都堆了些什么玩意?”   他再不挑也不会对咒灵下手啊!   咒灵大部分丑的没朋友不说,还没钱又没房,不符合他当小白脸的择偶标准。   当然绘理不一样,绘理的话,不管是什么样子他都喜欢。   “总之,熊猫,待会的事情记得保密闭嘴。”甚尔勉为其难的看了看这个咒骸,多少认为可以信赖,随后才看向状态越来越糟糕的真希,认真亲吻了一下妻子的手背,“绘理,麻烦你把这两个废物小鬼救回来,不然惠会难过的。”   绘理眨了眨眼睛,看向了一旁伤痕累累的虎杖悠仁以及禅院真希。   她严肃的点头,跳到地上,每一步脚下的影流都泛起了涟漪,如同真正的影之女王一般,跪坐在了两人身边。   深灰色的手放在他们身上,尖锐漆黑、足以将钢铁巨石撕碎的指甲毫无敌意。   最强的[反转术式]发动。   连灵魂状态都能够逆转,缓缓的将所有的诅咒效果以及伤势都祓除干净。   “啊,还有那边的三个改造人,听说也是人类,绘理,能救回来吗?”甚尔指了指那边被废掉四肢,用钢筋铁管困住的三个改造人。   绘理歪头,在治好虎杖和真希后,才迈步走过去,在那三个改造人面前观察。   “一个。”   绘理喃喃,然后伸出手,放在了其中一个身上。   由爱而生、为了家人而拥有最强反转术式的女人,将怪物变回了人类。   ——这是个小女孩。   绘理扭头,把抱着的赤裸的小女孩递给了毛茸茸的熊猫。   “那个……那两个呢?”熊猫抱紧了怀里的小女孩,感受着心跳,松了口气的同时,犹豫的询问。   “他们,已经……”绘理一字一顿的说,然后摇头。   那两个改造人,已经死了。   哪怕是她,也没办法将死人复生。   “这样啊。”熊猫理解的点头,憨笑:“不过,谢谢,你是……绘理对吧?谢谢你救了我的同伴还有这个孩子。”   “接受的倒是挺快。”甚尔挑眉。   熊猫:“没办法嘛,毕竟有忧太那个先例,我相信的是你和惠哦,而且,绘理要比里香看起来温和太多了。”   甚尔哼了一声。   躺在地上的虎杖,忽的皱起眉,冒出了微弱的呓语,“Me……gumi……”   “嗯?什么什么?在说梦话吗?”熊猫看了过去:“Megumi?他在叫惠的名字?”   很快,熊猫就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了。   “惠——!!!”   不过是刚刚被治好,虎杖悠仁就立即挣扎着从噩梦苏醒,他猛地从地上坐起来,神情慌乱,眼神一瞬间锐利的仿佛刀剑,警惕又冷漠。   喔,眼神不错啊。   甚尔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光是和特级打了一场就变成这个样子了?简直就像是身经百战的战士。   “欸?熊猫前辈……真希前辈,还有——”   虎杖意识渐渐清晰,眼底的锐利和谨慎也渐渐消失,他恍惚的扫过一圈,念出了真希和熊猫的名字,然后目光停在了伏黑甚尔和他身边特级咒灵身上。   “伏黑甚尔……惠的爸爸,还有……”   伏黑甚尔?熊猫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虎杖倒是从没用这么不确定的语气喊过甚尔的名字。   “那是惠的妈妈啦。”   把虎杖的态度当做刚刚死里逃生的脑子不清晰,熊猫帮忙解释:   “你不是听过忧太的事情吗?惠的妈妈似乎和里香的情况差不多,是她用救了你和真希,还有那边的改造人……虽然改造人只救下了一个啦,另外两个太晚了,总之安心吧,虽然是特级,但是绘理看起来非常的温和——”   才刚刚说了温和两个字。   待在甚尔身边的绘理就忽然睁大了眼睛,愣住,表情一瞬间慌乱又难以置信,发出了恐惧又愤怒的嘶吼。   “我的孩子——!!!”   影之女王声音嘶哑,属于特级的咒力像是疯子一样不管不顾的暴走,她脚下的影流炸开,身体瞬间化作黑影崩塌。   留下被突发事故惊到、在特级一闪而过的咒力威压下还没来得及警惕就回过神的熊猫和虎杖,以及完全不担心绘理会伤害自己的伏黑甚尔。他们不约而同的睁大眼睛。   “惠?”虎杖悠仁表情一点点变了,神情也开始不对劲:“惠怎么了?他在哪?”   没人能回答。   伏黑甚尔也一副意料之外的棘手神态,他紧紧皱着眉,盯着自己脚下的影子。 第131章   陀艮和花御死了。   不过没关系。   用西洋帽掩盖额头那道缝合线的羂索嘴角高高扬起, 如鬣狗般贪婪的眼神狂热的盯着伏黑惠。   百敛·穿血准确无误的击穿了对方的心脏!   这具活在百年前、被成为加茂家污点的史上最邪恶术师的身体实力并不逊色,正面对抗的实力究竟如何姑且不提,但至少百敛·穿血的速度的确要比这一代年轻的[赤血操术]继任者——和他姓名同音的加茂宪纪要快且强上数倍, 至少趁人不备偷袭的小动作熟练至极。   [十种影法术],而且是完整的影法术——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那个式神, 简直就是不合理的强大。能够单枪匹马毫发无损的抗住两个领域、祓除两名自然特级咒灵, 这个世界除了五条悟之外,原来还有别的人能够做到这种事情吗。   啊啊, 倒也不奇怪。   毕竟是被誉为唯一正面杀死过[六眼]和[无下限]的术式。   因为从未有人完全掌握这个术式, 所以哪怕再怎么小心保守的估计,羂索也依旧低估了[十种影法术]价值……或者说低估了伏黑惠的天赋。   这样的实力, 这样年幼的年纪, 也难怪五条悟会放下和伏黑甚尔之间的私仇, 拉这孩子入伙。得到这孩子的信赖和协助的话,这点私仇根本什么都算不上!   但老实说,[十种影法术]对羂索原本的计划能起到的作用不算大。   属于强大,但并非值得他绞尽脑汁不择手段都要得到的那一类。   他所狂热的,仅仅是在确定了伏黑惠的实力后,所肯定的一个事实——   伏黑惠是五条悟行动的合作者,至少是部分信息的知情者!   这样强大的实力,羂索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五条悟会真的完全放着不用、一味护在身后。   那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没有寄生在夏油杰的尸体当中, 因此没有得到身为五条悟挚友、万分了解对方性格作风的尸体内的记忆。   这一世的羂索对五条悟这个人的理解还浮于表面, 仅仅是从他个人情报和个人接触到的认知来进行分析,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虽然五条悟这个人的确将伏黑惠这个杀招完全放置不用、护在身后, 但伏黑惠的记忆当中也的确知道很重要的情报。这算是羂索歪打正着了。   因为分析对象是御三家的咒术师, 因此羂索的分析角度也没能逃过传统咒术师的下意识的偏见——他毕竟是千年前的老古董了。   所以, 羂索想:从这五条悟和伏黑惠这超脱了家族世仇和个人私仇的亲近关系来看,那个不知道从哪得知自己存在、还处处给自己的行动下绊子的五条悟的情报源,伏黑惠或许也清楚。   曾经和五条悟一起目睹了夏油杰“死亡”现场的伏黑惠很可能知道对方尸体所在地——只要这条猜测无误,那他今天就没有白来。   对了,往极端的方向想想,尸体藏在对方影子里也不是不可能,毕竟那孩子能放武器这类死物吧?毕竟是特级咒术师的尸体啊,还是五条悟的挚友,为了躲避高层的觊觎,凭借五条悟和伏黑惠两人之间的关系,前者拜托后者帮这点小忙,伏黑惠也不会拒绝吧?   总之。   羂索有预感。   只要能够拿走伏黑惠的身体,读取对方的记忆,他至今为止所有的困惑和不解都能得到答案,甚至可以重新制定计划,将一切损失都挽回!   只要拿到伏黑惠的身体——   欲望和邪恶贪婪的眼神尚未褪去。   仅仅慢了一步,就不得不面对惨烈后果的魔虚罗踩碎了花御尚且未完全消散的尸体,牢牢的接住了顺着力道往前倒下的伏黑惠。   血的味道,让最强的式神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像是失去了孩子的野兽、被夺走了珍宝的龙。   魔虚罗……没有消失!   怎么可能!   这个最强的式神能够自主承担咒力消耗、不会因为式神使的咒力耗空而消失就算了,现在式神使心脏炸裂“死亡”,这个式神怎么还会存在于世!?   式神使的弱点就是本体——这本应该是众所周知、理所当然的定律!   不可能还有式神在式神使“死亡”的情况下继续存在!   本应如此才对。   可魔虚罗抱着自己的主人,一瞬间就杀气腾腾的爆发了身体独立存在的咒力,以八握剑为媒介,狠狠的凭空挥下、释放了出去。   羂索:……!   。   伏黑惠在被击中的那一瞬间,整个人是茫然的。   他没能躲过去。   他下意识的认为敌人只有眼前这两个诅咒,没有料到外头还藏着一个诅咒师。   自己中计了啊。   藏在了暗处、最重要的是藏在了领域之外的诅咒师被特级咒灵的气息所掩盖,封闭的领域结界也将外界的信息隔绝,他愚蠢的中计了。   那个叫做花御的咒灵从开始就在逃跑,将战场拉到外面,为的就是这一刻。   心脏被击穿,附着的咒力将整个心脏炸裂,伏黑惠本该是瞬间死亡。   但是求生的本能却让他在死前走马灯般快速回转的思绪里下意识的做出了自救的行为。   ——他挤出了为数不多的咒力,让地面的影子渗入身体,用[影造]给自己捏了一颗假心脏,填补了心脏的空缺。   但是,[影造]制造出来的活物,都必须依赖咒力才能维持正常运转。   这也就意味着,本身咒力就见底的伏黑惠,哪怕临时补上了心脏,也根本没办法维持那颗假心脏多久。   更何况,濒死状态制造的心脏功能结构不一定准确——[影造]只能够制造伏黑惠能理解结构的存在,他知识面很广,但耐不住濒死时头脑不清晰,所以这颗半吊子的假心脏也只是短短的拉长了一秒的生命。   在假心脏即将因为咒力不足转瞬即逝前,伏黑惠身下的影子快速的蔓延出了极其邪恶且不属于他本人的咒力。   远方。   少年院。   几乎是和绘理妈妈愤怒恐惧的尖叫同一时刻,虎杖悠仁体内的生得领域内,坐在万死之地的白骨上、原本在闭目养神的两面宿傩忽然睁开眼,神情不悦的抬眸看向远方。   “嗯?这可不行啊,伏黑惠,作为杀死我的咒术师,要是死在了小人的偷袭下,那也未免太可笑了一点。”   用着老人似的语调缓慢的说道,两面宿傩神情危险。   但这股危险显然不是对伏黑惠的,而是对那个偷袭的小人。   反正虎杖悠仁已经回想起了全部记忆,两面宿傩干脆极其大方的收回了原本隔绝他和本体联系的屏障,直接以意识将自己被封印在伏黑惠影子深处的[本体]的咒力调动起来,借给了濒死的少年。   这股陌生又冰冷的让人毛骨悚然的邪恶咒力,宛如蛇一般蔓延到伏黑惠全身,填补了假心脏维持存在而需要的能量。   虽然心脏结构出了点小问题,但伏黑惠也不需要拖延太久。   毕竟惠没有关闭影子的通道。   咒灵绘理已经发疯了一样传送了过去。   她嘶吼着从魔虚罗怀里把自己的孩子抢了过来,随后不断的朝惠体内注入反转术式。   “惠……我的惠……惠……”   三、四米的咒灵绘理声音低哑,她抱紧了孩子,一面掉下眼泪,一面不停的呼唤。   魔虚罗感受着主人渐渐回归的生命力,松了口气。下一秒,它站起,结实非人的肌肉紧绷,大腿弓箭般弹射起步,地面被踏出坑和灰尘,它低吼着、带着不死不休气势的追击逃亡的偷袭者。   地面是血迹。   羂索早就在第一时间逃跑了。   魔虚罗的那一剑将他大半个身体完全劈开,要不是加茂宪伦本身就是一具尸体,赤血操术能用血液将摇摇欲坠的两半身体重新连接起来,他可能当场就要交代在这。   这位千年前的老怪物极其狼狈的逃跑着,魔虚罗那夸张的速度让他面临着实质性的死亡威胁。   所幸他也有考虑到失败的可能性,撤离的手段也有准备,当魔虚罗终于追赶上,再度挥下剑,将诅咒师的身体斩碎,用尽全身所有血液的加茂宪伦保护住了自己的脑袋,脑袋在地上滚动着,千钧一发的落到了转移术式的阵法当中。   “你的剑只是对诅咒有特攻,我的状态可不算是诅咒。”羂索在转移前,啧了一声,对咆哮着的魔虚罗不甘自言自语:“真遗憾……没能……”   轰!!!   地面被魔虚罗锤出了一个大坑。   但是没有了。   那颗脑袋没有了。   让那个对惠出手的小人逃走了!!   魔虚罗牢牢的记住了对方的气息,将未能宣泄的滔天的怒火吼叫出去,一轮又一轮的震响在这已经化为废墟的福利院当中。   。   “绘理!”   “绘理!”   “绘理!惠怎么了,把我也拉过去,绘理!”   伏黑甚尔久久没能等到妻子的接应,他终于无法忍耐的蹲下来,双手撑在身下的影子上,一遍遍的呼唤着妻子的名字。   咒灵绘理死死抱着自己的孩子,浑身颤抖着,两年前在轻井泽刚孵化时险些失去孩子的恐惧二度回归,让她的理智都快要崩溃掉。   从爱当中诞生的咒灵都是偏执的,她们把诞生的“原因”当做生命般重要。   咒灵绘理是为了惠和甚尔诞生的。   就和两年前所说的那样,没有什么会比失去父子俩人更能够让咒灵绘理疯狂。   绘理是在数分钟后才勉强听到了丈夫的呼唤,已经理智崩塌的她不愿意让任何人靠近自己的孩子,但丈夫除外,强大的丈夫是绘理印象中除了自己以外绝对会保护孩子的另一个存在。   她不愿留在这里,于是带着孩子潜入了影子当中,用身上的黑袍盖着惠,从甚尔的影子里浮出,前往了丈夫身边。   “绘理!”甚尔刚松了口气,就看到妻子那被疯狂和恐惧覆盖的脸,心里咯噔了一声,“惠呢?”   绘理将怀里的孩子抱出来。   昏睡过去的惠神情平静,比两年前轻井泽事件时受的伤看起来要好得多,如果不是胸口那贯穿伤,甚尔几乎都要以为他家儿子只是睡着了而已。   ——但那道贯穿伤的确存在着。   从制服上破洞的位置来看,至少是能够将整个心脏都轰碎、让其瞬间死亡的招数。   伏黑甚尔不会说,在那一瞬间,他全身上下都像被拽了海底深渊,冰冷又窒息。   “惠?”虎杖悠仁神情恍惚,直接步入咒灵绘理的崩溃后路:“惠——!!!”   他冲了过去。   但是。   “滚——!!!”   咒灵绘理露出了獠牙,原本温和美丽的脸在那一刻如恶鬼在世,理智已经破碎的她愤怒的嘶吼、排斥着所有人,特级咒灵的咒力一瞬间炸开,将除了伏黑父子外的人类猝不及防的轰飞了十米远。   尽管如此还呼呼的从喉咙里发出凶狠的声音,手绝对不离开孩子的身上。反转术式从碰到惠那一刻就没有停下。   虎杖悠仁一改常态,神情也极其固执的注视了回去,他死死盯着咒灵怀里的少年,勉强保持了对面的咒灵是惠妈妈的认知,忍住想要反击的冲动,不管不顾的要靠近。   。   最后,还是甚尔确定了伏黑惠没有死,才理性的拦住了不知道为什么态度变的很奇怪的学生虎杖,以及被再次差点失去儿子的事情吓坏了的妻子。   “可以了,绘理,惠已经没事了。”甚尔试图让妻子把惠给他抱,好方便回高专。   绘理肯定不会伤害甚尔,只是固执地抱着崽瞪他。   “惠被你救回来了,你把他保护的很好。”   甚尔强调事实,努力让咒灵化理智有限的妻子搞清楚情况。   “已经没有危险了,可以回家了,等这小子醒过来咱们就问清楚情况,看看是哪个玩不起的垃圾搞偷袭,老子找到就砍死他。”顺带等惠醒了,还要拎走他去特训,这个尽会让妈妈担心的臭小子,还丢人的被偷袭。   甚尔后半句话就在心底腹诽。   “所以,绘理,回到影子去吧,把惠交给我,你不信任我吗?”   前·职业小白脸甚尔捧着妻子的脸非常熟练的用磁性的声线哄人,最后一句话带着点无可奈何的意思:   “你的反转术式用了那么久,你儿子全身的细胞都被换了几轮了,已经健康到不能再健康了!” 第132章   甚尔, 你的人渣人设崩了!   虽然是只咒骸,但意外戏精的熊猫一脸震撼的用毛茸茸的爪子捧脸,生动形象的演出了名画呐喊的精髓。   伏黑甚尔不理它。   他继续用耐心又温柔到让熊猫惊悚的语气对妻子连哄带骗, 把自家差点回不来的蠢崽子从哪怕是暴躁凶狠神情如恶鬼般凶恶、也绝对是世界最漂亮的恶鬼小姐怀里接过来。   甚尔把儿子掂了掂,感觉轻飘飘的,轻松的仿佛拎起了家里那只长得比同岁猫咪都要小一大圈的黑猫。   两百多斤虎背熊腰肩宽腰窄一身腱子肉的天与暴君满心挑剔,嘀咕着“明明也没克扣他口粮啊, 怎么那么大了还这么一点点重”, 当然嘀咕归嘀咕,他最后还是口嫌体直的将纤细过头的儿子打横抱稳, 贴近了自己的胸膛。   惠制服上血还没有干透, 胸口被刺穿的痕迹很鲜明异常。   好在绘理救治的及时, 那本被掏空的部位现在连疤都没有留下,只露出最底下白皙的皮肤。   伏黑惠的心跳声稳定的传来,还有浅浅但起伏明显的呼吸,这一点着实让人安心。虽然看着儿子被治疗后睡的还带着健康红晕的小脸,伏黑甚尔就有种想要扯人腮帮子、把蠢儿子弄醒然后好好嘲讽一顿的冲动。   但他不敢。   对, 堂堂天与暴君,揍过禅院、砍过五条悟,人渣的代表, 他不敢。   毕竟绘理刚受到刺激,现在喉咙都不断发出不安的呼声, 但凡甚尔敢扯儿子脸还嘲讽, 他绝对要挨妻子一顿胖揍。   虽然一直都说绘理没有攻击力,但这个“没有攻击力”颇具水分, 毕竟, 这是以[特级咒灵]为标准评定的, 咒灵绘理是对比其他特级咒灵来说无害得多,但论力气和那锋利的指甲,要撕碎钢铁和巨石都不过轻而易举,光靠身体素质带来的直接的破坏力至少有二级以上甚至逼近一级的程度。   不管是被狠狠敲一脑壳,还是被挠一身血淋淋深可见骨的抓痕,都会很痛。   尤其是甚尔不敢还手,而绘理懂反转术式,那惹毛一个差点失去孩子而精神不稳定的母亲的下场,就只会是一个[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的局面。最恐怖的是,绘理会和他冷战。   甚尔只能老老实实横抱着自家崽,把绘理劝回影子里——绘理选择钻进惠的影子里,介于意外事故,惠没能来得及再度对自家妈妈封闭影子,当然这也救了他自己一命。总之,现在被吓坏了的绘理对自家儿子寸步不离,藏在惠的影子后还一动不动的紧盯着自己的孩子。   说起来,惠影子深处的陌生咒灵气息似乎浓郁了一些,绘理想:原本只是在最初爆发时能够察觉到,现在已经渐渐蔓延、成为了影世界若有若无的一部分。   绘理久违回到自己的窝里,孵化时将自己往影式神概念靠拢的她,敏锐的在影子的世界里察觉到了这一点。   影之女王脚下踩着冰凉的影流和液体,纯黑色没有眼白的眸子缓缓看向下方——那个外来的诅咒气息的源头所在的深度,不是她能够靠近的。   不过和一年前这股气息刚刚出现时的心态不同,绘理目前并没有表露出太过排斥的态度。   毕竟虽然同类相斥,但在绘理发觉自家儿子那颗用影子捏出来的假心脏曾一度被这股冰冷邪恶的咒力提供过能量后,判断出影子里的诅咒帮助过惠的绘理,就勉强忍下了自己的窝里存在另一个同类的事实。   反正她也赶不走。   而两面宿傩的话,他虽然通过本体能够隐隐感知到的影子情况,但介于已经通过虎杖得知咒灵绘理是惠的妈妈,因此姑且没有为难这个咒灵的意思。   靠着两只诅咒的默认,他们现在勉强维持着双方互不干涉、互相漠视的情况。   少年院事件结束,伏黑甚尔叮嘱苏醒过来目睹过绘理的熊猫还有虎杖,让他们不要把绘理懂反转术式的事情说出去,得到应许后他们才带着大部队以及救下来的唯一一个改造人幸存者出去,和外头的辅助监督伊地知洁高会和。   “伏黑先生?惠先生?”伊地知茫然的看着多出来的不属于这次任务安排成员的甚尔和惠,“你们怎么在这里……不是有任务安排吗?”   “谁知道呢。”伏黑甚尔懒得和高层管理的“窗”讲太多,他扭头,示意虎杖把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女孩交给对方,“少年院里面的家伙全死干净了,诅咒也祓除掉了,这个小姑娘是唯一的幸存者,身体没事,你负责带走照顾吧。”   “是!”伊地知连忙接过那个小女孩,女孩赤裸的身体盖着虎杖提供的制服外套,“但是为什么会有小女孩在里面?”   “有个特级抓来的,顺手救下了。”甚尔漫不经心,语气冷淡:“剩下的等任务报告吧,喂,送我们回去。”   伊地知慌忙点头。   熊猫体型太大,被单独安排在了副驾驶的位置,后面则是坐着昏睡的真希、抱着惠的甚尔和一直像是大狗子跟在甚尔身边频频看向对方怀里少年的虎杖悠仁。   回去路上。   甚尔狐疑的打量着自己名下的学生好几眼,他总觉得这小子从少年院重逢后就浑身上下都写着不对劲。   这眼神和态度……咋就那么奇怪呢?   “伏黑老师,怎么了吗?”察觉到男人的视线,虎杖终于把自己的眼睛从惠的脸上移开,问。   “……惠好得很,别盯着他看个不停。”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直觉系的甚尔因为过于直男而暂时没能往另个角度想,尽管如此,他还是顺从心底不舒服的危机感,做出了这样不耐的警告。   “抱歉,我只是很担心他。”虎杖悠仁露出灿烂的笑容,眼底却不复先前的天真,沉稳了许多,“没事真的太好了。”   真的……真的真的太好了!   虎杖悠仁庆幸的、复杂的、发自内心的这么说道。   甚尔:……果然,这小子就是有哪里不对劲啊!   老父亲的危机感让他本能调整角度,把儿子的脸牢牢挡住。   。   伏黑惠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他躺在了自己的宿舍里,落地玻璃门被遮光帘挡的掩饰,室内昏暗,非常适合休息。他的衣服似乎也被谁换过了,身上盖着被子,枕头边躺着团成团的小黑猫。   啊,我没死啊。   伏黑惠眨了眨眼睛之后,撑起身体坐了起来。   他摸了摸胸口,拉开了睡衣的领子,往里面看了一眼——心脏被彻底贯穿的部位此时完好无损,如果不是当初一度耗空的咒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他甚至以为那只是自己在做梦。   我怎么回来的?   疑惑刚刚冒出来,他就注意到了自己影子的异常。   蔓延、汇聚,最终形成一滩黑水般泛起涟漪的液态物,咒灵绘理唰的从里面钻了出来,维持着3、4米高本体形态的绘理捧着惠的脸,到处摸摸碰碰,确认着对方的身体状况。   伏黑惠原本的疑惑瞬间被解开。   ……原来如此,我没关闭影子,所以被妈妈赶过来救了啊。   这么说,应该是甚尔把我送回来的了?   惠一面安抚着受到惊吓的母亲,一面这么想,十分钟后,他才终于从过于紧张的妈妈怀里挣脱,下了床。   他打着哈欠,拉开了玻璃门的窗帘,将门拉开,走到檐廊上,闭着眼,感受着郊外清新的空气以及早晨温暖不晒的太阳。   “惠?”   唰。   隔壁的玻璃拉门被听到动静瞬间跑过来的虎杖拉开。   “嗯?”伏黑惠顺着声音扭头,看到了隔壁邻居那紧抿着嘴、耷拉着眼眉,一副惊喜又难过的复杂神情。   他茫然的眨了一下自己的绿眼睛,一时间竟然在对方那双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的眼睛注视下语塞,惠愣了一会,才渐渐回忆起之前的猜测——即虎杖悠仁可能被高层再度盯上的猜测,于是下意识开口询问:   “悠仁,你没事吧……唔!”   伏黑惠话还没说完。   虎杖悠仁就直接快步走了过去,直接牢牢的把人给抱住了。   虽然身高差不多,但耐不住虎杖悠仁那在同龄人当中显得尤为发达的肌肉把伏黑惠衬托的纤细了一圈的体型,对方一只手就能圈住惠的腰,让对方在那一瞬感觉到了和他爸甚尔那样颇具压迫感的熟悉熊抱。   真·宛如熊一样夸张的拥抱,不仅仅指的是熊一样的动作,还有像熊一样的力气。   比四月份开学季,他去车站接虎杖悠仁时,对方初次见面给的那个熊抱还要夸张数倍,而且这回压根就不给自己选择接受的余地,直接就扑了过来。   感觉腰快断了……   被对方那对和钢铁一样的手臂抱的太紧,一手圈着腰一手搭在后背,胸膛被挤压到有点呼吸困难。   悠仁到底怎么了?   伏黑惠满头雾水。   虎杖悠仁松开手,随后牢牢按在对方的肩头,拉进距离,面对面,虎杖暖棕色的眼睛带着突破了时间的负面情绪紧紧的盯着惠茫然的绿眸。   他张了又张嘴,强行忍下心里那过分具有侵略性的情绪,不断告诉自己惠不记得那逃亡的六年,太过表露心情只会吓到对方,以此让自己冷静下来,最后,虎杖悠仁声音沙哑又无可奈何的闷闷说道:   “干嘛问我有没有事,有事的明明就是你啊!惠你这个……笨蛋……!”   一定是笨蛋。   所以上一世的时候才会自作主张,为了虎杖悠仁个体的存亡,而选择自我牺牲。   ……完全不问他的意见。   这一世也是。   ——你为什么总是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独自面对[死亡]?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伏黑惠不明所以,干巴巴的这么说道,他小心的看了看虎杖悠仁垂着眼睑的复杂神情,犹豫了很久才继续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虎杖还没回答,惠就看向走出来的咒灵妈妈,“妈妈,甚尔呢?”   咒灵绘理歪着头看了许久,不出声,默默的上前,把儿子从邻居的少年手下扒拉出来,自己抱在怀里。   “甚尔老师的话,和五条老师在开会。”   虎杖悠仁缓过神来,他低头揉了揉眼,勉强扬起了个笑容,帮忙解释:   “五条老师很生气,惠你那边的任务因为只有你一个人活了下来,因此还在等你的任务报告,所以老师们先去处理我那边的少年院事件了。”   少年院!?   伏黑惠愣住了。   那不应该是两个月之后的事情吗?   提前了?可咒灵的孵化期怎么会无缘无故提前?   除非……那不是自然事件?   等等,应该不会有人出事了吧?   伏黑惠的心咯噔了一声。   虎杖似乎看穿了这一点,他恰到好处的说道:“……安心吧,大家都没有出事,多亏了绘理妈妈……啊,[那个]不能说,惠你知道的。”   [那个]指的是反转术式。   咒灵绘理的存在消息没办法隐瞒,且不说绘理在少年院留下来的残秽和福利院那头的残秽完全一致,光是伏黑惠的瞬移问题就无法解释。   但也没有必要隐瞒,毕竟他们从来没打算让绘理遮遮掩掩的活一辈子。   甚尔第一时间联系了五条悟——在换了好几台手机后,最终抢了辅助监督的手机,才和对方联系上。五条悟简单得知情况后沉默了,二话不说加快了任务进展,提前和家入硝子串通了口供,然后踩着深夜赶了回来。   他们将绘理的治疗结果归到了高专的医生家入硝子身上,那个从扭曲的改造人姿态救过来的小女孩变成了“尚未被改造的人质”,目前已经送回了家中——这点由完全觉醒了记忆的虎杖悠仁提议隐瞒,因为他知道家入硝子没办治疗改造人的能力,因此在得知咒灵绘理的反转术式不方便暴露给高层后,便以双方反转术式差距为由,说服了本来就偏向于妻子安全的甚尔。   于是,咒灵绘理的明面能力被定义为[绝对的防御]。   她对外是诅咒了父子、跟随在伏黑甚尔和伏黑惠身边的特级咒灵。   只有公布了[绝对防御]这一能力,才能说得通虎杖三人在少年院接连遇上两个特级却并未重伤的事实。   甚尔逃了原本任务安排的事情——介于他聪明的推给了狗卷棘,任务顺利完成,还有及时抵达少年院救下了三位年轻咒术师的“功绩”,惩罚在五条悟似笑非笑的神情下被免除了,反而给了一笔奖金。   剩余的问题,就是伏黑惠执行任务时所前往的福利院。   ——福利院坍塌,现场存在包括绘理在内的三个特级诅咒和一个准特级诅咒的残秽,还有一个陌生诅咒师的残秽,辅助监督集体死亡、只留下一地骸骨,以及特级咒术师伏黑惠咒力耗空疲倦昏睡。   伏黑惠一度濒死的过去也被隐瞒了下来。   那位黑发碧眼的式神使曾经被击穿了心脏,这是只有在场的几人,以及后来的五条悟才知道的事情。   五条悟那宛如雕像般立体的脸上神情冷得厉害,一身低气压让人心惊胆战。   连带着对高层的态度都恶劣了无数倍。 第133章   “都说了!少年院的事情是[窗]的误判!”   “最初判定只是个一级诅咒而已, 不管是禅院真希还是熊猫都有对付过一级的经验,那个时候我们的安排一点问题都没有!后来发现是特级……我们也没想到,但人手不足, 我们也是不得已才让他们三人继续去执行任务。”   “对, 正是如此, 在情报更新后, 我们也有好好的在第一时间把正确的消息告知他们, 任务也从祓除诅咒改为解救幸存者。”   “咒术师就是这样危险的职业, 五条悟!你没有立场来找茬, 这只是意外,所有咒术师都是这么过来的!”   高层们内部自己一人一句接话, 仿佛赞同的人多了,他们就真的有理了一样。   让特级咒术师伏黑惠去处理一个准特级的诅咒, 甚至在悠仁他们接到任务的几小时前将伏黑甚尔支走,让天与暴君去处理一个区区二级的诅咒。   意外?   到底是意外还是故意为之, 每个人心里都清楚。   得亏谨慎的惠在被调开前多了一个心眼, 千叮万嘱的让伏黑甚尔看好虎杖、注意高层的动静。有伏黑夫妻在,这才没酿成糟糕的后果。   带着眼罩的五条悟只露出冷硬的下半张脸,他双手插在裤兜,微微歪头听着,被隐藏的无尽天空似的蓝眸此时冷漠的看着眼前的小丑们。   啊啊, 真想这些人全部干掉。   在世界重置前得知这群东西究竟做了什么狗屁行为和决定之后, 五条悟就知道这些人已经腐烂到根子上了。   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这可不是能不计后果、让自己肆意宣泄情绪和力量的末世。   尽管这么想着,近两米高的白发男人依然缓缓露出了刺骨的杀气。   那群老头子就立即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 憋的脸都涨红, 想要骂什么, 偏偏在那从脚底窜到天灵盖的寒意和周围仿佛凝固的空气下各个都紧绷着身体, 鸦雀无声。   “是呢,确实是[巧合]呢……我和惠两个特级出差多少说得通,我也当你们是脑子开窍,终于放下成见肯将任务委托给伏黑甚尔那家伙,也愿意承认真希有近一级的实力。”   五条悟仰头,漫不经心的开口,说着抬起手,稍稍拉下自己的眼罩,六眼看着前方:   “所以,你们可绝对不要让我抓到任何把柄哦?不管是少年院的事件……还是惠的任务地点泄露问题。”   “伏黑惠的任务地点泄露?”高层之一,元吉家的老爷子闻言诧异的挑眉,长长的胡子都因为后知后觉的愤怒而跳了跳。虎杖悠仁的事情他们知晓,因此心虚,但这件事的话,这位元吉家的老人绝对不承认:   “你怀疑伏黑惠遇到两个特级袭击的事情是我们做的?荒谬,我们可没那么大本事调动特级!”   “谁知道呢?”   五条悟看向那位老人,六眼的广阔视野却缓缓扫过全员,试图分辨他们隐藏在透明屏障下的表情:   “惠遇到的那两个诅咒,是有智慧和同伴意识的特殊诅咒,而惠恰好在两年前曾经杀死过同样类型的特级,同伴来复仇也不是不可能。”   五条悟虽然没遇过陀艮,但花御的残秽还记得很清楚。   在收到了消息之后,他第一时间带着剧烈跳动的心脏去看了惠的情况,冷静下来,又去看了一遍福利院的现场,一眼就认出了曾经在这战斗过的特级的身份。   所以他可以确定,惠出任务的地点绝对被高层的眼线泄露给了羂索。虽然理由还有待推测,但那个家伙的确想要对惠出手。   “你什么意思?”元吉家的老人吹胡子瞪眼:“你难道想说我们私通诅咒?开什么玩笑!五条悟,别的不提,那可是禅院家的十种影法术。”   颇有种被逼到了极限,干脆破罐子破摔、撕破脸皮的这么意味深长的暗示。可能还带一点离间他们的意思,不管是谁疏离谁都无所谓。   言下之意——我们怎么可能会轻易放弃唯一能够杀死你的术式拥有者?   毕竟伏黑惠目前看起来很乖,开学也才一个多月,高层的大部分人还抱有拉拢他的想法。   高专有四年呢,他们有的是拉拢的时间。   根本就没有必要杀死伏黑惠——高层中的一员,元吉家的老人这么想。   “嗯……首先反驳一点,那是我家十种影法术。”   五条悟竖起一根手指,率先强调这件事,随后竖起第二根:“至于你所说的罪名,我可没有说哦?当然你要是这么认为,我也没有意见。”   元吉家的老人憋了一口气,感觉折寿了好几年。   “够了,五条悟,这些事情没什么好谈的,是你自己多疑,现在重要的是另一个问题——伏黑甚尔身上的那个特级诅咒是怎么回事?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帮着隐瞒了那么长时间,你们是打算包庇吗!?”   另一个老人低咳一声,转移话题。   伏黑甚尔翘掉了他们安排的任务这件事他们没法提,毕竟人家在少年院事件当中有救下“珍贵”的年幼咒术师、祓除诅咒的功绩在——尽管这个功绩让他们咬牙切齿——此外,伏黑甚尔翘归翘,但也有把原本的任务交给其他咒术师处理,从最终结果来看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所以只能换个角度来找茬了。   高层的人闻言立即附和。   “准确来说,那是伏黑甚尔和惠同时持有的特级诅咒,那是惠的妈妈,同时还是及时救下了我可爱的学生们的恩人。”   五条悟扬起嘴角,露出浮于表面的笑容:   “绘理可要比里香温和多了,有那么个前例在,你们也不难接受事实吧?更何况……那个特级咒灵的存在形式基本可以等同于惠的式神,只是平时大多跟在甚尔身边而已。”   “你们要是有意见,那就给出她的危险性证明,不然的话,不管是我还是惠,甚至是包括伏黑甚尔那个男人,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站在你们的对立面。”   “当然……为了公平起见,绘理的无害性证明我们也可以提供,我想不管是悠仁还是熊猫,大概都会很乐意做人证,这次少年院事件就是实打实的证据。”   五条悟缓缓的说着,忽然顿了顿——他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白发的男人不再理会身后那群老人的脸色,立即转身离开了这间房间。   高专的建筑都是传统日式风格,这间房子也不例外,穿过室内的木质连廊,下楼,没管还在校长那边谈话的伏黑甚尔,白发的男人看了看手机屏幕,默不作声的瞬移,落到了某个偏僻的树林小道内。   前方,一位穿着西装的辅助监督静静的站在那边,他手里拿着手机,上面是他刚刚发给五条悟的会面短信。   “五条大人。”那人站到一旁,欠身。   “哟,瞬君,好久不见。”   在被高层统治管理的[窗]内,属于少数几个五条派的卧底——尚未暴露身份且地位较高的井野瞬,将手里的U盘交给了对方。   “有结果了?”五条悟拎起那个U盘,猜测到了什么,心情顿时明朗了一些,他歪头,看向面前的年轻人。   “是的。”井野瞬果然没有辜负期待,他说:“最开始观测少年院内咒胎的那位辅助监督,初步判断原本就是特级,他们提交的报告也是这么写的,这份报告是由三名经验老道的[窗]共同核实的情报。”   “但是消息上报之后,高层以要进一步确认为理由,派了人进行二次调查……然后报告结果就变成了一级咒灵……他们还把第一份报告销毁了,知情人都收到了保密的警告……这里面是我在销毁前的备份,有两份报告的内容和日期,报告撰写人的信息我也输入了进去。”   五条悟:“不错嘛,销毁的报告也能够拿到手。”   “第一批去少年院观测的前辈写的报告是电子报告,他懒得手写。”井野瞬一本正经:“而我恰好大学专业是计算机相关的。”   在一众不科学的同事当中,大学毕业半路出家的井野瞬有好好学习,他就仗着这些古板又传统的老头子们不懂、高层负责这块领域的人水平没他高,非常顺利的黑进去。   “干的不错。”   五条悟把U盘往上抛了一下,接着牢牢的抓在手心,终于扬起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这份报告有用。   一能作为日后对付高层的证据之一,二能提供调查的入手点。第二批前往少年院调查、走个形式的辅助监督,大概就是某一个高层的势力,以这一点入手调查他们,将他们背后的人抓出来——哪怕不是羂索的眼线,也能成为未来拉他们下马的把柄之一。   故意谋害高专未成年咒术师,这个罪名对于高层的人来说,可相当重的罪名。   五条悟从没停下过整治高层、重塑咒术界秩序的计划。   。   大早上见完倒胃口的高层,五条悟踩着早上九点三十分的时间瞬移到一年级的男生宿舍。   还没进门就闻到了属于食物的味道。   “惠,洗漱完了吗?过来一起吃饭吧?我弄的蛋炒饭,我想着你从昨天一直昏睡到今天早上,肚子应该很饿了,吃米饭会饱一点。”   “抱歉,麻烦你了。”   “绘理妈妈要吃吗?我有煮很多哦。”   伏黑惠大概问了绘理的意见,得到否定的结果后摇头,所以虎杖悠仁的声音很快再次响起:   “那样啊,真遗憾,那下次有机会再请绘理妈妈吃饭吧……惠,快点过来了哦,我已经盛好了。”   “好。”   五条悟在伏黑惠的宿舍门门口顿住,听见了里面传来的交谈声。   随后脚步声响起,伏黑惠的房间安静了下来,大概是从阳台那边去了虎杖的宿舍。宿舍只有一层楼的结果就是串门相当方便,阳台玻璃门一拉,连廊就通了所有宿舍,没事出来坐在廊道吹风,大概还能凑一块。   五条悟:……   虽然说上一世是我把悠仁安排到惠宿舍旁边的,但我以前从来没想过悠仁会喜欢惠,原本觉得没什么的安排,现在看起来颇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意思——啊,这个比喻好像哪里不太对?   五条悟站在门口发呆。   还有悠仁,你叫什么绘理妈妈,惠的妈妈是你能这么喊的吗!   这也是直觉系下意识的行为?   还不清楚虎杖悠仁已经完全恢复记忆、目前正在耿耿于怀先前五条悟睁眼说瞎话,硬把他的爱情掰成兄弟情的事情,心理年龄恢复到前世25岁成年人心态的虎杖昨天愣是一个关于记忆的事情都不透露,以至于被伏黑惠险些死亡的消息吓到的五条悟愣是没能注意到这一点。   隔壁,虎杖宿舍。   介于惠醒来后再度关闭了影子通道,绘理妈妈便再度用影子捏了一只黑手镯,让惠待在左手手腕上,它自己附在上面,默默的观察外界情况。   伏黑惠此时盘腿坐在柔软的坐垫上,他面前的矮桌放着的是一盘非常精致漂亮的流心蛋包饭,蛋包上面还用番茄酱画了玉犬的卡通画,活灵活现的,额头上还有正三角的咒纹,是小黑。   伏黑惠举着勺子:“……”   他抬头看了看神情期待的虎杖,又看了看对方那份蛋包饭——上面画的也是玉犬,不过是咒纹倒三角的,那是白犬。   “惠喜欢哪一个?想要交换也没问题哦!”   “……哪个都一样啦,所以没关系。”   伏黑惠眨了眨眼睛,半晌小声说,然后举着勺子,慢吞吞的朝狗狗脑袋以外的地方挖了下去。   虎杖悠仁提醒:“下次还会给你画别的式神的啦,不要觉得太可爱就舍不得吃掉。”   “你当我是小孩子吗!?”   伏黑惠僵住,一副被冒犯的表情,耳朵却唰的红了起来。   他嘁了一声扭头,然后刚刚举起挖了一勺炒饭的铁勺子——   忽然冒出来的白毛脑袋直接一口咬住。   “唔!”伏黑惠唰的瞪圆了绿眼睛,被吓了一跳,穿着宽松T恤的身体都有一瞬紧绷。   等看清人之后,惠才缓缓平静下来,无奈的开口:“什么啊,五条老师,不要吓人啊。”   特地绕出去,直接从没关的阳台玻璃门瞬移进来的五条悟精准的夺食。   他嚼了嚼咽了下去,拍了拍惠的脑袋,然后举起大拇指:“挺好吃的嘛,悠仁,你厨艺还不错哦。”   虎杖悠仁顿住,师生两人对视了一会——准确来说是暖棕色的眼睛对着黑眼罩。   “谢谢夸奖,不过五条老师,惠从昨天下午开始就没吃饭一直睡到现在,你要是饿了的话,锅里还有,可以自己去拿,不要抢惠的那份。”   五条悟:“只是稍微有点好奇味道……不会再抢的啦。”   虎杖悠仁眼看着伏黑惠拿着勺子,半点不介意的想要再次往盘子里的蛋包饭戳,立即微微睁大眼睛。   他赶紧撑着桌子弯腰前倾,把惠手里的勺子抢走。   伏黑惠:……?   虎杖悠仁站起身,看着对方困惑的绿眼睛,表情顿住,支支吾吾,最后还是干脆的露出笑容:“等一下喔,惠,我去给你换个勺子。”   这个勺子刚刚被咬过了,得换。 第134章   气氛有一瞬间沉默了下来。   虽然因为自我评价过低的缘故总是对他人名为喜爱和欣赏这方面的好感有点迟钝, 但对其他情绪的观察非常敏锐的伏黑惠觉得现在这个状况有哪里不太妙。   他本想说“五条老师只是在恶作剧,勺子不换也没关系”,反正五条悟的身体素质很强, 基本上是病菌绝缘体, 上辈子他就没见过这人生病,所以被咬了一口勺子, 他也不担心会有什么问题——从理念上就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是由于和五条悟认识多年造成的结果, 毕竟惠也不是第一次被抢吃的了,按照这位随性又恶趣味的“最强”的说法——别人碗里食物总是比较好吃……当然这只是借口,伏黑惠很清楚这个恶趣味的男人只是想要看自己变脸而已。   为了满足想要看到总是臭着一张脸的伏黑惠露出其他不同的神情的恶趣味, 五条悟打高中起就没少捉弄当时还是小小一只的惠,被抢食只是其中一项。   伏黑惠:深受其害,后来发现对抗笨蛋五条的最好办法就是漠视,只要继续臭着一张脸就行, 你反应越激烈,对方就会越开心。   渐渐变得理所当然。   ——但这句话说出来的话, 气氛绝对进一步变得更加奇怪。   不知道为什么,但伏黑惠的确有这样的预感。   默默接过虎杖递过来的新勺子, 眨了眨绿眼睛, 看着眼前不说话尽盯着自己看的两人, 伏黑惠顶着莫名的压力, 慢吞吞的往嘴里塞了一勺饭。   美味在口腔里炸响。   培根, 鸡肉,洋葱,豌豆粒, 玉米粒, 胡萝卜粒……炒饭的材料相当丰富, 上面还盖着的流心蛋包被划开后,刚好盖在炒饭上,酸甜的番茄酱与鸡蛋混合,同金黄的炒饭一同咽下去,不管是味道还是香味都相当的出色,热腾腾的,光是吃下去就能让空荡荡的胃得到满足。   炒饭放的调味料比较咸香浓郁,盘子边沿的酸甜微辣的红姜丝恰好能解腻。   “好吃……”   本来肚子就因为缺少了昨天的晚饭和今早的早饭而饿的咕咕叫,现在哪怕给他一碗白饭也会觉得不错,饥饿度的加持与食物本身的美味,让有着一头黑翘发少年眼睛亮起,漂亮的像是阳光明媚水波粼粼的绿水潭。   他咬着勺子,微微眯起眼睛,声音有点模糊不清但的确是充满了满足的意味。   五条悟:……   虎杖悠仁:……   一瞬间体会到投喂小动物的快乐,白发的男人和粉头发的少年眼睛眨都不眨。   伏黑惠:……   伏黑惠顿时从胃被满足的幸福感里回过神,半月眼,欲言又止,最后在扎人的目光下忍无可忍微微后仰。   “你们很闲吗,为什么非要特地过来坐这盯着我吃饭?”   虎杖悠仁自然的扬起笑脸,“因为惠吃饭的时候露出的表情很可爱啊,我做的饭能够被你喜欢,光是看着就让我也满足了起来。”   伏黑惠:……虽然好像没什么问题,但不管是目光还是用词,都总觉得不是“一个厨师想要从客人那里得到回应”的那个意思,另外,不愧是虎杖悠仁……这是能够那么坦然、脸不红行不跳说出来的话吗?   五条悟慢半拍的回答:“因为我是Good Teacher五条啊,我可爱的学生肚子饿了,就算有什么事想要问,也得等你吃饱再说嘛。”   伏黑惠视线移过去,控诉的盯着对方手里还没放下的手机:……那你拍什么照片啊!   “这是在记录可爱的学生的日常——”五条悟仿佛能听到心声一样拉长嗓音回答:“因为原本的收藏没有了,惠乖乖给我拍啦。”   “删掉。”   “才不要。”   五条悟说,然后手看都不看屏幕,在手机上点了点,“我帮你报平安嘛,让大家看看你平安无事多好,熊猫和真希很担心你喔。”   手机信息提示音响了。   伏黑惠掏出手机,发现是五条悟把短信发到了群聊里。   [最强:#图片# 被投喂后露出满足表情的猫,看起来状态还不错~]   伏黑惠看了一眼文字:“……把无下限解开,我要揍你。”   “下次。”五条悟笑嘻嘻的说。   伏黑惠最终决定在群里报个平安,然后面无表情、快速的吃饭。   。   终于填饱了咕咕叫的肚子,伏黑惠擦了擦嘴,终于开始讲正事。   他把福利院的事情报告给了五条悟,虎杖悠仁留下来旁听。   “袭击我的那两个诅咒,是森林和大海的特级诅咒,你们应该知道……因为我这边有情报的优势和完整的领域,所以局面并没有多么棘手,魔虚罗已经确定已经祓除了它们。”   因为手腕上还有咒灵绘理,所以惠避开了前世的词,言简意赅的解释。   花御、陀艮、漏瑚,三位危险的特级,目前已经全部死亡。   至于真人……虎杖悠仁因为记忆冲击的关系而中途昏迷,没能见证对方的结局,但据熊猫前辈和伏黑甚尔所述,对方被后者拿太刀切碎成上百片后只剩一地碎肉,是否死亡尚且不清楚。   作为真人的死敌,和对方死战过、知道对方能力底细的虎杖悠仁偏向于对方逃走了。   “嗯,这个我知道了。”五条悟听完,继续询问:“惠,我更在意的是……这个。”   他伸出手指,轻轻的点在了黑发碧眼少年的胸口。   其下的心脏在稳健的跳动着,宽大的T恤领口下的皮肤也光滑又完好无损,完全没有任何伤疤。   谁也不知道这里曾经被轰出了一个窟窿。   “那个凶手还活着吗?”   五条悟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不管是他还是虎杖悠仁,甚至是伏黑惠手腕上的咒灵绘理,都在那一瞬间气息冷凝,神情危险,不约而同的等待着伏黑惠的回答。   “虽然我没看到人,但对方的确还活着。”   伏黑惠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不久前刚被贯穿、心脏爆裂的剧痛和生命流逝的痛苦还历历在目。   他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够顺利的活下来,心脏爆裂……往往就是瞬间死亡,在他咒力见底的情况下,能活下来就是奇迹。   惠避开这个事实和自己的感受,主要说明了当时的情况:   “我的咒力在对抗那两个特级领域的时候耗尽了,魔虚罗虽然有斩杀对方,但我也因此而有一段时间意识空白……攻击我的人,就是在领域解除后从我后方瞄准的,我没能看到长相,不过……”   “不过?”   伏黑惠神情犹豫:“攻击我的术式……是[赤血操术]。”   “……!”五条悟微微顿住,皱眉,“没看错吗?”   “以前见过京都加茂前辈用过。”伏黑惠回答:“是叫做[百敛·穿血]的那招,但是绝对不会是加茂前辈,那个水平完全不一样,攻击我的那个人……要更强。”   然而众所周知,加茂家这代继承了祖传术式[赤血操术]的人,就只有加茂宪纪一个。   如果不是伏黑惠否定了这一点,而五条悟和虎杖也确信加茂宪纪不会做这种事,加茂宪纪大概就要背负不属于他的敌视了。   虎杖悠仁闻言倒是立即想到了另一个[赤血操术]的使用者。   咒胎九相图的长子——胀相。   那位声称和虎杖悠仁存在血缘关系、将虎杖视为最年幼弟弟,在前世死于薨星宫从羂索手中守护天元一战的那位咒胎受肉在世。   如果说除了加茂前辈以外,哪里还有更加强大的[赤血操术]持有者,虎杖也只能够想到那位人类和咒灵混血的特殊存在了。   不可避免的——虎杖艰难的想:难道……是胀相做的?   毕竟胀相后来愿意站在人类那边,是因为他认出了自己弟弟虎杖的缘故而已。这位为了弟弟而活的长兄是因此而无条件站在人类这边——虎杖感激他,但却也无法否定在相认之前,胀相所在的是咒灵的阵营。   胀相为了能够给外表异常、无法融入人类社会的其他弟弟们找一个容身之所而选择了咒灵阵营,从而与人类为敌。   在这种前提下。   更加在意人类安全状况、尤其是在受到惠曾经一度濒死的刺激,人类立场的虎杖悠仁不会隐瞒,他选择将这一情报说出来。   “虽然不确定是不是他,但是如果是[赤血操术]的话,胀相……咒胎九相图里的长子,人类和咒灵的混血的他也拥有这个术式,而且很强。”   虎杖神情略有些复杂,但却没有迟疑的意思:“……我和他在涉谷事件遇到过,稍微有点关系,不过之后的事情且不提,就目前的话,胀相毫无疑问是咒灵方的人,现在的他的确有听从指令袭击惠的可能性。”   五条悟敏锐的意识到的虎杖悠仁所说的话里透露出来的消息。   嗯?   九相图的话……发生的时间点,应该不在悠仁曾经描述的所保留的前世记忆内容的范畴才对。   五条悟:……   悠仁为什么会记得?   难……道……说!!!   曾经把人家爱情硬掰成兄弟情,白发的最强整个人瞬间心里咯噔了一声,莫名其妙的危机感让他一时间忘记了追问。   他忘了追问,但惠却反映了过来。   “悠仁,你记得涉谷的事情了?”   “啊,在少年院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了,只是一部分。”虎杖悠仁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笑了笑:“不是很多。”   实际完全回想起来的虎杖顿了顿,和五条悟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对伏黑惠隐瞒。   ——隐瞒那个糟糕的末世,隐瞒津美纪姐姐死亡、高专前辈们死亡,隐瞒那个彻底沦陷、全员都是败者的世界。   因为他们不会让那个世界再重现。   “咒胎九相图……唔,悠仁说的内容很有趣,但凶手不会是咒物受肉哦?”   五条悟终于回过神来,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虎杖悠仁那温和注视着惠的眼神,带着莫名的心情慢吞吞的接过话头,否定了这个可能性:   “事实上,凌晨辅助监督在回收福利院尸骨、清理现场的时候,有在树林里找到了一具被斩断半截、无头的尸体,尸体所在的地点被大面积破坏,现场还有转移阵法遗留,从残秽上看,和袭击你时留下来的术式痕迹相同,因此被判断这是曾经偷袭过你的诅咒师,被认为是在想要发动阵法转移逃命时被反杀。”   五条悟说着,举起一根手指:   “所以,那具尸体不是咒物受肉,我特地去确认过了,那是纯粹的人类,所以九相图受肉这个可能性可以排除。”   惠和虎杖愣住:“欸?”   五条悟:“因为惠差点死掉的消息只有我们自己人知道……所以[窗]和高层都认为是你咒力耗空昏迷前,让魔虚罗解决掉了那个诅咒师……虽然那个诅咒师的身份不明,至今为止完全查不到记录。”   “你这不是知道情况吗,五条老师!”伏黑惠睁圆了眼睛:“你刚刚怎么不早说?”   “因为高层的情报不一定准确,而那具诅咒师的尸体……没有头,让我稍微有点在意,尤其是我的六眼也没能看出任何[异常]。”五条悟看着惠的脸,意味不明的说。   那个转移的阵法、失去了头部的尸体、查不到身份的尸体,以及和那个咒灵集团合作的关系。   ……这一切都让五条悟的直觉发出了微妙的警告。   [六眼]看不出异常,要么是真的没有异常,要么……是羂索附身尸体后的状态。   五条悟不能轻易的确定情况,因此:“我不想让高层影响你的想法,我需要惠你自己的判断……你很确定吧?袭击你的人没有死。”   “嗯,我是这么认为的。”   伏黑惠皱着眉,他说着,用手摸了摸身下的影子:   “魔虚罗……没能杀死对方,它回到影子里之后一直在生闷气,我还能感受到它的不甘心、愤怒以及杀意。”   “老实说,因为我当时意识不明,所以与其说是我自己的判断,倒不如说是我相信我的式神的判断。”   “那个人没有死。”   这一证言,足以让五条悟有九成把握。   。   谈话就到此为止了。   五条悟心里有了数,他站起身,让惠好好休息。等惠回到自己宿舍之后,五条悟倒回来点了点虎杖的肩,两人对视了一眼,默契的出了门。   惠回到自己寝室。   听得一头雾水的咒灵绘理从惠的手腕上的手镯冒出来,它轻轻抱住了自己的孩子,低头不解的问:   “你们、在说、什么?”   “是工作上的事情。”   有着记忆的三人默契的略去了前世等相关的词语,因为先前绘理和惠分开,大多时候都跟在甚尔那边,所以惠也不担心咒灵状态下思考单纯的妈妈会起疑心。   虽然确信妈妈不会因此联想到重生的事情,但惠还是选择增加多一道保险,他仰头看向自己的母亲,修长的手搭在绘理的手上:   “很多消息是有门路的五条老师自作主张说出来的,妈妈,我们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甚尔。”   咒灵绘理有智慧,但思考方式很单一。   她从头到尾只关注伤害自己儿子的凶手的身份,在没能得到结果后沮丧不已,根本不在乎不会去认真思考这三人所说的其他内容。现在在惠明确的指示下,本身就偏爱儿子、且有着影式神特性的绘理在没听懂的情况下,想也不想的就抱着儿子蹭了蹭,点了点头。   外面。   虎杖悠仁跟着自己的老师走出了宿舍范围。   两人到安静的地点,面对面,半晌后,观察了许久的五条悟率先提出了疑问。   说是疑问也不对,因为他是用陈述句开头的。   “悠仁,你全部记忆都恢复了吧。”   “嗯。”   虎杖悠仁没犹豫的点头。   他闭着眼,随后缓缓睁开,不同于15岁的虎杖还带着稚嫩色彩的单纯,25岁的虎杖悠仁在放弃掩饰之后,不管是姿态还是神情,都明显带着前世的痕迹。   沉稳,冷静,以及——   一度绝望的彷徨之徒在失而复得后,静静燃烧着的名为执着的火焰。   这不再是个青涩的少年,而是个成熟的、明确自己心意的男人。   五条悟沉默了。   不知[真名]、却频频冒出的危机感,在此刻终于再也无法忽视。 第135章   惠对五条悟来说是特别的。   他们第一次见面, 是在彼此双方都最狼狈、人生最低谷的阶段。   当年小小的伏黑惠父母双方人间蒸发,面临着家中没有监护人、存在严重生存危机的状况。这种前提下,惠警惕性不可谓不高。他对陌生的白发高中生的第一印象, 也只有满满的“可疑”两个字。   而遭到接二连三现实打击、心情也不算多乐观的高专生五条悟也觉得眼前这小孩和某个仇敌长得过于相似,不自觉的垮着一张臭脸, 没多少和善意味。   毫无疑问,最初见面时他们俩互相嫌弃。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俩人的关系从勉勉强强演变为现在的亲密自然,不可一世的五条悟兴致勃勃乐此不疲的去捉弄人家,和小刺猬一样不在乎除了姐姐的以外任何人的伏黑惠逐渐习惯和依赖对方……只能说时间真是微妙的东西。   他们将彼此从人生的低谷救赎出来。   惠是五条悟理想的开端、他选择的第一个同行人,而五条悟是惠所追逐的目标、是仰望的终点。   不是五条悟自信过头,他是发自内心的认为——   [我对惠来说,应该也是最特别的才对。]   体术我教的、术式我指导的, 我是那孩子的保护者和领路人, 那孩子的所有一切我都一清二楚。   不会有其他人……越过自己成为更特别的那一个。   他从没动摇过这种自信。   哪怕是惠这辈子去维护伏黑甚尔那个人渣,五条悟都没有像现在这么不安过, 毕竟惠心里最可靠的No.1依旧是自己,甚尔他充其量只能算是惠养的一只人形式神。   所以, 真奇怪啊。   为什么现在会有这样奇妙的危机感呢?   悠仁是个值得托付的好孩子……性别什么的,只要是互相喜欢的话也没必要太纠结。   为什么觉得不行?   “五条老师重启世界前的全部记忆, 我都想起来了, 关于记忆的完整性……应该没什么需要补充的, 毕竟在上一世老师刚刚从狱门疆出来的时候,大家应该已经将全部情报都告知了才对。”   虎杖悠仁垂着眼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半晌后皱着眉, 抬手挠了挠自己的短发, 深吸一口气后抬头, 看着蔚蓝的、没有被一亿人份的污秽所污染的洁净天空,随后露出真情实感、灿烂到连眼睛都弯起的笑容:   “能成功……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毕竟你们都选择把性命赌在我身上了嘛。”五条悟轻声回答,“而且,我可是[最强],当然会成功。”   世界重启的术式,是五条悟发动的。   那是成功低于0.1%的不完全的术式,从未有实现过的记录,被后人列为了禁术。但五条悟补全且改写了术式,六眼的通透视觉和其本身的天赋将不可能的术式化为了现实。   成功就能够得到挽回这一切的希望,失败的话就一无所有,这让豁出性命、整整十年后才将他从狱门疆里救出来的学生们、期待他改变这个世界的所有幸存者希望破灭、功亏一篑。在这种情况下,学生们毫不犹豫的选择的陪他赌一把。   怎么能够不成功呢?   十年后从狱门疆里出来,看到这样的世界,看到了同伴们的遭遇,得到了自己看大的那孩子的死讯——在这样压抑的心情下,他没有失败的理由。   五条悟对惠说过[你要变强,至少要强到不会被我甩开太远]这种话,那孩子也的确全力的追逐了上来。   他家小惠,在名为五条悟的男人缺失的十年里,不知不觉已经成为了相当了不起的大人了。   只是五条悟没能看到而已。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未来也永远看不到了。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习惯失去的人才会活得比较轻松。五条悟一直都做得很好。   但是啊。   如果有挽回的希望的话、有正当的理由可以去冒险的话——为什么不去做呢?   五条悟把名为[惠]的私心藏在了[拯救世界]的大义之下,选择了风险最大但收益也最好的途径。   事实证明,成功了。   一切都回到了起点,朝一个更加充满希望的未来前进。   但保留记忆回到原点的人——为什么会多出来啊!   只有自己和惠保留记忆不好吗!   虎杖悠仁斟酌了很久,他睁着暖棕色的眼睛,看着面前高大的白发男人,想起了面前这早就恢复了全部记忆的家伙曾经忽悠15岁的自己,将爱情掰成友情的事情。   “老师应该也不是想要和我说记忆的问题吧?少年院的事情,昨天也已经说清楚了,所以——”   粉发的少年神情认真:“五条老师……是不希望我追求惠吗?”   ——25岁的虎杖悠仁在失去了伏黑惠之后,整个人都陷入了崩溃状态的事情,前世的所有同伴都知道。   那个时候的五条悟也知道,关于虎杖悠仁喜欢伏黑惠的事情。   五条悟被提问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但沉默,很多时候就等同于答案。   “我能问问不支持的理由吗?老师的意见对我很重要!”虎杖悠仁顿了顿,伸手抓紧了胸口的衣物,神情坚定的看向五条悟:“不管我有什么不足……我都会全力的去改变。”   拥有完整的25岁记忆的虎杖悠仁知道五条悟曾经是惠的监护人,是惠最重视的存在。   他喜欢惠。前世到死都没能说出口的[爱],让虎杖悠仁已经不想要再忍耐和错过了。   ——现在就去做,恢复记忆后马上就去行动。   惠所重视的人的态度,对虎杖来说很重要。   “……我不会同意的。”五条悟慢吞吞开口。   “是,我知道了,但是我也不会放弃,我会拼上性命去争取的!”   “啧。”五条悟头疼的抬手放在了自己的后脑勺上。   他看着虎杖的神情——15岁和25岁的虎杖差别太明显了,一个单纯还带着年轻人的稚气,另一个的话……   这样侵略性极强和满是占有欲的眼神,人如其名,宛如老虎一样。   悠仁是好孩子。   正义,善良,温柔,开朗,同理心强,幽默,责任感十足……虽然身世有点问题,但完全不足以掩盖其优点——悠仁的优点,甚至绝对会是惠所欣赏的类型,准确来说,只要有善人这个标签,身世这种问题完全不会被纳入考虑的范畴。   悠仁也成长的很好,哪里都很好,25岁的虎杖悠仁实力强劲,身为容器的他身体也正如五条悟所料,在后期顺利的刻下了宿傩的术式,虽然没有领域,但依然成为毫无疑问的特级。   也变成了可靠的男人了啊。   这本来也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但如果没有盯上惠就更好了。   五条悟平静的看着面前的学生。   “你太弱了。”   “我会变强的。”   “除非比我强,否则我绝对不会同意啊。”   “……”虎杖悠仁噎住了,他睁圆了眼睛,声音有点颤,“欸?迎娶公主就必须要打败魔王才行吗……!?”   “吐槽也没用哦。”五条悟举起一根手指:“不过说对了,要打败魔王才行。”   虎杖悠仁咬牙,猛地鞠躬欠身:“是!我会努力的!”   倒是给我放弃啊!   五条悟在心里说道。   他呼出一口气,和没能得到认可从而神情有些丧气、面对堪称地狱级别的考察一脸坚定的学生分别后,慢吞吞的转身离开。   没钱,没我帅气,也没我有权有势,甚至还比我弱小。   连我都比不上的话,为什么要把那孩子交给你呢?   他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这么想。   想到有个不如自己的人抢走了惠,和那孩子谈恋爱、拥抱和亲吻……甚至还有更加越界的行为,就不由自主的火大。   单身一辈子不好吗!   ——如果惠非要谈恋爱,那还不如更完美的我过一辈子。   “……”没有在心里感觉到半点违和感。   五条悟停下脚步。   他缓缓瞪大了眼睛,呆愣在了原地。   。   失神的找了个阶梯坐下,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发呆了足足一小时后。   以高专为中心,附近一座不起眼的小山上,被设下了屏蔽探知结界的西式小楼内。   作为咒术界的特级罪犯,在百鬼夜行后假死脱身的夏油杰目前在这栋小楼坐牢,帮忙出谋划策顺带反省罪行,他一脸“真麻烦”的表情看着不请自来的挚友。   多年的了解让他瞬间明白了这人没带着正事过来,于是表情写满了嫌弃。   “喂,杰。”   五条悟神情有点颓废的翘着腿坐在沙发上,他用手捂着脸,对自家挚友单刀直入的开口问道:   “你对喜欢上年龄差有13岁的人的这件事怎么看?”   第一句话就是炸弹。   夏油杰想了想五条悟的年龄,拿他年龄减13后的数字,沉默了。   他毫不犹豫的默默掏出手机。   “你干嘛。”   “报警。”   “……报警让人来抓你这个黑社会头子吗?”   “不。”夏油杰面无表情说:“抓对未成年人出手的变态。”   “……还没出手啊,他18岁前都不会出手好吗,而且我没说是我啊!”五条悟试图反驳。   “[他]?”夏油杰一言难尽:“男孩子?等等,该不会是我们高专的后辈吧?”   “……总之快点说看法。”   “法律没有不许谈恋爱的说法,但是我在道德层次上表示谴责。”夏油杰微妙的看着他:“我能知道是哪个倒霉的孩子被你看上了吗?”   “什么啊,我条件很差劲吗?”   “性格很差劲,是你谈恋爱后,所有认识你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同情你恋人的程度,说实话,真的有人能忍得了你的性格吗?告白的一瞬间就会被对方以你性格恶劣为由拒绝吧。”   “惠才不会……!”   “等等,惠……我记得是那个帮我假死的少年?”   夏油杰睁大了他的小眼睛:   “哈?你认真的吗?那可是伏黑甚尔的儿子欸?”   “……你不是想要报复那家伙,所以才冒出抢走人家儿子的这种想法吧?”   五条悟:“才不是啊!我有那么小心眼吗?还把自己后半辈子搭上?”   不好说。   毕竟也不一定是一辈子,骗身骗心也是一种报复手段嘛。   见惯猴子里会出现的腌臜事情,夏油杰这么慢吞吞的想,但没说出来。只是表情端正了一点,露出了在盘星教忽悠普通人的那种宛如佛祖般慈爱的笑容:“总之,先说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吧,什么都不说清楚的话,我也没办法提什么意见呢。”   “……是我错觉吗?怎么感觉你好像忽然积极了不少啊?”   “错觉。”   “不……杰你这家伙,是想要看被人抢走儿子后那个天与咒缚的表情吧?是你自己这么恶劣吧?”   夏油杰笑容温和,纹丝不动,“少废话,快说。”   。   五条悟勉勉强强说明了前因后果。   “所以,简单来说,就是你的另一个学生也喜欢惠君那孩子,但你不愿意甚至冒出了干脆自己和惠君结婚过一辈子的想法,然后你发了足足一小时的呆的结论就是完全没有违和感甚至还跃跃欲试觉得是个好主意——就来找我谈心了吗?”   白头发的男人唰唰的点头。   夏油杰:“嗯,去追吧,抵达18岁结婚年龄前不许干过头的事情就无所谓,记得在告诉伏黑甚尔的时候把对方的反应录下来给我,再见,你可以回去了。”   “喂!”五条悟瞪圆了眼睛:“建议呢?你以为我来找你是干嘛的啊!”   “八字没一撇要什么意见,人家喜不喜欢同性都不好说呢,说不定你们俩都玩完。”   “啧,就不该问你这个母胎solo的家伙。”   “同样都是母胎solo单身汉,你在说谁呢。”   “不好意思——老子在家里的时候还是相亲过的好吗?论经验比你多那么一点点。”   “你是指把相亲对象全部气死的那种吗?”夏油杰目光怜悯:“你可以继续用那种态度试试,但绝对不要再来找我谈心,我们当初定下的束缚没有解决恋爱问题这一项。”   五条悟气呼呼的扭头走了。   歪歪绕绕干嘛啦,那可是最喜欢五条先生的惠欸,干脆直接去和惠摊牌算了。   十八岁就去登记结婚,一了百了!   。   一年级男生宿舍。   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一无所知的伏黑惠眯起眼,坐在了魔虚罗的手臂上。   为了安慰生闷气的最强式神,式神使在大家都离开后终于悄悄地将其召唤了出来,在一身肌肉硬汉沉默的注视下,惠默默抬手,给了弯下腰的大个子一个拥抱。   终于拥有在日常生活中被叫出来贴贴的魔虚罗动作麻利的将自己主人抱起来不撒手。   ——往日都是惠主动抱着其他式神摸摸,还是第一回 被式神反过来抱住吸的他眨了眨绿眼睛,耐心等了一会,魔虚罗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特别偏爱式神的惠就干脆的趴在了魔虚罗的结实宽阔的肩头,垂下长而翘眼睫,安全感十足的闭目养神。 第136章   五条悟说做就做。   脸上写满了自信二字, 和夏油杰分开之后,就直接瞬移到伏黑惠的宿舍门口。   大抵是对伏黑惠太过熟悉,从没想过会被拒绝的这个男人打定主意后就理所当然的推开门,语气轻快, 比起告白, 更像是“邀请对方明天一块去吃饭”似的自然态度——   “惠, 快点答应等到你身体年龄到十八岁后就去和我去登记结婚!”五条悟推门, 然后顿住, 唰的拉下了眼罩,眨巴眨巴眼:“诶?”   伏黑惠昏昏欲睡的坐在魔虚罗手臂上, 趴在人形式神宽大的肩头休息颇有一种小孩子缩在大人怀里既视感的他被忽然闯入的白发男人吓了一跳。   惠沉默着, 和五条悟面面相觑。   “……”   伏黑惠缓缓的炸毛了。   他搭在魔虚罗肩头的手收紧,打心底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五条悟不属于敌人,所以因为贴贴而心里乐开花的魔虚罗一开始并没有对来人露出敌意。   但在某个男人说出结婚这个词,魔虚罗就顿时气息凶悍了起来,他把怀里紧绷的少年再度往怀里揽了揽, 牢牢固定在右手上的八握剑的剑锋朝门口的白发男人移动了一下。   被打扰贴贴的魔虚罗不快的呲牙, 式神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和小山一样结实的身体盘腿坐着, 把这间不算大寝室都衬托的格外拥挤,但带来的压迫感也极强。   只是五条悟显然不会因此而后退。   他可是[最强]啊。   所以。   五条悟只是在察觉到了伏黑惠的僵硬之后, 缓缓捂住嘴,故意用一种少女心十足、足以让黑发绿眼睛的少年鸡皮疙瘩起一身的可怕JK少女的语调, 说出了和一米九以上帅气结实的成年男人外表截然不符的轻飘软萌用语:   “哎呀呀,惠想要抱抱的话, 可以来我这里嘛!”五条悟顶着一人一式神的抗拒凑过去, 笑眯眯的脸让人忍不住想要揍上一拳:“今天我很闲, 所以要抱多久都可以哦,不用特地喊魔虚罗出来嘛,不是有个现成的、更加帅气、可靠又强大的五条先生撒娇吗!”   伏黑惠耳廓通红,他臭着脸不高兴的喊道:   “不要说得好像是我命令的一样,是魔虚罗主动想要抱抱而已啊!不是我想,更不是我让他抱我起来的啊!”   我没有和式神撒娇啊!   这就和玉犬它们喜欢贴在自己身上一样,魔虚罗只是看起来有点冷酷寡言而已,因为还是人形而且体型差太大所以产生了错觉罢了。   硬要说是撒娇的话,那也是魔虚罗和我撒娇!   “这回绝对不会嘲笑你的,来嘛。”   “都说了不是了!”   伏黑惠拍了拍式神的肩膀,被不情不愿的式神放了下来,白头发的男人扑了过去,仗着身高差按怀里揉乱了头发。   与其说是让自己撒娇,倒不如说是现在正在“被”撒娇的伏黑惠生无可恋。   魔虚罗觉得自己的拳头硬了。   手中梆硬的八握剑非常想要砍点什么。   被揉的一头乱毛的伏黑惠深呼吸,咒力上的联系让他轻易的安抚住了再度暴躁起来的式神,自认为自己已经是个心理年龄成熟的稳重男人的他挣扎出来,后退几步,用一种嫌弃但不明说的眼神看着眼前的白发男人:   “所以,你怎么突然又过来了,悠仁呢?”明明距离刚刚的分离才过了不到两小时。   “……嘛,大概是出去了吧。”五条悟可疑的转动视线,他知道隔壁的邻居少年没回来,毕竟六眼没能看到属于虎杖悠仁的咒力,至于为什么没回来的理由……   大概现在正在努力寻找变强的办法吧。   为了打败大魔王五条悟,去迎娶心心念念的心上人什么的……这种事情完全不可能嘛。   啊,对了。   我来这是为了抢先一步的!!   五条悟终于回归重点。   他上前,唰的摁住了少年人的肩膀,用那对宛如奇迹般梦幻的蓝眼睛紧紧的   “对了,惠,你还没回答我!”   “什么?”伏黑惠困惑歪头,完全没想起对方刚进来时喊得那句话——或者说完全没有当回事。   “不要装傻,当然是我刚刚说过的,等你身体年龄十八岁之后立刻和我去登记结婚!”   “日本没有通过同性婚姻法啊。”   “出国也没关系,我会提前订好去荷兰的机票的!”   “是吗,嗯嗯。”伏黑惠敷衍的点头,然后说:“但是我拒绝。”   “为什么!?”   从没想过会得到拒绝的回答,五条悟晴天霹雳,整个人都被劈的只剩下了黑白色。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和谁打赌输了,还是又想出什么捉弄我的游戏。”   伏黑惠双眼死寂、一副看破生死的表情盯着他:“要是反应很激烈才中了你的计,我是绝对不会上当的。”   “才不是捉弄,快点给我点头。”   “不要。”   “和我结婚的话,五条家的财产和我私人财产就是你的了!还有我这么强大帅气的丈夫在,稳赚不亏!”   “我要你的财产做什么?”   自从绘理妈妈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经济危机的伏黑惠满脸纳闷:“这是什么真心话大冒险吗?”   “……”   五条悟哽住。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种走向。   比被拒绝还要凄惨的,大概就是完全没被当真吧。   “总之,不要再开这种玩笑,幸好绘理妈妈不在……妈妈会生气的,妈妈生气了甚尔也跑不了,我还不想在妈妈的存在刚刚暴露的这个时间点下,让他们主动攻击你然后动静大到拆了学校。”   伏黑惠慢吞吞的说着。   。   绘理妈妈不久前抱着惠二号,将猫送去甚尔那里了。   因为他们家的小猫咪惠二号已经到了要再次打疫苗的时间了。猫没必要每年打疫苗,一般来说每间隔3~7年打一次就行,具体接种频率要按照猫的饲养环境和个体免疫强度来决定。   惠二号天生体质比较差一点,体型比其他成年猫都要小一圈,但因为精神很好,活蹦乱跳的,当初刚把猫捡回来的惠带猫去检查的那家宠物医院的医生,就建议他隔三年再给猫再度接种疫苗。   今年刚好是惠二号入住伏黑家的第三年。   惠本想着今天没有任务也没有课程,因为被班主任甚尔(在妈妈的强烈要求下)腾了一天休息,并不想再睡的惠本来打算下午带惠二号去市区,到预约好的宠物医院接种疫苗,结果被绘理妈妈否决了。   绘理妈妈态度坚定:那种事情,交给甚尔去做就好了。   惠没法反驳妈妈的好意,所以就在妈妈送猫过去的时候,特地打了电话给他爸,千叮万嘱打疫苗的流程,还把预约的地址发给了对方。   甚尔嘀咕:“打不打疫苗又有什么关系,浪费钱,反正不死绘理就能救回来。”   结果被惠批评了。   “猫很会忍耐,疫苗是为了防止他生病忍耐痛苦,反转术式是最后的保障,我不想要我家孩子哪一天染病,然后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一直痛了好几天才被我们察觉!”   “顺带再买根营养膏回来,二号的身体比较弱。”   甚尔啧声,“那猫简直就和你一个样,挑食就算了,吃下去了还不长个。”   伏黑惠面无表情挂断电话。   大抵是不放心甚尔,绘理妈妈把猫送到之后,看着互相嫌弃的猫和人,看着和儿子一个样的猫,万分不放心,最后也跟着一块去了。   。   正因为如此。   兴致勃勃跑到惠宿舍作出惊天地泣鬼神发言的五条悟才逃过一劫。   虽然五条悟大概完全不觉得被听到有什么问题。   “如果是认真的呢?”   “……?”   “如果我是认真这么说的呢?”   五条悟用漂亮的蓝眼睛认真的看着面前的少年,表情不再带有任何的不着调,意外严肃的让人心惊。   伏黑惠愣愣的看着他,张了张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他可以拒绝开玩笑和不着调的五条悟。   但从来没有在这样一双蓝眼睛的注视下,拒绝过严肃认真的五条悟。   声音堵在喉咙里,一时间头脑空白。   果然还是……不行吧?   毕竟,这有什么意义吗?关于结婚这种事。   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老实说,伏黑惠从没想过这件事,也从没想过会从五条悟口中听到这个词。   前者是因为他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后者——老实说,他想不出来五条悟结婚的样子。   惠下意识想要后退一步。   已经从最初当做玩笑话的淡定,渐渐演变成了不知所措、想要逃跑了。   今天真的不是四月一号吗!   “果然还是……拒、呃,拒绝吧?”   对方的表情一瞬间变的很奇怪。   “所以说,不要开这种玩笑……”   伏黑惠的声音越来越小。   就在男人打算说些什么、问原因和想法的时候。   万幸的事情发生了——至少伏黑惠直接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惠?五条老师?”   一身汗的虎杖悠仁歪头,在没关的大门处张望,睁着暖棕色的眼睛,看着宿舍内的两人。   “悠仁!”伏黑惠快步的走过去,典型的在转移话题,“你去训练了吗?”   “啊,是的。”虎杖点头,他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这么回答。   “结束了?”   “还没有,我回来拿个东西。”   “真努力啊。”   虎杖悠仁顿了顿,随后扬起开朗的笑容,暖棕色的眸子认真的看向他:“嗯,因为我得打败五条老师才行啊,不努力的话就糟糕了。”   “……啊?”   只是想要转移话题的伏黑惠脑袋又宕机了。   怎么回事。   这两个都变得奇奇怪怪的。   刚刚出去到底谈了些什么啊!   。   奇奇怪怪的五条悟在那天过去后暂时消失了。   虽然对方抢走伏黑甚尔的课,见面的次数多了不少,偶尔还被以“体术太弱所以才会被偷袭”为由单独指导了好几次体术,惹的被占用了[对弱不禁风的惠针对性强化训练安排]执行时间甚尔暴躁的和对方吵了好几轮……但至少伏黑惠没有再从对方口中再度听到那个问题。   不由庆幸又懊恼的想——啊啊,五条老师果然又是在捉弄我。   可恶,当时居然真的被吓到了,我的表情一定很好笑。   伏黑惠耿耿于怀,训练时用柔术中的三角锁技巧,靠腿和手的力气扣着五条悟脑袋的力道都重了不少。   报复!   不过他也没纠结太长时间。   五月下旬。   晚上,伏黑惠宿舍门被敲响。   虎杖悠仁睁着暖棕色的眼睛,认真的、忐忑的,带着不安又坚定的心情,看向面前的少年。   “抱歉,惠,打扰你了吗?”   “不,那倒是没有。”伏黑惠歪头:“有什么事情吗?”   “是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少年扬起笑脸,他把手心上因为紧张泛起的汗液在裤子上擦干,鼓起勇气的大声说:“请问,我这周末能约你出去玩吗?”   “欸?” 第137章   男孩子们结伴出门, 会选择的游玩地点……要么是什么游戏中心,要么就是影院或者KTV,如果有什么相同的爱好或者想要购买的东西, 一些年轻人会喜欢的商业中心也不是不可能。   穿着带兜帽的短袖卫衣和黑色的休闲裤, 背着斜挎包的伏黑惠早早就起了床。   喂猫、铲屎之后, 看着时间还早,就盘腿坐在地上把凑过来的惠二号摸成一滩猫饼, 温和的听着小黑猫不停发出的呼噜声。直到敲门声响起,伏黑惠才站起来, 走过去开门,和同样差不多打扮的虎杖悠仁面对面。   “早上好, 惠。”   隔壁的少年见到人的一瞬间,眼神就亮了起来, 暖棕色的眼睛像是太阳公公, 灿烂又暖洋洋的——和虎杖悠仁本身给他的感觉一样。   像只准备出门遛弯、期待到极点的大狗子。   “早。”   伏黑惠表情也放松了一些。他点头回应, 对今天的行程安排也不由的期待了些许。   他们按照最初的计划出门,目的地是东京甚至是整个日本都最著名的商业区——新宿。   东京很大。   别说是从仙台来的虎杖悠仁, 就算是在这里住了几年的伏黑惠都没有逛完。   上一世的话,由于他们在十五、六岁的年龄遇到了东京毁灭事件……随后更是全世界被牵连进来的最糟糕的状况, 别说去走遍东京了,他们俩光是为了活下去就已经拼尽全力。   因此虎杖现在依然对东京抱有新鲜感。   前段时间为了和惠单独出去约会时的告白计划而认认真真做好了攻略准备。为了今天绞尽脑汁。   两人刚刚从新宿站出来。   “你有什么东西想买吗?”伏黑惠指着右边的街道, “那里有一家蛮大的商业中心。”   “啊, 因为快到六月份了, 我想买一些夏装回去……还有训练用的运动服和鞋子, 最近的训练强度比较大, 感觉衣服和鞋子的损耗好大呢。”   “毕竟你是体术派啊。”伏黑惠点头, “那我带你过去吧, 对了,你的预算是多少?”   “任务的工资我有好好存起来哦。”虎杖把背包里的卡递给了对方:“现在大概有二、三十万日元左右了吧。”   “我知道了……话说收起来啊,不用拿给我。”   伏黑惠带人去了他这辈子比较喜欢的运动服的品牌店,不算太贵,性价比很高,客人大多都是运动社团的学生。这边的运动服的料子很好,快转季了,新上架的运动服大多都速干透气、弹性也高。   “这个怎么样?”惠拿起一件白色的T恤,问。   “嗯嗯,可以哦。”   “但是好像有点透……换成红色的吧?刚好和你发色比较衬。”   “好呀。”   “那要不要买大一码?这家质量还不错,你现在还在生长期吧?买大一码能穿久一点。”   “好哦。”   “紧身运动裤要不要?我比较喜欢踩脚的这种款式,不会因为大幅度的踢腿动作而导致裤腿往上滑……不过似乎很少见,今天运气真好,刚还有存货,悠仁,你觉得呢?要吗?”   伏黑惠拿了一条纯黑色的透气紧身裤,扯了扯布料,看了看裤腿——踩脚的,这么说。   运动紧身裤对于经常要健身训练的人来说非常有必要性,首先是高弹性透气紧身的布料包裹着腿部肌肉,可以有效的促进血液循环,增强体内能量,减缓腿部疲劳,其次就是快速排汗蒸发,避免在高强度训练中腿部渗出的汗液给人带来不适感。   所以伏黑惠基本上都是在长裤下面套一条运动的紧身裤——大多数男性为了遮掩裆部,搭的都是运动短裤,惠倒是不嫌热的套了长裤。现在也是这么穿。   虎杖悠仁顿住。   踩脚的……   拥有前世25岁以前完整记忆的虎杖悠仁不可避免的回想起曾经见过的踩脚纯黑色紧身裤版的惠——当初惠大概才十六、七岁,后来因为身体发育长大,在彻底沦陷的世界里以及被追杀的状态下,他们没有能够挑选着装的余地,因此紧身裤版本的惠才消失了。   现在想想好可惜哦。   虎杖悠仁,一个在小学六年级左右被爷爷拉出去代打柏青哥,以至于在15岁的时候养成了会理所当然去那种地方打发时间的类型,甚至也是那种在网页上看到弹出的“请问您是否已经年满十八岁”的窗口时会想都不想点YES的那种笨蛋……   实际上要比开朗的外表看起来要微妙的不良许多。   但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大部分健全的男子高中生的青春期日常……?   会因为自己喜欢的人微妙色气的一面……或许可能是因为自己想太多,但会因此羞耻惭愧又心动的陷入混乱,才是正常的青春期少年吧……?   强忍着想要往伏黑惠腿上看的冲动,可疑的移开视线。   糟糕。   15岁和25岁的我,全部都是笨蛋啊。   虎杖悠仁紧绷着身体,胡乱的飞快的点头:“可以啊。”   伏黑惠浑然不觉:“那外穿的裤子呢?啊,反正足够宽松就好了吧,还是说你喜欢稍微贴身一点的?中裤?长裤?”   “嗯嗯,都可以哦。”   “……”   伏黑惠终于垂下眼皮,摆出半月眼模样,面无表情的盯着面前神情飘忽的同伴,左右手还拿着一条长裤和一条中裤,挑眉,语气不善:“我说,你这家伙……不会是在敷衍我吧?”   事情变成这个样子,纯粹是因为虎杖第一次来到这家店,被各种各样功能款式弄得眼花缭乱,忍不住的请求伏黑惠给他一点建议。   伏黑惠当然不会拒绝,但他完全搞不懂为什么不管自己怎么挑选,挑了些什么,眼前的笨蛋都只会赞同。   他可不认为两人的审美观能够完全一致。   听到这种质疑的虎杖大惊失色,疯狂摇头。   “欸?绝对没有啦!”   “那就不要只回答[好啊][可以]这种话啊,这可是你自己穿的,稍微提出一些你自己的看法!我只是给你建议而已。”   “因为我觉得都没问题啊……”   虎杖悠仁再度可疑的移开视线。准确来说——伏黑惠喜欢的、认为适合他的款式,虎杖悠仁都觉得完全OK。   嗯?穿自己喜欢的人推荐的衣服款式,以此更好的得到对方的欣赏什么的……这个思路有问题吗?   完全没有嘛。   “因为惠喜欢的话,我都可以穿啊。”   伏黑惠沉默了一会。   “……为什么啊!?”   两人买了不少东西,虎杖在试图悄悄帮伏黑惠买单的时候被凶狠的锤了脑袋一下。   “你很有钱吗?”   “也没……”但想要帮喜欢的人买单,是每个暗恋中的笨蛋男子高中生试图做的事情。   “那就把你的钱包扣子扣紧一点啊。”   扣那么紧就完全没有意义了——   虎杖悠仁在心里叹气。   我是打算……在今天告白的啊。   。   伏黑惠的影子很好用,买来的东西基本都可以放进去,减轻负担。   虎杖悠仁按照通过谷歌查的[论追求喜欢的人的一百种方式]制定了今天的计划,以麻烦伏黑惠帮忙挑选衣服为理由,忐忑不安的请对方去看电影作为回报。   选的电影是最近刚上映的关于狗狗和人的故事。   伏黑惠眨巴眨巴眼,看着宣传牌可爱的纯白色大型犬,似乎联想到了自家白玉犬,于是没拒绝。   Nice——!!!   虎杖悠仁为自己的明智欢呼,在谷歌网友千篇一律的推荐恋爱电影的情况下,他精准的选择了和动物相关的这部。   开开心心的去买爆米花和饮料,两小时过去后,虎杖悠仁和沉默的伏黑惠从影院里走出来,满心都是[失策了]的哀嚎。   因为是新上映几天的电影,所以还没有太多的剧透——虎杖悠仁也没想到最后狗狗会死掉。   还是只和白玉犬微妙有点像的狗狗。   ……我是笨蛋。   敏锐的察觉到了惠有些低落的情绪,心知肚明是什么理由的虎杖悠仁恨不得穿越回到两小时前,把那个在心底大喊Nice的自己打一顿。   还不如去看爱情电影呢,实在不行,喜剧也可以……   那个温馨的tag简直就是在诈骗!!   好吧,虽然整体主调确实挺温馨的,他也不好无理取闹,犬类寿命大多只有十多年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现在要怎么办……这个氛围,好像怎么都不适合告白。   虎杖丧气的想。   总之……先按照计划来吧。   现在是十二点半。   午饭时间。   虎杖悠仁再度邀请对方去吃饭。   本想着虎杖出了看电影的钱所以吃饭的钱就自己出的伏黑惠慢了一步——他们去的是一家自助烤肉店,先付款后吃饭,位置上有烤盘和电磁炉,可以一边烤肉一边打火锅。   虎杖悠仁拿了一堆肉回来,鸡鸭鱼肉肥牛肥羊猪排一样不落,他没拿任何蔬菜,因为他很清楚——   伏黑惠一定会带着一堆素食回来。   “……你也拿了太多肉了吧?”伏黑惠吐槽。   “因为惠一定会全拿蔬菜的啦。”   “才没有。”伏黑惠不满的指着盘子里的肉丸子,“明明就有肉啊。”   “太少了……!”   虎杖在烤盘上放肉,伏黑惠往火锅里下蔬菜。   惠的盘子里被虎杖刚烤好的肉堆满了。   “我自己会夹,不要再放我碗里了,你自己还没有吃吧?”   “好啦好啦,最后一块……”似乎沉迷于投喂,虎杖悠仁兴致勃勃的继续下生肉,“我对自己的技术还是蛮有自信的,哪怕是不怎么吃肉的你也一定会喜欢。”   “我有吃……蔬菜和水果摄取量本来就应该比肉类多一倍啊,我这个才是正常的饮食。”   “但是我们训练量太大了,多吃一点肉才能跟得上消耗和营养需求。”虎杖悠仁说:“好啦,吃完这些我就去给你抢水果哦。”   日本的水果很贵,稍微热闹一点的自助餐餐厅,水果往往都是被一抢而空。   然而伏黑惠不领情。   “再用这种哄孩子的语气和我说话,我就揍你了。”   “抱歉抱歉——”   气氛终于稍微好了一点。   虎杖悠仁松了口气,继续热衷于自己的投喂大业,知道伏黑惠真的完全吃不下了,他才开始解决自己的份。   一直被投喂的伏黑惠主动提出想要接过烤肉的工作。   他让虎杖负责吃就好。   但是伏黑惠的技术显然没有对方那么熟练,稍微烤焦了一点、调味料放多了都是常见的事情,但虎杖悠仁压根就不介意,基本上给什么就吃什么,浑身都冒着愉快的小花,虽然吃饱之后对方就往嘴巴里灌了整整一大杯的水。   “抱歉……是不是太咸了?”   “唔?完全没有哦!”   虎杖悠仁回答,眼眉弯成月牙,一口白牙都因为高高扬起的嘴角露了出来。   “超级好吃。”   真的假的。   伏黑惠有点于心不安。   吃完饭之后,一定要AA的伏黑惠把自己那部分饭钱悄悄的塞到了虎杖悠仁放在自己影子里的购物袋里。   虎杖悠仁察觉到了,摸了摸鼻子不说话,散步消食的时候,他和对方肩并肩在商业中心内乱逛。   还去猫咖坐了一会,伏黑惠刚坐下就成为了猫爬架,反倒是虎杖因为身上寄生着诅咒的缘故不太受猫咪的欢迎。   “明明惠家的猫就不会躲我!”   “因为我家孩子已经习惯我妈妈的气息了啊。”   扭蛋机、抓娃娃机,还去了游戏中心玩了几遍游戏。   路过玩偶店的时候,虎杖眼神一亮,还跑进去买了一个巨大的白色狗狗玩偶。   “惠,给你。”   “……这个给我干嘛?”   “是道歉哦。”   “道歉?”   “我没想到那部电影的白狗最后会死掉……抱歉!”   “……”什么啊。   伏黑惠顿了好一会,睁大了绿眼睛,为面前这个家伙对这种事情耿耿于怀而感到惊奇。   “那部电影打了家庭剧和温馨的tag,又不是你的问题,而且……”   黑发碧眼的少年弧度非常小的弯了弯眼眉:“那是一部好电影,谢谢你选了那部。”   虎杖悠仁脸瞬间开始发烫。   “不过玩偶就……”   “放在影子里吧!”虎杖及时把阻止的话语截断,“当靠枕也很不错的,啊,如果你不喜欢的话也没关系,是我自作主张了。”   “也不是不喜欢……”   伏黑惠叹了口气,纠结的接过了那软软的狗狗玩偶。   倒不如说是因为太喜欢了所以才没办法直接接过来。   ……好软,好像小白啊。   这个玩偶。   伏黑惠完全没有在大街上抱着一个玩偶走的勇气,他在虎杖的遮挡下,悄悄把东西塞进了影子里,于是两人再次两手空空的走在路上。   等累了之后,本以为要回学校的伏黑惠,终于被犹豫了半天的虎杖悠仁鼓起勇气,带上了商业中心的顶楼。   那是观景区,楼层很高,晚上的时候风景会相当棒。   虎杖本身是打算磨蹭到晚上的,但晚上的话这里就会挤满了观景的人,在那个时间告白……惠会杀掉自己。   毕竟对方脸皮子薄,而且虎杖悠仁并没有期待对方能够直接点头答应。   被拒绝才是正常的。   但明知道答案是拒绝也还要说出来——这是他的进攻。   “那个啊,惠,你今天开心吗?”   “嗯?”伏黑惠闻声看过去,点了点头,“作为休息日的话,已经很好了,果然是恢复了25岁记忆的成年人吗?如果是十五岁的你,大概已经被周围的各种新奇东西吸引的到处跑了……就和之前在横滨中华街那样。”   像是撒欢了的狗子。   虎杖悠仁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毕竟我是个成年人了嘛。”   比起周围放着不会跑,迟早能够仔仔细细了解的东西,果然还是失而复得的心上人更重要。   “稍微活泼点也没关系。”   “嗯?”   “我说,不用一味试图让我开心起来。”伏黑惠看着对方微微睁大的暖棕色眼睛,说:“你今天好像一直都很在乎我的情绪……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啊……被看出来了吗?”   “不可能会看不出来吧?”   粉头发的少年深吸一口气,他抬手,拽住自己砰砰乱跳的心脏上方的衣服,试图以此来降低紧张感。   “惠!!”   “是?”   “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   伏黑惠还没说话,虎杖就闭上眼睛大声的补充:“准确来说,你对你恋人的要求是什么样的呢?”   伏黑惠这回真的愣住了。   “恋人……?”为什么会是这个话题。   啊,虽然好像学生里不管是男生群体还是女生群体都会有这种话题,但是轮到自己的时候,就感到有点微妙了。   “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啊。”伏黑惠茫然的开口:“非要说的话,只要对方有坚定的人性,其他方面的问题我都可以视而不见……你觉醒记忆之后思维和东堂靠近了吗?”   虎杖悠仁表情一言难尽,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却完全没办法出声,只能捂着脸满心纠结。   ……要求太低了啊!   这不是很容易被人欺骗吗?   不过——   要求低的话,就证明自己有机会吧?   总之先下手强,不要让其他人把惠骗走……   “性别呢?”   “嗯?”   “性别有要求吗?”   “啊……?”   不久前才刚刚经历过的不详的预感,开始再次作响。   虎杖悠仁站起身,一副破罐子破摔的表情,身体笔直的鞠躬欠身:   “我喜欢你!”   伏黑惠被震住了。   “太好了,终于说出来了。”   说完就自己笑了起来,咚咚作响的心脏也还是平缓,虎杖悠仁松了口气,终于能够抬起头,和对方对视。   “我喜欢你……从上一世开始就是了。”   “对不起,突然这么说出来,一定给你带来了麻烦。”   “但是,我还是要说,从恢复记忆开始,就已经下定决心了。”   “我已经不想——不想再让这句曾经没能来得及说出口,结果最后变得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的话再度拖延太久。”   暖棕色的眼睛温和中带着并不灼伤人的坚定,轻声的话语带着仿佛被雨淋湿的狗狗一样让人于心不忍的狼狈。   [曾经没能说出来的话。]   伏黑惠知道是什么原因。   因为自己死掉了。   “我喜欢你,哪怕被你拒绝也没关系,我会努力去争取的……我会保持人类的心,请对我的要求更高一点也没关系,不,请务必更高一点。”   仿佛被淋湿的狗一瞬间又变成了老虎。   侵略性、占有欲,像是火焰一样在眼底燃烧着,带着期待和被拒绝也无所畏惧的决意。   伏黑惠哑口无言。   好不容易能开口:“抱歉……我,那个,对不起——”   在那对眼睛的注视下,拒绝的话说出来都卡喉咙。   ……我没有逃亡六年的记忆。   我不清楚悠仁到底是什么心情,也不知道那个我到底是什么想法。   伏黑惠不知所措。   但是,应该不会答应的。   回答对恋人的要求只是在有恋人的前提下做出的假设而已,他实际上不会考虑这件事才对。   因为——喜欢上我这种人,其实很糟糕吧?   半晌之后,脑袋依旧一片混乱。   在伏黑惠回过神时,他的身体已经唰的一声落到了脚下的影子里。   惠本来想要躲进自己的影子,结果万万没想到因为光线的缘故,虎杖的影子覆盖了他脚下,一时慌乱之下,他不小心躲错了。   他潜进了虎杖的影子里。   “欸?欸——惠?”   虎杖悠仁猝不及防的睁大眼睛,然后蹲了下来,摸着自己的影子,试图想要看到里面的少年。   伏黑惠没有回应。   他一脸傻掉了的表情,愣愣的发着呆。   冲击性太大,脑子已经没办法运转了。   什么啊。   五条老师和悠仁,他们是说好的吗?说好了一起对我恶作剧?   ……但是和惯犯的五条老师不一样,悠仁不会做这种程度的恶作剧吧?   但如果悠仁是认真的,那老师呢?万一也是认真的话——我果然是在做梦吧?这是错觉吧?   话说回来,我是笨蛋吗?   居然还藏错了影子,这样的话,不就完全出不去了吗!   懊恼的在心里发出唾弃自己的呜声。   “抱歉!突然说了那么唐突的话,拒绝也没关系,真的没关系的!”   外头的虎杖等了很久之后没有得到回应,沮丧了一会,很快又再度鼓起勇气,努力的安慰开始被吓坏了的猫。   “那个……放心吧,我会好好带你回学校的。”   拥有25岁记忆的虎杖悠仁,很清楚伏黑惠能够藏在别人的影子里,被带着一块走。   ……不要再说了啊。   伏黑惠捂着耳朵,丧气的将脑袋搭在了膝盖上。 第138章   “不讨厌我的话, 就请站在原地看着我吧。”   “只要看着我就可以了,哪怕是站在原地不动也没关系。”   虎杖独自走在路上。   他微微弯着眼眉,时不时看一眼脚下的影子, 双手插兜, 轻声自言自语。   “走向你的那一百步,就由我来完成。”   哪怕一方磨磨蹭蹭都不肯动,只要另一方坚定不移的往前走……最终也会汇聚到一起。   虽然奇妙且不规范、但从结论来看,这也的确是一种“双向奔赴”吧?   虎杖悠仁苦中作乐。   拜托了。   请给我一个牵你回家的机会, 给我一个证明我对你感情的机会。   。   伏黑惠脑子空空,在虎杖悠仁的影子里躲猫猫,表情茫然到有点可怜。   捂着耳朵的手就没有放下来过, 但影子外的声音依然悄悄的钻进他的耳朵。   越在意就越会不自觉的听到, 挡都挡不住。   伏黑惠沮丧的很。   为什么呢?   为什么……会被悠仁告白呢?   不管怎么看, 自己都和对方过去所喜欢的类型完全不一样吧?光是性别就很不一样了。   哪怕退一万步来说, 对方就算喜欢上了男孩子,也不应该挑中自己才对吧?   比如应该找个性格更开朗一点的,或者兴趣重合的, 长相漂亮、擅长做饭或者温柔的,能够在悠仁任务结束后在家说一句[欢迎回家]的……   还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不管是谁都比自己要好得多。   虎杖悠仁值得更好的人, 而不是我。   黑发碧眼的少年呆呆的想, 第一时间为对方感到不值。   因为不小心藏错了影子,被一路从东京市区运输回了咒术高专的伏黑惠那逃避现实的躲猫猫行为在终于抵达了宿舍之后, 不得不被迫画上句号。   他怎么都得出来了。   “惠, 已经到宿舍了哦。”   虎杖悠仁蹲下来, 轻轻摸了摸脚下的影子。   影子一动不动。   许久许久之后。   虎杖悠仁的影子里, 才极其缓慢的冒出了一个脑袋。   伏黑惠垂着细长又翘的眼睫, 绿眼睛飞快的扫了虎杖一眼, 然后快速的移向另一边。   像是朝外头小心伸爪子试探的猫一样。   伏黑惠完全出来之后,一声不吭的跑回了自己房间,把门牢牢关上。   虎杖悠仁挠了挠脸,不敢去打扰对方。   他也回了自己的宿舍,半小时后。   咚咚。   正在做饭的虎杖悠仁听到自己的寝室门被很轻很轻的敲了两下。   粉头发的少年腰间还系着围裙,走过去开了门。   没有人在。   但是门口放着虎杖悠仁的购物袋,里面装着的是伏黑惠挑选给他的运动服,还有硬是要AA制的伏黑惠塞进来的今天中午的午饭钱。   这些东西原本放在了惠的影子里,但因为意外事件的冲击,逃避的伏黑惠在从虎杖影子里出来后慌不择路的躲回了自己宿舍。影子里的东西都忘记拿出来了。   虎杖悠仁注意到了这点,但也没有去敲门拿回来。直到伏黑惠本人想起,悄悄的推开门往旁边看了看,默不作声的把东西放下。   “嗯?”   虎杖刚刚拿起购物袋,忽然发现里面还夹着一张手写的纸条。   拿出来,展开,上面是和伏黑惠本人一样,给人感觉非常正经认真的字迹。   上面工工整整的写了一行字:[对不起!!!]   足足有三个感叹号。   将对方的愧疚不安和歉意,以及拒绝的态度,都生动形象的传递了过来。   虎杖悠仁眨了眨眼睛,不由噗的笑出声。   告白被惠拒绝了,不过这是早有预料的结果,他最开始也没指望能够得到肯定的答案,惠的性格问题注定了他不会轻易接受这种事。虎杖早就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   大概正式因为有这样的心理准备,所以虎杖悠仁在看到纸条之后,脑海里反而思想一偏,只剩下一个想法——   会因为不好意思而选择写纸条来传达想法的惠……也好可爱啊。   ……这就是恋爱吗?不管对方做什么都觉得可爱的自己,大概已经无可救药了。   虎杖悠仁温和的看着那张手写的纸条,随后悄咪咪的折好,找了个干净的小盒子装了起来。   十分钟后。   咚咚。   同样是很轻很轻的敲门声。   拉上了窗帘,趴在床上,把枕头盖在脑袋上的伏黑惠听到敲门声的一瞬间身体紧绷,半晌之后,没有再听到任何声音,才慢吞吞的去开了门。   就开了一条门缝,惠往外看了一眼。   没人。   但是门口放着一个拿袋子装的保温盒,上面还贴着小纸条。   [不小心做多了,惠能帮忙分担一些吗?不然就要浪费了!]   结尾还画一个双手合十祈求的小人。   伏黑惠:“……”   回到宿舍后就一直在发呆,已经完全忘记了晚饭这件事的伏黑惠眨了眨眼睛,如临大敌的看着眼前的保温盒。   纠结了几秒之后才拿起来。   可恶。   那个狡猾的……本质上已经25岁的虎杖悠仁!!   伏黑惠手里拿着那个饭盒,盘腿坐在室内,目光扫到了自己床上放着的、虎杖送他的白色狗狗玩偶,一脸挫败的叹了口气。   。   伏黑惠吃完饭之后把饭盒洗好,放回了虎杖的寝室门口。   而他自己则是溜出了宿舍区,跑到了高专的室内训练室去了——因为虎杖悠仁就在隔壁,这个认识让伏黑惠怎么都没办法平静下心情,偶尔听到细细碎碎的声响都会不由自主的僵住。   他想要有个可以安静思考的地方——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相处了。   不过,这个小小的愿望似乎注定没法实现。   “哟,惠,晚上还来训练吗?”   五条悟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伏黑惠正在慢吞吞的压腿。   他的体术因为力量的不足,所以大多时候需要用技巧来弥补,因此需要保持身体极高的柔韧性,基础的压腿和拉伸动作基本每天都要坚持一组。   “……五条老师。”伏黑惠顿了顿,结束压腿动作,收回后盘腿坐着,他微微皱眉,看向对方:“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啊。”   “本来只是路过而已啦,忽然发现这里的灯被打开了,所以就顺带过来看看。”五条悟双手插兜,快步的走过来,嘴角带着弧度,歪头:“怎么了,惠,这个时间不回宿舍吗?”   “……我只是想要一个人待一会而已。”惠不想多说:“五条老师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快点回去吧。”   “别这样嘛,是有什么困扰吗?和五条先生说一说不也挺好的吗!”   “没有什么困扰——”   五条悟凑过来蹲下,歪头,看着似乎并不打算和他沟通的少年,摩挲着下巴,“难道是悠仁终于和你告白了?”   伏黑惠噎住了。   他瞪圆了绿眼睛,唰的扭头,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带着眼罩的男人。   “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的?”五条悟笑了笑:“那当然是因为我早就知道悠仁对你的想法了嘛。”   啊,对了。   伏黑惠恍然意识到了一点。   拥有完整记忆虎杖悠仁说过:[我已经不想——不想再让这句曾经没能来得及说出口,结果最后变得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的话再度拖延太久。]   五条老师也有完整的记忆……或许在上辈子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拒绝了吗?”五条悟看似漫不经心的问。   “……那是当然的吧。”伏黑惠垂下眼睑:“怎么可能同意啊。”   毕竟我绝对不会是合格的伴侣,根本给不了任何人幸福啊。   五条悟安静注视着少年苦恼的侧脸,微微弯起眉眼。   如果是那个因为惠曾经的死而一度崩溃掉的25岁的虎杖悠仁,那么现在的惠哪怕是对悠仁没有那方面的感情,大概也会勉强自己接受。他就是这种类型的笨蛋。   悠仁的话……别的不说,至少在品格和性格上占据了优势。   但是,如果惠坚定的拒绝掉了的话,更多的原因也不是因为[我不喜欢]。   而是因为[我不合适]。   虽然现在实力有所提升……但并不代表这孩子的本质发生了太大的变化,惠是不会轻易赴死了,但牺牲主义却依旧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是属于[三人只得到了两张电影院影票,会选择主动放弃,将影票让给其他两人]的忽视自身感受以及自身利益的类型。   惠在担心自己的勉强,反而会给对方带来伤害。   以及——在害怕。   五条悟冷不伶仃的开口问:“惠喜欢悠仁吗?”   伏黑惠愣了愣,迟疑着缓缓摇头:“准确来说的话,应该是从来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情。”   “那是在害怕吗?”   “什么?”   “害怕自己如果选择勉强答应的话,会慢慢喜欢上对方。”五条悟在对方惊愕的神情下缓缓开口,撑着脸说:“虽然各方面条件比不上完美的我啦,但悠仁的性格和人品应该还是蛮受你欣赏的。”   “……!”伏黑惠再度睁圆了眼睛,“你在说什么东西啊……”   “惠是胆小鬼呢,你很害怕自己会被单独留下来吧?在前世把生的希望留给悠仁也好,在未来选择牺牲也好……你选择的永远都不会是对自己更好的选项。”   五条悟蹲下来,看着盘腿坐在地上的少年:   “觉得自己不合适是一个原因,惠你更害怕的是自己的真的会喜欢上对方。”   爱是最扭曲的诅咒。   因爱而生的悲剧可太多了。   惠害怕承担和面对这种爱。   虎杖悠仁是惠重视的同伴,他不会想要诅咒对方,所以在动心之前,惠宁可把一切扼杀在摇篮里。   疏离。   冷漠以对。   让不应该发生的感情在最开始就被掐灭。   伏黑惠在之前独自一人思考时一定是做了这种打算。   五条悟将自己看大的小孩的性格看的一清二楚。   “所以,再考虑一下我先前的提议吧?”   五条悟拉下自己的眼罩,用透彻的蓝眼睛看着面前的绿色湖泊:   “等你身体年龄十八岁后,就和我去登记结婚。”   白发的男人抬起手,轻轻点在早就已经被一通话说傻了的伏黑惠的额头上。   “爱是最扭曲的诅咒,但是我是[最强]的,所以,惠喜欢上我,去肆无忌惮的诅咒我也完全没关系哦?这点很棒吧?”   “而且,这个世界上没人能够杀死[最强],所以也绝对不会把你留下。”   伏黑惠表情见鬼,定定的看着他。   “……你那个时候不是在开玩笑吗?”   “当然不是啦。”五条悟发出了嘟嘟的否决音,然后沉下神情,声音低沉的说:“我是认真的。”   伏黑惠脑袋昏昏沉沉,一天内遭受了太多的打击而快要宕机。   “等等……不会是我想太多了吧,五条老师你……是故意等悠仁和我告白后,才过来和我说这句话的?”   “因为趁人之危比较容易得手嘛。”五条悟扬起笑脸,一副蹲在陷阱旁边等待猎物上钩的狡黠模样:“我的话,会是对惠你来说更好的选择吧?”   伏黑惠又想要逃走了。   比起重要的同伴虎杖悠仁的告白,更让他绝望的是另一个对他意义深重的男人的告白。   伏黑惠看着五条悟得意的神情,终于气呼呼的、无法理解的质问出声。   “我啊,不管是谁都不想要诅咒,五条老师你也好,悠仁也好。”   “你们都是笨蛋吧,为什么会看上我啊,眼睛都瞎掉了吗?明明就有更好的——”   五条悟给了少年一个拥抱。   伏黑惠埋进了对方的胸膛,愣住了。   “我的[六眼]是完美的哦。”五条悟笑嘻嘻的说:“所以,我的选择也是完美的,眼睛瞎掉的是惠才对,自己的优点完全看不见呢。”   伏黑惠:……   伏黑惠再度藏到了影子里。   他自闭的蹲着,外面,怀抱忽然空掉的五条悟对着影子大呼小叫,伏黑惠再次捂住耳朵默默无言。   他这回倒是藏对了影子了。   但是影子没法移动,五条悟不走,他也出不去。而可怕的是,五条悟和体贴的虎杖悠仁不一样,根本不会因为伏黑惠的逃避和自闭而停下进攻的步伐。   他只会锲而不舍的骚扰。   “Me——gu——mi,逃避可不是好习惯哦,快出来啦。”   外头高个子的白发猎人,对自己陷阱里的藏着的陷入混乱的可怜猎物虎视眈眈。   够了。   伏黑惠表情恍惚。   毁灭吧,这个世界。 第139章   次日清晨。   闹钟响的一瞬间, 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盖的严严实实的伏黑惠动了动。   他探出一只手来,抬手在床头柜摸索着,把闹钟按掉, 随后手又再度缩了回去。   被子球动了动,翻滚了一圈,里面发出了一声不情愿的呜声。   不想去上课了。   昨晚完全就是被魔虚罗抱着才从五条悟的骚扰下回来的伏黑惠磨磨蹭蹭冒出了一个脑袋, 眼底还带着淡淡的黑眼圈。   他昨天失眠了。   可恶。   今天上午是理论课,下午是甚尔的体术指导……啊啊,偏偏是甚尔的课。   伏黑惠不情不愿的打了个哈欠, 赤着脚踩在地板上,从衣柜里拿出了制服和打底的踩脚运动裤以及衬衫, 随后拉开了窗帘,将通往外头山林的玻璃门拉开。   “喔, 惠, 早上好!”   刚伸了个懒腰的伏黑惠顿住。   他转头, 隔壁的虎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 对方此时正蹲在檐廊边沿, 暖棕色的眼睛在看到隔壁的伏黑惠的瞬间就亮了起来, 在清晨的太阳下笑的无比灿烂。   惠:“……早。”   他忍着想要后退的冲动, 表情有些躲闪的回应。   在打完招呼,准备回去洗漱的时候, 伏黑惠忽然听到了断断续续的鸟叫声。   他不由回头看着依旧蹲在檐廊边上的虎杖, 犹豫了一会,问:   “你在做什么?”   “这个啊……”   虎杖悠仁眨了眨眼,稍微移开了身体, 露出了被他脚挡住的小生物。   那是只毛还没长齐的小鸟。   小小的一团, 窝在檐廊的木板上, 时不时歪着脑袋叫两声,就是不动弹,像一个毛球。   伏黑惠眨了眨眼,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蹲在了虎杖身边。   “实际上,这只鸟大早上撞到我这边的玻璃门了,然后就一直在这里不走,我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虎杖悠仁满脸苦恼:   “是不是哪里撞伤了呢?”   伏黑惠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放在小鸟面前,确定自己的动物缘没失效,小鸟不排斥还主动的蹭了自己一下后,惠才非常轻柔的检查了一下小鸟的翅膀。   “不用担心,翅膀没有问题,看羽毛的话,应该是正在学飞的鸟宝宝,能扑腾但飞不高也飞不远,所以这孩子的家应该就在这附近的树上……所幸它不慎撞击到玻璃门的力度不大,看精神状况似乎也不错,应该休息一会就没事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虎杖松了口气。   “这孩子的爸爸或者妈妈应该在附近观察才对。”   伏黑惠收回手,朝附近天空张望:“不过学飞的鸟宝宝没办法飞回巢里,这里是山上,不说我宿舍里的猫,会捕食小鸟的野生动物也不少,像是狐狸、蛇或者小型猛禽之类的,不管的话太危险了……送到树上会安全一点。”   “欸?有那么多野生动物吗?”   “毕竟这里是山上啊,这种环境下没有野生动物才奇怪吧?”   “也是哦,对了,惠,直接用手碰小鸟没关系吗?不是有种说法是小鸟沾上人类的气味就会被母鸟抛弃什么的……?”   “没事的。”伏黑惠摇头:“大多鸟类辨识鸟宝宝靠的是视觉和听觉,鸟类抛弃孩子大多是因为受到了惊吓和环境干扰,只要别太过靠近、让鸟妈妈认为自己受到生命威胁,不到迫不得已时它们不会轻易抛弃孩子的,更何况,这只已经差不多能飞了,只要别故意去吓人家,已经在学飞的鸟宝宝会被鸟妈妈抛弃的可能性很小……话说你就是因为顾虑这个才一直盯着看吗?”   “毕竟要是因为沾染上我味道而导致它被成鸟抛弃的话,就太可怜了嘛。”   “你蹲在一旁看,鸟妈妈反而会更着急啊,毕竟你是那么大只的人类,它绝对不敢过来吧。”   ……鸟宝宝,鸟妈妈,那么大只的人类。   虎杖悠仁在心里粉红冒泡泡,继续给自己套上明恋状态下的百倍厚滤镜。   ——呜哇,惠不自觉的儿童用语真的好可爱。   好想要抱一抱对方。   不过只能想想而已,不然会吓到对方吧。   虎杖悠仁恍惚了一下,接着赶紧从开小差的状态里回过神,接上话:   “原来是这样啊……抱歉,不小心办坏事了,话说惠以前养过小鸟吗?总感觉你好了解啊。”   “只是从手机上见过这方面的内容而已……而且我家已经有猫了,怎么想都不可能养小鸟吧。”   “原来如此……那我来把它送回树上好了。”   “你要大早上爬树吗?算了,还是我来吧。”   伏黑惠说着,弯腰,双手把那只小鸟捧起来,左右看了看,挑了一个比较大一点的树,抬手操控影流,把幼鸟托着送到了高高的树干上。   “这样就可以了吗?”虎杖悠仁凑了过来,仰头往上看,问道。   “嗯,可以了。”伏黑惠点头,“等我们离开之后,鸟妈妈会过来引导和照顾它……”   伏黑惠说着说着,忽然发现他和虎杖之间的距离缩短了。   稍微侧过头,就能清清楚楚看到彼此的脸。   虎杖悠仁睁着暖棕色的眼睛,像只好奇的大狗子一样,乖乖的歪着头听着他说话。   伏黑惠顿住,无意识的抿了抿嘴,垂下细长的眼睫,不自在的移开视线。   “总之,没有别的事情的话……我先回宿舍换衣服了,待会还要去上课。”   伏黑惠说着就要往回走,还没走出多远,手腕就被虎杖悠仁追上来拽住。   “等一下,惠!”   伏黑惠身体紧绷了一瞬:“……什么?”   “惠,你……”   虎杖悠仁似乎注意到了什么。   他微微皱起眉,担忧的上前,观察了一会,抬起手,忽然捧住了对方小小的一张脸,认认真真凑前盯着看。   好近……!   伏黑惠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惠,你昨晚没睡好吗?黑眼圈好明显。”   带着前世记忆,对逃亡生涯中层出不穷、几乎没有多长休息时间的追杀印象深刻,看着疲倦且有着黑眼圈的惠看起来不太精神的状态,拥有25岁记忆虎杖悠仁在那一瞬间警觉作响。   曾经把自己累到生病还硬撑的惠出现在眼前。   担忧一时间占据了上风,虎杖悠仁没忍住把手探到惠的额头,甚至后来还抓着惠的手,把自己的额头自然的靠了过去,感受温度差。   “感冒了吗?有哪里不舒服吗?有没有乏力的感觉?”   一连串动作熟练至极。   也不奇怪,毕竟逃亡六年里他们俩总是待在一起,冬天为了取暖而挤一个被窝都习以为常,感冒发烧伸手去碰都成了自然而然的习惯。   虽然明白现在的惠没有那六年的记忆,还不太习惯近距离的接触,但拥有成年记忆的虎杖悠仁在慌乱情况下本能的放纵了自身下意识的习惯,他满脑子只剩下担忧,不安的叮嘱:“如果不舒服的话,绝对不能勉强自己啊,惠。”   没有那六年记忆的伏黑惠大脑宕机了:“……”   如果没有被告白,他大概不会有太大的反应,只会觉得是对方太过自来熟。   但是,但是啊——   这家伙昨天才和自己说过那种话啊!   好近……这个距离。   但是那对写满了担忧、甚至还带着一丝惶恐的暖棕色眼睛……完全没有丝毫暧昧的神色,被对方抓住的手也能清楚的感觉到对方的紧张不安。   让惠根本没有严厉斥责的底气。   伏黑惠茫然的想:……我是不是以前在悠仁面前累倒过,才会让对方反应那么紧张?   “没有不舒服——”黑发碧眼的少年看着对方的眼睛,声音有些僵硬和无奈,却本能的去安抚对方的惶恐:“我只是单纯没睡好而已。”   “为什么?”   虎杖悠仁下意识追问。   然后很快就意识到了原因。   他呆住了,然后赶紧松开了紧抓着惠的手掌的手,神情一瞬间慌乱无措了起来:   “难、难道说是因为我吗?因为我昨天和你说的话?”   虎杖悠仁干巴巴的询问,不等惠的回答,似乎就已经给自己定了罪。   他瞬间宛如做错事耷拉着耳朵和尾巴的大型犬,原本因为在救助小鸟时看到喜欢的人无比可爱一面而因此升起的粉红泡泡,都在那一刻被统统戳破,变为了乌云密布的雨天。   他愧疚的不行:   “抱歉……!!真的抱歉!我在你隔壁会让你苦恼吗?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可以搬出去住几天……”   “不是你的问题。”   终于可以后退几步的伏黑惠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不是很想解释,但不解释的话,对方那双低落的和弃犬一样的眼睛又让他良心不安。   他这才轻声补充:“我没有想要避开你的意思,也不完全是因为你的关系才睡不着,我只是……需要冷静的时间而已。”   “喔……”   回应的声音还是带着有点低落的意思。   也不知道悠仁听没听进去。   伏黑惠担心的想。   等他回到自己寝室,洗漱完之后换好制服,刚想要随便从冰箱里拿点面包当造成,隔壁的虎杖就从阳台檐廊那边溜过来敲了敲玻璃门。   大狗子一副请罪的表情,犹犹豫豫的给伏黑惠送自己做的早餐。   告白后第二天,还带着纯情初恋般思维的虎杖就起了一个大早,如同当年乐此不疲给绘理做三餐的伏黑甚尔一样,非常兴致勃勃的准备早饭。他想请人过来一块吃。   结果阴差阳错的,在意识到对方似乎因为自己的告白而苦恼到失眠之后,虎杖悠仁就变成了霜打了的茄子,蔫巴巴的选择后退一步,将想要一块吃的早餐打包,变成道歉的赔罪品送了过来。   还放下就溜走了。   “……”你是给暗恋的人送便当还不好意思逃走的女子高中生吗?   不是很想把自己和被女子高中生暗恋的人划上等号的伏黑惠深深叹了口气,他认命的走了过去。   拒绝掉才是最好的吧?   伏黑惠如临大敌的看着便当盒。   不自觉的又想起了对方暖棕色的宛如大型犬的眼睛。   一旦染上失望又沮丧的色彩……狗派的伏黑惠感觉自己受到了良心的谴责。   简直就是作弊……   完全狠不下心来。   就最后一次。   带着不知道能不能实现的想法,伏黑惠拿着便当,挣扎了一会,最后还是选择坐在阳台檐廊上吃早饭。   一小盒简单但好吃的便当,配着一杯刚刚冲出来的消除疲劳的茶。   说起来,悠仁做的便当永远都符合自己的口味……是对方所说的那六年里练出来的厨艺吗?   “……”   伏黑惠咬了一口松软的厚蛋烧,忽然对那六年里发生的事情有些好奇。   每一个记忆不全的人,或许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要找回失去的那部分记忆吧。   那个和悠仁一同度过六年、那个成年的我……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悠仁的性格和人品应该还是蛮受你欣赏的,惠,你在害怕会喜欢上悠仁吧?]   伏黑惠回想起昨晚白发男人所说的话,垂着细长的眼睫,咬住筷子发呆。   虽然五条悟一贯很不着调,但伏黑惠却无法否认对方对自己的了解。   他没办法反驳这件事。   只要有坚定的人性,那么他就可以对其他方面的问题视而不见……伏黑惠在没必要的场合和值得信赖的人面前基本不撒谎。   虎杖悠仁显然属于拥有坚定[人性]的那一类。   所以,成年的我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应该没有欺骗悠仁的感情吧?   不管怎么说,为了逃避一个人而选择和另一个结婚这种事情……这种事情怎么想都不对劲。   只要不动心,保持单身的选择,他们迟早会放弃吧,毕竟我无趣又没有什么太出色的优点。   “……”   默默的吃完,扭头,恰好和蹲在玻璃门边上狗狗祟祟看着他的少年对上视线。   “谢谢,很好吃。”伏黑惠看了看手里的便当,在对方那小心翼翼颇具有动物既视感的窥探下,原本打算自己去教室的他迟疑的问了一句:“差不多该去教室了,你……一起走吗?”   “!!”虎杖悠仁眼神一亮,惠仿佛看到对方那不存在狗尾巴摇的欢快,虎杖响亮的应了一声:“好!”   。   除了今早有点让伏黑惠接受不来的捧脸,虎杖和惠的相处实质上并没有太大的变化——非要说哪里不同的话,大概就是某个粉头发的家伙变得稍微粘人了一点,搭话的频率变高了。   但虎杖悠仁总能把尴尬的场面变的非常自然和谐……这种本领真是相当了不起,连伏黑惠都没能逃过,甚至不知不觉间,惠都忘掉了先前的纠结,和同级生有来有回的说个没完。   好比现在,拿着课本请教不知道为什么还要继续学的理科题目,同时还试图借惠的课堂笔记。   “你上课到底在干什么啊!明明看起来很认真的样子……”伏黑惠一副嫌弃的表情。   虎杖悠仁无辜的笑着,挠了挠被轻轻敲了一拳的脑袋:   “抱歉嘛……拜托你,惠,教我这道题,还有借我笔记啦。”   因为在想你,所以表情认真的走了神……这句话说出来就不止一个拳头了吧。虎杖悠仁想。   伏黑惠无可奈何的把自己的笔记借了出去,然后接过对方的习题本,给人认认真真的讲解。   “哦哦,谢谢!不然下周小考我就要头疼了!话说回来,为什么高专还要继续学理科啊,而且学习进度都好快……学历史倒是可以理解。”   “算是对未成年咒术师的福利吧,多积累一些知识没坏处,以后哪怕不做咒术师也能找到工作……现在进度快,纯粹是因为我们要经常出任务,没办法天天来上课,等到了三、四年级,文化课就基本没有了。”   “嘛,说起来,这些知识点……惠应该很熟悉了吧?”   “那不是当然的吗……我已经上过两次高专了,倒是你,这些东西你应该也学过一次了吧?为什么会不记得啊!”   “没办法嘛,我只上了几个月的高专,未来十多年都没再碰过课本……我完全忘掉了,更别说我本来就对理科比较苦手……说起来,惠明明已经会了,为什么还要做笔记?”   “还不是因为你和钉崎每次小考前三天都跑过来求我!”   伏黑惠原本还因为自己似乎说错话而顿住,但下一秒就被虎杖的提问带偏,不由用一副明知故问的谴责脸瞪他:   “钉崎下个月应该就要来高专了,总不能让她跟不上进度吧。”   “原来如此,不愧是惠……!”虎杖眼眉弯成了月牙,他双手交叠趴在惠的课桌上,从下往上看着对面自己喜欢的人,浑身上下都仿佛冒着小花花:“一如既往超级可靠又温柔的!”   “你……一上午已经夸了我好多次了,该闭嘴了吧?很难为情啊。”   “不要,因为我说的都是实话啊。”虎杖悠仁摇头:“惠总是看不见自己的好啦,所以我得多夸一下才行。”   “……”   伏黑惠终于又想起面前这个家伙是对自己告白过、是自己追求者的这件事。   本身就容易感到羞耻的他耳根再度染上绯色,几乎是来不及思考,就拿着桌面的习题本砸在了虎杖的脑袋上,挡住了对方的视线。   。   下午体术课,是和二年级的前辈们一块上的。   乙骨前辈和真希前辈似乎出任务了,在场就只剩下了熊猫前辈和狗卷前辈。   刚好四人,所以是两两一组完成基础体能训练菜单,虎杖悠仁第一时间凑到了惠身旁,用无敌的狗狗眼抢下了队友的身份——准确来说,是伏黑惠没来得及选择,注意到虎杖已经走到惠身边的熊猫和狗卷就已经自成一队了。   结果。   拥有五十米三秒速度的虎杖愣是慢悠悠还满脸笑容的陪着惠完成跑步指标,能够锻炼手臂力量、肩膀和后背肌肉群的引体向上也是,早早完成指标的虎杖还继续跟着惠的进度,一边给自己加量还一面打气。   最后被伏黑惠面无表情、发自内心的用一句“你再把我当普通女孩子对待我就杀了你”给瞬杀。   虎杖悠仁委屈巴巴的在心底把谷歌上的追人建议给划上一个大大的叉叉,在一旁休息了一会,扭头又去自动贩卖机买了饮料回来——大家都有份。   这回总不会被说了吧!   虎杖心想,目光眨也不眨的盯着伏黑惠看。   旁观的甚尔:……?   这位前职业小白脸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 第140章   确实哪里不太对。   不只是前·职业小白脸伏黑甚尔那在曾经行走在万花丛中练出来的情场直觉做出了预警, 连身为咒骸的熊猫也敏锐的察觉到了异常。   因为咒骸的躯体无法和人类一样通过锻炼提升身体素质,因此平常只能锻炼技巧和咒力以及作为同伴的陪练,所以熊猫在陪同搭档狗卷棘完成基础训练之后, 就坐在一旁,摆出一副沉吟的神情,一边歪着毛茸茸的大脑袋摩挲着下巴,一边直勾勾的往后辈们那边望去。   他虽然只是个咒骸, 但拥有完整灵魂。   甚至比一般好奇心很重的人类还要更喜欢吃瓜磕糖, 从咒骸的角度来讲,熊猫很喜欢观察人类的感情。   作为能够在当事人双方都没有那方面意识的前提下悄咪咪磕乙骨和真希CP的八卦咒骸熊猫, 现在再度找到了新·人类观察的对象的他意外的亢奋。   继乙骨和真希后的上一个观察对象, 还是惠的爸爸妈妈, 甚尔和绘理。   在咒灵绘理暴露之后,原本把自己的妻子藏着掖着不想给人看的甚尔,直接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这位天与暴君在初次把绘理介绍给学生之后,就仿佛找到了新的乐趣, 开始毫无公德心的用恋爱的酸臭味刺瞎别人的狗眼,去到哪都把自己那就算变成咒灵也是世界第一漂亮的咒灵妻子托在手臂上,喂学生豪华狗粮套餐,把人和咒灵的不伦之恋表现的如同童话故事般美好。   不。   的确就是如童话故事一样美好。   爱着丈夫和儿子的女性在病逝后, 在年幼但天赋异禀的儿子失控的咒力下化作了气息危险的诅咒,但却并未完全失去理智,而是为了继续守护他们, 选择将身为咒灵的不稳定部分通过锁链锁起来, 并且将锁链的钥匙交给了她生前爱着的家人。   而以诅咒为敌的丈夫和儿子也没有半点芥蒂的接受了她……一家三口依旧生活的和和睦睦。和完美HE的真·童话故事一模一样。稍微简化一下, 都能够成为儿童美好的睡前读物了。   但除了熊猫以外, 大家都不想吃狗粮。   虽然绘理专克甚尔, 只要绘理反对,这位天与暴君就会像被捏住后脖颈的猫科动物一样乖乖闭嘴放弃,在某些时候的确能够成为学生们举报失德教师甚尔的直接途径。   但是——   伏黑甚尔是谁?   被绘理驯服之前,是相当有名的前·职业小白脸,别的不说,一张哄女人的嘴绝对是练到了满级,身为咒灵的绘理本来就偏心丈夫,只要甚尔说得出理由,绘理就不会对他的教学计划有任何意见——除了儿子的态度以外。   惠要是生气,绘理就反水,伏黑甚尔顿时就掉落到了家庭地位最底层。   闻者开心,见者狂喜。   但惠不在的时候,二年级的学生们一如既往的被压榨。   不仅要承担肉体的打击,还要承担精神上的冲击。   可恶,为什么这种人渣会有那么好的妻子和儿子啊!   真希不知道多少次气的青筋迸起。   唯独熊猫格格不入。   作为不怕挨打的咒骸,在精神上也免疫了失德教师的秀恩爱,甚至还非常好奇的围观,乐此不疲的吃伏黑夫妇的糖。   不过糖再甜,那也是已经在一起的夫妻发的糖,熊猫没能看到两人走到一起的流程,而他原本看好的乙骨和真希那一对也压根没有动静,没有流程只有结果的糖太齁了。   所以现在,熊猫在敏锐的察觉到了另一对值得观察的对象之后,理所当然被吸引了注意力。   也不是熊猫想太多。   就是……悠仁的表现也太明显了。   除非彻头彻尾的钢铁直男,自始至终就完全没有往那边想过,否则一定能够察觉到对方注视着另一个少年时眼底里遮掩不住的温柔和喜爱。   熊猫是个咒骸,他拥有和人类一样丰富又真诚的感情,但因为本质上的区别,所以他往往能够比同伴们更快的摆脱人类普遍的定性思维。   哦豁。   熊猫看了看小跑过去给惠递水的悠仁,又看了看神情有些纠结别扭、但最后还是挫败伸手接过的惠,最后眼睛定格在了歪着头的甚尔身上。   天与暴君虽然是个实打实只爱自家妻子的钢铁直男,但在社会底层各种肮脏场所混过的他见过不少恋爱组合,本身也是个情场高手的他没比熊猫晚多少看出异常。   他的神情从困惑,渐渐过度到了惊疑不定,最终变成了嘲讽和冷笑。   呵。   熊猫似乎能够听到那位暴君打心底的发出来的声音。   就像看到了一只试图拱自家身价上亿、水灵灵的翡翠白菜的猪。   他拳头硬了,当场就打算拿着刀去把那只猪宰了。   在一旁的绘理似乎要迟钝很多,她天真的把虎杖对惠的一头热当做了同龄人之间的纯洁友情。   她在暴露之后就肆无忌惮拿着相机给自家宝贝孩子拍照纪念,完全没有察觉到半点不对。   咒灵绘理对惠有着浮动性年龄的认知。   有时候把惠当做能够独立的少年人,有时候却依旧把惠当做自己(本体三、四米形态)能够轻松抱在怀里、只有一点点大的小宝宝。   如果得知有人是想要抢走自家孩子的话……   绘理大概会把试图和自家“小宝宝”谈恋爱的变态揍的爹妈不认——如果能做到的话。   不能用正常人的三观去理解咒灵,尤其是从人类变成诅咒的类型,哪怕是平时看起来无害的绘理。   人类转变成的诅咒往往有着转不过弯的偏执点,涉及到这点上,他们疯狂起来压根就不讲道理。   甚尔一点也不想让自己的妻子受刺激,他默默的松了松筋骨,在体能训练结束、本应该两两对战锻炼技巧的时候,笑容危险的拍了拍自己名下学生一员的肩。   虎杖悠仁:?   甚尔:“喂,小鬼,你待会和我一组,同为体术派,和我练练啊。”   虎杖:“欸?可以是可以,倒不如说太好了……”但是为什么觉得忽然脊背一凉,好像有什么危险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伏黑惠:……?   伏黑惠看着自家老爸那带着显而易见不爽和嫌弃的神情,对甚尔的神情变化了如指掌惠,在短短一秒get到了重点。   黑发碧眼的少年顿时一副槽多无口的模样,想要阻止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悠仁,会被打到七分死吧。   虎杖悠仁是随着时间不断提高能力上限的类型。   身为诅咒之王两面宿傩的容器,他承担着被夺走躯体的风险和被诅咒寄生的精神痛苦,同时也享有一定的好处。   咒力会随着吞入的咒物的量而提高,他的肉体也会随着两面宿傩实力的恢复,在时间流逝中渐渐刻下诅咒之王灵魂的术式。   恢复了25岁记忆的虎杖原本足以和惠比肩共战、同为特级的实力无法发挥出来,很大程度也是因为这个年轻的身体缺乏时间和岁月的打磨,他目前靠着前世的经验,满打满算也只有一级咒术师的水平。   还不够甚尔打的。   因为实力差的关系,伏黑甚尔往常都会对学生手下留情。   而这回却是认真了,拳拳到肉,暴君的肉体力量显然要比还在成长期的少年强大的多。   虎杖悠仁清晰的听到自己骨头断掉的声音,比以往对战时骤增的压力让他神情一凌,下一秒却依旧被重重的打飞。   围观的不知情人士·狗卷棘睁圆了眼睛,“明太子!”   他猛拍身旁熊猫的胳膊,目瞪口呆的指着训练场被甚尔压着揍的后辈。   失德教师终于要对学生下死手了!   “没事的,棘。”熊猫一副看破一切的超脱神情:“这是悠仁必须要经过的严厉考验啊。”   狗卷棘:???   。   “小子,为了确认一下我没揍错,姑且问一句。”甚尔重重打了第一拳,将他俩和观众席拉开距离,随后拽起虎杖的衣领,扬起嘴角,压低嗓音问:“你在追我家小子?”   猝不及防暴露,虎杖悠仁都没来得及因为刚刚那重重的一拳痛到抽气,就整个人僵住。   然后。   他认真的点头,这种时候会否决的才是没担当的傻子。   “是的!”   “喔,那就没揍错了。”   甚尔嘴角的疤动了动,皮笑肉不笑的暴君下一拳再次加重了力道。   旁观的伏黑惠都惊呆了。   你他妈是想要杀死自己的学生吗!?   悠仁罪不至死啊!!   “够了啊!甚尔,你要杀掉他吗——”伏黑惠大惊失色,试图阻止。   甚尔还没开口,反倒是皮青脸肿状态肉眼可见糟糕的虎杖擦了擦嘴角的血,认认真真拦住惠:“没事的,惠!”   看起来一点也不帅气的虎杖扬起痛到呲牙咧嘴也依旧努力维持的笑容:“我需要甚尔老师这种实力的对手,因为我要变强才行!而且,这是我必须经历的难关。”   轰!   暴君不爽的把人直接摔飞了,砸在地上就是一个坑。   伏黑惠已经槽多无口的只能捂脸了倒吸一口气自闭了。   绘理妈妈不明所以。   惠干巴巴的拽了拽妈妈的袍子,拜托对方在虎杖被打死之前把人救回来——反正在场的都是通过气的自己人,也不用警戒他们。   于是虎杖经历了被揍到七成死,被绘理奶活,继续被揍到八成死,继续被奶活,然后被揍到九成死的死循环。   画面惨烈到旁观的狗卷和熊猫望而生畏,让惠不由怀疑自己让妈妈去治疗虎杖是不是个糟糕的决定。   熊猫毛都要炸了:“……好可怕。”   狗卷:“鲑鱼……”   熊猫:“想要追惠的人好惨啊,悠仁真的不会留下心理阴影吗?”   狗卷刚想点头,然后顿住,猛地扭头,一脸震惊:“金枪鱼??”   悠仁在追惠吗!??   。   虎杖悠仁进步很快。   俗话说的好,弄不死我的都使我变强,虎杖显然就是其中的典型。   他战斗天赋和肉体力量本身就很强,每被绘理奶活一次,他都会吸取战斗的经验,渐渐的拉长被揍趴下的时间,能够和甚尔打的有来有回。   伏黑甚尔惊奇了一会,最后一次把人揍趴下,松了松筋骨,主动结束了战斗。   他把自己儿子拎到了角落,臭着一张脸按着惠的肩膀,压低嗓音神情严肃的把另一个学生从头到尾嫌弃了一遍。   中心思想——你别傻乎乎的被人几句甜言蜜语和小恩小惠就骗走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尽是花心,骗身骗心吃干抹净就提起裤子跑的一抓一大把,别怪你爸我没提醒你,这是经验之谈!   伏黑惠面无表情:你以为虎杖是你这个人渣吗?还有为什么你能把人渣的经验说的那么理直气壮?你信不信我扭头就和妈妈告状,让你睡一个月地板?   伏黑惠:而且我没答应交往!没答应!别一副我被骗走的模样!   。   甚尔把惠也拎走了,不给对方去看有气无力奄奄一息的同级生。   “走啦走啦,绘理都治好了,死不了。”对觊觎他们家天价翡翠白菜的猪没有一点怜悯的甚尔冷酷无情的扛着自家儿子这么说。   伏黑惠差点被自家老爸留在教师公寓过夜。   他保证了至少十次没早恋没交往,才被勉为其难的放行,惠在天黑前回到了宿舍,喂完猫,洗完澡,明明拿着书,却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直到大概八点左右,惠听到隔壁拉开玻璃门的动静,他顿了一会,慢吞吞的放下书,站起身,也拉开了自己房间的玻璃门,和隔壁坐在檐廊的同级生对上视线。   ——仿佛和早上一样,他们在檐廊说早上好,估计也要在檐廊说晚上好了。   “晚上好,惠。”虎杖悠仁不出意外的说着,随后扬起笑脸,指着一棵树,“对了,你看。”   伏黑惠抬头看了过去。   月光下,一只眼熟的幼鸟窝在树枝上,它身边是一只成鸟——也不知道是鸟爸爸还是鸟妈妈,正在给幼鸟喂食。   “它有好好被照顾哦,太好了呢。”   “嗯……”伏黑惠点点头。   他想了想,往前走了几步,也学着虎杖坐在了檐廊边上。   虎杖悠仁眨了眨眼睛。   两人安静的看着眼前夜晚的树林。   最后是惠先开口:“抱歉。”   “什么?”   “就是今天甚尔的事。”   “没关系啊,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虎杖悠仁笑了起来:“毕竟我是觊觎人家孩子的坏人嘛。”   “……”   “而且,甚尔老师能够认真和我战斗,对我来说可是很大的帮助,我必须要变强才行啊,不然的话,可得不到那更加可怕的大魔王的认可。”   “大魔王?”   “……就是五条老师啦。”虎杖说着,苦着一张脸:“老师很宠你哦,说除非我打赢他,否则绝对不会同意……”   伏黑惠表情有点奇怪。   “我会努力的……!”   伏黑惠欲言又止。   伏黑惠觉得为了班级和睦,不能提那件事。   “喂,悠仁。”   “嗯嗯,什么?”   “我们稍微谈一谈吧?”   “可以哦。”   伏黑惠深吸一口气,“请放弃吧,不要再继续了,我……没有和任何人交往的意思,也没有恋爱的想法,而且,我也没办法成为一个正常且合格的伴侣,你的话,应该会有更好的选择。”   虎杖悠仁,在告白第二天,得到了自己喜欢的人名为[拒绝]的谈心。   他思考了一会,没有露出任何慌乱的意思,而是认认真真的,思考了惠的态度。   “那,我能问惠几个问题吗?”虎杖露出笑容,双手合十:“我想知道惠的真实想法,如果惠真的很反感的话,我会放弃,所以请用真实想法回答我好吗?”   哪怕不能在一起也没关系,如果你觉得那样会比和自己谈恋爱要更加幸福的话。   只要你能好好的就可以了。   伏黑惠从对方暖棕色眼睛里看出了这样的消息。   他心紧了紧,移开视线,“嗯,你问吧。”   “惠是不能接受同性的恋人吗?”   “……没有想过。”伏黑惠在撒谎和说实话之间,犹豫的遵守约定,选择了后者:“但是,如果是以喜欢作为假设前提,应该不会太介意。”   “那为什么不考虑谈恋爱?”虎杖思考着:“惠,你在害怕什么吗?”   “……!”   伏黑惠顿住。   “刚刚我就很在意……惠你说的[正常且合格的伴侣]和[更好的选择]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伏黑惠沉默了很久。   虎杖非常耐心的等待着。   黑发碧眼的少年最终自暴自弃的仰头,呼出一口气:   “就是字面意思,我无法成为正常的伴侣,性格算不上多好且不说,我甚至给不了你稳定的生活,我不能保证我未来不会死亡,就像是你记忆里我和两面宿傩同归于尽那样。”   “不管重来多少次,如果我的死能够换回我重视的其他人的生存机会,我都会毫不犹豫做出这样的决定——我无法保证我能够活多久,我知道你的感情是真的……很抱歉上一世把你一个人留下来,但是啊,正因为这样,我不想要再伤害你第二次,我不稳定。”   “你有更多更好的选择,比我好得多的选择……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你只是扭曲了我不记得的那六年记忆里结伴逃亡的感情而已,现在看清、放弃还来得及。”   伏黑惠一口气把自己的心声全部说出来。   而认真听完的虎杖悠仁,却在呆愣过后,反而笑了起来。   虎杖压低嗓音:“我知道了。”   “既然知道了的话——”   “惠其实有认真的思考过和我在一起的可能性啊……你所说的理由,根本就不是问题,所以,我是有机会的。”   “喂——?”伏黑惠难以置信。   而虎杖却是趁机拉近了距离,神情无奈到了极点。   “惠,自私一点没关系。”   虎杖声音温和。   “你不能因为并未发生的可能性,就轻易放弃了眼前的美好,为了自己的幸福贪婪一点并不是坏事,倒不如说,我希望你变的更加贪婪一点,能够贪婪到能够主动向我索取什么,我不需要你所说的[稳定的生活],你认为的东西并不一定是我追求的,我也不需要你成为什么[正常且合格的伴侣],更不需要你有任何改变,惠就只要是惠就足够了。”   “惠总是会自我牺牲,所以我更坚定了想要和你在一起的想法,那六年……并不是我扭曲了感情,而是因为我在那六年时间里看到了惠的优点,所以才会无可救药的被你吸引。”   “说起来,惠得出的可能性都好悲观啊,为什么不能是因为我们在一起了,所以变的更能够轻松解决所有的麻烦呢?”   虎杖悠仁抬起手,缓缓地、缓缓地抓住了惠的手。   “我不接受你拒绝的理由,惠,因为你的出发点并不是[会让你自己更加幸福],所以,我拒绝。”   “我喜欢你。”   “不管说多少遍都无所谓,我非常非常的喜欢你。”   伏黑惠愣愣的睁大了眼睛,他的手被抓着,甚至被对方暖棕色的眼睛温和安静的注视着。   脸颊不自觉的开始发烫。   什么啊。   只有笨蛋才会这么轻易的、不断地说出这种话吧?   虎杖仿佛看穿了对方的想法,再次笑出声来:   “我啊,确实是个笨蛋,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更没有追求过同性,所以完全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够得到你的喜欢,今天好像弄巧成拙,做了让你不高兴的举动,真的对不起。”   “我只是……想要把我眼前看到的最好的东西全部给你,把我能够为你做的事情全部做一遍,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断累积的点滴日常……最终也会成为巨大的幸福吧。”   惠的结局,才不应该是和两面宿傩那个邪恶的诅咒同归于尽、独自一人在黑暗中冰冷又孤独死去。   虎杖悠仁垂下眼睑,犹豫了一会,随后很缓慢的抬起双臂——如果惠想要拒绝一定能够很轻松躲开,但是惠呆呆坐在原地没有动——于是虎杖给了对方一个非常用力的拥抱。   同龄人相似的身高,但虎杖的胸膛显然要比惠更宽一点。   体术派结实的肌肉鼓鼓的,伏黑惠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和心跳,甚至呼吸声都能够在这一刻传递过来。   在耳边响起的,是属于同龄人的轻快又认真的嗓音:   “我想要从你那里得到的,只有你[幸福]这一事实而已,所以也请贪婪一点,更加贪婪和自私一点……随便向我索取什么都可以。”   伏黑惠脑子一片空白。   耳根已经红透了,脸也烫的不像话,心跳的速度开始失控。   [悠仁的性格和人品应该还是蛮受你欣赏的,惠,你在害怕会喜欢上悠仁吧?]   惠的确感受到了恐惧。 第141章   真的好可怕啊, 这家伙。   所有的心理准备都能够被打散,心里的城墙仿佛变成了纸糊的一样,被轻而易举的戳破。   ……你没有羞耻心的吗!   失控的心跳在胸膛里咚咚的作响, 那从身体内部传递到大脑的声音把惠的思考都弄的一团乱, 他抿着嘴、低着头,脸上的温度烫的快要把他蒸发, 心底只剩下了被暴击到蜷缩成一团的小人发出了虚弱无力的质问。   如果虎杖悠仁能够听得到, 大概会很欢快的解释——   羞耻心当然有啊!   但是只有小孩子才会因为羞耻心而束手束脚,屡屡试探, 不敢上前。   成年人都是顶着羞耻心迎难而上的。   ——悲剧, 就是将美好的东西摔碎给人看;而希望,则是将碎成一地的幸福再度拼凑了起来。   失而复得,永远都会让曾经痛失所爱、一败涂地的落魄者更加的疯狂。   因为磨磨蹭蹭而错过、再也没有开口机会的事情……经历一次就足够了。   现在就要像猫一样撒娇粘人, 像老虎一样占有欲十足的进攻, 像是对方喜欢的狗狗一样袒露真心和柔软的肚皮。   喜欢你。   只要表达出来就足够了。   “所以,惠。”用力抱着自己心上人的虎杖悠仁松开自己铁钳般的手臂,眉眼弯起:“请在再考虑一下吧, 我依然会继续等待你的回答。”   伏黑惠:“……”   伏黑惠捂住了脸。   ——救命。   甚尔先前千叮万嘱让自己不要相信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因为他们尽知道甜言蜜语, 油嘴滑舌。这位前职业小白脸一点也不害臊的把他自己过去的人渣经历作为儿子的负面榜样——毕竟他渣别人是一回事, 看着自己儿子被别人拐是另一回事。   伏黑惠一度觉得对方不要脸还想得太多, 毕竟这可是虎杖悠仁啊, 怎么可能和甚尔那个没有绘理妈妈在就彻头彻尾烂到底家伙相比。   ……但现在想想,就甜言蜜语和油嘴滑舌, 大概还真的能沾的上边。当然, 这是不带贬义的那种。   我明明是来劝说对方放弃的, 为什么现在被反攻略了?   虎杖悠仁紧张吗?   当然会紧张, 没有人在等待心上人的回答会不紧张的。   但是紧张之余,他难免的会胡思乱想——比如说反省刚刚说的内容,纠结会不会说错什么东西,然后又懊恼有些话没能顺利的说出来、但现在补上去又很奇怪……   最后又冒出了微妙带着点让人羞涩的遐想:刚刚拥抱的时候惠没躲开!没躲开!虎杖悠仁反复强调,甚至在心里放起了烟花,他回忆那个拥抱:惠洗完澡再出来的,身上还有好闻的像是柠檬一样的香波味道,就是腰还是很细……不管怎么样,惠脸红的样子依旧超级可爱就是了。   两个DK面对面,陷入了各自的思绪当中。   直到惠的宿舍门被敲响。   “我去开门!”   捂着发烫的脸、低着头的伏黑惠在那一瞬间唰的坐直,他干巴巴大声的说着,然后逃一样转身从檐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深吸一口气,手按在咚咚跳动的心脏上,等了几秒才去开了门。   “五条老师……?”伏黑惠僵住。   “哈——!!”惠宿舍里养的小黑猫也瞬间炸了毛。   “惠,好慢哦——”五条悟并不在意试图咬他裤腿的小黑猫,他手里拎着一袋特产,歪头这么轻快的抱怨,然后顿了顿,注视了眼前的少年一会,目光快速的移动到对方身后,“嗯?悠仁也在吗?”   伏黑惠依旧僵住没动。   他没关玻璃门,但坐在两个宿舍之间的檐廊上的虎杖听到声音和自己的名字,就直接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走过去,往里面探出了一个脑袋。   “晚上好,五条老师!”虎杖不明所以的看着对方,虽然有点遗憾被打断了谈话,但还是露出了开朗的笑容:“有什么事情吗?”   “倒也不算什么事。”五条悟停顿了半晌,反过来露出笑容回答:“我只是来看看惠,顺便把明天的安排和你们说一下而已——”   惠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弯腰把还在那试图咬穿五条悟身上无下限术式的小黑猫抱起来,他摸了摸猫脑袋,把猫抱着,慢吞吞的问:“安排?是任务吗?”   “也不算吧。”   五条悟歪了歪头,轻快的说:“实际上,今天早上有一位半退休的老咒术师前辈主动联系了我们高专……惠,你还记得你之前去的那个福利院吗?”   伏黑惠点头,差点交代在那里,怎么可能不记得。   当时,伏黑惠还在福利院拿到了一本记录了可疑信息、一度成为诅咒凭依媒介的笔记,他在醒过来后没多久就交给了五条悟,并且将福利院可能发生的事情告知了对方。五条悟并未怀疑惠的判断,而是直接通过咒术界的人脉,将消息告诉了知情诅咒存在的警方高层,警方立即对福利院的事情进行了深入调查。   正如惠当时所料,是那家福利院暗地在进行非法器官买卖。   被诅咒杀死的那两位老护工就是其中的罪魁祸首,按照笔记记录,从2011年开始到2018年的现在,两人以收养的名义悄悄贩卖掉的孩子总共有十七个,警方已经开始调查那十七个孩子的下落,全部被登记为各种事故死亡或者不明原因失踪,失踪的按时间来算,想必也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警方现在正在努力搜索死去的那两个护工所掌握的贩卖渠道。   而年迈的院长松苗圣子和新来的年轻护工小野绿都并不知情。在得知真相的时候,院长几乎快要震惊心痛到昏遂过去。老人松苗圣子哭了很久,她年纪大,有个神神叨叨的朋友,虽然不了解诅咒的存在,但却相信鬼魂。她过去有多么为死去的儿子而难过,现在就有多惭愧和痛恨。   她作为护工的儿子是主谋,如果不是她那么信任对方,渐渐的把福利院的重要事情都交给了对方,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松苗圣子没脸再照顾福利院剩下的孩子了。   加上那家福利院也已经因为惠和特级战斗时的动静而被毁掉了——老人家认为是那死去的十七个孩子的灵魂做的事情,因此毫无怨言的配合警方的调查,将剩下的孩子们送往其他福利院,而她本人则是在七十五岁的高龄下终于退休,她回到了家乡,为那十七个孩子建了坟墓,郁郁寡欢的为她糟心的儿子赎罪。   当时的新闻也是相当轰动,现在都没有平息,惠也知道这件事的后续。   “这也算是小小的蝴蝶效应吧,这一世是惠接了福利院的任务,结果就发生了一点点意想不到的变化……那位院长,就是我所说的那个半退休的老咒术师的朋友哦,姓氏你们应该很熟悉,是钉崎。”五条悟轻快的说。   “钉崎?”惠和虎杖睁大了眼睛。   “是钉崎野蔷薇的奶奶。”   钉崎奶奶也是[刍灵咒法]的使用者,孙女继承了和她一模一样的术式,因此在觉醒了术式后,野蔷薇一直都是跟着奶奶修行、进行咒术师活动。野蔷薇所有的咒术知识都来源对方。   这位罕见的老咒术师本来也是打算一直将孙女带在身边培养的。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你永远不知道一位脾气飒爽果断的女强人到底有多么倔强,野蔷薇不喜欢这个小村子,她在奶奶那无意间得知了位于东京的咒术高专之后,几乎是立即决定高中要去那边就读。   然后就和奶奶的想法产生了冲突,自打东京咒术高专四月份开学,祖孙两人就在不断的起争执。   按照上一世的情况,野蔷薇是在六月份在祖孙吵架里大获全胜,和虎杖同时入学的。   这一世的话——因为钉崎奶奶的老朋友松苗圣子伤心欲绝的回了老家赎罪,担心朋友又拿脾气越来越大的孙女没办法,钉崎奶奶就提前把野蔷薇放出门了。   当时正在出任务的五条悟在得知消息之后,惊奇了好一会。   “因为那位朋友的关系,野蔷薇阴差阳错下要提前入学啦,明天就要来报道了,还是老地方,要求在原宿等……本来接新生的工作应该是交给伏黑甚尔那家伙的,但我擅自截下来了。”五条悟摊手:“这可是一年级三人组全员到齐值得纪念的美好时刻。”   作为咒术界最强,他可闲不到哪里去,想要抽空和学生拉进关系就得时不时花一两甚至以上的天时间去清空所有任务,提前完成工作为自己创造出假期。   但是。   五条悟说着说着,心情有点郁闷:“所以为此我今天特地清空了任务单……”   但反而好像错过了什么大事。   悠仁这小子……   是不是进展有点太快了啊!   开门的一瞬间惠的神情,简直让他警报作响。   果然是宿舍离太近了吗……可恶。   五条悟被关在狱门疆的十年里,到底是错过了太多事,至少错过了学生的成长。想要了解一个人成长后的性格和行为方式,可不是靠短短的听和观察就能够看透的。   现在的虎杖悠仁不是十五岁天真的虎杖。   而是二十五岁成年人……大概心理年龄会比仿佛长不大小孩一样的五条悟还要成熟一点。   失算。   “!!太好了,钉崎终于也要过来了吗!”虎杖悠仁闻言高兴了起来,伏黑惠神情也轻松了不少。   野蔷薇终于要来了,一年级的三人组也要因此而齐全。   五条悟:“总之,明天早上十点半,我们要去原宿接野蔷薇过来了喔,九点记得到高专门口集合。” 第142章   两位男子高中生点点头。   单手抱猫的伏黑惠趁机试图关门:   “我知道了, 会准时到的,时间不早了老师晚安悠仁你也快点回自己宿舍去吧——”   咚。   伏黑惠僵住。   五条悟单手就把门顶住了。   “还有什么事吗……?”   “还不到九点呢。”   白发的男人扬起嘴角,歪了歪头, 语气轻快:“不请老师我进去坐一坐吗?”   “任务辛苦了,想必你也很累了。”   伏黑惠现在只感觉前有狼后有虎, 表情有点僵硬。   他已经差不多到极限了, 心跳都没能完全平缓下来,不需要更多的刺激。   这两天仿佛被人按了快捷键,就那么短短两天而已, 事情已经够让他混乱茫然的了,不需要再变得更加混乱。悠仁不知道五条老师的事情……不知道可能会更好一点。   谢邀,他不想看修罗场。   所以伏黑惠暗暗使劲,掰着门往外关:“没什么好坐的,没有茶水点心招待。”   五条悟轻轻松松抵住门:“我有带特产嘛!是塩芳轩的和果子,软软的超好吃,四季时令为主题的我都买了一种,顺带还有Mont St. Clair的西点, 慕斯和柠檬蛋糕都很棒哦!”   “塩芳轩在京都, Mont St. Clair在东京, 你是去猎食的吗……!”伏黑惠半月眼,单手抱着的猫放在了肩膀上,腾出的双手继续推门, 这次咒力都用上了:“谁会大晚上吃那么多甜品啊!”   “我呀, 反正我不会蛀牙。”五条悟笑嘻嘻,小时候在五条家蛀牙过一次之后, 五条悟每次吃甜点都会用无下限把牙齿包裹的严严实实。   虎杖悠仁不知所措的看着暗暗较劲的两人。他以为惠是因为羞耻心的关系不想要让五条老师知道这件事, 本来想要帮忙劝说的, 但惠抿着嘴冷冷看了他一眼,绿眼睛写满了“别插手快点走”六个字。   虎杖悠仁、虎杖悠仁满脑子只有对方耳根和脸颊还没淡去的红晕,冷眼看过来的时候搭配这样的绯色,他的脑袋里直接就被投了一颗炸弹——被彻底定住了。   于是错过了最佳时机。   被迫承担一前一后两位咒术师的力道的可怜巴巴的木门,终于在最后发出了咔咔的不堪负重的声音。   吧啦一声——门裂了。   伏黑惠:……   虎杖悠仁:……   五条悟:……   五条悟和虎杖悠仁瞬间默契的眼神锐利,将视线唰的投到伏黑惠身上。   五条:“惠,门开着的话容易着凉今晚去那我那边睡吧——”   虎杖:“惠,门开着的话猫容易跑所以要不要去我那边睡——”   顿住。   五条悟和虎杖悠仁默默对视了一眼,气氛一时间有点诡异。   伏黑惠松开手,神情沧桑。   他弯腰抱起了猫,回屋换了鞋,把被子枕头塞影子里,在把被褥搬去别的宿舍凑合和到甚尔那边睡之间,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离的远远的,还超级安全。   “我去甚尔那里睡。”   再见。   我今晚就要离家出走去远航。   话说回来,早知如此白天就该直接留在甚尔那里过夜的……!   。   伏黑甚尔狐疑的看着刚走没几个小时,晚上忽然就抱着猫来投奔自己的儿子。   “你怎么过来了。”   “门坏掉了。”   “……坏掉了?”   “……掰断了。”   “谁干的?”甚尔默默掏咒具,“虎杖那个小鬼?”   搞夜袭?   “不是。”伏黑惠摇头。   “不是他还能是谁?”   “五条老师过来了,我想关门,老师不给,然后一推一拉就碎掉了。”   伏黑惠抱着怀里的猫,默默的窝在妈妈怀里干巴巴、完全没有灵魂的解释。   绘理妈妈坐着,恢复了本体大小,一抱就抱起他们家两只黑色的小猫咪(一个人和一只真的猫),幸福的用身上层层叠叠缠绕着的宽大漆黑袍子把他们包住——反正都是自家人,惠也不觉得羞耻了。   反正他今天的羞耻心已经死掉了。   “五条悟去找你干嘛?”伏黑甚尔微微睁大眼,皱起眉来。虽然他早就想要让惠对五条悟关闭大门,但介于他儿子是个乖宝宝,基本不会无缘无故干这种事,更不要说因为门被掰坏了所以就跑到父母这边来住。   他家小孩如果在正常情况下,最有可能的就是拎起被褥到其他空宿舍凑合一晚上——如果不是虎杖那小子心怀不轨的话,去同学那里借住是百分百的。   跑到自己这里,算是对惠来说最无奈的选择。   ……所以发生了什么?   伏黑甚尔把儿子从妻子怀里拎了起来。   一个人顶两个惠的天与暴君一只手就捏住了儿子软乎乎的脸颊,用另一只手把人给牢牢固定住了,然后将对方的脸抬起来和自己对视。   “……你干嘛!”   “老实交代,你那边发生什么了?”甚尔眯起眼,看着惠眼底的僵硬和躲闪,一针见血:“那个小鬼找你谈话了?你被撩了?”   不,实际上是惠找对方谈话。   结果被反攻略了……用被撩了来形容好像也没错,   [我只是……想要把我眼前看到的最好的东西全部给你,把我能够为你做的事情全部做一遍,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断累积的点滴日常……最终也会成为巨大的幸福吧。]   [我想要从你那里得到的,只有你[幸福]这一事实而已,所以也请贪婪一点,更加贪婪和自私一点……随便向我索取什么都可以。]   本来想要压下去的声音又在脑子里响起,伏黑惠脸再度开始发烫。   “我说。”   甚尔见状,神情变的异常的微妙,“好歹是我的儿子,这方面给我稍微坚定一点啊?要知道当年喜欢我的女人可多了去了,我也——”谈过好几个富婆,但从没被真正动摇过。   绘理眯起眼。   甚尔及时改口:“——我也稳如泰山,除了你妈妈外我就没动过真心,不就是个追求者吗?你是被人追求就傻乎乎上钩的笨蛋吗?”   惠僵硬的看向妈妈。   绘理安静的歪头看着父子俩。   甚尔:“别看了,你妈妈早就知道了。”   惠顿时见鬼的瞪他。   “是我说的……瞪我干嘛,这事我能不和你妈妈说吗?”   虎杖那小子压根就不懂演戏,天天就在眼皮底子下,迟早都能看得出来。   他要是知情不报,有他好受的。   绘理刚知道的时候的确气坏了。   她当场就想要找那个试图和自家那个只有那么“一点点大的宝宝”谈恋爱的变态算账,被甚尔拦住,说了好多次他们的惠已经十五岁、真的不是你比划的那个一只手就能抱起来的幼童之后,对方才恍惚意识到这点,冷静了下来。   至于咒灵绘理什么时候又一次思维混乱……再度对惠的年龄认知出现了错误,嗯,到时候再说吧,至少现在是理性的。   “因为一个追求者就变成这幅模样,你还真是逊啊,虎杖那小子对你的态度变的异常也就这几天的事情吧?今天是最明显的,所以他是昨天和你告的白?”甚尔嫌弃脸:“就这一两天,一两天!变成这个鬼样子?”   他捏着儿子软乎乎脸颊的手更用力了,试图把对方脸红掐成物理层次上的脸红。   伏黑惠忍无可忍,提出致命的问题:“当初不也是妈妈追的你吗?”   “你怎么知道?”甚尔愣住。   知子莫若父。   作为从两岁开始就含辛茹苦把甚尔那个废物男人养大的真父亲,惠冷眼看着眼前的臭男人。   呵,你这个胆小鬼会去主动追求妈妈才有鬼了,怕不是见到光就想跑。   反倒是小太阳一样的妈妈主动又乐观,稍微想想就能猜到原因了。   惠扭头问:“妈妈,你还记得你从告白到结婚花了几天吗?”   绘理歪了歪头,甚尔已经僵硬住了。   人形咒灵竖起了三根手指。   第一天告白,第二天交往,第三天结婚。   “……那是因为我之前就和你妈妈认识了一段时间了!”   “两周。”绘理举手。   甚尔缓缓的、缓缓的扭头看着自家妻子。   甚尔:?   “两周。”   伏黑惠重复了一遍,呵了一声。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半个月就被妈妈秒杀的蠢货老爸。   这不就是闪婚吗。   还好意思说我。   甚尔把儿子拎到角落,活像是把叛逆的崽叼走的黑豹子。大的那只压低嗓音:   “我能和你一样?啊?我经历过那么多能一眼看出最好的女人,你这家伙就是被人拱。”   “还他妈动摇了!”   伏黑惠反驳:“谁动摇了啊!”   甚尔面无表情再次掐住自己儿子的脸,被捏红了,一时间覆盖了原本泛起的绯色。   “呵。”甚尔用和惠一模一样的表情冷笑了回去。   于是父子两人久违的鸡飞狗跳了起来。   被三言两语再次气到的惠试图背后裸绞他爸,但是壮的跟个大猩猩一样的男人根本不为所动,任由轻飘飘的儿子挂他背上试图锁他喉。   直到晚上睡觉。   我在干什么啊……   伏黑惠呜了一声发出了悲鸣,拿枕头盖住了自己的脑袋,侧过身体,用背对着甚尔。   我为什么要和甚尔争执告白交往结婚这时间长短的问题?   我没被攻略,没有!   。   第二天早上。   准时在高专门口集合的五条悟以及两位一年级的新生,到市区原宿去接马上抵达的钉崎野蔷薇。   “一模一样的地点呢,果然是钉崎啊。”虎杖悠仁哇了一声怀念的张望:“不过时间不对街上的人也不同呢。”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反倒是你。”伏黑惠面无表情的看向左边并排的虎杖悠仁:“……为什么‘又’去买了搞笑眼睛、爆米花和可丽饼啊!?”   惠重重的强调了“又”这个字。   因为虎杖悠仁似乎在兴致勃勃的模拟上一世的情形。   “很应景嘛,重来一次什么的。”虎杖悠仁笑的相当开心:“我本来还想让惠和我一个配置呢,但是被拒绝了呢。”   “谁会答应啊。”   虎杖闷笑了几声:“是是,那就让我来吧。”   你也别来啊!   伏黑惠叹了口气,又看向右边和上一世一样并排站的五条悟,“五条老师你也是……算了。”   他已经再次听到了路人对五条悟的眼罩感到惊奇的感叹了。   作为唯一一个正常人,被夹在中间的惠感到了熟悉的压力。   “喂——这边这边!”   在惠走神的时候,五条悟以及抬手,朝路对面熟悉的茶色短发、背着书包拎着行李箱的飒爽少女招手。   按照原本的轨迹,五条悟本来是要带着对方去实际执行一次任务,考验野蔷薇的能力……这一世在已经了解对方的前提下,这项考验实际可以直接推后的。   不过——   让悠仁和野蔷薇再次组队去执行任务也不错。   他和惠可以按照原本安排在外面等。   所以。   在野蔷薇过来之后,五条悟开口:“等一下有别的安排哦,野蔷薇,总之先把行李放一放吧。”   野蔷薇:“前面有储物柜,那我先过去放那边好了。”   “啊,那个啊。”伏黑惠插话:“不用了,放我影子里吧,不然还得回去拿,太麻烦了。”   上一世好像是悠仁被钉崎指使去跑到大老远的原宿那边拿行李了。   当时自己是没开发影子的储物功能,这回既然已经开发出来了,就不需要再那么麻烦。   “影子里?你的术式能力?”钉崎歪头,然后后退一步:“不许动美少女的东西哦?”   “才不会啊!”   伏黑惠叹气。   毕竟对于对方来说是初次见面,会叮嘱这一句也很正常。   随后,他们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把钉崎的行李还有背包都放了进去。   茶色短发的少女惊奇的哦了好几声,眼神发亮的戳了戳对方的影子。   五条悟拍了拍手:“好了,那就来自我介绍吧,首先是野蔷薇。”   在场三位男性看向他们所有人都很熟悉的少女。   钉崎野蔷薇站起身,单手叉腰,神情冷淡,虽然身高不足一米六,但气势却相当有大姐姐的风范。   “钉崎野蔷薇。”   她报上自己的大名,抬眼看着虎杖和伏黑惠:   “高兴一点吧,男士们,一点红来了。”   。   “我是虎杖悠仁,仙台人,他是伏黑惠哦。”   虎杖悠仁欢脱的介绍,手搭在了惠肩头,被抢了台词的伏黑惠顿住,只能默默点点头,对钉崎说了一句“请多指教。”   钉崎野蔷薇神情凝重的盯着面前两位少年许久。   然后。   叹了一口气,神情失望:“唉,我还真是碰上个烂摊子。”   出乎她意料的是,不管是伏黑惠和虎杖悠仁都没有太大反应,后者更是笑了起来,嘀咕着什么……还是和什么一样?   完全没生气。   钉崎:?   钉崎:“算了,不是说待会还有别的安排吗?现在要做什么?”   五条悟扬起笑容,语气微微沉:“难得一年级三人都到齐了,野蔷薇还是第一次来东京,那当然是要去——东京观光了!”   啊,又来了。   伏黑惠和虎杖悠仁齐齐看向他。   而还不知道五条悟本质的钉崎野蔷薇已经眼神发光的扑了过去:“东京!东京!!要去哪里?TDL!!我想去TDL!!”   “TDL在千叶县不在东京啦。”虎杖悠仁挠了挠脸,不太忍心戳破钉崎的期待。   目的地自然不是什么观光地。   而是在一家废弃电影院。   伏黑惠和虎杖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而野蔷薇则是气的跳脚了。   “这里……”伏黑看着面前的建筑,和上一世不一样:“诅咒的气息要比之前的那个浓郁很多啊,这个是几级?”   “嘛,有三只,最高二级左右,剩下的都是三、四级的垃圾。”五条悟竖起一根手指:“毕竟这一届的学生实力都很不错……野蔷薇,悠仁,你们去负责把诅咒祓除吧,惠留下。”   “哈?里面有二级诅咒?”实际上目前只拿到三级咒术师评定的钉崎野蔷薇挑眉:“我努力一下大概能够打败二级,但那个土里土气的小子我可保不住。”   伏黑惠也抗议:“为什么我要留下?我这回又没受伤!”   “惠去就没有意义了啊,而且,野蔷薇,不用担心悠仁哦。”   五条悟轻快的说:“惠是入学就被评定为特级的超级天才咒术师,而悠仁现在虽然登记为二级,但实际上有一级的实力,也有击败过特级的记录。”   钉崎野蔷薇愣住。   钉崎野蔷薇震惊的瞪圆了一双漂亮的眼睛,浑身僵硬的哒哒后退了两步。   “什么!原来我才是垫底的吗!?”   天打雷劈也不为过,飒爽的少女震惊后,转身咬住大拇指:   “可恶,这就是大城市吗……不愧是大城市啊,连咒术师都要比乡下的强那么多,臭着脸的和看上去土到爆的居然有那么强吗?”   “我懂了,我就是漫画里要干掉同级生,然后一步步爬上巅峰未来主人公,嗯,可以的”   钉崎唰的转身,抬手指着她的同学们,神情坚定凛然:“喂——你们听好了,别瞧不起人,我很快就会赶上的,给我等着吧!”   伏黑惠点点头,绿眼睛写满了理所当然:“嗯,当然的吧?”   虎杖悠仁也点头:“钉崎的话没问题啊。”   钉崎野蔷薇满头问号。   虽然很高兴没有被两位实力强劲的同级生轻视,但你们未免对我也太有信心了吧? 第143章   “我们马上就回来喔!”   虎杖悠仁招招手, 和钉崎一同进了那家废弃电影院。   “二级诅咒。”伏黑惠看着那两人离开的背影,有点担心,垂着长且翘的眼睫自言自语, “悠仁的实力应该没关系……但是钉崎的话,应该还没有太多的经验……他们不会分开走吧?不,悠仁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了,不会分开, 但是万一走散也很麻烦。”   伏黑惠抬手召唤出了黑犬。   脚下的影子涌动着,黑影涌出汇聚成了一只黑犬。   “汪!”   体型似乎又长大不少的黑长毛大狗子欢快的摇晃着尾巴, 热情的把脑袋往惠手里拱,不断发出呜呜的撒娇声。   惠蹲了下来,双手揉了揉玉犬的脑袋,温和的挠了挠对方脖子上的毛发。   “小黑,拜托你悄悄跟过去保护钉崎,小心点, 不要被发现了。”   “汪!”   “不到必要的时候,不要出手干涉他们。”   “汪!”   “辛苦了。”   神情柔和了下来, 惠将自己的额头靠在玉犬头上蹭了蹭, 随后松开手。漆黑的玉犬立即顺着气味跟了上去。   和钉崎一块刚走上楼梯的虎杖悠仁“嗯?”了一声。   他扭头往后看了一眼,半晌后,了然的弯起眼眉。   “你在往后看什么啊?快点了啊。”   被五条悟语言技巧欺骗的钉崎野蔷薇气呼呼的踩着楼梯, 扭头瞪着一步三回头的虎杖:“你是和女朋友分别前磨磨蹭蹭故作不舍的废物男吗,是个男人动作就给我利索点!我要快点搞定这里的诅咒去东京吃大餐, 可恶……难得来到东京, 为什么还要祓除诅咒啊。”   “诶?呜哇, 钉崎, 你这个比喻还真是……”   虎杖悠仁顿住, 睁圆了暖棕色的眼睛呆住,初次恋爱也下定决心是最后一次恋爱的纯情高中生脑袋里默默冒出了奇妙的画面,然后脸上飘红,可疑的结结巴巴:“我才没有磨磨蹭蹭。”   他身后确实有他喜欢的人,但事实上根本还没有在一起啊!   而且退一万步来说,那也不是女朋友,而是男朋友!   就算真的在一起了……   虎杖同手同脚、胡思乱想:那我也不会磨磨蹭蹭啊,毕竟出去就可以再见到人了嘛,倒不如说,他只会想要快点干掉这栋建筑里的诅咒出去见惠而已。   钉崎没意识到什么,初来乍到却完全没有丝毫人生地不熟的不安的她性格直爽,在心情不好的情况下毫不客气的叉腰挑眉:   “啊?我的比喻怎么了?随口说的而已,反正你这家伙一看就知道没什么女人缘……所以给我快点跟上来!”   为什么重来一次后,还要继续再次被钉崎吐槽女人缘的问题啊——   不过现在的话,没有女人缘也不算是个缺点吧……至少会在惠的爸爸妈妈那里好过一点?   虎杖悠仁不确定的想,然后听到了钉崎又一次的催促,叹了口气:“是是是……马上来啦。”   他应声到,随后看向身后的拐角,扬起温和的笑容,朝那边的黑影处挥了挥手。   黑犬悄悄探出了个毛茸茸的大脑袋,朝虎杖摇晃了一下尾巴,鼻尖动了动,抬起长长的吻部,朝楼上某个方向比划。   玉犬嗅觉很好,大概是嗅出了诅咒的位置。   虎杖悠仁心领神会的点头,于是黑犬又缩了回去。   。   “惠,你这是作弊哦。”   五条悟看着伏黑惠将黑犬召唤出来跟在钉崎身后的举动,坐在小花坛边沿上,翘着腿撑着脸,语气轻快。   “这本来是野蔷薇的入学考核。”   “不,这叫做安全保障。”   伏黑惠扭头看他,面无表情:“悠仁就算了,让一个刚刚入校的三级咒术师去处理二级的诅咒已经很离谱了,钉崎还没有经过训练,也缺乏对付东京这种大城市里的诅咒的经验……再者又不是真的陌生人,她的意志和实力,你应该很清楚吧?”   东京的诅咒往往要比乡下的更加危险。五条悟的行为,是知道的咒术师前辈们都会骂一句失格混蛋的程度。   三级和四级的诅咒差距不算很大,但三级和二级就完全不一样了。二者之间的实力差距是阶梯式的攀升。   而二级到一级的差距更是夸张。总而言之,越级战斗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那倒也是,野蔷薇也蛮疯的。”   “钉崎待会还想要去吃大餐,万一受伤去不了,她绝对会抱怨一路,你可以转身就跑,我和悠仁可跑不掉。”伏黑惠慢吞吞的放下手,放进裤兜里。   “我是那样的人吗?”   “你是。”伏黑惠斩钉截铁。   五条悟不为所动的笑了起来,他顿了顿,看着站在一旁不动弹的惠,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惠,你站着干嘛,过来这边。”   “我不要。”伏黑惠面无表情,目光警惕,像只竖起耳朵警惕兔子。   “别害怕嘛,又不会吃掉你。”男人招招手。   “反正不要。”   “那我过去?”   “……”   伏黑惠最终仿佛了挣扎,坐在了白发男人身边,   “说起来,惠,你什么时候改口叫‘悠仁’了?”   “去看虎杖爷爷那回,毕竟两个都是虎杖,不是很不方便吗。”惠想了想说道:“因为已经改了口了,所以就保持下来了。”   “原来如此,还有这种方法啊。”五条悟嘀咕,然后扭头凑前,“那我呢?”   “啊?”   “我呢?”五条悟指着自己,像没得到本该属于自己的糖果而开始指责家长偏心的小孩子,不甘心的重复,“明明我们认识那么久了,为什么一直叫我五条先生!”   “我现在叫的是五条老师。”伏黑惠一脸你在“无理取闹”的表情,“我基本上都是叫大家的姓氏啊,这个比较礼貌吧?”   “但是不够亲近!”五条悟大呼小叫,把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辛辛苦苦教导的礼仪再度鞭尸了成百上千遍:“礼貌有个屁用啦,无聊的社交规则丢掉就好啦,叫我名字,我想听惠你喊我名字啊!”   “……改口太麻烦了,反正这里又没有第二个五条。”   “惠,你这个习惯可不太合群,二年级的大家都是用名字互相称呼的哦,不管是学生之间还是对我,叫名字不是很好嘛!”   “不,那纯粹是因为二年级的前辈们多少也有点问题,除了乙骨前辈……乙骨前辈就不会这样,他是个很礼貌、值得尊敬的正常人,和你们完全不同……唔!”   伏黑惠扭头这么不耐的说着,忽然腰上被搭了一只手,直接扣住,被单手拽了起来。   他直接侧坐在了五条悟腿上。   惠:???   白发的男人一手圈住了少年过于纤细的腰,另一只手将惠双手手腕都抓住了,还用小腿夹住了对方的腿,牢牢的锁住,然后把脸搭在了对方的肩头。   “你在干什么啊——”   伏黑惠像他家里那只总是被不速之客五条悟强行抱起来吸小黑猫一样炸毛,他挣扎着,微微扭头看着自己肩头搭着的白脑袋:“五条老师!!”   “叫悟啦。”   “快点放手——”   “不叫我名字就不放哦。”   伏黑惠憋红了脸,虽然周围暂时没人,但完全不排除下一秒就有人路过啊!   他勉勉强强的张了张口:“悟先生。”   没被放开。   还被抱的更紧了。   “不是说好会放开的吗!!”   被欺骗了的伏黑惠睁圆了眼睛,愤愤不平的质问。   但是下一秒。   “惠,你和悠仁交往了吗?”   肩头的白脑袋忽然开口说出的话,让伏黑惠浑身一僵。   惠:“!!!”   “奇怪了,按照我对惠的了解,惠应该不会答应才对。”白色的巨大猫科动物似乎也没有要等待回答的意思,他困扰的歪头,自言自语。   “因为、本来、就没有、在交往啊。”伏黑惠一字一顿,用力转动自己的手腕,试图。   可恶,掰不动。   一个两个都是大猩猩。   “但是,惠。”白色的大型猫科动物纹丝不动,思考后,他轻声的问:“你心动了吗?”   “没有!!”黑色的猫反应剧烈的否认。   “真的吗?”五条悟问,松开了圈着惠腰的手,碰了碰对方的耳朵。   他家小孩貌似一直不知道自己害羞的时候耳朵会很明显的冒出绯色。   啊,这也是当然的。   毕竟他和津美纪都没有告诉过他嘛。   因为这多有意思,臭着脸的小家伙说着口是心非的话,还不知道对面的人早就已经看穿。这相当能满足当年还是DK的五条悟的恶趣味,他还有不少照片呢,可惜没能带过来,现在只刻在了脑海里。   长大后心里承受能力就强了很多,加上那副极具欺骗性的冷淡又看起来不好接触的外表,知道这件事的人也就寥寥无几——也正好,五条悟也不是很想和别人分享惠可爱的地方。   现在就不那么令人愉快了。   “当然没有!”   伏黑惠依然斩钉截铁。   嘛。   不可信。   不是说惠会骗人,倒不如恰恰相反。   惠是那种在[非必要性]和[非需要善意谎言]等前提下,绝对不会否认一段关系的直白性格。不管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因为这不是害不害羞的问题,而是在于[否定]这一反应会不会伤害到他人的问题。   如果的确是确定了关系,除非商量好要隐瞒,不然惠就绝对不会否认,比起自己的羞耻心,惠会更加担心自己的否定会不会给对方带来心理伤害——毕竟这样听起来就好像见不得人一样。   不过。   惠不会骗人,但他会自我欺骗。   倒不如说,惠最擅长自我欺骗了。   无视自己的需求,无视自己的想法,无视自己的幸福。   以自己所重视的他人的感受,作为优先的判断标准——毕竟,他从上一世开始就是个会轻易的为了他人而心甘情愿赴死的性格。   有多少人能为了他人而付出自己性命呢?   惠一直认为自己自私,会选择想要拯救的对象,是所有同伴当中背负的最少的,可在被他纳入自己人和救赎对象的人眼里,他无私过头了。   温柔到让在乎他的人放心不下。   “悠仁昨天晚上和你说了什么?”   “……”伏黑惠僵住。   “不说也没关系,大概能够想到是什么内容。”   毕竟惠动摇了,就说明刚好戳中了对方不愿意答应的最关键的点上。   失算了啊,悠仁那小子……25岁果然不一样呢。   嘁了一声,白发的男人气鼓鼓:“变成了狡猾的大人了啊,那家伙。”   伏黑惠放弃了挣扎,他思考了好一会,他轻声开口:   “老实说,我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悠仁,我不讨厌他,但是。”惠纠结了好一会:“但是……”   “但是”这个词,后面本应该跟着自己[否定]的原因。   他说不出剩下的话。   因为根本就没有能够说出来的[剩下的话]。   “所以说,那么纠结的话,答应和我结婚不就完事了嘛。”五条悟垂着眼:“惠距离十八岁生日也就两年半而已。”   “你又不是垃圾桶……”   “干嘛把自己比喻成垃圾?”   伏黑惠哽住了,他无奈的看向白头发的男人,半晌之后又移开视线。   “我明明记得老师你说过你是不婚主义。”   “那是为了应付家里的老头子的说法。”   “和男性结婚的话,你家会生气的吧。”   “不,应该会心梗之后欢呼雀跃哦。”五条悟说:“在我气跑了十多个相亲对象之后,他们早就认命、说我这辈子要单身了,现在我把禅院家的十种影法术拐回家,他们反而会很高兴,反正五条家人多,不缺血脉传承,退一万步来说,我才是家主,我的婚姻关他们屁事。”   “……正因为你是家主才有关系吧?”   伏黑惠叹气。   算了。   这样的任性才是五条悟啊。   轰——   废弃的电影院内,忽然传来了轰鸣声。   伏黑惠骤然回神,他眨了眨眼,感受着这栋建筑的诅咒气息渐渐淡去,玉犬也开始朝自己的方向靠近,瞬间开始慌张的挣扎起来,“悠仁和钉崎要出来了!放开我啊,五条老师!”   “欸?为什么又变回了五条老师啊!不是叫我名字的吗——”   “你这个骗子,我刚刚喊了你也没放开我!”   。   虎杖和钉崎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生闷气撇过脸的惠和似乎被朝脸揍了一拳、一端脸颊有点红的五条悟。   因为抱抱所以关掉的无下限,终于自食恶果。   “解决了!”钉崎伸了个懒腰,“好累,肚子饿了——待会还要去干什么吗?”   “嗯,时间也不早了,干脆去吃饭吧,难得三人齐……我请客吧。”   “真的!?”钉崎眼睛亮了:“寿司!我想要去银座吃寿司!”   钉崎绕着五条悟雀跃的跳起。   虎杖悠仁则是抱起黑犬,一人一狗相似的热情,统统积极热烈看着伏黑惠。   虎杖:“多亏惠你让玉犬跟过来了。”   伏黑惠微微歪头,看着眼前的两只狗子的组合。   “钉崎差点被二级偷袭,小黑帮了大忙呢。”虎杖说着揉了揉黑犬的脑袋,抱紧蹭:“真了不起啊,不愧是惠家的孩子。”   这句话,大概比直接夸伏黑惠要更讨他本人欢心。   惠爱着他每一个式神。   黑玉犬落地,摇晃着尾巴,期待的看着自己的小主人。   “是吗,帮大忙了啊。”伏黑惠熟练的蹲下,挠了挠玉犬的脖子,“好孩子。”   玉犬舔了惠脸颊一口。   “对了,喂,伏黑!”钉崎嗒嗒后退两步,似乎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立即回过神,扭头看着黑发碧眼的少年。   她指了指玉犬,眼神微移,有点不好意思,但依旧飒爽果断的开口:“帮大忙了,谢谢。”   伏黑惠自己都没注意的嘴角微微扬起了一个角度。   “不用。”   。   一年级的三人终于到齐。   钉崎野蔷薇也在次日,正式见到了她的班主任以及班主任的妻子,认识了二年级的前辈们。   “伏黑!!!原来你是人类和咒灵的孩子吗?”   钉崎咔咔咔的扭头,本以为得知虎杖是诅咒之王的容器所带的震惊都被另一件惊天消息给压过:   “真的假的!!?还有伏黑老师,你的XP系统没问题吗?会有人类对咒灵下手吗?这都没有生殖隔离的吗?”   野蔷薇绕着伏黑惠打转,上上下下的观察:“你没有长出非人的地方,还真是老天保佑啊。”   “……你的脑袋到底在想些什么啊,当然有生殖隔离啊,我妈妈原本是人类啊!”   伏黑惠垂着半月眼。   “欸?”   钉崎野蔷薇在简要的介绍下初步了解了伏黑夫妻的事,这脾气直爽的乡下孩子顿时感动的眼泪汪汪,她捂着嘴,用满脸看着好男人的神情注视着甚尔:   “伏黑老师意外是个好男人啊,伏黑,你有个不错的老爸嘛。”   人鬼情未了,这是什么电影情节!   一时间,伏黑甚尔的身影在野蔷薇那,都是皮卡皮卡带金光的。   “新人啊。”真希摇头。   “嘛……甚尔的脸的确很有欺骗性。”熊猫说道。   “鲑鱼。”   “反正一天内就暴露真面目了吧。”真希满脸无所谓,“应该不会刷新我半天被憧憬破灭的记录吧?”   伏黑惠对前辈们的悄悄话听而不闻,比起不用管自动会被嫌弃的伏黑甚尔,他更在意别的事:   “还是叫我名字吧……伏黑、伏黑的,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野蔷薇表示理解:“那我也特别允许你叫我名字好了。”   “什么叫做特别允许啊……”   “毕竟我要是叫了同辈人的名字,同辈的却称呼我姓氏,实在是很别扭啊,就好像我单方面一头热。”   “……会这样吗?”   “当然!”   野蔷薇理所当然,然后看向虎杖:“你也是,叫我名字吧,不然一年级就我们三人,就我和你互相称呼姓氏,总感觉格格不入啊。”   虎杖点头:“好哦。”   一年级三人,终于达成了全体直呼姓名的关系。   又过去了几天。   五月底。   伏黑惠接到了一通电话。   是赤司征十郎的来电。   [好久不见,惠。]   赤司家的贵公子语气温和,自从国中毕业后,惠留在了东京,而赤司去了京都洛山高中之后,两人见面的次数就少了很多,最近更是因为任务繁忙,通话也有所减少,不过隔几天一封邮件倒是没有停过。   “征十郎?好久不见……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就不能联系你了?]   “当然不是。”伏黑惠对自己的挚友露出了很淡但的确发自内心的笑容,语气也放松了不少:“随时欢迎来电。”   [那可不行啊,毕竟我不清楚惠你累不累,而你又不会直说,要是打扰了你的休息时间,我可过意不去。]赤司说:[所以,还是邮件沟通最好吧,现在打电话也只是想要问你一件事,这周六你有空吗?]   “周六?”伏黑惠看了看日历,“应该没有安排。”   [那要不要出来和我们聚一聚?]   赤司征十郎温和的询问:   [Inter High已经开始了,我以前的队友不少都在东京,我这边的区域赛刚刚告一段落,所以想着周六去东京一趟,看东京区域的比赛,周六刚好是黑子和绿间两人的学校进行比赛,惠也还在东京吧?要不要出来?]   [对了,如果你朋友感兴趣的话,也一起过来吧,我有点想要认识惠现在的同伴。]   [还有惠二号,那孩子我也很久没见了,如果它愿意出门的话,一起过来也没关系,有需要我会让司机接送你们。] 第144章   Inter High, 简称IH,即日本全国高校综合体育大会。   从夏季开始到夏季结束,是先由全国各地区域赛筛选胜出的队伍, 随后让其汇聚一处, 最终决一胜负选出最终胜者的全国大赛。   篮球、网球、排球、剑道、游泳……各种日本常见的运动类社团, IH均有设置项目。   而作为国中时期赫赫有名的[奇迹的时代]中的队长, 赤司征十郎哪怕上了高中也不会放弃篮球, 倒不如说, 高中才是他所期待的战场。   因为伏黑惠在国中时期的友情援助,以绝对的实力1v1压制住了最躁动的几个青春期少年,加上赤司征十郎至始至终都保持了原本的冷静和理智, 人格分裂症状并未加剧, 近期也随着年龄的增加而缓解了不少。温柔的那个赤司家小少爷稳住了因为没有对手而即将分崩离析的[奇迹的时代]。   毕业时, 赤司主动的提出了让大家分别前往了不同的高校, 约定在高中的赛场一决胜负。   没有对手就创造对手……[奇迹的时代]的成员太强了, 高中再聚在一起不是什么好事, 只会消磨对篮球的兴趣。   反正分开到不同的学校, 他们依然是国中的朋友。   和原本的命运轨迹不一样, 帝光篮球部的大家都没有分崩离析,彼此的关系依旧相当不错, 甚至对高中赛场满怀期待——好比这次的区域赛,他们之间要是谁有空的话,也会默契的去观战。   所以有空的赤司就过来了。   当然观战是一回事, 特地约惠出来是另一回事。   高中一年级开学已经有近乎两个月了, 赤司征十郎实在是不放心伏黑惠的状态。   虽然有保持邮件联系, 但惠是那种报喜不报忧的性格, 不亲眼看一看的话, 征十郎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心的。   咒术师是非常危险的工作,这件事赤司早就已经知道了。   他爸爸一直不是很赞成他继续和惠交流——不过似乎在得知惠入学高专得到[特级]的评价之后,就在呆愣之后,再也没有干涉征十郎和惠的友情。   征十郎最初还没能理解,直到他的父亲赤司征臣言简意赅的解释:   “特级……是咒术师的最高评定,现在整个日本尚且存活的特级咒术师,只有三名而已,加上你的那个朋友,现在就是四名。”   整个日本,仅此四人。   赤司家主不会赞同儿子和一个普通的咒术师走的太近,但如果是特级咒术师,就另当别论了。   不会轻易死去,而且强大、年轻,在咒术师这行的前途不可估量。   于是征十郎的行为就在他父亲那里得到了许可——因为这可以当做是赤司征十郎未来接过赤司家家主位置时的提前投资。和一个特级咒术师关系密切,对征十郎的继位很有利。   征十郎明白父亲的逻辑,不过没有因此不满什么,毕竟惠是自己的朋友,不是他父亲的朋友。而要管理赤司这一大个家族的父亲,作为资本家已经习惯了这种思考方式了。   更何况,思考归思考,赤司家主只是口头对儿子表达了这方面的不满,过去其实一直没有太过干涉征十郎和惠的接触的实际行动。   现在得知惠是特级,与其说是认为“有交好的价值”,倒不如说是因为不用太过担心儿子哪天失去挚友这一感想占据了上风。   只是他不说而已。   和日本不少父亲一样,赤司家主不善于表达,是个在事业上精明,而对感情相当笨拙的男人,甚至在妻子因病去世之后,因为缺少了这一中间人的调节,父子俩缺少了很多沟通,以至于常常没有察觉到儿子的压力。   但就算是这样,赤司征臣也无疑是爱着自己的儿子的。   。   伏黑惠答应了邀约。   带惠二号倒是没什么问题,毕竟他家的猫和一般敏感的猫不同,完全不怕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玉犬们在一起待太久了,但是想想又不太对,毕竟二号应该看不见玉犬。   总之,他们家的猫只要能够跟着惠,去哪都很开心。   问题是同伴。   征十郎想要见自己现在的同伴……原因也不奇怪,毕竟那位财阀家的贵公子一直对他有种奇妙的宛如家长的责任感,但并不明显,也不会让人不快,是非常温柔的关心。   伏黑惠之前就说过赤司温柔过头了,不管是对朋友还是部下,背负起了过度的压力。   惠很少拒绝征十郎的请求。   对方只是想要见一见自己的同伴,就像是悠仁当初带自己去见虎杖爷爷报平安一样——啊,姑且算是为了报平安吧,伏黑惠不是很敢深思那个时候虎杖悠仁行为的意义。   总之,普通人对自己重视的家人或朋友踏入危险的领域,总会不免拜托他人多加照看,出身财阀的征十郎应该会更熟悉这一行为。   对方提供了足够多的IH地区篮球赛的门票。不过能用上的也没有多少。乙骨前辈出差了,而剩下的二年级的熊猫前辈、真希前辈和狗卷前辈……姑且先发消息问一下吧。   被拒绝了。   真希前辈对篮球没兴趣,她更情愿在周末磨练自己的体术,熊猫和狗卷被她扣下来当陪练了。   所以惠只有一年级的两个同伴可以去邀请。   “……先问野蔷薇。”   伏黑惠小声的自言自语,摸了摸鼻尖。   万一野蔷薇对篮球不感兴趣、不想去的话,那不就只剩下自己和悠仁了吗?   伏黑惠坐在床上,背靠着床板,怀里抱着软软的白色狗狗玩偶,用腿夹着,赤裸着的脚前后交叉踩在软软的被子上,黑发碧眼的少年这么想着,随后把自己的小半张脸埋进了狗狗玩偶的头顶。   ——这玩偶当初和悠仁出去玩的时候对方因为电影的事情而送的道歉礼,因为惠二号出乎意料的喜欢,所以平时都放在了床上。   虽然也不是不行。   就是,那个……   惠耳根微微发烫,苦恼的挠了挠自己的黑发,然后清空大脑,看着自己的手机,翻出了野蔷薇的line。   [这周六你有空吗?]   用一朵花作为头像的钉崎野蔷薇就回了一个字:   [说。]   [我国中知道我在做咒术师的朋友送了IH篮球赛的现场票……他周末约我出去,顺带也想让我请同伴一块,所以我就来问问你们想不想去。]   野蔷薇:[IH?动漫里面经常出现的那个全国大赛?唔,好像很有大城市的气息啊。]   野蔷薇:[话说回来,你居然有普通人的朋友啊?]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你的朋友是帅气的小哥吗?正宗的东京人?]   被扯开话题了。   伏黑惠看着野蔷薇上一条信息,啧了一声,随后在心底吐槽:   而且,正宗的东京人是什么啊!   不要把人说的好像特产一样好吗!   惠很清楚乡下出身、憧憬大城市的野蔷薇对东京人的刻板印象和向往。   想让野蔷薇陪着去的伏黑惠机智的觉得不能在这个时候反驳她,他想了想,打了这句话:   [他是财阀未来继承人,在东京长大,应该算是你认为的“正宗”吧?]   财阀的继承人!   钉崎野蔷薇眼神瞬间锐利的亮起。   是电视剧才会出现的大少爷吗?   [!!我要去!]   [那明早八点半在山下集合。]   [OK。]   搞定野蔷薇,邀请虎杖悠仁就简单很多。   惠刚刚走到隔壁敲了敲门,开口做出询问,粉头发的少年就想都不想点头答应了。   “惠国中时期的朋友啊,那我一定要去见一见才行。”   “……为什么?”   “因为,这可是惠第一次[主动]想要介绍给我们的朋友啊!”   被邀请的虎杖悠仁笑容开朗,很积极的打起精神:   “你总是很少说自己的事情,会主动把自己的事情告诉我和野蔷薇的话,就说明我们关系已经很好了吧?”   “所有和惠有关的事情我都不想错过,国中时期的惠我也很想要了解。”   本来就很擅长露出笑容的脸,现在更是灿烂的有点刺眼,暖棕色的眼睛里直白的欣喜,   好傻。   明明眼下多出了一对常年闭起的小眼睛也完全没有怪异和吓人的感觉,该说他本人金毛犬一般和善的气质压过了两面宿傩寄生后的影响吗……   伏黑惠最后还是没把“不是我主动想要介绍”这句话说出来。   ……有必要那么高兴吗?   惠没问。   问了也只能得到这个完全没有羞耻心的家伙坦白的直球。   。   次日。   伏黑惠穿好长裤和白色假两件的长袖,从柜子里找到了背心牵引绳和斜跨的网布猫包。   “二号,要和我一起出门吗?”   伏黑惠跪坐在原地,拿着牵引绳对着家里的小黑猫问。   惠二号几乎是在惠拿出牵引绳之后就高兴的绕着主人腿打转了,尾巴竖起的像天线,叫声又软又娇。   惠解开牵引绳的防勒背心,刚刚拿起来,小黑猫就转过身直起上半身,让惠轻轻松松的把背影套进去扣好。   “乖孩子。”   惠露出了笑容,纵容且溺爱的挠了挠小黑猫的下巴,然后拿着牵引绳,将猫抱进怀里。   出门的时候,恰好和虎杖一块,隔壁邻居在愣愣的看了好一会之后,语气飘忽的喃喃自语:   “啊,惠和惠出来了!”   “……你在说什么冷笑话吗?”   “因为有两个惠嘛。”   虎杖悠仁脸颊微红的嘿嘿的笑着,然后定定睁着暖棕色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人——抱着猫的惠,果然不管看多少次都超级可爱啊。   “早上好喔,二号,背心很帅气哦!”   虎杖兴致勃勃上前几步,弯腰,看着惠抱着的小黑猫,试探性的伸出一根手指。   惠二号嗅了嗅,用猫尾巴拍开,舔舔爪子,眯起眼呼噜呼噜的蹭在惠胸口。   虎杖被毛茸茸的猫尾巴拍了手,噗的笑了起来。   这幅对他人冷淡、实质上柔软可爱的模样也和惠好像。   甚尔老师给猫取名真是绝了,不愧是惠的爸爸,这果然就是惠二号嘛!   两人结伴,先去和野蔷薇会和,钉崎也是一副差不多的休闲装,她老远就眼尖的看到了惠抱着的猫。   茶发的少女虽然也是狗派,但可爱的猫她也不讨厌。   “你这家伙,总是给自己添加反差萌的萌点啊。”钉崎野蔷薇“呜哇”了一声,然后低头看了看猫。   小黑猫歪头,钉崎顿时被击中了内心。   “我能摸吗?”钉崎野蔷薇手在颤抖。   “你问问它吧,二号不怕生。”   “怎么问?它听得懂吗?”   “听得懂的。”伏黑惠很认真:“我家孩子很聪明,实在不行你伸手让它嗅一嗅味道,不排斥的话它自己会回应你。”   “我家孩子?这是什么称呼啊,你是带孩子的年轻妈妈吗?”钉崎忍不住吐槽,但还是按照猫主人的说法照做。   小黑猫勉勉强强的用尾巴拍了拍野蔷薇伸过来的手。   以为被接受了的钉崎想要摸摸猫脑袋,被猫两只猫爪子全力抵住手,表示了抗议。   钉崎:……??   虎杖噗的一声笑的很开心:“哈哈哈哈别难过别难过,二号平时就只愿意亲近惠啦,只有很罕见的情况下才会给别人摸啦。”   “二号?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全名叫做惠二号。”虎杖说。   钉崎野蔷薇若有所思的把视线从猫身上移动到惠脸上。   来来回回的看了至少三遍,表情渐渐震惊:   “什么?什么!?是两个惠啊啊啊!!!”   伏黑惠面无表情:……   够了。   每次带猫出来都会被这么说,前辈们也是,自己和这孩子到底哪里像啊!   啊,惠顿住,回想起之前虎杖给自己看过的照片,在心里双标的补充:那只和甚尔长得很像的猫另当别论。   。   “事先和你们说一下……赤司征十郎,我的挚友,他是个普通人,但是因为知道我在做咒术师的事情,所以一直很担心。”   三人组到高专门口,沿着公路走了一段距离,等巴士路过。   因为要上巴士,伏黑惠将猫放进了猫包里,随后他和左右两位同级生这么解释:   “邀请你们过去,他大概也只是想要见见我的同伴,拜托你们多照顾我什么的……麻烦你们说点能让他放心的话,作为回报,下次我会请客。”   “喔,交给我们吧!”虎杖竖起大拇指,一口白牙露出,“我会好好夸你一顿的,就是惠当初在我爷爷那里说的那样。”   钉崎随便的嗯了一瞬,她第一时间谷歌[赤司]这个姓氏。   她对惠所说的财阀继承人好奇很久了。   “赤司,赤司……叫赤司的财阀是——欸?”   “欸?”   “欸!!!?”   钉崎野蔷薇咔咔咔的抬头,一脸震撼的看着伏黑惠自然又带着点迷茫的脸。   惠:“怎么了?”   钉崎声音打颤:“你还问我怎么了!!你说的那个赤司、财阀的继承人,该不会就是那个赤司吧?”   伏黑惠迟疑:“日本还有第二个叫做赤司的财阀吗?”   钉崎野蔷薇捂住心脏窒息了三秒钟。   “赤司是什么?”第二个不关心上流社会结构的傻孩子虎杖悠仁也不解的问。   钉崎捂着脸,把自己的手机砸在了虎杖脸上,“自己看。”   日本的经济相当依赖于大型财阀,其中顶尖的三大财阀各个都富可敌国,控制着国家支柱性产业,保守估计,国家过半的资产都被这三家给霸占。   简单来说,就是有钱人中的有钱人,普通人一辈子可能都沾不上边的超级贵族。   赤司就是其中的一家。   虎杖悠仁也石化了。   悠仁和野蔷薇不约而同的浑身僵硬。   “我是不是穿的太随便了?”虎杖看着身上的T恤长裤,神情恍惚的抱头:“糟糕,完蛋了。”   他本来还想和惠国中的朋友套近乎,试图去了解惠国中的事情呢,说不定还能拿到惠国中时期穿着校服的照片。   国中时期的惠,穿着校服的惠——虎杖悠仁光是想想,青春期啥都懂的少年人就忍不住在心底发出了仿佛“因为妻子穿上以前的校服所以亢奋的丈夫”的声音。   好想要看!   但是现在好像失算了,可恶。   野蔷薇:“肯定太随便了吧,我就穿了套运动服!虽然是可爱的运动服……惠你这个混蛋也不提醒一下!”   “……?”伏黑惠脸上写满了迷茫:“为什么开始纠结起穿着了啊?”   “因为那可是财阀的大少爷啊!”野蔷薇凶悍的说着,扭头就双手合十,神情憧憬:“真正的城里人,一定穿的很正式,然后很温柔、优雅、高贵礼貌吧——可恶,万一请我们去吃高档料理,我听说好多高档料理店一定要穿正装才行啊!”   “你想太多了。”   伏黑惠一言难尽:“征十郎就是和我们差不多的同龄人而已,没有那么难接近,温柔和礼貌倒是真的,不过他不会在意其他人的穿着问题,只要干净整洁就可以了……你看我不也穿的很休闲吗?”   “你到底是怎么认识那种大人物的啊!”钉崎小声嘀咕:“不行,我果然还是回去换一套衣服——”   惠拽住了钉崎:“巴士都已经到了!等你回去换好衣服回来,我们都要迟到了!”   。   HI东京区预选赛的篮球赛事位于体育馆的左侧。   今天的A组的半决赛与决赛将在一日内结束,上午比赛十点开始,下午的在十七点开始。   其中有赤司和惠认识的成员的,只有秀德高中的绿间以及诚凛高中的黑子。   赤司征十郎邀请惠去看的,就是这个学校的比赛。   不过在此之前。   赤司在地铁D出口处等待惠,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十分钟,他一点也不着急。   惠如果赶不上,会提前打电话,如果没有消息的话,就一点不会迟到。   果不其然。   虽然就差一分钟迟到,但伏黑惠还是远远就小跑着赶了过来。   “征十郎!”黑发碧眼的少年微微喘气,“抱歉,我迟到了吗?”   “不,完全没有。”   赤司笑了起来,“不用那么急也没关系,和我说一声就可以了……啊,这两位就是惠你的同伴?”   赤发赤眼的少年神情温和,虽然气势很足,却一点也不会让人感到难受,他略带好奇的看着扒在惠身后的探出头来的虎杖和钉崎。   总觉得好有躲在大人身后好奇观察的小孩子的既视感。   双手抱着猫包,看着身后的惠点头说道,“他们是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是我很重要的同伴……喂,你们倒是别再躲我身后了啊,征十郎又不会吃掉你们。”   “我很可怕吗?”赤司歪了歪头,有些意外。   “不。”惠解释:“他们只是好奇三大财阀的大少爷究竟是什么人而已……电视剧和漫画看太多的下场,好像是把你当做难以接近的人了……唔!”   钉崎往惠的腰拧了一把。   让你多嘴。   伏黑惠无可奈何的看着她。   赤司征十郎倒是并不在意。   他上前,欠身,随后笑容温和,语气非常的礼貌:   “我是赤司征十郎,惠的朋友,很高兴认识你们。”   “今天非常感谢你们能够过来,今年IH水平很不错,希望你们能够看的愉快,此外,如果有空的话,晚上请务必让我请你们吃一顿饭。” 第145章   赤司征十郎作为赤司家的独子、财阀未来的继承人, 不管是气质还是其从小到大被教导出来的礼仪都堪称完美,小小年纪就掌握的基础心理学判断,足以让他选择合适的态度去轻松获得一个正常人的基础好感。   赤发赤眼的少年那温柔的语气与笑容, 不卑不亢的亲和态度在其身份的对比下显得尤为可贵。   不过是几句交谈而已, 就直接让扒拉在惠身后的钉崎野蔷薇眼神渐渐亮起。   是帅气又温柔的赤发的王子殿下啊……!   野蔷薇在心里尖叫。   在那一瞬间,赤司征十郎在她眼里都自带圣光。   因为受到儿时的友人——从东京来的沙织的影响, 钉崎野蔷薇一直都憧憬着大城市的生活, 对大城市的人也一贯有着夸张的幻想。   像洋娃娃一样可爱,又宛如圣母一样温柔的纱织……在野蔷薇的记忆里美好亲切的简直就如同童话里的公主一样, 而温柔帅气、出身上流社会的赤司征十郎,在短时间内所展现出来的风度, 无疑切合了钉崎野蔷薇对大城市居民的幻想。   当然,只是欣赏而已,不带别的意思。   伏黑惠背后带着两个同级生,小心的将因为要搭巴士和地铁所以暂时放进猫包的小黑猫抱了出来,将牵引绳扣在猫咪身上的背心。惠二号立即窜到惠肩膀趴好。   赤司征十郎朝小黑猫伸出手, 轻声说:“二号, 好久不见。”   小黑猫软软的叫了一声, 认出了来人的声音,勉为其难的让自己最喜欢的小主人的挚友挠了挠下巴。   “二号看起来还是小小的呢, 好像没长大多少。”   “嗯, 不过身体检查很健康……是天生的, 不用担心。”   “这样啊。”赤司收回了手, 看了看自己的友人以及惠的两个同伴:“那么,我们先出发吧, 体育馆不算远, 走过去就几分钟而已。”   “嗯。”惠看向身后:“走吧, 悠仁,野蔷薇。”   四人走在路上,赤司很熟练的挑起话题,并不会因为和惠关系好就只顾着两人说话而忽视其他人。   “虎杖君和钉崎桑同惠的关系很好呢,这样我就放心多了,毕竟惠以前很少会和同班同学交流,也不怎么和别人接触。”赤司笑了笑:“果然还是和同职业的同伴要更加有共同话题吧,他和班上其他人相处的也还好吗?”   因为提前被告知过赤司征十郎知道咒术界的事情,钉崎和虎杖也不用太过担心说出什么不能说的事。   “还不错喔。”毕竟一年级就我们三人啊,关系不好也不可能吧。钉崎想着,随后换上调侃的语气看向惠:“这家伙以前在国中不交流吗?人气很低?果然是因为总是摆着一张臭脸的关系吧?这样可不行喔,绘理姐姐会担心你的。”   惠吐槽:“为什么你要叫我妈妈为姐姐啊,感觉我平白无故降辈了。”   野蔷薇理所当然:“因为绘理姐姐漂亮又温柔啊,漂亮女人不管多少岁都是可爱的小姐姐!”   “惠的妈妈可不用担心什么,因为惠在学校的人气可不低。”赤司接话:“他在帝光中学的时候,甚至有个人后援会了呢。”   “欸?!”   虎杖和钉崎顿住,随后睁圆了眼睛,齐齐的扭头看向赤司:“真的假的!后援会!?”   “真的。”赤司点头。   两位同级生顿时用一副被震撼到的吃惊表情看着伏黑惠的侧脸。   对乡下孩子野蔷薇来说,学校就那么一点点大,而且彼此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后援会什么的实在是太过遥远了一点;而虎杖悠仁以前的学校人数也不算太多,不足以形成后援会规模的小团体。   对他们来讲,这简直就是漫画里才有的情节。   反倒是伏黑惠在听到之后也露出了茫然和震惊的表情,他看向自己的挚友,神情不解:“……有吗?”   野蔷薇:“为什么你本人会不知道啊!”   赤司用手背捂住嘴闷笑了好几声:“真的有啊,我可不会欺骗你,只是你一直没有察觉到而已,我在学生会已经听过好几次了呢。”   伏黑惠:“……谁弄的,啊,等一下,难道说是……算了,不用告诉我。”   黑发碧眼的少年稍微想了想国中的事情,然后顿时僵住,表情一言难尽的默默扭头。   赤司笑意不减,略带怀念:“嘛,惠毕竟是我们帝光的……呢。”帝光的不良之王。   作为征服了整个学校以及附近好几条街的不良的人——伏黑惠后援会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伏黑组的起源,霸占了会长和干部地位的就是当年帝光的笨蛋不良三人组。这还是VIP制,一般人都进不来。   当然,这件事赤司就不清楚了,他只是以为伏黑惠后援会在毕业之后就自动消失了。   一个小小的后援会最后渐渐变成伏黑组什么的……这事只有内部人员才知道。   “征十郎!”伏黑惠神情惊恐的看他,像是被抓住把柄的猫。   “抱歉,只是开玩笑而已。”赤司笑着回答。   “什么?什么什么?惠在国中发生了什么?”野蔷薇好奇心被挑了起来,用手大力的拍着同伴的后背:“你在学校做了什么?快告诉我!”   惠:“什么都没有——”   野蔷薇:“骗人!”   虎杖悠仁挠了挠脸,似乎想起了什么。   唔,惠的话,上一世国中好像是很出名的问题儿童吧?因为揍了一条街的不良什么的……这次也重蹈覆辙了?   万万没想到惠这一世变本加厉、直接搞了个不良组织出来的虎杖自认为猜到了事实,很体贴的盘着手点点头,没有追问,还帮着惠扯开野蔷薇的注意力。   不过有惠作为桥梁,赤司和另外两人的氛围也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赤司以一点点关于惠的事情作为了引子,顺利的从被挑起兴趣的虎杖以及钉崎那里套到了惠在高专的生活——当然也有惠提前打招呼的因素在里面,虎杖和钉崎都默契的只挑好的方面说,让赤司对挚友的担心降低了不少。   就这么短短的走到体育馆的路,赤司已经在虎杖的要求下舍去了敬语,关系拉近了不少。   “说起来,你们以前有了解过篮球吗?知道规则吗?”赤司问:“如果待会感到无聊的话,等我和惠同以前的同学打个招呼之后,也可以去别的地方逛一逛。”   虎杖悠仁抬手指了指自己,“我的话倒是在国中有被前辈们拉去打过几场篮球,规则很清楚啦,IH的话我还是第一次来看,老实说还蛮期待的。”   “我只拿过篮球把村子里的流鼻涕小鬼砸出去过。”钉崎双手叉腰:“不过规则还是懂的,可以勉强接受看一看。”   说着可以勉强接受看一眼的钉崎野蔷薇在进入了体育馆之后立即眼神发光的东张西望,一面说着“还蛮有气势的嘛”一面开始关注起了双方场上的比赛对手。   “惠,你认识人是哪个学校的?”   “左边赛场的诚凛,蓝色头发的那个,右边赛场的秀德,绿色头发的。”   “原来如此。”钉崎沉稳的点头,“等等,哪里有蓝色头发的啊?”   “……”伏黑惠看了看,沉默了一会,可疑的移开视线:“黑子的存在感比较特别,总之,待会就会看到了吧。”   “啊?”   钉崎野蔷薇很快就意识到了惠所说的存在感低是什么意思。   “呜哇,那个蓝头发的什么时候出现的!”   “那个是什么!是什么!?”   “球突然就拐弯了!”   “噢噢噢噢——”   虎杖和钉崎眼神发光的盯着赛场,开始为诚凛欢呼,比起碾压式的秀德,显然是诚凛这边僵持着的比较有看点。   “嗯?这不是赤司和伏黑吗!”后方,熟悉的声音响起。   被念到了姓氏,伏黑惠和赤司征十郎都扭头看过去。   青峰大辉、桃井五月和黄濑凉太结伴走了过来。   刚刚开口的是一米九、有着一身黑皮的青峰大辉,他穿着运动背心和篮球裤,手里拎着个篮球,直接迈步走了过来。   “啊,真的,是赤司君和伏黑君啊。”桃井五月眨了眨眼,一头漂亮的粉色长发垂在腰间:“好久不见,你们也来观战了吗?啊!小猫咪,真可爱——呜哇,不给碰啊。”   黄濑凉太:“小赤司和小伏黑的组合,好久没见过了啊,真怀念……说起来这只猫怎么有点眼熟?好像和谁有点像……诶?这不是小伏黑二号吗?”   “嗯?噢噢噢,真的啊!”   惠已经习惯自己和猫一块出现时被这么说了。   麻木.jpg   虎杖悠仁眨了眨眼,看着眼前的景象,侧身凑到惠耳边小声问:   “惠,他们是?”   “征十郎过去的队友,篮球部的。”惠顿了顿,不动声色拉开了一点距离,揉了揉微红的耳根,然后简单的介绍:“皮肤很黑的是青峰大辉,金发的是黄濑凉太,还有经理人桃井五月。”   虎杖点头:“原来如此。”   “等一下,黄濑凉太?那个模特黄濑凉太?”最近买了不少时尚杂志的野蔷薇瞬间想起了眼前这个帅气的小哥的身份:“惠!你这个家伙……到底认识多少有名人啊!不,你国中到底在什么藏龙卧虎的地方上学!”   又是模特又是财阀家的贵公子什么的……连伏黑惠都是特级咒术师!   难道说是什么贵族学校——   “我还不至于是有名人啦,只是偶尔在兼职模特工作而已。”黄濑凉太笑了起来:“非要说的话,小伏黑才是我们学校当时最有名的人呢,你们不知道吧?小伏黑当时可是我们的校园——噫!”   伏黑惠用注视着死人的目光看着嘴快的黄濑凉太。   曾经在篮球部被临时训练监督伏黑惠打到心理阴影的黄濑凉太瞬间身体僵硬,一瞬间回想起了当年被压着打的惨痛经历,顿时干巴巴的扭头,果断的闭上嘴,把“校园传说”几个字咽下去。   钉崎:?什么?校园什么?   桃井:“说起来,伏黑君国中毕业之后去了哪个学校啊?完全不说一声。”   “抱歉……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电话联系我。”伏黑惠避开了这个话题。   桃井似乎想到了什么,没有追问,而是看向伏黑惠身边的两人:“说起来,他们是?”   虎杖抬手:“我是虎杖悠仁,惠的同班同学兼邻居,请多指教!”   钉崎:“钉崎野蔷薇,也是同班……这个总是臭着一张脸的家伙意外的有很多朋友啊,真是看不出来。”   “……只是因为征十郎是篮球部的队长,以前为了帮他一点忙,去篮球部当过临时训练监督而已。”伏黑惠回答:“是那个时候才熟悉起来的。”   说朋友也算不上吧?惠这么想。   但显然其他人并不是这么认为。   至少青峰直白的扬起笑脸,一口白牙在肤色对比下明显至极:“因为伏黑很厉害嘛,当然会得到很多人认可啊!对了,喂伏黑,正好,难得遇到你,待会等黑子和绿间的比赛结束之后,再和我One on One一场吧?整个国中都没能赢你一次可太不甘心了。”   “不要。”   “为什么拒绝啊!”   “因为你绝对不会只打一场……话说回来,我为什么非要和你One on One啊。”伏黑惠垂着半月眼。   “自从你毕业之后,我就再也没找到能打得过我的对手了啊,虽然也有好好训练,但是实在是太无聊了。”青峰大辉挠了挠脑袋:“所以陪我打一场吧,伏黑你也不讨厌篮球吧。”   “不讨厌”不等于“喜欢”。   还有“没感觉”这个选择好吗。   伏黑惠叹气。   “如果你只是单纯想要对手的话——”黑发碧眼的少年抬手拽住了虎杖衣服上的帽子,把人拉了过来:“那让这家伙和你打好了。”   突然被卖掉的虎杖悠仁眨巴眨巴眼,没反驳。   青峰低头看着虎杖:“喔?他篮球很强吗?”   伏黑惠:“……反正一对一的话,我是赢不了的,不,如果只是运动类项目的话,悠仁大概能轻轻松松碾压你们。”   “!!”   青峰大辉顿时眼神亮了起来。   “真的假的?”   “真的。” 第146章   伏黑惠到底有多强?   至少在青峰他们眼里, 是他们当中没有一人翻越的山峰。   当年[奇迹的时代]因为在国中界没有对手,由此产生的心理问题让他们内部产生了多么大的的矛盾,一军正选内部相关的人员一清二楚。   那个时候, 作为赤司征十郎的挚友、为了减轻挚友的精神压力而来篮球部作为临时训练监督帮忙的伏黑惠靠着灵敏迅疾宛如猫科动物的柔软身体和反射能力,在一对一情况下频频带球晃过这些年轻运动员精准投篮, 轻而易举的在实力上碾压了这群当初尚未完全成长但高傲过头的同级生。   并且维持One on One的不败全胜的纪录, 一直到帝光毕业。   没人比帝光篮球部的一军正选们更清楚伏黑惠在篮球1v1上的实力。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自己并不是最强的这一事实终于被人用实力刻入了帝光篮球部几个狂妄的青春期少年的脑袋里,他们也不再闹着逃训、玩弄比赛分数,老老实实的完成自己分内的训练——当时的动力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在篮球上打赢伏黑惠。   不过伏黑惠的强,并不是让青峰觉得完全没有获胜可能性的强大。   倒不如说在伏黑惠当年的魔鬼训练下, 本身就天赋不低的帝光篮球部一军正选的身体潜能被渐渐开发,随着年龄增长、比惠更早步入发育期的他们体能上限增加,后期和惠的One on One也不再是夸张的一面倒了。   虽然还是没有赢过哪怕一回。   就像是玩游戏的执念,一直没能被打败的BOSS成为了青峰他们眼里的目标。   虽然惠完全没有当那个BOSS的意思。   在他看来, 自己就真的只是去帮身为篮球队队长、学生会会长、财阀继承人的征十郎的忙而已,主要目的只有减轻对方肩头的压力。   会被这些篮球笨蛋缠上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真的就是只有篮球、篮球、篮球——青峰大辉这家伙看到他, 脸上就直白的写了这两个字。   大概在自己全力输给对方之前,都不会被放过了。   伏黑惠:感到头疼。   虽然对悠仁有点不太好, 但伏黑惠还是默默在心底说了声抱歉,然后果断的杀死了自己的良心, 将身旁真真正正的运动界的超级大魔王推了出去——作为没加入咒术界前就有着破世界纪录的人, 伏黑惠在体育项目上对虎杖有着绝对的信心。   找我挑战有什么意思?   找悠仁难道不是更有挑战性吗?   虽然很不甘心,但对自己在不使用咒力情况下的体术和体能,的的确确心里有数的伏黑惠慢吞吞的想。   显然。   伏黑惠亲口承认有个人比他更强、甚至从口吻上来看是比伏黑惠压倒性的强大——这一含义彻底激发了青峰大辉的热情与斗志。   “真的假的, 小伏黑已经很怪物级别了……比小伏黑更强什么的, 简直难以想象。”对伏黑惠有着心里阴影的黄濑凉太看着虎杖的表情都有点心惊的喃喃自语——觉得伏黑惠可以被打败的目前只有青峰一个, 黄濑目前还处于被碾压的阶段。   而青峰大辉已经在积极的邀请虎杖在上午比赛结束之后的午间休息时间和他一块去篮球场打一回合了。   “可以倒是可以啦。”虎杖悠仁挠了挠头,理所当然的开口:“毕竟这是惠开口的,我可不能拒绝啊。”   虎杖悠仁从来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反驳伏黑惠,正如他当初所说的那样——   [我想要从你那里得到的,只有你“幸福”这一事实而已,所以也请贪婪一点,更加贪婪和自私一点……随便向我索取什么都可以。]   [请再任性一点吧。]   虎杖一点都不觉得麻烦。   甚至被推出来之后,还有点被惠信任的小高兴。   粉发的少年期盼的扭头:“说起来,惠你会来看吗?”   “……会吧,我总不能单独走啊。”   “喔喔!”虎杖顿时扬起开心的笑容。   在那一瞬间伏黑惠仿佛看到了对方疯狂摇摆的狗尾巴,虎杖看向青峰大辉,语气欢快又认真:“那抱歉了哦,这位同学,我是绝对不会输给你的。”   惠会看呢!   他绝对要赢的帅气又漂亮才行啊!   就连动物都知道要在喜欢的对象面前展露自己优秀的一面,虎杖悠仁就更是如此了。   伏黑惠:……   未免也太像狗狗,直白好懂的难以置信。   伏黑惠撇过头,心里嘀咕了一句笨蛋。   赤司征十郎敏锐的察觉到自家挚友微红的耳根。   赤司:?   赤司眨了眨眼睛,歪头沉思:……好像哪里不太对。   刚刚的对话,有什么会让惠不好意思的地方吗?   “惠?”赤司轻轻拍了拍好友的肩,迟疑了一会:“虎杖君他……”   “嗯?悠仁没问题的。”   伏黑惠回过神,看向另一边的赤司,压低嗓音开口解释:“他有分寸,哪怕不用咒力也能够轻松获胜,悠仁还是普通人的时候在运动这方面就很厉害了……对了,我好像和你提起过他吧,没有任何运动项目不擅长,五十米三秒就能完成、扔铅球也是三十米起步的那个人。”   赤司:……?   虽然不是想问这个,但记忆力不差的赤司征十郎很快就想起来了关于惠所说的内容,然后被扯开了注意力。   他顿了顿,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原来那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啊……”   “当然不是,我不会和你开这种玩笑吧?”   上午的赛事在持续了一个半钟后全部结束。   A组赛的诚凛和秀德进入了最终决赛圈,将于下午五点进行最后的决赛,胜者将进入东京区的四强,和其他B、C、D组的胜者争夺进入全国大赛的机会。   黑子和绿间在比赛结束之后,也从各自的队伍里走了出来,到观众席那边和他们过去国中的同伴汇合——身后还带着因为好奇传说中的[奇迹的时代]所以跟过来的小尾巴。   绿间带的是他高中篮球部的搭档高尾和成,黑子身后跟着的是他现在的搭档火神大我。   距离下午五点的比赛还有好几个小时,足够这群运动员吃个午饭再好好休息一下。   黑子和绿间的私自行动也得到了允许——反正有小尾巴跟着,他们各自的队长只要求他们好好休息、然后在下午集合时间准时抵达就好。   “好久不见,大家。”黑子看了一圈,露出了虽然很淡、但的确写满了高兴的笑容说道:“连伏黑君都来了啊,是和赤司君约好了见面吗?。”   伏黑惠:“好久不见。”   现在距离十二点还有一段距离,差不多是午饭时间,赤司征十郎在附近的餐馆订了位置。   他原本打算请好久不见的朋友们去吃一顿饭,但因为青峰大辉跃跃欲试的想要拉着虎杖悠仁比一场,所以这群人先到外面附近的公共篮球场去了,赤司则是打电话和店家延迟了到店时间——体育馆这边因为下午还要继续作为IH预选赛的比赛场地,为了保证设施正常,所以暂时被禁止使用。   虎杖悠仁斗志盎然的站在赛场上。   论身高的话,他其实并不占优势,毕竟青峰大辉已经超过一米九了,而虎杖还只有一米七三。   不过体脂率显然是后者获胜,毕竟虽然身高差距将近二十厘米,但两人的体重却相差不远。   虎杖悠仁为了避免身上的衣服被汗浸湿而脱掉,露出打底的宽松背心,一身结实有力的腱子肉也露了出来,相当漂亮,每一寸都饱含了体术派的爆发力。   “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喔。”虎杖悠仁笑容灿烂。   青峰大辉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和漂亮又温柔的桃井五月站在一块聊天、从时尚的衣服牌子一路聊到头发护理,瞬间建立了友好关系的钉崎野蔷薇分了点注意力过去,她盘着手看着,脸上缓缓浮现出显而易见的嫌弃神色:   “啊啊,男孩子还真是……两个笨蛋,啧。”   “怎么了吗?”桃井歪头看着新认识的飒爽小姐姐,眨了眨桃色的眼睛。   钉崎:“没什么,在看孔雀开屏……唉。”   她叹气,睁着死鱼眼:“我啊,果然摊上了烂摊子。”   作为插班生入学没多久,钉崎野蔷薇就被迫直接、间接的得知了她同班两位同学之间奇妙的感情问题——有眼睛的都能看出虎杖悠仁那个笨蛋的感情。   熊猫前辈热衷于奔波在吃瓜的前线,而真希前辈一脸真诚的建议:没事离他们俩远点。   钉崎:粗口.jpg   桃井不明所以。   而被同伴称呼为开屏孔雀的虎杖悠仁则是认真的拍了拍球试了试手感,很快就凭借强悍的身体素质掌握了平衡,再顶着青峰狐疑的目光确认了一遍规则,很快,两人的One On One就开始了。   依旧是一局定胜负,先进五球的人获胜。   但正如伏黑惠所料,这是场完全没有悬念的比赛。   和只能靠绝对的技巧避开体格差的压迫、去截断球,想尽办法去避开身高差带来的劣势的惠不一样,虎杖悠仁的体格堪称完美,如果是靠身体素质就能够完成的运动项目,他绝对不会输掉。   力气和体格虎杖要更胜一筹,速度、反应能力、甚至是弹跳力就更是如此了。   前世带回来的战斗经验,也让他能够轻易的预判面前年轻的高中生的动作。   ——只有一米七三的那个跳起来反而盖了一米九的帽,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说出去大概谁也不会信吧。   “呜哇,那家伙是在脚下按了弹簧吗。”   不知道是谁喃喃了一句。   几乎就是话音刚落,虎杖悠仁就直接一个扣篮,将球投入了篮筐当中,夺下了第一分。   青峰大辉睁大了眼睛,弓着腰背,看着面前神情认真的对手。   暖棕色的眼睛认真起来后就毫无杂念,虽然平时总是开朗的仿佛谁都可以搭话的犬科动物,但在此时却锐利的让人心惊,哪怕带着笑容也一样。   ——宛如是在和凶猛的老虎格斗似的。   青峰咽了咽唾沫,不由冒出这种想法。   这样完全无力反抗的自己……简直就是国中那年第一次和伏黑惠一对一……不,是比那年更胜的绝望实力差。   可站在这里的可不是国中时期的那个自己。   而是变的更强的……甚至有在篮球上渐渐有胜过伏黑惠自信的自己。   可现在,一朝再度回到了起点。   赛局以5:0结尾。   虎杖五分,青峰零分。   最后一球,虎杖悠仁拉远距离,直接站在了半场的边沿,在青峰逼近瞬间,有力的手臂肌肉紧绷,起跳,神情认真专注,脸上的汗低落下来都没有察觉——他老远的投了个完美的三分球,终结了比赛。   绿间真太郎瞪圆了眼睛:“那个是……”   “啊,刚刚在赛场上看到的超级帅气的投篮!”虎杖悠仁落地后惊喜的喊道,“喔喔,成功了啊,太好了!”   最后一球进框,青峰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一片寂静。   升入高中的青峰大辉,比国中的更强,论单体得分能力,是[奇迹的世代]当中最强的。   所以当他被再度碾压式的打败之后,所有人都沉默了起来。   真的假的?   那个粉头发夸张到极点的身体素质,那个弹跳力,是真的存在的吗?   “惠!惠!”   粉发的大狗子在确定自己赢了之后,暖棕色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他喊着小跑到坐在休息椅上的伏黑惠面前,抱着腿蹲下来,从下往上的看着他:“我赢了喔!”   他强调结局,期待的神情毫不遮掩的写在脸上。   伏黑惠:“……”   像任务结束之后,会摇晃着尾巴高高兴兴跑到自己面前求夸奖的玉犬。   伏黑惠面无表情,微微抿嘴。   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总之就是……   可爱?   等反应过来就已经不自觉的伸出手,惠拍了拍蹲在自己面前的虎杖的头发。   等等,我在做什么?   伏黑惠僵住。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能迟疑着、慢吞吞的开口:“嗯……恭喜你。”   虎杖悠仁眨巴眨巴眼,他蹲着一动不动,只是弯起的眼眉和安静看着对方的暖棕色的眼睛写满了高兴。   ——像被自己喜欢的猫用肉垫轻轻触碰了鼻尖,因此兴奋的摇晃着尾巴、却不敢热情回应,生怕把好不容易迈出一步的猫吓跑的金毛犬。   伏黑惠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收回手。   呜哇。   钉崎野蔷薇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他们俩。   然后默默掏出手机,拍了个照片,发给了只有学生在的群聊里。   钉崎:[图片][图片]   钉崎:说起来,我到底为什么非要跟他们俩出来啊?   钉崎:这俩狗男男什么时候能干脆一点?   几乎是没过多久。   二年级的前辈就回了消息。   熊猫:哦哦!再发几张,野蔷薇。   钉崎:你这个只会吃瓜的熊猫!!   熊猫:嘛,只是很好奇而已,别看他们俩这样,其实还没在一起呢,我对人类的感情很有兴趣啊。   真希:悠仁应该是告过白了吧?所以是惠没有答应?   熊猫:惠比较容易想太多啦,会纠结也不奇怪。   钉崎怀疑人生的看了看那两人,奇妙的氛围都快溢出来了。   ……这叫做未交往吗?   赤司征十郎也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什么,沉默了好一会,捂着半张脸纠结的陷入了思考。   把伏黑惠从不知所措中拯救出来的,是黑子的新搭档火神大我。   “你好厉害啊!明明那么矮,居然跳的那么高!”有着分叉眉的高个子兴奋的冲过来,自来熟的搭话。   伏黑惠趁机收回手,虎杖悠仁遗憾了一会,就干脆的站起,同样自来熟的回话:“我只是发育比较晚而已啦。”   虎杖指着自己,很认真的开口:“我未来会长到一米九喔。”   “你怎么知道?不,那个不重要,喂,你也和我one on one打一场吧?”   黄濑震惊的看着对方。   哇,小火神真的勇啊,明明刚刚见过对方的实力,这不是赶着找打吗?   黑子默默走上前,重重的给了搭档一发肘击:“不行,火神君,下午还有比赛,你需要休息。”   火神捂着肚子:“黑子你这个混蛋……只是one on one而已啊!”   黑子面无表情语气认真:“见过虎杖君的实力后我很确定不行,请你不要浪费体力和加重脚踝的压力,下午是和绿间君的比赛,请认真对待,不然我会和队长以及教练举报的。”   火神不情不愿但最终还是认命,他再度看向虎杖,追问:“你在哪所高中?有打篮球吗?比赛什么时候能遇到你?”   虎杖挠头:“我没有参加社团啊。”更何况咒术高专也没有社团。   “欸?为什么啊!你明明就很强啊!为什么不参加?”火神一脸震惊,篮球笨蛋是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明明打的那么好、却不喜欢篮球的。   “唔,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虎杖悠仁看了一眼惠和钉崎,随后扭回头,扬起笑脸:“抱歉啦。”   。   午饭时间。   赤司请的是附近一家可以携带宠物的铁板烧店。   似乎是看穿了钉崎野蔷薇的喜好,赤司特地定了一家比较高端的店,至少装修很漂亮,完全满足了钉崎的喜好。   因为时间还很足,大家慢慢的吃着,三三两两的结伴聊天,钉崎和桃井待在一块,虎杖被火神堵着强烈安利篮球,而伏黑惠则是和赤司呆在一边。   “抱歉,征十郎,让你破费了。”   “没事,这点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赤司笑了笑。   随后,赤司停顿了好一会,看了看周围三三两两坐在一块闹腾的同伴,犹豫了好一会后开口:   “话说回来,惠。”   “什么?”   “你的那个叫做虎杖的同伴……”赤司在心里编着委婉的说辞:“是不是……对你有点奇怪?”   “……”   惠咔咔的扭头,面无表情。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   伏黑惠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没有,只是普通的相处而已。”   这回轮到赤司征十郎沉默了。   这样坚决的否定,对于了解惠性格的赤司来说,反倒是欲盖弥彰。   要是真的什么都没有,惠只是困惑的反问才对。   按照惠冷静状态下的思考逻辑,如果要隐瞒,不可能会犯下这种错误才对。   ……所以已经思考混乱了吗?   赤司:……心情有点微妙。   准确说的话,赤司忽然就对虎杖有点不满起来。   “可以打扰一下吗?伏黑君。”   黑子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惠和赤司身后,两人被吓了一跳。他们微微睁圆眼睛,扭头看过去。   伏黑惠:……黑子是什么时候来的?这个体质是不是越来越微妙了?   伏黑惠:等等,他应该没听到……吧?   黑子哲也面色正常,他抬手:“请问,我能和伏黑君单独聊一下吗?”   “我有点事情想要告诉你。”   。   伏黑惠把小黑猫交给了赤司,惠二号勉为其难的踩在赤司腿上。   而惠则是和黑子单独走到了外面。   惠:“你想要说什么?”   黑子思考了好一会:“对不起,这也有可能是我自己想太多了,不过因为恰好遇上了伏黑君,所以我总觉得还是问一问比较放心一点。”   “不过在此之前……伏黑君,你有听过千驮谷隧道吗?” 第147章   千驮谷隧道, 一条仅61米长、位于东京涉谷区内,目前仍旧在使用中的城市区小型隧道。   隧道内两端有着人行道,中央数个支撑柱将隧道内空间分为了左右两部分,其中分别各有两车道, 平日来往车辆和人流都不少。   算算时间的话, 大概已经有五十多年的历史了。   当初这条隧道刚刚建成的时候, 就已经成为了当地的热门话题,直到现在,网络上依然有着不少的传闻故事。   原因很简单。   因为这条隧道的上方,正好是一所从江户时代流传下来的古老墓园。   那所墓园有着重要的历史,五十多年前的政府没办法选择将其推倒破坏,可偏偏当时又急需打通这条通道,因此在两难之下, 他们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保留墓园, 选择打通墓园下方的部分, 建造一条隧道来连接两侧交通。   一条建在墓园下方的城市隧道……会引起热烈的讨论也不奇怪。   这就是千驮谷隧道的由来。   自那以后, 有关于千驮谷隧道的传闻就开始层出不穷, 这个隧道的名字频繁的出现在各类灵异恐怖相关的内容当中, 成为了灵异节目、恐怖游戏、动漫论坛等的常客。   大概是因为隧道在这五十多年内历经岁月侵蚀,为了保障安全而不断修补隧道内的墙面和中央的一排支柱, 以至于里面留有各种各样深浅不一的填补痕迹和工人用粉笔画在上面的数字,整体看起来显得着实有点渗人。   因此时至今日,这条隧道也依旧传出不少怪谈传闻,甚至几乎每年都有不一样的新内容。   简单来讲, 这就是个依旧在被正常使用、有着灵异传闻的场所。和惠上一世国中附近的自杀圣地八十八桥差不多的存在。   对于位于东京的咒术师来说, 不知道这里的人应该才是少数。   毕竟是这种经常成为游戏和动漫背景的有名的灵异地点, 这条聚集了不少人类负面情绪的隧道早就已经被纳入了[窗]重点观测地点, 加上刚好就位于东京,因此被分配给了东京咒术高专的人管理。   伏黑惠就曾经数次被安排去调查过那条隧道,在晚上没人的时候清理了一下刚诞生没多久的小诅咒。   目前为止,因为各种层出不穷的怪谈传闻的缘故,在隧道建立起来的五十多年的时间当中,已经诞生了五个二级诅咒和一个一级诅咒,三级的至少有十多只,四级的倒是没有统计。   因为咒术师和[窗]的努力,不少好事的家伙来探灵无果之后,千驮谷隧道的热度已经在这些年里渐渐降低了不少,最近一段时间已经很少再诞生新的诅咒了,年轻的一代甚至有些人压根就没听过千驮谷的传闻了。   伏黑惠没想到会从黑子哲也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加上黑子哲也先前添加的“前缀”,伏黑惠很快就意识到了对方想要说什么。   ——难道说那边又出了什么事吗?   应该不会吧?   虽然是很出名的灵异地点,但正是因为太有名了,所以反而被严格观测,高专最近似乎也并没有得到相关的委托报告。   “伏黑君果然知道啊,唔,想想好像也不奇怪。”   黑子哲也歪着头说着,随后顿了顿:   “实际上,我高中所在的诚凛高校离那条隧道不远,不,准确来说,是交通很方便,搭巴士很快就到了。”   “最近,有关于那条隧道的奇怪传闻,虽然本身传闻就很多,但这条是前所未有的。”   “听说在半夜三点左右到那条隧道里,会闻到奇怪的腐臭味,如果继续留在原地数分钟,就会在隧道口看到一个浑身腐烂的人形身影,但是不会被追逐,只要不惊动它,安静的从另一个方向离开,就能够顺利的活着回来。”   “有可能只是谣言,毕竟很多人反应说根本就没有见到。”   “我们学校有几个前辈在三天前也去看过了,你也知道,我的存在感很低,因此在路过的时候听到了他们去那边探险的计划,自从知道这个世界并没有那么科学之后,我就对这种事情敬谢不敏,但我虽然有阻止过,不过失败了。”   “那几个前辈们在第二天平安无事的回来了,还在学校里说着这件事,不过大多数人只是当做了玩笑。”黑子哲也神情犹豫:“不过……几乎是当天下午,他们的身体就开始出现了溃烂的地方,说是皮肤病,但迟迟没有好转,他们很快就请假回家了,但是——”   “我在昨天去医院探望了他们。”黑子哲也平静的开口,“虽然不是很想这么形容……但是他们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正在腐烂一样。”   “当然,他们也的确患病的可能性,但是医生还没有得出结论,我因为曾经见过那些东西,所以总觉得不太对,今天恰好遇见了伏黑君,所以我就想着和你说明一下……你有什么头绪吗?”黑子哲也问:“老实说,如果你能回答我[只是你想太多了]的话就最好了。”   伏黑惠思考着黑子哲也所说的全部内容。   “你是说他们全部人都有在隧道口[看到]浑身腐烂的人形身影吗?”   黑子点头。   “普通人在绝大多数情况下是看不见诅咒的。”伏黑惠歪了歪头沉吟,自言自语。   “所以是假的吗?”黑子神情瞬间有些亮起。   “我不知道。”伏黑惠犹豫了一会,还是选择直白的开口:“诅咒的情况很复杂,部分个体差异很大,没有亲眼确认过的话,我没办法直接作出判断……黑子君,有点事情我想要确认一下。”   “是?”   “那个传闻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在哪里得知的?”   “据我所知就是一周前,我路过的时候不小心听到前辈们的谈话,说服失败后就去2CH里找到了最初发布传闻的人,不过人气不是很高,留言板全部都是类似反驳的评论,只有两三个语气激烈的同意的,所以很快就沉了下去,而前辈们是在三天前去的千驮谷隧道。”   黑子哲也把手机点开,找到最初发布这个传闻的帖子,递给了伏黑惠。   伏黑惠接过来翻了翻。   贴主发布之后就没有再回复了,那几个同意的回复,点进去看个人主页,也没有再那之后有任何新的发言。   所以,事情是在一周前开始的……吗?   如果真的是诅咒的关系,这个时间也的确比较微妙。   一周前……似乎刚好和[窗]上一次对千驮谷隧道的定期观测错开了。   只是这个传闻并未闹大,还不足以因此而诞生诅咒,这次关于千驮谷隧道的传闻先后顺序很奇怪,以往是因为传闻的诞生而凝聚了负面情绪,导致诅咒的生成,而这次却是目睹类似诅咒的存在在前,而传闻在后。   所以,实际上是可移动的外来诅咒?   不,重点是目击[异常]的这个说法……   还是先确认一下是否是诅咒作祟再说吧。   “我知道了,我会去调查的。”伏黑惠将手机还给了对方:“谢谢。”   “这是我该说的话才对。”黑子哲也接过手机,“拜托你去调查这种危险的事情,真的非常抱歉。”   “这就是我的工作,如果真的是诅咒在作祟的话,就算你不说,我也迟早会得到消息。”伏黑惠回答:“越早发现异常对我们来说越好,如果消息准确的话,你的行动能够间接性的拯救好几条生命。”   惠:“保持警戒心,不莽撞行事是件好事,非常感谢你提供的情报。”   两人重新回到了铁板烧的店内的包间。   刚进门,伏黑惠就看到虎杖悠仁在对着他家猫连哄带骗。   “来嘛,给我抱一下嘛,小小惠!”   小黑猫被虎杖双手搭在前肢下抱起来,惠二号手脚并用的踩在对方脸上,浑身写满了不情愿三个字。   尽管如此,却没有伸爪子,虽然不情不愿但还是被虎杖抱着蹭了好一会。   赤司征十郎表情带着微笑——宛如面具一样浮于表面的那种,惠一眼就看出对方隐藏在其下的不快和郁闷。   赤司试图抢回小黑猫。   猫高高竖起耳朵,在惠回来的一瞬间就喵喵的求救。   “啊,惠,你回来啦。”虎杖悠仁心虚的把猫递了过去,“你刚刚去哪了?”   “有点事情而已,待会再跟你们说明。”   伏黑惠接过了猫,摇摇头,压低嗓音回答。   。   东京,涉谷区。   浑身皮肤腐烂、散发着恶臭味的“人”蹲坐在废弃楼房的内部,安安静静、一动不动的。   “这家伙真的好臭啊,实力貌似也没有达到特级,和你说的不一样吧……没问题吗?”   一头蓝色长发,浑身有着缝合线的人形诅咒坐在窗边,神情不耐的询问。   “咒胎九相图只有前三号能够被分为特级,我说的明明是这个,除了前三个外,其他的六个的实力只会越来越弱小,脓烂在九相图里排第四,只能说也有准特级的水平吧,别挑剔了,真人。”   “不到特级的话,为什么要给它受肉?这家伙完全派不上用场吧。”   真人——从少年院被伏黑甚尔斩碎成一地肉沫,在千钧一发时刻死里逃生的他神情冷淡的撑着脸,看向室内另一边的诅咒师:“只把前三个放出来不好吗?”   “因为人手不足。”羂索平静的回答,“准特级的咒灵虽然对付不了伏黑惠和五条悟,但是也能在未来的袭击计划里派上用场,我们需要积累力量。”   他依旧顶着加茂宪伦的身体,尽管在福利院被魔虚罗斩断了头部,身体被滞留在了那边,但只要大脑完好、头部完整,他依旧有办法将脖子以下的身体补救回来。   “咒胎九相图的前三号都是特级咒物,和靠本能行事的脓烂不一样。”因为脓烂对自己这具加茂宪伦的壳子没有半点反应,因此得出这一结论的羂索缓慢的解释:“……那三个大概率拥有完整的自我意识,咒物可不会因为受肉之恩而对我们言听必从,所以我们必须要有基础的势力才行,否则不可能拉拢到他们。”   “所以,喂,真人,不要再让脓烂出去了。”羂索说,“闹得动静太大可不好收场,万一引来咒术师导致被杀死……对我们没好处。”   “这我可不管。”真人撑着脸:“你自己带过来的咒物好歹自己多了解一下,这家伙没法沟通不说,还必须要不断狩猎和进食才能维持平静,不然就会变的又臭又疯,你要是让我拦着,我迟早会因为不耐烦杀掉它好吗。” 第148章   特级咒术师是有特权的。   尽管现在还是高专一年级, 但刚开学两个月出头的伏黑惠仍旧处于新生保护期当中。   在五条悟以及二年级的乙骨忧太前辈的庇护下,他平日的任务仍旧是以一年级三人合作为主,只有极少数忙不过来的情况才会被分配到单人任务。   但他依旧有资格享受便利——以特级咒术师的名义, 跳过审核程序, 直接联系辅助部门让他们立即行动就是其中一项特权。   伏黑惠不会轻信黑子哲也的判断, 因为他很清楚他们只是普通人。   在过去一度不慎被卷入诅咒事件之后,普通人会因为身边的怪谈而产生关于这方面的不安也是理所当然的逻辑,这种不安甚至可能会给他们造成错觉。   所以惠需要判断对方所说的事件的真实性才行。   他有记下黑子所说的那几个前辈的住院地址, 在回到店里之后就拿出手机, 把地址、受害者姓名、帖子以及事情起因发给负责东京高专交接工作的伊地知洁高,让对方[窗]的人去调查那几个人的状况, 率先去判断对方身上是否有咒力残秽。   伊地知洁高很快就回了消息:[好的, 请稍等。]   [窗]的行动很快, 毕竟是特级咒术师的指令。   一小时之后,伏黑惠就收到了伊地知洁高的回复。   黑子提供的那几个受害者身上,的的确确存在着咒力的残秽。   他们被诅咒了。   状况似乎并不乐观,伊地知洁高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伏黑惠找了个借口单独走出去接听。   [很严重。]伊地知语气有些沉重:[除了伏黑同学你提供的那几个人的地址,我们还按照你的要求去调查了第一个发布那个传闻, 以及所有表示也在深夜千驮谷隧道见到过那个腐烂人形身影的网友。]   [除了造谣和开玩笑之外, 其他真的目击者已经分别在不同的医院就诊了,目前受害者总共有六个,全部都是涉谷区附近的居民或者上班族,万幸的是还没有死亡记录,不过腐烂的面积已经扩大到全身, 并且伴随着不同程度的内脏功能恶化。]   [我们现在已经安排了“窗”的人将受害者转移到家入小姐那里, 但是家入小姐说, 他们身上有术式的印记,施加诅咒的存在似乎在从活人身上摄取生命力,如果不从根本解决问题的话,反转术式只是吊着命而已。]   [此外,千驮谷隧道现在也安排了辅助监督去再次观测,但是并未发现明显的诅咒气息,只有几只四级的在里面,但四级诅咒并不足以造成这种程度的伤害。]   “或许是时间不对?”伏黑惠一面听着,一面提出自己想法说:“我听说目击者都是在深夜才见到的。”   [是的,的确有这个可能性……只是现在的情报不足,实际上,我稍微有点在意的是“目击”这个说法,目击者这个词本身就很奇怪……大部分人都不太可能会看得到诅咒才对。]   [遗憾的是他们陷入重度昏迷,没有办法从他们口中问出详情。]   伊地知语气困惑不解,伏黑惠也明白这一点。   但再多猜测也没有用。既然已经确定了是和诅咒相关的事件,那么伏黑惠就不会放着不管。   “我知道了,受害者拜托你们照顾,那边我会去调查的。”   [是,辛苦了。]伊地知本能的回应,随后有些迟疑的开口:[请问,需要我们派辅助监督过去吗?]   “不用了,请尽可能的帮我们收集情报就足够了,顺带拜托你们将事故点封锁起来,减少无关者的靠近,还有,请麻烦你将受害者的信息发一份给我。”   [是。]   伏黑惠挂断电话,叹了口气。   他刚转过头,就发现虎杖悠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身后。   惠完全没有发现。   不,应该说是……因为是可以信赖的熟悉气息,所以完全没有危机感吗?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惠。”虎杖走上前,微微歪头,认真的看着眼前少年的神情。   “啊……”伏黑惠回过神,说道:“抱歉,悠仁,今天的假期似乎要提前结束了。”   “是学校派遣的委托?”   “不是学校的,是黑子哲也君学校的前辈被卷入了疑似诅咒的事件,他和征十郎一样知道诅咒的存在和我的职业,所以刚刚就把这件事告诉我了,因为的确存在可疑点,所以我就麻烦辅助监督帮忙去调查确认了一下。”   虎杖恍然:“啊,刚刚你说的待会再说明的事情就是这个啊,所以,已经确认了吗。”他说着,随后表情严肃了起来,带着担心:“没事吧?黑子君的前辈们?”   伏黑惠:“暂时没事,受害者目前总共六人,虽然都处于很糟糕的状态,但的确都还活着,现在在家入老师那里,不过反转术式无法根除,受害者身上似乎被诅咒刻下了印记,不从源头上解决的话就没办法救他们……这次发现的早真是万幸,还有挽回的机会。”   [窗]不是万能的,虽然观测从未停止过,但因为诅咒的差异性,依旧有不少诅咒事件是在出现了不少受害者后才被发现。   如果没有黑子哲也的谨慎,那群人大概依旧会被当做新型病毒或者细菌的感染者而被留在医院里进行无力的治疗,直到彻底死亡引起热议后才会引起[窗]或者咒术师的注意力。   这次事件的受害者能够及时被咒术师注意到,的确是不幸中的万幸。   “总之,我们先去把野蔷薇叫过来吧,路上我再和你们详细说明。”   “OK!”   虎杖悠仁点头。   下午三点二十五分,就在这群篮球部的成员打算回到体育馆时,伏黑惠主动提出了告别。   “抱歉,征十郎,突然有点要事,我们得先走一步了。”   伏黑惠和虎杖悠仁并肩走过来之后,前者就带着歉意对自己的挚友这么说道。   “要事?什么要事?”征十郎还没有回答什么,钉崎野蔷薇就已经睁圆了眼睛,扭过头问。她本来和桃井五月说好待会一块去逛街的,突发事件显然让钉崎有点猝不及防。   惠无声的晃了晃手机。   钉崎野蔷薇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她不快的挑起眉,嘁了一声,但还是一脸“真没办法”的单手叉腰,迈开步子走到伏黑惠身边。   赤司征十郎似乎也隐隐约约意识到了什么。   他微微皱起眉,原本打算趁下午时间和惠好好聊一下对方的日常生活、尤其是想要好好问清楚“虎杖悠仁”这个人究竟怎么回事的想法被打破。   不过比起纠结这个,征十郎更在意另一点。   “今天是周六,惠。”他陈述事实。   “……抱歉,是突发事件。”   “是吗,那还真是没办法。”   正式成为咒术师之后,就得经常面临这种情况——例如突然分配到任务什么的,哪怕是在休息日也一样。   以后大概会更加忙碌吧。   赤司想着,在心里叹气,面上却依旧扬起了笑容:“下次再一起出来吧,惠。”   下次再一起出来。   所以你要注意安全,平安无事的回来。   “嗯,好。”   伏黑惠点头,他知道自己不会被赤司追问。   因为对方很聪明,总能猜到他言下之意。所以惠在赤司面前向来不用进行什么掩饰。   “伏黑君!”   在伏黑惠和同伴一块离开前,黑子哲也忽然开口喊了一声。   惠看了他一眼,从黑子哲也眼底看到了显而易见的不安。   “黑子君,还有绿间君。”伏黑惠忽然开口,随后欠了欠身:“下午的比赛请加油。”   “啊……”黑子干巴巴的点头。   绿间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道:“那是当然的吧。”   。   三人组离开后,马不停蹄的赶往了事故的发生地——东京赫赫有名的怪谈地点,千驮谷隧道。   白天,这边还是正常被使用着,来往车辆和行人络绎不绝,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的异常,他们三人也的确没有感受到太过浓郁的气息,放眼望去,也只有三三两两几只四级呆滞的扒在支撑柱上。   伏黑惠手里拿着一个从影子里掏出来的平板,熟练的在上面滑动,辅助监督发过来的情报已经传了过来,惠将事情前因后果告知虎杖和钉崎两人之后,便点开了辅助监督发的文件。   六名受害者的身份信息和出事的时间都清晰的注明了。   年纪最大的四十五岁,最小的十五岁,除了深夜3点左右有出现在这条隧道、并声称目击到了浑身腐烂的人形身影以外,没有任何共通点。   受害者身体腐烂的照片也被发了过来,光是看着就让人毛骨悚然。   “能做到这种程度,至少是二级以上了吧?不,应该是一级。”钉崎野蔷薇说:“但是这条隧道没有那种程度的诅咒气息吧?”   虎杖:“要等到晚上三点吗?”   “如果一直找不到线索的话,的确只能那样了。”伏黑惠说:“不过在此之前,到附近调查一圈再说吧。”   三人结伴在附近逛了好几圈,结果什么收获都没有,钉崎已经无聊到打哈欠了。   直到黄昏的时候,伊地知先生忽然打了电话过来,告知了他们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   千驮谷隧道附近的监视摄像头,拍到了受害者口中那个“浑身腐烂”的人形身影。   三人组:???   “拍到了!?”钉崎一副见鬼的模样:“开什么玩笑,诅咒根本不可能被拍到吧?”   惠打开了扬声器,伊地知洁高的声音从手机传了出来:[是的,一般来说是这样的,但是我因为实在是很困惑“目击者”这个说法,所以就顺带去查了一下那附近的监控。]   结果出乎意料的发现了异常。   监控画面被发给了惠的平板。   三人挤在一块,虎杖和钉崎紧紧靠在惠的两边,认真的盯着屏幕。   时间是凌晨三点零七分,刚好是三天前,黑子哲也的前辈们去探险的日期。   一个赤着脚,穿着宽松柔软长裤和连帽衫的人形身影弓着背低着头,忽然从监控死角缓缓出现,无声的站在了隧道口处。   因为是深夜,摄像头的画面不是很清晰,没办法看清那个人的脸——但忽然出现和忽然消失,以及裸露出来的皮肤上明显的异常,还有隧道口另一端目睹后开始慌忙逃跑的人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   “为什么诅咒会被拍到啊!”钉崎一头雾水:“难道说这根本不是诅咒吗?是诅咒师?”   “不……还有一个可能性。”惠和虎杖忽然默契的开口,两人面面相觑了一眼,随后同时说出了答案。   惠&悠仁:“咒物受肉。”   诅咒确实没办法被拍到,不过受肉的咒物就另当别论了。   钉崎闻言也反应了过来,她知识水平不低,只是实际心理年龄最小的她慢了半拍而已。   钉崎野蔷薇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真的假的……拥有容器体质的人并不多吧?”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这的确是一种可能性——诅咒师这个猜测站不住脚,哪个诅咒师闲着没事干来这种地方随机袭击普通人啊,完全没有任何利益可言,不符合他们的行动逻辑,再加上浑身腐烂这一外貌特征……也没有正常的诅咒师会是那个样子。   不过既然已经得知很大可能是咒物受肉,那么就意味着对方具有实体,而具有实体,就代表对方能够被追踪。   “玉犬能找过去吗?”钉崎建议。   “这家伙似乎并非每天都来。”惠抬手召唤出玉犬,让其嗅气味的时候失败了:“上次出现是三天前,这里人流量和车流量不小,加上昨天晚上下过雨,气味被冲散了。”   “那果然还是要守到晚上三点吗?”钉崎表情有些不情愿,“可恶,让美少女熬夜到凌晨三点,皮肤会变糟糕的!要是今晚那家伙不出来,岂不是要蹲好几天!?”   好在他们没有那么倒霉。   虎杖跑到附近的Family mart买了三瓶水以及三人份加热好的便当和一小袋猫粮回来。   三人组默默的守着,有一下没一下的闲聊着。   钉崎咬着饮料吸管:“把你的猫从影子里放出来吧?总之先给它吃个饭。”   惠点头,撕开虎杖买回来的猫粮袋子,把便当的塑料盖子当做临时的饭盆,将猫粮倒进去,然后将惠二号从影子里抱出来。   小黑猫很乖,似乎知道主人有重要的事情做,所以完全不吵不闹,被抱出来之后也是乖乖坐在惠脚边吃饭。   惠看着自己的猫:“我本来打算今天想顺便带它去宠物店洗澡的……没想到会遇上突发事件。”   虎杖悠仁:“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不过小小惠很乖,洗澡什么的,自己来就可以了吧?”   “我不行的。”伏黑惠慢吞吞的开口:“我家孩子很怕水,会本能的挣扎,虽然不会挠我,好几次不小心呛水,我不太会洗猫。”   “原来如此。”虎杖歪了歪头,指了指自己:“那下次我来帮忙怎么样?”   “可以吗?”   “可以哦!我以前有给邻居的很暴躁的猫洗过澡啦,我还是蛮有自信的喔!”   伏黑惠看着浑然不觉正在舔爪子的小黑猫点点头。   猫吃完饭之后就被放回了影子里,同样吃饱喝足的三人组又慢吞吞的在原地蹲守。   “好无聊,来玩游戏吧?”钉崎拖着腮帮子说。   虎杖:“好呀,什么游戏?”   “赛车,格斗,扑克游戏也行,手机随便下载就有了吧?喂,悠仁,你手机里有什么游戏?”   “我的话……”虎杖悠仁翻了翻,给对方看:“扑克和格斗游戏都有啦。”   “喔,惠呢?”钉崎抬头看向在一旁眯起眼打盹的少年。   伏黑惠长而翘的眼睫动了动,睁开,碧色的眼睛看着两人,“我不怎么玩手机游戏,至少联机的一个都没有。”   “果然是只是读书看新闻的类型吗?”钉崎嘁了一声,“书呆子。”   “才不是啊,只是不怎么玩而已,算起来还是有一个的。”   虎杖和钉崎瞬间好奇的凑了过来。   “什么游戏?”   “惠会喜欢的游戏啊……完全想不出来呢!”   伏黑惠脸上流下冷汗,忽然有点后悔说实话了。   “快给我看一眼,什么类型的游戏?”钉崎野蔷薇一副无聊的人找到好玩事情的积极表情。   伏黑惠勉为其难的开口:“……就是今年年初的游戏,只是无聊的时候会登上去准备看看而已。”   游戏叫旅行青蛙,一个今年年初上市的日本本土开发的放置类游戏。   主要玩法就是收割作为货币的三叶草给喜欢旅行的主角小青蛙准备行李和幸运符、等待小青蛙旅行回家。等待途中还会收到青蛙寄回家的照片作为收藏,偶尔还会有青蛙的朋友来拜访,需要玩家拿小青蛙带回来的特产招待。   没了。   非常休闲的放置类游戏。   惠:……其实也没多少喜欢玩,只是因为主角是青蛙让他联想到了自己的式神虾蟇,所以就玩了。   惠:寄回来的照片也挺好看的。   钉崎野蔷薇看了看惠的手机可可爱爱的游戏界面,又看了看伏黑惠本人冷淡的脸。   “……你这家伙,明明外表是酷哥,结果内心是幼女吗?”   野蔷薇满脸震撼,然后后退了两步,捂住脸,绝对不承认自己被可爱到了。   可恶,这个反差萌的混蛋——   带着一堆毛茸茸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有这种属性!   “……这是什么鬼形容,谁是幼女啊!”伏黑惠反驳:“最近明明在网上就很火啊!喂,悠仁,你经常刷手机,应该也知道吧?”   “啊?啊,嗯。”虎杖悠仁颤颤巍巍用右手捂住鼻子,左手竖起大拇指。   “……你这是什么可疑的表情?”   虎杖回过神,默默抬手把自己的表情藏起来。   伏黑惠:……   伏黑惠:呵。   “只是开玩笑而已。”钉崎打圆场,这回看着同级生的表情,总带着一丝和蔼的味道:“不要因为别人的态度就放弃去玩自己喜欢的游戏,休闲游戏放松身心其实也很不错啊。”   “才不会突然不玩啊。”   伏黑惠好半晌才不情不愿的小声接话:   “那样的话,不就有种我把小青蛙抛弃了的感觉吗,小青蛙未免也太可怜了。”   玩个游戏也那么认真……这一点倒是很符合人设和印象。   但是,也正是因为这么认真,所以杀伤力也更强了。   钉崎感觉自己被K.O了。   血槽在没战斗前就已经被队友无情的清空。   茶发的少女用最后一口气恍惚的说:   “这么说好像也是呢。”   虎杖悠仁已经背对着惠,蹲着捂住了鼻子。   伏黑惠:???   三人组的闹剧姑且搁置到一旁。   夜幕降临。   随着隧道的人流和车辆越来越少,伏黑惠也渐渐认真了起来。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他们三人靠惠的术式躲在了影子里。   惠因为要维持术式所以不能睡,所以他直接开口让钉崎和虎杖先休息,如果诅咒出现了他再叫他们起来。   两只玉犬在影世界里跑出来,亲昵的窝在主人身边,钉崎抱走了一只,头靠在毛茸茸上,很快就睡着了,虎杖悠仁纠结了很久,还是学着钉崎把头靠在另一只玉犬上。   凌晨一点钟。   伏黑惠坐着,安安静静观察着影子外的动静,忽然腿上一沉。   他低头,原本靠着玉犬睡着了的虎杖不知道什么时候翻了个身,直接趴在了自己腿上。   惠犹豫了一会,没有把人赶走。   结果半小时之后。   虎杖侧躺着,把整个脑袋都埋到了惠的大腿上。   这个气息似乎让他很安心,粉头发的少年甚至会不自觉的往对方怀里蹭了蹭,浅浅呼吸着的胸膛平缓的起伏着。   ——惠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在什么时候也做过类似的事情。   脑袋有一瞬刺痛。   接着眼前产生了错觉。   惠在那一瞬间,把躺在自己腿上的这个还没长开的少年看成了更加成熟沉稳、足足有一米九的高大青年。   那也是虎杖悠仁。   不过,那是成年的虎杖悠仁。   无比亲昵的、信赖的躺在自己腿上。   那是什么?我缺失的记忆?惠茫然的想。   没有想出什么所以然。   伏黑惠已经下意识的抬手,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在自己腿上躺着的虎杖的脑袋,感受对方短发划过掌心的触感。   无比的顺手,惠完全没有感到丝毫的违和,仿佛这个动作已经刻入本能了一般,就和心理年龄已经成熟的虎杖悠仁躺在伏黑惠腿上时本能露出的安心神色一样。   难以言喻的情绪让惠困惑的眨了眨眼,感性和理性的矛盾,让他纠结的将手缓缓放在了对方的脸上。   暖呼呼的。 第149章   被睡着的虎杖翻了个身抛弃掉的那只充当枕头和被子玉犬抬起头, 看了看自己的主人,随后站了起来,前肢压低, 伸了个懒腰, 打了个哈欠,然后甩了甩毛,迈着无声的步伐走到伏黑惠身后, 重新趴下。   它亲昵的蹭着惠的背,仗着大型犬的体型优势,将自己的主人牢牢的圈住。   伏黑惠被毛茸茸一蹭, 很快就回过神。   他收回了搭在虎杖悠仁脑袋上的手, 微微扭头去摸了摸身后的玉犬,被热情的狗子舔了一口。   伏黑惠耳根微红,摸着玉犬舒缓情绪, 半晌之后终于没再管自己大腿上躺着的粉发少年, 而是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外面。   因为有提前打过招呼, 因此辅助监督已经将这边这条隧道封锁起来了。   不过到底是在市区, 还是东京涉谷这种大地方, 所以如果目标真的出现的话, 惠还得负责把[帐]放下。   要是今天没能蹲到目标,那他们大概还得连着守好几天。   所幸他的运气不算差。   或者说今天刚好到了那个家伙的狩猎时间。   伏黑惠虽然还没有直接看到目标, 但令人反胃的浓郁腐臭味就已经远远的传来。哪怕隔着影子都能够闻到外面那股可怕的气味。   是尸臭。   腐败到了一定程度的、生物的尸臭, 世界最难闻的气味之一。   惠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表情有点不太好。   而钉崎野蔷薇和虎杖悠仁也在这股气味下被熏醒, 他们睁开眼。   “……什么味道, 好恶心。”野蔷薇第一时间捂住了口鼻, 反胃的干呕, 表情难看。   而虎杖悠仁——他像是发现入侵者的野兽一样神情锐利的翻了个身,暖棕色的眼眸冰冷压抑,神情警惕慎重的让人心惊,他将伏黑惠护在身后,手臂发达流畅的肌肉紧绷着,咒力在四肢内流动,本能的四处张望。   尸臭味对于经历过末世的虎杖悠仁来说,比起恶心,他更在意其中代表着的“危险”含义。   这是死亡的气息。   [今天是惠守夜,他没有休息,已经很累了。]   睡梦中鼻尖弥漫的熟悉气息和久违的膝枕,让刚睡醒昏昏沉沉的虎杖悠仁一时间错乱了时空,本能的冒出这样的想法。   保护欲占据了上风,直到他被柔软纤细的手轻轻抓住了手腕,下意识回头看见了脸上还带着稚嫩、尚未完全长开的十五岁的伏黑惠,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来。   啊啊,对了。   这里已经不是那个将他们逼到筋疲力尽的末世了。   “你还好吗?悠仁。”惠担忧的询问。   “嗯,没事喔。”虎杖悠仁扬起笑容,抬手,紧紧的回握住惠的手。   伏黑惠顿了顿,睁圆了翠色的眼睛。   “别腻歪了 。”   钉崎野蔷薇毫不留情的打断,语气很臭的给了这俩笨蛋DK一人一拳,然后直接从中间插进去,把两人分开,然后搭着他们的肩说:“看外面,目标来了。”   影子外。   赤着脚,穿着宽松柔软长裤和连帽衫的人形身影弓着背、低着头,缓慢的往隧道这边走来。   它走的很慢很慢,但是速度却极快,不,应该说是——   “瞬移。”   伏黑惠睁着翠色的眼眸,定定的藏在影子里,看着外面不断靠近的诅咒。   野蔷薇喃喃:“怪不得摄像头里拍到的身影是忽然出现的……”   人形的诅咒站在隧道口之后就不动了。   对方的位置离影子里的三人很近,那可怕的腐臭气味也扑面而来,这个距离,三人组已经能够清晰的看到拿到人形身影的皮肤和长相。   五官扁平,眼睛部位只有两个黑漆漆空洞,嘴巴没有唇齿,皮肤处处凹陷不平,满是腐败溃烂,隐约能看到死白的创口,难闻的气味从全身上下传来。   “准特级。”   伏黑惠喃喃说道,从气息上做出了基础的判断,然后压低嗓音,看向茶发的少女:“野蔷薇,你……”   “少啰嗦,想让我待在安全的地方就免谈。”   钉崎野蔷薇从挎包里扯出了装有钉子和锤子的腰带,将辅助道具稻草人塞进口袋里,凌厉的挑眉:“我可不是吃素的啊,你当我这段时间的训练是假的吗?”   咒术师是讲究天赋、毫不平等的职业,术师的实力几乎七成以上都取决于先天。   钉崎野蔷薇天赋不弱,是个货真价实的实力派,飒爽凌厉的铁娘子。   同级生当中有一个特级,和一个有击败特级记录的一级作为陪练,加上她与生俱来的和祖母相同的术式、野蔷薇有足够优秀的模板在前,因此几乎是得到了经验包一样快速的成长变强。   一个准特级,野蔷薇会如临大敌,却绝对不会退缩。   伏黑惠也知道这一点。   “没有不让你战斗的意思,不然我也不会带你过来。”   伏黑惠没有一个人担下这个任务的意思,因为不管是野蔷薇还是悠仁,都需要和强敌战斗、然后变强的机会。   惠无奈压低嗓音:   “只是提前预警而已,这个诅咒的术式大概率会是范围性的攻击,因为咒物受肉可以被普通人看见的关系,那么受害者证词就具有参考价值了,已知的情报里,受害者全员都没有接触诅咒,而是在发现异常之后第一时间就惊恐的离开了现场,但尽管如此,他们身上仍旧被留下了诅咒的印记,所以——”   “所以,只要我们靠近它的术式作用范围,我们就会中招吗?”   “嗯,有这个可能性,从对方搭配的瞬移能力和受害者不同程度的肢体腐烂速度来看,腐蚀进度大概率和距离还有关系,这点对体术派和式神很不利,加上咒物受肉不受魔虚罗对诅咒特攻的影响……你们要保持警惕性。”   钉崎顿了顿,回想起看到的受害者的照片,神情顿时难看起来:   “我才不要让我光滑的皮肤变成那个样子,不过,也不知道它的作用媒介是什么,如果是靠和目标建立起什么联系的话……”   她的刍灵咒法就是对方的天敌!   “总之,我会布下[帐],禁止普通人进入和拥有咒力的存在出去,它不足以挣脱我的[帐],应该跑不掉的,你们警惕一点就好。”   尽情变强吧。   反正背后有我,我绝对不会让你们死的。   伏黑惠垂着眼,纤长的睫毛遮盖了他大半的绿色眼眸,他观察着外面,一面这么说着,最后双手交叠:   “悠仁,野蔷薇,要上了。”   “喔!”   。   咒胎九相图只有前三位是特级咒物,往后的按照排序实力阶段性的下滑,而作为九相图中的第四位,脓烂拥有最接近前三位兄长的实力。   但他没有太高的智商,记忆也空荡荡的,是类似靠本能行事的野生动物。只比行为单一、以人类为敌的咒灵好一些。   饿了就要狩猎,狩猎就要杀掉其他生物——脓烂保留着这种基础的本能。   不管是人类还是咒灵,路过的老鼠还是飞过的小鸟,只要是生物,就全部都是脓烂的目标。   但他为数不多的理性里,还记得不要引人注目的这件事。   那是他强大的兄长们给后面六位弟弟们留下的叮嘱。   ——后面的弟弟们实力太弱了,所以最好不要引人注目。   所以脓烂才会来到深夜的千驮谷隧道。这里有人类,最重要的是会不断诞生低级咒灵,对需要不断捕食积累能量维持会不断腐烂的肉体的脓烂而言,相当于一个粮仓。   这些东西全部会被它标记,成为它的养分。   不过因为他无差别的袭击了人类,所以到底还是被咒术师所盯上。   随着伏黑惠布下了[帐],虎杖悠仁作为体术派先发制人的跃出,手臂握拳,重重一击朝对方身体击去。   脓烂抬起只有两个窟窿的“眼睛”。   在被击中的前一刻脓烂直接发动了瞬移,虎杖打了一个空,却没有丝毫惊慌的落地,脚踝一扭,朝着气息传来的另一个方向再度冲去。   对体术派来说,最麻烦的就是打不中的敌人了。   在没有能够碾压一切的实力前提下,能力相克着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最糟的还是惠的猜测化为了现实。   这个诅咒的能力,的确是范围性的,和距离有关。   只要踏入了范围内就会被标记,身体开始腐烂,并且距离越近,呆在范围内的时间越长,腐蚀的速度就越快。   不是毒,从作用效果来看的话,更像是[分解]那一方向的能力,只作用于表层的那一种。   伏黑惠的式神玉犬在主人的指挥和虎杖的配合下重重的咬住了对方的手臂,嘴部附近的肉和毛皮直接开始被腐蚀脱落,身上也不同程度出现了伤痕,伏黑惠心一紧,将玉犬收了回来。   ——和那个诅咒的皮肤接触,被接触的那一方就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吗?   比预想的对式神们还要不利。   但还不算是难以对付。   伏黑惠估算着身体腐蚀的速度,决定再给同伴们两分钟的时间,超过之后他就会直接开启领域瞬杀。   惠这么想着,随后垂着眼睑看向了虎杖悠仁,后者当机立断的拉开距离,随后默契的抬手,伏黑惠操控影子将长柄咒具抛给了他。   肉体力量将人的虎杖灵活的转动着武器,再次冲上前。   脓烂想要再度瞬移躲避。   但是在那一瞬间——   “刍灵咒法·共鸣!!”   咒物受肉的动作顿住了,他只来得及后仰躲避虎杖挥过来的咒具,身体被割出一道血肉模糊的伤。   “真不幸啊,你的能力,是靠标记建立起的联系生效的啊……我的术式的相性真是差到了极点。”   在另一旁的钉崎野蔷薇低笑着,高高扬起的嘴角带着肆意张扬,她举着钉子,刺进了自己被腐蚀出斑斑痕迹的手臂:   “别想要瞬移喔?不管多少次我都会阻止你的。”   脓烂懵懵懂懂的摸着自己胸口的伤和从内部传来的、由钉崎野蔷薇的术式作用下产生的可怕刺痛。   没有了瞬移,本身防御就不算多么强大的脓烂暴走了。   范围性的术式作用开始加速,空气中隐隐约约开始弥漫出血色的雾气。   血雾和三人身上的伤口融合,血液与血液交杂在一起,产生了更加糟糕的效果。   虎杖悠仁神情一凛,身体开始大面积出现腐蚀的痕迹,双手甚至隐隐能够看到筋腱和骨骼。   伏黑惠神情也冷了下来,当机立断的将双手相靠在一起,手势准备,就在他打算开启领域、操控影流将两位同伴拉回来的时候——   那个咒物受肉忽然就顿住了。   周围的因为暴走而弥漫的血色雾气忽然就淡去,甚至连三人身上的腐蚀速度都彻底停了下来。   脓烂歪着头,用漆黑的眼眶看了虎杖悠仁很久很久。   甚至被钉崎再度用术式攻击了一回,也只是痛苦的闷哼了一声,没有再度发起攻击。   下一秒,他似乎确认了什么,直接丧失了全部敌意,乖乖巧巧的站在原地,温顺的有些诡异。对方看着虎杖悠仁的脸,嘴一张一合,用沙哑难听的声音勉强说出了两个音节。   那是——   “弟……弟。”   三人组“……?”   。   咒胎九相图虽然是咒物,但实际上是非常特殊的存在。   九相图只有前三位是特级咒物,剩下的六位实力阶梯型下降,到了最后一位,其堪堪四级的实力,弱小到让人不由震惊的质疑它为什么会成为咒物、甚至至今都没有被破坏。   理由很简单。   因为九相图的兄长们……在一个接着一个的保护着自己的弟弟。   只有特级咒物是无法被破坏的,他们以终止生命、不加害他人的[束缚]来保障自己的存在。   而不是特级的咒物,就没有定下这种程度[束缚]的交易资本。   因此九相图后六个的存在,是被前三位的兄长以[咒胎九相图]这一整体概念所庇护,而后面六位,又再一个接着一个的庇护自己后面更加弱小的弟弟。   [束缚]的代价由兄长们支付,也正因为如此,剩余那些实力并不算多强的咒胎才能够存活至今。   九相图是人类和咒灵的混血产物。   他们实际上并没有一般咒灵对人类的敌意,但同时,也完全没有丝毫归属感。   不是完整的咒灵,也不是完整的人类,他们在两边都是异类。   在这种情况下,九相图所执着的,只有兄弟彼此而已。   不管是人类还是咒灵,他们都无所谓,他们只需要拥有一个可以包容他们兄弟存在的容身之所而已——而九相图的大哥、外表可以完美融入人类社会的胀相之所以会选择站在咒灵那一方,也只是因为他其他兄弟的外表异于常人,注定不会被人类所接受,因此才选择咒灵方所描述的更有利于他们存在的未来罢了。   这样的身世,让每一个咒胎九相图都无比信赖兄弟的存在,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兄弟出手。   脓烂没有什么理性,智商也不足以思考什么,但纯粹的本能,反而能够让他避开思维局限性,更快的察觉到一些异常。   例如——   除了他们咒胎九相图以外,还存在着一个新的兄弟。   并非死胎,而是完完整整的以人类模样诞生、长大,和他们有着血脉联系的兄弟。   脓烂不会去思考为什么九相图当中会多出第十个兄弟,能操控血雾的他在融合到虎杖的血、感受到那属于兄弟之间的联系之后,就毫不犹豫的停下了所有的攻击。   哪怕弟弟的同伴们攻击了他也一样不还手。   只是有点委屈不解的歪着头,安静的注视着。   虎杖悠仁早就在听到对方所称呼的“弟弟”之后缓缓睁大了眼睛,脑子卡壳了一会,然后盯着眼前的咒物受肉,表情顿住。   等一等,咒物受肉……   难道说——   虎杖悠仁没见过眼前的咒物受肉,也理所当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毕竟就算是胀相也不知道自己的弟弟们受肉后的模样——毕竟九相图是死胎,在出生后就一直是以咒物的形式存在着,只能够以血脉为联系,感知彼此之间的存在和气息,从未真正诞生过。   前世的胀相大哥自然没办法和虎杖说明其他兄弟的能力和模样。   所以,直到这个时候,虎杖悠仁才缓缓的反应过来。   会称呼自己为“弟弟”的咒物受肉……   只有“咒胎九相图”了。 第150章   什么情况?   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对视了一眼。   尤其是伏黑惠, 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不该开领域。   那个五官扁平、眼睛只有一对黑窟窿的诅咒就这样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们,沙哑的呼喊了一声弟弟、没有得到回应之后,就很是低落的垂着脑袋, 几秒钟后,黑乎乎的眼眶忽然就啪嗒啪嗒的掉血泪。   三人组:……   老实说, 这画面有点渗人,还莫名有点戏剧性效果。   介于虎杖被对面喊了一声弟弟之后愣住, 没有第一时间反驳, 钉崎野蔷薇拿着钉子的手也迟疑的放下——在感觉到身体的标记消失之后,没有了咒术上的联系, 她也犯不着再拿钉子扎自己受罪。   野蔷薇只是戳了戳惠的肩, 伏黑惠默契的抬手,让影流将那家伙捆的结结实实, 在确定面前的诅咒已经彻底丧失战斗欲, 难过到不想动弹之后, 野蔷薇才小跑到呆滞住的虎杖悠仁身边,拍了拍对方结实的后背。   茶发的少女压低嗓音问:“喂,[弟弟]是怎么回事?姑且先确认一下, 你是人类没错吧?”   “……生理结构的确是。”   “什么叫做生理结构上啊?”   虎杖悠仁迟疑了一会, 倒也没有隐瞒的意思:“就……我的生母好像有点问题,当然我是完全的人类啦……”   他勉强回想着前世的记忆,“我的生母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寄生了、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总之, 我是在母亲异常状况下被生下的, 当然父母都是人类, 只是母亲她……姑且理解为被诅咒了吧, 唔, 我对我的父母没什么印象,所以就只知道这些基本的事情而已。”   “所以,我身上好像有三个人的血脉,父母的,还有那个寄生在我母亲身上的东西。”   虎杖悠仁双亲当中,一定有一个人的额头上有着标志性的缝合痕迹。   这是九相图的长子——胀相在涉谷事变之后告诉他的事情。   虎杖悠仁并不确定胀相所说的事情真假,但他的确在那之后,回想起了他婴儿时期的记忆片段——很不可思议,但他的确清晰的回想起来了。   那个时候,年轻一些的虎杖爷爷沉着脸看着他的儿子、悠仁的爸爸虎杖仁,神情严肃的说过这么一句话。   [仁,你要如何生活是你的自由,但唯独“那个女人”,我劝你赶紧放手……会死的。]   那个女人,指的是悠仁的生母。   悠仁的母亲正如胀相所说的那样,额头有着一道已经愈合的缝合线疤痕——和羂索寄生于尸体、夺去尸体控制权时留下的更换大脑的疤痕极其类似。不,准确说的话,绝对分不开关系。   而九相图——正巧就是羂索在一百五十多年前用加茂宪伦的身体,通过在其中混入自己血液,由咒灵和那位能够怀上咒灵孩子的特殊人类女人三位共同制造出来的九个咒胎。   按照胀相的说法,虎杖悠仁双亲当中有一人是同羂索有关。   因此按照这个逻辑下来,虎杖悠仁和九相图一样,都是被羂索刻意制造出来的产物。   所以虎杖悠仁才会和咒胎九相图之间拥有血脉联系,被九相图的长子胀相视为最小的弟弟所保护。   老实说,虎杖悠仁不会因为素未谋面且以人类为敌的“兄弟”而手下留情,毕竟他是以人类的身份长大的,有着人类的亲朋好友和心上人。他会为尚且没有犯下罪行、但有着与人类相似感情的异类感到难过,却绝对不会因此有丝毫迟疑。   如果不是脓烂主动停止了攻击在先,随后才喊出了“弟弟”两个字,这三人肯定会直接趁对方的停顿而凶残的补刀。   这是作为咒术师和人类绝对不容动摇的立场。   但是脓烂的确停下来了,放弃了所有的敌意,无害又温顺的站在原地,哪怕在停止攻击后解除术式联系前被野蔷薇的术式再次伤害,也没有任何反应。   “所以你想说你可能和眼前这个家伙有血缘关系!?因为那第三个血脉提供者?”   野蔷薇听完虎杖悠仁言简意赅的解释,一时间接受不了,直接睁圆了眼睛:   “等一下,你怎么这么快就相信了对方[弟弟]的说法?万一它骗你呢?”   记忆不全但知道彼此状况的伏黑惠很快就意识到虎杖悠仁的情报来源。   稍微纠结了一会,惠垂下纤长的眼睫,神情平静的帮他解释:“如果是假的,那个咒物受肉就不会这么轻易的放弃攻击、甚至被我们抓住也不还手了吧?”   “话是这么说——”情报不足的野蔷薇一头雾水。   “悠仁,详细的事情回去我再问你,现在的话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件事就可以了——你想怎么做?”   伏黑惠移开话题,不再追究虎杖和咒物之间的血缘关系,而是直入正题:   “虽然他停下了对我们的攻击,但受害者那边可还不清楚状况,就算他放过了受害者,但这家伙也依旧有狩猎过人类的记录,虽然从刚刚的状况来看他同时也会对付咒灵……”   黑发碧眼的少年安静的和虎杖暖棕色的眼睛对视:“不管怎么说,如果你想要留下他,就得保证对方不会再以人类为敌才行,不然的话,我们迟早会祓除掉他。”   虽然因为记忆缺失的关系并不清楚虎杖悠仁身世的详情情报,也不记得在涉谷帮助他们许多的胀相大哥了。但伏黑惠依然本能的愿意因为虎杖悠仁的迟疑而给对方判断的机会。   并且给予对方帮助和信赖。   虎杖悠仁不会让人类陷入危险,伏黑惠能够肯定这一点——如果那个咒物是会坚持杀人的敌人,悠仁会比自己更加坚决的祓除掉对方。所以,悠仁会迟疑,肯定是有别的原因。   惠不介意等回到高专之后,听对方讲述清楚。   虎杖看着伏黑惠,缓缓睁圆了眼睛。   被看穿了。   然后被信赖了。   粉发的少年脑袋里呆呆冒出这两句话,心咚的加速了一下。   许久后,他露出笑容:“啊,回去之后我会和你说明的,这里的话——先给我一点时间确认好吗?”   。   九相图是特别的。   他们不管是对人类还是咒灵都没有善意,当然也没有恶意,是互不相关的中立派。   他们想要的就只是一个容身之所而已。   曾经亲眼见过九相图中坏相和血涂的羁绊,也曾经与坚定认为自己是大哥的胀相交谈过,得知他们真实想法的虎杖悠仁对九相图的印象并不糟糕。   不管怎么说,胀相在前世是为了帮助自己而死的,那个为了弟弟们而努力甚至愿意付出性命的大哥的感情诚挚的让人无法反驳什么。   因此如果可以的话,虎杖悠仁看在胀相的份上,并不希望伤害九相图当中的任何一个——要是可以和解,那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不过在此之前,虎杖需要先确认对方的身份。   “你叫什么名字?”虎杖定定的看着对方。   那个掉血泪的咒物受肉懵懵懂懂的,听到虎杖的问话之后,歪了歪头,停顿了足足十秒钟,虎杖耐心的重复了数次,还带上肢体语言,智商艰难的脓烂终于恍然抬起腐烂的手,指着自己:“……脓烂。”   咒胎九相图的名字来自于《九相图》——那是描述人死后九个不同形态的画卷,总共是胀相、坏相、血涂相、脓烂相、青相、噉相、散相、骨相、烧相九个形态。   虎杖悠仁所认识的九相图恰好就是前三个,大哥胀相,次子坏相,老三血涂。   而面前的这个正巧就是第四,名为脓烂。   名字对上了。   。   二十分钟后。   凌晨三点四十九分。   “任务完成了。”   伏黑惠掏出手机,和辅助监督伊地知洁高通话。   陪着三位年轻的小咒术师熬夜,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的伊地知洁高几乎是立即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   [是!在医务室那边的“窗”有第一时间通知我,那几个受害者这边的状况已经好转了,诅咒的标记已经消失,家入小姐的治疗已经生效,大概这两天就会苏醒……辛苦了!伏黑同学,虎杖同学,钉崎同学。]   [你们没受伤吧?我现在立刻过去接你们回来,请待在隧道那稍等片刻。]   “好。”   伊地知立即匆匆的去开车。   身上有着各式各样伤口的三人组疲惫的站在一块,等伊地知开车过来之后,几乎是立即坐上了后车座。   “好困。”   现在已经凌晨四点了,野蔷薇打了个哈欠,靠在中间的伏黑惠身上,小声嘀咕:“从市区回学校还有好远,喂,我先睡一会。”   “小心点手,别碰到了钉子。”   惠看着她被钉子刺穿的手腕,皱起眉——为了避免大出血,钉崎没把细长的钉子拔下来,因此纤细的手腕五六根钉子扎在那,乍一看尤为的触目惊心。   不过他们仨都不打算处理伤口,因为太麻烦了,反正不是致命伤,回到高专之后自然会有反转术式的持有者帮忙治疗。   “我知道的啦。”野蔷薇说着,然后就靠着惠闭上了眼睛。   坐在惠另一边的虎杖悠仁倒没打算睡,他看着惠同样带着疲倦的侧脸,犹豫了很久,最后鼓起勇气,轻轻握住了对方的左手。   惠:!   伏黑惠微微僵硬的扭头看他。   “惠靠着我睡一会吧?”   虎杖悠仁抓的紧紧的,不撒手,他用另一只手挠了挠脸:   “我刚刚睡过了,现在完全不困,现在轮到惠休息了。”   伏黑惠:“……”   伏黑惠本来打算拒绝的。   但是,虎杖稍微往他这边坐的更近了一点,身体贴了过来,还体贴的调整了角度,方便惠靠在他肩上。   惠看了看他被抓住的手,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好温暖。   惠完全不排斥和对方的身体接触,倒不如那股打心底冒出来的安心感,让困意都不知不觉的涌了出来。   伏黑惠垂下了细长的眼睫,放弃了挣扎,闭上眼,靠在了身旁的同级生身上。   那个叫做脓烂、智商不太高的咒物受肉,在虎杖用肢体语言、手机受害者照片以及言语沟通三管齐下,完全没有丝毫反抗意识、倒不如说完全很纵容“弟弟”的脓烂基本上是虎杖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不但解除了对受害人的标记,还直接任由“弟弟”的同伴伏黑惠和他建立起制约关系——准确来说是完全不挣扎,在联系建起时也只是犹豫了一会,但很快就轻易的在弟弟的安排下毫不抵抗的成为了惠手上类似式神的存在,靠术式联系被关在了惠的影子里。   ——不定下效果更强的[束缚]的原因,纯粹是他们发现脓烂的智商水平不足以理解束缚内容,不被理解的束缚是很难单方面定下的。   因此他们在商量过后,只能退而其次的选择签订制约关系。只要惠实力比脓烂强,就不会被反噬,而被制约的一方,就无法违背制约者的规定。   这种制约是基本不可能签订的,因为这必须在[身心都不反抗]、[自愿]的基础上才能够完成。   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完全没想到这个准特级会那么轻易的被他们制约。   只是因为这是[兄弟]的要求吗?   惠心软了一点。   他想到津美纪了。   总之,制约已经定下了,以类式神存在的脓烂被关在影子里,不会因为惠睡着而被抛出。   影子里唯一会因为睡着而被抛出来的普通生物·小黑猫也已经提前一步被抱了出来,猫很乖的窝在惠的腿上,担心的用小爪爪压着惠的右手,舔了舔少年漂亮的指尖。   猫不会在惠不舒服的时候闹腾。   所以惠可以很放心的闭上眼睛。   今天的突发事件顺利落幕。   咒力消耗很大、困到不行的钉崎靠着惠,而惠靠着虎杖,两人先后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虎杖悠仁听着惠浅浅的呼吸声,在逐渐平缓之后,抓着伏黑惠的手悄咪咪的动了动。   粉发的少年扭头装作看车窗外景色,手却小心翼翼的移动位置,将两人交握的手变为十指相扣的姿势。   两人被腐蚀到伤痕累累的手,完全不在乎触碰时传来的痛楚,牢牢的扣在一起。   惠甚至完全没有醒。   。   等回到东京咒术高专,虎杖一手抱起一个同班同学,拒绝了伊地知的帮忙请求,带着两人直接去了家入硝子那里。   任务报告得写,脓烂的事情得和五条老师说明,不过这些东西都暂时算作次要,三人组现在只想治疗后去好好睡一觉。   。   天刚亮的时候,另一边。   涉谷区,废弃楼内。   羂索沉默的看着真人,半晌后,开口:“脓烂呢?”   “不知道,一晚上没回来。”真人摊手。   “去哪了?”   “千驮谷隧道那边吧……反正捕食完就会回来了。”   然后这一等就等到天亮,人类都已经起床出门了,基本不会在白天出门的脓烂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羂索:???   我的九相图呢? 第151章   难道说被路过的咒术师祓除了吗?   不会吧, 再怎么说那都是个准特级,一般咒术师打不过啊。   而且脓烂有瞬移能力,只要不是遇上特级咒术师、被超出能力范围的[帐]关住出不来, 他至少能跑掉。总不可能真就那么倒霉,才给那个咒胎受肉一周出头,就直接撞上天敌了吧?   羂索满头雾水。   直到他去千驮谷隧道看过一圈, 沉默的观察, 分辨出了现场留下的咒力残秽。   其中一道残秽的气息相当熟悉。   ——是差点让式神砍死他的特级咒术师伏黑惠的咒力残秽。   羂索:……   真就那么倒霉啊?   羂索一言难尽,无奈的接受了他新找的工具诅咒被术师祓除了的事实。   所幸这只是个准特级,他所看好的那三个真正的特级咒物还没有受肉。   咒胎九相图之间的关系似乎还不错……他们其中一位被咒术师祓除,九相图打首的三个特级想必也不会善罢甘休吧?   这么想想,拉拢应该也会更加容易一些。   。   东京咒术高专。   周日,上午九点。   位于郊区深山的学校,别的不说,至少寝室区的安静程度是绝对有所保证的, 远离人群,离训练场也远, 是整个高专最适合休息的安静区域。   哪怕是快要接近中午了, 这边也是尤为安静,只有并不刺耳的清脆鸟鸣时不时响起几声,气温也不高, 阳台的透明玻璃窗被厚厚的遮光帘挡住,室内是非常适合休息的暗度。   虎杖悠仁是被猫拍醒的。   并不痛, 但存在感很强。气势汹汹的猫猫拳一下一下的朝他脑壳打,硬生生把人弄醒。   侧躺着的虎杖悠仁迷迷糊糊的唔了一声, 不自觉的收拢的手臂, 宽阔的脊背微微向前倾, 将怀里抱着的温热物体牢牢的圈住,那是个占有欲相当强的姿势,就像是守着珍宝的龙一样。   粉发的少年很艰难的睁开了眼睛。   “咪——”   比同龄猫要小一圈的惠二号坐在虎杖脑袋边上,摇晃着尾巴,小声的朝他软软的叫,猫肚子饿的咕咕叫,又不想吵醒自己似乎很疲倦的小主人,于是尾巴一下一下的打在枕头上,相当不高兴的用爪爪扒拉那个粉头发的人类。   “啊,你饿了吗?嘘,小声一点啦……不要吵醒惠,我马上起来给你添饭喔。”   虎杖很快就想起他们昨晚没提前准备猫饭,因此只能压低嗓音哄猫。然后大大的打了个哈欠,在小黑猫的注视下,迷迷糊糊的低头看了看自己似乎不太对的床。   然后整个人呆呆愣住了。   暖棕色的眼睛唰的睁圆,绯色瞬间从脖子往上蔓延,瞬间满脸通红,耳根发烫,心脏怦怦乱跳。   有着一头黑翘发的少年此时正闭着眼,呼吸平缓,头靠着虎杖的胸口睡着,被同级生圈在了怀里。   从这个角度看下去也毫无缺陷的绮丽美人颜因为少了清醒时的冷淡,以至于将漂亮那一面更加的突显了出来,尤其是那纤长眼睫,相当的引人注目。   对明恋他的笨蛋来说,简直就是一击必杀。   为什么会是这个姿势!好怀念,这个距离——连呼吸都能够听到!   虽、虽然很棒啦,但是现在记忆不全的惠,可不是那个在末世可以大大方方抱在怀里的惠啊!   ……会被骂的吧?   虎杖悠仁心虚的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在少年腰上的手缓慢的抬起,睡意早就消失的一干二净。   他小心翼翼的试图悄咪咪从床上溜下去。   但是虎杖悠仁还没动弹,伏黑惠还是皱了皱眉,缓慢的睁开了眼,露出了眼睑下那生机勃勃的翠色眼眸。   他是因为头靠在虎杖悠仁的胸口上,被粉发少年忽然加速、一瞬间打破了原本节奏的怦怦心跳声吵醒的。   虎杖悠仁在心里哀嚎了一声,最后还是眨巴眨巴眼,老实巴交的放弃挣扎,随后扬起笑脸:   “早上好,惠!”   “早上好……”   “早餐想吃什么?啊,不过现在好像快到中午了,我看看时间……”   “什么都可以……好困。”   “现在是……诶?才九点出头,啊啊,你这不是才睡了三个多小时吗。”   虎杖悠仁担忧的看着怀里的少年,手轻轻摸了摸对方眼下的黑眼圈:“今天是周末,没有课也没有任务安排,再休息一下吧?”   “……不行。”惠猫一样打了个哈欠,无意识的蹭了蹭对方的手心,小声嘀咕:“报告还没写呢,还要和老师说明脓烂的事情。”   “也不缺这一会,报告我来解决就好,我现在去做饭,在那之前惠再睡一会吧。”   “唔……”   和还在影子里补眠到凌晨三点多的钉崎野蔷薇以及虎杖悠仁不同,伏黑惠是硬生生熬夜熬到脓烂出现的。   加上战斗的精力消耗、为了和咒物定下制约关系而花费的不少咒力,根本没睡多久的伏黑惠此时脑袋昏昏沉沉。   所以现在他只是顺着本能回应身旁让他没有半点危机感的气息的问话。   直到他睁着绿眼睛,茫然的盯着旁边和他距离极近的粉头发少年的脸,发了一会呆后,脑子渐渐清醒。   伏黑惠:……   伏黑惠:……?   伏黑惠睁圆了眼眸,一时间脑袋空空,唰的坐起来。   半晌后张了张有些干涩的嘴:   “……为什么你会在我房间里?”   “事实上,这是我房间……”   惠呆呆的朝周围望了一圈:桌子上堆着的少年JUMP,地上堆着游戏和电影光碟,没有他寝室里的猫爬架和猫砂盆以及猫咪自动喂食器,的确不是他熟悉的环境。   伏黑惠顿住:“那为什么我在这里?”   “因为昨晚你在医务室睡着了,因为没有多余的病床,所以我就背你回来了,但是因为找不到你的房间钥匙……又不是很想吵醒你,所以我就带你回我宿舍了。”   虎杖悠仁老实巴交、小心翼翼的举手解释,“我保证我没有故意做什么!”他恨不得对天发誓,“我明明有好好一人睡一边的!”   伏黑惠这才想起来——为了战斗方便,他把自己的钥匙钱包全部放影子里了。   昨晚回到高专已经凌晨五点多了,车上晃晃悠悠、加上身上虽然不致命但很痛的伤口,他在回学校路途根本没休息好,到了高专后就被虎杖搬运到家入老师那里排队等待治疗。手上扎了一堆钉子的野蔷薇是第一个,家入老师要帮忙把钉子拔出来才能用反转术式。   后面两人在等待的过程中,大概是因为虎杖悠仁说的那句[我会守着的喔,惠睡一会也没关系]这句话,伏黑惠本能就松懈了下来,不知不觉就靠着虎杖睡的很死。   他一睡着,钥匙不在口袋,虎杖当然找不到。   虎杖悠仁的确有好好一人睡一边,他寝室只有一套被子枕头,全部都让给伏黑惠了,他就乖乖躺在了床边上。   老实说,虎杖悠仁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变成早上那个姿势的——难道说是上一世六年养成的贴贴本能,让他在感知到惠的气息后无意识的靠近吗?   ……好像也不是没可能啊?   先前在影子里就有本能蹭到惠腿上睡的虎杖悠仁心虚的想。   而伏黑惠恍恍惚惚,回忆完毕之后,自己也心情微妙了起来。   他相信虎杖悠仁的人品,所以完全没有半点怀疑。   但伏黑惠却知道自己有习惯性睡觉抱着东西——啊,当然,这个习惯他前世是没有的,惠在前世十五岁之前都属于睡姿很端正的那种类型,喜欢躺在安安静静比较窄的地方,睡着后可以一晚上一动不动的那种。   但是这一世却不一样了。   一定要靠着什么才能睡的安心——这种习惯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大概要追究到他缺失的六年记忆里?   总之,他现在睡觉大多数时候都会抱着被子或者枕头,小时候和甚尔一块睡的就是贴着自家老爸。贴着可靠的人,惠往往是最安心的。   所以伏黑惠纠结思考:该不会是我自己贴过去的吧?   ……好像也不是没可能啊?   靠着虎杖悠仁休息的时候完全没有半点违和感的惠心虚的想。   心里各自猜测的两个笨蛋DK耳根微红,最后同时移开视线。   伏黑惠抿着嘴扭头,最后率先开口:“总之……给你添麻烦了。”   他注意到自己和虎杖穿的都是昨晚战斗的时候那套旧衣服,估计是回来就直接睡觉了。   因此惠干巴巴转移话题:“被子拆下来洗了吧……衣服上都是灰尘和血。”   虎杖:“喔,好。”   惠没生气?   虎杖悠仁眨巴眨巴眼,意识到这一点后,不存在的狗尾巴唰的摇了起来。   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其实可以更靠近一点呢?   明明前世六年还可以贴贴抱抱,这一世憋着自己冲动的虎杖悠仁,蠢蠢欲动、眼神发亮。   。   伏黑惠从影子里拿出了自己房间的钥匙,开了门,给小黑猫喂了饭,自己则是去洗澡。   他只睡了三个多小时,总有点头重脚轻的,因此从冰箱里翻出了储备的灌装咖啡,拿了两罐出来,从阳台檐廊走到隔壁,打算给虎杖一罐。   “欸?不行啦,不可以空腹喝咖啡,惠。”   虎杖悠仁也刚刚洗完澡没多久,现在正在把床单塞进洗衣机里,看到惠之后立即睁大眼睛,认真的走过去把两罐咖啡都没收。   然后他把人拉进室内,摁着对方的肩膀让人坐下,他也跟着蹲下来,认真的面对面:“我马上去做饭喔,很快的,这个要吃点东西后才能喝。”   伏黑惠看着认真的暖棕色眼睛,慢吞吞的喔了一声,完全说不出否定的话。   说服了对方的虎杖高兴的笑了起来,他挽起袖子,赶紧去准备两人份的午饭。   伏黑惠看着虎杖洋溢着阳光气息的背影。   ……微妙的和甚尔那家伙给妈妈下厨时的身影有点像。   惠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赶出去,低咳了一声。   “悠仁,你这里有报告表吗?我先把报告写了好了。”   “有哦!”虎杖扭头说:“在我的抽屉里,没上锁,你翻一下。”   伏黑惠找到了空白的任务表,于是在虎杖做饭的时候,他就在一旁写昨天的报告。   下午。   九相图之一的脓烂的存在被五条悟得知后,那位最强的咒术师先生就直接瞬移回来了。   “惠,身体有什么异常吗?”   白发的男人凑到惠面前,六眼仔细的观察对方的情况。   “没有。”惠摇头。   “把那家伙放出来给我看一下。”   脓烂从影子里被放了出来,伏黑惠皱起眉。   “悠仁,他是不是……身体腐烂程度加重了一点?”   “真的。”虎杖悠仁也睁圆了眼睛,“为什么?”   脓烂似乎情绪不太稳定,但完全没有攻击他人的意思,他只是抬手试图遮挡自己的皮肤,往后退了几步,有些委屈的看着伏黑惠和虎杖悠仁。   五条悟歪头,最后揭晓了答案。   “原来如此……这家伙的存在形式有些特别,他的血在不断腐蚀着肉体,所以需要维持一定的咒力储备才能维持肉体……这就是这家伙无差别去狩猎人类和咒灵的原因吧,他自己产生的咒力不太够,所以需要额外的补充。”   五条悟分析着,随后忽然迈步上前,给了脓烂凶狠的一拳。   虎杖不知所措:“五条老师!?”   伏黑惠也一愣,但拽住了虎杖的手腕,依旧站在原地。   而被最强重重揍了一拳的脓烂很凶狠的爬了起来,他二话不说的跑过去挡在了弟弟和现任契约者身前,血雾开始包围五条悟,他敌视着面前忽然袭击的白发咒术师。   “喔……”   五条悟惊讶的摩挲着下巴,压根就不在乎周围腐蚀性的血雾:   “虽然没什么智商,但在咒力本身就不太够维持肉体表面的情况下,依旧本能选择保护惠和悠仁吗?”   “嘛,姑且算合格了吧。”   “不过,惠。”   伏黑惠和虎杖悠仁将暴躁不安的脓烂安抚了下来,前者抬眼看向五条悟,等待对方下一句话。   “你要养没关系,制约定下了的话,这个九相图可以算是你的式神了,用这个名义上报的话,没人会找你麻烦,只会惊奇你的天赋,毕竟是调伏了咒物受肉的式神使呢,那些老东西大概会更觊觎了吧,不过记得要喂食,给这位式神君投喂诅咒就可以了,他需要额外补充的咒力不是很多,应该不难养。”   “而悠仁——和咒胎九相图有血缘关系这件事,不要说出去喔?你就当这家伙认错人就好了。”   有五条悟点头,脓烂总算能够正当的留下来了。   不过脓烂身上的尸臭味实在是太恶心了,五条悟完全不想他家的惠以后战斗都得带着这么一个移动臭气弹,于是回到本家研究了一会,带来了好几卷绷带。   “让他全身用这个绷带缠起来,绷带上有结界的术式,能把气味困在绷带内部。”   于是。   惠和悠仁沉默的看着新出炉的绷带人。   颇有种木乃伊的感觉。   脓烂倒是很喜欢,他摸了摸身上的绷带,浑身都泛出快乐的气息。   惠新调伏的式神·咒物受肉引来了前辈们的关注,虎杖悠仁按照五条悟的要求隐瞒了和九相图之间的关系,脓烂时不时冒出来的“弟弟”的称呼,也被惠辩解为认错人——虎杖原本是想要自己解释的,被惠阻止了。   这种因为不得已的原因而需要切否定关系的话,外人可以说,但是当事人绝对不行。   认错人——这种话不能让悠仁当着脓烂的面说,哪怕对方的智商不高也一样。   惠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他自己把辩解的任务揽到自己身上。   野蔷薇早就被打过招呼了,她默契的没有揭穿。   “因为认错人失去了攻击意图,所以然后惠就将错就错、趁火打劫了?”真希嘴角上扬:“可以嘛,一下子多出了一个准特级实力、被破坏还不用心疼的式神,干得漂亮。”   伏黑惠心想这是什么形容,谁将错就错趁火打劫了。   而且,这也不是“被破坏还不用心疼的式神”啊。   在听虎杖悠仁讲述的九相图的长子胀相在前世涉谷给他们的帮助后,伏黑惠就默默的在心底给了这位同为九相图之一的新式神一席之地。   “没有式神是可以随便被破坏的,真希前辈。”惠垂着眼开口,“脓烂也一样。”   “惠,你已经把那个咒物受肉当做自己人了?”真希挑眉:“太温柔可不好,诅咒就是诅咒。”   和里香以及绘理不一样,这个咒物受肉作为新来的“诅咒”,和他们完全没有信赖基础可言。   伏黑惠不反驳真希的话,只是补充说明:“只要他是站在人类这边,并且能够听从安排去祓除诅咒,那么就是我眼里的自己人,出力了就在我这里有存在的价值,不是可以被随便放弃的存在,我只是这么认为而已,前辈。”   真希:“是吗……算了,这也不坏,只要你注意自己安全的话,我也没什么意见。”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明明是咒术高专吧?这里是学习祓除诅咒的地方吧?”   钉崎野蔷薇撑着脸,插话:“但是为什么啊,明明没有人的术式是操控诅咒,但我们当中的诅咒组成成分还是越来越高了。”   其他人:……   熊猫前辈:“确实呢,还一个个的气息那么可怕。”   乙骨忧太身上带着特级过怨咒灵里香——里香的灵魂在百鬼夜行事件结束后被超度,只留下了诅咒的身躯,但依然听从乙骨的命令。而伏黑父子则是带着特级咒灵绘理,这位灵魂依旧存在的前人类女性。   甚至虎杖悠仁身上还寄生着特级咒物两面宿傩。   现在又加了个准特级的咒胎九相图之一。   “以后不会越来越多了吧?”野蔷薇吐槽。   虎杖悠仁和伏黑惠默契的扭头,陷入了沉默。   这个的话……还真不好说啊。   至少九相图的前三位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   六月中旬。   气温依旧微凉,气温平均在17度左右,出门还得穿上长袖。   虎杖悠仁最近天天跑去医院探望他的爷爷,甚至和老师请了一周的假期,哪怕被爷爷骂了个狗血淋头也不在乎。   钉崎野蔷薇不明所以,伏黑惠倒是知道些什么,没有阻止,只是默默把虎杖的任务全部归到自己身上。   2018年六月份——这是虎杖悠仁唯一的亲人去世的时间。   前世伏黑惠和虎杖悠仁第一次见面,刚好就是在虎杖爷爷去世的日子。   所以伏黑惠看了日期后,就瞬间明白了虎杖悠仁最近异常的原因。   寿命将近,这是人力没法改变的事情。   日子一天天接近,伏黑惠也越来越担心对方的心理状况。   毕竟比起猝不及防的死亡,眼睁睁看着重要的家人的死亡日期接近,反而是更加折磨人的事。   直到那天来临的时候。   伏黑惠于清晨收到了虎杖悠仁的邀请。   “惠……你能再陪我去见一见爷爷吗?”   虎杖悠仁双手握拳,表情有些不安的看着对方,嘴角扬起的笑容与其说是笑,倒不如说是在恐惧。   “我好像……没有勇气一个人去了。” 第152章   虎杖悠仁没有见过父母, 也没什么亲戚朋友,他就只有一个相依为命的爷爷。   虽然脾气很臭,倔强, 口是心非,见面就凶巴巴的呵训……但实际上完全就是外冷内热、不坦率的老头子。   祖孙关系很好。   所以虎杖悠仁才会为了爷爷的去世而难过,为对方渐渐逼进的死亡日期感到恐惧。   “喔,小惠!”   当虎杖悠仁带着伏黑惠再度到医院去探望那位老人时,虎杖爷爷刚刚对着孙子扳起来的臭脸在下一秒见到孙子身后的黑发少年时,顿时变成了属于老年人和蔼亲切的笑容。   “好久不见,虎杖爷爷。”伏黑惠往前欠了欠身。   “不算久, 上次见到你也就一个月前吧?”虎杖爷爷笑着说:“我家笨蛋孙子给你添麻烦了, 谢谢你又来探望我这个糟老头子。”   虎杖爷爷确实很开心。   他这段时间对着执着跑来看自己的悠仁问了不少关于惠的事情,对孙子缓慢的进展大批特批,极其不满,但现在的话……虎杖爷爷看着伏黑惠那并没有丝毫不满、甚至会时不时担忧的望向自己孙子的眼神, 顿时就松了口气。   还好。   眼光狠辣的老人家心想:伏黑惠在被告白之后,还愿意再陪自家蠢孙子过来探望自己这个老头, 甚至依然会担心, 就说明悠仁的感情有戏。   他也不期待子嗣什么了,对子嗣过于期待反而容易造成问题——悠仁爸爸过于想要小孩、甚至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先例, 已经让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醒悟了。   加上自己这把老骨头估计没多少日子好活, 虎杖爷爷现在只希望悠仁能够活的开心就好。   悠仁每次谈到惠那孩子都眼神发光像只傻狗,一副认准一个人的顽固模样——这顽固的表情简直和自己、还有悠仁的爸爸如出一撤。这让虎杖爷爷一直都很担心他家小子得不到回应后会沮丧伤神。   不过现在大概是自己寿命将尽,操心太多。   年轻的事情就让年轻人去解决就好, 尤其是感情问题……他们俩现在都还小呢。   虎杖爷爷笑呵呵的。   然后招了招手, 在惠坐过来的时候, 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惠, 你也来的正好,我有些话想和你说一下,如果不喜欢悠仁这小子的话,不用勉强自己接受。”   开头第一句就是暴击。   虎杖悠仁惊慌的睁圆眼:……喂!?   伏黑惠顿时僵住,耳根发烫:虎杖悠仁这个不会撒谎的笨蛋,被老人家看穿想法后就直接自暴自弃把这些事情说出来了吗!   虎杖的亲爷爷这回不打算助攻。   老人家打算泼冷水:   “我家这个蠢货性格跳脱,还总是心血来潮,会跑去打小钢珠,也会看[那种]杂志和网页,十二岁前明明还说喜欢个子高屁股大的女孩子,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性向和审美改变了……房间的漫画也总是随便乱放……”   “爷爷!!!”   虎杖悠仁冷汗都冒出来了。   他表情弧度夸张的扭曲,全力试图打断老人家的话。   我明明还有很多优点吧!为什么光顾着说不好的地方了啊!   打小钢珠怎么了,这不是爷爷你在我小学的时候带我去玩的吗!   后来因为你老是输,所以还让我代打,现在怎么可以过河拆桥,用这种好像很糟糕的语气说出来——我只是在想要打发时间的时候才会去玩一会啊,而且我一贯稳赢的!   小钢珠就算了,“那种”杂志和网页以及以前的择偶标准……这是可以在孙子心上人面前说出来的吗?   惠想得多,还总是不把心里话说出来,他脸皮子很薄的——   [那种]杂志……爷爷你明明也有看!别以为我不知道,大扫除我有从你床底翻出来!   青春期会有冲动不是很正常吗!国中里的男孩子都在嘀咕这些事,生理结构发育后理所当然会好奇啊,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惠长大还那么纯情的才少见——   炸毛狗子虎杖悠仁恨不得扑上去捂住他爷爷的嘴。   会在网页弹窗询问是否年满18岁的时毫不犹豫点YES、在这方面了解和熟练程度堪称Lv.100的虎杖悠仁对身旁只有Lv.10水平的惠结结巴巴解释:   “那是以前的事情喔,我现在绝对没有再看那些东西!”   毕竟幻想对象直接有了实际的模样,看其他东西完全没有感觉……当然这话说出来绝对会被打,所以不能讲。   “而且,虽然以前我有说过喜欢的女孩子的类型,但是惠是不一样的,和性别、外表都没关系。”   急了的粉发少年大声打断爷爷不讲武德的揭短:   “以前想象的择偶标准根本无所谓,因为只要喜欢上另一个人后,所有的标准都会变成对方的样子。”   “我现在的择偶标准就叫做[惠]!”   和性别以及外表没关系,只是因为刚好喜欢的人是你而已。   伏黑惠望着对方紧张又认真的暖棕色眼睛。   可怕的直球系犬科生物。   如果不是虎杖爷爷在面前,脑袋都快冒烟的伏黑惠现在就想要钻进影子里。   话说回来。   伏黑惠看着紧张兮兮的粉毛大狗子,半晌后缓缓把自己泛红的脸藏进高高的衣领里,心里嘀咕:你在紧张什么啊?   虎杖爷爷说的这些事情……我都知道啊。   毕竟前世你根本就没有遮掩过。   会为了打发时间跑去打小钢珠这种事我和钉崎都知道,毕竟你把赢回来的奖品全部分给我们了;喜欢的女性的类型也有在聊天的时候说过,你对色色的游戏和杂志也总是嘻嘻哈哈的态度我也很清楚了。说到这个,前世去秋叶原的时候是谁差点当着我的面想要跑到卖色色的游戏的店里参观、结果被我拽回来的啊?   ……所以有什么好紧张的。   除了非日常的工作,虎杖悠仁其实就只是随处可见的普通男子高中生而已。   伏黑惠哑口无言了半晌,表情僵硬,小声的“喔”了一声。   虎杖悠仁也挠了挠脸,不自在的移开视线。   虎杖爷爷眨眼,看着眼前俩年轻人。   悠仁之前来还说什么“惠他一直不答应”这种苦恼又沮丧的话……   对方不已经很明显了吗?   这两个小家伙……全部都是笨蛋啊。   嘛……这样的话,他也不用再操心什么了。   。   寿命将尽的人,大抵会有隐隐约约的预感。   “我也不干涉你们的事情了……只是有件事,在我走之前无论如何也想要问清楚。”   “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啊……”   “少来,你最近天天跑过来,大概也是有预感了吧?没什么好怕的,悠仁,这就是人,人就总会走的。”   虎杖爷爷哼笑一声,他睁着浑浊苍老的眼睛,平静的看着惠和悠仁,然后问出了他早就有所猜测的问题:“你们平时的工作危险吗?能去救人吗?”   惠和悠仁愣了愣,一时间默契的没有吭声。   爷爷:“用不着在想方设法瞒着我,我虽然不清楚详情,但多少有所猜测……我家蠢小子被卷入了什么事情中吧?他根本就不会撒谎,那个叫做七海建人的男人反倒是掩饰的更好一点。”   “……”   两人坐的笔直笔直的,犹豫了好久,惠看向悠仁,悠仁和他面面相觑,最后呼出了一口气。   悠仁:“嗯,危险是危险,不过有同伴在身边喔,完全没问题,而且能救人。”   虎杖悠仁声音低沉认真:“能救很多人。”   虎杖爷爷和自己的孙子对视着,最后扬起嘴角笑了。   “是吗,那就好……你很强大,能救很多人,虽然不清楚你究竟被卷入了什么事情,不过以前照顾你的那个叫七海建人的男人也好,小惠也罢,全都都是靠得住的好人,所以我不担心你。”   “不过,悠仁,你要记住,救人很好,但只要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就好了,能救的就尽量去救,救不到也别太自责,得不到感谢也别在意,总之,有努力去做就足够了,你的力量一定就是为此而生的。”   “你要在众人的簇拥下死去,别和我一样。”   年迈的、总是板着一张脸的老人,在此刻温和的看着自己的孙子。   虎杖悠仁听着熟悉的话语,捏了捏指尖,强行弯起眉眼:   “嗯,我记住了,爷爷。”   “对了,最后有件事还得告诉你,是关于你的父母的——”   虎杖悠仁顿了顿。   前世的时候,他因为爷爷说的“最后”这两个字而打断了对方想说的内容。   他没想过爷爷会在那之后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就去世。   要是那天有好好的听爷爷讲完话就好了。   要是自己有配合那个一大把年纪还想要耍帅、试图帅气离开的笨蛋爷爷如愿就好了。   悠仁前世偶尔会冒出这样的想法——倒也谈不上是什么懊恼,只是有些遗憾罢了。   所以这次,虎杖悠仁点了点头。   。   悠仁的父亲叫做虎杖仁,在他的恋人香织死亡之后,他打算和恋人一起要个孩子的期盼彻底破灭。   可是,在那过去之后没多久。   虎杖仁带着额头有一道缝合疤痕、本该死亡的“香织”回来了。   ——除了横贯额头的缝合伤疤外,完全是和生前如出一撤的外貌。   他们不顾虎杖爷爷的惊愕和反对,直接去结了婚。   那个女人为虎杖仁生下了个儿子——就是悠仁。   那不是“香织”。   “香织”早就已经死亡了,这明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虎杖爷爷和虎杖仁亲眼目睹了对方的尸体,死人不可能复活。   所以,不管外貌再怎么相似,那个女人都不可能是“香织”。   仁不可能会不知道这一点。   但是虎杖仁执迷不悟。   虎杖爷爷越发的不安,他不知道自己儿子究竟娶了个什么怪物回来,   但是老人在无数岁月中培养起来的直觉却告诉他:如果再不把那个女人赶走的话,他的儿子会死的。   而结果如何——   从虎杖悠仁完全没有对父母的印象来看,就能猜到了。   。   爷爷知道的东西不多。   但他清楚孙子那超乎常人的体质,大概率和那个顶着“香织”身体的怪物有关。   执着于让悠仁去救赎他人,或许也有抱着想要让混杂了不明血脉的孙子以正常人类身份活下去、以正常人类的身份结束一生的打算。   ——你要以人类的身份、被人类所接受的活下去。   “我不知道把你生下来的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但无论如何,你绝对不能和你爸爸一样,执迷不悟,蠢货,笨蛋,不听人劝……”   虎杖爷爷垂着眼睑,耿耿于怀的喃喃着。   早就有所猜测的虎杖悠仁没有反驳什么。   中午。   他们三人点了外卖回来,在一起好好的吃了一顿。   悠仁和惠没有走的打算,虎杖爷爷怎么明里暗里的赶人都装作听不懂。   下午。   悠仁正在帮忙把中午的垃圾丢出去,顺便到楼下去给大家买水。   室内一时间只剩下了虎杖爷爷和惠两人。   窗户没有关,外面微凉的风轻轻的吹拂进来,夕阳将室内照的一片金灿。   “惠君。”   虎杖爷爷忽然喊了黑发碧眼少年的名字。   “是?”   “我的孙子啊,虽然有一堆的小毛病,但绝对不会是坏心肠,我们家的男人都很专一,而且悠仁性格还很好。”   虎杖爷爷望着窗外,背靠着枕头,平静的说道:   “如果不讨厌他,喜欢平凡温馨的生活,他就很适合,在家里养宠物,在院子里种花种草,煮一些新奇的料理,家人回家后会说一句[欢迎回来]……那种平平常常的生活就是那个笨蛋小子最喜欢的东西,他会拼上一切给你那样的日子,因为那是他想象中[家]该有的样子。”   平凡、温馨。   虎杖悠仁所期待的、最美好的[家]。   对不安定又疯狂的咒术师来说,过于奢侈的未来。   惠不喜欢虎杖爷爷描述的未来吗?   不,怎么可能。   伏黑惠哑口无言。   他第一反应并不是喜欢或者不喜欢。   而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反过来给对方那样的未来而已。   我真的……可以吗?   真的可以拥有那样的未来吗?   伏黑惠不知道。   “惠君,有时候想太多反而不好,偶尔按照第一反应来行动,也不是什么坏事。”   虎杖爷爷眼神平静温和,带着些许笑意:“你对悠仁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呢?”   一时间很是寂静。   伏黑惠愣愣的睁圆了眼睛,心跳如鼓。   直到他回过神,抬眼望向面前的老人。   “爷爷……?”   惠喃喃的喊道。   闭着眼靠着床头坐着的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眼。   惠渐渐慌乱了起来,他站起身,走到床边,手想要触碰对方,却又僵在空中。   随后,他僵在空中的手,被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虎杖悠仁轻轻抓住。   “没事的,惠。”   粉发的少年这么说着,将惠的手放下。   他微微垂着脑袋,上前,动作流畅的让老人平躺下来,随后弯腰,双手紧紧握着老人满是皱纹、苍老的手,扬起并不算能够将真实心情掩饰的多好的笑容:   “晚安,爷爷。”   。   亲人在医院去世之后,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   所幸虎杖悠仁是第二次处理这些事情了,因此并不算多么麻烦,不管是医院的死亡证明表还是火葬的确认签名,甚至是葬礼的流程安排,他都很快的完成了。   两人是踏着夜色一块回高专的。   “抱歉,惠,让你目睹了那样的事情。”   “不……没什么,比起作为外人的我,你没关系吧?”   “嗯,怎么说好呢,心情有点微妙吧,毕竟能够两次送走同一位亲人的经历还是比较少见吧。”   虎杖悠仁说着,仰着头,“不过,能够再次见到爷爷,我已经很满足了……我真的没事的喔,因为爷爷是正常的寿寝正终,没有经历任何痛苦走的。”   惠停下脚步,在虎杖困惑的扭头时,抬手碰了碰对方的嘴角:“不想要笑的话,不笑也没关系的。”   虎杖眨了眨眼睛,语气无奈:“我要是表现的太过难过,反而会被天上的爷爷骂的吧,你别看他对你一直那么和蔼,其实性格蛮暴躁的哦,他是典型的昭和男儿呢。”   “是吗……”   伏黑惠没再吭声。   回到寝室,已经完全天黑了。   伏黑惠在洗完澡之后,趴在床上。   [惠,有时候想太多反而不好,偶尔按照第一反应来行动,也不是什么坏事。]   [你对悠仁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呢?]   白天老人临终前带着笑意的问话,依旧言犹在耳。   半分钟后。   伏黑惠轻轻的敲了敲隔壁的门。   和以往几秒内就开门不同,这回伏黑惠等了好一会才被迎进来。   “惠?”虎杖悠仁依旧带着笑容:“怎么了吗?”   伏黑惠看了他好几眼。   “……悠仁,你需要抱抱吗?”   “欸?”   “怀抱也可以借给你抱一下。”伏黑惠歪头,有些局促说:“害怕被天上的爷爷看到的话,把脸藏起来就可以了,难受的话,拥抱会好很多吧……五条老师和津美纪都觉得有用。”   虎杖悠仁愣了好久。   就在伏黑惠因为对方的犹豫而有些退缩的时候,像大型犬一样的粉发少年就直接扑了过来,牢牢的把人圈在怀里,脸直接埋进了惠的肩头。   虎杖悠仁八十公斤的体重带来的压迫感和那身结实有力的肌肉,稍微让伏黑惠感到有点沉闷。   “……果然是惠啊。”   “嗯?”伏黑惠困惑的移动视线,看向埋在自己肩窝的粉色脑袋。   虎杖悠仁一手牢牢圈着惠的腰,一手按着对方的背,紧紧拥抱着,然后闷闷笑了起来。   “前世的那六年……惠你也说过同样的话。”   在第一次收到前辈们死亡消息的时,无法控制住情绪的虎杖悠仁就是被另一方的怀抱所安抚的。   “谢谢,惠。”   虎杖悠仁深吸一口气,抬头,将额头靠在对方额头上。   几乎是鼻尖靠着鼻尖的距离,虎杖睁着暖棕色的眼睛望向眼前微愣的翠色,扬起了真诚许多的灿烂笑容。   “真的非常非常有用喔!” 第153章   伏黑惠自暴自弃了。   他开始什么都不再多想的和虎杖悠仁正常相处, 以至于被热情的大狗子渐渐得寸进尺。   因为宿舍刚好相邻,虎杖悠仁来串门的次数日渐增多, 时不时拿着游戏机或者电影光盘跑过来,满脸期待找借口增加和惠的相处时间,表情好懂的很。   电影就算了,一人抱着一只玉犬或者两人窝在脱兔群里面就能看的很入迷,但联机对抗类的格斗游戏……   虎杖悠仁的水平是真的烂。   惠反复强调:真的非常非常烂。   现实里他的体术以及格斗水平有多么惊人,在游戏里的操作水平就有多么的惨不忍睹。   连打十局一场都没赢过一次,以至于让惠完全没有半点成就感。   Game Over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肩上趴着一只脱兔的虎杖悠仁看着自己操控的角色又一次扑通跪地,不由沮丧的耷拉下了肩头。   兔子也顺势啪嗒的掉了下来, 呆呆的躺在地板上,然后把柔软又胖乎乎、一看就知道手感很好的身体翻过来, 爬起,竖起耳朵抖了抖,然后无声的跳过去给了虎杖一脚。   那只兔子扭头就蹦蹦跳跳的钻进了身旁惠的怀里窝着。   “啊——我又输了!明明已经换了五种游戏了,但是只要是格斗类型惠就完全不会输……真是挫败, 惠, 你有什么诀窍吗?拜托了,告诉我吧!”   虎杖悠仁把手柄放下,这么拉长嗓音真实情感的拜托,然后试图弯腰去抓惠怀里那只兔子。   兔子不记仇,虽然不太情愿离开主人的怀抱, 腾空蹬了蹬腿, 但还是乖乖的被虎杖抱在怀里。   “……哪有什么诀窍啊, 知道招式的距离和方向, 注意对手的能量条, 在适合的时候按下按键躲避、防御或者进攻不就行了吗?”   被脱兔们包围、赫然一副兔老大模样的伏黑惠微妙的看着他,解释道:   “你玩之前不看角色说明的吗?明明角色招式的按键顺序都是现成的,为什么你总是会慢半拍啊。”   虎杖悠仁挠头,“因为招式按键顺序太长了,而且每个角色都有二十多条,总感觉长得都差不多,一不小心就记串了……格斗游戏和自己上阵打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啊,惠一下子就记住了吗?好厉害。”   这就是擅长潜伏和观察环境、虽然会近战但必须要靠脑子去指挥式神的脑力派术师与大多时候都是近战的体术派在智商上的差异吧。   钉崎野蔷薇偶尔也会跑到男生宿舍这边来玩。   不过这位飒爽的女术师因为实在是受不了这对笨蛋DK日渐黏糊气氛,所以在寥寥几次之后,就拿着充气锤子给了他们一人一锤,然后头也不回的逃生奔向了真希前辈的怀抱。   钉崎:呸!   伏黑惠一时语塞,没法反驳什么,毕竟在他自暴自弃之后,虎杖悠仁确实开始黏糊到有些得寸进尺了,喜欢勾肩搭背就算了,还整天想方设法的贴贴,偶尔从后背扑过来还扣着他腰不放——这个的主要目的就不是贴贴了,虎杖悠仁只是因为对方过于纤细的腰而忧心忡忡的上去比划顺带把人拎起来感受对方的体重而已。   一般这么被拎完之后,惠就会在当天、并且未来持续一周都会迎来营养相当均衡而且美味的加餐。   ——活像是发觉家里的猫体重不达标,然后想方设法投喂挑嘴又不好好吃饭的猫咪的猫主人。   虽然的确更偏爱蔬菜,但伏黑惠觉得自己有话要说:我身高和体重都是处于非常标准的正常范围,正常范围!!而且我不怎么挑食!   不是谁都和虎杖悠仁一样,在这个年纪里有那种堪称离谱的体脂率,比对方轻了二十斤才不是我的问题。   伏黑惠看着黏糊的虎杖悠仁,全当自己养了第三只狗子。   ……超大只,硬邦邦不说还又重又沉,比玉犬还要粘人的狗勾。   按照虎杖曾经脱口而出的未来身高,这只热情过头的大型犬未来目测还会长到一米九,变成更大只、更重更沉的狗勾。   不记得未来的自己究竟有多高的惠:愁人。   。   都在同一个高专,加上东京咒术高专压根总共就没多少人,一年级这对笨蛋DK的相处氛围的改变,自然瞒不过其他人。   没交往。   真没交往。   贴贴频率骤升的笨蛋DK老实巴交的说实话。   其他人一言难尽。   黑着脸的伏黑甚尔已经在体术课上不知道第几十次拖走那个粉毛混蛋去一对一单挑了。   虎杖悠仁每次体术课都以鼻青脸肿收尾,哪怕不是体术课,只要甚尔在场,虎杖就一定会被冷嘲热讽,身材高大体型宽阔的天与暴君面无表情的把自己挤进两人之间,将他家超级容易被拐跑的傻儿子和试图拱他们家翡翠白菜的猪隔开。   虎杖悠仁最近生活堪称水深火热之中,不过他到底是个成年人:白天被隔离的有多惨,晚上就悄咪咪的溜到隔壁扑到对方肩头沮丧的把贴贴补回来。   二年级的前辈们热衷于看热闹,完全不帮忙——主要是护犊子的伏黑甚尔实在是太难搞,要是被发现他们去帮虎杖,下次在体术课鼻青脸肿的就绝对是他们了。   而五条悟的话——   五条悟目击现场后陷入沉默。   虽然早就知道悠仁的性格对于惠来说大概就是天敌……但是进展速度快成这个样子,还是让他有点猝不及防。   算起来,从告白到现在,也就过了一个月左右而已,虎杖悠仁直接一脚踩下油门,从八百里开外一路飙车前进,都不带停的。   这就是本质二十五岁、情商奇高无比,还有着性格buff加成的真·成年男人的攻略速度吗……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和他那个被诅咒寄生的学生比起来,五条悟的确不太擅长追求人。   惠要是[心动]了,那结局就基本已经定了。   毕竟,伏黑惠虽然是那个伏黑甚尔的儿子,但比起那个曾经一度万花丛中片叶不沾身的职业小白脸,惠对爱情这方面相当迟钝,纯情生涩到可怜,虽然平时表现的很冷淡理智,但那只局限于旁观他人状态,当这方面的事情降临到惠自己身上的话,这孩子就完全是当局者迷的无措状况。   宛如一张好图画的白纸。   要是心动的话,除非对方明确表示不接受,否则绝对不会变心——毕竟惠就是这个固执的性格,颇有一股钻牛角尖的趋势,是个对认定的事情非常纯粹坚持的孩子。   让五条悟无数次感叹伏黑甚尔那个烂人到底是怎么生出这种孩子的。   而虎杖悠仁又怎么可能不接受?   大概在惠点头的下一秒就会欢天喜地把人扛走吧。   现在还僵滞不动,大概是惠还懵懵懂懂、没看清自己内心,所以最后一层薄薄的纸窗户还没被戳穿。   ……果然是自己和津美纪当年教导出来的小白兔。   外冷内热的草食系,虽然在正事上很可靠,但涉及关于自己的感情就完全不知所措了,恋爱经验完全为零且不说,对情侣之间的事情也不是很了解。   ……怎么看都是会被肉食系占便宜的模样。   五条悟推己及人,沉默的站在原地,浑身笼罩着一层阴沉沉的低气压。   自己这个肉食系占便宜没问题,别的肉食系绝对不可以——   光是假设一下就有种想要给对方来一发无量空处的冲动。   而且不管怎么想,我居然输掉了啊!我,五条悟,最强的咒术师,居然输掉了!   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的未来——怎么想都不愉快。   把堵得慌的情绪摁下去。   就在五条悟任性又气呼呼的在[把惠的身份证年龄串改大几岁然后现在就把人扛走去登记结婚]以及[把虎杖悠仁打一顿让人再次失忆然后等三年后把惠拐走去结婚]之间犹豫时,蹲在室外训练场边上撑着腮帮子的他忽然注意到不远处的惠看着虎杖悠仁的背影时,不自觉露出的浅淡笑容。   虽然很浅很浅,不熟悉的人根本注意不到。   但无疑是轻松又愉快的。   白发男人顿时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泄气。   ——不管哪个选择,惠都不会高兴的吧。   理所当然把惠当做自己的所有物……我到底为什么会这么自信过头呢?   因为惠从没在大事上反驳过自己?   如果悠仁没有开窍的话,惠也不会被打动,自己也就还有机会——不过想想自己也是在悠仁的进攻下才开窍,所以前提假设不成立……莫名有种死循环的感觉。   啊,可恶——   五条悟取代了伏黑甚尔的工作,在那位天与暴君不在的时候,充当了虎杖悠仁试图接触他家小孩的那块坚定不移宛如高山的绊脚石。   五条悟笑容浮于表面,他大大咧咧把手搭在惠肩上,[无下限]开了一大圈,把他们像蛋壳一样包起来。   虎杖:无、无法接触到两米内。   虎杖:???   虎杖悠仁一脸茫然、目瞪口呆,最后委屈成一条金毛狗子。   直到伏黑惠于心不忍的缩了缩肩膀,试图让五条悟把无下限关掉。   五条悟晴天霹雳,仿佛听到了什么无理取闹的要求,顿时委屈成一只白毛大猫。   被夹在中间的伏黑惠感到了一如既往的头疼:……   在伏黑甚尔走过来的时候,这份头疼开始膨胀,面临三人份的压力,伏黑惠沉默后,面无表情的选择转身就走。   。   七月份初的时候,气温已经渐渐热起来了。   据说高专夏天的制服已经在制作中——原本可以自己提新制服的要求设计表,理所当然的没有发到一年级三人的手里。   设计表又被某个身份不明的白毛眼罩男悄咪咪拿走了。   “说起来,七月份的话……”   虎杖悠仁在某天早上清晨起床,洗漱完之后挽起袖子,去给他和惠煮早餐的时,忽然看见了日期。   他眉头微微皱起,喃喃自语:“顺平是不是……差不多能够看见咒灵,然后和那个混蛋相遇了?”   吉野顺平,十七岁,刚升入高中三年级的学生。   前世,他被特级咒灵真人蛊惑,最后落得母亲和他本人都因对方而死的下场——那是虎杖悠仁第一次眼睁睁看着活生生的、甚至一度和自己交谈过的人在自己眼前死去。   印象不可谓不深刻。   虎杖悠仁在恢复前世记忆、冷静下来的一周后,就在整理回忆时曾经和五条悟提过这件事。   他本来想要打算和老师商量,将顺平提前邀请加入高专的。   或者顺平不愿意加入也没关系,至少要普及咒灵的危险,让对方在未来远离某个危险的人形诅咒。   不过那个时候的顺平似乎还没有看到咒灵的能力,甚至也还没有术式,不符合咒术高专的招生标准,也不符合[窗]对其解释诅咒的存在时所需要遵守的[可看见诅咒]这一前提条件。   “顺平……我记得他是你前世没能救下来的高中生吧?当年的报告上写的是母亲死于诅咒手中,而他本人被咒灵蛊惑,成为了袭击了学校的主犯。”   五条悟回忆起前世[窗]的报告,点头答应的学生的要求,随后在某天晚上任务结束后抽空,路过到吉野顺平的家里,浮在高空,透过吉野家的窗户见过在看电影光碟的男子高中生,然后回来给出了答复。   “目前的话……我的眼睛告诉我,那孩子没有成为咒术师的天赋。”   五条悟双手插兜,直白的开口:   “按你的说法,他实际上是有术式的……那么大概率是属于那种无法觉醒术式的情况——那种类型基本都是大脑结构不足以支撑其使用术式,所以表现的和普通人一样,高中忽然开始看见诅咒……大概是受到外界的刺激导致的吧。”   “而那个叫做真人的特级咒灵……有通过改变灵魂而改造肉体结构的能力吧?那个叫做顺平的孩子很有可能是被咒灵蛊惑,然后被那个叫做真人的诅咒改造过后,才获得了使用术式的能力。”   “现在那孩子就是个普通人,没办法通过高专插手什么,不过现在未来已经被改变了很多了,七月份那个咒灵会不会再和那孩子相遇还是未知数。”   虎杖悠仁听完之后,干脆利落的选择让顺平远离诅咒。   对方还有温柔的妈妈在……顺平很重视妈妈,不会去做这种危险的事情让她担心,而25岁的虎杖悠仁也已经看透了咒术师这份工作的本质,随随便便将一个有温暖家庭、有其他退路的普通人拉进来……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虎杖在问清楚顺平最近的情况,确认没有任何异常之后,决定守株待兔,在七月份把真人那家伙截下——如果对方的确和前世一样前往了那边的话。   而作为虎杖当初的询问对象,五条悟回答:“那孩子的近况?我让人去看了一眼,说是很普通,没什么异常,白天有在锻炼身体,平时也有和朋友一块上下学,就是正常的男子高中生吧?” 第154章   川崎市。   神奈川县立里樱高中。   两年前。   2016年四月份。   单亲家庭出身、年仅十五岁的吉野顺平带着平和的心情和对新学校的期待, 升上了高中一年级。   那个时间,什么都还没有发生。   或许是因为单亲家庭的缘故,亦可能是天性使然, 顺平的性格有些内向弱气, 身体也不怎么强壮,缺少一点勇气, 不过并不瑟缩, 他很有礼貌, 行为举止也不讨人厌。所以只是有些不善于交际罢了。   他国中也有几个谈得来的朋友,成绩也在偏前排、但不起眼的位置游动。   简单来说,就是随处都可见的普通学生。   在刚刚升入高中的时候,爱好猎奇和恐怖电影的顺平就两个有着相同兴趣的同校生凑齐成立了社团的三人条件, 一起组建了映像研。   最初几天还好好的, 他们每天都聊的很开心, 虽然社团人不多, 但气氛很好,大家聚在一起看电影也非常的愉快。直到某一天,他们的影像社活动室,被同校的不良强行霸占了。   那个叫做伊藤翔太的富二代带着一群被他钱吸引过来的跟班和打手,靠暴力强行占用了本来应该属于他们的活动室。   没有反抗的勇气, 也没有反抗的力量。   ——就这样,活动室被霸占了数日。   在吉野顺平沮丧过后的两周, 他忽然发现被霸占的活动室最近都没有再被那不速之客使用。   以为他们已经失去了兴趣, 吉野顺平就和他的两个社员商量着,再次回到了原本属于他们的社团。   这么平安无事、开开心心的度过了几天。   那几个不良再度回来了。   他们表情凶狠不善的将吉野顺平带来的影碟推倒到地上, 恶声恶气, 带着显而易见的轻蔑神情, 说着羞辱的话,让他们三人赶紧滚蛋。   不甘心的顺平握紧拳头,咬着牙,微弱的表达了自己不满。   然后——   [弱者的挣扎,会成为品德败坏的强者眼里的游戏。]   噩梦开始了。   年仅高一的吉野顺平,被校园霸凌的施暴者盯上了。   拳打脚踢是常态,被抢走零用钱已经算是轻的了,原本聊得来的友人为了不牵连到他们自己,不约而同的闭嘴远离了顺平,而同班同学明明隐隐约约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却选择了视而不见。   吉野顺平被孤立了。   后来更是愈演愈烈。   身上的淤青几乎就没有消过,被人言语羞辱,被人踩在鞋底下,被造谣,被往身上扔可怕又恶心的虫子,甚至被堵在死角拿烟头往额头上烫——烫的血肉模糊、周围起了好几个泡,疼痛伴随了数周,最后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疤痕。   上学成为了吉野顺平所恐惧的事情。   成绩肉眼可见的下滑是理所当然的,顺平的性格也越发的沉默寡言,原本只是不善社交和言辞,现在,为了不让要以一己之力养家的母亲担心,他从未对他的妈妈透露过丝毫,只是用叛逆来掩盖事实。   无法反抗。   不敢反抗。   内心的阴郁和压力开始不断累积,甚至对人性产生了悲观且燃烧着怒火的质疑。   他愤怒霸凌者,愤怒视而不见的路人,愤怒无所作为的老师,愤怒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同班同学。   愤怒自己的懦弱——只敢在内心里畅诉不公,却在行动上止步不前。   ……这个对顺平来说骤然变的冷漠至极的世界,冰冷的让他打颤。   顺平高中一年级足足一整年的学习生活,都是欺凌和暴力中度过的。   比起爆发,更快适应的是逐渐麻木的内心,和难以走出的心理阴影。   再这样下去的话,自己的心就会崩坏了吧——他想。   但是,2017年四月份,在顺平高二那年开学,事情发生了出乎意料的转折。   二年级忽然来了三位很引人注目的转校生。   很高,平均身高大概都有一米八五左右,身体很结实健壮,在这所学校当中已经算是相当惹眼的体型了,而且校服的扣子都不好好扣齐,随随便便的敞开,袖子挽起,露出粗壮有力的手臂,表情很是无聊冷漠。   那个习以为常的插兜、歪头、吊儿郎当的站姿,和仗着身高居高临下挑眉看人的习惯——换上一身社会人的衣服再戴上墨镜,就能完美融入极道。   周围的人都下意识的想要远离他们,连课间好奇的谈话都小心翼翼的。   顺平的第一反应就是高二的生活要更加水深火热了,然后无力的庆幸他们不是和自己一个班的。   不过他的担心似乎是多余的。   开学一个月,顺平倒是从来没有见过那三个转校生找自己麻烦——也没听说他们闹出什么事。   反倒是这所高中原本的不良群体——大概是因为危机感吧,打着拉人入伙,或者分出个上下级的打算,似乎曾经有和他们三人接触过。   不过第二天就顶着一脸淤青悻悻而归。   顺平没来得及高兴多久,在转校生那里吃了亏的原·不良群体就想起了这个好欺负的出气筒。   他又被这群恶鬼勾肩搭背,强行拉到教学楼外没有监控的围栏边,被堵在角落里笑着拳打脚踢,成为出气的沙包。   吉野顺平麻木的用双手进行无力的防御。   随后。   “喂,你们。”   刚刚入学没多久的二年级转校生当中赫赫有名的那三个新不良,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不远处。   看起来像是路过,毕竟这所学校的原·不良因为干坏事太多,习惯性的想要到没有监控的地方,新来的这几个不良自然有这种类似的习惯。   然后狭路相逢,转校生和本地不良远远对望。   转校生当中将近有一米九的那个高大个双手插兜,刚刚开口打断霸凌事件的就是他。   他眼神平静的看了看吉野顺平,抬头问:“那个小不点是干了什么坏事吗?偷窃?欺负了你们的人?还是欠钱不还?”   “哈?管你们什么事情啊!”   “唔,按照我的经验来看,一般不直接回答的话……那家伙其实是[无罪]的吧?”   那个一米九、留了个寸头的高大个眯起眼,站姿吊儿郎当、居高临下的盯着他们,压低嗓音问:   “校园霸凌?”   “不要说得那么严重,我们只是在和顺平君开玩笑而已。”   这边的原住民不良群体皮笑肉不笑,他倒也不担心对方会做什么,毕竟对方看起来和他们就是一路人,所以笑嘻嘻毫无心理压力的开口:   “小打小闹罢了,你们要来一块玩吗?顺平君人缘不好啊,我们大发慈悲和他玩,他一定会感动到请我们喝饮料的。”   说完又是一阵哄笑。   或许在他们看来,欺凌可以成为问题儿童之间结交的渠道。   作为被欺凌的那个,吉野顺平一动不动,表情冷漠。   但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在心底反驳什么。   下一秒,他就听到了重重的击打声和撕心裂肺的痛呼。   下意识抬头,顺平愕然的发现原本在欺凌他的那些人,此时被另一边的新生们挨个狠厉的揍了好几拳。   一米九的高大个拳头也大的惊人,手臂青筋迸起,冷着脸的转校生松了松筋骨,扬起嘴角,他身后两个体型同样小不到哪里去的大个子默契的挽袖子,三位新来的转校生直接把这学校烦人的问题儿童揍了个痛。   “[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你们应该也有学习过吧?”   笑容阴沉危险的一米九高大个脚踩着本地不良的脑袋:   “哪怕不能好好相处,至少也要保持距离,划清界限,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不要威胁到他人的尊严,这么简单的小事,只要是有正常羞耻心的家伙,都应该能够理解吧?”   吉野顺平愣愣的听着这段话,心跳如鼓。   他缓缓睁大眼睛,过去一年里被欺凌的痛苦和不甘在此刻于心底宣泄出声。   对啊。   哪怕不能好好相处,为什么不能保持距离、划清界限?   为什么非得把恶意施加在他人身上?这很有趣吗?   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不要威胁到他人的尊严,明明就是这个国家津津乐道的美德吧?   一米九的高大个并不清楚顺平在想些什么,他只是把记忆中那个被他打了一百层滤镜的绿眼睛的绮丽少年曾经冷冷说过的话当做圣经般牢牢记在脑海里,然后在这个似曾相识的场景下完整的复述了一遍而已。   他凛然又自豪地呵道:   “给我好好记住这段话,这可是伏黑哥曾经亲手教给我的道理!”   “对无辜的弱者滥用暴力,毫无仁义可言,这是只有下等中的下等渣滓才会干的事,我曾经也是个渣滓,所以我奉劝你们现在回头改过还有机会,不过如果再让我们看到你们玩校园霸凌那一套——”   居高临下的高大个踩着对方脑袋的力气加重,微微弯下腰,眼神宛如恶鬼般刺人:“就给老子去死,我起田健太决不允许有我们[伏黑组]的人所在的学校里,出现这种毫无[仁义]可言的行为,我们伏黑哥最不喜欢这种无意义的暴力事件!”   吉野顺平:……   本地不良群体:……   [伏黑组]……是什么?   这个命名方式,难道说是……   极、极道吗!   高二几位不良和吉野顺平看着这三位牛高马大,压迫感极强的转校生,不自觉的将他们口中的“伏黑哥”幻想成了虎背熊腰,三、四十岁,身上有刺青脸上有刀疤,身后还跟着一群手里拿着刀枪棍棒小弟的社会人。   想到在日本里黑帮属于合法企业范畴,这几个本地不良脸色顿时又青又白,打了个冷颤。   他们顶多只是在学校欺负欺负弱小,要是真的惹上极道,他们怂的比谁都快。   不过极道的人……为什么有点风纪委员的既视感啊?   ——的的确确在帝光被赤司征十郎当做风纪委员用的[伏黑组]成员们浑然不觉。   。   起田健太,帝光笨蛋不良三人组之一,比惠大两届——然而伏黑哥这三个字喊的无比顺口且发自内心。   他因为父母工作需要搬家的关系,而在国中毕业后第二年,就转校到川崎市这边上高中。   他身后的那俩人也不是原本帝光不良三人组的成员,他们仨约定要要为了发展[伏黑组]而分开到不同高中去了。   所以现在跟着的这俩,是有近百位[伏黑组]组员当中的其他人。   ——介于帝光笨蛋不良三人组在[伏黑组]里的地位,不少伏黑组的成员都认为他们有直接和惠联系的权利,一个个的铆足劲的往那三人凑,试图跟着他们眼里的“干部”学习。   所以这俩人是在川崎市有住所,跟着“干部”转到同一所高中学习的“见习生”。   虽然很有槽点,但事实的确如此。   里樱高中的原·不良群体一个字都不敢蹦的悻悻逃走,留下起田健太三人和依旧跌坐在地上的吉野顺平面面相觑。   “谢谢……”   顺平看着体型高大到让人忍不住咽了咽唾沫的转校生,犹豫了很久,在那三人似乎并没有理会他的意思、而是打算直接转身离开的时候,赶紧咬牙站了起来,过程中还捂着隐隐作痛的肋骨嘶的抽了口气,然后上前了两步,小声的道谢。   起田健太挑眉,站在原地扭头,随后中气十足的说道:   “用不着,我揍那群人只是为了遵守伏黑哥的意志而已,锄强扶弱就是我们[伏黑组]的仁义,哪怕不是你在这,我也一样不会动手,要是路过且视而不见,我会被伏黑哥逐出去的。”   大概是因为被欺凌了太久,越沉默的人就越容易察觉到他人的真实想法。   虚伪,轻蔑,试图挟恩图报,或者说幸灾乐祸,甚至是同情和怜悯……   所有让吉野顺平不适的态度,全部都没有。   这个完全不像是高中生、牛高马大的家伙满心只有对他口中的“伏黑哥”的憧憬,根本就不在乎被救下来的顺平的态度,不在乎回报也不在乎对方的想法。   意气风发的让弱小的顺平被触动。   “不管怎么说,你们的确就救了我……”顺平结结巴巴:“所以,我需要道谢。”   “不,我没有救你。”   对方漫不经心的抛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连他的名字都不问,毫不在意的就扭头结伴离开了。   吉野顺平愣愣的看着他们的背影。   [我没有救你。]   对方是认真的这么说,但是吉野顺平却一时间没有理解含义。   随后,一个月。   整个里樱高中暗处的情况,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学校里被欺凌的那一部分群体,都无比明显的感受到了其中的差异。   转学过来的那三个不良明明也打架、看起来甚至比学校其他问题儿童更加不好惹,但是却从来不会对普通学生出手,甚至不管是值日安排还是学业都有好好的完成,唯一会惹怒他们的只有当着他们的面动手的欺凌者。   他们隐隐约约成为了校园里被欺凌者的保护神。   这所学校的原不良都臭着脸安分了很久,他们惹不起这看起来似乎是极道出身的三人,但他们可以避着走。   在他们看不见的暗处,依然有些许欺凌事件发生,校园范围的少了,但校外依旧存在——顺平也没有完全摆脱过去的阴影,只能说是欺凌的频率和程度降低了。   于是理所当然。   吉野顺平在某一天,在天台楼梯见到了这一幕——   “请让我们加入你们吧,我们会上交保护费,也会听你们的话,所以、所以请——庇护我们。”   脸上写满了懦弱和退缩的学生,小心翼翼的朝起田健太请求庇护。   反正钱都会被抢走,那不如当做保护费上交。   至少那能够被对方的名字所保护……遇到事情也有求助的地方。   大概是想要达到一种狐假虎威的效果。   起田健太:“你们想要加入我们?那你们有什么计划和打算吗?人生安排是怎么样的?成绩如何?未来的目标呢?有何特长?”   他们懦弱又懵懂的摇头,表示不知道不清楚,没有鲜明的人生方向。   “就……跑腿和交保护费不行吗?”   “哈?所以你们就只是想要利用我们的势力保护自己吗?”   学生:……我们一开始不就说了是想要得到庇护吗!   “那我拒绝你们的入组申请!”起田健太沉着脸厉声拒绝了,“我们[伏黑组]全组上下都是为了大哥奋斗,不需要你们这种懦弱又不知道反抗的废物!你们这种家伙……只会给伏黑哥带来麻烦而已,没有实际用处。”   “我们没办法反抗啊!我们本来就很弱小啊!”他们哭诉。   “如果抱着这样的想法,你们就永远都会这样弱小下去,因为你们的心已经麻木了。”   起田健太表情冷漠:   “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其他人都只是个引子而已,如果你自己心态上都不做任何改变,如果自己都不去努力,只期盼着他人的力量,那么未来迟早会再度重蹈覆辙。”   “我之前早就说过,我根本就没有救过你们任何人,我只是为了心里的[仁义]以及遵从大哥的意志而出手罢了,老实说,我根本不在乎你们的情况,因为我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找到自己的奋斗目标,找到自己想要追随的事物,然后以此为原点,不畏艰辛痛苦的去努力,这才是你们现在该做的事情。”   “不想再被欺凌就去健身,身体不好就用脑子去努力,哪怕你们自己拉帮结伙、互帮互助也不至于落到这个下场……明明方法有那么多,偏偏还是要给别人跑腿交保护费,像只乌龟一样蜷缩在壳里,真是无可救药,我们才不会要这种懦弱的成员加入!”   “不管现在是强大还是弱小,我们只会要忠诚坚定且在某一方面有用的人。”   “你们全部不合格!”   这位高大的转校生中气十足的说道。   不管那几个试图寻求庇护的学生怎么想,至少在下面一层楼梯的吉野顺平,心无法抑制快速怦怦跳动了起来。   [我没有救你]——当时对方说的这句话,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   吉野顺平看着自己纤细瘦弱的身体,抬手摸了摸额角的疤痕。   抿了抿嘴,下定了决心。   话说回来,这个[伏黑组]……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不管是起田健太所说的[不能好好相处,至少也要保持距离,划清界限,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不要威胁到他人的尊严]的话语,还是他们平日下的作风态度,都完全不像是传统意义上的极道。   明明也是有动用暴力的群体,却反而让吉野顺平看见了公正和正义的身影,让他不由的被触动了内心。   吉野顺平,十六岁,高二生。   于2017年的上半年,冒出了想要改变自己、加入他们的想法。 第155章   刚刚开始健身, 毫无疑问是迷茫又痛苦的。   难以坚持是一回事,不懂把握住健身的度又是另外一回事,不小心就会拉伤自己。   但是, 这点辛苦要比在学校被欺凌的时候好受多了。   吉野顺平全部咬牙坚持了下来。   每天早起两小时去晨跑, 跟着教程增肌,在母亲惊奇又欣慰的目光下坚定的表示要锻炼,重新把落下的学业捡起,在学校再次被人堵的时候,坚定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然后在尚且打不过的时候, 毫不犹豫拔腿就跑。   毕竟健身的效果很缓慢。   顺平也没指望能够速成,他忍耐着,在锻炼出强壮到可以自保的身体之前不断的用大脑思考、寻找摆脱困境的办法——他将最初的目标定在了提升自己的耐力和速度上。   他充分利用现有的优势, 去观察了被其他不良所恐惧的起田健太他们几人的性格和经常出没的地点, 在尝试过后确定他们并不会在乎被弱者当做避难点后, 顺平每次被找麻烦, 都会二话不说往起田健太他们经常出现的地点跑。   对, 这就是顺平在弱小的阶段选择的办法——逃跑。   毕竟现在的他可选择的方向并不多。   而逃跑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很容易惹怒他们, 跑的不够快就会被抓到,然后迎来更糟糕的对待, 就算跑过了, 放学回家的路上也得小心谨慎,要预防被人在校外围堵报复。   但是我在反抗。   光是这一点, 就让顺平过去那一年里被阴霾淹没的内心有了些许光芒。   他憧憬着转校生强大又正义的身影和他们所讲述的话语。所以吉野顺平将所有的忍耐力都拿了出来。   他观察力和运气都还不错, 经常能够顺利的找到[伏黑组]的三人之一, 如果实在是找不到, 顺平就会在力竭之前站在室内的监控摄像头下——摄像头下至少他们会收敛一点。   被吉野顺平多次当做避难点利用的起田健太他们一点都不生气,反而有些欣赏的摸了摸下巴。   “你……我记得是被经常欺负的那个吧?变聪明了啊。”   又一次全力逃跑的吉野顺平喘息着擦掉脸上流下来的汗,然后九十度鞠躬欠身:   “非常抱歉,一次次的利用你们来自保。”   “不,这是聪明人的做法。”起田健太观察着眼前的小个子:“你最近在锻炼吗?看不出来你能跑那么快啊。”   “是的,因为我想要变得强大一些。”   “嚯,不错嘛。”   得到赞同的顺平仿佛被激励了一样,他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他们,不顾酸软的手脚,终于在逃跑计划执行后的一个月,鼓起勇气向他憧憬的对象开口:   “那个,起田君。”   “嗯?”   “虽然听起来很自不量力,但是,我希望未来能够加入你们,请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起田健太眼睛一眯,上下观察了一圈,神情从平淡瞬间认真严肃了起来:“喔?”   对待和[伏黑组]相关的事情,起田健太比任何人都要严肃认真。   来了!善于观察顺平看着对方变化的身前,咽了咽唾沫,心想。   “想要加入?我们不收懦弱的无能之徒,现在弱小倒是没关系,只要未来证明你有价值的话就好说……姑且先问问你,最近你有什么计划和打算吗?目标呢?成绩如何?有何特长?最重要的一点——你未来的职业规划是什么?”   顺平虽然不知道对方问这些有什么用,但还是以面试的态度认真的对待:   “我很弱小,经常被欺凌,所以已经下定决心要变得强大起来,现在正在自主锻炼,每天早上六点都会去晨跑,我……要摆脱现在的遭遇。”   顺平直视着对方,“成绩过去排在年级前二十,因为被欺凌的关系退步了很多,不过我会很快补回去的,特长的话……大概是对电影的了解吧?如果这个也算的话……未来的职业规划……当影评人或者导演吧?如果可以的话。”   起田健太:“如果只是这样,你加不加入我们也无所谓吧?毕竟我们无所谓被你当做避难点这件事。”   顺平捏了捏手:“不是的,我之所以想要加入你们,最重要的是因为我……憧憬你们这样的人。”   不对无辜的弱者施以强者的拳头,不对他人施展无端的恶意。   不威胁他人的尊严,不威胁他人的生存方式。   只把暴力施以恶徒。   顺平说:“你们的信念……我十分向往。”   “为了不让我的悲剧再次发生在别人身上……我想要加入你们。”   “请给我一次证明的机会,我会做给你们看的!”   。   吉野顺平说到做到。   想要反抗的话……他可以做得到的。   他身上带了录音笔,手机开了摄像模式悄悄放在他经常被欺凌的地方的暗处。顺平偶尔会故意被他们逮住,然后默不作声的套话,引诱他们将过往的罪行说出来。   顺平收集了足够多的证据——他承受的校园霸凌已经是严重过火的类型,录音笔的记录,手机拍下的视频,还有身上留下的疤……一个个都触目惊心。   然后,他去寻找同病相怜的受害者,拉他们入伙。   拒绝也没关系,顺平只不过是会在离开前,若无其事的补充多一句——   “我把刚刚的对话全部录下来了,我[只]邀请了你一个人加入……如果他们得知了我的计划,那就绝对是你泄露的,所有的资料我都有备份储存,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匿名邮件会自动投稿给学校、新闻媒体、警视厅、还有数个知名论坛上,你们的照片我也有准备。”   顺平当然不止邀请了这一个人。   这只是恐吓。   “不想要身败名裂,或者被我报复的话,就闭上嘴……看在同病相怜的份上,我不会供你出去,所以你也最好什么都不要说……如果我成功了的话,对你也有好处,至少你可以什么都不付出的就迎来平静的生活。”   被邀请入伙的人打颤:“……你疯了,你就不怕他们的报复?他们只是未成年……根本不会被判处什么太大的罪名!事情不会有任何变化的!”   “但再这样忍耐下去,只会纵容他们变本加厉,最后死的人一定是我,我有这个预感。”   顺平摸到自己刘海下面凹凸不平的额角,神情冷漠:“所以疯掉也不错……这些证据只是计划中的第一步,如果大人、学校能够做些什么,那后面的计划就不必实施了。”   “但如果还是不行的话——”吉野顺平扬起笑容,“那我只能比他们更加疯狂的去报复了……毕竟我也是未成年啊。”   就看谁比谁更疯。   那人被吉野顺平的笑容吓的睁大眼睛。   他这才意识到,吉野顺平所说的“报复”,是认真的。   他不是很想要深思对方报复的手段,只是哑口无言的愣愣看着对方。   “不加入的话,就闭嘴。”顺平竖起一根手指,压低嗓音说。   被霸凌的人……要么麻木的带着心理阴影忍耐到最后,要么就是彻底崩溃,剩下的就是极端的疯狂。   吉野顺平是弱者,是弱者中走出来的……理智的疯子。   这种疯狂能吓到人,也吸引一些其他不敢出头的被欺凌者——尽管数量很少很少,少的可怜,更多的都在沉默和忍耐。   证据越来越多。   最后这些东西将会作为证物被放在校长面前——如果校长不作为,就报警,如果警方也不作为,就一层层上报,最后全部公布出去。   这些证据确凿的丑闻,会把这所还不错的学校的名声毁掉的吧。   他唯一不放心的只有自己温柔的妈妈——但这种顾虑,在他的妈妈从他开始健身时、偶然发觉了他新买的录音笔之后,隐约确认了什么事情。   然后他们在晚饭的时候进行了一次谈话。   顺平的妈妈早就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学校被排挤,只是顺平不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询问——她从没想过是那么严重的程度。   妈妈气坏了。   她摸着孩子额角被烟头烫出来的疤,完全不敢想象究竟会有多痛。她表情难过到了极点。   然后顺平就被他妈妈骂了。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这个笨蛋。”   顺平被妈妈抱的很紧。   “谁要你忍耐了啊?妈妈在你眼里就那么弱小吗?你以为这样一味的忍耐,我会开心吗?想要保护我什么的……等你成年后再说吧,现在给我多依靠一下家长啊,笨蛋!”   找个说法的事——这位女强人比他儿子还要积极认真,没有一般家长半点退缩忍耐的意思。   证据被放在了里樱高中校长的桌面上,吉野妈妈和其他几个愿意站出来的家长联名抗议。   吉野顺平那个时候才对[女强人]这个词有了明确的理解。   更加成熟,比顺平更加了解法律程序,甚至也更有人脉,吉野妈妈冷静的前往交涉施压。   超过14周岁,已经到了足以承担刑事责任的年龄了。   小打小闹难以被重视,但是吉野顺平遭遇的已经是故意伤害级别的欺凌。   。   事情被闹大之后,学校也慌了起来。   吉野顺平很能忍。   他收集的证据足够全面,引诱施暴者吐出以往的罪行也非常聪慧,更不要说还有确凿的录音和影像,将施暴者的丑恶嘴脸全部录了进去。   尽管[未成年]依旧是一道难以定罪的门槛,但至少学校有所行动了。   施暴者被停学处分,通报批评,学校也表示会在校园死角添加监控摄像头,加强教育,惩治对此视而不见的老师。   除了个别无理取闹的,大多施暴者的家长也表示愿意赔礼道歉,只要求不要公布视频内容。   因为咨询过律师,尽管已满了14周岁,但是他们犯的罪行按照理性分析套入现行的法律来看的话,没办法对这些未成年给予太过理想的严厉处罚。   所以顺平在思考利弊之后,点头答应了。   ——他以此作为威胁的底牌,用来保障未来的平稳。   赔偿且不提,总之,尽管大部分施暴者都被停学处分,但依然有一小部分不良逃过一劫。   被害者担心着他们的报复。所以愿意作证的受害者基本上都选择了转学,就连顺平的妈妈都问过他要不要离开这个学校。   吉野顺平拒绝了。   “我已经不再害怕了,未来也会变得更加强大,如果敢报复我的话,我也不会再和以前那样什么都做不到了。”   吉野顺平在高二那年,以反抗的战绩作为申请函,顺利的加入了起田健太的队伍——作为[伏黑组]的临时成员。   原本还有些不甘心想要报复的不良群体,在那三个人高马大疑似极道成员的威慑下,也因此歇了心思。   后来吉野顺平的健身开始有了成果,不管是力气还是速度都有了提升,那些人也彻底明白了顺平已经不再是高一那个好欺负的弱者。   。   吉野顺平加入[伏黑组]之后,最初是高兴的。   直到他渐渐融入,发觉这个极道的画风……和他想象中的有亿点点不一样。   首先就是组规。   [1.禁止欺凌弱小,要遵从伏黑哥的仁义,坚定不移的走在锄强扶弱的道路上!]   [2.要有坚定的目标,为伏黑哥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   [3.不许逃课,成绩必须要能考上大学,不能辜负伏黑哥的期待。]   [4.伏黑哥的意志大于上述几条,和伏黑哥相关的事情位于优先地位。]   满眼都是伏黑哥。   吉野顺平:???   顺平现在基本上是和起田健太他们仨一块上下学,被他们纳入了自己人,感受到了极道组织内部成员的兄弟情义的吉野顺平不讨厌他们,甚至还算得上喜欢。   就是偶尔会觉得……自己好像不小心加入了一个奇奇怪怪的组织。   起田健太他们自豪的说着他们[伏黑组]在帝光中学时的战绩——顺平默默联想到了风纪委员会。   起田健太自豪的说着[伏黑哥]当年以一敌百,把他们这些欺凌弱小的不良全部打趴下,坐在尸体王座上的事迹——顺平默默的把伏黑哥的身影再次和大猩猩划上等号。   尤其是顺平在后来得知,起田健太在他初次见面时说的那句话触动他的话,其实是伏黑哥在当年教训同样欺凌别人的起田健太及其同伙时说的内容。   吉野顺平瞳孔地震:原来你是被教训的那个啊!   起田健太:我改过自新了,并且痛改前非,深刻领会到自己的错误,未来一直奔波在偿还错误的路上。   起田健太:并且很自豪的把当年的事情到处宣扬。   顺平不是很能理解。   但发自内心的改过自新的起田健太,让作为被欺凌一方的顺平感受到了一丝被郑重补偿的错觉。   人无完人,走上歧路的也有不少。   但是如果能够及时改过自新、做出实际行动的补偿……就还为时不晚。   承认自己的错误和罪行,也是一种勇气。   人性或许很糟糕……但大概也没有坏到那种地步。   吉野顺平对那位使这几个高大的问题儿童发自内心改过和尊敬的“伏黑哥”,产生了非常强烈的好奇心。   。   不过好奇归好奇,顺平从没提出过要去见一见对方的想法。   毕竟……   顺平回忆着自己幻想出来的那位身强体壮一身刺青,严肃又正义的年长老大,总有些紧张。   他还是想等田健太他们认为自己合适之后,再去拜访。   话说回来,明明组规里说了不许逃课,但起田健太他们仨却还是在某一天集体逃了。   “我们才没带头违背,你看最后一条——伏黑哥的事情优先于全部规定,今天可是帝光祭,我怎么可以不去支持伏黑哥!?这是合理的安排!”   起田健太逃课前,一脸严肃的和临时成员吉野顺平这么说道。   帝光祭,帝光中学最大型的校园活动。   而帝光中学是所国中。   吉野顺平:???   吉野顺平一头雾水。   你们是高中生吧?   为什么你们的伏黑哥会在国中啊?   吉野顺平犹豫着要不要跟着去。他的迟疑被起田健太看出来了。   起田健太认真的按着他的肩膀,让他留下来好好学习。   “你就不要去了,我们需要你今天上课的笔记!拜托了,这是很严肃的任务,我们绝对不能在学业上退步,所以笔记的事情就交给你了,顺平!”   顺平:……   顺平满心生草。   。   然而更加难以琢磨的事情,还得说第二天。   坚持健身的顺平在晨跑完后,在车站等三人一块去学校。   然后他一言难尽的看着起田健太三人往鼻子里塞着纸巾的出行打扮。   “你们……怎么了?”   “没什么。”   昨天从[帝光祭]回来之后就一直血气过剩的起田健太竖起大拇指。   他身后两位[伏黑组]的小弟也默默的同样竖起大拇指。   吉野顺平:???   。   时间是把杀猪刀。   吉野顺平已经彻底领悟了[伏黑组]的存在本质。   这压根就不算是什么极道,而是一群热血笨蛋、脑残粉、中二病的聚会。   打个比方。   某天,时间定格在下午放学。   里樱高中的门口。   一群平均身高在一米八以上,一身腱子肉,看上去简直就和极道一模一样的男性歪着脖子,穿着乱糟糟的校服,站姿吊儿郎当的门口等人。   起田健太带着顺平和其他两位小弟和他们会合。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起田健太走上前,压低嗓音、沉着脸问。   “准备好了,都在书包里放着呢,周末两天全部干掉。”   “地点定在谁那?”   “有个兄弟家里是开道馆的,很宽敞,随便怎么哀嚎打滚都没问题。”   “那就好。”   吉野顺平一副看破红尘的表情。   你们以为是去拷问、打架吗?   不。   这群在周末特地赶过来、同为[伏黑组]的成员,是特地过来结伴补习的!   居然是去补习!!   书包里装着一堆的卷子,头上绑着红色的绑带,打算大战个两天两夜的补习。   “你这个蠢货!!”咚的一声被按着头砸在地板上,“这个题你都会做错,你要怎么考上东大!怎么成为我们伏黑组未来有用的人才!”   “对不起!!”   “给我再刷十张卷子!!”   “是!!”   “你也是个笨蛋!为什么会把单词拼错!?给我把这个单词罚抄一百遍!”   “是的,万分抱歉——!!”   吉野顺平:……   你们这群长得就很不良的家伙,却一个个想要考名校的模样,实在是让他非常有吐槽的欲望。   。   虽然都是一群长得很不好惹、貌似脑子还有点问题的热血笨蛋,但是出乎意料都是好人。   补习结束之后,顺平带过来的恐怖影碟会被他们兴高采烈的接纳,老实说,几个高大的壮汉在看到恐怖画面后被吓到往纤细的顺平身后躲的场景,实在是相当有趣,事后找借口掩盖窘迫的模样也非常的好笑。   他们甚至平时会教顺平打架的技巧,几个最高壮的人会大笑着拍着全场最矮小瘦弱的成员的后背,让他好好锻炼多吃点饭、早日变得更强壮一些。   顺平很喜欢和他们的相处。   这大概就是……朋友吧?   。   [伏黑组]的招募在顺平加入没多久之后就停止了。   据说是那位伏黑哥严厉的拒绝了他们招人的行为。   在迎来了愉快、正常……嗯,大概不是很正常的高中生活后,整个人的气质都开朗了不少的顺平相当庆幸自己加入的早,没有被赶走。   以至于现在还能够和这群大个子朋友们好好相处。   他是真的非常非常喜欢这群热血但没有坏心肠的笨蛋们。   。   2017年12月份后。   在咒术界[百鬼夜行]事件结束后,当时被困在新宿的笨蛋不良三人组意外得知了伏黑惠的咒术师身份。   他们自我攻略之后,眼泪汪汪的下定了决心,随后通过网络,将[伏黑组]未来的发展计划告知给了全体可信赖的成员。   [钱、全力、势力……这就是我们未来发展的方向!]   [我们已经得知了伏黑哥的身份,但是不能告诉你们,只能说那是非常危险又很了不起的职业,我们这些普通人如果想要成为伏黑哥的力量,就必须严格遵守这个计划!!直到我们判断你们拥有了资格之后,才会在伏黑哥的许可下将真相告知。]   [名为——伏黑组崛起的阶段性发展安排!]   赚钱是基础。   他们伏黑组百人成员,要在未来十到二十年内,以[伏黑组]的名义在商业、政治、娱乐圈等各行各业取得成就。   每个人都积极响应,并且将自己的目标定了下来。   从商的,当律师的,当政治家的,还有警察、公安、媒体、程序开发员……几乎遍布了所有行业。   吉野顺平犹豫的打下了影评人和导演的目标,然后心跳如鼓的想:   我好像被卷入了相当了不起的事情啊。   如果[伏黑组]真的能够实现今天所说的全部内容……   会变成很了不起的存在吧?   。   直到现在。   2018年,高三。   [伏黑组]里比他们大一、两届的成员总共有二十五人,现在已经顺利的考上了有名的大学了。   他们结伴分组,专攻不同领域,九个人分别读了金融和营销等商科有关的专业;五个读了法律和政治相关的专业;八个读了计算机和程序开发,还有两个读了警察大学;一个人读了临床医学。   这个升学率非常的惊人了。   吉野顺平顿时感到了压力,不由加倍认真的对待学业、为了实现目标而努力——大概是在那些满脑子伏黑哥的笨蛋里呆太久了,这种荣辱与共的责任感也影响到了他。   不过今年六月份左右,吉野顺平的认真学习的生涯出了点小插曲。   他最近,好像忽然能看见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长得像是妖怪一样,有些小小的,有些却很大只……随着时间看的越来越清晰。   他困惑不解,最初当做了自己的错觉,后来次数越来越多,他就有点犹疑了。   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去,顺平苦恼了许久,最终还是尝试告知了他信赖的同伴。   起田健太瞳孔地震:!!!   “顺平!你能够看见吗?”这位高大个激动的问他:“你能看见诅咒?”   诅咒?   顺平在心里喃喃这个词,迟疑的点头。   起田健太感动的泪目。   大哥!你快看啊大哥!   我们[伏黑组]终于有一个能够看见诅咒的成员了啊!!   [伏黑组]的辅助部门也可以安排上了啊! 第156章   东京, 咒术高专。   阳光明媚的晴天。   伏黑惠此时一无所知的穿着宽松的长裤短袖,坐在阳台的缘侧边沿,正在努力把裤腿挽起来。   他平日休息穿的裤子都太宽松, 挽起来走两步就会掉下去,所以不得不拿着燕尾夹夹住, 随后穿着拖鞋, 伸了个拦腰。   隔壁的虎杖悠仁穿着中裤背心,正在把装满了温水的水盆从卫生间里搬出来。   惠回头:“辛苦你了。”   虎杖悠仁:“小事小事,不过有必要吗?特地搬到外面来给小小惠洗澡?”   “外面有太阳,会暖一点, 最重要的是……不用收拾浴室。”伏黑惠有些犹豫的回答:“还有, 你真的没问题吗?我家孩子洗澡真的很闹腾。”   “喔, 没问题, 我之前答应过你会帮忙的了吧?”虎杖悠仁扬起笑脸。   对。   今天气温很暖和,太阳灿烂, 加上又有空,所以惠和虎杖悠仁打算给伏黑家的猫洗澡。   因为虎杖悠仁之前信誓旦旦的说自己过去有充足的洗猫经验所以绝对没有问题,惠这才决定把给猫洗澡的任务交给对方, 洗猫的地点定在宿舍缘侧外面的小院子里——他会用影子把周围封闭起来,不让猫逃跑,这样就不用收拾绝对会被弄的一团糟的浴室了。   “说起来,小小惠呢?”   “在床底。”伏黑惠无奈的说:“看到我拿水管去接热水出来的之后,它就很聪明的意识到要干嘛了。”   “拿食物诱惑它出来?”   “不可能的, 放弃吧,除了抓出来以外没有别的办法, 那孩子讨厌洗澡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那我去抓吧。”   虎杖悠仁快步的跑向了惠的房间。   “欸?不, 等一下——其他人去不行的!”   伏黑惠抬手, 却来不及拦他,虎杖悠仁雷厉风行的弯腰趴在了地上,朝床底望去。   “没事的没事的,惠,我会把它带出来——呜哇!”   “咪——!!!”   嘶。   伴随着凄厉的猫叫和虎杖悠仁的惊呼,伏黑惠抽了口气,不忍直视的捂脸,半晌后赶紧跑过去。   虎杖被小小的黑猫挠了一脸,还被朝脸蹬了一脚。   小黑猫直接从床底窜出来,以虎杖悠仁的脑袋为垫脚石,直接一个飞檐走壁挂在了窗帘顶端,浑身炸毛,朝粉头发的少年凶巴巴的哈气。   “没事吧,悠仁?”   伏黑惠紧张的跑了过去。   “嘶……大概没事?”   虎杖捂着脸抬头,然后抬头对着惠露出了一对称整齐的花猫脸。   伏黑惠眨了眨绿眼睛,看着虎杖悠仁脸颊两侧对称的划痕。   很整齐。   两边各三道,像胡子一样。   配上耷拉的眼睛和眼下那对小小的闭着的、乍一看有点像老虎花纹的副眼,像只被猫欺负的落魄大老虎。   “噗——”   惠肩头抖了抖,一时没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眼眉都弯起,在从阳台投进来的金灿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   哦呼。   虎杖悠仁在心里小小的惊呼了一声。   笨蛋DK被喜欢的人少见的笑容迷惑了一瞬,然后下一秒就眨眼,瞄准惠纤细的腰就扑了过去。   “过分,我可是被挠了哦,惠居然嘲笑我。”   两人扑通倒在了地上,把脸埋进惠肚皮的虎杖悠仁手圈的紧紧的,然后控诉地说。   “我都说过你不行的了吧?”伏黑惠好笑的回答:“说到要洗澡的话,我家孩子可是连甚尔都会挠,你这个行动力过强的笨蛋好好反省一下,好歹听我说完再动手啊……脸怎么样了?要不要去找家入老师?”   “不要啦,好丢人。”   “那快点起来,我去拿药箱帮你处理一下。”惠说着推了推把脸埋在他肚皮的粉毛脑袋。   粉发的大狗子乖乖巧巧的坐在原地,惠拿了药箱过来,虎杖悠仁仰着脸,笑吟吟的任由对方在脸上涂涂抹抹。   扒拉在窗帘顶上的小黑猫犹豫的摇晃着尾巴尖,发觉似乎没人理它之后,小黑猫小心翼翼的往下爬,试图转移阵地,重新回到它觉得最安全的床底下——   “抓到了!”   原本还乖乖的虎杖悠仁眼尖的看着鬼鬼祟祟的猫,在惠停手的一瞬间立即矫健的,托着小黑猫的前肢把猫抱起来,伏黑惠也第一时间默契的伸手,把猫的两只小爪子包住。   小黑猫想要伸爪子挠人的动作一顿,一口咬在惠纤细手指上的牙都没敢使劲。   整个伏黑家,只会惠抓这只猫去洗澡才不会被挠,猫只会拼了命上蹿下跳、到处逃跑而已。   前爪被心爱的小主人的手牢牢包住,小黑猫只能可怜巴巴的试图用脚去蹬虎杖悠仁,虎杖笑嘻嘻的把猫抬远,“蹬不到我的,给我认命吧,今天一定要给你洗澡了。”   “咪——!!!”   虎杖悠仁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惠会到院子这边来了。   这猫真的闹腾。   报复心还很强。   被放到水里简直是拼了命的挣扎,把水浇了人一脸不说,还骂骂咧咧个不停。   等终于给猫洗完澡之后,伏黑惠和虎杖悠仁都被泼了一身水。   湿漉漉的小黑猫反而平静了下来,亲昵的钻到惠怀里舔毛。   “呜哇,这家伙。”虎杖悠仁两边脸都贴着防水的创可贴,一身湿漉漉的,弯腰看着惠怀里舔毛的猫,“这个时候就那么乖。”   “哈——”   小黑猫扭头就凶巴巴的哈了虎杖一脸。   “抱歉……过几天它就不记仇了。”惠眨巴眨巴眼,从缘侧木板上拿起毛巾,坐下来给猫擦水,猫乖乖巧巧的坐着,擦干毛之后就找了个晒的到太阳的地方趴下。   虎杖全程围观,走过去坐在惠身边,“明明惠也有帮忙给它洗澡,但它一点都不生你的气欸。”   “也是呢。”   “一定是因为太喜欢惠了吧,嗯嗯,也是哦,换成我的话,哪怕被揍了也没办法更讨厌惠呢。”虎杖悠仁换位思考,煞有其事的点头。   伏黑惠顿了顿,微微歪头,抿着嘴看他。   一身湿漉漉的黑发少年一头翘发都耷拉了不少,水滴沿着白皙脸颊滑落,日常穿着的宽大T恤轻薄不说、领口还宽,能把脖子完全露出了,挽起的裤腿也是,肌肉不明显的纤细小腿踩在缘侧的木板上。   啊。   总觉得……色气指数有点超标啊。   血气旺盛又在某方面过于了解的笨蛋脸颊发烫的转移视线,胡乱找别的话题。   “反正都全身湿透了,要不要顺便给玉犬洗个澡?”   “式神不会被弄脏,不需要。”   “欸——但是出来玩水也可以的嘛,反正惠经常让她们出来陪自己吧?”   “那是玉犬想要出来透气……”决口不承认自己在咒力充足的情况下喜欢把式神放出来摸摸抱抱的惠认真反驳。   “干脆一鼓作气把全部式神都洗一遍吧?”   “喔?脱兔保守估计至少有几万只哦?”   “……当我没说。”虎杖悠仁双手合十。   猫洗完澡擦干毛之后眯起眼在晒太阳,试图自然干,但惠还是把它抱去吹毛——毕竟猫咪的毛发比较厚实,自然干容易感冒。   虎杖悠仁就帮忙去收拾外头的残局,把宠物香波和水盆都放回了原位,水管也卷好按照惠的吩咐放在了卫生间的柜子里。   他先去洗了个澡,换了件干衣服回来,发现猫毛还没吹干,虎杖悠仁看着还湿漉漉的伏黑惠,主动走过去接手。   “我来吹吧?虽然现在天气暖和,但是穿湿漉漉的衣服对身体也不好。”   “没关系,很快的就吹完了。”惠用一脸[不吸取教训]的表情看他:“……你要是碰这孩子会被挠的。”   虎杖悠仁下意识摸了摸脸上没消的抓痕。   猫吹完毛,两人都累坏了的坐在缘侧边上吹风,虎杖伸了个拦腰,往后躺,忽然看着上头的横柱:“说起来夏天到了的话……果然要挂风铃吧?”   “风铃?”   “对啊,在这里挂个风铃,再热一点我们就可以买个西瓜回来在这里吃了。”   虎杖悠仁爬起来,凑过去,暖棕色的眼睛期待的和绿眼睛对视,然后笑的眼睛都弯成一条线:   “那样很有夏天的气氛吧?下次我再买点雪糕和冰棒回来放着,任务结束回家,就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了……啊,对了,有机会再邀请野蔷薇还有前辈们来玩吧?晚上放烟火怎么样?”   [回家]。   伏黑惠在心里轻念这个词,指尖动了动。   他神情温和了一点,“有机会的话也可以……悠仁!!”惠话还没说完,就睁大眼睛,抬手把人往自己这边拽。   一把来势汹汹的小刀擦着虎杖的后脑勺飞过,咚的一声整个刃面都直接没入了远处的树上。   虎杖悠仁和伏黑惠浑身僵硬的扭头。   伏黑甚尔脸黑的像是抹了炭一样靠在惠房间门口,阴森森的扬起嘴角,绿眼睛不带丝毫感情的扫过虎杖。   甚尔:“手滑。”   谁信啊!   惠:“好歹敲个门啊!”   “我有敲啊。”甚尔呵的了一声冷笑:“但是某些人完全没听到啊。”   伏黑惠和虎杖悠仁面面相觑,默契的低头冥思苦想,努力回忆刚刚是不是真的有敲门声。   甚尔懒得废话,他三步并作两步,抬手把自己崽拎起来扛肩上,把另一只虎视眈眈的大狗子拎起来丢外面。   “有任务给你们一年级三人,准备一下,一小时后出发了。”   。   三天前。   神奈川县,川崎市。   吉野顺平从起田健太那里得知了诅咒的存在。   不过介于起田健太了解的也不是很多,所以顺平也只是得知了很模糊的情报——大概就只是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只有特殊人群才能看到的怪物,以及专门祓除这些怪物、名为咒术师的存在。   [伏黑组]所敬仰的那位大哥,就是一名咒术师。   “我们帮不了大哥太多。”   起田健太这么无奈的说道:   “我们看不见那些东西,据说诅咒只有拥有才能和天赋的特殊人群才够看见,普通人的话,就只会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拥有看见的可能性,我和其他两个同伴曾经不幸遇到诅咒,多亏大哥路过出手解决,我们才留下这条小命,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看清了世界的另一面。”   “所以,你知道了吧?我们这些普通人没有才能,要追随那样一位了不起又让人敬仰的大哥,我们只有从别的方向努力了。”   “伏黑哥似乎是一个什么咒术师大家族出身的,但是那群鼠目寸光的混蛋居然敢把大哥除名了。”   起田健太回忆着在去年平安夜前在新宿遇到的百鬼夜行时、那群穿着西装的辅助监督所说的内容,表情顿时很臭:   “看得出来,咒术师的世界也不是那么平静,我们想来想去,最终就想出了这样的办法……虽然没办法在武力上帮大哥什么,但我们普通人也有普通人能做的事,从我们观察的角度来看,咒术师和普通人的势力其实是有联系的,会和政府合作,也会同医院、警方、媒体那边建立联系。”   顺平恍然:“所以你们才会……”   “对,我们才会努力去朝不同领域发展——当然,知道大哥真实身份的人只有我和其他两位[伏黑组] 元老,顺平你是因为拥有特殊体质,加上这一年来的相处,我认为你值得信赖,所以才会把这件事告诉你。”   “其他人都还当做要为伏黑哥未来继承极道家业而努力呢,想要得知大哥的真实身份,他们还得呈现出自己的价值和意志才行。”   起田健太认真的点头,一面赞同自己说的内容一面解释。   “……”顺平想了想这群人对那位伏黑哥的憧憬,发自内心的觉得他们哪怕得知真相大概也不会害怕吧。   极大可能会和健太君一样燃,更加努力的成为他们在暗处和怪物战斗的大哥的辅助和后援。   “我要说正事了,顺平,你听好了,咒术师的世界里,有一个叫做辅助监督的职位,他们应该是观测诅咒行踪,判断强度的后勤工作人员,不过那似乎是隶属于其他势力,我不愿意让我们的大哥矮他们一头,所以一直很想给大哥也建立一个独属于他的辅助部门。”   “但是因为我们看不见,所以一直没有入手的办法,毕竟哪怕是招人,也需要有个自己人分辨他们是不是骗子。”   起田健太认认真真的看着眼前的组员:   “如果你愿意成为我们未来的辅助部门——[眼]的负责人,我会非常的高兴,当然,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可以理解,因为这里面的确具有风险,所以拒绝是合理的,你依然会是我们当中的一员……”   [眼]……?   已经连名字都想好了吗!?   这个命名是怎么回事啊!也太简单粗暴了吧?   吉野顺平心砰砰的跳着,一时间无法做出回复。   心动吗?   作为一个和[伏黑组]相处久了,喜好猎奇电影,隐约也有些冲动和疯狂本质的少年,吉野顺平无法否认自己也被点燃了热血。   简直和漫画角色一样的奇遇。   但是。   吉野顺平回想着偶尔会看到的长相丑陋的怪物,又有些犹豫,他对那些存在的了解还不够多,而且现在也只是勉强能看到,他真的能够胜任这个位置吗?   他不想冲动行事,但是有不是很想直接拒绝。   所以。   顺平说:“请给我思考的时间!”   起田健太点头:“喔,没问题!”   直到两天后。   2018年七月十一日,下午五点。   吉野顺平仍旧没有做出决定,但是他们也不急,毕竟[伏黑组]的成员都还年轻,未来还有足够的时间。   所以他们依旧过着正常的高中生活,放学之后,顺平还因为看到了手机的推送,兴致勃勃的约起田健太几位友人去电影院看电影。   是老片重新上映,起田健太他们仨都没看过,反正作业已经在学校的自由活动时间完成了,所以他们就很干脆的陪他们组的兄弟去看一遍。   “蚯蚓人3,成人票四张。”   顺平笑容温和,语气开朗的对售票员说道。   看完电影后,已经是晚上六点半了。   “肚子饿了……干脆吃完饭再回家吧?”   起田健太这么建议,其他三人自然没有什么不可的地方,顺平带着笑容说着刚刚电影的剧情,和同伴一起吐槽稀烂的情节。   “这部完全不行啊……我都快睡着了。”   “不,你已经睡着了,看看我的肩膀,你这家伙睡着居然还流口水!”   “毕竟是一部猎奇电影啊,对情节就不要有太高的要求了。”   “小顺平之前补习带过来蚯蚓人2要恐怖的多,我都要被吓的睡不着了呢。”   “对对,那部确实很有观赏价值……”顺平顿时眼神发亮的开口:“因为那部在人性和心理上的把控非常的精准到位,所以才会有这种效果,我当初为了研究出第二部 和其他两部的差异,还看了好几遍呢……那段时间一直都没有什么胃口,真是辛苦啊。”   “呜哇,你也太努力了吧……不愧是顺平,猎奇电影的狂热爱好者。”   “话说回来,要去吃什么?寿司?铁板烧?还是拉面?”   “中华料理也不错,这附近有家店的天津饭很好吃。”   四人嘻嘻哈哈的一边聊天一边走着,吃完饭后已经是晚上七点四十五分了。   他们路过了某个小巷口。   吉野顺平仿佛命运注定一般,下意识的抬头往里面看了一眼。   顺平:“……?”   他下意识停下了脚步,困惑的睁大眼睛。   “怎么了?顺平。”起田健太往小巷里看了一眼,“发生了什么事吗?嗯?好像有两个人倒在那了?”   “是不是喝醉了啊?”   “没办法,好像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别的人注意到……总不能视而不见啊,总之,过去叫醒他们吧,如果手机没上锁,就给他们家人打个电话。”   “喔!”   吉野顺平诧异的抬头看向他们。   只有[两个人]?   [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别人注意到]?   你们看不见吗?还是忽视了?   那两个人身边的……那个蓝色头发的男人,那两个人是因为被那个男人触碰了肩膀,才会突然倒下去的啊。   怦、怦、怦……   心脏忽然快速的跳动了起来。   什么啊,这个奇怪的感觉。   吉野顺平徒然升起不详的预感,他脸上淌下冷汗,随后抬手,牢牢的抓住了起田健太。   “不……等一下,别过去!”   “顺平?”起田健太奇怪的低头看他,然后很快因为对方苍白的脸色而顿住,他担心的皱起眉:“怎么了,顺平?”   吉野顺平低着头、不说话。   直到那个有着蓝色长发的男人的身影远去,那股让他毛骨悚然的不祥预感平静下来。   顺平有些僵硬的松开手,犹豫的摇摇头,然后看向小巷,鼓起勇气迈开步子往那边走。   其他三人也跟了过去,随后,集体瞳孔紧缩。   倒在地上的那两个人,全身变的如同诅咒般的狰狞又扭曲,没有了生机。   一时间满是寂静。   “是那个蓝发的男人……”   吉野顺平喃喃自语。   他下意识的抬头,朝那个蓝发男人离开的方向全力冲了出去。   “停下!顺平!”   起田健太沉着脸追了过去,然而顺平的跑步速度已经提高了不少,哪怕是他,也是追出去了一段距离才赶上。   “不要再追了。”   注意到顺平似乎在看着“谁”,起田健太用高大的身体挡住了他的视线。   一米九的高大个沉着脸,压低嗓音:“那不是我们能够解决的东西,不要去看。”   。   次日。   东京咒术高专受到了[窗]的情报和求助,神奈川县川崎市,发现了多起诅咒伤人事件。   死亡五例,失踪有数十例,被害者的死相凄惨扭曲,现场捕捉到残秽,和少年院事件现场所采取的咒力残秽重合度很高,并且其术式能力的受害者也和当时现场的尸体如出一撤。   虎杖悠仁提出的[特级咒灵]真人并未被祓除的事实可能性很高。   因此,为了以防万一,校长夜蛾选择将一年级的三人派遣了过去。   伏黑甚尔作为班主任,主动跟随。   上午十点二十五分。   辅助监督新田明开车送他们前往事件发生的地点,并且将已知情报告诉他们。   伏黑惠坐在副驾驶,滑动着手里的平板。   “话说回来……为什么甚尔老师非得坐在后排啊!!”钉崎野蔷薇忍无可忍的抗议,推着坐在中间的肌肉大汉,“你有多占位置你心里没点数吗!”   没有。   伏黑甚尔面无表情,稳如泰山的坐在后排的中间位置,他两边是被挤到边边的钉崎野蔷薇和虎杖悠仁。   呵。   野蔷薇不肯坐在两个笨蛋DK中间,伏黑甚尔不想他儿子和某个粉毛混蛋贴贴,所以直接把惠赶到副驾驶了。   伏黑惠对后面的闹腾置若罔闻。   他在认真的看着任务情报,听新田小姐解释说明。   “昨天的受害者总共有五位,其中有两具尸体的发现者是四位高中生,因为其中一位似乎拥有可以看见诅咒的力量,目击到了那位诅咒的身影,而另外一位似乎是曾经诅咒事件的幸存者,属于知情人士,所以在警方记录的时候,他们直接声称是非人类的力量,请求和知情人士沟通……所以我们[窗]很快就得到了情报。”   伏黑惠顺手点开了那四位高中生的情报页面。   随后顿住。   他盯着起田健太的身份记录和照片,表情渐渐的变得丧失。   伏黑惠:……??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家伙啊!? 第157章   “不过因为昨天太晚了, 加上考虑到孩子们的心理承受压力以及家长的意见,所以我们昨晚没有机会和那四个高中生交流接触……里樱高中不算远,我们先去尸体发现的现场看一眼, 如果没有什么有用的情报的话,我们再去学校找他们了解情况,或许能够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伏黑惠:……   辅助监督说完, 伏黑惠立即从震惊的模样, 变成了生无可恋、双眼无神。   “里樱高中……”虎杖悠仁歪头思考, 自言自语:“嗯?那好像是顺平的学校吧?”   “……”顺平?   伏黑惠低头看着手里的平板, 修长的手往旁边一划, 发现恰好就有一位发现者的名字就叫做顺平。   ——是个留着侧边长刘海,看起来有点纤细腼腆的学生。   惠不认识,但是想到这家伙和起田健太待在一块, 他就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更别提悠仁好像还认识对方, 这种不详的预感总觉得越来越重了。   伏黑惠:……就很想躲进影子里。   辅助监督浑然不知的问:“嗯?你认识其中一位发现者?是朋友吗?”   “欸?顺平是发现者吗?”虎杖悠仁惊讶一会,嘀咕着[这是命运注定吗][不不不,不会再重蹈覆辙]的这类话,然后对着辅助监督新田小姐摇头含糊解释:“也不算是朋友……现在应该只是我单方面认识他而已,话说回来, 他没事吧?没有和真人那混蛋接触吧?”   吉野顺平被真人杀死的时候, 是虎杖悠仁在上一世成为咒术师之后,第一次目睹到身边的人死去的场景。   和少年院事件不一样, 毕竟那里的人, 是死后的尸体出现在了虎杖面前。   而顺平则是他接触过的、交谈过,在脑海里有鲜明印象的朋友, 虎杖甚至一度认为顺平会成为他们高专的第四个新生。   然而他没能救下来。   那个特级咒灵蛊惑了他, 然后当着自己的面杀死了他。   重活一次的虎杖悠仁想要阻止这一切, 那个叫做[真人]的混蛋……   虎杖心下冰冷至极。   前世那家伙杀死顺平、七海海、野蔷薇的仇恨,虎杖绝对不会忘记,他坚决要让那家伙付出代价。   绝对要……亲手杀掉。   “有没有接触我倒是不知道,你可以待会去问一下……不过他现在没事,吉野顺平就是我所说的能够看到诅咒的那孩子,和朋友一起报案之后,昨天已经平安回家了。”   辅助监督回答:   “话说回来,既然你认识他们中一员,那事情就好办多了,一般人应该不会很乐意再回忆那个时候的场景吧,毕竟是那么可怕的场景……有认识的人在的话,他们或许会比较容易配合。”   “不是的,他不认识我。”虎杖摇头,有些苦恼该怎么解释:“这件事我没办法和你解释,啊,不过顺平人挺好的,好好说明的话,对方应该会配合我们吧?”   能不吱声就让他们配合,真·伏黑组大哥全程保持了诡异的沉默。   他们按照原计划先到两处共五人尸体发现的场所看了一遍,但没有什么有用的情报,毕竟真人的咒力残秽延伸到一定距离就自然消失了,他们没办法按照残秽的痕迹逮住那个狡猾的诅咒。   这也正常,毕竟是拥有理性的特级诅咒,要是能那么轻易的找到反而才奇怪。   现在事件发生地点也只有两处,样本太少,不足以根据事件的发生点在地图上标记然后大致圈出对方的活动范围。   再加上这次任务和特级相关,危险级别很高,但是同样也有很大比例的无功而返的概率——如果那个藏在暗处的特级发现了这批能够干掉他的咒术师群体的行踪,选择悄悄的离开,他们也没有办法。   所以他们动静不能太大,也不能拖太久,尽可能的速战速决。   中午学校午休时间,五人抵达了神奈川县里樱高中——四个目击者的学校。   新田小姐把提前申请的入校许可证发给了全员,然后去门卫那边登记入校信息。   在门卫全程用狐疑的目光盯着伏黑甚尔。   不是他想太多,只是惠、野蔷薇、悠仁这三小只穿着一身制服、还能明显的看出是学生,那么站在三小只身后的那一大只虎背熊腰、光是站在那都感觉周围的太阳被他挡住了的肌肉大汉就看起来相当格格不入了。   更别说对方表情相当的不爽和阴森(危险的大黑豹正在试图用凶恶不善的神情气息去打断某只热情过头的粉毛大狗子试图叼走自家猫崽的行为),嘴角的疤给那张称得上俊秀的脸上填了一丝凶悍,黑色修身T恤勾勒出来的倒三角形的身体更是把那虚无的爆发力都实体化突显了出来。   尤其是那双肌肉发达的手臂——   总觉得青筋都迸出来了!   而且心情看起来很糟糕的样子。   还有,那个壮汉身边被他用粗壮手臂搭在肩头的孩子,真的不是被威胁了吗?   粉发那个少年……怎么好像很是一副无措僵硬的模样啊?   并不清楚伏黑家父子和虎杖悠仁之间矛盾的门卫忧心忡忡:放这家伙进去真的没事吗?看着就不像是好人啊!可是他又有入校许可证……   “好了,登记完了,大家,我们进去了哦?”   一头金发的新田明开朗的扭头,然后奇怪的眨眼:“伏黑先生?”   她不解的看着被这位赫赫有名的天与暴君用手[重重的]搭在虎杖悠仁肩头的胳膊。   “走吧。”伏黑甚尔面色不改,他松开手,扭头,示意惠跟上。   惠从下车开始就安静的走在最后,尤其喜欢缩在体型宽大、到足以把他的身影完全挡住的甚尔身后。   被示意之后慢吞吞的跟在对方后头,不并排走,专门跟在后头,活像是跟着鸭妈妈的小鸭。   “想开点,至少甚尔老师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揍你。”后面,钉崎野蔷薇拍了拍虎杖的肩膀,表情怜悯。   虎杖悠仁嘶的一声揉了揉刚刚被天与暴君垫手的肩膀,感觉肩头好像被头熊砸过一样,他小声嘀咕:“那是因为我和惠的距离被隔开了,我要是靠近一米,你看他揍不揍我,现在就在公报私仇啊。”   不久前他才因为在宿舍里和惠近距离贴贴,被恰巧来拜访的班主任对着后脑勺赏了一把擦头而过的小刀。   伏黑甚尔脾气正躁着,想方设法想要隔绝他俩。   ……得亏没看见他们之前洗猫的时候,虎杖悠仁满心庆幸,要知道甚尔老师想把惠绑到教师宿舍一块住已经很久了,只是惠不愿意十五岁了还和爸爸妈妈睡一块而已,毕竟教师宿舍只有一间卧室,而夜蛾校长拒绝以这种无聊的理由给惠在教师宿舍那边单独批准一间房。   感觉自己恋爱路上障碍重重的虎杖悠仁沮丧的叹了口气。   。   现在是午休时间,校园没有上课,不少学生三三两两的结伴去食堂或者找个位置吃自己带来的便当。   穿着外校制服的高专一群人显然很引人注目,尤其是那个肌肉夸张嘴角还有疤的男人,五人虽然有从不起眼的路往教学楼走,但依然会被路过的学生下意识投以视线   吉野顺平和起田健太三人平时本身就一块吃便当。   被新田小姐找到的时候,他们恰巧正准备下楼去后面安静无人的树林底下坐着吃。   穿着西装的新田小姐眼尖的注意到了那四人正打算离开的身影,立即笑容灿烂的打招呼,小跑过去拦下了他们。   “不好意思——我能稍微打扰你们一会吗?”   “你是?”   “啊,初次见面,我是新田明。”金发的新田小姐活力满满的说:“关于昨天的事情,有点事情希望能和你们确认一下……”   昨天的事?   起田健太眼神锐利,他注视着新田明的西装,将这人和去年在新宿遇到的那些辅助监督的打扮划上了等号。   哦,是咒术界的辅助部门啊。   起田健太松了口气,小声嘀咕:“总算来了啊,你们也太慢了,要不是昨天有个知情的警部说他会联系相关人士,加上大晚上不想打扰大哥休息,我都打算直接和大哥汇报了。”   “健太君,这位是?”顺平犹豫的问。   “就是我先前和你说的那个世界的后勤部门的人。”   起田健太弯腰,压低嗓音解释,然后再度抬头,看向身后两位不知道诅咒存在、只是被昨天的画面吓到了的兄弟,顿了顿,认真的开口:“你们就先去吃饭吧,我和顺平待会再过去。”   “他们对那些东西不知情,当然我也看不到,只有顺平看见了,但我是不可能让顺平单独跟你走的,所以我们俩去给你们说明情况就可以了吧?”起田健太说着再度看向新田小姐。   “关于这个的话……”新田小姐话未说完。   那两个被排除在外的少年反而抗议了起来。   “起田哥,请让我们也一块去吧!”   “不管是什么妖魔鬼怪都好,我们绝对不会被吓到!昨天你们就支开我们俩单独交谈,我们明明是兄弟啊……拜托了,我们有心理准备的!”   “闭嘴!那还不是你们能够涉及的世界。”   起田健太盘着手缓声道,声音严肃又认真,表情也凛然的很,像是说着什么重大要事:“那可是和我们[伏黑组]的秘密相关的事情,你们还不到可以接触到那个真相的时候,等你们成长到了合适的时机,拥有了知道的资格,我才会告知你们,现在的话……”   “[伏黑组]?”   慢步跟过来的四位咒术师当中,个头最大的伏黑甚尔挑眉,耳尖的听到了重点,然后把这个词念了一遍。   甚尔:“那啥玩意?一群小鬼在过家家?”   起田健太和两位高大的小弟闻言,瞬间不快的扭头,脸上迸起青筋,脸上写满了威胁,整齐的发出了“哈?”的质问声。   就仿佛被人诋毁了信仰的狂教徒,他们弯起袖子,露出结实有力的胳膊,背后仿佛燃烧着熊熊火焰:   “你这家伙有种再说一遍,我们[伏黑组]全员可都是全心全意追随伏黑哥的铁血真男人,绝对不容许你侮辱我们的意志……嘶!!”   高中生们原本凌厉的神情,在看清楚说话那人的脸之后就瞬间瞪圆了眼睛,在霎那背景燃烧的火焰被倾盆大雨浇灭,三位大个子高中生瞬间如临大敌般紧绷了身体,打头那个一米九的起田健太瞬间结结巴巴,手指颤抖:   “您、您是——”   伏黑甚尔挑眉。   “万分抱歉!!伏黑大人!我们失礼了!”   起田健太回神,顿时一手摁住一脸茫然的顺平的脑袋,带着人一块九十度鞠躬,吼的震天响的高中生脸上写满了慌忙无措和诚恳:   “不知道是您大驾光临,刚刚多有冒犯还请恕罪!”   伏黑甚尔、伏黑甚尔被吓了一跳:……???   啥玩意?   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被震撼后,敬仰的扭头看着他们老师。   吉野顺平也在茫然之后,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欸?   他艰难的转了转头,抬眼,自下而上的看见了一身腱子肉、盘着手、嘴角有疤,浑身写着“不好惹”三个字的伏黑甚尔。   难道说……这就是健太君他们所说的“伏黑哥?”   果然,气势好强啊,不愧是能够把[伏黑组]那群基本上一米八起步的壮汉打趴下的男人……!   “别这么看着我,我又不认识这几个家伙。”   被莫名其妙鞠躬敬礼的伏黑甚尔一头雾水,从来不记男人名字和长相的他对这个曾经在惠国中有一面之缘的少年完全没有印象:   “[伏黑组]是什么玩意?老子一贯是独行侠好吗?喂,你们给我起来说清楚。”   得到惠老爸吩咐的起田健太一脸严肃认真的直起了身板。   他刚刚想说些什么,他就眼尖的从伏黑甚尔那宽厚的胸膛后方看见了那一点点因为僵硬而没调整位置,因此随着伏黑甚尔本身歪头而露出来的一点点标志性的翘发。   哦、哦呼。   起田健太瞬间瞳孔地震、心跳加速、头脑空白的认出了来人,把伏黑甚尔的问话完全抛到了脑后。   他从脖子一路充血到了头顶,耳根都红透了的再度九十度鞠躬,以比刚刚更加中气十足且亢奋的语调喊道。   “原来您也来了,真的好久不见,伏黑哥——!”   瞬间再度一片寂静。   不,是死寂。   [原来您也来了]这句话相当微妙,加上那个与“伏黑大人”截然不同的“伏黑哥”的称呼……以及这群笨蛋最初反驳时所说的“我们[伏黑组]全员可都是全心全意追随伏黑哥”这句话。   伏黑大人和伏黑哥是两个人啊。   于是甚尔,悠仁还有野蔷薇甚至包括辅助监督新田小姐都默默的扭头,看向了站在最后面的另一个“伏黑”。   伏黑惠双手插兜,脸上冒出冷汗,纤长的眼睫垂着,眼睫投下阴影稍稍盖住了漂亮绿眼睛中的慌乱和难为情,他像故作淡定的猫一样僵硬的移开视线,强行将语气镇定下来:   “我,和这个家伙,国中,一个学校。”   惠艰难的张开,几个字几个字的蹦出来解释,一面把脸移的越来越后。   “虽然这个也很震惊,但是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吧!?”   钉崎野蔷薇倒吸一口气,扑过去狠狠捏对方的软乎乎的脸,凶巴巴的质问:   “你都干了什么啊,给我把脸转过来老实交代!”   虎杖悠仁也震惊的扑过去摇晃惠的肩膀:“为什么会演变成[伏黑组]啊!惠,你这回都在国中里干了什么啊!?为什么现在变本加厉了!”   前世是不良大哥。   这回直接变成了一个组织的老大了。   惠,惠你怎么回事啊!以前不是觉得很羞耻吗!为什么还会重蹈覆辙啊惠!   虎杖悠仁睁圆了眼睛:目瞪狗呆.jpg   伏黑惠哑口无言的被野蔷薇捏住脸扯,因为莫名的羞耻心而乖乖站着一动不动、备受煎熬,而虎杖悠仁扑过来摇晃他肩膀还没三秒钟,就被暴脾气的老父亲甚尔一拳揍开,天与暴君的拳头相当痛,以至于虎杖下意识“嗷”了一声捂着脑袋蹲在地上嘶的抽气。   吉野顺平迟钝的眨了眨眼,好半晌才恍惚的回过神,把视线停在了最后头的伏黑惠身上。   欸?   这位才是……健太君憧憬的“伏黑哥”?   欸?诶诶!??真的假的!?   和顺平想象中身高两米,一身腱子肉,浑身刺青和刀疤的社会人完全不一样。   不不不,甚至可以说是截然相反——   同“伏黑大人”以及平均身高在185以上、一身腱子肉的健太君他们对比起来,这位“伏黑哥”的体型简直纤细到格格不入,还有那张完全可以用绮丽两个字来形容的脸……现在被那位一米六不到飒爽女性肆意捏着腮帮子质问,表情羞耻又生无可恋到有些让人于心不忍。   和[伏黑组]的大家形容的那位凶残的大哥……完全截然不符啊!   吉野顺平彻底懵了。   而伏黑惠也彻底自闭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惠在心底羞耻的呜咽。   那些一根筋的笨蛋果然没有解散那什么[伏黑组]啊!   野蔷薇和悠仁就算了,现在还被甚尔知道了……可恶!   伏黑惠被捏着腮帮子生无可恋。   ……放开我,让我躲进影子里。 第158章   “你这个女人, 不要得寸进尺捏大哥的脸啊!”   伏黑惠被掐着腮帮子有些萎靡不振的模样,让起田健太这个死忠粉炸了,本身个头就大的他额角青筋迸起, 怒目圆睁,看起来极具压迫感。   然而钉崎野蔷薇半点不怂,她会被吓到才怪,甚至直接蛮横的瞪回去, 同样凶狠的开口:   “闭嘴,你们这几个笨蛋ABCD, 对了, 问你们比较快……惠这个家伙以前对你们做了什么, 才搞出这个[伏黑组]出来啊!?你们年纪明明就比我们这个臭脸男大吧?叫大哥就不觉得奇怪吗!”可恶, 这也太时髦了!   笨蛋ABCD……   笨蛋D·吉野顺平豆豆眼:欸?原来我也被算进里面了吗?   “你懂什么!大哥可是揍遍周围几十条街的不败王者,我们[伏黑组]百人都被大哥的实力和信念所折服的,大哥当年以一敌百的英姿我们毕生都不会忘记!!”   笨蛋A起田健太义愤填膺神情憧憬:   “大哥强大又绮丽, 温柔还具有坚定的信念和[仁义], 没有比大哥更值得我们追随的人了!”   笨蛋B和C:“没错没错!叫大哥是因为我们发自内心的尊敬他,跟年龄没有半毛钱关系!”   伏黑惠的冷汗越来越多。   [伏黑组]百人!   钉崎野蔷薇瞳孔巨颤,然后再度狠狠捏住伏黑惠软乎乎的脸颊, 把式神使的脸都捏的鼓起:   “惠, 你这家伙给这群小混混洗脑了吗!?百人组织?真的假的——”   “胡说八道,谁是小混混啊。”起田健太跳脚抗议:“我们几个可是年级首位,[伏黑组]的兄弟们已经有一批上了大学了, 为了不让大哥失望,我们可是拼上性命去学习的!平均每人每周都会刷至少五、六十套卷子!我不许你这么污蔑我们对大哥的忠诚!”   嘶, 五、六十套卷子……!   这些狼人竟恐怖如斯。   野蔷薇下意识松手和悠仁咔咔的扭头看向惠。   伏黑惠用手背揉了揉脸颊:……   别看我。   不是我吩咐的, 真的不是。   说到底这个组织就不是我建立的——谁知道东京一根筋的笨蛋会有那么多啊, 简直就像是全世界的笨蛋都汇集到我身边了。   “我压根就没有答应当他们老大,算了……该说正事了吧?”伏黑惠感觉自己多说一个字对面的傻大个就能哭给他看,语气干巴巴的开口:“现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可以浪费吧?”   甚尔沉吟,盘手摩挲着下巴,忽然发问:   “既然你们叫我家惠大哥的话,有钱上供吗?”   “是,万分抱歉,现在我们组员还是学生,还没有正式的资金来源,不过我未来会和几个已经在东大专注于商业发展的兄弟们会和,其他大学的兄弟也在努力,绝对不会让大哥在工作上有任何资金短缺,请再给我们几年时间,我们一定会证明自己的!”   东大……?   野蔷薇和悠仁再次受到打击,统统被打回原画,表情定格成名画“呐喊”的模样。   伏黑惠:……的确有收到笨蛋们发来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的讨夸短信,但是一直觉得和自己无关。   伏黑甚尔沉默一秒,立刻竖起大拇指:“好,我认可你们了。”   无本买卖,点头不亏,未来哪怕被开除也能靠儿子的追随者养家了。   不愧是我儿子,小白脸功夫一脉相传!总有人赶着送钱——就是性别方向不太对,不过无本投资就算了。   脸都被野蔷薇捏红了的惠炸毛——就当做是被捏红的好了。   惠:“甚尔!!”   。   言归正传。   把脸埋进了制服高领里的伏黑惠撇开视线板着脸,顶着耳朵根的绯色,把偏到八百里外的话题独自一人艰苦的拉回来。   无人的天台。   惠亲口问昨天发生的事情,对面自然积极的作答——笨蛋B和笨蛋C看不见也不知道诅咒的事情所以最后还是恋恋不舍的被惠冷脸呵走了,笨蛋A起田健太和被牵连的笨蛋D吉野顺平才是真正的知情人。   “……那是晚上七点四十五分左右的事,我们四人看完电影吃完饭准备回家的路上,顺平注意到了小巷里的事情。”   起田健太缓缓将自己知道的东西率先说出来,复述了当时的场景“……那种死法不是人类能够做到的程度,顺平看见了那个诅咒,听说是个蓝头发和人类很像的咒灵,下意识还想追上去,被我拦住了,他大概是朝巷子尾左头的XX街走去了。”   说着这位傻大个满脸歉意:“抱歉,大哥,我们没法给太多的情报,因为我们当中只有顺平能够看见,但他没有自保的能力,我们认识了一年多了,这小子有几斤几两我很清楚……我之前见过、知道那些东西的可怕,所以我不放心他,就拦着没让他跟过去,要是我自己能够在日常中看见的话,我就自己跟踪了。”   伏黑惠摇头:“不,你们不跟上去才是最好的。”那可是特级咒灵。   顺平犹犹豫豫的很久,最后才小心翼翼的抬手:   “那个……其实我知道真人先生在哪里。”   ——直接把诅咒的名字都念了出来,当场就打了起田健太的脸的吉野顺平一脸无辜。   其他人唰唰的扭头看他。   。   吉野顺平昨天的确是被起田健太拦住了,但耐不住他倒霉。   今早六点起来晨跑的顺平,在家附近再度碰见了那个诅咒。   对方在[储备人类]。   眼睁睁看着对方将路过的人身体改造变形,压缩成半个巴掌大如同果核般的存在,然后放进了衣服里。   并且那个诅咒,回头和吉野顺平对上了视线。   顺平出乎意料的保持了冷静。   问题来了。他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路过呢?还是做点什么呢?   吉野顺平在微愣之后,短时间内做出了最优解。   直接装作不知道路过……不可能的吧,视线已经对上了,逃跑绝对会被袭击。   就算他跑得掉,他也不清楚这个怪物会在家附近逗留多久,妈妈因为工作的关系,今早要提前出门上班,会经过这附近……要是妈妈遇见就不好了。   吉野顺平绝对不允许自己的妈妈出事,那是他内心最温暖的存在——哪怕有一丝一毫会害死那个人的可能性都不行。   不知者无畏,因为真人有着人类的外貌,对诅咒的存在了解不多的吉野顺平先入为主的认为对方是有理性的。   然后为了不让随时可能出门上班的妈妈遇见在附近徘徊的诅咒——他在已经对上视线的前提下,莽撞的、主动的接触了真人。   调整了心情,在[伏黑组]各个都清晰制定了未来目标的情况下,立志要当影评人或者导演的顺平在短时间内分析了现状、给自己编造了剧本。   ——他是在校园暴力下对人性失望透顶、向往力量的迷途羔羊,一个能够杀死人类的怪物,反而成为了在暴力中陷入混沌的弱者的希望。   看过无数恐怖片和猎奇电影的顺平心态良好,他在演戏上的确有点天赋,为了实现人生目标而努力的成果也有了回报。   过去本身就遭遇过惨不忍睹暴力对待、身上和额角还有可怕的伤痕,陷入过人生低谷的他代入角色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顺平把自己的剧本演的真情实意。   对于身为异类的咒灵来说,一个有趣的、对其表露出向往的猎物……要比转头就跑的猎物更有意思吧?   反正已经被发现了,还不如拼一拼。   只要对方感兴趣,哪怕只是把自己当做有意思的玩具也好,只要能活过今天……   顺平回想起了起田健太所敬仰的那位伏黑哥身上——不久前他刚刚听说对方是一位专门对付这些东西的咒术师,加上昨天,他们在警视厅遇到的那位警部说会有专门的人士来处理了,所以顺平才想出这样的办法。   一能活下去,二能得知情报。   因此。   不幸的吉野顺平作为弱者,为自己的存活概率和母亲的安危,走了这哪怕让咒术师得知都会吓一跳的冒险一步。   而幸运的是,他的确引起了某个任性的诅咒的兴趣。   甚至被带往了对方的据点。   。   死寂,还是死寂。   所有人都震撼的看着他,虎杖悠仁更是一脸庆幸的喃喃:“你也太莽撞了。”   “为什么不早说!!!”起田健太吓的那张凶悍的脸都白了,“这就是你今早迟到了半天的原因?”   “……本来想要中午午饭的时候告诉你们的。”吉野顺平小声解释:“这不没来得及吗?”   “你心也太大了啊——”起田健太按着他肩膀死命摇。   “那个时候不演戏,我可能反而活不下来,毕竟倒霉的对上了视线啊。”顺平被摇的脑袋发晕,“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   咒术师们神情复杂,都不知道该说眼前这家伙幸运还是不幸。   说幸运吧,想想对方遇上特级咒灵这种要命的倒霉事,就总觉得不对。   说不幸吧,这家伙误打误撞活下来不说,居然还立下了大功。   要知道九成以上的诅咒都没有理性,根本没法沟通,吉野顺平纯粹就是不知者无畏的莽撞,换了别的诅咒,他不转身就跑还站在原地废话,现在早就只剩下一地残肢了。   伏黑惠看着吉野顺平毫无阴霾的笑脸,叹气。   [伏黑组]大概自带名为笨蛋的传染源,一个个心大的很。   ……大概就没有正常人了吧。   “总之……至少我们知道那个特级咒灵的位置了呢。”   辅助监督心情复杂的总结,她当了那么久后勤,大概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在打草惊蛇或者更多受害者出现之前,我们能得到这样的好消息实在是太走运了。”   就不知道那个叫真人的特级咒灵会是什么想法。   想把“主动”凑上来的人类当玩具,结果反而被这条看起来像是懵懂无知的“幼鱼”层层设计坑了一把。   不,顺平可不是什么“幼鱼”了啊。 第159章   被看中的有趣玩具反咬一口, 大概是特级咒灵真人先生做梦都没想过的事情。   他的确是在[储备人类]——拥有这样的术式,储备一些改造人用于未来的战斗,对他来讲是理所当然的,加上咒灵对人类在立场上的天然恶意, 他会专门把目标放在人类上也不奇怪了。   身为“特级咒灵”, 除了咒术师当中的几个天敌以外, 他几乎是可以横着走, 所以真人从没想过会被一个咒力低微到只有最近才能看到诅咒、连术式都无法挖掘出来的“普通人”卖掉。   虎杖悠仁眨巴眼,不得不承认自己很痛快:天道好轮回, 谁让你上一世把顺平一家害得那么惨。   。   有顺平提供的情报在, 咒术师一众也干脆利落的制定好了埋伏计划。   真人住在川崎市的下水道里, 平时都是下午出来闲逛加狩猎。   据顺平所说,对方的据点里还有两个诅咒在。他们推测大概是在失去花御和陀艮之后真人那边找的新同伴。   不过那两个诅咒似乎对顺平没什么兴趣, 和真人的关系似乎也不怎么样,仅见过一面就离开了, 现在也不知道到底还在不在。   顺平是个外行人,所以无法判断那两个诅咒的实力如何,没办法给出准确的评价。但既然是和特级咒灵待在一块,那实力估计也弱不到哪里去。   不过他们也不慌,行动照常。   他们来到真人所在的下水道口, 发觉内部被布下了结界。   结界的类型有很多,[帐]就是一种结界, 通过施术者想要的效果不同, 可以给自身定下不同的束缚, 给结界赋予不同的属性。   好比上一世交流会时出现的以可以使任何人出入为代价, 以实现[拒绝五条悟进入]的[账];也有涉谷事件时禁止[普通人出去], 但咒术师可以随意出入、无法触碰的[帐]。   一个高明的结界, 哪怕是最强的五条悟都无法轻易打破,当然束缚的对象越重,维持的时间也越短。   他们不确定这个结界的效果是什么,但总不可能什么都不做。   没有咒力、在习惯感知咒力的咒术师和咒灵眼里完全就是个幽灵的伏黑甚尔打头阵,他尝试性的触碰,被阻碍住了。   他进不去。   剩下的三位小咒术师面面相觑,作为现场唯一一个不被真人所知的咒术师,钉崎野蔷薇尝试性的触碰了结界,没有被阻拦。   最终能进去的只有惠和野蔷薇两人,辅助监督新田小姐也可以,但她没必要跟过去。   虎杖和伏黑甚尔被结界拦在外面了。   “这是什么原理?”惠不解的喃喃自语。   “敌人是真人那家伙,难道说……是[天敌]?”虎杖悠仁想了想他和伏黑甚尔的共通点……大概就只有不受真人的术式[无为转变]这一点影响了。   真人或者他的同伴当中,有擅长结界的家伙。   以隔绝已知的[天敌]为代价,制造出是哪怕特级的惠都可以随意出入的结界。   “那个特级很谨慎,布下只隔绝他认为棘手的对象的结界……大概是之前的伤没好全。”   辅助监督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总觉得这次行动可能不会太过顺利,不由担心地问:“怎么办?”   。   真人伤势的确没有完全康复,身为从[人类对人类的恶意]诞生的诅咒,待在城市这种人类高密度聚集的地方能够让他更好的恢复身体。所以他最近才一直在不同城市间移动。   尽管如此说没有完全康复,但实际上他离完全状态也差不了多远了。   正好他们这边最近招揽了几个新的诅咒师。   羂索似乎将他千年前签下契约的诅咒师唤醒了几位,其中一个就很擅长结界术。在失去了重要的同伴、自己也差点死掉之后,真人平时也谨慎了不少,成长性极强的他在学习过后,给自己的据点布下了具有特殊属性的小型结界。   隔绝已知的[天敌]只是这个结界其中一项内容,其更重要意义在于反馈作用,这个特殊的[帐]相当于一个警报器,能够给施术者传达消息。   ——因为羂索让真人避免战斗,在计划开始前尽可能的修养康复。因此布下[帐]的原因,也只是真人在为了遇到麻烦的对象时及时撤退罢了。   “有两个人被结界隔绝在外,还有两人进来了……虽然不知道进来的是谁,但被隔绝在外面的……是我的[天敌]过来了啊。”   真人歪头,思考。   “哎呀,我的位置被发现了?比预料中的快好多,本来以为还要继续杀多一些人才会被找到位置呢。”   他双手交叉,扬起嘴角自言自语着。   肆意杀害人类、留下痕迹,实际上真人是故意这么做的。布下隔绝“天敌”的[帐],也是他提前预测到结果后准备的手段。   真人的确是在[储备人类],但他也是故意将改造失败的人类尸体原地丢下的。   他知道自己的术式和咒力痕迹早就因为少年院事件而被登记在册,留下这种极具术式特色的尸体,被察觉到身份也是理所当然的——出于安全性和效率考虑,咒术师一方肯定会选择派自己的[天敌]过来。   所以真人才给据点的结界赋予了这种特殊效果。   至于故意这么做的目的……当然是为了挑衅咒术师。   失去了重要的同伴,真人对人类的恶意抵达了顶点。他们几个特级咒灵对彼此非常重视,哪怕是真人也不例外,他表面云淡风轻,内心却为花御以及陀艮的死耿耿于怀。   他是故意这么做的,行为间满是强烈的报复意味,毕竟那些咒术师似乎很在意同胞的惨死。   没有什么比发觉了诅咒的身份和行为、知道诅咒在杀害同胞,却没办法抓住更让他们愤怒了吧?   年龄哪怕在人类当中都还只是个孩子的真人恶意满满,也正是因为受限于年龄和眼界,他对[窗]观测咒灵行踪的方式不太了解。   他被找上门的时间太短了,短的不符合常理,但他没有意识到——只当做是自己故意而为的时候不小心留下了太过明显的指向性痕迹。   真人倒是没怀疑到顺平身上,毕竟顺平对诅咒的确完全不了解,身上被霸凌的伤疤也是真实无伪的。   更何况,咒术师那群人绝对不可能让一个连术式都没有普通人去接触一个特级咒灵。会莽撞的去接触自己的,只可能是什么都不懂、被他人类般毫无差别的外表所欺骗的普通人。   被[伏黑组]那群笨蛋同化,胆大妄为的普通人·吉野顺平:没想到吧!   真人确实没想到。   他只是感叹:真可惜,难得遇到一个有趣的玩具。   完全不清楚自己会被“玩具”卖了的真人心理实际上没有半点遗憾,毕竟顺平对他来说完全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直到天敌在外头的他准备二话不说直接跑路了。   真人跑路前还捏死了一个改造人,用血在墙壁上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写下[真遗憾,来晚啦]的嘲讽话语。   然后扭头,朝他对面的两位咒物受肉说道,“喂,坏相,血涂,该转移据点了,有特级咒术师过来了,[那家伙]让我们在计划开始前别硬碰硬。”   作为咒胎九相图当中前三位特级咒物之一的受肉,留着莫西干头、穿着奇怪的坏相盘着手,背对着墙。他身旁是同为咒胎九相图之一,七窍淌着血液通体蓝绿色、完全和人类外表不相关的血涂。   闻言之后默默站直身体,不愿意被看到背后的坏相平静开口:“我知道了,你先走,我跟在最后。”   坏相和血涂被真人唤醒之后,遵从他们大哥胀相的决定——为了容身之所而选择对他们生存更有利的咒灵的一方,成为了真人的同伴。   在羂索唤醒了几位千年前和他签下契约的术师、拥有足够的底牌之后,九相图当中前三位特级咒物也被唤醒、拉拢——当然,用着[加茂宪伦]身体的羂索还没有心大到出现在他们面前。   羂索回想起咒胎九相图的诞生方式,既然前三位拥有特级的实力,那必然是那个生下他们的人类女人对自己的怨恨最强的时候,如果保留理性的话,难保不会和自己反目成仇。   他才不会让好端端的特级战力逃走。所以干脆就没有出现在九相图面前,也让真人不要在他们面前提到自己的名字。   真人姑且听了进去,因此他们目前还算是关系比较平缓的合作对象。   这处据点留有真人提前准备画好的、从羂索那边学来的转移用的一次性术式阵法,复杂又繁琐,只有提前画好才能用。   他们三个诅咒站了进去,就在真人打算发动术式瞬间——   坏相忽然睁大了眼睛,不转身,直接倒退了一步,踏出了术式范围内。   “哥哥?”血涂一愣,也毫不犹豫的跟了出去。   真人没来得及中断术式,他张了张口,下一秒他自己就被传送走了。   被留下来了坏相和血涂没有半点慌乱。   前者皱着眉,眯起眼感知了一会,然后神情动容:“这个感觉是……”   血涂作为九相图的老三,虽然也被称为特级,但实际上并没有术式,只有一身毒血。   但九相图是一体的,哪怕自身弱小和不足,其兄弟也会毫无怨言的帮助彼此。   血涂就是这样,他没有术式,却能够配合二哥坏相共用术式,兄弟两人并肩作战反而更强。   那个共用术式的名字就叫做[蚀烂腐术·朽]。   坏相和血涂当中任意一人的血沾染到生物上,坏相都可以发动血液的标记作用,让剧毒渗入目标的五脏六腑。   但是这个术式的极限却并不是他们两人共用。   而是三人共用。   他们的四弟脓烂的术式和坏相的能力相似,都是类似[分解]的能力,他们一个内部剧毒,一个外部腐蚀肉体,坏相、血涂、脓烂三位共同发动[蚀烂腐术·朽]才是最强的形态。   这是在他们咒胎阶段就因为天生相似的术式之间的共鸣而形成的能力概念,是他们受肉后本能就知道的事情。   所以坏相感应到了四弟脓烂的血雾沾染到老鼠、昆虫之类的生物时隐隐约约传来的术式上的共鸣——那种断断续续、随时可以发动[蚀烂腐术·朽]的联系,让坏相意识到了来者的身份。   “是四弟!”   坏相眼神亮起。   。   因为结界的原因,惠在尝试将人藏进影子里进入后无果,他就和野蔷薇先走一步。   并不清楚有没有打草惊蛇,惠为了赶时间,就把和自己签订下了契约、有瞬移能力的脓烂放出来,藏在对方影子里,拜托对方带着他和野蔷薇快速前进。   浑身被绷带缠绕的脓烂当然不会拒绝惠的要求——毕竟是投喂他诅咒、并且少见的不会用厌恶眼神和态度注视他、甚至因为契约关系而在几次合作后将其当做式神平等对待的饲养员。更别说那是他认定的最小的弟弟虎杖悠仁所喜欢的人。   需要进食的脓烂在短距离瞬移的路上悄咪咪用血雾把周围的老鼠和昆虫腐蚀吞噬,完全没想过自己的行动改变了什么事。   浑身绷带的脓烂很是意外的和前方的坏相以及血涂相遇了。   坏相满脸高兴。   虽然从真人那边听说脓烂已经死了,但能察觉到兄弟生命力的大哥胀相表示他并未感觉到脓烂的死亡,所以他们从没把真人说的话当回事,只是认为他们的弟弟脓烂遇到了什么大麻烦。   一直都很担心对方,不管是他们还是大哥胀相都在不断寻找先一步受肉的脓烂。   现在终于找到行踪的九相图哥哥们此时满脸高兴。   虽然长相一个赛一个的诡异,但兄弟见面的场面莫名充满了温馨的气息。   直到没见过坏相且只对血涂有一点点印象、因为对方古怪的外表而将其判断为咒灵的惠拉着没有前世记忆的野蔷薇从脓烂影子出来,出于警惕心命令脓烂停下,将和自己签订了契约的九相图的老四脓烂收回影子里,抬手召唤出式神后。   刚想上前的坏相笑容凝滞,整个人愣住。   一时间,脓烂为什么失踪的原因被他在脑海里阴谋论过了一遍。   然后他炸了。   坏相背后的“脸”都因此蔓出血液,暴怒的九相图的二哥咬牙切齿的发出了怒吼:   “你这个卑鄙的咒术师——!!你都对我弟弟做了什么!” 第160章   弟弟们很弱小。   咒胎九相图并不是太过强大的咒物……只有前三位能看过去而已, 后面的不说实力,就连智慧和理性都会随之递减。   胀相是外表可以完美融入人类、最强且最成熟稳重的大哥,他是稍微缺乏一些稳重的坏相以及心理年龄大概只有人类七、八岁小孩子水平的血涂的指向标。   [……剩余的弟弟们太过弱小, 受肉的话反而容易害死他们, 让他们保持咒胎的形式吧。]   [脓烂已经被受肉就没办法了, 不过他是老四, 实力应该不会下降太多, 更何况, 我并没有感受到对方的死亡……所以脓烂一定还活着, 那孩子大概是遇到了什么意外, 总之……我们无论如何都要去救他,这是我们身为哥哥的责任。]   大哥严肃又担忧的脸仿佛近在眼前。   不在乎人类也不在乎咒灵,九相图只拥有兄弟彼此。   只要是兄弟所望,他们便在所不辞。   所以。   所以——   “蚀烂腐术, 极之番——翅王!”   坏相的眼底燃烧着暴怒到极致的怒火,兄弟的安危甚至让他已经顾不上“不愿让他人看到自己背后那异常的[另一张脸]”的禁忌。咒力在他四肢内涌动,腐臭的血液从背后的口目中涌出, 随着坏相的术式发动, 血液化为了他身后巨大的可随意被操控的翅膀。   血翅上的血滴落到了地面,地面直接发出了嘶嘶的腐蚀声。   “把脓烂, 把我们的弟弟还回来,不然就让你们生不如死……!”   坏相身后的血翅下半部刺入地面将他悬于空中, 上半部形状变形,液体的肆意延伸流淌的特性加上咒力赋予的高速, 让血液如子弹般刺向前方的两位咒术师。   破空声炸响!   因为对方口中的“弟弟”而微微愣住的钉崎野蔷薇和伏黑惠的脸被对方的血弹擦过, 在他们脸上留下嘶嘶声的轻微灼烧痕迹。   “弟弟?难道说……”钉崎野蔷薇用手背擦过脸颊, 手里握着锤子, 一言难尽的看着面前的高大个:“这俩家伙也是咒胎九相图的咒物受肉?”   因为曾经听虎杖悠仁说过他血脉上可能存在的问题,也见过那个在确定了虎杖身份后就乖乖巧巧绝不动手的脓烂,加上这个明显是存在误会的场景,所以野蔷薇暂时不清楚对方究竟是敌是友。   她想把话说清楚后看看情况:“喂,我说你们……”   话未说完。   “野蔷薇!”伏黑惠忽然神情一凛,碧色的眼眸一闪谨慎,将少女拉到自己身后。   不知何时告诉出现在他们身后的血涂朝他们俩身上喷出一大口毒血,溅了两人一身。   他抬手召唤出脚底下的影流,试图让实体化的影流当做临时的屏障,然而诅咒以速度见长的血液类相关的术式要比惠操控的缓慢影流要快得多。   慢了一步!   尽管挡住了部分,但惠和野蔷薇被溅了一脸血。   坏相在这个时候沉着脸抬手:“蚀烂腐术·朽!”   他身后无法同时使用的血翅在[朽]的术式作用下消失。   九相图兄弟二人的共同完成的术式……在此刻才真正生效。   惠和野蔷薇脸和脖子甚至包括双手……所有沾染了血液的地方,都在对方术式发动的瞬间泛起了玫瑰花纹状的标记,与此同时,剧烈的疼痛和渐渐朝全身蔓延的剧毒……准确说是更接近于[分解]的术式效果,开始一点点作用于身体内部。   “唔……!”   没有毒抗性的惠和野蔷薇堪堪稳住了身体,在身体内部传来的剧烈疼痛下行动迟缓。   “不想要痛苦的死去的话,就把脓烂还回来。”坏相抿着嘴缓声威胁,然而他只是在嘴硬,实际上他自身也不安的淌着冷汗。   因为他不确定脓烂到底被那个黑头发的咒术师做了什么手脚,坏相颇为担心咒术师的死亡会带着他们的四弟一起死去。   就拿那个女人当做要挟好了……哪怕定下束缚也无所谓,必须要让那个家伙把脓烂释放。   坏相心情沉重,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伏黑惠……至始至终就没有反击的伏黑惠头疼的深吸了一口气。   而钉崎野蔷薇已经暴躁的从腰带里抽出了钉子:   “你们这些满脑子就只有兄弟的蠢货倒是听一下人话啊!!混账东西,又是这种和我相性差到极点的标记性的术式,信不信老娘宰了你们!”   “做得到就试试看啊!”坏相并不在乎钉崎野蔷薇,毕竟对方咒力的气息并未让他感到有多么棘手。   “那就试给你们看,混账!”   术式效果专克对方的野蔷薇臭着脸,冷笑着把钉子扎进自己的手腕。   [刍灵咒法·共鸣]!   坏相和血涂心脏一震,俩人同时僵住。   他们难以置信的看着钉崎野蔷薇。   惠:……   惠吐出一口气,用一副[你干什么啊]的表情看着野蔷薇,抬手拽住对方的手,阻止对方自残,随后轻声喊道:   “妈妈。”   因为和甚尔分开、加上目标是[特级]的惠在进入下水道前,手腕上再度带上了的寄宿着特级咒灵绘理的黑镯子。   在惠呼唤的瞬间,镯子融化,属于特级的庞大咒力爆发出来。   身高四米的咒灵绘理身上缠绕着层层叠叠的黑袍骤然出现,她抬起深灰色的手臂,弯下腰,抬起双臂将惠和野蔷薇虚虚的圈住。   身体巨大的咒灵绘理抬起一片漆黑的眼眸,平缓又冰冷的注视着对面的坏相和血涂。   同为[特级]的威压,让坏相也血涂不由心生警惕。   惠轻轻拽了拽妈妈的黑袍,影之女王在儿子的示意下,立即心领神会的升起了结界,将对面两位咒物受肉困在了原地。   那是绘理最强的防御术式·反。   ——没有攻击性术式的绘理所拥有的结界术具有非常坚韧的防御左右,但从内部破解就会非常脆弱。因此将内外壁的属性翻转,将术式翻转,从而实现类似牢笼的效果。   完成这点之后,野蔷薇手上的钉子被绘理妈妈轻柔的取下治好,两人都被温和的反转术式所笼罩。   然而这两小只脸上的玫瑰状术式标记还未消失——只要敌人不解除,他们就会一直承受体内被剧毒分解破坏的痛苦。   尽管有绘理的治疗,但这种破坏与愈合交织在一起的感觉不可能舒服到哪里去。   “我们双方都冷静一点吧,我会让脓烂出来的。”   惠看着被困住的坏相和血涂,无奈的陈述:“我们之间大概有一些误会,如果能够谈拢的话,我们彼此都可以免去无意义的战斗。”   。   确实误会大了。   脓烂从影子里出来后,就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他茫然的发了会呆,被绷带缠满的脸来回“看”向惠和兄长们。   然后,脓烂肉眼可见的惊慌失措了起来。   “……哥哥!!”   脓烂沙哑的嗓音着急的响起,他疯狂的对着坏相和血涂摇头,他然后频频移动脑袋,心疼的看着惠脸上的标记,甚至小心翼翼用缠满绷带的手触碰。   这位九相图的老四默默流着血泪,把绷带都浸湿了,难过到了极点,他单纯的脑瓜子转不过弯,不明白哥哥们为什么要对弟弟下手。   惠很温柔。脓烂想:一旦被这位式神使归纳为自己人,他就绝对不会介意你任何先天上的缺陷。   脓烂每时每刻都要消耗咒力去维持自己这具会不断腐烂、让他心生厌恶的肉体,但他自身产生的咒力量完全跟不上消耗。   所以,他必须从外界摄取额外的能量来维持自身存在,这个能量来源只要是具有咒力的存在、或者单纯活着的生物都可以,只不过前者会比后者提供的能量要多得多。   跟着他认定的最年幼的弟弟虎杖的立场,选择站在人类这边的脓烂现在自然不可能再去狩猎人类,取而代之的,是脓烂开始跟着惠出门打工。他靠把目标诅咒的咒力抽干维持身体形态,如果自己的储备上限满了,就把诅咒弄死。   哪怕最近没有任务,惠也会通过签订的制约联系,把自己的咒力投喂给对方——对惠而言,这点咒力用量并没有任何负担,就差不多是把式神叫出来摸摸头的程度,这也反过来证明了脓烂咒力储备之少……少的让他惊奇的想:怪不得要从外界摄取能量。   不会被歧视,也不会被利用,而是被惠一视同仁的当做了与他视为家人以及同伴的式神们一样重要的存在。   和人类咒术师建立起了制约关系后,脓烂并没有半点不满的情绪。   或者说,他非常的喜欢这样平静的生活。   惠和虎杖悠仁宿舍就在隔壁,除非回来的太晚没时间自己煮所以去校内食堂吃饭,否则他们基本上都是一起用餐的,不管谁煮饭都是备两份。   自从脓烂加入后,就是备三份了——虽然他不吃也没什么关系,但脓烂每次被邀请都会非常的高兴,他喜欢和兄弟待在一块。   虎杖悠仁和伏黑惠有空的话会带他一起看电影或者玩游戏,发觉脓烂平时喜欢望着院子里的野花发呆后,悠仁还买了几盆花回来给他照顾,惠研究了网络说明后教他怎么浇水。   每天都很快乐。   虎杖悠仁是弟弟,弟弟在追求惠,所以惠也是他的弟弟——身为人类和咒灵的混血,拥有父母,明白交配含义的脓烂思维很简单的划上了等号。   而兄弟所在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容身之所。   对弟弟出手……不行!   脓烂简单的脑壳让他坚定不移的挡在惠面前郑重的对着兄长们双手打叉。   达咩!   哪怕是二哥和三哥,也不可以对他们最小的弟弟们出手。   “惠——野蔷薇——!!”   下水道远处传来的喊声和奔跑声。   “结界突然消失了,你们没事吧——?”   虎杖悠仁和伏黑甚尔两个体质爆炸的大猩猩以夸张的宛如汽车行驶的速度从下水道口呼啸驶来。   伏黑甚尔老远就眯起眼看见了自家老婆儿子,还有对面两个被结界困住的咒灵,他眉头一挑,在儿子身边刹车,稳住身体,然后低头就看见俩小家伙脸上的玫瑰状标记。   甚尔顿了顿,弯腰捏着儿子的下巴凑前看清楚,还用大拇指擦了擦:“你脸上啥玩意?”   惠:“嗯?这个啊……是诅咒……”   惠还没说完,伏黑甚尔就“喔”了一声,扛着咒具,转身就打算砍了对面俩诅咒。   “!!!”伏黑惠睁圆了绿眼睛,赶紧身上拽住了甚尔的手臂,“等一下啊,甚尔,这个情况有点复杂,让悠仁和他们谈一谈再考虑要不要动手。”   虎杖悠仁在看清楚对面的敌人后也愣住了,他下意识和惠对视了一眼,明白了对方迟迟没有动手的原因。   是九相图啊。   惠很重视家人,是因为有脓烂在前,加上虎杖悠仁曾经告诉他的在前世记忆中有关九相图长子胀相的事情以及九相图中立立场的态度……所以认为和其他九相图之间也存在交涉余地吧?   对惠而言,那是失去了唯一的亲人虎杖爷爷后……悠仁可能拥有的其他的[家人]。   仅此这点,在有足够的实力基础和安全保障下,惠想要为了对方尝试和对面的两位咒物受肉进行交涉。   “脓烂……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困住的坏相一头雾水,他看着似乎精神气很好的四弟,紧绷的身体也渐渐松缓了不少,只是眨了眨眼,缓慢迟疑的环视着咒术师那方,不解的询问。   人类、特级咒灵(绘理),咒物受肉(脓烂),这是什么奇怪组合?   人类咒术师对同伴的种类范围已经完全不挑了吗?   坏相满脸不解。   而被点名的脓烂歪了歪头。   他站在原地呆了一会,然后扭头指着虎杖悠仁,宛如孩童牙牙学语的张嘴,声音沙哑难听:   “弟弟……十弟。”   然后又指向另一边的伏黑惠,犹豫了一会,然后坚定的开口:   “……弟妹。”   轰——!   脓烂话音刚落,就在一阵轰鸣声中被如铁锤般的重重一拳揍趴到了地面,甚至水泥地都凹陷了下去。   “脓烂!”坏相和血涂啪的撞在了绘理的结界屏障上,他们再次紧张了起来,双手拍在结界上,看着对面。   那位浑身绷带的咒物受肉好半晌才勉强从地面的凹陷中抬起头,还没爬起来,就看见了脸色漆黑如墨的伏黑甚尔拿着咒具太刀,将其悬在他脑壳顶上。   “脑子进水了的话要不要我帮你撬开来放放水?”   拥有最强肉体的天与咒缚扬起暴戾恐怖的笑容,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咬牙切齿:   “你他妈叫我儿子什么呢!?”   脓烂……脓烂用手抱住脑袋,不自觉的抖了抖,生存欲极强的改口:“惠……是弟弟。”   “我们伏黑家拒绝额外的诅咒成员加入。”   伏黑甚尔冷笑:“诅咒成员的名额仅限我老婆一个,不管是诅咒之王的咒物受肉还是其他咒物受肉,都少攀我家亲戚。”   诅咒之王咒物受肉·虎杖悠仁:……   其他咒物受肉·脓烂:……?   在惠和脓烂签订制约后,他们对外一直说是脓烂认错人所以将错就错。   并没有把身上血缘存在异常的消息公布出去的虎杖悠仁脸上淌下冷汗。   如果甚尔老师知道我不仅仅是咒物容器,身上血脉还混杂了奇奇怪怪的东西的话……   就更加不肯点头了……吧?   。   另一边。   穿着高领紫褂、白底宽袍的武道服,将翘起的头发左右两端束起,拥有完美人类外表的九相图的长子胀相背靠着墙,在东京的废楼内守着他们另一个的据点。   他忽然神情一凌,察觉到周围多出来的气息后做好了应战了准备。   不过在辨别出来者的身份后,胀相就收回了敌意。   真人挠着头,从废楼内的一间房间里走了出来——那是转移阵法的目的地。   胀相和他面面相觑,前者停顿了数秒,皱起眉:   “真人,我的弟弟们呢?他们不是跟着你吗?” 第161章   尽管被暴君重重的揍了一拳, 但脓烂到底是个准特级的诅咒,不至于因此出什么大事,顶多是脑袋有点懵而已。   加上他目前也勉强算是惠的式神, 甚尔也不至于下死手——当然, 甚尔是根据脓烂的表现和回答再决定下不下死手的。   毕竟伏黑甚尔手里握着的、悬挂在脓烂头顶的咒具可不只是想要吓唬人而已。   对甚尔来说, 脓烂就只是个智商不高的诅咒受肉。对方缓慢发作的腐蚀分解类术式算不上多强,顶多是瞬移的能力很好用而已。   属于可以接受,但还不算是不可或缺的程度,毕竟惠的十种式神实用性已经很高了。   所以。   这位暴君一点也不介意送某个明明被惠养着,却帮着外面的野狗拱自家儿子、吃里扒外的叛徒归西。   哪怕对方是因为把悠仁“误认”为兄弟才会和惠签下契约。   脓烂挨揍的时候,就连惠也不是很想阻拦甚尔,   黑发碧眼的少年睁着半月眼, 满心吐槽, 要不是甚尔下手快,揍对方的就是他自己了。   ——谁是你弟妹啊?你还真敢说啊。   所幸脓烂生存欲极其旺盛。能屈能伸, 及时改口,堪堪逃过一劫。   脓烂很快就重新站起来,再度活蹦乱跳的站在原地。   总之。   虽然过程无奈了一点,但脓烂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两位哥哥面前, 至少现在可以好好商谈了。   虎杖悠仁顶着庞大的压力,很艰难的在伏黑甚尔面前,去和除脓烂以外的两位九相图交涉。   “脓烂喊你为弟弟。”   被困在结界内的坏相定定的看着虎杖悠仁,率先开口。   咒胎九相图存在特殊, 他们是以一个整体的概念变为咒物的, 所以非常清楚彼此之间的气息和存在, 甚至连彼此间的术式能力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和虽为特级但没有术式的老三血涂不同, 身为老四的脓烂虽然只是准特级的水平, 但他是有自己的术式能力的。   以血为联系的能力。脓烂他天生拥有能够辨别血脉的力量。   这样的四弟……很笃定虎杖悠仁也是他们的兄弟。   最小的……出身和他们不同,年龄估计还没有他们零头的第十个弟弟。   “你的父母是谁?你还记得吗?”坏相语气轻缓了很多,他握紧了拳头,忐忑的开口问他:“你的父母身上……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比如说疤痕什么的。”   虎杖悠仁挠了挠脑袋:“我没有和父母相处的记忆,只是有一点点……婴儿时期的印象而已,如果你想说的是横贯额头的缝合伤疤的话……我母亲身上确实有。”   “爷爷的去世前也有说过这件事,不过他知道的也不多,加上我的父母似乎都已经死了,所以母亲到底是什么情况,老实说我也不太清楚。”   “但是脓烂他……”当然还有前世的胀相也这么说——虎杖悠仁回忆着,顿了顿,头疼的继续开口:   “他在之前的战斗中唐突的顿住,然后坚定不移的管我叫做弟弟,宁可立下不主动伤害人类的束缚也要跟着我们不放……老实说我并不确定这件事,毕竟我的确是以人类身份正常长大的……不过对方完全失去攻击的意图,也愿意签订制约站在人类这边,所以我们也不介意多一个自己人……脓烂平时还蛮乖的,还会帮惠喂猫。”   虽然惠家的小黑猫鼻子太灵,一直都不喜欢接近一身死气的脓烂。   虎杖苦恼的回头看了惠一眼,后者歪了歪脑袋。   粉发的少年忽然注意到了什么,他神情冷了下来,把视线重新投在坏相上,语气带上了严肃和认真:   “话说回来,脓烂现在平平安安站在这里,所以你们能先把惠和野蔷薇脸上的标记解除掉吗?虽然有绘理妈妈在不会出事,但是会很痛的啊!”   和自己不一样,虎杖悠仁忧心忡忡:惠和野蔷薇没有毒抗性,肉体强度也没那么结实。   脓烂附和的点头。   坏相沉默了一会,下一秒他就把[蚀烂腐术·朽]解除掉了。   “我们不会再攻击了,但我想要确认一点事情,那边的咒术师……”坏相看向身高四米的咒灵绘理,视线停在了伏黑惠身上:“能请你把我和血涂周围的结界解除掉吗?”   绘理询问的看向惠,惠斟酌了一会,对妈妈点点头。   结界消失,坏相往前走了几步,脓烂就快乐蹭过来,仰头盯着他看。   这位肌肉发达的二哥无奈又亲昵的拍了拍四弟的肩,然后拉着四弟,认真的走到虎杖悠仁面前。   “不好意思,能请你把手给我吗?”   虎杖悠仁一头雾水的抬手,和对方握手。   然后手心就被割开了一道浅浅的口子,冒出了一串血珠子,虎杖顿了顿,没有移动。   脓烂被三哥血涂戳了戳,他歪头,听着血涂的嘀嘀咕咕,随后下一刻血雾开始弥漫,将九相图的兄弟们包围了起来。   “悠仁!”惠心一跳,下意识上前了一步,脚下的影流开始涌动。   “没事的,惠。”虎杖左右看了看,没察觉到什么危险,于是朝惠笑了笑,安抚道。   随后毫不退缩的和坏相对视。   十秒后。   坏相那对奇特的眼睛神情动容,他盯着虎杖悠仁的脸,下一秒缓缓流下眼泪。   “啊啊……我的弟弟啊,我们之间毫无疑问存在着相同的一部分血缘。”   “太好了,我刚刚没有对你出手,真的太好了,太好了……我没有杀死自己的弟弟。”   外表奇奇怪怪的咒物受肉不知道做了什么,他颤抖着松开手,神情夸张,泣不成声的捂着脸喃喃。   。   被虎杖爷爷以人类的身份长大,有着人类的好友和人类的心上人,缺少和九相图之间的感情基础的虎杖悠仁不管是什么时候,都绝对不会抛弃人类的立场。   所以在得知虎杖的想法后,九相图毫不犹豫的选择站在年纪最小的弟弟那边。   “欸?没问题吗?”虎杖震惊的睁圆了眼睛:“你们和脓烂不一样,心智不低吧?不用再想想吗?”   “不用,如果大哥在这里,也绝对会这么做的。”   坏相和血涂自愿给自己立下束缚,前者面对虎杖的惊愕,理所当然的回答:“如果站在咒灵那方就要和自己的兄弟为敌……那哪怕对方给出的条件再怎么好、所描述的未来再怎么适合我们几个生存,我们也绝对不会接受的。”   “更何况那群人本来就很可疑。”血涂回想着真人那家伙,补充。   坏相点头:“对,大哥也说过我们和那群人称不上是什么同伴,只是合作对象而已,既然情况改变了,合作结束也是理所当然的。”   “说起来,我们得快点把四弟和小弟的事情告诉大哥才行啊。”血涂拽了拽坏相的手:“我们没有跟着真人回去,大哥一定会担心我们的。”   “嗯……在我们脱离和咒灵合作的事情暴露之前,我们得快点通知大哥过来会和才行。”坏相拳头敲掌心:“对了,你们要对付真人那些家伙对吧?我带你们去据点,我和血涂把大哥带回来,顺便把他们据点抄了……嗯,这就当做我们的诚意好了。”   九相图兄弟已经认真的规划起后续。   钉崎野蔷薇看着这一幕,一脸槽多无口的表情,她头疼的叹了口气:   “喂喂喂,惠,我们高专诅咒的比例又上升了……谁还记得我们那边是个咒术师学校啊?诅咒成分太高了吧?还各个都是危险份子。”   特级咒灵:里香和绘理。   咒物受肉:虎杖、脓烂、坏相、血涂四个,其中除了脓烂外全部都是特级咒物受肉,未来可能还要多一个。   见鬼了,一、二年级的学生加起来都没两位数,结果现在学生和诅咒的比例都快五五开了。   野蔷薇:心情复杂。   伏黑惠也觉得他们高专画风新奇,但他没有表现出来:“既然已经定下了严格的[束缚],他们愿意站在人类这边,那多一点战斗力也无所谓吧。”   野蔷薇:“说是这么说……”   他们两人话还没说完。   围观的伏黑甚尔盘着手沉默了很久,随后忽然迈步上前,拎住了虎杖悠仁制服背后的红色帽子,像是拎起了狗子的后脖颈:“喂,小鬼。”   虎杖紧张的挺直了腰板:“是?”   “你身上其实是真的混了诅咒的血?”   “……”虎杖悠仁一僵,不擅长说谎的他结结巴巴,视线可疑的飘动:“其、其实也还不一定,我起码99.99%成分都是人类……”   但目前看来,考虑到爷爷的遗言,和他婴儿时期极其不科学的保留下来的有关母亲的记忆片段……   他血脉上的确混了点奇怪的东西。   前职业小白脸·说谎成性的甚尔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心虚和蹩脚的解释,冷笑一声,把人松开。   然后扭头向前,单手扛起了他家儿子,另一只手和妻子绘理十指相握,带着伏黑一家子转身就走。   走之前还不管儿子的挣扎,叨叨絮絮满脸嫌弃:   “我说惠,你找对象的标准低就算了,但至少得是个纯种的人类吧?这种看上去就一大家子非人类要养的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满足最低十亿彩礼标准的人,给我现实一点,这种一穷二白的追求者绝对不能要,懂不?这臭小子现在就敢让你帮他养他哥……就脓烂那个没啥大用的式神,以后就得让你帮忙养其他东西……”   十、十亿彩礼。   原本觉得自己存了几十万有点小钱的虎杖悠仁被这个天文数字打回黑白原画,他瞳孔地震,浑身石化,仿佛被一阵风吹一吹就要灰飞烟灭。   九相图的兄长们“呜哇——”了一声,手足无措的看着他。   虎杖悠仁回神,猛吸了一口气,迈步追了上去。   “我有钱的!啊,现在倒是没有多少……不过我会赚钱的!未来工资卡给惠也可以的——”   虎杖悠仁试图在极其挑剔不好相处的未来老丈人面前力挽狂澜:   “房子也会写惠名字,以后家里我煮饭搞卫生,我给猫铲屎喂饭洗澡……”   被老父亲铁钳一样的手臂按住腰扛肩上的伏黑惠挣扎不脱,可怜巴巴跟过来的大狗子倒是在后头越说越多,伏黑惠脸色发红,最终面无表情扫了虎杖一眼:“闭嘴,笨蛋。”   “喔……” 第162章   真人转移之后, 下水道口那繁杂的结界就因为失去了术式维持者而自动缓缓消失了。   伏黑甚尔和虎杖悠仁第一时间冲了进去。而没有自保能力的辅助监督则是为了不拖累咒术师们,主动选择了远离战场中央。   新田小姐回到车里、坐在驾驶座上,等待他们随时会打过来的电话。   下水道内部。   坏相和血涂将他们所知的咒灵方的据点位置一五一十的全部告知了咒术师这方, 尤其是这个阵法的目的地——位于东京涉谷那边的一所废楼。   他们的大哥胀相正守在那。   “真人很忌惮你们……如果你们现在状态还可以继续的话, 我建议你们最好乘胜追击,打一个措手不及。”   坏相缓缓开口说道:   “我们跳反的事情尚未暴露,现在明显占据了优势, 我和血涂可以带你们过去, 在咒灵方眼里,我们兄弟还是他们的合作者,让脓烂也跟着我们, 这样借口也有了……我和血涂是为了带回脓烂才踏出刚刚的传送阵法的, 应该能迷惑他们一会。”   “可以。”伏黑惠斟酌着点头:“我可以用我的术式把大家藏在你的影子里, 你带着我们进去, 你尽可能拉近距离, 我会看准机会解除术式、从你影子里出来发动袭击。”   几人商量了一会, 当即点头, 决定采用坏相的建议:即选择第一时间返回东京,直接赶过去抄家。   不过在此之前。   “你们……要不要先藏在我的影子里?”伏黑惠犹豫的看着坏相和血涂, 开口询问:“车上坐不上那么多人,而且, 你们的外表太显眼了。”会吓到新田小姐的。   坏相和血涂这两人……前者只要不露出背后上的另一张“脸”,看起来就单纯只是个把情趣内衣外穿、还弄了眼球纹身的变态,但后者血涂就不行了,他的外表完全和人类沾不上边, 完全就是纯粹的咒灵的模样。   他们都是咒物受肉, 有真实存在的肉体, 走在路上,哪怕是普通人也能够看见。   ……会引起慌乱的。   但到底只是初次见面,信任度大概不够,惠顾虑着,补充了一句:   “不会让你们和我签订契约的,只是暂时藏到我的影子里。”   “悠仁和脓烂都信任你,所以没关系。”坏相露出笑容,语气堪称温和。   毕竟是未来弟妹,而且脓烂也很喜欢这孩子,那性格应该不坏,算的上是自己人。   坏相心底严肃认真的想:更何况,弟弟的恋人那就也就是我们的弟弟,想想悠仁未来的老丈人似乎很不满的样子,作为兄长的我们总得带头做点表示才行。   尤其是我刚刚才对这位惠君动了手,得赶紧做点能挽回印象的事情。   悠仁!老丈人难搞没关系,只要把本人拿下,其他什么事情都好说!   彩礼……坏相想了想伏黑甚尔刚刚念叨的最低十亿起步的彩礼,身体有点僵硬。   ……总之,彩礼钱哥哥们也会帮忙想办法的。   大、大哥他那么聪慧可靠,一定会有办法。   九相图们藏进了影子里,绘理妈妈重新化为镯子圈在了儿子的手腕上,几位咒术师给新田小姐打了电话,让人过来接他们。   开车从川崎市到东京涉谷区的据点,花了五十多分钟。   他们在夜幕中按照原定计划潜伏进坏相的影子里,让九相图兄弟打头阵。   坏相带着血涂和脓烂,平静又若无其事的回到建筑物内。   。   因为真人没能把弟弟们带回来,九相图的长子胀相一直沉着一张脸。哪怕真人一脸无辜的说是坏相和血涂自己离开阵法范围的,胀相也没有给他好脸色。   毕竟真人身为特级咒灵,他的实力绝对不弱,如果只是普通的敌人,真人绝对不会通过这个阵法回来。   是麻烦的对手。   而他的弟弟们被漏下、不得不面对那麻烦的对手。   胀相爱着自己的弟弟们,也信赖着他们,他很清楚坏相和血涂的能力能够互相配合、实力绝对不弱,更何况他们移动速度很快,除非遇上天敌,否则哪怕打不过也一定能逃走。   加上他现在赶过去时间上也来不及了,所以哪怕心情不快,胀相也只是选择在据点等待他们回家。   他忧心忡忡,直到亲眼看到弟弟们平安回来后才松了口气。   “哥哥,我们回来了!”   “坏相,血涂,欢迎回来。”   胀相大哥虽然表情还是很沉稳,但眼神却肉眼可见的柔和了起来,他快步上前,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弟弟们的身体,试图确认他们的伤势,然后视线就在看到被坏相结实的身体挡住的身影后,猛地顿住。   胀相惊喜的睁大了眼睛:“……脓烂!?是脓烂吗?”   “哥哥……!”脓烂歪着头,用仿佛吞了硫酸一样的声音沙哑的喊道。   胀相却半点都不在乎,他手都在颤抖,深吸了一口气,快步上前,紧紧的将四弟抱住,声音低沉:   “坏相和血涂是去找你了啊,辛苦了……你们没事就好,欢迎回来。”   全身都绑着绷带、脑子不好的脓烂本能的高兴起来,他浑身冒着小花花,窝在大哥怀里蹭蹭。   心理年龄只有七、八岁的血涂也忍不住凑过去贴贴。   两个奇形怪状的弟弟万分信赖的依靠在完全是人类形态的大哥身边,画面温馨又带着微妙的诡异可怖。   坏相还记得正事:“大哥,真人那家伙呢?”   “他在里面……在看书吧。”   “还有其他人回来了吗?”   “不,这里暂时就我和真人……怎么了吗?”   “有点事情想要找他。”坏相给血涂使了个眼色,对方点点头。   。   真人在看见坏相和血涂带着脓烂过来找他之后,就眯起眼睛,停顿了不到一秒就把手背在了身后。他手掌开始变形,有什么东西掉落到了地面,快速沿着暗处移动。   坏相缓步往对方那边走,脚下漆黑的影子在破旧的窗户投过来的月光和室内微弱的电灯照耀下被拉的很长。   “真人……我有点事情想要问你。”   真人歪着脑袋,“什么事?”   “关于计划的事情。”   “计划应该说的很清楚了吧?有什么变化我们会通知你们。”真人回答:“倒是还没恭喜你……居然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啊,真厉害。”   “别小看我们九相图兄弟的实力啊。”坏相一边说一边走,距离足够近之后,他脚下的影子骤然变化。   伏黑惠率先跳出来,二话不说直接双手交叠:“领域展开——嵌合暗翳庭!”   如潮水般涌出的影流将周围的人全部拉入、封闭起来,庞大的影之王国再度出现,被卷入其中的人再也逃脱不出,形成了敌人致命的必死牢笼。   好,目标确定被关进了领域内,至少对方跑不掉了。   伏黑惠神情沉稳,接着抬手,影世界之主就将数不胜数的强大式神接二连三的召唤了出来,影世界内具有不断分裂增殖特性、带着[必中效果]的式神们对真人发动了袭击。   鵺的雷鸣,玉犬的低吼,逐鹿的蹄声……   而紧随其后出来的伏黑甚尔和虎杖悠仁在惠身后,两位体术派带着磅礴的气势朝真人挥出拳头和咒具。   伴随着钉崎野蔷薇的钉子敲击声,破空声炸响!   真人在猝不及防的短短数秒内承担了几乎能够让其粉身碎骨的攻击!   而作为内应的坏相被伏黑惠出来就一手[领域]惊的瞪圆了眼睛。   [领域]基本上是一个术师实力水平最显著的一道分界线。大部分术师终其一生都摸不到领域的边界,能开启[领域]的人堪称凤毛麟角,且每一个都是实力不弱的强者。   惠那孩子……居然能开启[领域]吗?在这个堪称稚嫩的年龄里!?   坏相恍惚了一会。   “坏相,血涂,你们……在做什么啊!?”   在袭击发起的一瞬间,脓烂就靠瞬移的速度带着血涂牢牢抱住了下意识想要攻击外来入侵者的胀相大哥。   胀相被忽如其来的这一招惊的瞳孔紧缩,无法理解的开口,来回看着自己的弟弟们。   “大哥,先帮咒术师们!”坏相回过神,扭头大声喊道:“我们要跳反了,理由待会和你说明!”   胀相:???   胀相:……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弟弟们这么笃定的拦着自己,他当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站在弟弟这边,但是……这个一面倒的战局好像也不用我帮什么了啊?   胀相:话说回来你们上哪找到的能开[领域]、一群那么凶残又危险的术师?!   胀相大哥满头问号。   而前方。叮的一声脆响,握着锤子的钉崎野蔷薇忽然皱起眉:“奇怪,好像哪里不太对……我怎么感觉我的咒力……好像在比较远的地方爆发啊?”   虎杖悠仁瞳孔骤缩,他动作顿住:“你说什么!?”   然后下一秒,虎杖惊愕的看向真人。   惠抬手,在影世界内更加灵活的迅疾的影流瞬间化作了长矛和锁链,脖子被伏黑甚尔一刀斩断的真人头颅被锁链圈起,吊在空中,剩余的身体被影矛刺在地面。   钉崎再度给对方来了一钉子。   钉崎的[刍灵咒法],能够通过攻击目标身体的一部分,从而对目标本体造成攻击的术式,一般来说通过放置稻草人进行攻击会更有效一点,但没有稻草人进行攻击,也多少会有一定的效果。   因为[刍灵咒法]追溯的是目标灵魂上的联系。   这回钉崎野蔷薇笃定的啧了一声:“没有错,我的咒力在另一个地方爆发了,这家伙……只是个分身而已。”   “什么时候逃走的……被察觉到不对了吗?”惠眉头紧皱:“我应该没有暴露丝毫气息才对。”   哪怕被斩断了脖子依然还有着一口气的真人闻言,呼呼低笑着,吐出一口血,随后扬起了笑容:“你确实没有暴露……藏在影子里潜伏吗,真是完美的偷袭啊,但是,从坏相和血涂平安无事回来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意识到你们肯定跟着过来了,虽然不知道你们到底做了什么计划。”   坏相和血涂不可能平安无事的回来,更不可能带着脓烂回来。   九相图前三位特级的兄弟不知道脓烂的情况,因为真人是告诉他们,脓烂被咒术师袭击后[死亡]了。   但是,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羂索那家伙在咒术界高层有眼线,所以他们早就知道脓烂被伏黑惠“调伏”这件事。只是没有告诉九相图兄弟而已。   ——真人和羂索不知道脓烂是因为虎杖悠仁的关系,所以才自主投奔了咒术师那边,他们是真的以为伏黑惠能够“调伏”诅咒。   羂索虽然依旧在寻找夏油杰的“尸体”,现在却已经开始把伏黑惠当做“替代品”了。   总而言之。   真人很清楚脓烂不可能被乖乖带回来——杀死伏黑惠把人带回来更不可能了。   开什么玩笑,伏黑惠可是杀死了漏瑚、花御和陀艮的咒术师。   区区九相图,还不至于能够和他过去的同伴的实力相比。   所以这两个九相图怎么可能平安无事呢?   分明有问题。   所以真人在见到坏相的第一时间就把手背在后面,直接将本体分裂出去,让其从窗户溜走。   他在领域范围了用尽所有手段防御,也只是为了给本体争取逃离的时间罢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   真人的分身看向钉崎野蔷薇。   那个女人的术式……居然能够直接通过分身攻击到本体。   难以置信。   这群咒术师,自己的天敌居然就占了半数以上!   真人:……我不要面子的吗?   。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为了避免本体再被野蔷薇攻击,真人直接舍弃了分身,断绝了肉体和灵魂的联系,让分身的身体直接消散。   “追,说不定还来得及。”   伏黑惠直接解除了领域,他召唤出玉犬,让其沿着气味往外追去。   能够感知到刚刚自己的咒力直击本体时所爆发出来的方向,钉崎野蔷薇直接先一步冲了出去。   但是没能追上。   “那家伙能变形,如果变成飞鸟的话……现在估计已经彻底脱离侦查范围了。”   虎杖悠仁脖颈和拳头都迸起了青筋,他蹲着,挠头,最后深吸一口气,不甘的将拳头重重锤在了地面。   “……可恶。”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水泥地面直接被虎杖打出了蛛网状的裂痕。   粉发的少年神情愤怒又冷凝着刺骨的杀意,一贯宛如大型犬般暖棕色眼睛此时像是凝结了冰霜,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那个……没完没了的恶心蟑螂,一次次的、一次次的逃走,混蛋……可恶!”   伏黑惠叹了口气。   他走过去,蹲在虎杖悠仁面前,摸了摸对方毛茸茸的脑袋。   “惠……”   “好了,现在生闷气也没用,吸取教训吧。”   虎杖闷闷的嗯了一身,他低着头,然后抬手,轻轻抓住了惠放在他脑袋顶上的手。   比自己小一点的手,骨架修长纤细,但是并不光滑柔软,指尖和指腹都带着常年使用咒具磨出来的茧子。   这是一只属于咒术师的手。   虎杖垂着眼睑,双手牢牢包裹着惠的手,将其轻轻抵在了额间。   惠停顿了几秒,在他爸正准备赶过来的时候,他若无其事的抽回了自己的手:“还有,悠仁。”   “嗯?”   咚!   惠手握拳,直接锤在了对方脑壳上。   “好痛——”虎杖悠仁一脸迷茫的抬头,像只不知道自己为啥挨打的狗子。   惠指了指他脚边。   虎杖看了过去。   水泥地面,一个被他锤出蛛网状裂痕的水泥块死不瞑目的躺在那。   虎杖:“……”   惠:“谁让你锤烂的啊。”   粉毛大狗子一瞬间想到了他岌岌可危的银行卡和遥遥无期的彩礼钱,顿时被打击的只剩下黑白两色,他恍恍惚惚,缓缓扑地,丧气的土下座:   “真的非常抱歉……!!!” 第163章   咒术界的老古董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和咒物合作的。   不……应该说绝大多数正常咒术师都不会愿意。   正如钉崎野蔷薇之前所说:今年东京咒术高专的咒物和咒灵的比例实在是太高了, 还不是什么低级的小诅咒,八成半以上都是特级水平。   特级诅咒……明明前几年整个咒术界那么多年来,也只记载了十来个特级咒灵而已。结果这段时间里, 直接接二连三的扎堆的出现。简直见鬼。   至少夜蛾校长就是一副见鬼的表情。   “你们认真的吗……?”夜蛾复杂的看着面前两个小家伙。   惠和悠仁默默的站在原地,和他大眼瞪小眼。   夜蛾反复确认:“你们想要收留这三个特级咒物?”   “他们有立下束缚, 束缚的内容我写给您了, 应该没什么漏洞, 如果需要再补充些什么的话, 他们也说可以商量。”   伏黑惠有些难以启齿, 毕竟如果不是因为虎杖悠仁,以他的性格,也基本不会赞同让陌生的诅咒受肉成为同伴。   但现在情况特殊。   惠信赖的从来都不是咒胎九相图, 而是虎杖悠仁的判断。   九相图之间对兄弟的情谊, 没有任何人会比虎杖更清楚。   惠绞尽脑汁试图说服校长:“……他们不会以人类以及咒术师为敌, 也不会泄露任何情报, 咒术师人少,多一点人手也不错吧……?”   “我和惠会看好他们的!”虎杖悠仁紧张的举手,认真的补充。   “高层不会答应的。”夜蛾头疼的看着他们, 明明看起来像两个乖宝宝,结果一言不合就给他搞出了个大事。   “那就和脓烂那次一样, 当做是我的式神好了。”惠也学着悠仁默默抬手, 出声提议。   “别把什么东西都用式神概括啊!你的术式从来就没有调伏诅咒的先例在!”   “但是, 之前这么说的时候,他们不也相信了吗?”伏黑惠辩解:“虽然没有先例,但我的术式历代来也没有人完全掌握吧?所以其实是可以说得通的……”   “然而我知道你不是。”夜蛾的墨镜幽幽的对着伏黑惠:“我必须对学生负责任, 不会因为你们的请求就帮你们说话, 更何况, 这次和之前的不一样,这回的三个全部都是特级,还是有智慧的诅咒,我无法确定你们究竟有没有被蛊惑……别那么容易轻信这些有智慧的诅咒啊!你们这俩不省心的笨蛋!”   夜蛾沙包大的拳头握紧,直接往眼前这俩小子的脑壳重重的各锤了一拳。   夜蛾正道会那么警惕也是理所当然……对诅咒理解的越深,就越发的明白那些东西究竟有多么危险和扭曲。   诅咒就是诅咒,如果说是里香和绘理那种从人类变为诅咒、对(部分)人类抱有偏执保护欲、能够被术师所掌控的类型就算了,但九相图这种八竿子打不着、实力极其危险的咒物,脑子正常的咒术师是绝对不会轻信他们的言语。   对。   从夜蛾的角度来看,伏黑惠和虎杖悠仁明明和九相图认识不久,却直接付出了这样的信赖,乍一看简直就像是被那几个拥有智慧的特级咒物所蛊惑了。   虎杖从出身来看就是个纯粹的咒术师新人,他会被蛊惑可以理解。   但是惠不一样,夜蛾回想着伏黑惠在被咒术界察觉到时、高层第一时间去收集的情报——虽然也是十五岁的孩子,但过去的惠在小小年纪的时候,就开始和当时还是术师杀手的伏黑甚尔一起在黑市工作了。   人渣且极其不负责任的父亲伏黑甚尔被高专招揽后,去年完全没有半点羞耻心的给还是一年级的熊猫、真希、狗卷和乙骨他们上课的时候,有大大咧咧的说漏嘴过惠的事情。   起因是乙骨和真希聊到了惠的事情,在失德教师伏黑甚尔惨不忍睹的人渣表现下嘀咕对方能够把惠好好养大、还教育的那么好简直就是奇迹这种事。   熊猫:[这也反过来说明甚尔其实没那么糟糕吧?毕竟单亲爸爸照顾小孩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不但要赚钱还得负责家里的日常,甚至还要教儿子术式和咒力的使用……是个了不起的父亲呢。]   当时老婆去儿子那边了,就单独一人在的伏黑甚尔一点都不觉得羞耻,没有半点危机感的歪头“啊?”了一声,困惑不解的开口:   [照顾小孩很难吗?我得去赚钱那家里的日常我当然做不了啊,但惠两岁那年就知道自力更生了,会搞卫生洗衣服晾衣服,也会自己洗澡,就是身高差点,不过会搬着椅子踩上去弄,也会打电话叫外卖……所以留点钱在家就行,完全不用怎么操心啊。]   [至于另一点……我又没有咒力,当然教不了惠术式和咒力的使用,我就摸进禅院家弄来了一本十种影法术的古籍丢给他自己研究就完事了,他自己学着学着就会用咒力了,等大点我就教一教他打架,就和平时训练你们差不多,(挨)打着打着他自己就进步了……话说回来,这样一对比,你们可真菜啊,我家小子刚开始学体术表现的可比你们好得多,十岁那年都能跟我去黑市打工了。]   [就是被那小子知道了我在黑市接委托能得到的报酬具体数目后被看的很严……我想买点东西或者赌个马都得悄悄把存折从他那里偷出来才行……钱又不是赚不回来,讨债的又打不赢我,惠那小子管的真多,天天都算存款余额。]   伏黑甚尔嘀嘀咕咕。   大概就是在那一天。   甚尔作为教师、作为人类,那完全不存在的道德和良知终于在其毫不悔改的“袒露罪行”的前提下暴露的彻彻底底,其人终于在学生们的心里彻底碎成的渣渣,一举超越五条悟,成为咒术高专全体学生评定的失德教师中的冠军。   然后这事就捅到了五条悟和校长那里,后者一阵无言,前者保持了僵硬的笑容足足十秒钟,直接扭头去找伏黑甚尔算账。   ——只要想想两岁多的小宝宝惠路都走不稳,就得认认真真兢兢业业做家务照顾自己,之后稍微长大了一点,但依旧小小一只的孩子还得负责看好不省心瞎花钱的老爸,为家里开支而操碎心的模样,他们就感到一阵痛心疾首。   五条悟挽起袖子:你妈的伏黑甚尔,我家小孩自从被我捡回去之后就没为钱操心过,他好久都没受过这种委屈了。   伏黑惠,活到那么大真的不容易。   这一世明明没有因为五条老师的缘故而在国三那年提前和高专的前辈们见面,但伏黑惠依然在刚入学的时候就直接被前辈们直接接纳为自己人……这不是没有理由的。   在那天之后,惠在前辈们眼里就不只是个强大的特级咒术师。   而是个因为废物老爸的不靠谱,而不得不变强自立的小可怜。   言归正传。   正是因为这经历,他们都很清楚伏黑惠有着比外表这个稚嫩的年龄要丰富多的阅历和眼界。   这也是为什么夜蛾正道现在还在认真听他们讲述的原因。   他想知道伏黑惠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决定相信九相图的理由,和夜蛾眼里的虎杖不同,伏黑惠已经算是经验蛮老道的咒术师了。   然而伏黑惠说不出来。   毕竟他信的从来都不是九相图,而是灵魂有着前世25年阅历的虎杖。   前世,虎杖悠仁曾经一度杀死过坏相和血涂,但尽管如此,九相图的长子胀相在得知对方身上流有和自己相同的一部分血脉之后,依然毫不犹豫的选择为了这个最小的弟弟豁出性命。   因为他是哥哥。   九相图中的长子。   会把“正因为我是哥哥,必须要时时刻刻走在弟弟的前方,所以我才会那么强”挂在嘴边、自始至终都是为了兄弟而行动的长兄。   所以夜蛾正道在迟迟没有从伏黑惠口中听到有分量的理由之后,这位曾经是五条悟的班主任、揍人揍出经验的夜蛾校长就因为眼前俩小子迟迟不醒悟的态度而气到迸起青筋。   一身腱子肉的夜蛾老师当年没少揍五条悟和夏油杰这俩问题学生,尤其是前者,几乎每周都会被他打一两次。   拳头打人超疼的。   极少被揍脑壳的伏黑惠唔了一声,神情很懵的捂着脑壳肿起来的包。   虎杖悠仁则是嘶的抽了好大一口气。   “悠仁!惠!”   站在边上的胀相大哥顿时紧张的看着他们俩,他快步上前,武道袍略宽的袖子随着他的步伐微微后扬起。胀相把两个他眼里最年幼、实际上年龄的确不到他零头的弟弟拉到了身后。   。   胀相正如他的弟弟们所料,在得知事情原委以及虎杖悠仁坚定不移的人类立场后,毫不犹豫的跳反了。   他们宁可活的辛苦一点,也绝对不愿意和弟弟站在对立面。   昨晚他们抄了真人的据点之后,九相图还顺带把引路,带着其他人把咒灵方在东京的其他几个据点也给清空了,顺带逮住了一个叫组屋鞣造的诅咒师,这家伙热衷于杀人、并将他们的尸体做成各类家具和用具,据点里惨不忍睹。目前被关在咒术界的牢狱里。   还把咒灵方未来有个针对五条悟的大行动的事情说了出来。   然而就算这样,胀相几人也依旧没法得到咒术界的信任。   因为他们是咒物。   不愿意让刚刚认回来、成为诅咒之王容器的弟弟为难,更不想让悠仁的恋人认为他们不可靠,胀相大哥决定自己直接和夜蛾校长交涉。   他们有身为危险异类的自知之明,毕竟绝大多数人类都不可能会轻易接受他们的存在——这也是胀相最初决定帮助咒灵方的原因。   所以,胀相早就和几位坏相和血涂商量过了,只要不威胁他们兄弟的接触和生存,他们可以接受比较劣势的条件。   “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做?这里可是咒术师的地盘,对你们可没有好处。”   “因为我的弟弟在你们这里。”胀相平静认真的回答:“只要你们不威胁到我弟弟的生存,我们九相图绝对不会以你们为敌。”   夜蛾以为胀相指的是之前被伏黑惠调伏的脓烂。   胀相隐瞒了虎杖悠仁和他们的关系。   因为虎杖是两面宿傩的容器,他早就听咒灵方说过了,咒术师的高层打算收集两面宿傩的手指,将手指喂给悠仁,通过杀死悠仁来达到毁灭特级咒物的目的。   胀相原本并不在意,但现在得知虎杖的身份后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要不是悠仁不肯离开,他恨不得直接把小弟扛走。   既然现在要加入人类这一方,胀相就玩了个文字游戏——[不许对我的弟弟出手],这个弟弟包含的范围可不止九相图。   “我们会和脓烂一样,和惠签订制约。”胀相给出最后的条件:“惠的实力很强,而且术式天生在签订制约关系上有优势,这样你们能放心了吗?”   伏黑惠睁圆了绿眼睛。   。   夜蛾姑且把这件事上报给了高层。   高层一片轰动,他们对[十种影法术]的能力范围有了新的评定,还特地将惠叫过去,考核了一下伏黑惠对诅咒的控制。   的确能够通过影子召唤出来,也的确具有强制命令其回归影子的能力。   过程并不太愉快,但[十种影法术]能够调伏诅咒的事情似乎被高层认可了——部分反对的声音被绝大多数的意见所覆盖。   加上五条悟出差回来,直接一锤定音。   。   伏黑惠在事情结束之后满心歉意的给胀相道歉。   ——为了他们不得不和自己定下制约的事情而道歉。   “没关系,脓烂和悠仁都很信任你。”   胀相扬起笑容,摸了摸惠那头和自己有点像的翘发,被面前只有十五岁大、比自己矮些、微微抬着头、睁着绿眼睛看着自己的少年激起了身为长男的保护欲。   “我昨晚有问过悠仁……他说,你是会为了他而赴死的性格,而且,你是正统的咒术师吧?你会为了悠仁的判断而选择相信我们,那我们也会因为悠仁的判断而相信你。”   “你是悠仁的恋人,那我们也就是一家人,你也是我们想要保护的弟弟。”   胀相语气温柔:“定下制约的人是你,这对我们来讲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属于长男的稳重靠谱还温柔的气息扑面而来。   伏黑惠愣了一会,在那一瞬间仿佛看到了自己温柔的长姐津美纪。   “……我和悠仁还没有交往。”伏黑惠后知后觉的红了耳根,不自在的把小半张脸缩进了制服的高领里,声音都小了一个度,还自以为认真的回答。   “没关系。”胀相神情更温和了,他这么说着,然后在心里补充——   看这个反应,迟早的事嘛。   幸好悠仁和惠年纪还小,他们这几个当哥的还有时间想办法给悠仁赚彩礼——听说抚养悠仁长大的那位老人已经去世了,悠仁现在已经没有别的人类亲属,那他们这几个兄长总得为年幼的弟弟做些什么。   ……惠的爸爸据说非常的难搞。   他们可不能成为悠仁的累赘。   胀相神情认真,回想着坏相他们所说的话。   ……默默思考未来赚钱的办法。   。   虽然九相图们是以惠的式神被上层所知,但他们到底不是真正的式神,而是在诅咒中极其罕见的有智慧、有感情的复数个体。   ……总不能靠契约一直呆在惠黑漆漆的影子里,太不人道了。   惠和悠仁想了想,在和九相图兄弟们沟通后,再次跑到夜蛾校长那里。他们希望校长能够批准九相图们住在一年级男生宿舍里。   ——毕竟咒术高专人口稀少,男生宿舍也只准备了十个房间,现在就只有惠和悠仁住了两间,剩下八个都是空房间。   考虑到人数,他们默默的申请了两间房。   还有打通两间房、然后进行简单装修的许可。   “毕业前会改造回来的!”   “住的近也方便我们看管!”   夜蛾沉着脸,再度给了他们俩一人一记教育之爆栗。   。   之前一直在咒灵方当黑户的九相图们没有收入。   所以最开始的所有开支都得由悠仁和惠垫。   而悠仁也才成为咒术师三个月出头而已,之前的钱大多都给爷爷住院看护用了——东京这个大城市住院的花费不小,在六月下旬爷爷去世前,悠仁实际存下来钱并不算太多。   所以惠垫了一点。   至少把住所搞定了。   惠和悠仁还特地量了量他们的身材尺寸,结伴出门,给九相图的四兄弟各买了五套衣服。   “在宿舍随便你怎么穿,但是如果要出去的话,绝对、不可以、穿成这个样子!”   伏黑惠严肃的把衣服塞给坏相。   坏相因为背后另一张脸的关系,非常不喜欢穿衣服。   ……所以就往身上套了只能挡住三点,仿佛情趣内衣的外衣。   “对!绝对不行。”虎杖悠仁也认真的点头,一言难尽的看着对方的打扮:“……会被当做变态的,真的。”   胀相、坏相、脓烂都是人形——只要坏相穿上衣服,脓烂全身缠好绷带、平时戴个面具,他们俩就可以正常出门,但血涂就不好办了。   血涂是完全扭曲的咒灵外表,没有明确的头部和脖子的区分,巨大的嘴和顶端诡异的脸,加上青色的皮肤和过长的手,不管穿什么衣服都绝对会吓到人。   悠仁苦恼了很久。   最后是惠提出了解决的办法。   “血涂的话……在知情者面前倒是没关系,我们会和前辈说清楚的,但平时出门,有需要的话就套上这个吧?”   惠从影子里拿出来了几套玩偶服。   对,就是那种在游乐园里能够把全身都遮挡的严严实实,看不出身材的玩偶服。   但是血涂的身体比例和人类完全不同,上半部是一个圆滚的弧形。   所以惠和悠仁找的都是因为内部构造不符合人体而导致基本卖不出去、只能当做收藏品的……精灵宝可梦系列。   血涂停顿了一会。   血涂高高兴兴的把自己套进了胖丁的玩偶服。   有点空,但能套上。   高兴完之后,这几位兄长们就在伏黑甚尔来探望(监视)时那堪称嫌弃和“我就知道他们得让惠养”的不爽眼神下,默默的耷拉了下来。   不、不行啊!   这样下去,悠仁就要因为我们这些哥哥追不到心上人了!   老丈人好难搞。   胀相盘着手坐在地上,和坏相与血涂神情凝重的商量赚钱的方式。   而脑袋空空的脓烂只会快乐贴贴、去找弟弟们玩、以及去给缘侧外小院子惠和悠仁买给他的花浇水。   ……任重道远。   。   在那过后,次日。   七月份。   二年级的前辈们课业结束后,特地绕过来找到了一年级的三人,邀请他们去参加八月份的京都姐妹校交流会。   “京都姐妹校交流会?”钉崎歪头,拍了拍旁边的惠:“那是什么?”   惠:“是和京都的另一所高专之间的交流会,本来是只有二、三年级才可以参加的……”   “但是三年级的废材们被停学了,而忧太又出差,八月底都回不来,所以你们来参加吧,那可是百无禁忌的大乱斗,现在还有集训的时间。”   真希说着,扬起肆意张扬的笑脸,她上前把手搭在惠的肩头:“走,惠,咱们去把京都校的家伙们揍得像去年忧太参赛时一样!” 第164章   “揍得像去年乙骨前辈参赛时一样?”钉崎野蔷薇重复了一遍, 满脸疑惑:“他做了什么?”   “咒术师人少,常常二、三年级加起来都凑不齐一支队伍,去年的话也是为了凑数, 邀请了当时还是一年级的乙骨前辈,然后……据说乙骨前辈以一己之力压倒性的获胜了。”   惠解释道, 然后想起了什么, 扭头看向野蔷薇, 补充说道:   “顺带一提, 交流会的举办地点是按照上一届获胜方所在的学校举办的, 上届在京都比,是我们学校赢了, 所以这次交流会的地点就安排在东京。”   野蔷薇顿时满心失望,但偏偏死鸭子嘴硬:“你这个闷骚男别随意揣测美少女的内心!”   “我是为了避免你把[京都姐妹校交流会]理解在[在京都]的交流会,最后空欢喜一场。”伏黑惠吐槽,毕竟上一世这家伙就是这样,“我可不想你带着一个大行李过来,最后却塞我影子里。”   钉崎憋了一会,直性子的她最后直接暴脾气的捂住脑袋跳脚:   “可恶,为什么乙骨前辈去年参加了比赛啊, 我想要去京都啊!!”   惠不明所以:“你有时间可以自己去吧?”   “笨蛋, 那完全不一样啊!”野蔷薇撇了惠一眼,气呼呼。   惠眨了下眼睛。   作为难得的大型校园活动, 一年级的三人当然不可能会拒绝——毕竟如果他们不去, 东京校这边在人数上就会率先吃亏。   交流会并不强制要求两边人数完全相等, 也不在乎参赛者的实力等级。   毕竟两所咒术高专每年入学的新生都少的可怜, 要保证两边人数相等可不容易, 等级相差更是年年不同——所以, 只要两边队伍相差的数字在一到两人内,规则上是完全允许的。   交流会的重点在于实战交流,一般分为团体战和个人战,团体战看合作,个人战看整体实力,按六四比例计总分决定胜负。这是建校后每年都固定的项目。   对年轻的咒术师们来说,也是一次能够在老师们的观看下而进行的一次危险性很低的实战与学习机会。   ……一般来说的话,危险性很低,毕竟交流会唯一的规则就是不许杀人和见死不救。   但是。   下午针对交流会的特训结束,黄昏落下,惠和悠仁同野蔷薇分别之后,两人结伴往宿舍走。   “这次交流会应该不会再有和先前那样的袭击了。”惠对身旁本质属于成年人的虎杖轻声说道:“咒灵方的势力被压制的很厉害,而我们这边的势力壮大了不少,他们应该没有余力再入侵高专,不过……”   “不过,京都高专的学生应该还是会收到处理掉[容器]的命令吧。”虎杖挠了挠后脑勺。   “嗯。”伏黑惠点头。   “没关系,不用担心。”虎杖眉眼弯起,笑容灿烂,“我比那次要强大得多。”   “不要掉以轻心。”伏黑惠警告:“他们可是抱着货真价实的杀意来的,而你没办法回以同样的杀意吧?”   “那倒也是……毕竟是咒术师的同伴啊。”虎杖歪头,然后对着绿眼睛的黑发少年露出大狗狗一样乖巧听话的灿烂笑容:“嗯,我知道了,我会很小心的,绝对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惠回想起白天自己另一位同级生不高兴的脸,犹豫的问:“说起来,野蔷薇她……是不是想要和我们一块去京都玩?”   “应该是吧?”虎杖思考:“如果是我的话,我也想要带你们一块去,而且,按照野蔷薇的性格的话……”   惠和悠仁齐齐像小动物一样眯起眼歪头,最后面面相觑。   惠:“我应该是个很好的移动仓库……”   悠仁:“而我就是在找个安静无人的地方把她买的东西放进惠你的影子里之前,拎包以及跑腿的那一个。”   两人眨巴眼,脑海默契的回想起那位宛如大姐头般的少女飒爽又任性的背影,最后无奈又纵容的叹气。   “算了,等交流会结束之后,找个时间带她去吧。”   “也是呢。”   两人闲聊着回了一年级的男生宿舍。   他们路过九相图们的宿舍时,步伐微微顿住——没关门。作为非人类,他们行动力贼强,许可批下来之后,他们就花了整个白天开始收拾自己的住所,现在已经基本搞定的差不多了。   惠和悠仁犹豫在他们房间外探头,九相图们不在室内,而是在缘侧外直通山林的小院子里忙碌着什么。   他们走过去,顿时被焕然一新的庭院震惊的瞪圆了眼睛。   作为特级咒物,他们就近取材,轻轻松松的砍了木头制造了些精巧家具,白天在搞定室内后,他们就顺便把小院子打造的精致又漂亮。   篱笆竖起,野草也除掉了,脓烂养的花正开得灿烂,被哥哥们从花盆转种到了地上,周围还有其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的夏季花。   小院子的中央,还有个长长的、可供他们所有人坐在外边吃饭的光滑木桌,上面摆好了不知道是哪位做的热腾饭菜,还有胀相他们跳反时,从咒灵方那里提前交易回来的剩余五个因为太过弱小而未受肉、现储存在小玻璃罐里的咒胎弟弟。   边上还有个漂亮的木秋千,惠甚至惊奇的发现他们还给自己家的小黑猫在小院子里弄了个猫爬架。   “悠仁,惠,你们回来了啊。”   穿着最小的两个弟弟买个他的白T恤,腰间绑着围裙的胀相——好了,这下他们知道是谁做的饭了——这位九相图长子温和的看着刚回来的两位弟弟,“差不多已经可以吃饭了,去洗个手过来吧。”   “喔……”   两位DK愣愣的点头。   正蹲在花丛边上的脓烂抬头,半晌后轻轻拽了两朵最灿烂的花下来,开开心心的跑过去塞到弟弟们手里……脑袋空空的他就像是会把最好最喜欢的东西叼回给家中幼崽的动物,理所当然就这么做了。   惠&悠仁:……心情有点奇妙。   悠仁有教胀相怎么融入人类的世界,有给他们买手机,也有给现金,现金的数目是基本可以维持一个月生活的水平。   九相图长时间不吃东西也没关系,只要咒力充足,他们只要咒力不枯竭就可以一直维持肉体状态,但作为人类和咒灵的混血,他们也能够从食物中得到部分能量,因此也有倾向于拥有类似人类的作息和行为。   最重要的是——   胀相大哥想要这样一家人平静生活的日常已经很久了。   一个……小小的容身之所。   甚至可以作为大家长和最年幼还在上学的两个弟弟聊一聊学校的事情。   胀相:快乐!   至于工作和收入的事情……外表完全可以融入人类、实力高强的胀相决定去接和打架相关的委托赚钱,只要正当合理报酬还高的工作就来者不拒。   像是人类的保镖什么的也OK,只要钱给的到位就行——他用悠仁给他买的手机上网的时候有看到各种来钱快职业,除去违法的和他不懂的,胀相发现他也就只有打架那类比较擅长了。   胀相:“我们才是哥哥,总不能让最小的弟弟们反过来照顾。”   惠得知后想了想,把甚尔早期在黑市合作的中介人孔时雨先生的电话给了对方。   中介人孔时雨先生那里不止有黑市的委托,还有各种白道的工作可以推荐,据说甚尔当年做小白脸的时候就经常从对方那里找到女明星、女强人等富婆的保镖工作——会把这些本来应该正经的工作变成带着微妙气息的感觉完全是甚尔个人的问题。   孔时雨早年帮助了伏黑家很多,惠在带着老爸跳槽到咒术界之后,对方手里就少了个实力强劲的大将。   所以,既然胀相有工作的想法,惠并不介意把人推荐给对方,一来胀相能够在对方那里被平等对待,不用看咒术界的眼色,二来也能给孔时雨先生推荐一个实力强劲的打手。   当然,不能接杀人那类的任务,惠会提前说清楚。   一顿饭结束后。   惠和悠仁回到自己宿舍,晚上休息时,悠仁再次从缘侧跑到旁边串门。   “惠——”   八十公斤的大狗子心情很雀跃,他拿着影碟,扑到坐在床边、腿上搭着两只玉犬脑袋的惠身上,粉头发的大狗子手圈着黑翘发少年的腰,脑袋靠近对方的肚皮,和玉犬一样把自下而上抬起眼睛,摇晃着并不存在的尾巴。   想灿烂的小太阳,虎杖悠仁满眼期待:“来看电影吗?”   电影只是借口而已,虎杖悠仁只想要贴贴和二人世界。   “喔……都可以。”惠看着自己身上的三只狗狗——小黑,小白,还有虎杖。   黑白玉犬嫌弃的看着把它们挤开的粉毛大型犬,鼻子哼出一口气。   ……今天的悠仁似乎要比以往更加高兴一点。   啊,对了。   因为再次拥有了家人了吧。   胀相大哥他们……虽然大多都奇奇怪怪,但现在的确是悠仁的家人。   太好了。   在虎杖爷爷去世之后,悠仁再次拥有了和自己流有相同一部分血脉的存在。   伏黑惠不由露出很浅的笑意,抬手摸了摸面前的粉毛脑袋。   虎杖眨巴眼,不躲,反而立即凑上前,被顺毛的大狗舒舒服服的越贴越近。   然后惠就被压趴在床上了。   “起来……”   “……”   虎杖不吭声,磨蹭了一会,直接抬手把人圈在怀里。   “……”   两人顿时都不吭声了。   只有歪着头的玉犬竖着耳朵,贴着惠小腿的猫咪摇晃了一下尾巴。   两只玉犬有样学样,直接扑到虎杖背上玩叠高高,小黑猫也踩在了对方的脑壳。   玉犬是大型犬,体重起码有七、八十斤。   身上忽然添加了两只大型犬和一只小猫咪重量的笨蛋DK们:……   “……好重,我要透不过气了。”被同级生结实的双臂圈着还被压在最下面的伏黑惠抓着上方悠仁的衣服,脸色发青的闷闷开口。   加上八十公斤体脂率夸张的虎杖悠仁,惠被迫承担了他不该承担的重量。   虎杖悠仁圈着惠的腰和背,一个使劲,把身上玩叠高高的狗狗和猫咪掀翻,人直接盘腿坐了起来,惠也直接顺势扑到对方怀里。   惠撑起身体坐直,两人眨巴的对视了一会。   “……不是要看电影吗?”   “是哦。”   。   到八月份的这段特训时间里,惠和悠仁顺带把胀相、坏相还有血涂介绍给了前辈们。   和脓烂不一样,这回惠所收的“式神”是有智慧和理性、能够正常交流的咒物受肉,二年级的前辈一脸难以言喻,拽着一年级到小角落盘问了好久,最后勉强选择暂时和他们相处看看。   胀相很沉稳的和他们相处,因为这位长兄的术式是加茂家的祖传术式[赤血操术]的缘故,胀相最开始被真希他们一阵惊奇的反复询问。   于是九相图是人类和咒灵混血的产物也被二年级的得知了。   真希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一阵嫌恶的评价:“呜哇,加茂家的……不得了啊。”   熊猫:“……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狗卷:“鲑鱼。”   然后胀相就因为术式的关系被拉过去当陪练了——因为京都校就有个继承了[赤血操术]的加茂家嫡子在,二年级的前辈们打算提前熟悉[赤血操术]的攻击方式。   真希:有现成的优势不抓住的都是傻子。   胀相几乎已经将[赤血操术]熟练于心了,几乎是京都校加茂宪纪的升级版,几位二年级最初被打的极其狼狈,加上胀相的血有毒,过段时间就得找家入小姐或者绘理妈妈治疗。   所以。   惠默默旁观:……加茂前辈,这次交流会大概会很难受吧。   。   八月份。   照常集中特训的一、二年级们正准备前往训练场,中途一年级在路上接到了真希的电话,被拜托在上山前顺路去自动贩卖机买全员份的饮料。   “我自己去就好了。”惠挂断电话,看向野蔷薇和悠仁,“你们先去训练场吧。”   “真希前辈说的是让[一年级们]顺便去买饮料吧?”野蔷薇单手叉腰:“反正也不远,一块吧。”   三人组走到距离训练场几百米外的自动贩卖机那边,按照前辈发过来的清单一个个投币购买。   然后忽然听到了不远处的脚步声。   一个沉稳,一个轻快。   惠拿着饮料扭头,看着来人,愣了愣,后知后觉的回想起了今天会发生什么事。   啊,京都的校长是今天到东京这边了吗——为了进行交流会开始前的碰头,双方确认比赛流程和场地的安排。   虽然一般来说交流会开始前的碰头与学生无关,那只是学校代表之间的沟通而已,学生一般不会过来。   但不会,并不代表不可以,只要提出申请,结伴过来也不是什么不可以的事情。   而恰好,京都高专那边有两人……最喜欢找茬了。   喜欢到会因为各自的不满以及私人恩怨而特地过来找人麻烦。   ——站在那边的是东堂葵和禅院真依。 第165章   如果让东堂葵选择战斗对手, 他大概最不想挑的就是式神使。   也没别的原因,只是作为喜欢近身格斗、感受肉体力量碰撞的他,对普遍存在近身弱点的式神使没什么兴趣, 简单来说,打的不爽。   虽然也不是没有体术不错的式神使,但仅仅是不错的水平显然不能够让他满意,能够把体术也练到极致的式神使显然是少数。而能够满足东堂这个大猩猩级别的近战格斗型的术师的要求更是少之又少。   更何况,能力抵达特级水平和本身表现出来的实力抵达特级水平是两回事, 咒术界的等级评定并非直接表明了某个人的实力强弱。再者,让三个经验不足的一年级来参加,京都校那边的二、三年级的学生难免会有一种被小看了的感觉。   冒出想法就直接赋以行动的东堂葵直接二话不说跟着校长来了东京这边,他只是想要在交流会开始之前来确认东京高专派出的三个一年级的实力。   强大的话, 他就没有意见,反而会兴致勃勃的期待交流会那天的到来。   但如果不足以引起他兴趣,他就要把东京的一年级们打到不能参赛, 让他最想要交战的乙骨忧太出来——去年被压倒性的打败后, 东堂葵就一直想要一雪前耻。   而禅院真依是碰巧在京都的校内遇见了东堂葵。   她兴致缺缺的与其礼节性的交谈了几句之后, 知道对方打算的她微微一愣,直接二话不说的跟着过来了。当然, 真依根本不在乎对手是谁, 她只是来找茬的而已。   自从她的双胞胎姐姐禅院真希独自一人离开家族、到东京咒术高专上学之后,真依就一直和她姐姐作对, 连带着对真希所在的学校都抱有恶意。   为什么你独自一人往前走了?   为什么不愿意和我一起落魄?   真依一面唾弃自己的阴暗和自私,一面抿着嘴,无法抑制的找独自一人离开、努力变强的姐姐的麻烦。   她根本不想要变强。   因为没人比真依自己更清楚她在咒术师上的天赋。   ——很弱。贫瘠的咒力根本支撑不起术式的使用, 在以天赋决定一个术师未来能够抵达的层次、毫无公平性可言的咒术界里, 没有天赋的人想要努力改变命运的说法……根本不存在。   对于御三家的出身的人来说就更是如此。   在咒术师这条路, 她没有任何希望,变强的念想对她来说只是遥不可及的荧光。   所以真依不想要变强。   没有这个想法就不会被现实打击的遍体鳞伤。   但是真希不一样。   虽然咒力低微到和普通人一样,不带上眼镜就看不见诅咒,但身为双胞胎的真依却很清楚,她的姐妹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而这种她最初并不清楚究竟是什么的天赋。   直到两年前,她在禅院家里见到了她素未谋面的堂兄伏黑甚尔和对方的儿子伏黑惠。   然后,从族人细细碎碎的低语中得知了对方的事情之后,真依才终于知道姐姐究竟拥有什么天赋。   和禅院家出身的……那位完全零咒力的天与暴君相似力量。   天与咒缚。   如果真希决定要努力改变自己,没有天赋的真依根本不可能跟上她的姐姐。   这才是禅院真依感到难以接受的事情。   任性也好,自私又无能的恼怒也罢。   坦然接受自己的阴暗面,真依不断的找真希的麻烦,甚至是迁怒到对方同伴身上,就是为了宣泄内心的阴郁。   明明约好了的……你答应过不会放开我的手的。   ——可你现在渐渐离我越来越远。   “早上好,惠君。”   抱着阴郁且刺人的小小恶意而来,真依穿着类似旗袍款式的黑色夏季制服,右手轻轻搭在左手的手臂上,嘴角带着笑容:   “还有另外两位……哎呀,抱歉,我不记得名字了。”   礼貌仅是一秒的错觉。   下一刻,真依就抬手将手指轻轻搭在唇下,好看的笑容不减,语气轻柔的补充了下一句话:   “总之,就是路人女和……肮脏的容器吧?”   钉崎野蔷薇瞬间就臭着一张脸,恶声恶气的“哈?”了一声,虎杖悠仁倒还好,只是略微挑眉,比起真依的挑衅,他注意力更加集中的许久不见的东堂葵身上。   “……我们没有兴趣和你们争吵和打架,有什么恩怨和不满,留到交流会再说吧,东堂前辈,禅院前辈。”   伏黑惠垂着纤长的眼睫微微低头,阴影笼罩在他小半张脸上,但因为有心理准备,所以惠只是看着他们,平静的开口说道。   “叫我真依吧?这是我的名字。”   禅院真依看着伏黑惠的脸,她对这位两年前在禅院家大出风头、狠狠打了禅院家脸的少年态度好很多。当年只敢躲在角落里看着对方的真依眨了眨眼睛,带着无法说出口的心思轻轻单手捧脸,半带恶意半带柔和的说道:   “我只是很担心你们,不要冷着一张脸嘛,有些话,温柔的惠君的确很难说出口吧?没关系,我可以帮你说喔。”   “那个路人女就算了,但那个[容器]……说白了就只是半诅咒的怪物而已,这种肮脏的非人之物,还厚颜无耻的以咒术师的名义跟在你们身边,一定恶心的快要反胃了吧?”   “我说你啊,容器。”真依将视线缓缓移动到虎杖悠仁身上,微微昂起下颚,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伤人的话语:“你有点自知之明的去死不好吗?”   伏黑惠漂亮的绿眼睛在那瞬间失去了温度。   他往旁边走了一步,挡在虎杖的面前,语气冷硬:“我对种族和身份什么的并不介意,哪怕是纯粹的诅咒之物,只要行为和内心都符合道德观就无所谓,你根本并不了解悠仁,所以请不要随意揣测他人的想法,前辈。”   真依顿了顿,若无其事的还想要说些什么,就被东堂葵打断。   “真依,那些没意思的话就别说了,我只想要知道……这些人的实力能不能取代乙骨而已,式神使如果战斗意识不足、本体也弱不禁风的话,式神再怎么强大我也有对付的办法,更别说剩下两个刚入学没半年的新人……”   “我可不想在我最后的交流会上……在那本该是热血沸腾、属于我灵魂专场秀的舞台上打无聊的架!”   交流会最高仅限于三年级参加,对于已经三年级的东堂葵来说,这就是最后一次交流会了。   东堂葵,一米九,有着堪称魁梧的体型,他松了松筋骨,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的一年级们,随后露出张扬肆意的笑容,撕碎了上衣,缓缓压低重心,摆出了体术派的起手式,“喂,伏黑和虎杖对吧,我问你们……”   伏黑惠啧了一声,有点想转身就走。   虎杖悠仁后知后觉,在心底嘶的抽气:等等,东堂你……该不会又想问——   “你们,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一片寂静。   果然。   伏黑惠神情冷漠。   虎杖悠仁眨巴眼,悄咪咪的移动视线看向前面的惠的背影。   惠若有所觉的回头,凶巴巴还带着警告意味的瞪了他一眼。   “……这是什么问题啊?为什么非得要问‘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关于这方面的癖好啊?”   钉崎野蔷薇震惊的喃喃,难得带了点怜悯心帮虎杖开口:   “别为难这俩笨蛋了,惠是个闷骚男,所以不管悠仁怎么回答都会倒霉,要找茬的话就直接打吧。”   伏黑惠幽幽看向钉崎:“……”   钉崎野蔷薇大姐头理直气壮。   东堂没听懂,不知道野蔷薇说的“虎杖悠仁回答=倒霉”这个等式是什么立的,但他也不在乎,思考了0.05秒后直接中气十足喊道:   “我东堂葵,京都三年级,自我介绍完毕,现在我们就是认识的朋友,不再是陌生人,所以现在可以回答了吧?”   他逻辑自成体系,这话说的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事先说明,我喜欢的是个头和屁股都大的女性……到你们了,别磨磨蹭蹭的,是个男人就果断点回答,哪怕是男的也可以。”   一年级三人:“……”   钉崎默默扭头看他们俩。   虎杖悠仁眨巴眼,表情纠成一团,然后开始拐弯抹角:“……黑头发、绿眼睛和我差不多高,养了一群小动物也超级喜欢它们……就是有点太喜欢那两只狗狗了,真希望他能将感情转移一点到我身上……唔,还有点挑食,但如果是我煮的饭就多少会吃一点,性格有点别扭但实际上很温柔又可靠……呜哇好痛!”   伏黑惠半张脸缩在高领里,默默收回了自己的拳头。   钉崎没眼看,感觉喉咙被塞满了狗粮:……好烦,这俩个笨蛋到底什么时候能直接一点?   钉崎:话说回来虎杖悠仁你这家伙,反正都要挨打,所以请直接报名字好吧?   东堂葵和禅院真依沉默了足足五秒。   心思更细腻的真依第一时间回过神,表情瞬间险恶无比、阴森森的看着虎杖悠仁。   开什么玩笑……!   惠君可是继承了[十种影法术]、在禅院家史上也是史无前例第一个调伏了十种式神、刚入学就被评定为特级的天才啊!   这个不要脸又肮脏恶心的半诅咒在说什么东西,连我都只能想想、而没有资格说出这种话啊……!   真依面无表情、杀气腾腾的摸上了自己的枪。   在那瞬间,她和真希的身影有些许重叠了。   而东堂则是在沉默后将目光移向了惠。   沐浴在视线当中的伏黑惠咬牙切齿:“你说那么多干什么啊!”   明、明、不、回、答、也、没、关、系……!!   反正都要打架的!   虎杖悠仁这个笨蛋!   伏黑惠耳根发烫,他恼羞成怒的瞪着粉毛的大狗狗。   而对面狗狗捂着脑袋,暖棕色的狗狗眼写满了期待两个字。   伏黑惠:……   东堂:“……成,大概明白了,不过为了公平起见,我还是想要听一听你的回答,你呢?你的兴趣是什么?”   伏黑惠:……   脑子里第一反应闪过的身影被他毫不犹豫的摁了下去。   耳根发烫的黑发碧眼的少年在大狗子期待的目光下自暴自弃,他原地挣扎了三秒,接着顶着一张冷漠的臭脸抬手,纤细的手指交叠在一起:   “……没有特别的要求,只要有坚定的人性,其他一切都无所谓,行了,想打架就打吧,我奉陪。”   “欸?就这样吗?”虎杖悠仁瞬间耷拉下看不见的狗尾巴,显然有点失望。   钉崎:……别扭的闷骚和一根筋的傻狗,这个组合绝了。   虎杖悠仁你沮丧什么东西啊……你对你自己的人性有什么疑问吗?重点不应该是惠[其他一切都无所谓]的这后半句吗!?   身为特级咒物的容器和身上流着与九相图有着相同一部分诡异血脉的人,你在咒术师眼里最大的问题和劣势,对惠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毛病啊。   为什么还能磨蹭到这个程度。   野蔷薇手痒痒,如果不是不想在敌人当前的时候内讧,她现在就想要把这俩人揍一顿。   东堂葵默默流泪,他深吸一口气:“啊啊,无聊,真是无聊,对女人没有兴趣的男人都是毫无趣味可言的乏味之徒,而我最讨厌无聊的男人……没想到你们俩都是这种性癖那么差劲的家伙。”   伏黑惠:“……”   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原本还在呼痛的委屈神情瞬间沉了下来,像是被惹恼了的狗子,一瞬间开朗乐观的家犬变为了山林里被踩了尾巴的凶恶野犬。他眼神冷凝,毫不犹豫从惠身后走出来,不快的和东堂大声说道:   “随随便便评价他人的喜好,东堂你这家伙也太过失礼了,你说谁差劲啊!?惠哪里都很好啊!”   “这种没胸没屁股的男人哪里好了!”东堂吼了回去:“小高田那种个头和屁股都大的女人才是最棒的好吗!”   “别把自己的癖好作为评定标准啊,你也太不讲理了!”   虎杖的快要跳起来:“虽然我以前大概也比较欣赏你说的那种,但喜欢一个人才不是能够完全按标准来决定的事情!喜欢上一个人之后之前的标准全部都是狗屁!”   “连喜好都没办法坚持下去的男人根本就不可靠——”   “你那种宽泛又不止一个人符合的标准才不能给别人安全感,只对特定的一个人执着才是可靠的男人啊,难道有其他符合你审美的女人出现,你就会对小高田移情别恋吗!?那你的喜欢也太浮于表面了!”   “开什么玩笑,没人会比小高田更棒,别小看我啊!!我只对小高田硬的起来啊!”   “那你的喜欢对象就只是小高田一个人而已啊,和我有什么区别!我也只对惠硬的起来啊——”   “呵,尽会吹牛,男人在清晨明明也会有无意识的不受控制的XX。”   “你也知道你在瞎说啊!?”   虎杖和东堂眼神凶狠的互相瞪视,像是两只低吼的野兽之间的斗争,背景都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焰,一时间势均力敌,针锋相对。   ……就是争吵的内容相当微妙。   你们在争什么东西?这是能在女孩子和当事人面前说得出来的内容吗!!   野蔷薇和真依表情堪称一绝,前者呜哇了一声,怜悯的拍了拍惠的肩膀。而后者……子弹直接上膛,目光冷冷的盯着虎杖悠仁,仿佛在看一只害虫。   作为对话当事人之一,在这里已经没脸呆下去的伏黑惠面无表情,浑身笼罩着低气压,额头青筋一跳一跳的。   他表情死绝的看着眼前互相瞪视着对方的两人,做好了召唤魔虚罗的手势,眼神像是看着两个死人。   不过下一秒。   两个肌肉笨蛋就更快一步爆发了战斗,拳头和拳头就碰撞了起来,肌肉结实的体术派为了各自的意志毫不留情的朝对方的脸揍去,咒力和咒力发生了剧烈的摩擦。   尽管体格差了一大截,但虎杖却并未露出丝毫棘手的表情,甚至一如既往眼神锐利,和东堂势均力敌。   东堂眼神瞬间就亮了起来。   。   “不用管没关系吗?”野蔷薇指着那两个打到外边还把地板打碎了的大猩猩,看向伏黑惠。   “呵。”伏黑惠声音冷笑,“又死不了,留口气就行。”   东堂平时不喜欢用术式,而虎杖悠仁绝对不会在肉搏战输掉,再不济他们东京咒术高专还有两名反转术式持有者在。   没什么好管的。   往死里揍最好,这两个嘴巴没个门把的混蛋。   伏黑惠气呼呼的想。   “惠君!”   禅院真依扫了一眼外头的战况,就把枪收回到大腿的绑带上。   她快步走上前,双手猛地抓住了惠的手臂,这回也不想方设法阴阳怪气了,只带着紧张焦急的意味微微抬眼看着对方:   “温柔不是用在这种地方的!不要因为这些心怀不轨、脑子里装满了黄色废料的混蛋花言巧语的示好随随便便就相信了啊,说起来真希呢?那家伙就没有说些什么吗?”   开什么玩笑,能狠狠打禅院家的脸、未来绝对一帆风顺的惠君怎么能够给自己绑上这样的污点啊!   那可是诅咒之王的容器!   迟早会被上层处死的人!   野蔷薇抬眼,“真希前辈觉得无所谓啊。”   真依神情有点扭曲,漂亮的脸都拧起:“真希……那个笨蛋吊车尾!怎么当人长辈的啊!该管的事情一点都不管……!”   “……长辈?”钉崎野蔷薇顿住。   惠:“从血缘和辈分来看的话……甚尔和真希、真依前辈是堂兄妹。”   “……?”野蔷薇睁圆了眼睛,“什么!真希前辈其实是你堂姑吗!?为什么我不知道!”   “因为真希前辈说不想要再尊敬甚尔了啊。”惠解释:“所以就直呼其名了。”   虎杖悠仁一个人就牵制住了东堂葵,有伏黑惠在原地,真依也没法找野蔷薇的茬,所幸惠和野蔷薇也没有找真依麻烦的意思。   所以她只能气鼓鼓的盘手站在一边,相当凶狠地瞪着虎杖,由衷希望东堂能下手狠一点。   ……虽然因为发觉虎杖能够和一级咒术师东堂打的有来有回、肉体力量和自己这边魁梧的大猩猩不相上下而有些心惊。   对东堂来说,能够被他欣赏的男人大概分为两种。   第一种是性癖相同,第二种是战斗风格相同。   前者占的比例最大,但后者也不能缺。   虎杖悠仁毫无疑问,战斗风格和东堂相当合拍。   纯粹用咒力强化肉体、靠技术和直接力量的战斗,最能够让东堂葵热血沸腾。   然后,他们就打嗨了。   伏黑惠啧了一声挠头,抬手,影子在两个体术笨蛋迅疾的格斗时悄然的蔓延到他们脚下。   [影造]——影锁链!   赋予了影子实体化的形态,用地面涌起的漆黑锁链将他们俩都捆成了粽子。   [影造]耗时长,要制造足够坚硬的物品需要注入大量的时间和咒力,性价比不高,基本不太可能作为奇袭使用。   设置陷阱倒蛮合适的。   好比现在抓住了两只大猩猩。   “够了吧?打过瘾了就赶紧回去。”惠微微歪头:“还有什么恩怨的话,等到交流会再说。”   东堂愣了一会,然后顿了顿,发出了极其爽快的大笑,随后肌肉紧绷,花了数秒鼓足了力量,咒力一瞬间爆发,影锁链发出了不堪负重的咔咔声。   但是没有碎。   东堂眼神反倒是更亮了,他加大了咒力的强化输出,终于将锁链震碎。   伏黑惠:……花了那么多咒力去强化锁链,结果还是低估了这只大猩猩的力气吗。   嘁。   东堂把战斗一开始抛下的制服外套捡起来,搭在了肩头,他从外套口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重新把手机塞了回去:   “糟糕,小高田在东京的握手会要开始了,我绝对不能错过那个……我知道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好了,你叫做虎杖是吧?不错,你的力量很不错,让我久违的热血沸腾起来,可以,我承认你了,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兄弟了!”   “……嗯,说起来,再好的兄弟之间也会有矛盾,不过真男人解决矛盾就靠拳头,赌上我们的性癖,在交流会决一胜负吧!”   ……谁他妈要赌上这个啊!   东京一年级三人槽多无口。   “然后就是你——”东堂葵目光转移到伏黑惠身上:“禅院家的[十种影法术],我听说你调伏了那个最强的式神吧?我也会亲自领教的。”   喔。   伏黑惠已经什么都不想说话了。   。   而虎杖悠仁确实正如钉崎野蔷薇所料,他要倒霉了。   当着伏黑惠的面,和东堂吵那种让他恨不得钻到地底下的话题,伏黑惠在买回饮料给前辈们之后就拽着对方去特训。   让你乱说话……!   惠坐在魔虚罗肩膀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被最强式神一拳揍出去十米、还被玉犬追着咬的粉毛傻狗。   “对不起!!惠!我真的错了,我不该脑子冲动乱说话的——”   伏黑惠表情笼罩着阴影,不为所动。   旁观的甚尔不明所以,但是他拍手叫好;而二年级的前辈和钉崎野蔷薇根本不管,他们自己坐在边上喝饮料休息,聊自己的事。   前辈:没眼看.jpg   唯独胀相大哥吓得抽气,着急的在两个弟弟之间努力劝架。 第166章   惠再生气也不会下死手, 玉犬也是象征性咬咬,比起直接咬肉,它们更加聪明的张嘴去咬对方的裤子。   社死就要用社死来对抗。   ……裤子要掉了啊!   完全不敢小瞧这两只大型犬的咬合力和撕扯力,虎杖悠仁苦兮兮的拽着裤子跑的比狗快。   等惠终于消气收手, 虎杖已经累趴在地面, 拽着自己的裤子, 一动不动的躺尸。玉犬们歪着脑袋,松开咬着对方裤腿的嘴巴,一脸无辜的吐着舌头坐在“尸体”的旁边。   “别装死, 起来了。”   惠从魔虚罗的肩膀跳下来,走过去,蹲在对方面前敲了敲对方的脑袋。   “惠消气了吗……?”虎杖悠仁悄咪咪抬起自己的狗狗眼:“对不起, 我真的错了,原谅我吧?”   真诚的暖棕色狗狗眼打出了满分暴击。   伏黑惠抿着嘴, 努力保持冷酷无情的模样,最后还是挫败的发现自己再一次溃不成军。   完全拿对方没办法。   “……再有下次就真的让玉犬咬你了。”   虎杖悠仁瞬间扬起灿烂到刺眼的笑容, 一个翻身就蹦跶起来,抬手给了对方一个熊一样结实用力的抱抱。   边上。   真希抬眼:“嗯?和好了吗?”   熊猫:“野蔷薇计时了吧?谁赌赢了?”   野蔷薇看手机,愤愤开口:“只过了五分钟零四十三秒……我赌的三十分钟后和好输了, 嘁, 那两个笨蛋DK就不能再撑久一点吗!惠那家伙也未免太容易妥协了吧!?”   熊猫:“我赌的半天和好……输了,棘也一样。”   真希:“喔, 那我赌十分钟内, 算是赢了吧?愿赌服输, 未来三天的饮料你们轮流包了, 我要汽水。”   “你还真是喜欢各种垃圾食品啊……平时也总是吃快餐那种东西。”熊猫说:“不要仗着身体素质好就乱吃东西喔。”   “啰嗦, 我可是体术派, 热量足够高才能撑得住消耗吧?”真希又强调一次,“愿赌服输,干脆从今天开始好了,刚好我的水见底了。”   “明天开始,今天你已经喝了一瓶汽水了。”   “有什么关系!”   熊猫比叉:“就是不行。”   胀相大哥一头雾水的看着休息区里围观、甚至有兴致赌虎杖和惠吵架到和好最长间隔时间的学生们。   胀相看了看悠仁和惠,又扭头看向学生的那一边,后知后觉发现他大概真没必要劝架。   因为根本就不会动真格。   胀相露出了上世纪人的茫然:……这是这个时代年轻人的情趣?   。   伏黑惠临时接到了任务,甚尔闲着没事干脆就和对方一块去了,伏黑父子这俩陪练一时半会都不在学校,剩下的学生就在自主训练了。   “野蔷薇……”休息时间,虎杖拿着手机盯着屏保——那是入学第一天他眼疾手快拍下来的惠抱着小黑猫的照片,神情温柔的让他眼睛眨都不眨。虎杖小声嘀咕:“你说我要怎么才能让惠答应和我交往呢?”   “直接攻上去。”野蔷薇咔的拧开汽水瓶子。   “欸!?”虎杖扭头,睁圆眼睛:“我有啊!我告白过了。”   “就一次?”   “一次啊。”   “那就发挥你性格的优势,给我天天去告白。”野蔷薇面无表情,飒爽的把汽水往喉咙里灌,然后猛地呼出一口气,“绝对有用,去吧。”   虎杖悠仁看着她,最后叹气。   “你叹什么气啊,你这个难度可要比集齐十亿的彩礼要简单多了。”   提到这个,虎杖悠仁更沮丧了:“是十亿元起步啦。”   老实说他绝对不是穷人,维持一个温馨体面的生活绝对没问题,毕竟咒术师的工资一向很高,但耐不住甚尔狮子大开口。   野蔷薇:“话说,为什么会是你准备[彩礼]啊,甚尔老师那家伙,不是想惠娶,而是想要把惠嫁出去吗?”   “这个话……大概是因为甚尔故意刁难,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在于不想出钱吧。”路过的真希听到这话,耸肩,走过来,加入话题:“甚尔大概也知道现在的状况,比起给儿子出钱去娶一个同性,他大概更想要收彩礼。”   “……惠没揍他?”野蔷薇问。换她就给对方一钉子了。   “习惯了吧,或者说早就猜到了?”   真希和野蔷薇眼底顿时闪过一丝默契的同情。   啧啧。   虎杖悠仁关上屏保,像黑白色纸片人一样软乎乎的往后倒下,怏怏的。   不过。   虎杖悠仁微微眯起眼,手背搭在眼皮上。   慢慢来也不错。   因为惠还活着,就在自己身边,也从来不会拒绝他的靠近。   能看得到他,能够触碰到他,能够感受到体温和对方恼怒和紧张时的心跳。   比上一世要好得多。   所以,现在接连不断的障碍对于虎杖悠仁来说,并不算什么重大的问题。   比起你不在、永远无法再见面的世界,现在要好上成千上百倍。   。   很快就到了八月份。   天气晴朗,风和日丽。   交流会的场地,定在了东京咒术高专占地面积极大的山林一部分内。主要范围都是在树林内部,其中也包括一部分建筑,宽敞的地形和狭隘的建筑内部地形都存在,可方便术师根据自己的习惯选择战斗地点。   制服样式定制为黑色的狩衣,加茂家的嫡子加茂宪纪随着同伴一同来到东京,和对手见面。   他第一时间就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伏黑惠身上。   加茂并不小看东京咒术高专的参赛人员——尽管有三个一年级,疑似有战力不平衡的嫌疑,但在他眼里却并非如此,毕竟身为史无前例的天才、彻底掌握了[十种影法术]的伏黑惠一个人就可以弥补乙骨忧太不在的战力缺失。   更别说对方还有[特级]这一头衔——会和东堂这种本身实力也强悍的体术派一样,因为对方是式神使就心生质疑的到底是少数。   这可不是好赢的战斗。   加茂宪纪是第一次见到伏黑惠,但闻名已久。   他相当羡慕对方。   同样继承了家族的“祖传术式”,同样不是正室所出的嫡子,同样因为术式的原因而被家族再度迎回。   但区别就在于最后一条——当年弱小的加茂宪纪没能抵抗家族的安排,被迫与身为侧室、被家族视为污点的母亲分离,保护不了对方;而伏黑惠却在十三岁那年身份暴露后、直接和禅院家正面对上。   以年幼到不科学的年龄与侮辱他父亲的家族断绝关系,强悍的实力让其拥有任性的资本,甚至因此得到了五条悟的招揽和庇护——在不了解五条悟和惠之间经历的外人来看,五条悟的确就是在趁机招揽。   所以,分家出身的伏黑惠现在依旧能够和自己的家人待在一起,并且丝毫不用担心任何问题。   因为他是[特级]。   整个咒术界都不超过一只手数量的特级咒术师。   特级,是有特权的。   和自己相似,但却走向了他曾经一度期待的、现在也遥不可及的未来。   明明闭着眼却依然能够行动自如的加茂宪纪毫不遮掩的注视着的伏黑惠,对方敏感的歪了歪头,看了过去。   伏黑惠:“……?”   “……伏黑君虽然是分家出身,但是实力却很强劲,我一直都很想见见你,待会战斗的话,我会全力挑战你的。”   加茂宪纪并不关心热爱找事的真依和东京那边的钉崎野蔷薇之间的明嘲暗讽,认真的和对方邀战,“虽然不一定能够获胜,但我也不会轻易的败北,请与我认真一战。”   “……嗯。”伏黑惠有些心虚的扭头。   ……加茂宪纪能不能遇上他都是个问题。   毕竟他们在场所有人,目前最熟悉的大概就是加茂家的[赤血操术]了。   胀相大哥并不藏私的特训,让这东京咒术高专的群家伙对[赤血操术]的基础术式使用方式都相当了解。   而胀相大哥的威迫感要比准一级的加茂宪纪强的多。   姗姗来迟的五条悟海外出差刚回来,他手里一如既往带着伴手礼,把粉嫩嫩的伴手礼给每个学生都发了一个,然后扑到惠身上抱着人转了个圈,把特殊娃娃塞给了对方。   伏黑惠面无表情的双手捧着那个黑色的、圆滚滚、整个球都带着软乎乎用棉花填充的刺状物,还有一对布灵布灵绿眼睛的小挂饰。   “……这是什么?”   “这是给小惠的特别款~”   尾音带着波浪调,白发男人双手合十,JK少女的语气:“哎呀,本来也想要买可爱的粉色娃娃的,不过导购员刚刚上架了海胆娃娃,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和小惠好像,所以我就给你买了这个!”   “……不需要啊!”   伏黑惠额头迸起青筋,手掌握紧,海胆娃娃瞬间被捏变形。   “那我跟你换好了。”   五条悟把海胆娃娃拿了回来,然后把白色毛绒球脸上还刻意的绑了黑色带子的挂饰放在对方手心,“要挂手机上喔!”   “……”伏黑惠表情冷漠,“谁要挂这么少女心的东西啊!话说回来甚尔呢?他现在才是我们这届的班主任吧?”   “他啊。”五条悟无辜的开口:“校长有喊他啊,不过因为他说没什么悬念,不想要无聊的坐在监控室里几小时,所以我就代班啦。”   五条悟弯腰,脑袋压低到惠耳边:   “虽然那几个特级咒灵现在都死的差不多了,从局面上来说应该不会再发生上一世交流会的事情……但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暂时让甚尔和胀相负起巡逻的责任。”   伏黑惠了然。   交流会在双方学校老师到场之后就开始了。   加茂宪纪在比赛开始之后,就很快茫然的发觉好像哪里不太对。   最开始还很正常。   京都咒术高专的校长还是要求学生们主要去击杀作为诅咒容器的虎杖悠仁,不过东堂葵这家伙大喊着“我和我的兄弟之间的战斗和关于XP的交流谁都不许来打扰”将他们赶走了。   介于东堂的实力在他们当中是最强的一个,这家伙这家伙任性起来实在是相当难搞,在尝试偷袭无果之后,作为除东堂外最后一个三年级的前辈,加茂宪纪叹了口气,让同伴们按照最初的计划去专注比赛。   比赛内容是狩猎场地范围内所放生的诅咒,以小队的形式分别击杀诅咒。   每个诅咒都和高专监控室内贴在墙上的符咒相连,符咒记录了两个学校全员学生的咒力,并进行了分组,因此当场地内的诅咒被击杀,对应的符咒就会燃起不同颜色的火焰——真希没有咒力,但因为只有她一个人是无咒力参赛者,所以无火焰消失的符咒也计入东京校的分数。   森林里基本都是三、四级的诅咒,只有一只是二级的。   率先击杀二级诅咒的队伍直接获胜,如果二级迟迟没有被找到,那么就按照双方小队总分来选择优胜方。   ——考验的是咒术师的直接实力、搜查能力和组织安排能力。   为了避免二级诅咒被提前找到击杀,让对方小队成员失去战斗力显然是一个很好的方法。   然后加茂宪纪就遭到了人生有史以来他第一回 如此严重的自我怀疑。   ……为什么东京那群人总能提前察觉到他想要使用的术式能力?   。   伏黑惠一次性放出了四只式神。   黑玉犬跟着狗卷前辈,白玉犬留在了真希前辈那边;鵺在高空盘旋,从高处扩大视野;而对植物有着天然感应的逐鹿在树林中如鱼得水,负责赶路和追击。   剩下最后一只拥有自主意识、能够进行自我供能的魔虚罗则是被他拜托自由巡逻,提前说明不许杀死任何术师后,就让对方作为东京校这边的移动炮台而自由行动。   坐在巨大、有着雪白皮毛的大角鹿背上,伏黑惠等待着鵺和逐鹿的反馈,它们在追踪着附近气息最强大的诅咒的位置——他的任务就是追击树林里的那只二级诅咒。   只要击杀了二级,那么第一场的团队战就直接结束。   京都校那边快要炸毛了。   不管谁倒霉的遇上自由行动的魔虚罗,大概都是一脸见鬼。   ——虽然不会死,但是会挨打啊!   还是一面倒的那种挨打!   简直就和游走BOSS一样。   因为把昏迷的人直接丢在有诅咒行动的树林里太危险,魔虚罗还直接把打趴下的学生扛背上带着走,仿佛在集邮。   而和虎杖打的正上头的东堂在那段时间,基本上已经是京都校仅剩不多的战力了。   这俩笨蛋真的以自己XP作为开端打的不可开交,两个拥有各自恋情的高中生从原本正儿八经的战斗,在愈演愈热的状况下渐渐变为了两个肌肉笨蛋中气十足的恋爱比拼。   东堂:“小高田每次握手会我都绝对不会错过的!直播和录播我都绝对不会错过,每年小高田生日都会给对方送礼物!”   虎杖不甘示弱:“惠就在我隔壁,我每天都见到他!”   东堂:“小高田是世界第一的大美人,身高和身材都绝对远胜过你家那边的!”   虎杖:“惠迟早会比你的小高田更高的啊,而且惠的身材明明也很棒,腰细细的,而且惠明明长得也超级漂亮啊!”   一来一回吵个没完,拳头也一下比一下更重,周围的树木都被打断了无数,上衣都裂开的两位肌肉大猩猩气喘吁吁,最后虎杖悠仁给出了致命的一击——   “我和惠一起养猫,我做的饭惠都会吃掉,甚至还见了家长(虽然没被认同),惠也不会排斥我的拥抱,一起看电影我能把惠抱怀里贴一小时!更别说我们宿舍还在隔壁……四舍五入就是同居啊!!!”   ……!!   作为死忠粉,现在就想和小高田结婚,所以坚决反对偶像的禁止恋爱条例但还没有结果的东堂葵遭到了暴击。   ——输、输了!   。   而论搜寻能力,具有多种侦查类式神的伏黑惠显然更具优势,在比赛开始后一个半小时,坐在逐鹿背上以相当可观的速度快速搜索周围的惠忽然打了个喷嚏。   惠狐疑的往周围张望:这忽如其来的想要揍人的不爽是怎么回事?   嘀咕着,惠抬手操控起自己的影子,影流从影世界深处涌出,缓慢的扩散——   这个树林不只有个二级,还有个奇奇怪怪的一级诅咒……大概是被拿来对付虎杖悠仁的。   伏黑惠毫不犹豫从鹿背上跳下,随后抬手,影子将昏昏沉沉没有理性的目标困住,与此同时,自空中低俯而下的鵺全身盘绕着电闪雷鸣,用锋锐的爪子扯碎了目标的身体。   而另一只诅咒,则是被发出呦鸣声的逐鹿用坚硬的、足足有两米宽的角撞了出去。   监控室。   墙面上代表着二级诅咒的那枚符咒,直接燃起了属于东京校这边的火焰。   伏黑惠抚摸着雪白的比自己还要高的鹿,然后微微转身抱了抱落地后就一个劲往自己身上蹭的鵺,温和的看着他们:   “辛苦了。”   第一场团队战落幕。 第167章   团队赛结束后, 冥冥的乌鸦立即从树上飞起,鸣叫着将情报告知给所有参赛人员。   伏黑惠骑着逐鹿,按照对式神的感应, 先去找了魔虚罗。   他对着魔虚罗肩头扛着的一串“俘虏”沉默了半晌。   魔虚罗低头看着自己的小主人, 带着莫名乖巧期待。   伏黑惠眨巴眨巴眼, 坐在肩高都有两米的鹿背上的他抬手, 这位最强的式神立即稍稍弯腰,如愿的得到了摸摸和夸奖。   “你们干嘛呢?……演美少年和野兽?”   禅院真希跟着玉犬走着,和惠会和,她身边恰好带着野蔷薇。真希老远走过来,眼尖看到这一幕, 不由喊道。   “是白色的鹿啊!”野蔷薇颤抖指着前方, 深吸一口气,眼神亮得惊人。   逐鹿很漂亮。   巨大的体型,光滑顺滑的雪白皮毛,皮毛上还有着精致的金色咒纹,以及一对同样夸张、威风凛凛的大角。在不战斗的时候,眼睛温顺的像是一潭清澈的水潭。   宛如西幻故事中精灵王的坐骑一样、带着古老又梦幻色彩。   野蔷薇兴奋的小跑过去,“我能摸摸吗?惠, 可以摸摸吧?”   惠从逐鹿背上下来, 问了问式神它自身的意见, 逐鹿很宽和的垂下自己的脖子,长长的吻部轻轻碰了碰野蔷薇的脸。   野蔷薇浑身冒着小花花, 快乐的抱住了逐鹿的脖子。   他们结伴回到了赛场的出入口。   在宣布了胜方后, 各校的教师们分别帮忙将学生带回了自己的休息区。虎杖悠仁的衣服碎掉了, 露出了肌肉结实的上身, 惠勉为其难的将自己的外套借给了对方。   学校给每个人的制服都是量身定制, 显然不太适合换着穿。   虎杖:有点紧,但因为有惠的味道所以绝对不能说。   另一边的东堂情绪低落的坐在长椅上。   魁梧的肌肉大汉双手交握靠在脑袋上,神情飘忽,看起来受到了极大的精神打击。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醒过来的京都校的那方,在这瞬间对虎杖悠仁的好感度上了一个台阶。   没有人气的东堂葵.jpg   。   次日。   在休息过后,交流会最后一项比赛也即将开始。   按照交流会那么多年来的传统,团队战之后的安排基本上都是个人战,但是——   今年的带队老师里混进来了一个五条悟。   “今年不举办个人战,因为我讨厌千篇一律的东西啦……”这个任性的男人耸肩,然后掏出了一个小盒子,“悠仁,来抽一张吧。”   虎杖伸手抽了一张出来。   今年京都姐妹校交流会的第二场比赛是……   网球。   “欸??”   。   为了节省时间,他们将规则定为一局定胜负。   按照规则,一局至少要拿下四分,并且超过对手两分后才算获胜。   总共四局比赛,两组单打,两组双打,自行分配。   双打:禅院真依&西宫桃对钉崎野蔷薇&禅院真希,以及狗卷棘&伏黑惠对加茂宪纪&三轮霞   单打:虎杖悠仁对东堂葵,熊猫对机械丸。   熊猫高高举起毛茸茸的爪子:“提问,机械丸身体不是还没修复好吗?”   “你说什么呢,他不是在这里吗。”真依推了个发球机过来,上面贴着机械丸的纸条,然后抬手就把发球速度调到最高,把球落点切换频率和发球频率也拉到顶。   然后她扬起笑容:“你的规则是特别的,[机械丸]框里的全部球都会打出去,你打回来的数量比没打中的数量多就算你赢。”   熊猫缓缓露出了震撼的呐喊表情。   “这样没问题吗!!?”   “嗯,我批准了哦,毕竟是特殊情况嘛。”五条悟竖起大拇指。   总共两个场地,两组双打先开始。   大家都是咒术师,身体素质要比普通人好得多。   这要导致他们下手不用太过留情。   钉崎野蔷薇和禅院真依在上场前就又因为一点小事吵嘴了,她们拿着球拍,气势惊人的直接把球往对方的脸上打,比起胜利,她们俩似乎更想要拿球砸对方的脸出气。   而相比之下,隔壁那组双打就好得多,惠和狗卷默契不错,而三轮霞和加茂宪纪也能够好好配合,在隔壁惊天动地的场面对比下,这边平静的就显得有些过于和睦了。   就是加茂时不时开口找惠聊天说话让后者感到有些苦恼,从上一世开始,加茂前辈就一直莫名对他有股奇妙的欣赏以及同类意识。   两边比赛的进度显然有些不一样。   全女子组这边。   磨合度显然不足对面的钉崎和真希俩人双打的脚步频频乱套,面对同一个球,没打过双打的她们好几次都下意识抢球、直接挥拍,于是撞在一起不说,拍子还老是打在了一起。球好几次都没能过网。   加上普通球拍撑不住真希的力道,她又没有咒力加固球拍,因此实力本身就受限。   各种因素混杂在一起,本来在运动神经上占据优势的种子队反而因此落到下层。   障碍竟是我队友!   所以理所当然,最后被默契更好的对面结束了赛局。   气喘吁吁的真依顿时喜笑颜开,身为双胞胎,和真希基本一样的五官扬起了闪闪发亮的神情,她揉了揉因为对面沉重的发球而痛到不行的手腕,用于强化身体的低微咒力几乎耗空,但她毫不介意,直接扑到了队友西宫桃身上,然后哼哼笑着,像只骄傲的漂亮小鸟一样扬着脑袋,对着手下败将嘲讽了几句。   赢了!   真依过瘾的想。   而野蔷薇气得牙痒痒,不甘心的抱着头哀嚎。   “抱歉!!真希前辈!”野蔷薇眼泪汪汪的抱着球拍,浑身笼罩着低气压。   “没关系啦,只是比赛而已。”真希虽然也很不甘心,但她很少看见自己的妹妹能露出这样快乐的笑容,所以也是啧了一声,认命了,只是带着输掉的不爽挠头,按着野蔷薇的短发一顿揉搓:“默契还不够,之后特训可不会放过你!”   “是!”   惠这边的话,比分占据优势。   他观察力不错,也没什么表现欲,所以判断狗卷前辈能接的球他就不会去抢。他虽然也没打过网球,但智商足够高的他在听懂规则之后就多少能上手,赛前还有和搭档分工,他负责守后场,狗卷前辈守前场。   伏黑惠脚踝的柔韧性惊人,反射能力迅疾,基本不会漏球,狗卷前辈也一样,他的运动神经在学生中只次于真希。   虽然对面水平也不差,但论整体运动神经,从古板家族长大的加茂不太适应这类在普通人生活当中的运动项目,而三轮霞的体能要弱一点。   所以狗卷顺利的拿下了最后一球。   伏黑惠和狗卷擦了擦汗,友好的和对面握手。   然后就轮到了单打赛。   熊猫沉默的和(贴了机械丸三个字的)网球发球机对打,真依把发球速度和频率调到最大之后,球就噼里啪啦朝不同方向飞过来。满地乱跑的熊猫最终赶不及,一个扑街倒地,彻底完败。   “你们这是在欺负熊猫。”他小声嘟囔着,丧丧的趴在了地上。   最后虎杖和东堂的比赛……   大概只能用壮观来形容。   对于大猩猩来说,他们得用咒力加固球拍才行,然后两个体能爆炸的家伙狠狠的把球打出去,直接把场地打出一个坑。   轰轰轰声不绝于耳。   已经有无数个球壮烈牺牲。   分数尾巴咬的极其紧,旁观的人都已经休息完了,他们还没打完。   “这场地得翻修了吧?”   “两只大猩猩……”   “啊,真希姐,快看,这只唇膏颜色好适合你!”   “肚子好饿,晚饭吃什么好呢……”   闲聊的什么都有。   一个多小时后。   虎杖悠仁把球打裂开,两半球直接飞向对方场地,东堂愣了一会,僵持了一个多小时的战局终于落幕。   这样一来,网球赛就东京校和京都校平局,但加上昨天的团体赛,最终的胜者还是落到的东京校身上。   不过似乎没人在乎了。   东堂葵二连败,京都和东京的学生都直接鼓掌。   没有人缘·东堂葵毫不在乎,他紧握着虎杖悠仁的手:   “兄弟,我认可你和你的性癖了!”   “嘘!!别再说那两个字了,惠会杀了我的——”虎杖悠仁大惊失色,他压低嗓音紧张的开口,“他还没答应和我交往呢!惠脸皮子很薄,别再给我挖坑了!”   “什么!?他还没同意吗?”东堂葵满脸惊奇,他回想着他对伏黑惠的印象,摸了摸下巴:“按照我纤细的神经和敏感的直觉,他明明就也喜欢你啊,超级明显……是性格问题?这可真别扭。”   “……嘘、嘘!”虎杖不断的嘘声,在对方闭嘴后才松了口气。   虎杖悠仁拉了拉领口透气,然后直接转身,和讨夸奖的狗子一样看着惠。他袖子挽起、扬起肌肉分明的双手,汗水沿着脸滑下,自信又灿烂的表情加上结实的身体,荷尔蒙气息爆表。   “惠——!我赢了喔!”   语气雀跃,浑身闪闪发亮。   惠拒绝承认他心停了一瞬。   他回过神之后就抓起身边的干毛巾和矿泉水,干巴巴的说了句恭喜之后就举起给对方,虎杖立即快快乐乐的走过去。   “喂!悠仁——”   野蔷薇忽然跳起来喊了一声。   抓准了虎杖和惠距离的东堂葵拿着网球,直接瞄准他刚刚认定的兄弟,往对方的脚发了一球。   一声破空声炸响。   猝不及防踩到球的虎杖悠仁忽然失去平衡,一脸惊慌的往前倒压到了惠身上。   尽管他及时调整姿势、用手撑住了地,免得把自己八十公斤的体重全部压在惠身上,但是——   慌乱的做了个诡异挽救姿势,但虎杖悠仁的嘴巴依旧和惠的磕到了一块。   “不客气,兄弟!”   东堂竖起大拇指。 第168章   东堂——!!!   你在干什么啊!!   虎杖悠仁以为他惶恐的喊出来了。   但是他没有。   宛如被地震海啸席卷的大脑里, 除了对东堂猝不及防一球袭击的茫然和对造成的结果的惊愕,虎杖就只剩下了眼前他心跳怦怦加速完全平静不下来的绿眼睛以及嘴上发麻钝痛但轻柔的触感。   这是个意外——啊,大概也说不上, 毕竟从起因来看, 这事完全就是刻意为之的事情,只不过故意的是东堂, 而虎杖悠仁则是完全没有一点点防备的被迫面对了好兄弟的举动带来的后果。   这是他初吻。   哪怕上一世一起逃亡六年,虎杖悠仁都没敢趁惠睡着偷偷亲吻对方的嘴巴。   他做的最过火的大概就是拿着被子紧抱着对方, 趁着守夜,悄悄和惠十指交握,低头吻了吻对方那修长又好看的手指,然后就心满意足, 就这样单纯快乐的高兴一晚上。   有多么喜欢他,虎杖悠仁就有多么在乎对方的想法。   至少,在虎杖悠仁的想象当中,他们的初吻应该是要更加的、更加的浪漫,在合适的场合, 在合适的环境……   而不是这样比起吻来说, 更像是磕到嘴的状况。   但是, 尽管说的那么好听——   虎杖悠仁却羞愧的发现,在事实已定的情况下,他还是无法控制的脸红心跳, 血液沸腾起来。   所有理性的想象都彻彻底底败给了感性的冲动,在自己爱了两辈子的人面前,如野兽般本能想要亲近欲望, 轻而易举的战胜了他的理智。   软软的……啊, 惠经常喝水, 所以嘴唇一点也不干,反倒是他自己的嘴巴有点点起皮。   不过好像磕出了点血。他们俩人都是。   虎杖胡思乱想,下意识的舔了一下。   铁锈的味道——混了惠和他自己嘴巴上的、两人份的血。   伏黑惠:“……”   尽管虎杖倒下的时候有及时调整姿势,没有完全失去平衡、把他那八十公斤的可怕体重全部砸在惠身上,但在嘴巴靠在一起的时候,他们的牙齿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生碰撞。   不过在虎杖的努力挽回下,磕到的力道并不算大,但依然把彼此嘴唇磕出了一个小口子,渗出了一点血,嘴巴还有些发麻。   这一点点小口子对于走到刀尖上随时面对生死危机的咒术师来说完全不值一提——尤其是在东堂眼里,虎杖和惠都是男人,按照东堂的标准,真男人就更不会在意这一点小伤口。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不管是惠还是悠仁都没有在意嘴巴上的伤。   准确来说,惠是目前还没有在意,虽然这点小口子啥都算不上,但等他从一旁空白的状态下回过神来——   ……就迟早会因为和虎杖嘴巴上对称的口子而感到难为情。   伏黑惠在被舔了一口之后终于从头脑空白的状态回过神来,他耳根飞快的红的滴血,在对方似乎下意识还想要再舔一下的时候把自己的手重重的按在了对方的脸上。   “你、给、我、起、来……!”   黑发绿眼睛的少年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的喊道,像炸毛的猫科动物一般把爪子踩在大狗的脸上,表露出了全力的拒绝意味。   然而言语上的愤怒,却在红透了的耳根以及脸颊的衬托下没有半点说服力。   伏黑惠甚至气恼的根本不是被虎杖悠仁嘴对嘴磕到、或者用舌头舔了一口什么的。   而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舔了一口。   “对、对不起!”虎杖期期艾艾的站起来,伸手试图把惠也拉起,然而两人对上视线一瞬间,就注意到了彼此嘴巴上对称的磕伤。   惠:……   虎杖:……   好了,这下伏黑惠反应过来了。   雪上加霜。   绿眼睛的少年麻木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巴,然后默默地、默默地自己站了起来,后退了一步,无法忍受过分寂静的环境以及周围有点刺人的视线,他捂着自己的半张脸,直接藏进了自己的影子里。   万幸,这回他藏对了影子。   不过因为自己的影子没法移动的关系,所以黑漆漆的一滩黑影依然逃都逃不掉的留在地面。   “惠!”虎杖悠仁慌张的再次蹲下来,双手张开拍在影子上,像只沮丧的、被主人关在门外所以嗷嗷叫的狗子一样。   虎杖绝望的扭头看向他的兄弟,“东堂!看你干的好事——”   “别那么着急啊,你冷静下来思考,就能发觉事情比你想象的好得多。”   东堂一口白牙显眼至极。   “伏黑那小子脸红的像点了把火,虽然细胳膊细腿看起来轻飘飘的,但身为[特级]的他总归有自己的长处,没揍你、没当做意外,还下意识的躲起来……这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虽然小高田说过笨一点的男人也很可爱,但我不确定如果对象是男人的话,对方会不会也这么觉得……所以我建议你还是聪明一点。”   显而易见,他也喜欢你。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虽然能够脸不红心不跳的看色色的图片和电影,却在自己恋爱的时候变成一条傻狗的虎杖悠仁睁圆了自己暖棕色的眼睛。   他觉得他的心脏有点过速了。   “……甚尔会后悔没来看交流会的。”真希扯了扯嘴角,说。   “实际上现在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野蔷薇接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五条老师脸色看起来有点恐怖……只能说甚尔不在,避免了最糟糕的情况。”   真希:“哦,悟和惠关系很好……惠没入学前就和悟有联系,忧太当年被悟带到五条家特训的时候也说过,惠在五条家有着非常优异的待遇,伏黑甚尔那家伙曾经还一脸咬牙的说过悟大晚上去爬惠的窗户……”   比起被突如其来的事件镇住的京都校,早就知道笨蛋DK事情的东京校的学生们闻言,默默扭头看向他们的带队老师。   五条悟嘴角依旧保持着笑容,然而肉眼可见的僵硬,浑身笼罩着低气压,戴着黑眼罩的眼睛虽然看不清转到哪,但从脸对准的方向来看,不管是东堂还是虎杖大概都要倒霉了。   “这表情,啧啧,我仿佛看到了另一个甚尔。”   “总觉得有点不太对。”熊猫敏锐的歪头,挠了挠自己毛茸茸的脸,“我还以为悟会凑热闹掏手机拍照、然后拿照片逗学生玩呢。”   “谁知道,我可不去猜测这个笨蛋教师的想法。”真希耸肩:“毕竟悟不管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要弄清楚他的想法太困难了,我可没惠那样的耐心去忍受这个白毛笨蛋说一出是一出的脑回路。”   。   五条悟一手拎着虎杖,把人提到东堂旁边放下,然后笑容灿烂,以“不要做一些让人为难的恶作剧”作为理由,按着他俩肩膀的大手缓缓使劲。   东堂葵一起茫然。   虎杖悠仁脸上冒出冷汗,乖乖道歉。   在咒术师最强不爽的低气压下,东堂葵倒是茫然大于压迫感,但虎杖悠仁已经冷汗流个不停了。   “活久见,那个五条悟居然会说[不要做一些让人为难的恶作剧]这种话。”   庵歌姬抬起宽大的白色和服袖子,虽然不懂原因,但还是幸灾乐祸的看着白发男人满脸不愉快的脸,甚至掏出手机把难得臭着脸的最强先生拍了下来。   “顺带还收获了一个能把禅院家气死的消息。”西宫桃站在她的老师旁边,抱着她的扫帚,表情微妙的补充:“老实说,单恋就算了,但这种两情相悦的黏糊气氛是怎么回事啊,可恶,我自己都没恋爱,混蛋、能不能自己滚到没人的地方黏糊啊。”   三轮霞红着脸捂住自己的眼睛,然而视线从指间缝隙中还是透了出来:“但、但是,互相喜欢的话……”   “那也不是什么好事。”加茂宪纪也板着张脸,似乎因为受到了刺激,表情也有些古怪,他回答三轮霞的话:“不太符合……规则,身份地位也对不上。”   性别勉强不谈,最重要的是——虎杖悠仁是诅咒之王的容器。   未来注定要被杀死的容器。   昨天还打算杀死虎杖的京都校学生们显然没有特例东堂葵那么心大。   伏黑惠是最年轻的特级咒术师,还是出身御三家、继承了据说唯一能够杀死“六眼和无下限”的[十种影法术]、并且是有史以来第一例完全掌握了这一术式的继承人。   如果说伏黑惠未来要和一个诅咒容器在一起,这显然绝对不会得到高层的支持。   反倒是会坚定他们打算对虎杖悠仁执行死刑态度——虽然现在就已经够坚定了,只是没办法实施而已。   大部分咒术师都对诅咒抱有天然的敌对意识,哪怕是东京校的大家也一样。如果不是有五条悟的担保和足够的时间去了解、磨合,他们也不会轻易的接受带着诅咒的同伴。   ——当年刚刚见到忧太和他身上附着的特级咒灵里香时,真希那一届的第一反应也是警惕做好战斗的准备。   很现实且符合逻辑的反应。会毫不介意这一点的咒术师大概才是异类。   。   异类·伏黑惠什么都想过,却唯独没在乎过虎杖的身份。   他在影子里发呆,为自己居然会不自觉的回想刚刚的场景和唇齿碰撞时的酸痛中夹杂的轻柔触感而震惊,在影子里不由自主的喃喃着“完蛋了”三个字。   ——我喜欢他。   早就明显得不得了的感情,直到现在才被他正视。伏黑惠脸颊热的快要冒烟了。   这届交流会因为突发状况,最后带着微妙的气氛,在同样表情僵硬的两校校长的宣布下结束了。   惠全程把脸埋进制服高领里,拒绝和任何人对视。   他在交流会结束的第一时间就去家入老师那里把嘴巴上的口子治好——如果不是不想面对甚尔敏锐的反问,惠可能会悄悄去找他妈妈,因为绘理妈妈不会问伤口的来源。   总之,他严厉拒绝了嘴巴有着对称口子的虎杖悠仁的跟随,让对方至少在他离开后再去。   “我其实可以等它自己好……”虎杖悠仁悄咪咪抬手,提议。   “不想吃饭的时候被调味料刺激到的话,就去治好。”伏黑惠干巴巴的说。   “没事啊,我不在意的!”   “我在意,总之,你别想留着那道口子,除非你能保证以你的体质它明天能彻底消失。”惠态度异常坚决。   ……毕竟哪怕是大猩猩的体质,也不可能一天之内完全自主愈合,止血结痂倒是没问题,但距离惠要求的完全消失的程度显然还远得很。   虎杖悠仁露出显而易见的遗憾味道。似乎比起未来一周吃饭都吃不香,他更想要留着嘴巴上这道的小口子,留疤也无所谓。   然而抗议无效。   伏黑惠把嘴唇上的小口子治好之后,发短信让虎杖悠仁过去,并且在那瞬间决定除非必要,他未来一个月都不是很想要去面对家入硝子老师。   专业的医护人员,一眼就能看出这俩人对称的伤怎么回事。   惠回到宿舍就扑到床上,他翻了个身,把蹭过来的小黑猫抱起来,然后把脸埋进对方小小的肚皮。   “咪?”   摇了摇尾巴尖,小黑猫乖乖被吸。   伏黑惠慢吞吞的把猫转移到胸膛上,他睁着绿眼睛,看着天花板再度发呆,直到他不自觉的舔了一下嘴巴。   ——那个口子原本所在的位置。 第169章   “男人的勋章?”   当穿着白大褂, 有着浓重黑眼圈的家入硝子看着和惠前后脚来到她医疗室的虎杖悠仁,注意到对方嘴巴上虽然不严重、但至少会让未来一周进食都不太舒服的口子时,沉默了好一会。   她在脑海迅速回忆起不久前那位黑发绿眼睛的少年来治疗时的别扭表情, 以及对方嘴巴上的同款磕伤。   家入硝子甚至能够在那一瞬间把怎么弄伤的全过程在脑海里模拟了一遍。   啧啧,年轻人——至少我总算是知道悟今天路过时那张臭脸是怎么回事了。   她满脸意外的挑眉, 带着没有恶意、纯粹调笑语气说出了开头那第一句问话。   “其实是意外……”虎杖悠仁虽然这么说着, 却笑得极其开心,眼睛都眯到了一起。   “要给你留个疤吗?”家入硝子看着对方的笑脸, 不由随口调侃。虽然她并没有打算真的这么做。   “我倒是想啦,但是惠会生气,所以还是麻烦家入老师帮我治好吧。”虎杖悠仁双手合十, 讨好的拜托。   虽然对东堂过于突兀的行动有些惊愕,但虎杖悠仁不得不承认对方的确总能给他一些非常关键的教导和提醒,好比前世对方教会他黑闪, 这一世则是给了他感情上的建议。   虎杖悠仁走出了自己小心翼翼患得患失还踌躇不前的小圈子。   虽然外表年幼, 但虎杖悠仁本质上已经成年——所以也多少也染上了成年人的毛病。比起真正十五岁时期无所畏惧的坦诚和直率, 经历过最黑暗与最绝望的时期,开始不可避免的思考太多、对自身产生质疑的他, 总算能够眼神发亮的去面对一个他总是不够自信的事实。   关于惠大概——或者说很有可能、非常非常非常的有可能也喜欢我这件事。   陷入恋爱中的傻瓜现在只想雀跃的狂奔回宿舍。   事实上他的确也这么做了,在家入硝子把他嘴巴上的口子治好之后,虎杖悠仁不舍的舔了好几下, 然后直接挥手道谢告别, 刚腿一迈踏出医疗室的门口, 虎杖悠仁就以夸张的速度直接让他自己背影在瞬间变成了一个小点。   ……大概比他五十米三秒的速度还要快一些。   。   伏黑惠[不知道]虎杖悠仁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假装不知道。   他没听见虎杖回来时兴高采烈和他的九相图哥哥们打招呼的声音,也没有听见对方在他门口犹豫的徘徊了好一会、期间混杂着的来自胀相大哥的鼓励声。   惠面无表情抱着白狗狗, 背上靠着黑狗狗, 没承认在虎杖悠仁徘徊那么久之后没敲门、反而回到他自己宿舍的那一刻感到有点失望。   只是心想:玉犬可以作证, 我不知道。   被迫作伪证的玉犬们不知所以的摇晃着尾巴。   然而最多只过了半小时。   伏黑惠床铺边上通往缘侧的玻璃门被敲响了。   “我去洗了个澡。”从隔壁溜过来的虎杖悠仁头发还带着水汽,按照他的说法,大概就是洗完澡的第一时间就跑过来了。他此时在玻璃门外站在,眼眉弯起:“我猜你应该也已经洗了澡了……我不能带着一身汗臭味过来找你。”   伏黑惠:“……”他和玻璃门外面的虎杖大眼瞪小眼,然后唾弃的发现自己刚刚的失望瞬间一扫而空。   “惠——能开开门吗?”   伏黑惠终于动了动自己僵硬的手脚,让玉犬回到了影子里。他从床下下来,走过去,把玻璃门锁打开,然后后退一步,让人进来。   门一开,他就迎来了八十公斤重的拥有犬科性格的明恋者先生堪称沉重拥抱。   ——带着水汽以及洗完热水澡后暖腾的体温,还有好闻的香波味道。   伏黑惠面无表情,然而心跳声把他出卖了个透底。   虎杖悠仁听着从彼此胸膛传来的心跳,把自己额头靠在对方额头上,呼呼的在心里傻笑着,真心实意的觉得自己就是个笨蛋。   我和惠都是笨蛋。   “你看,我伤口治好啦,没有留下疤。”   “嗯,挺好的。”惠绿眼睛和对方直视,强作镇定的回答。   “不过我还是有点遗憾,其实留下来也挺好的,家入老师都问我要不要留下来,像男人的勋章什么的……”   “战斗时受伤留下来的疤可以当做勋章,但这个被磕出来的口子不行。”   伏黑惠干巴巴的回答:“没有意义,只会很搞笑,毕竟谁都知道是怎么来的。”   “其实对我来说还蛮有意义的……”   虎杖悠仁唔了一声嘀咕,然后在心底补充:而且论危险性的话,也显然是这个口子比较恐怖。   因为他得面对甚尔老师和五条老师双重死亡视线,想要留下这道疤简直勇气可嘉。   不过现在已经愈合了,想再多也没有用。   虎杖悠仁把手圈在对方的腰和后背上,脑袋黏黏糊糊的、像是发出愉快呼噜声的小动物一样靠在一起。   粉头发的大型犬先生暖棕色的眼睛写满了喜悦和亲昵。   “惠,我喜欢你。”他念着对方的名字,声音轻快的说着。   伏黑惠纤长的眼睫毛颤了颤,身体僵硬,他张了张嘴也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声音却堵在喉咙里,紧张到胸口堵着一股气。   救命。   心跳快过速了。   惠大概从没想过“我也是”这三个字有那么难以说出口。   “我跟你说,其实我想象中的初吻不是那个样子。”   没得到回应的虎杖悠仁也不难过,他把一只手搭在对方的脸上,用拇指轻轻磨了磨对方脸上的绯色,继续露出了被惠评价为[像只傻狗]、但专门给惠百分百暴击的招牌笑容:   “至少一般人的初吻不会把对方的嘴巴磕破吧,还没有气氛,惠你还躲进影子里了!我和东堂还差点被五条老师揍了一顿……回想起来都觉得好失败,而且真的有点痛欸!”   伏黑惠:……你好像很不满的样子?   虽然初吻后的一方在第一时间藏起来,对另一方来说似乎确实有点不太好……但是那么突兀的事情!还是在其他人,包括老师校长和京都那边的师生的目光下!   惠有些心虚的嘀咕:我这完全是反射性的行为。   悠仁他不高兴了吗?   伏黑惠忽然就有点慌乱的胡思乱想:……仔细想想,会不高兴也不奇怪吧?对我来说难为情,对被一个人留在影子外头的悠仁……大概也一样?   完全没有那么一回事,也完全不害臊的虎杖悠仁并不知道对方始终平静只是带着绯色的脸下到底在思考着什么,他这回只是用双手都捧着对方的脸,把他絮絮叨叨铺垫了半天后的真正目的,轻快的说了出来。   他眼神闪亮、期待地问:“所以,我能再亲你一次吗?”   伏黑惠的心虚瞬间被戳死了:“……”   。   这只可恶的、得寸进尺的野犬。   伏黑惠睁圆了绿眼睛,嘴张了张,却一个字都没能及时说出来。   惠总是无数次败给对方带着请求意味的狗狗眼。   然而没有拒绝就代表同意。   虎杖悠仁在心里倒数了三秒钟,然后直接舔上了对方的嘴巴。   比白天给彼此都磕出个口子的意外,这回显然才能算得上合格的亲吻。   轻柔又小心翼翼,然后在没有被反抗之后,才开始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这是拥有成年人灵魂的虎杖悠仁从上辈子开始就幻想过的事情——甚至也在无数次梦境中有出现过。   虽然没有实践经验,但理论经验满点并且有过各种奇妙幻想的虎杖悠仁显然要比还单纯过头的伏黑惠要在这方面擅长得多,他轻而易举就占据了主导权。   因为屏住了呼吸而透不过气,被大型犬先生不断舔舐着口腔的黑翘发的少年试图往后退,结果被抓着手按在了床上。   这下连后退都做不到了。   温顺开朗的家犬和不听话的野犬,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貌似能够发生很简单自然的转换。   然而伏黑惠知道的似乎有点太晚了。   他总感觉自己要被条野犬吃掉了(物理层面)——然而让他挫败的是,他居然觉得这样被对方吃掉也没关系。   然而亲吻终结在两人亲密无间的贴贴上。   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抵着惠的身体,氧气不足的伏黑惠昏昏呼呼的花了数秒钟思考,然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接着顿住,下意识直接往对方舌尖上咬了一下。   “嗷——”   虎杖悠仁嘶了一声,吐着舌尖无辜的眨巴眼,然后也僵硬了。   “……”   呼吸不稳的两人面面相觑。   “抱、抱歉,惠。”   虎杖悠仁低头看着被他按在床上、那张好看到能让他再次产生冲动性行为的脸,结结巴巴的小声解释:   “……我想要一个解释的机会,其实这应该属于正常的生理现象,而且我们俩不管在灵魂还是心理层次其实都已经完完全全属于成年人,所以产生反应什么的……很正常?”   “但身体是未成年!在其他人眼里我们也是未成年,未、成、年!而且隔壁还有人!”   伏黑惠把手从对方的手上抽回来,然后一只挡着自己的眼睛,另一只手把对方距离极近的脸往外推,他压低变的有些模糊的嗓音,比起生气更应该用无措来形容的抿着嘴,随后开口道:   “给我憋回去。”   “……真的非常抱歉!!但是怎么可能憋回去啊!”   “谁管你,你自己想办法!”   “要是真的能憋回去的才不正常……”虎杖悠仁深吸了一口气,挫败,有点绝望的说:“而且你就在我面前,刚刚还在亲吻,我怎么可能憋回去,不更严重已经很好了!”   “你脑子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额……”虎杖悠仁可疑的顿住,然后因为脑子里的画面而不由脸越来越红。   “……行了,闭嘴,不要说话!我不想知道了。”   伏黑惠恼羞成怒的说着,因为注意力无法控制的朝对方某个紧贴着自己的部位转移,不由慌乱的伸手往自己的床胡乱摸索,最后抓起了什么毛茸茸软乎乎的东西,直接让对方脸上怼。   “咪!”   被小主人拎起来怼脸的小黑猫惠二号两只爪子全力拒绝的踩在虎杖悠仁的脸上。   惠色厉内荏的开口:“总之先别再贴着我,给我起来,然后自己回去冲凉水。”   被猫踩脸的虎杖:“是……” 第170章   生物本能误事。   冲回自己宿舍浴室的虎杖悠仁表情严肃又沉重。   我本来应该能够顺理成章的在气氛完美、安静的环境下来一个真真正正的亲吻, 结束后再告个白,悄咪咪哄惠也袒露心声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被赶回来泡冷水澡。   虽然现在已经可以肯定惠也喜欢自己——这件事能让虎杖悠仁高兴雀跃一星期——但是知道是一回事,听到是另一回事。   虎杖悠仁想要能够亲耳听到对方说出“我也喜欢你”这五个字。   如果正常亲吻过后到聊天的步骤的话,想要达成这个目标完全没问题, 本来就抱有好感、现在还紧张羞赧到昏昏呼呼的年轻式神使对虎杖悠仁那双仿佛作弊般闪闪发亮的狗狗眼完全没有半点抵抗力。   ……然而这一切终结在了某只粉毛的可恶野犬(惠评价)某个部位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应上。   伏黑惠的两性知识水平, 仅局限于课本和学校生理课这一非常官方化不带丝毫暧昧的层次。   前世的津美纪和五条悟把他养成了单纯的小孩,基本隔离了各种不健康带颜色的信息, 惠干干净净的世界里只有津美纪以前给他讲故事时说的太阳公公、狗狗先生以及小兔子宝宝。   虽然在生理课扩充了知识面,但他依然认为那离他其实还很遥远。   惠甚至把当时教他生理课的老师所说的“要在成年、结婚后再考虑这种事情, 这是对彼此双方都负责的表现”这句话牢牢记在了脑海里。   哪怕这一世和不着调的前·小白脸甚尔一起长大,都没能把他坚定的单纯世界给掰歪。   看着是个酷哥, 实际上对两性关系方面的事情完全是幼崽程度的水平, 谁让他是连电脑里跳出的询问[是否年满十八岁]的弹窗都会毫不犹豫、想都不想的点NO的类型。   一个货真价实的草食系。   喜欢一个人、并且和对方谈恋爱这种事情, 惠对其的印象基本还停留在告白、牵手、拥抱, 亲吻这一流程上。   从告白开始, 惠目前所能想象的最高范畴就截止于亲吻。   不管怎么说,性关系怎么都得等到成年结婚之后再考虑吧?   ——哪怕他们俩本身心理年龄早就已经成年了。   所以没有任何准备的伏黑惠遭到了暴击。   隔壁。   用被单把自己裹成毛毛虫的惠缩成一团, 脑袋冒烟, 小黑猫在他背上踩了踩去。   亲亲可以, 进一步不行……!   因此。   作为截然相反的肉食系, 虎杖悠仁现在就只能够垂头丧气的泡在冷水里。   他顶着快要被蒸熟的红脸,哀悼着刚刚被打断的完美氛围, 然后慢吞吞的把半张脸埋进水里, 回想着亲吻时对方的脸和绿眼睛……   还是觉得自己燥热的厉害。   虎杖悠仁:……这应该属于不可抗力。   [你心跳声吵死了, 还有你是把自己煮了放冰水里了吗?]又冷又热的, 居住环境极其糟糕。   忽然响起的声音让虎杖悠仁眼皮子都没动一下,愉快的心情不受半点影响。   他继续泡着冷水。   [喂,小鬼。]   没有得到回应,那个从虎杖大脑深处传来的带着颇具有时代感的声音微微停顿了一会,满是狐疑的不快质问:   [你对伏黑惠出手了?]   “……”虎杖悠仁理都不理。   寄生的诅咒在短暂思考后,直接发出了负面情绪满满的嘁声。   。   虎杖悠仁自从在少年院事件中完全恢复记忆,就再也没有理会过两面宿傩的话。   作为在吵闹的公共场合都可以毫无压力睡着的他,可以完美无视脑子里多出来的另一个烦人的声音。   ——那是令他作呕的邪恶,对方所说的每一个字对虎杖而言都没有丝毫价值。   同样。   两面宿傩在少年院事件结束之后,也没能再单独冒出来过。   他被剥夺了对外探知的权利。   虎杖悠仁是完美的容器。   他拥有能够承载特级咒物的剧毒和庞大的咒力的体质,甚至能够将身为诅咒之王的两面宿傩的意识压制住,保持着自己躯体的主导权、不被咒物夺舍。   而压制诅咒意识的程度,和容器本人的意志和实力水平有关。   如果是真真正正15岁,对咒术界一无所知、普通人出身的虎杖悠仁,大概会和前世那样——虽然能够保持本人的意识,却没法完完全全把诅咒关住。以至于对方能够时不时在某块皮肤部位上冒出眼睛或者嘴巴造成干扰。   但是25岁的虎杖悠仁不一样。   他在前世很长一段时间都压制住了拿回15根手指力量的两面宿傩,并且也一度也和拿回20根手指的两面宿傩的意识斗争过。   而现在的两面宿傩,却只拿回了两根手指力量。   一根是虎杖悠仁当初不得已吞下去、成为容器的起因,另一根则是为了向高层证明他拥有容器体质而吞下的高专收集的储备。   所以,简单来说——   现在两面宿傩的实力对上拿回全部记忆、已经习惯压制至少十五根手指的虎杖悠仁……显然不占优势。   意识体的力量不对等。   加上原本的[契阔]似乎也不被重置后的世界承认,两面宿傩在虎杖悠仁拿回全部记忆之后就莫名其妙的坐了牢,意识体更加强大牢固的虎杖悠仁拒绝了他接触伏黑惠的途径。   ——虎杖才不想要让惠和曾经一度害死他的凶手见面。   宿敌?最特别的彼此?   别开玩笑了。   曾经一度失去过伏黑惠的虎杖悠仁有多么绝望和疯狂,就有多么憎恨两面宿傩。   所以拥有成熟灵魂的虎杖在意识到现在的两面宿傩的弱小之后,毫不犹豫的将其彻底封闭起来。   让某个变态没法再悄咪咪的去观察和偷听他家的惠。   脸上和身上都有着黑色纹身的两面宿傩坐在自己的生得领域内,迸起青筋,徒手捏碎了旁边的白骨。   他咬牙切齿:那个乱用术式导致这个小鬼完全恢复记忆的混蛋诅咒(真人)……我记住了!   看不见、也听不见外界,虽然惠影子里还有两面宿傩前世的本体,但是在惠发现后,就默默的将那部分影子封闭,影子里的式神——尤其是魔虚罗在察觉到异物的存在之后,遵从主人的命令,冷酷无情的把不属于他们式神一员的异物看管的严严实实。诅咒之王想要通过和本体的联系用咒力去挑拨人家的方法也被隔断。   所以宿傩只能选择感知或者不感知宿主的状态——大多时候宿傩懒得感知,他对虎杖悠仁的状况没兴趣,然而在发觉虎杖悠仁似乎开始追人之后,就在沉默后开始阴阳怪气给人添堵。   [区区丧家之犬……还真有勇气去碰不属于你的东西啊?]   [他前世没有喜欢上你,所以现在也不会喜欢你。]   [无力挣扎的败犬。]   大多数时候没有用。   虎杖悠仁完全不在乎两面宿傩说了什么,毕竟他不是那个15岁、天真又容易被影响的虎杖悠仁。   曾经绝望到疯狂的人,会因为失而复得就简单的恢复原样吗?   怎么可能。   找回记忆的虎杖悠仁只在少年院崩溃过一次,随后便尽可能的压抑住了内心阴郁,表现的一如既往的开朗、热情,笑容灿烂——完全符合惠对他的印象。   虎杖没有、也不想要让惠察觉到……在前世失去伏黑惠后的虎杖悠仁究竟变成了什么模样。   ——走不出惠死去的那一天,无法接受对方死亡的事实,记忆混乱,自欺欺人的奔波在[正确]的道路上。   而是尽可能温和又开朗的笑着,不让对方察觉到他一度的崩溃。   他不想要让自己心底的绝望和疯狂干扰惠的判断。   不需要同情。   不需要怜悯。   我喜欢你,所以想要得到和同情与怜悯无关的回答,并不想要利用你的温柔而勉强你。   ——我宁可永远是你眼里的乐观开朗的太阳。   所幸虎杖悠仁也的确能够在对方身边发自内心的露出笑容,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当个单纯又束手束脚的笨蛋,因此不擅长撒谎的他,也在真真假假中爆发了潜力,将所有的负面情绪都隐瞒了下来,将人骗了过去。   他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哪怕惠拒绝了也没关系,只要对方可以平平安安又幸福就可以了,他可以自己承担所有的难受。   所以两面宿傩的干扰和诋毁完全没有用。   除非被明确、满是厌恶或者厌烦的拒绝,否则虎杖就绝对不会放弃。   失而复得的败犬绝对不错过第二次机会。   而现在,他成功把那只看似冷淡的黑猫叼回到自己肚皮底下了。   所以两面宿傩只能生闷气。   “嘁。”   垃圾五条悟。   垃圾伏黑甚尔。   一个两个的,都没拦得住伏黑惠被没用的蠢小鬼叼走,废物。   。   自从那天过后,虎杖悠仁开始积极的偷亲。   早安吻和晚安吻几乎每天都不会落下。   厚脸皮抱着影碟或者游戏去找人家的时候,抱着人家贴贴时还变着法子亲吻对方的耳朵、脸颊、额头……还把毛茸茸的脑袋搭在对方肩头,眯着眼睛扬着傻乎乎的笑容,浑身冒着小花花。   伏黑惠从僵硬到习以为常,大概只用了一周的时间。   现在甚至会主动在晚上拽着对方的衣领,主动贴上对方的嘴巴给个晚安吻,然后认真严肃的把某只恋恋不舍的粘人大狗狗赶回窝里睡觉。   “明天还要早起,别再熬夜了,快点回去。”   “我可以留宿吗——”   “不行!就在隔壁留什么宿啊,而且单人床两个人挤得要死,给我回去。”   “好嘛……明天见。”   这样黏糊过头的结果,就是虎杖悠仁最近一星期的现充气息严重超标。   作为三人组之一的钉崎野蔷薇眼睛快瞎了,她每天都想要谋杀喂狗粮还不自知的混蛋同级生。   胀相大哥欣慰的眼泪汪汪,和几个弟弟默默的交换了喜悦的眼神。   而不是人的熊猫则是开始热衷于吃人类的狗粮,经常悄咪咪蹲角落睁大眼睛兴致勃勃的围观。   当然,还得面对伏黑甚尔越来越低的气压。   出于对虎杖悠仁狗命的怜悯,所有知情人不约而同的闭上嘴,没把交流会的意外告诉甚尔,于是伏黑甚尔莫名其妙、猝不及防就发觉虎杖和惠的关系突兀的亲昵了起来。   不再是虎杖悠仁单方面热情。   惠也从过去不自在的回避、开始变得自然且乐于回应起来。   从细微的小动作就能看出一切。   甚尔:……简直和我当年同绘理交往时没任何差别。   甚尔:而我和绘理是闪婚:)   大概直觉猜到自家崽大概率已经被叼走了,处处给人当绊脚石却没能绊多久的暴躁黑豹最近打人都痛了一倍。   不过到底是惠选择。   是惠选择的话……至少人品有保障吧?   伏黑甚尔勉为其难的说服自己。   最重要的是,他再生气也没用,他儿子太过独立自主,压根就不听他说话。   至少、至少惠把人领回来,以伴侣的身份介绍给家长之前,伏黑甚尔决定继续看某只拱走他家天价翡翠白菜的混蛋不顺眼。   嘁,血亏。   但伏黑甚尔没能蹲到他儿子引荐男朋友的场景。   反而没有一点点防备的在某天去宿舍找惠的时候,因为门上锁、所以用班主任专用的备用钥匙打开的伏黑甚尔站在了惠的宿舍门口,面无表情的目击了隔壁的野狗把他只穿着宽松睡衣的儿子按在床上(真的只是在)接吻的画面。   伏黑甚尔睁着死亡视线,缓缓盯着虎杖悠仁搭在惠露出来的一小节腰上的手掌。   天与暴君手臂、脖颈和额头的青筋都鲜明的鼓了起来。   伏黑惠咯噔一声:……完了。   虎杖悠仁浑身冒出冷汗:……   甚尔扬起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对虎杖悠仁的印象减了一百分。   [是惠选择的话……至少人品有保障吧?]   甚尔:狗屁。   他在心里咆哮:   你妈的,我儿子才十五岁!十五岁!   从小到大就没看过任何色色的东西,单纯的满脑子就只有小动物,对交往的定义也十有八九最高截止在了亲吻这一层次上。   谁给你勇气占我笨蛋儿子的便宜?别以为我儿子蠢、对这方面不了解就能哄骗他上床!!我就知道这个年纪的高中生尽会瞎搞!   脑子塞满废料的前·小白脸,现·已婚的肮脏大人脑补了要是他晚来一步可能会发生的糟糕场景。   虎杖悠仁:我没有,真的没有!你误会了啊——   虎杖悠仁:真的只是亲亲而已!不会有下一步的啊!而且虽然不能说但我和惠本质上其实是成年人啊——   伏黑甚尔不给僵硬的笨蛋DK任何说话的机会。   他从武器库里抽出了把大太刀,表情狰狞扭曲,声音仿佛是挤出来的:   “老、子、要、宰、了、你……!!!” 第171章   烈日炎炎, 蝉鸣声不断。   东京。   五条宅。   穿着简单干练的和服,梳着好看的花苞头,性格温和大方的五条由衣子身后带着一个新人, 无声的从缘侧外走过。   她是五条家的侍女,今年已经25岁了,只比家主小3岁,同时也流有五条分家的血脉。   和被大多数人评价为温和大方的性格同样,由衣子也长着一张亲和力十足的脸, 眼角还有一枚标志性的泪痣,漂亮不说, 还落落大方、做事麻利。   唯一被视为不足的一点,大概就是没能继承到术式, 没有成为咒术师的天赋。   但她拥有略高于普通人的咒力。   而且大方的性格和利落干脆的办事风格, 以及能看见咒灵的基础咒力,让她很适合成为某个人的正室或者侧室。   尽管在五条悟成为家主之后, 五条家的气氛好了很多, 但是——在他在成为家主之前,作为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也依然保留着重视血脉的咒术师世家的恶习。只是没有禅院家那么严重而已。   联姻或者家族内部通婚,这就是一般御三家出身、被笼养的、没有术师天赋的女孩子的普遍未来。   由衣子就是被笼养的一员。   在确定没有术师天分之后,没有接受过任何教育的她就被分配了家族的内务, 从小就作为侍女工作、操心家务,表现出自身的存在价值、从而继续在家族里被养下去。   不过作为分家出身、负责照顾家主五条悟的侍女之一, 由衣子按照一般情况来说, 大概会和其他侍女一样, 成为家主的正室或者侧室的候选人。   原本是如此。   但五条家这代以任性难搞闻名、对婚姻毫无兴趣的的家主对自己的正妻与侧室候选都懒得看上一眼。   五条悟烦透了这些世家陋习, 一张没门把的嘴不知道张口气跑了多少长老找来的联姻对象。连同族里被拉过来相亲、或者说对家主夫人这个位置有意思的女孩子都在了解过对方那不堪入目的性格放弃了想法。   这家伙一定会孤老终生——渐渐的所有人都这么想。   连长老都放弃了让家主结婚的想法。   反正五条家人多, 本家的血脉并不需要靠家主本人延续。   这对于不想要被安排嫁人、同样对婚姻没有兴趣的由衣子来说是好事。   家主任性好说话, 对这位工作许久的侍女提出的不婚的请求,也能无视其他人的意见而点头批准。   所以由衣子松了口气,心情都开朗了不少。   她知道自己眼界低,从小被笼养大的心看不了多远,但现在总归还是有所目标和选择——由衣子想要成为五条家直属家主的内务管事。   她喜欢家政业,向往着英国那种全能管家般的存在。   由衣子很努力。而结果也不辜负她的努力。   她现在的地位已经和内务管事没什么太大的差别,等老管事退休之后,大概就轮到她接位了。在家族的话事权并不低。   由衣子生活在一点点变好,她也相信在家主的带领下五条家会变得更好。   她是少数会发自内心尊敬五条悟的人。   。   最近,由衣子在家族内部常常带着几个新人教导。   值得一提的是,最近的新佣人已经不再是五条家出身了,而是通过有术式效果的正经合同雇来的、知道咒术师存在的外人。   说着“年轻人的青春不可以被辜负”这种话的五条悟把族里的陋习废除了不少,至少五条家最近几年里的没有术师天赋的后辈现在都可以自己选择未来——留下来在族里工作,或者离开家族过其他生活。   由衣子带着新人进了一个房间。   跟在她身后的新人惊奇的睁圆了眼睛。   “由衣子姐,五条家还有这样的房间?”   这是个和五条家风格截然不同的房间——像是日式传统强行混搭了现代风格,造成了矛盾的撕裂感,但又不凌乱,所有的摆设都简约正经。   明明铺了榻榻米,却还有一张简约现代风的大床和现代风的书桌和书柜,书柜里放着的不是任何术师的读物,而是现代流行或者传统经典类的正经书籍,新人甚至眼尖的看见了几本童话故事。   “这是惠大人的房间。”   由衣子认真的扭头叮嘱:   “不要弄乱了,家主大人很重视这间房间,我们只要打扫卫生,把被褥和衣柜里的衣物定期清洗晾晒干净就可以了。”   “惠大人?”   “是家主大人很重要的人喔。”   由衣子弯起温和的眼眉,不由回想起当年乙骨忧太和伏黑惠留宿在五条家的那个假期。   伏黑惠国中那年,乙骨忧太被五条悟提前捡回来。   作为乙骨忧太的“同类”,伏黑惠被五条悟拜托去指导对方——然后就住在了五条家。   住了好长一段时间。   而五条由衣子,就是当初被安排照顾乙骨忧太和伏黑惠的人。   由衣子喜欢那两个少年,因为很有礼貌,也听话乖巧,完全不会轻蔑的注视任何人。   更别说由衣子尊重的家主对其中一个少年特别的在乎。   ——连房间都是亲手布置不说、偶尔还会蹲在拉门的门口扬着笑容远远看着对方,甚至会经常问她惠最近的情况。尤其是在某次想要打扫卫生却反而撞见他们家主扑在对方身上像只大白猫一样软声撒娇的时候,聪慧的她就在微愣过后,从对方不同寻常的态度里隐约猜到了什么。   惠大人是家主大人很重要的人啊。   由衣子想。   在伏黑惠搬走后,家主大人依然会吩咐最细心的她定期打扫这间房间,让其保持一尘不染的状态。   一直到不久前。   由衣子在收拾家主大人的房间时,从柜子底下翻出来了一本沾满灰尘的《约会攻略手册》。   她愣了好久,好笑的帮忙收起来,然后带着温和的笑容猜测惠大人什么时候才会再度来五条家住。   ……不过话说回来,家主大人没问题吗?   他那个被长老们和大多数族人们评价为人嫌狗弃的性格,真的知道怎么恋爱吗?   由衣子忧心忡忡。   。   意外发生在毫无征兆的某一日。   2018年8月中旬。   作为五条悟身边工作时间最长的侍女、五条家下一任内务管事——   由衣子忽然失踪了。   最后见到她的人是由衣子最近带着的新人。   新人说:“由衣子姐白天出门了,好像说是去确认一批日用品的采购清单。”   由衣子不是普通的侍女,而是五条家下一任内务管事。   她很清楚家族的内部格局,知道的东西也不少。   因此五条家不得不派人去找,靠人脉到交通所调出了路上的监控摄像头:他们发现由衣子在去目的地的路上忽然停下脚步,她停顿了半晌,接着拐进了一条没有监控的巷子里,就再也没有了音讯。   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没人见到由衣子的身影。   而由衣子失踪的当天晚上。   当地的下水道内。   一个脑袋被切割开,大脑被掏空的和服女性被来自千年前的寄生物操控了尸体、窃取了所有的记忆。   随后,弱小、只有大脑情报有用的她尸体被抛弃,早就在一旁等候多时的扭曲诅咒立即上前将其吞噬干净,连一片衣角都未留下。   。   东京咒术高专。   同一天。   夜晚。   一年级男生宿舍楼的位置传来了震天动地的声响。   树林的飞鸟被一阵阵的惊飞,树木也倒了不少。   其中还伴随着数百米外女生宿舍那边都听得到的怒吼声。   “甚尔老师,你听我解释——!”   “解释个屁,老子今天非得把你的狗腿打断!”   “我有取得惠的同意的啊!”   “同意又怎么样,惠好说话不代表你可以哄骗我儿子上床!!”   一把刀擦着虎杖的脑壳飞过。   身后的暴君真的气死了。   虎杖悠仁咽了咽唾沫,发现误会大了,怪不得伏黑甚尔那么生气。   上床?   他虽然很想……但实际上他们真的没有啊!   惠不愿意,他怎么可能会强迫啊?   虎杖悠仁:“我不是、我没有!不是哄骗,而且也不是上床,真的不是,就只是在接吻而已啊——”   “啊个屁,你把手伸进惠衣服里了,当老子瞎吗?”   一时手贱的虎杖悠仁:……明明是衣服自己卷上去的。   总之鸡飞狗跳的一派惨不忍睹。   胀相大哥赶过来救他家小弟的狗命,被原本抱着惠的绘理妈妈拦住了。   胀相:……   从[母亲]的怨念中诞生,对[母亲]这一存在颇为束手束脚的胀相没法对他认可的弟弟——惠的妈妈动手。   伏黑惠给胀相使了个眼色,胀相大哥和其他兄弟把绘理妈妈拦下,而伏黑惠抓紧时间去拦着他暴怒的父亲。   然而式神使完全跟不上两个体术派大猩猩的速度,被刚刚的画面逼到抓狂的甚尔简直宛如恶鬼附身一样动作又凶又狠,直接把粉毛的大狗子打的满地乱跑,看起来不把对方狗腿打断就绝对不甘心。   虎杖悠仁抵挡的格外艰难。   他一点点的适应,渐渐开始能够在暴君的拳头和武器下防御反击,然而在此之前,他就已经凄惨的鼻青脸肿了。   最后惠急得不行,找准机会让魔虚罗参合进去把俩人隔开,然后惠自己趁机跳起来挂在了他爸紧绷的后背上。   修长的手圈住甚尔的脖子,双腿夹着对方的腰,裸绞的姿势,惠避开了对方的颈动脉,只是换了个施力点拼命用自己对甚尔而言过于轻飘的体重往后坠。   惠觉得自己在裸绞一只熊,他无可奈何:“给我住手啊,爸爸!”   伏黑甚尔拿着大砍刀的动作顿住了:……   伏黑惠很少喊爸爸。   他一贯都是直呼其名,或者是混蛋老爸、臭老爹之类的。   只有急了的时候惠才会这么喊——因为真的很有用,尤其是在这种时候,伏黑甚尔基本都会听话。   不过这位天与暴君依然气在头上,停的是相当的不情不愿。   ——他儿子,明明还那么小小一只,说被拐就被拐了,还差点被野狗吃干抹净。   伏黑惠据理力争,头疼的解释真的没有也绝对不会在现在发生他们想象的事情。   次日。   大清早。   虎杖悠仁脸上贴着好几个OK帮出现在了教室。   昨晚被甚尔那一嗓子吼的附近宿舍楼全部都知道虎杖悠仁试图拐伏黑惠上床的事,钉崎野蔷薇半月眼的盯着身旁两位同级生。   钉崎:“被揍了?”   虎杖悠仁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钉崎:“呵,别想找借口,大晚上安安静静,甚尔老师那一嗓子吼的全部宿舍楼都听见了,你该庆幸五条老师不在。”   伏黑惠缓缓捂脸。   虎杖脊背一挺,被钉崎所说的内容吓的打了个寒颤,他干巴巴开口:“真的是误会……”   “我不想知道是什么样的画面能够产生这种误会。”   钉崎野蔷薇面无表情的说:   “画面肯定不太健全,稍微思考一下都辣眼睛……不管怎么样,你们要是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做奇奇怪怪的事情,你们俩都死定了。”   理亏的笨蛋DK默默移开视线。   。   上午的理论课还没开始,教室门口就有意料之外的人拜访。   是夜蛾正道,咒术高专的校长。   “伏黑惠君,抱歉,请跟我来一下。”   伏黑惠愣了一会,点头,有些不安的站起来。   ……不会也是想要说昨晚的事情吧?   伏黑惠忧心忡忡。   所幸夜蛾校长并不干涉学生的隐私和个人生活,虽然对被破坏的树林颇有不满,但他这回是有正事要和惠说。   他把人往外面带,等走出教学楼之后,才沉声开口:   “是高层的人想要和你谈谈。”   夜蛾校长开门见山。   “高层的人?”伏黑惠在听到对方不是想要谈和昨天有关的事情后,就立即悄咪咪松了口气,随后又集中注意力,认真的倾听夜蛾正道说的话。   惠有些惊讶,但并不意外。   毕竟开学四个月,身为特级的伏黑惠现在才被高层召唤过去,已经是很迟的事情了。   唯一的问题就是,高层到底想要找他干什么。   拉拢?或者说安排什么工作?亦或者是想要从他这里问什么东西?   伏黑惠思考着,开口想要从校长那边得到答案。   然而夜蛾正道却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你也别太紧张,既然身为特级咒术师,就迟早要面对那些人……你大可以放松一点,从你的术式来看,高层那群人不会对你做什么,毕竟他们还不想和你撕开脸皮,不过——”   不过,保持警惕也是必须的。   伏黑惠垂下细长的眼睫,绿眸闪过一丝凝重。   显然他也明白这一点。   夜蛾正道作为引路人,带着第一次到这边的伏黑惠跨过了建筑的结界。   随后,他们停在了一间日式隔间的推拉门门口。 第172章   看起来平平无奇、没有半点防御作用的木质推拉门被夜蛾推开, 露出了内里空空如也的传统日式隔间。   里面没有半个人影。   伏黑惠和夜蛾对视了一眼。   夜蛾校长神情正常,伏黑惠也就抬起脚,踩在了室内的榻榻米上。   瞬间,惠就敏锐的察觉到自己像是穿过了什么看不见的屏障。   他立即了然, 神情如常的走了进去。   从外面看起来空无一物的普通隔间, 走进去之后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眼前骤然间昏暗下来, 原本的传统日式隔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就连身后的出口也都消失了, 回头看过去,只剩下了看不到底的黑。   这是结界术。伏黑惠观察了一圈, 想到。   伏黑惠不怕黑,毕竟他的术式是影法术, 漆黑的阴影反而能够给他安全感。   听前世的津美纪讲,惠刚跟着父亲入赘到伏黑家时候, 小小一只的他就跟到了新家的猫崽一样,专门往家里黑漆漆的地方躲, 睁着绿眼睛生疏的看着继姐和继母,直到长大了才好一点——比喻完全来自津美纪。伏黑惠已经完全不记得这回事了。   一片漆黑当中,只有前方一条小道可以行走。   沿着这条小道往前走,很快就走到了终点。   眼前,悬空漂浮着一圈呈扇形分布的纸拉门。   纸拉门薄薄的一层,门后什么都没有,就单纯只是个悬空的门板。然而每个纸拉门上, 却都隐隐约约能看见不同的身影, 男女都有, 原本似乎在低声说些什么, 在伏黑惠迈步走进来之后, 就齐齐的闭上嘴,纸拉门上影子动了动,头部不约而同的朝惠的方向转去。   ——带着哪怕隔着结界都没法让人忽视的估量目光,仿佛在计算眼前人的价值。   伏黑惠不为所动的垂着纤长的眼睫,绿眼睛没有丝毫波澜。   “你倒是冷静,按照这个年纪来说,还真是了不起啊。”   苍老的男声响起:“乙骨第一次过来的时候,可比你紧张多了。”   “请问有什么事情吗?”伏黑惠不接话,他不想寒暄,所以只是冷淡疏离、但不失礼仪回答。   态度表明了他的立场。   伏黑惠自始至终是五条派的,并且没有任何跳槽的打算。   所以他自然对五条悟所厌恶的高层没有丝毫亲近的意思。   更别说就是高层这些老人们无比坚定的主张要对虎杖悠仁处以死刑,还一直明里暗里的针对着五条派——那都是惠最在意的人。   “我知道你和五条悟的关系不错,他帮你们一家处理了和禅院相关的事情,你想要报恩很正常。”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开口:“不过那家伙终究是咒术师的异类,有些行为,实在是太过任性和不着调,这点你应该没有反驳的理由才对。”   “特级咒术师是自由的,你们天然就拥有特权。”   “所以,有些事情你要自己做出判断,不要被恩情蒙蔽了一切,你虽然年纪小,但性格稳重,应该也可以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五条悟的决定不一定是全对的。”   “你也是咒术师,应该也要从咒术师的立场来看问题。”   好几道声音接二连三的说道,哪怕是刻意放低了语气,也依然带着天然的上位感。   惠不为所动:“那具体得看是什么[事情]了。”   好比五条悟瞎闹腾的话他就绝对不会跟着。惠心想。   高层当中的几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迫不及待的开口,说出了他们今天谈话的真正目的:   “我记得,当初[百鬼夜行]事件的时候,是你和五条悟一起将特级诅咒师夏油杰处死的。”   伏黑惠瞬间就微微眯起眼。   嗯?是要说这件事?   观察力惊人的惠瞬间记住了第一个开口说话的那个人的声音特点和纸门上剪影的轮廓特征,继续不动声色的倾听。   依旧是那个提起[百鬼夜行]事件的老者,他开口道:   “当初尸检结束后,五条悟擅自将尸体带走了,我们当时被转移了视线、只顾着追责五条悟,甚至把目光放在了作为他们同级生的家入硝子以及班主任的夜蛾正道身上,唯独忘记了你,直到现在才回想起……那段时间,你似乎也经常性消失——虽然你们试图以任务作为理由,但我们倒回去调查过了,你的任务发布对象和难度都存在明显的疑点。”   当然经常性消失。   伏黑惠想。   毕竟夏油先生现在还活的好好的,在和五条老师赌约输了之后,对方就按照束缚的内容成为他们的幕后合作者。   五条老师一大个靶子太明显了,所以他当时作为障眼法在视线前,而惠则是在暗处负责转移以及安置夏油先生。   运输必要的生活用品的也是惠,在结界布置完成前、按照五条悟的吩咐监视夏油先生的人依旧是这位式神使。   那个时期的五条悟和前世不同,有着足以让他毫无保留信赖和托付后背的人在。   ——不管怎么样,惠永远会选择站在五条悟的立场上。   “你知道夏油杰的尸体在哪!”另一个老者用一种笃定的语气开口。   。   是在试探吗?还是真的已经知道了?   假设是后者……那就太奇怪了。   伏黑惠顿了顿,没有回答,智商不低的他脑子快速的思考着。   我和老师可都不是笨蛋,不会留下明显的破绽。   伏黑惠当时的消失是有合理的理由的——正如高层所说,基本上都是以任务为由头,任务完全符合程序,只要不刻意去调查个底朝天,不可能会暴露。而高层没理由会刻意去调查。   毕竟高层一直不认为伏黑惠知道尸体位置的事。哪怕对方和五条悟一块“处死”了那位诅咒师。   这得从五条悟和伏黑惠的关系说起。   五条悟和伏黑惠的关系非常亲近且信赖。   和外人猜测的“五条悟拉拢了伏黑惠”以及“五条悟帮伏黑家处理了麻烦事、对伏黑惠有恩情”这一基础印象不同,他们之间并不是由利益连接在一起的。   但这一点实际上没有多少高层相信。   毕竟这一世,五条悟和惠没有相处了九年的记录在。   有五条悟和伏黑甚尔的仇先入为主,加上五条家和禅院家的世仇,所以高层从未真心认为五条悟和伏黑惠是发自内心互相信赖的关系。   在高层眼里:伏黑惠会因为父亲的态度而对五条悟抱有芥蒂,而五条悟会因为双重仇恨的关系对伏黑惠有所保留。   因此这俩特级咒术师哪怕现在站在一个立场上,高层也只是认为那是合作关系,合作关系可比同伴要疏离的多,毕竟合作是可以正当结束的。   这就是高层对于拉拢伏黑惠这件事的自信所在。   同理,高层过去一直没有找伏黑惠问这件事,原因也是如此。   他们认为五条悟既然做了隐藏尸体的事情,就不会把他的挚友的尸体所在的位置告诉一个“外人”,尤其是夏油杰是个诅咒师——属于高专势力培养的新一代咒术师一般不可能对其抱有好感,随随便便告诉一个高中生,按常理来说,这存在着一定的风险。   加上五条悟的确把惠的行动掩盖的很好,所以过去大半年他们也一直没有找上惠。   作为和五条悟同级的家入硝子,以及他们的班主任夜蛾正道——这才是高层怀疑、喊过来问话的头号人选。   所以高层现在的反应很奇怪。   当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五条悟身上的高层会在大半年后的现在“突然”觉得伏黑惠可疑,然后去找当时在后方的惠的行踪……可能性实在是太低了。   除非有什么【人】、或者别的什么存在——总之是对夏油杰的尸体很执着的家伙……注意到了伏黑惠和五条悟之间的真实关系,然后提出了这个可能性。   惠很聪明,他在短暂的和高层的交流当中,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这些人在时隔大半年之后,再度把目光放在了自己身上?   是[谁]、靠什么依据、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确认了五条悟会真的不在意仇恨、百分百信赖伏黑惠这一点,然后找出了去年百鬼夜行事件之后伏黑惠的行踪问题?   伏黑惠想不出答案。   [我有透露过我并没有火化掉杰的尸体……而是作为少见的特级术师的遗骸而封印了起来,也有留下相应的诱饵,他们不会怀疑这一点。]   五条悟在百鬼夜行事件之后,曾经惠这么说过:   [但我也明确表达了绝对不会交出去的立场……特级诅咒师的尸体虽然珍贵,但毕竟已经是个“死人”,加上那是我的挚友,我态度恶劣不奇怪,正常来说,高层是不会因为这件事太过得罪我,如果迟迟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他们一般不会再执着下去……只有卧底会因为额外的利益从而想方设法煽动同僚、抓着这件事不放。]   [我啊,在用这件事收集高层的把柄呢……嗯?你想问到底是谁想要拿走杰的尸体?想要引出谁?啊……对了,惠的记忆有缺陷,现在还不记得……嗯!你不用操心也没关系,大人的事情就交给大人处理吧,反正目前进展一切顺利喔!都在我预料的范围内。]   伏黑惠只停留在涉谷一战的记忆里并不包括羂索的事,加上五条悟不想要告诉他,所以惠现在只是知道五条悟在抓某个盯上了夏油先生的尸体的“存在”。   那个“存在”大概率是咒灵方的人,并且对未来造成很大的影响,还在高层有人脉。   高层有叛徒,数量未知——这件事除了他们以外,谁都不知道。   毕竟很难相信咒术师的顶层会有人背叛了人类的立场。   五条老师一直在将计就计行动着。   在伏黑惠思考和沉默期间,那个开口的高层仿佛得到了答案,扬起了笑容。   “惠君,那是完整的特级诅咒师的尸体……我们有更好的利用方式。”   “五条悟没有毁掉尸体,是他少数做的好事了。”   “我们这边有位咒术师的术式……是能够利用尸体的力量,特级诅咒师的尸体能够比被封印发挥更大的用处。”   “如果能够复刻夏油杰的术式,咒术师这边可以减轻很大的压力,惠君应该也想要减少咒术师同僚的担子吧?”   老人们滔滔不绝的引诱着,也有几个并不出声。   伏黑惠把所有可疑发言和声音都记了下来,也把每一扇纸拉门上的轮廓牢牢记在心里。   回去就和老师举报。   伏黑惠心想。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惠在收集完他认为所有必要的细节之后,冷淡的打断了高层的话:“如果你们只是想要问这个的话,那么我要回去了。”   高层停顿了下来。   至少数秒过后,有个人忽然提起另一件事:   “话说回来……惠君,我们听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你似乎和那个[容器]——虎杖悠仁交往了,是吗?”   伏黑惠缓缓睁大了眼睛。   他冷漠的扫视了过去,表情骤然不善了一点。   开口的那人低笑了几声,缓缓说道:   “你知道的,虎杖悠仁现在只吞下了两根手指,据观察,他似乎从来没有失控过,近期也没有再让两面宿傩冒出来过,老实说,我们判断他对咒物的压制效果非常不错。”   “两根手指的话……你应该可以解决吧?虽然我们不赞同你和一个容器交往……不过如果你坚持的话,我们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卖你一个面子。”   “虎杖悠仁能很好的控制住两根手指的力量,加上那孩子还是个未成年,判处死刑我们也不忍心。”   “所以——如果有你一直在他身边监视的话,虎杖悠仁的死刑其实有待商量。”   “我们未必非得让他吞下所有手指后处死……保持两根手指的状态让其自然死亡,也不是不行,如果有必要的话,定下束缚也可以。”   伏黑惠讨厌这种歪歪饶绕的说法,但他能够理解对方的言下之意。   高层这些人——想要用虎杖悠仁的命去和伏黑惠换夏油杰的尸体。   会说出这种话,想必已经确认了惠和虎杖的关系确实很亲密,大概率昨天的闹剧也已经收到了消息。   。   然而他们真的会履行诺言吗?   不会——可如果是见识不够的小年轻,大概真的会因为狡猾的大人这种话产生动摇。   高层里有卧底,那些卧底早就确认过咒灵方有想要让虎杖悠仁吞下其余手指的意图了。   哪怕定下束缚,只要虎杖悠仁这边先一步打破了“只吞下了两根手指”的关键点,他们依然可以拿这件事做文章。   不是卧底的那一方也各自心怀鬼胎。   他们准备了各种手段逼迫虎杖打破了“只吞下了两根手指”的关键点,甚至在得知伏黑惠和虎杖悠仁的关系那瞬间,强烈的不满后他们立即就计划了一件事——   比如说,让五条悟在未来杀死虎杖悠仁这件事。   他们想要打破伏黑惠和五条悟的合作关系,这或许是一个入手点。   伏黑惠和虎杖悠仁关系越亲近,那么未来的打击就会越大。   而在此之前。   他们需要给年幼的、会愚蠢的和咒物的容器陷入恋情的小咒术师一点甜头和希望。   ——并提前设下陷阱。 第173章   伏黑惠湖水般翠绿的眼眸顿时凝结成冰。   没有人喜欢被威胁。   还是被人拿着自己重视的对象进行威胁。   惠是记忆当中第一次和高层面对面谈话——然而在短短数分钟内, 他就已经完全理解了五条老师会那么厌恶所谓的高层的原因。   这些老家伙很习惯用这种令人作呕的手段逼迫他人做出两难的决定。   就和他们习惯用死刑去处理一切他们认为的威胁一样——虽然这个“威胁”定义相当不明。   死刑也完全没有衡量标准,纯粹看他们的利益和想法。   就像是背负着特级过怨咒灵的乙骨忧太的死刑、身为诅咒容器的虎杖的死刑。   前世在五条悟被封印之后,高层为了夺权、打压五条派——因此就有了被杀鸡儆猴的夜蛾校长的死刑、所有试图救出五条悟的人的死刑。   [死刑]在他们那里成为了私欲的工具, 那么严肃的事情对高层来说, 简单的仿佛就是在商量今晚吃什么饭。   老套, 但遗憾的是, 大多时候都能派上用场, 毕竟他们的确是掌权人,有处置的权利。   正因为总是能够派上用场,所以这种作风才一直流传了下来。   伏黑惠不是真正的小孩子, 他一直都很早熟。   加上跟着甚尔在黑市混过几年,惠见多了成年人的肮脏勾当,不会被这些老家伙们轻易欺骗。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伏黑惠真的相信了他们的说法, 也不会答应这个提议——毕竟惠根本不希望两面宿傩一直寄生在虎杖悠仁身上, 哪怕只有两根手指的力量。   早就在伏黑惠确定自己前世和两面宿傩同归于尽、而虎杖有好好活下去之后, 他就知道前世的自己有将他们俩分离的办法。   虽然伏黑惠根本不介意虎杖的容器身份, 也不在乎对方身上携带了个高危炸弹, 但惠可以理解和想象与一个邪恶的诅咒共生这种事到底有多么痛苦, 尤其是虎杖悠仁共情能力很强,温柔的不像话。   惠想:悠仁承担的东西只会比我想象的更加沉重。   所以,既然能分离开来,那为什么不这么做?   他们这一世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落到前世那种地步。   等老师带领他们把藏在暗处的老鼠全部解决掉之后,就有的是时间好好处理这些问题。   因此。   完全不用思考高层提议内容的伏黑惠在那一瞬间,反而被其他关键点转移了注意力。   他更在意高层的语气和态度下透露出来的一种扭曲价值观。   ——那个让惠气恼不已的事实。   他难以置信的出声质问:   “喂, 我说啊, 死刑在你们眼里……就这么儿戏吗?”   为什么连死刑都可以拿来交易?   “原来你们是那么简单轻易的……就决定是否要处死一个人吗?”   人命在你们眼里是什么?   “还是说, 因为刀不是摆在你们的脖子上,所以你们根本就无所谓谁生谁死?亦或者你们已经习惯了草菅人命?”   伏黑惠轻声问着,他每说出一句,心底的火焰燃烧的越来越旺。   凭什么啊。   开朗善良的人要被当做棋子,狡诈的恶人却稳坐在高位上。   惠看着无动于衷的高层,修长的手指动了动,最后紧握成拳。   他冷笑了一声,少见的无法控制内心的脾气,态度恶劣至极:   “那你们要小心一点了。”   “毕竟在咒术界,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脖子上永远不会被架上一把刀、成为别人的板上鱼肉。”   “尤其是你们。”   惠说着,在那瞬间,咒力释放了出来。   他的咒力不如五条老师和乙骨前辈的储量那么庞大,但是属于特级咒术师的威压和杀意被刻意放出,带来的压力并不逊色。   惠脚下的黑影开始涌动。   似乎有无数的式神——这个[无数]大概九成以上都由脱兔组成——总之,无数的式神的视线在浑浊的黑影当中冷冷的投出。   那是毫无感情的属于野兽的视线。   坚定的遵守着式神使的意志,随时都可以将它们最喜爱的式神使的敌人,毫不留情的撕咬成碎片。   那些老家伙们齐齐一惊,淌下冷汗。   “你在威胁我们吗!?伏黑惠!”恼羞成怒的声音从不知道谁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不,是忠告而已。”   伏黑惠微微转身,他侧脸轮廓立体漂亮,绿眸波澜不惊:   “毕竟身处高位……总得要有这点基本的心理准备,这是常识吧?”   “顺带,我的答案的拒绝,不管是我还是悠仁,都不会为了这种事情而选择背叛五条老师,毕竟只要不是瞎子,大概都能够分得清到底谁才是值得信赖的一方。”   你们还不配让我背叛。   习惯玩歪歪饶绕文字游戏的高层显然能够听懂对方的言下之意。   顿时鼻子快气歪了。   “你简直就和五条悟那家伙一样……天生反骨!完全不为咒术界整体的利益考虑,只凭着感情用事!”   反骨?   如果说违背你们的意思就是反骨,那这可真是个不多得的好形容词。   惠想着,接着面无表情说:“……我一直以来的表现还不够明显吗?亦或者你们一直在自欺欺人幻想着什么可能性?我就是五条派的人,以前如此,以后也绝对不会改变。”   高层咬牙,阴恻恻的开口:“你确定不再多加考虑吗?别忘了,虎杖悠仁的秘密死刑还处于缓刑状态!”   缓刑,随时都可以更改。   “那我也要提醒各位,别忘了,我是站在虎杖悠仁这边的。”伏黑惠像只有恃无恐护着自家狗子的绿眼睛黑猫,微微昂起下颚,傲然的回答:“五条老师也是。”   有本事你们就改一个试试。   “夏油先生的尸体你们就不用再想了,我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们,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那么我告辞了。”   伏黑惠抛下最后冷冷一句,转身就走。   呵。   一群过不了多久就要倒台的老家伙。   。   这场谈话不欢而散,谈话的内容被卧底告知给了羂索。   东京。   地下水道。   “伏黑惠果然知道尸体的地点。”   用着加茂宪伦身体的羂索并不为结果失望,反而扬起了嘴角,笃定的自言自语。   就是他在昨天袭击了五条由衣子,从五条家下一任内务管事、家主身边最信赖且工作最久的直属侍女那里得到了关键的记忆。   在发觉五条悟要比高层看到的、形容的要更加信赖伏黑惠后,升起疑心的羂索就教唆卧底想办法去试探伏黑惠。   羂索给卧底介绍了一个能够以完整的尸体为媒介、操控尸体并且使用尸体生前的术式和力量的诅咒师。   那个来自千年前的诅咒师有主仆契约在羂索手上,羂索承诺如果能够得到夏油杰的尸体,并且把夏油杰的尸体交给他一段时间,他就把这个诅咒师的主仆契约转移给对方,并且保证在他处理完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后会把夏油杰的尸体原封不动的交还给他们。   ——以束缚为证。   当然,那个诅咒师的术式效果并没有他形容的那么好,但不妨碍羂索夸大事实。   卧底确认过后,立即心动了。   他在和羂索交涉后,毫不犹豫将那个诅咒师归为了自己人,给诅咒师编造了来历和身份,然后用对方的能力引诱其他同僚帮忙。   高层也心动了。   他们实在是想要一个完完全全被他们掌控的“特级”,一个他们指哪挥哪的利刃。   羂索一开始只是因为由衣子的记忆而怀疑到了伏黑惠身上,想要让高层去试探而已。不过哪怕是基于猜测,羂索还是直接对卧底说了“伏黑惠是在后方帮五条悟转移尸体的人”这一消息。   卧底立即连夜去调查确认了伏黑惠在去年十二月份[百鬼夜行]事件后的行踪,果不其然的发现了异常,然后就有了那场谈话。   虽然不欢而散,但其中蕴含的信息,已经足够让活了千年的羂索确认什么了。   1.伏黑惠和五条悟关系要比外人猜测的好得多,双方互相信赖着。   2.五条悟明明有重用乙骨忧太,却从来没有把伏黑惠卷入事件中心。让这么一个好用的特级战力游离在行动外、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任务,并不是外人猜测的那样是对其有所保留,而是在保护他。   3.从上一条可以推测出,伏黑惠可能曾经出过什么事情,大概率是非常严重的事情,以至于让自称为[最强]、一直狂妄又自信过头还经常放养学生的五条悟对其一直有种过分保护的倾向——哪怕明知道伏黑惠实力已经可以在咒术界横着走了。   4.伏黑惠就是当初负责转移尸体的人,很清楚尸体的位置所在。   已经推测确认出来的情报……羂索思考判断,认为基本已经够用了。   只是没能追溯到五条悟和伏黑惠认识的开端,羂索总觉得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没有注意到。   事实上,也的确还有疑点没有解开。   比如说——五条悟到底是怎么得知他的存在的?   在某一天突然就被追杀的羂索不得其解。   然而他怎么也找不到答案。   时间越来越久,羂索藏在咒术界的眼线也能发觉五条悟的搜索范围越来越紧迫。   加上他在咒灵方的势力基本被打散,看好的那几个特级自然咒灵折损就不说了,连九相图还被拐走了——这样的压力下,羂索不得不思考到底要不要在这个时代行动。   可是。   星浆体死亡、天元变异、拥有[咒灵操术]的尸体——这三个条件能够同时满足的情况实在是太少了。   如果放弃行动、等待下一个机会,不知道又得过去多少年。   羂索已经等了千年了。   眼见着希望就在眼前,活了千年的他的预感也在不断的诉说——他的夙愿[本]就该在这个年代实现。   本就该在这个时代实现才对。   这一预感实在是太过强烈了。   在得到了关键的道具后,以及得到了最后的钥匙之后,羂索斟酌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   ——哪会有没有风险的事情?等待千年来的机会,有难度是理所当然的。   羂索心里喃喃,随后手一翻,从宽大的和服袖子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正方体。   那正方体上,每一面都分布着诡异的眼珠,数量从一到六,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珠子按照骰子的点位顺序,整齐的分布在上面。所幸现在正方体被发黄的咒符包裹着外表,将那可怕的眼珠子暂时隐藏了起来。   这东西据说是得道高僧圆寂之后的躯壳化身,能够封印世间万物的特级咒物——狱门疆。   这是羂索在被追杀的时候费尽心思才找到的东西,他认为能够扭转现状的关键。   五条悟似乎派了乙骨忧太出国提前寻找狱门疆,然而终究是被羂索先一步得到。   羂索抓紧了手里的特级咒物。   他想:不管五条悟到底是怎么知道他的存在的,只要将这位打破咒术界平衡的[最强]封印,那么其他事情就好办得多。   唯独五条悟是绝对无法战胜、能够以力破巧的家伙——而其他的咒术师……并没有强大到这个程度。现在的羂索虽然也很难打得过,但身为脑力派的他,大有算计他们的办法。   既然已经确定了有第二个人知道夏油杰尸体的封印地点,那就没有必要再担忧封印五条悟之后的行动。   不是杀死、而是要威胁一个实力强大的少年,羂索自认为有办法做得到。   于是,羂索决定要继续在这个时代完成夙愿。   而在那之前,他必须首先封印处处阻挠他的五条悟。   被[最强]盯着,失去了在暗处的优势,羂索不管想做什么都会受到限制。   狱门疆就是他选择的破困之法。   然而狱门疆虽然效果惊人,但使用条件却非常苛刻,哪怕羂索拿到手,也得找到满足使用条件的办法——必须在四米内的距离,以及被封印者的脑内时间至少要过去一分钟。   两个条件都尤为困难,想想五条悟的实力、性格和术式,想要满足条件堪称不可能。   但是羂索也找到了办法。   缺乏人手的羂索从山野里将沉睡在水底的某位千年前和他签订了契约的诅咒师唤醒。   作为违背契约、提前唤醒的代价——他被迫承担了一部分惩罚。   惩罚损害了羂索的本源大脑,寄生尸体的次数受到了限制,至此,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他的夙愿,必须在这个时代完成。   “正如先前所说的那样……我会让人帮你,事情成功与否,就要看你的术式了,笼姬。”   一位千年前平安时代打扮的女性闭着眼,披散着长发,满是疤痕的脸正对着羂索,缓缓点头。   。   随后,又过去两个多月。   羂索根据敌方已知的战力,调动了自己的财物、千年前的契约,尽可能的在可承受的代价范围内,扩充了自己的援手。   2018年10月31日,万圣节。   晚上七点。   东京涉谷区出现了半径约为400m、将普通民众封锁、隔绝了手机信号的[帐]。 第174章   “嗯?真是奇妙啊……在缺乏了那么多要素之后, 涉谷事件依旧按照原定的命运轨迹发生了吗?我还以为至少会在时间上有所延迟呢。”   收到辅助监督紧急通知的五条悟挂断电话,摩挲着下巴,自言自语。   羂索未来会有大行动, 他早就知道了——毕竟带着前世记忆的五条悟很清楚这个时代对于羂索来说究竟有多么千载难得, 对方不可能会轻易放弃这等待了千年才等来的机会。   更别说之前拖家带口、接连跳反的九相图们早就把他们的前合作者的意图卖了个彻底。   五条悟没想到的只是对方的[大行动]依然选在了这个时间点:2018年10月31日, 万圣节,东京涉谷。   ——前世的世界混乱崩坏的开端。   在过去已经被改变了那么多的前提下,依旧准时无误的发生了。   羂索在涉谷行动的首要目标是为了封印五条悟,而其他目的都可以推延。   不封印掉这位以一己之力打破了整个咒术界平衡的神子,他所有的计划都无法实施。这一世还要在对方寿终正寝之前一直承受被追杀的危机。   而能够封印五条悟的东西,目前只有特级咒物狱门疆。   从现状能够猜得到,之前拜托乙骨忧太出国寻找无果的狱门疆最终还是落到了羂索手里。   然而这才是让五条悟感到困惑的地方。   要使用狱门疆的前提条件有两个——咒物要在目标的四米范围内、目标脑内时间要过去至少一分钟。   目标是五条悟的话, 这条件就相当苛刻了。   毕竟将咒物狱门僵丢到五条悟身边4米内的瞬间, 凭借五条悟的视觉动态和身体反应, 他从发现狱门疆这个特级咒物, 到撤离出四米外, 根本连一秒钟都不需要。   所以羂索必须在那之前让五条悟停顿住, 提前满足陷入脑内思考至少一分钟的条件才行。   前世,羂索是寄生在五条悟的挚友夏油杰的尸体上,装作死而复生的样子去干扰对方的判断——连[六眼]都无法洞察出真假的寄生理所当然让五条悟愣住了,不自觉的被触发了回忆。   然后白色大猫就这样被关进了猫笼子里抓走了。   但这一世,夏油杰根本就没死。   他在[百鬼夜行]事件失败后就按照原先的协议,成为了五条派的幕后合作者。   “尸体”根本没有落到羂索手中。   五条悟先前也只是在用根本不存在的“尸体”在钓羂索和高层这些鱼而已。   从结果来看……实在是相当有用——惠之前被高层拉过去谈话后回来打的小报告也给五条悟在收集高层把柄的道路上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所以, 五条悟心想:羂索这一次到底想了什么办法来封印自己?   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刺激到五条悟,让其震惊、头脑空白到忽视了被抛到身边的狱门疆……然后再度被封印?   羂索不可能会做没把握的行动。   所以五条悟无法忽视这一点。   羂索前世的手段——他的友人夏油杰活着, 所以可以排除。   挚爱……嗯, 忽视对方不属于自己的这一不爽部分, 他可爱的小惠总归也还活的好好的,未来也会继续幸福的活下去——不幸福的话他就把某个家伙的腿打断然后把人抢过来。   而挚亲……啊,这个暂时忽视吧。   五条悟自己都想不到有挚亲这方面的羁绊,毕竟御三家当中,亲情可算是相当淡薄存在,只有少数几个特例才会拥有宝贵的亲情——而这当中显然并不包括五条悟。   剩下的就只有重要的学生们——唔,好像也不存在能够满足这个条件的人啊?   总不能是由衣子……?   她的话,出现或许真的会让自己动摇,毕竟是陪伴了那么多年、在五条家里难得性格和脾气都很不错的同族,能够把家族打理的稳稳妥妥,是个相当可靠的同伴和友人。   但她的尸体并没有被暴露出来,在明面上还是生死不明。   如果想要利用由衣子……至少得把尸体暴露出来吧?都不让人确认她死了,还能吓到人吗?   五条悟猜不到答案。   不过他觉得没有问题,不管羂索究竟有什么打算——   五条悟心想:我这回可是有心理准备的。   他信心满满:我必不可能被再次关起来!   。   今天,东京涉谷将会举办大型的万圣节活动,当天晚上人流量即将达到一个可怖的数字。   在敌人的[帐]未布下之前,五条悟没办法提前预警、让辅助监督将涉谷区那样庞大的人流疏散——至少在今天这个日子根本做不到。   而五条悟也不会这么做,因为他不想要打草惊蛇。   没有了数量庞大的普通人,羂索就绝对不会行动,毕竟普通人也是他计划的一部分。   就算他能靠前世的情报强行阻止这一次袭击,还能避免以后吗?   难不成要把所有大型的、人流密集的活动都取消?   不可能的。   万圣节之后还有圣诞节,圣诞节之后还有新年……   避无可避,还会让羂索察觉到异常。   还不如趁现在、趁羂索被情报欺骗的时候赶紧解决掉。   五条悟不会天真的想要得到完美的结局,没有人死亡的战争是不存在的。   他有着一定的冷酷和取舍。   所有空闲的咒术师都收到了通知、被聚集起来。   按照彼此的距离、实力和各自的术式特点,辅助监督们对其进行了分组。   伏黑班:惠和甚尔(还有绘理妈妈)。   虎杖悠仁和九相图兄弟们一个班。   钉崎和真希在禅院家家主带队的那班。   其余学生……甚至包括京都校的一部分人,也分到了不同的班里,正在往这边赶。   乙骨忧太虽然有从国外回来,不过他被五条悟额外安排了工作。   “忧太,你不要暴露自己……隐瞒身份,去和我的人去搜查高层,如果我没猜错,高层的卧底为了让敌人顺利的封印我,应该会做一点干扰的事情。”   因为五条悟不知名的“情报源”,羂索为了探知一二,这一世没少联系高层,甚至为了阻拦五条悟对他的搜查和追踪,羂索还费尽心思的收买卧底,调开对方。   五条悟明知这一点,却一直在放任。   ——通敌咒灵方,对高层来说,绝对是致命的把柄。   五条悟就等着在处理羂索的时候顺带将高层一并拉下马了。   乙骨忧太收到指令之后立即点头行动。   晚上八点整。   被关在[帐]内的普通人因为无法离开,开始慌乱了起来。   他们惶恐的按照要求,不断喊着[交出五条悟]这句话。   并且表示五条悟不出现的话,每隔一分钟都会有普通人死去。   数分钟后。   五条悟准时出现在现场。   。   “五条老师应该没事吧……怎么说都活了两回了……应该不会被封印第二次?”   虎杖悠仁一面小声嘀咕,一面往另一处[帐]赶去。其他人也同样如此。   大概是为了分散战力,除了涉谷地铁站中心半径在四百米范围的[帐]外,周围还接连出现了其他不少的[帐]。   [帐]里面没有信号,因此没办法用手机联系,因此任务就只能够是在进入之前安排好。   咒术师这边全员的任务只有两个。   1.祓除掉[帐]内的诅咒和敌方的诅咒师。   2.一旦发现额头上有缝合线的家伙,不顾一切牺牲的击杀对方,并且确定毁掉对方的大脑。   救援普通人的工作则是由辅助监督完成。   另一边的伏黑惠看着似乎比前世数量多了不少的[帐],皱起眉。   ——敌人这一世的势力虽然被削弱了很多,但他们也能够靠分散咒术师的实力来中和劣势,但这也同时意味着,敌方招揽了比上一世更多的咒灵和诅咒师。虽然实力不一定很强,但是对普通人来说却是致命的。   惠呼出一口气,神情锐利,他在和辅助监督联系结束后,就立即和甚尔快速的进入了一处[帐]内,放出式神,快速的搜索着诅咒和诅咒师的行踪。   。   “电话打不通。”   涉谷区,某处[帐]内。   和朋友一起来参加万圣节活动的津美纪垂着眼,看着自己无信号的手机,担忧的喃喃自语。   “会不会是活动什么啊?”有着红发妹妹头的向日岳人歪着头说。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津美纪苦笑了一声。   凤长太郎有些不安的说:“但是被看不见的东西阻拦着出不去……果然还是太奇怪了吧?而且,这里可是东京涉谷……怎么会突然集体断了信号?”   “附近的信号站坏掉了?”   “那要不往其他地方走走?说不定其他地方能出去呢,或者走到下一个信号覆盖区,说不定就能够打电话了。”   “说的也是……”   冰帝高等部网球部的成员们点点头,结伴往其他地方走。   “别想太多,我们跟紧一点,别走散了。”   忍足侑士回头对着部员们叮嘱了一句,然后不留痕迹的和迹部以及津美纪互相对视了一眼。   作为当初[轻井泽事件]的受害者,亲眼目睹过诅咒存在的他们不约而同的联想到了同一件事。   然后沉重的抿住了嘴。   希望不是想象的那样吧——身为诅咒知情者的迹部、忍足和津美纪三人不约而同的想。   “欸?那边是青学的人吗?”   向日岳人忽然垫高脚,远远的眺望,然后问道。   “……什么?”   迹部景吾皱起眉,瞬间把头扭了过去。   恰好和已经升上青学高等部的不二周助对上视线。   他们似乎也有一样的想法,正在朝别的地方移动。   迹部:……   迹部深吸一口气,快步走过去,决定在搞清楚着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拉着青学的人一块小心行动。   同一个[帐]内。   不远处,人群的另一头。   “怎么办——这个情况绝对不正常吧?绝对不正常吧!?”   被青梅竹马桃井五月拽过来的青峰大辉抱着头满脸惊恐:“电话还是打不通吗?”   “打不通。”黑子哲也默默的举手手机,“信号被隔绝了……大概和那个看不见、也不让我们离开的屏障有关系。”   “你们说,该不会是那个东西吧?”十足怕鬼的青峰颤颤巍巍的抬手,问道。   桃井抓紧了黑子的衣角,结结巴巴:“别、别太担心,说不定只是万圣节活动呢,或者说只是附近的信号站坏掉了……”   “……但是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黑子沉默了一会,认真的开口。   青峰失魂落魄的碎碎念:“早知道就不该来参加什么万圣节活动的——明明在日本,为什么西方的鬼节也真的会见鬼啊!”   黑子:“我想应该和这个没关系……?毕竟每年的万圣节活动都很隆重,今年大概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桃井:“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三人沉默了许久,最后结伴在人群中艰难的移动着。   放眼望去周围都是被看不见的屏障拦着的人,他们犹豫过后,选择往远处人群稀少的地方移动。   ——人群那么密集,万一出点什么事,他们跑都跑不掉,还可能会摔倒被踩踏。   还是先找个能够随时跑路的地点吧。 第175章   天色暗沉, 夜晚。   只有市区的灯光在发亮。   本就是万圣节当天,事故地点还是大型活动的举办场所。   所以不管街上出现什么打扮古怪的家伙、不管他们手里拿着什么武器、身上沾染了什么可疑的红色液体、念叨着或者做着什么奇妙的举动……大多都会被当做是活动节目或者自由cosplay。   诅咒和诅咒师的猎杀天堂。   会察觉到危险和不安的,只有目击到异常事件的人、本身就知情的人和少数一部分直感较强的人。   除此之外, 仍旧有数量不少的普通人漫不经心, 将周围的所有异常都当做了涉谷的万圣节活动安排。就算被关在[帐]内出不去,也只是认为那是什么科技产物的效果, 抱着期待或者被强行卷入其中的不满。   直到出现了大规模的失踪和死亡。   然后,恐惧开始诞生,然后不断传播、蔓延。   。   没人知道羂索在双方如此明显的实力差下,究竟招揽了多少诅咒师或者诅咒。   虽然个体实力不足,但胜在数量——拖延时间完全绰绰有余。   为了避免在封印五条悟的中途被阻碍,羂索和高层周旋,得到行动当天空闲的咒术师名单之后就布置了足以分散咒术师那方战力的[帐]困住了不少普通人, 逼迫本就人手不足的咒术师不得不为了群众的安全而前往不同的[帐]内祓除诅咒和诅咒师。   辅助监督也忙不过来。   被困的普通人的数量实在是太过庞大,而且他们无法离开[帐]内,加上通讯信号被阻断……不管是确认避难所地点还是通知被困者移动都无比艰难。   狗卷棘靠咒言强制命令、不断让周围的普通人移动到安全地点——很有用, 然而狗卷棘只有一个。   这也就意味着, 其他的[帐]里缺乏这样有效迅疾的手段。   相邻的某个[帐]内。   一位新面孔的辅助监督慌忙的安抚着人群,然而人数实在是太多,他喊的喉咙都快要干哑了。   偏偏还不能说实情,只能够用恐怖袭击作为借口。   “请各位不要惊慌,前往指定场所避难——”   “请安心,政府已经派遣了自卫队过来了, 避难点是安全的!”   “请不要推挤, 现在这边并没有任何事故, 请先前往避难点……”   这名辅助监督单独拿着扩音器和指示旗不断引导群众离开, 忙的晕头转向。   “你就没有效率高一点的通知办法吗!这样喊, 得喊到什么时候?”似乎有个中气十足的嗓音挤了过来,对着他喊道。   辅助监督下意识看向他,被对方那快要一米九的健硕身材吓了一跳,随后本能回答:   “这里没有信号……”   “又没断电!”   那人啧了一声:“这里可是涉谷!周围大楼上不是有LED显示屏吗?虽然没信号联不了网,但大多显示屏靠网线连接,好歹可以同步电脑画面,在电脑上开个Word把地址打上去然后同步投影出来,就有不少人能够看得到啊!”   “但、但是,我没有许可证……入侵私人企业的话——”   “这种时候要什么许可证!?”   身材健硕的高大个瞪圆了眼睛:“你该不会是新人吧?脑子怎么不会转弯?靠暴力也得这么干啊!我们大哥说不定就在不远处冒着生命危险和诅咒战斗,你就这么辅助的?我以前见过的辅助人员可没你这么死脑筋!”   那名辅助监督傻了眼。   他的确是新人,因为人手不足被赶上来凑数,在进入[帐]前就只得知了避难所的地点,然后就不小心和前辈们走散了,又因为没有信号和外界交流,接收不了指令,因此只能靠他为数不多的经验做事。   那个高大个——前帝光笨蛋不良三人组之一,叫做佐伯绪一的高中生臭着脸,用鼻子喷了一股气,他二话不说扭头,朝身后说道:   “喂!!走了,把全部兄弟们喊上,这些人质量参差不齐的,我不安心,毕竟伏黑哥肯定也在附近,大哥的后背可不能交给这种半吊子……有些事情该和兄弟们说清楚了……这本来是要在你们大学毕业后才告诉你们的真相。”   于是没多久。   周围的大楼上的显示屏的广告被退出,同步到电脑屏幕后,随后接二连三的变成了一排字。   ——内部操控电脑的人直接用文档打出了避难点的位置,然后标红加粗投影了出来。   然后不知道从哪里被搞来的广告车也从道路上驶过,坐在车顶上的人拿着有线式麦克风,明确的做出通知。   一群牛高马大的壮汉稳如泰山的站在路上,挥舞着颜色显眼的外套,帮着那位新人辅助监督指引方向。   “你、你们也是[窗]的人吗?”   那位新来的辅助监督期期艾艾的问。   “不,我们是伏黑组的人!”被问到的佐伯绪一严肃认真的睹了他一眼,“我们的大哥在为了普通人而冒着生命危险战斗,我们也得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才行。”   “伏黑……组?”   “对,就是伏黑组。”   虽然看不见诅咒,但依然有他们可以力所能及的事情。   在佐伯绪一告知了风险后——东京伏黑组现在处于涉谷区的成员共二十一人全部毫不退缩的行动起来,他们在咒术界人手严重不足的前提下,绞尽脑汁、想方设法的用一切手段,把自身的学识发挥到了极点,不断的将避难所的地点通知给周围每一个普通人。   。   空中有飞鸟低鸣。   伴随着电流的声音。   抬手搭弓,咒力附着其上,刚刚一箭将一个诅咒祓除的伏黑惠眯起眼,察觉到了周围若有若无的属于咒物的气息。   “原来如此……怪不得会源源不断有诅咒汇聚,有人把咒物放在阵法、将其气息模糊并扩散出去了吗?”   被扩散的咒物气息弥漫在空中,难以分辨准确的位置。   被吸引过来的低等诅咒在找不到确切位置的情况下在周围茫然的徘徊着,遇上路人就毫不犹豫的发起袭击。   除此之外,还有咒灵方特地招来的有智慧的诅咒镇守在某个特地的地点——哪怕是只有孩童水平的智商,也已经证明其等级不低。   不过要说最棘手又麻烦的……果然还是被重金雇佣过来的诅咒师——毕竟大部分诅咒只会漫无目的的徘徊,而诅咒师却会主动去狩猎。   孤注一掷的羂索掏出了千年的积蓄,靠高层帮忙搜集的诅咒师的名单一个个联系发出邀约。   只要在[帐]内为非作歹就可以拿钱,几乎没有诅咒师会拒绝。   于是涉谷变成了诅咒师的盛宴,比前世更多的诅咒师来到了这个地方。   人类在屠杀人类。   强者在蹂躏弱者。   其中不乏有因为异于常人的力量而心理变态的家伙……在此刻汇聚到了一点。   “哎呀,逃跑小猫们……被我抓到了。”   巷子。   哼着小调的诅咒师脸上带着沾满了发黑血迹的面具,穿着破旧的黑西装,身边跟着一男一女,步伐轻快的往前走着。   前方的高中生们气喘吁吁的被堵在了小巷里,他们脸上带着抹不去的恐惧,看着步步逼近的杀人鬼。   菊丸英二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孩子。只有六岁大,鞋子已经跑掉了,呆呆的一动不动被大哥哥抱着。   青学和冰帝的学生原本正结伴沿着大路往外走,想要找别的出口或者信号的他们,万分不幸的在途中遇到了诅咒师。   诅咒师和普通人的差别实在是太过遥远了……特别是一些拥有群攻性术式的诅咒师,想要杀人往往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那个打扮奇怪的男人出现在街上的时候,并不引人瞩目——毕竟是万圣节。   直到他周围十米内的人在一瞬间被看不见的丝线切断了身体   血泊染红了地面,尸体倒在了地上。   恐惧席卷了所有人。   堪堪踩在十米外边界的高中生们逃过一劫,他们手脚冰凉的僵在原地,直到迹部低哑的喊了一声逃跑,他们才猛地惊醒。   动态视觉惊人的菊丸英二在转身跟着朋友们逃跑的瞬间注意到身边一个呆呆站在原地的小孩,对方站在诅咒师十米范围内,却因为身高而逃过一劫——然而他的父母却倒在了身边。   菊丸英二咬牙把对方拽进了自己的怀里,转身抱着就跑。   他们慌不择路的闯进了一条小巷里。   却在无数逃亡的普通人当中,非常不幸的被诅咒师盯上了。   普通人在类似于生死危机的特殊情况下——有些能够在短时间内看到诅咒。   被追杀、被笼罩在特殊性质的[帐]内,这群高中生止住脚步的原因,是因为前方的出口被一个可怖的、正在吞食着什么的诅咒挡住了。   前方是诅咒,后方是诅咒师。   说不清到底那个更加倒霉,但只是论视觉效果的话,那个咬着人类肢体的诅咒或许要更吓人一点。   瘦而高的诅咒师抬起血迹斑斑的双手,歪着头打量着他们:   “我喜欢你们其中几个的脸。”   “特别是那个黑色长发的女孩子。”   “真好看,做成人偶的话,一定会很漂亮。”   这么自言自语说着的诅咒师,手指动了动,他身后两个人上前,然后抬起了脸。   “嘶——”   不知道谁抽了一口气。   那两个不是“活人”,而是尸体——被线缝合了伤口,像是人偶一样被操控的、早就死亡的尸体。   “初次见面,我是人偶师。”诅咒师声音轻快:“为了找到合适的人偶素材而来。”   然而没人理会他的自我介绍,反而不知道谁给了他一发沉而重的网球。   唰。   爆发力惊人的网球在打中诅咒师的瞬间就被线困在空中,随后被切割成无数片。   诅咒师开始往前迈开步伐——他根本不在乎后方的那个诅咒。   于是,被夹在中间的高中生们开始绝望了起来。   “怎、怎么办啊?”向日岳人的声音已经不自觉的带上了哭腔。   “……”   然而没能能够回答。   津美纪被冰帝的同伴们包围在中间,迹部挡在了最前面。青学那边的也差不多。他们不约而同的将后辈和最年幼的小孩子保护起来。   虽然他们谁都明白,这没有用。   到此为止了吗?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冷汗从脸上滑落,每一秒都漫长的惊人。   直到津美纪忽然听到了电流的声音。   她睁大了眼睛,抬起头,看到了高空中飞过的巨型大鸟。   棕色的羽毛,猛禽的爪子,长着一张人面,浑身缠绕着紫色的电流。   津美纪惊喜的喃喃:“那只鸟是……!”   在[轻井泽事件]现场目睹过伏黑惠战斗的迹部和忍足下意识的抬头,熟悉的式神让他们眼神一亮。   不等他们求救,盘旋在高空的鵺就鸣叫了一声,下一秒,如雷电般迅疾的猛禽朝诅咒师袭去,试图将式神切割的线被鵺周围一瞬间释放的电流高温烧毁。   诅咒师下意识的拉过两个人偶挡在面前,在人偶被鵺的爪子抓着脑袋重重踩在地面的时候,他立即朝后方撤退。   可他没注意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以不正常速度蔓延到整个小巷地面的陌生黑影——   “大蛇。”   清冷的男声在死寂的巷子里尤为清楚的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话音刚落,拥有着雪白鳞片的大蛇就从小巷地面的黑影中窜出,它迅疾的张开嘴巴,将诅咒师咬住,拖到了高空。   对方操控的线缠绕在蛇的身上,然而却没法割破大蛇身上如同合金般的鳞片,反而摩擦发出的滋滋声,隐约闪过几丝火花,然后接连的绷断。   “怎么可能!?等一下,你是……”   诅咒师的面具掉了下来,被蛇咬住身体拖到高空的他死死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巷子最后方、冷淡睁着绿眼睛看着他的黑发绿眼的少年。   诅咒师很强,他的实力哪怕放在咒术界评定,都能够达到一级的水平。他的术式是[线],很锋利,连钢筋石块都能够轻易的切断,甚至连不少一级的咒具都毁在他的线手中。   式神使对于他来说,从来都是最不值一提的对手,毕竟十米内可任意操控、自动防御的线就是他最强的矛和盾,能够将靠近的式神轻而易举撕碎。   然而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式神。   ——不是什么电流都能够毁掉他的线,也不是什么鳞片能够抵挡得住线的锋利程度。   然而刚刚出现的两只式神,不管哪一只都可以轻易的杀死拥有一级术师实力的他。   怎么可能!   能够做到这样程度的式神使,整个咒术界大概也就只有——   诅咒师一愣,瞪圆了眼睛:“你就是那个特级的式神使……!?”   他话未说完,大蛇的尖牙直接在空中咬穿了他的身体,剧毒注入,然后趁下方的普通人没有注意到时,扭转了身体,将诅咒师瞬间发黑暴毙的尸体拉入了影世界。   事发突发,原本还被堵着的高中生们愣神的看着前方的一切,局面瞬间被颠覆,他们一时半会还没有反应过来。   大蛇已经回归了影子,然而那只长着人面的巨大怪鸟却还在。   它回头看了看他们,然后扇了扇翅膀,腾空飞起,朝后方跃去。   少年们也下意识的朝它移动的方向扭头。   巷尾。   伏黑惠迈开步子往前走,当走到堵着路的咒灵面前时,他抬手,咒力附着在手臂上,轻巧的一挥——   轰!!   虽然体型巨大、但实力却只有三级的咒灵轻而易举的被式神使的咒力轰碎。   破空声响起瞬间掀起的气流吹起了式神使的头发。   随后,只剩下一地碎片的咒灵被祓除,露出了原本被挡住的、在另一边的被困者们。   从巷头飞过来的鵺轻轻的踩在了伏黑惠的一侧肩膀上,它抬起一侧巨大的翅膀,亲昵的半笼着式神使的身体。而以伏黑惠为中心,原本为了扩大式神出现范围而蔓延到整个小巷的影子也在不断朝他脚下回收,黑影如流水般不正常的移动汇拢。   站在巷内阴影和巷外灯光的交界处,有着漂亮绿眼睛的少年垂着纤长的眼睫,神情平静的缓缓收回了手,他没关注被轰碎了一地的咒灵,反倒是在看到对面人群的脸后,瞬间仿佛受到惊吓似的睁大了眼,下意识的喊出了其中一位的名字。   “津美纪?” 第176章   眨眼的时间内就从绝境死里逃生。   大起大落的心情着实让人有点反应不过来。   如果说迹部、津美纪和忍足这三人还因为两年前的[轻井泽事件]而有心理准备, 那原本开开心心和朋友们来涉谷参加万圣节活动的其他人就真的是已经被今晚接二连三的事情吓的头脑空白。   完全超出了理解的范围。   在和平年代长大的他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呢?   隔绝了信号、无法离开的区域;会用特殊能力、杀人如麻的神经病;长相扭曲畸形,以人为食的怪物……还有在被前后围堵、命悬一线时出现的人面鸟和白蛇, 以及踩在光和影交界处出现的驱使着异兽的陌生少年。   伏黑惠很漂亮。   虽然不会被误认性别,但的确长相绮丽, 也并不算多么高大, 至少体型看起来和他们这些普通学生差不多。也就只有一头不羁的黑翘发和冷淡的神情稍微透露了些不好惹的本质。   所以难以想象——就是这样的一位少年睁着无波无澜的平静绿眸, 轻轻抬手、那纤长的手指朝身前随意的一挥, 那个足足有他两倍大、可怖扭曲到极点的怪物就瞬间在破空声中被轰成了碎片。   腥臭的血溅洒了一墙,然而少年的衣角和手却连一滴血都没有沾上。   巨大到不可思议的白蛇带着杀人鬼钻入了黑影, 而从巷头飞到巷尾的人面鸟轻轻停在对方的右肩肩头, 保护意味十足的将一侧宽大的羽翼轻轻笼罩在少年的头上。   少年的脸一半阴影、一半光亮, 因为颜色问题而本能让人不安的影流像波浪般不断的朝少年脚下汇聚, 形成了光和影的奇妙碰撞。   满是一副怪谈异闻的场景。   让人恍惚间觉得自己就像是《千与千寻》里误入了奇幻世界的主人公一样。   ——无法将视线从对方身上移开。   。   伏黑惠一脸惊吓的看着津美纪, 他下意识上前了一步,任由着津美纪小跑过来抱住自己的腰。   惠紧张的观察着津美纪的状态,发现对方没出什么事情之后才松了口气,然后颇为茫然的开口:“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你不是晚上要补习吗?”   今天明明是星期三啊。   津美纪的继父视她为己出, 这一世作为榊家的大小姐的她在升上高中后就一直有额外的课业要完成——毕竟津美纪不会止步于高中, 目标最低也是国内的名牌大学。   因此和所有打算升学的高中生一样,她自发的给自己找额外的练习题做。   惠在国三那年因为五条悟的引导而和津美纪再度熟悉起来之后,就经常和对方保持短信联系,对姐姐的事情很上心的惠能够把津美纪说的每件事都记的清清楚楚。   至少在惠记忆当中,津美纪就明确提到过——为了保证高三升学考的成绩,上学日期间每次社团活动结束后她都会马上回家吃饭, 然后跟着继父给她请的家庭教师补习。   而涉谷区的[帐]于七点左右被观测到, 按照时间点, 目前高二的津美纪于情于理都应该在家。至少在过去一整年里,津美纪都是这样风雨无阻认真补习,去年涉谷的万圣节活动她都没有兴趣,今年就更是如此了。   因此。   虽然没有料到在过去改变了那么多的前提下涉谷事件也依旧按照命运轨迹发生、五条老师原本[涉谷事件会推移]的猜测落空,但伏黑惠在得到辅助监督的通知后,惊愕之余,倒是并没有担心他最重视的两个普通人。   ——高二的津美纪学业优先,按照她的性格,绝对不会翘课去涉谷参加万圣节活动;而他的挚友征十郎则是在京都。   而惠通讯录里其他的知情人……涉谷的[帐]已经布下,信号断绝,普通人无法进出,因此在这个结果下,再通知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伏黑惠只能够尽可能的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结果他万万没想到,他原本并未担心的津美纪出现在了这里。   “我的家庭教师生病请假了。”津美纪无奈的解释:“而恰好网球部有交流赛,就涉谷这边,我作为经理,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伏黑惠表情相当难看,又青又白的。   轻易察觉到他眼底紧张和后怕神色的津美纪反过来安慰他,温柔的大姐姐伸手揉了揉惠一头黑翘发,又捏了捏对方的脸,伏黑惠半晌后才勉强又庆幸的在姐姐的温柔注视下叹了口气。   幸好、幸好他发觉之后赶过来的早。   惠完全不敢想象,如果他晚来了哪怕一会——他的姐姐……好不容易那么健康幸福生活着的津美纪会发生什么事。   “好久不见,伏黑君。”   迹部景吾此时也走上前,他身后跟过来的忍足侑士神情微妙的看着他们亲近的举动,前者面色自然的微微欠身:“又被你救了一次……万分感谢。”   “万分感谢!”   慢他们几步跟过来的冰帝中学以及青春学园的学生们也鞠躬道谢。   高中生们的视线单纯的写满了感激。   “……没事。”伏黑惠不太自在的点头。   “说起来,我能问一下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简单来说……有个老怪物组织了诅咒和诅咒师对普通人发动了袭击,具体的事情太复杂,我没有时间解释。”伏黑惠回答,忽然抬眼,听到了不远处玉犬的长啸。   玉犬跟着甚尔在搜查附近的咒物以及[帐]的核心,长啸就意味着对方至少找到了其中一个。   惠瞬间没有了交流的心思,他干脆利落的看向他们:“……我要去处理很重要的事情,而避难所有点远,我没有时间送你们过去……我不确定周围还有没有诅咒师或者咒灵,所以抱歉,请稍微忍耐一下!”   伏黑惠脚下的影子蔓延了出去,他面前的全员都在下一秒掉落到了影世界当中。   没有心理准备的高中生们被吓了一跳。   所幸津美纪、迹部和忍足都不是第一次被惠塞进影世界带着走了,在他们安抚下,其他人也很快冷静了下来。   青学的人不由的看向似乎是知情人的老对手迹部,开口询问他包括伏黑惠在内的各种消息,而冰帝网球部的其余人也一并看了过去。   迹部简单解释了咒灵和咒术师的存在,并且说明了伏黑惠的咒术师身份。   这些被打碎了世界观的高中生们就一副瞳孔地震的表情坐在影子里看着外头少年的行动。   “他……一直都在和那些怪物战斗?”   青学高中网球部的部长,在身为警司的祖父影响下长大的手冢国光皱着眉,轻声的朝老对手询问。   迹部:“我第一次见到伏黑惠,他才国中二年级,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在和咒灵战斗了。”   国中二年级,那也才十三岁左右而已。   那个年纪,这里的所有人都还在朝气蓬勃的挥洒青春,哪怕有挫折和困扰,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可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却有这么小的孩子在身体都未长结实的前提下做着如此危险的工作。   手冢国光语气有些冷硬:“……咒术师很缺人吗?”   “很缺。”   作为三大财阀之一迹部家的继承人,在[轻井泽事件]后就和父亲主动询问了解了世界另一面的迹部景吾很无可奈何的回答:   “而伏黑惠据说是咒术界首屈一指的天才……他现在才十五岁,就已经是现存的最强四名特级咒术师之一了,那个世界不看年纪,只看实力。”   “……”性格颇为正直严谨的手冢国光眉头没松过。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着影子外快速移动着、遇上咒灵也能够在瞬间面无表情快速祓除的黑发少年。   如同传说中的阴阳师一般驱使着式神,又如同身经百炼的战将一样挥舞着兵器。   身体宛如猫科动物般柔韧又灵活,动作和力道又如绿眸的狼似的狠厉。   老练、冷静、强大、又无所畏惧,光是看着就能够感到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堪称视觉盛宴。   可对方太过年幼了,比他们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小,偶尔跳跃时露出来的脚踝也纤细的不行。   以至于完全没办法让过于正直的人忍下心去思考——   对方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过去,才会被迫早早舍去了未成年人的稚嫩、变成这般成熟。   。   另一边。   涉谷中心,地铁站。   五条悟有想过羂索在失去了那几个从自然诞生的特级咒灵之后会找什么人来对付他……但事实却让他觉得有点失望。   全部都是杂鱼诅咒和以及那个叫做真人的诅咒弄出来的杂鱼改造人。这回哪怕不用开启领域,五条悟都能够毫无压力的轻松获胜。   但是哪里不对劲。   上一世被用来牵制五条悟、为了不让对方开启领域的普通人,在这一世似乎并不被羂索重视了。   被放出来的咒灵和改造人每次行动都会害死不少普通人——他们看不见诅咒,但是能看得到拥有实体的改造人,因此惊恐绝望的到处尖叫着、逃跑着,地面渐渐被血色染红。   仿佛就是为了制造死亡而弄了这出闹剧。   可羂索可能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吗?这到底有什么意义?   这些杂鱼哪怕再来一百个都不会给五条悟带来任何损耗。   五条悟眉头紧皱着,总觉得有些不安,他以最快的速度将诅咒和改造人全部消灭,减少普通人的牺牲。   当最后一个改造人被他杀死,地铁忽然来了。   五条悟的[六眼]几乎是一瞬间就注意到了随着地铁一块出现的、让他熟悉又作呕的咒力。   羂索的咒力。   ——[六眼]之下所有一切都无所遁形,没有看到同伙,就羂索单独的出现。   五条悟仅仅迟疑了三秒,接着就毫不犹豫的瞬移,抬手,朝对方的大脑轰去。   不管是什么陷阱都无所谓。   对方说到底就只是想要找准机会使用狱门疆,而他早有心理准备——只要已经猜到对方可能会做什么事情刻意转移他注意力,五条悟只要集中精神对付一个人就可以了。   这个距离……对方绝对跑不掉!   羂索扬起了嘴角。   下一刻,羂索的身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穿着平安京服饰的女性。   轰!!   诅咒师,笼姬的头部被最强咒术师的一击彻底轰碎。   “……转移位置的术式?”五条悟蔚蓝的眼紧紧盯着眼前被他杀死的女性。   羂索特地出现就是为了和这个女人转移位置?让她被自己杀死?目的是什么?   不对劲。   哪里都不对劲。   五条悟瞬间松开手,撤离到了高空。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那个头部被完全轰碎的平安京女性缓缓的站起来,头部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地面上原先被咒灵和改造人杀死的普通人的尸体和血液,开始彻底的消失和蒸发。   在笼姬睁开眼睛的瞬间,五条悟的眼前骤然一花。   “术式……命轮之书。”   ——陌生却让他手脚冰凉的场景,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眼前。   。   [六眼]能够看穿术式。   然而看穿的前提条件,在于对方使用术式。   可以说,只要是看到了对方使用术式的过程,五条悟就能够瞬间明白对方的术式效果。   那个女人的术式发动条件——是“被击杀”。   击杀她的人会被标记,随后,会直接被她的术式效果影响。   而她却可以利用他人的血液和骨肉修复身体重生。   如果笼姬直接出现在现场,没有攻击力、什么都不做就等待被杀死的她肯定会引起五条悟的疑心。如果被看穿了心思,大概反而会被五条悟出于慎重而打断四肢,而不是杀死。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于是,羂索反过来利用的五条悟那不知来源的情报。   五条悟知道羂索的能力,知道对方一旦被彻底破坏了大脑就绝对没有生还的机会。   所以一旦羂索出现在对方眼前,五条悟哪怕觉得再可疑,也一定会做出杀死他的决定。   于是,   靠刻印和笼姬调换位置的一次性术式在对方无法收回攻势的瞬间,被羂索沉稳且恰到好处的发动。   笼姬被调换的瞬间死亡,而五条悟被对方的术式标记。   当然,这种强制性、宛如作弊般的术式,其实并没有攻击性。   正如笼姬的术式名——[命轮之书],她的术式简单来说就只是一本记录书而已。   将[记录]以幻境的形式灌输到对方的脑海,同时,术式的效果也会如书籍第一页的说明一样,公平的告知于被标记者。   1.[命轮之书]呈现的内容由术式使用者挑选——最为恐惧、期待、好奇,或者说最失败的过去、最遗憾的往事……不管什么筛选条件都可以,甚至可以叠加、或者限定在一个人身上。   2.[命轮之书]呈现的景象为被标记者的主视角,宛如全息游戏一样的旁观者,且内容绝对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3.[命轮之书]的记录来源于被标记者身上的因果链——是由世界所记录下来的真实。   4.主动离开幻境的方法很简单,只要将幻境出现的人全部[破坏]就可以了   5.幻境和现实的时间比例为1小时:1秒,即幻境中的一小时,等同于现实世界的一秒。   所以,如果五条悟在进入幻境的瞬间将幻境破坏,他就可以直接脱离出来。   而笼姬筛选的条件,是羂索所推荐的[珍视之人]、[败者]和[恐惧]。   。   五条悟在进入幻境、得到幻境的规则说明的瞬间,的确想要在脑内时间一分钟内彻底毁掉周围的所有人,然后回到现实去,避开即将出现在身边的狱门疆。   然而。   他在看清楚眼前的人之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那是熟悉的脸,但是又非常陌生。   ——长高了很多,稚气彻底没有了,长相依旧绮丽,却也削瘦了很多,穿着早春的棉衣都没法掩盖他削瘦的身体。黑色的翘发看起来是自己随便乱剪的,有点点不齐,皮肤比以前还要白,以至于黑眼圈显得无比明显。   最后是那一对被五条悟喜爱了好多年的绿眼睛。   洗去了稚嫩,像是沉稳的狼一样警惕又锐利,却也被快要将其淹没的疲倦和无力填满。   这是22岁的伏黑惠。   以透明形态出现在这里的五条悟本能的知道这一点,不,应该是这个幻境给他的基础情报。   而22岁,这也是前世的伏黑惠死亡的那一年。   [无力的你没能保护好的、所恐惧的——珍视之人的末路。]   五条悟在那瞬间意识到了他究竟会看到什么东西。   。   同一时间。   另外两个[帐]内。   虎杖悠仁刚刚祓除了守着[帐]的诅咒,将地面缠绕着符咒、用来维持[帐]的钉子毁掉。   “好……这里的[帐]已经处理掉了,不知道惠和老师那边怎么样了。”   虎杖自言自语,掏出了手机:“[帐]消失后信号也恢复了,先联系一下……唔!”   虎杖悠仁眼前一花,周围的景色突然一变,他捂着脑袋,消化着脑子里多出来的[说明]。   “[命轮之书]……?那是什么?谁的术式?”   而伏黑惠、津美纪,出现了和虎杖悠仁同样的症状。   咒灵绘理比他们慢一步出现了症状,伏黑甚尔同样如此。   。   不管是羂索,还是术式的持有者笼姬都不清楚对方到底看到了什么。   因此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异变。   笼姬的[命轮之书]所呈现出来的内容全部都是真实的,记录来源于被标记者身上的因果链,是由[世界]所记录下来的真实。   然而最符合目前五条悟情况的[事件],在这个世界并没有发生。   所以,[这个世界]没有可以呈现给五条悟看的内容。   但五条悟是“异常者”。   在重置了世界之后,保留了记忆和感情的“异常者”。   他身上的“因果链”使得前世世界的记录被带回到这里,同时也以因果链作为联系,共鸣了其他的“异常者”。   保留了记忆和感情,或者二者其一的都是“异常者”,他们因为共鸣的关系,被迫和五条悟一起承担了笼姬的术式。   伏黑惠、虎杖悠仁、津美纪——他们三个属于其中   咒灵绘理则是因为和惠之间的诅咒而被其牵连,甚尔又因为与绘理的诅咒联系,同样被卷入其中。   按常理来说,寄生在虎杖身上的两面宿傩也算是一位,只是笼姬挑选的关键词里完全没有符合两面宿傩的记录罢了。 第177章   只要将幻境中的所有角色破坏, 就可以回到现实。   这对于五条悟来说是很简单的事情。   凭借他的实力,只要随随便便朝眼前来一发[赫],这个没有任何防御的脆弱幻境就会破碎成一地。   如果这只是虚假的幻境, 五条悟当然会毫不犹豫的破坏掉——   然而这不是。   用幻境来形容,只是因为眼前的情况,更接近于那种表现形式罢了。   但实际上, 眼前呈现出来的所有一切都是曾经一度发生过的历史。   是残酷的真实过去。   和[虚幻]二字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质疑的理由, 这种直接注入大脑、和束缚无异的[说明],足以让每个能够感受到咒力存在的咒术师都明白这一点。   那么,眼前满脸疲惫不堪的黑发碧眼的青年……就是过去的伏黑惠。   光是意识到这一点, 原本打算释放的咒力都在那一瞬间被堵塞。   这样不行。   必须要在一分钟内尽快破坏掉。   必须要回到现实里。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在22岁的伏黑惠垂着纤长的眼睫,轻声喃喃出“五条老师, 对不起”这句话之后,而被彻底击溃。   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这是22岁的伏黑惠。   无比想要将五条老师救出来的伏黑惠。   然而却只能够死在22岁这年的伏黑惠。   五条悟喉咙干涩, 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当他头脑空白,一动不动的看着青年苍白的侧脸、近乎本能观察对方身体状况的时候, 一分钟早就不知不觉的过去了。   五条悟恍恍惚惚的回过神。   ——来不及了。   他意识到这一点之后, 抬起的指尖就不自觉的垂下, 无可奈何的咬牙, 紧张到手脚冰凉的看着眼前这他没有参与的[过去]。   。   自打从狱门疆出来之后,前世的五条悟就在那个彻底崩坏的世界以及存活下来的五条派口中,听到足够多的悲剧了。   然而, 伏黑惠自涉谷之战后到22岁死亡的那六年逃亡生涯,五条悟却只是有所耳闻, 并不清楚详情。   那六年的经历, 大概也只有和惠互相托付背后, 好不容易支撑下来、艰难存活到最后的虎杖悠仁知道吧。   可是。   在惠死亡之后, 被独自抛下的虎杖悠仁已经崩溃了。   不管是那个时期刚刚被释放的五条悟,还是被伏黑惠死前复活的高专学生们,都没有去询问虎杖悠仁关于那段时间的勇气。   究竟经历了什么呢?   最终是怎么走到末路的?   没有人去询问,毕竟在那样的世界里,这种事情也不需要去询问。   因为绝对不会是个好结局。   而事实也是如此。   因为无法对满脸疲倦又绝望的青年出手,目光被牢牢吸引在侧脸的五条悟近乎执着的睁着能够洞穿一切的[六眼],将对方从头到尾每一寸都扫了一遍。   五条悟看着惠和悠仁像两只被抛弃、脏兮兮的流浪猫狗似的团在一起,心都揪起——被他精心养大的漂亮黑猫自打六岁后就没有过过这种吃不好、睡不饱还居无定所的糟心生活。   幻境的场景像是是不断切换更替的全景幻灯片。   以第三人称视角注视着这一切的五条悟沉默的看着。   看着他们在敌人的追杀下不断的逃亡。   看着惠视为家人般珍视的式神们所剩无几。   看着他们轮流守夜,如动物般互相舔舐伤口。   这一年几乎数不尽的追杀让他们无家可归,只能够不断的转移、流浪,一点点将他们本就筋疲力尽的身体逼到极限。   看着失去了津美纪也没能救出五条悟的伏黑惠温和的抚摸着躺在他腿上补眠、身上和脸上都是伤疤的虎杖悠仁的脑袋。   虎杖悠仁把惠视为最后一根稻草。   而22岁的惠又何尝不是如此?   至少要保住悠仁,哪怕豁出性命也好——   旁观的五条悟轻易的就看穿了自家小孩的想法,然后呼出一口气,心想自己输的不冤。   然后,他看着他家小孩带着孤注一掷的觉悟,在被逼到绝境之前做出了选择。   [喂,宿傩,你听得到吧?]   [来做个交易吧……和我定下束缚。]   伏黑惠趁着绝对不会对他有任何警戒心的虎杖睡着后,压低嗓音,为了让虎杖悠仁活下去,而说出了把他自己送上死路的话。   随后在那样崩坏的、没有一丝希望的世界里,为最后的反击点燃了名为希望的火焰。   。   咒术师大多没有正常的死亡。   惨烈的死……才是常态。   惠是打破了领域开启记录的天才咒术师,在失去大部分式神的前提下独自一人开发了影子的使用方式,甚至在最后一战调伏了最强的式神魔虚罗。   和两面宿傩的交易完成之后,伏黑惠就开启了领域,漫天的黑影将所有会伤害到分离了咒物后乏力虚弱的虎杖的敌人,全部都卷入了影世界。   惠要独自面对诅咒之王。   哪怕他自己也虚弱无力,身上的伤未曾愈合。   这是豁出了一切的战斗,惠绝对不能输——如果他输了,那么复活了的两面宿傩绝对会给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带来进一步的伤害。   而惠也的确没有输。   他从未打算过活着回去,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和诅咒之王死战起来。   身体被削去了大量的血肉,几处部位隐约甚至能够看到血淋淋的白骨。   浑身的骨头也发出不堪负重的破碎声。   很痛很痛,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刀尖上——却义无反顾。   大量的血液从口鼻中涌出。   最后连那对好看的、修长的、会无奈张开给他拥抱的手,都被敌人的术式彻底的斩断。   大概也只有咒术师能够在这种程度的伤势下还继续拼了命的站起来战斗。   [没问题,就交给老师我吧!]   [我可是最强的……如果遇到处理不了的事情,记得和我告状喔?]   [年轻人的就该好好享受清楚嘛,遇到麻烦的事情,还有身为成年人的我在呢,来依靠我吧?惠。]   [毕竟小惠是我可爱的学生嘛。]   五条悟曾经对那个绿眼睛的少年自信满满说过的话,讽刺性极强的出现在他脑海里。   然后和面前的场景,产生了尤为强烈的冲突和对比。   “两面宿傩——!!!”   白发蓝眼的男人几乎喘不过气的嘶喊,他目眦欲裂,伸手试图将伤痕累累的惠护在怀里,然而却只是如触碰了云雾一样摸了个空,那个人物影像也仅仅散乱了一瞬就再度复原。   他是个不存在的旁观者,无法触碰到幻境里的任何人。   哪怕他用术式破坏了两面宿傩的影像,但只要没有同时破坏掉惠的影像,那场景也只是暂停、等待被破坏的人物影像复原后才会继续播放下去。   什么都改变不了。   正如他在狱门疆里什么都做不了一样。   [这是无力的你没能保护好的、所恐惧的——珍视之人的末路。]   我算是什么“最强”呢?   五条悟最终神情死寂的看着自己最心爱的孩子的末路。   惠是天才。   [天玺瑞宝]——传说中镇魂和复活的神器,被他在最后从概念化为了实体,成为了斩杀诅咒之王的关键,同时也是将死去的亡灵彼岸带回来的根本。   惠用灵魂作为交易。   哑着嗓子念出了完整的[布瑠之言]、灵魂被作为筹码点燃,[影造]为亡灵重塑了身体,将惠重视的同伴尽可能多的带回了人间。   完全的死而复生,奇迹一般的术式。   除了惠自己没有回来以外。   五条悟抬手捂住了脸,发出了宛如悲鸣的低笑声。   他家笨蛋小孩,绝对是认为只要把其他同伴带回去,他的死就有价值、不值一提了。   不然怎么会在最后露出浅淡的笑容呢?   躺在血泊、渐渐被黑影吞噬的黑发青年茫然的睁着已经渐渐模糊的绿眼睛,痛觉都已经在过于严重的伤势下彻底麻木。   22岁的惠看起来明明削瘦了很多,五条悟恍惚的想:原来他的身体里也依旧会有那么多的血啊。   五条悟的[六眼]视角很广,他在最后的注意到了惠最后的喃喃。   实际上已经说不出任何声音了,毕竟喉管都已经被涌出来的血液堵塞,呼吸已经十分艰难。   五条悟却依然靠着洞察力,从细微的口型看出了对方想要说的话。   “姐姐……老师……”   “悠仁。”   “抱歉。”   然后。   五条悟低头看着他家小惠,宛如宝石般的绿眼睛最后暗淡下来,失去了最后一丝生机。   从那样小小一只变成如今这般出色又绮丽强大的大人,在最终的殒命之时,孤身一人的沉眠在了不见光日的阴冷黑暗里。   尸体残破、连灵魂都消失的一干二净——因此连变成咒灵的机会都没有。   五条悟蹲下来,抬手,轻轻的触碰对方眼角微不可见的泪水。   碰不到。   指尖穿过了对方的尸体。   五条悟连给对方抹去眼角因死亡和不舍而不自觉泛起的眼泪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啊,惠是笨蛋。   为什么要道歉啊。   你什么错都没有,你已经把自己的所有一切都豁了出去了,没人可以再指责你任何事情了。   五条悟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瞳孔紧缩着,不自觉的回想起和这孩子相处的日子。   认真到可爱,会给疲倦头疼的他一个温暖的抱抱,逗一逗会生气炸毛但却从来不会真正讨厌他,稍微撒娇认真一点请求就能让对方妥协。   惠明明就不想死。   惠明明就还有想要见到的人,还有放不下的人。   然而惠还是死了。   用生命为这个世界带来了名为[希望]的光芒,然后一个人沉眠在了阴冷的黑暗。   咒术师没有正常的死。   五条悟早就做好了自己身边的人会死亡的准备,哪怕对象是惠也一样。   然而当这天到来,五条悟却猛然发现——   居然会如此的让他难以接受。   。   现实世界仅仅过去了数秒。   从幻境挣脱出来的五条悟被咒物困住,二度被封印的他面无表情的盯着面前的诅咒师。   “你输了。”笼姬说。   “谁知道呢。”   五条悟微微歪头,表情却阴森到了顶点,他眼底燃烧着磅礴的怒火,语气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虽然在有所准备的情况下还是中招了让我很不爽,不过对手是个活了千年的老妖怪,我总是要做好二手的准备才行,万一被封印了的情况,我也不是没有考虑到……喂,老怪物,别以为你们能扭转局面。”   “……什么意思?”   五条悟扬起浮于表面的虚伪笑容:“等会就知道了。”   笼姬皱着眉,开口:“狱门疆……关门。”   只有巴掌大的咒物封印完毕。   然而就在笼姬想要把狱门疆拿回来的时候,这个小小的立方体却仿佛被重力狠狠的冲击了一样,猛地坠落到了地面,砸出了一圈蛛网纹。   ——纹丝不动的镶嵌在地面,不管笼姬怎么试图移动都没有用。   。   另一边。   伏黑惠、津美纪、虎杖悠仁同时陷入了各自的幻境当中。   稍微晚了几秒的绘理和甚尔也同样如此。   原本正在维持着[避难所]结界的咒灵绘理动作微微一顿,神情茫然的睁大了没有眼白、完全漆黑眼睛。   “甚尔?惠?”   浑身层层缠着黑袍的绘理赤着深灰色皮肤的脚,迷茫的站在幻境里,直到幻境的[规则]被灌入脑海后才隐约明白了什么。   她歪着头,抬眼,四处张望着,然后看见了前方神情颓废、眼神空洞的健硕男人。   那是绘理绝对不会认错的身影。   站在那的,是她的丈夫。   因为天赐的肉体的缘故,和十多年后的外表几乎没什么太大差别的甚尔抱着他们不到两岁、懵懵懂懂抓着父亲胸口衣服的儿子,沉默的站在一座新修的坟墓前。   [禅院绘理之墓]。 第178章   没有咒力的禅院甚尔幼年在禅院家备受欺凌, 好几次险些丧命。   十八岁那年后,他离家出走、在黑市当了几年的烂人。   然后遇到了一个叫做绘理的女性。   天然呆,纯粹, 天真,温柔……反正甚尔能够想象的所有最美好和最可爱的词,都可以往对方身上套。   ——像个乐观的、把他如同一滩烂泥一样的人生照亮的小太阳。   宛如奇迹一般和对方相恋,最后牵着手,闪婚了。   绘理拒绝了他入赘的提议,快快乐乐的选择嫁给一个空有一身腱子肉和好看的脸、内心却满是空洞, 找不到生存意义和归宿的烂人,无声的认可了禅院甚尔这个人的存在。   然后换上了丈夫的姓,给这只满身伤痕又孤僻的大黑豹一个家, 绘理想要给保护对方那千疮百孔的心。   她确实一度做到了。   甚尔深恶痛绝的“禅院”这个姓氏都因为在“绘理”变成“禅院绘理”之后而美好了起来。   然而她也彻底失败了。   美好破碎之后, 拥有了短暂幸福的黑豹再度失去了容身之所。   。   或许天生就注定不值得拥有幸福。   婚后没多久绘理就怀孕了,给他生下了一个小小的男孩, 然后在妻子的鼓励下, 他小心翼翼的为孩子取了寓意“恩惠”的名字。   那是甚尔最幸福的时候。   也是在失去这一切后,他最避之不及的可怕回忆。   绘理在孩子不到两岁的时候病逝,只剩下甚尔一个人带着懵懵懂懂儿子沉默的站在妻子的墓前。   咒灵绘理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是个没有[咒灵绘理]存在的世界。   她走上前,想要给幻境的丈夫和儿子一个拥抱, 然而只是扑了个空。   场景一转。   咒灵绘理的呼吸急促的看着自己最爱的两个人的末路。   像没断奶的猫一样的孩子咒力很微弱, 走路都不太稳,那小小的手只能抓住父亲的两根手指,依赖的黏着自己仅剩下的父亲。   小小的、柔软的。   是甚尔一只手就可以完全搂在怀里、也是一只手就可以轻易弄伤的幼猫。   太小了。   太脆弱了。   失去妻子后的甚尔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堕落回了淤泥里。   他重拾旧业, 把烂人两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过去他们夫妻的小小恩惠, 被再度抛弃了自尊、落魄到底层的大黑豹艰难且随便的养着。   甚尔要去黑市赚钱, 没法带着一个小孩,因此他在不同女人那里留宿时,毫不犹豫的把孩子丢给对方带一晚上。   完全不在乎看不见父亲的黑发绿眼幼猫那几乎哭哑了的声音,和满脸委屈难过的神情。   咒灵绘理看得心都快碎了。   她想要把丈夫拉回来,想要去哄自己小小的孩子。   然而作为旁观者的她什么都做不到。   直到惠快要三岁那年,甚尔再婚了。   他入赘到了一个带着女儿的女人家里,跟了女方的姓氏,约定一起组建家庭。男方赚钱,女方带孩子,自此,有人照顾孩子,甚尔就再也没有操心惠的事情。   所以甚尔就开始夜不归宿,几个月都不一定回一次家,只打了一笔足以生活很久的费用回去。   和当初绘理依旧在世时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带得了小孩”的形象完全不一样了。   惠几个月都见不到他的爸爸,不管委屈还是哭泣都没有用,最后被迫沉默的接受了事实。   咒灵绘理心碎的看着她备受委屈的恩惠,又心疼且气恼的看向她丈夫自甘堕落的身影,眼泪啪嗒掉了下来。   然后下一秒,画面一转。   咒灵绘理对丈夫的心疼,瞬间就被怒火覆盖。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夜不归宿的甚尔把禅院家的家主约了出来,和对方做了一笔让绘理无法接受的交易。   甚尔:[我的孩子百分百拥有咒力,等他长到5、6岁就可以弄清楚是否拥有术式,到时候我可以把他给你们,当然,就看你们肯出多少钱了。]   甚尔比划着数字:[如果是祖传术式的话,我要八个,除此之外的术式,我要七个。]   禅院家的家主挑眉:[哈,如果真的是禅院家的祖传术式,我给你十个。]   卖小孩现场。   咒灵绘理睁圆了眼睛。   随后。   “甚尔——!!!”   咒灵绘理发出了暴怒的怒吼声,伸出锋利漆黑的指甲,气的扑过去对着人物的影像又抓又挠。   你他妈敢卖我儿子?   你居然敢卖掉我儿子?   还是卖给了禅院家那个垃圾堆!?   那是我们的[恩惠]啊!!   咒灵绘理无法理解,她气恼的给丈夫恶狠狠的记了一笔。   直到她看见甚尔在那之后想方设法和禅院家的家主定下了额外的誓约——   以伏黑惠未来觉醒了[祖传术式]作为前提条件,禅院家家族禅院直毘人要立下遗嘱,承诺在此条件下,禅院家要将伏黑甚尔的儿子伏黑惠迎纳回家族,立其为禅院家下一任家主,并且将全部财产都转赠于对方。   如果不是[祖传术式],那也要保证惠的基本生活水平。   ——禅院家或许是个无可救药的垃圾堆,但拥有咒力的惠在那里,总要比在自己身边好得多……至少衣食无忧。   一无所有的伏黑甚尔把自己看得很清楚,他知道惠在自己这样的烂人身边绝对不会幸福。   所以,他已经把他能想象的最好的未来……尽可能的为他的孩子争取到手。   哪怕做完这一切后,就把自己的儿子抛在了脑后。   彻头彻尾变成个人渣,无所谓自尊,把所有的美好回忆全部都埋葬在了心底,刻意忘掉绘理和惠的名字,得过且过的活着。   直到最后,在星浆体任务里被五条悟反杀。   前世可没有人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救这样一个没有底线的烂人。   或许是在死前终于回想起了他的恩惠。   这位把自己的人生活的一塌糊涂的暴君在最后一刻,不知道想了什么,开口把儿子交给了杀死自己的仇人处置。   就这样匆忙的结束了一生。   咒灵绘理浑身僵硬的看着丈夫的尸体,看着对方荒唐又短暂的人生,不管什么怒火都消失了。   “甚尔?”   咒灵绘理恐惧的手都在发抖。   最后,就只剩下她的孩子了。   小小的,宛如幼猫一样可爱又脆弱的孩子。   因为很小就失去了亲生父母,长大的惠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双亲,在继母独自一人消失后,五条悟将他和津美纪捡回来养大。   温柔善良的继姐让他保持了正直,强大的老师保护他不被咒术界的鬣狗觊觎,可靠的同伴与他同甘共苦。   唯一让绘理揪心的,就只有她孩子过于强烈的自我牺牲意识。   而这种揪心,也化为了现实。   绘理看着惠好几次试图自爆,看着他好几次险些丧命,看着他在十五岁那年涉谷之战后拼上性命去拯救继姐津美纪和被封印的五条悟,看着他失败后脸上闪过了绝望和痛苦。   随后是足足六年的逃亡。   咒灵绘理看着惠遍体鳞伤,疲倦不堪,和虎杖像是流浪的猫狗一样缩成一团。   他们彼此搀扶支撑着。   视彼此为最后的一切。   然后。   为了让对方活下去,本身就有着自我牺牲意识的惠和诅咒同归于尽了。   死在22岁,死在了比他的父母更年轻的年纪。   然后用自己的性命,换回了同伴和这个世界的希望。   可我的孩子死了……我的孩子死了!   绘理悲鸣着。   她根本不稀罕其他人的性命,对这个世界的死活也无所谓。   她只想要她的孩子和丈夫能好好活着而已。   “惠——!!!”   幻境里的虎杖悠仁的崩溃,和作为旁观者的咒灵绘理的绝望混杂在了一起。   影之女王的双手放在脸上,尖锐的指甲狠狠的抓出了血淋淋的痕迹,然而她却浑然不知,只是自虐般死死的盯着她的孩子那惨不忍睹如同破烂玩偶一样的尸体,快要撕裂她的悲痛让绘理几乎哭的喘不过气来。   她不在之后……绘理珍视之人先后走上了[末路]。   前世的她生前所祈祷的父子二人的幸福生活,都在她病逝后化为了泡影。   。   伏黑惠的记忆不完全。   准确来说,是只停留在了前世涩谷之战前。   虽然[轻井泽事件]回忆起了死前的场景——但他也只能够通过那个场景推测出自己和两面宿傩同归于尽,并且用天玺瑞宝复活了什么人罢了。   伏黑惠了解自己。   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赴死,他也绝对不会后悔。   他早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哪怕有再多的遗憾和不舍,也不会冒出“后悔”两个字。   更何况他已经知道悠仁活到了最后,知道了前世的大家都有好好的。   所以他那个时候的“死”并没有白费,至少让悠仁好好活下去了。   因此,如果非要和[珍视之人]、[败者]和[恐惧]这三个条件玩匹配游戏的话,在“最”这个前提下,伏黑津美纪或许才更合适。   ——没能保护好她,反而让其为自己而死,眼睁睁看着对方失去生命。   而事实也是如此。   原本正打算和甚尔会和的伏黑惠眼前一花,身体落地后僵住,随后骤然陷入了幻境。他的脑子里强行的灌入了幻境的[规则],随后在一片鸿蒙中看见了自己缺失了的记忆——涉谷之战后,他姐姐津美纪的死。   幻境中的伏黑惠也十五、六岁,他抱着姐姐的尸体,像是迷路了的孩子一样神情空洞,哑了嗓子,他呆呆的跌坐在地上,被负面情绪占满了大脑,却连哭泣都不会了。   作为旁观者的惠在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呼吸停顿了一瞬,随后记忆的冲击,让他不由自主的捂住了脑海。   原本空白的记忆……在外界的刺激下开始松动,涉谷之战的败北、罪魁祸首羂索举办的[死灭回游]的结局,像是被炸开的水阀一样冲的他头疼不堪。   然而。   “最”并不只有“一个”这种用法,在某些情况下,还有无法分出高低的“并列第一”的意思。   津美纪在前世的惠心里占据最重要的地位,所以[津美纪的死],是珍视着对方的伏黑惠最为恐惧且挫败的事情。   而能够和[津美纪的死]对伏黑惠这个人的打击并列的[历史]……   捂着头,因此记忆的冲击而有些难以集中注意力的伏黑惠茫然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开始更替。 第179章   虎杖悠仁在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之后, 一直把自己的情绪掩盖的很好。   一如印象中的乐观开朗,体贴又温柔善良。   唯一露出的一点难过,也就只有在告白时对方说的那句——   [我已经不想——不想再让这句曾经没能来得及说出口, 结果最后变得再也没有机会说出来的话再度拖延太久。]   [我会保持人类的心, 请对我的要求更高一点也没关系!]   然后, 便再度热情如火, 暖棕色的眼睛清澈,带着真诚炙热却并不灼人的光。   往后的每一天都是如此。   所以伏黑惠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太好了, 悠仁在自己死后, 有好好振作起来。   惠被骗了过去。   被想要以最好的模样出现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因此拼尽全力去掩饰自己、直接将本来不怎么好的的演技超常发挥的虎杖悠仁骗了过去。   以至于伏黑惠完全没有意识到……   在自己死了之后,这只总是喜欢黏着他、宛如太阳公公一样的粉毛大型犬——实际上究竟变成了什么模样。   。   现在是夜晚。   大概是天生的体质差异,22岁的虎杖悠仁要比22岁的伏黑惠在体型上大了足足一整圈。所以成年的伏黑惠可以很轻易的被虎杖悠仁用被子裹起来抱在怀里。   他们正靠在窗边休息。   外面一片死寂, 稍微往窗外看去, 还能看到末日的城市废墟。   昏暗的夜色下,室内却连盏灯都没有, 只能靠月光看清周围的情景。   旁观者伏黑惠一瞬间神情有些恍惚,他很快明白了这是什么时间的场景。   这是惠所忘记的、前世六年逃亡的日子。   今晚是虎杖守夜。   已经长开了的虎杖褪去了一身稚气, 五官硬朗阳刚、棱角分明, 脸上的两道疤痕给他添了一丝如野兽般的锐气, 青筋明显的结实手臂牢牢的护着怀里的人。   只要窗外有一丝动静都会引起他的警惕,随后在那一瞬间眼眸锋锐如刀、肌肉紧绷, 无声的凝神屏息, 直到确认了没有危险之后,眼底的冷意和阴晦才会收敛一些。   像守着财宝的巨龙、护主的家犬。   这位已经有一米九高的粉发男人, 视线只有在扫到怀里疲倦沉睡中的黑发青年时才会骤然软化下来, 变的温和又无害, 先前的冷意和阴晦都被彻底温暖和照亮。   旁观者惠愣愣的看着粉发男人那转瞬的变化, 不由回忆起对方告白时说的话。   ——[我喜欢你,从上一世开始就是了。]   虎杖悠仁是个笨蛋。   因为不想要在这样混乱的世界里给自己喜欢的人添加任何心理负担,因此将所有的好感都藏在心底,只敢趁守夜、疲倦的惠毫无防备完全信赖的缩在他怀里睡着之后,才会露出那纯粹又浓郁的喜爱。   甚至连亲近都要小心翼翼,反复确认对方已经睡着之后,才敢轻轻的牵起对方修长好看的手,把自己的手和对方十指相扣,然后低头看着彼此不管大小还是肤色都明显存在差异的手,耳根通红的傻笑半天。   喜欢你。   真的好喜欢你。   吻在22岁的伏黑惠的指尖,然后自己脸红的快要冒烟,就已经是前世虎杖悠仁做过的最过火的事情。   旁观者惠脸颊发热,空白的记忆被强行撬开的痛楚,都似乎被眼前的笨蛋男人的暗恋行为逗弄的渐渐缓解。   直到最后剩下的六年空白记忆在外界刺激下渐渐被填补完全。   旁观者惠已然明白,眼前的[历史]是以悠仁为中心、悠仁眼中的前世。   怦怦……   心跳声在耳膜里回响。   旁观者惠心底的不安越来越重。   按照这个幻境最开始灌入脑中的[规则]来看,能够和[津美纪的死]一同出现在眼前的记录……   可能只是[笨蛋的恋爱回忆]那么简单吗?   。   不可能。   。   22岁那年,是惠和悠仁逃亡的第六年。   同时,也是敌人的实力和袭击频率达到最高的时候。   光是这一周压力骤增的追杀就已经让他们两人疲倦到了顶点,怎么看他们都完全不可能撑到和乙骨前辈在数个月后约好的见面时间。   所以22岁的伏黑惠才会做出那个选择。   ——趁悠仁受伤的时候,故意给对方的伤上了带点不会影响身体的麻醉和助眠成分的药,让其在疲倦状态下因为药物的作用渐渐陷入了深度睡眠,然后和两面宿傩做了交易。   22岁的伏黑惠就这样把自己送上了死路。   甚至毫无悔意。   然而不管哪个惠,都从来不知道22岁的虎杖悠仁的想法和打算。   直到现在为止。   旁观者惠以悠仁的视角,在这个幻境呈现出的[历史]里,看到了对方的行动——   在伏黑惠和两面宿傩交易的前几天。   “不会让你死的……”   身上弥漫着药物的味道,到处伤痕累累的虎杖悠仁缠着绷带,在惠补眠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抓着对方的手,如此轻声自言自语。   两面宿傩从虎杖脸上冒出来,低笑着嘲讽:“就凭你现在的力量?”   “就凭我现在的力量。”   虎杖悠仁压低嗓音,神情冰冷的回答:   “两面宿傩,作为你那么多年住宿的报酬,和操控我的身体杀了那么多无辜者的代价,我会把你的术式彻底归为己用,将你的势力全部祓除干净。”   容器可以随着时间记录下寄生物的术式。   宿傩曾在涉谷用过的[斩击]和[火焰]已经被虎杖复刻,然而这种程度还不够。   对方杀伤力极强的领域[伏魔御厨子]——这才是没有术式、没有领域的虎杖想要抢夺过来的能力。   仅仅只有[斩击]和黑闪是不够的——哪怕虎杖悠仁黑闪的频率已经让这个技能成为了他的象征。   全部抢夺过来。   就算是讨厌的术式也无所谓。   只要能够保护好惠就可以了,虎杖小心翼翼、几乎是虔诚的亲吻着对方的指尖。   他想:我就只有惠了。   不管是出于爱情,还是别的什么感情,虎杖悠仁都不顾一切的想要保护他。   “再给我一点时间吧,惠。”   “我会保护你的,不会让你死的,很快……我们这边的战力也会提高的,这种糟糕的局面不会持续太久。”   “一起活下去吧,一起去和乙骨前辈会和。”   已经成年了的粉发大型犬弯起眼眉,虽然神情疲倦,但的确是乐观又灿烂的笑容。   。   可旁观者惠的心情在这瞬间,骤然沉重的让他喘不过气。   。   虎杖悠仁本人也清楚目前形势的严峻——22岁的惠知道这一点。   所以惠猜测虎杖可能会选择出走、离他远远的或者自己了断这方面以牺牲自己作为代价的行动。   毕竟涉谷一战之后,因为宿傩暴走而犯下血腥罪行的虎杖悠仁就一直自我厌恶、好几次都想要和惠分开——只不过被生气的伏黑惠臭着脸骂了好几遍,拽着不让对方走罢了。   因此22岁的伏黑惠会做出这种猜测也不奇怪。   虽然也不是没想过对方选择留下、死撑到底的可能性,但是那种选择的不确定性和风险太高了。   加上惠的体力和恢复能力都远不如虎杖……   所以惠想:这样下去,会成为累赘的人只会是自己。   于是。   在开发出了[影造]的术式、在思考出了分离宿傩和虎杖的可能性后,为了让对方活下去、并且从根本上解决盯上宿傩而来的咒灵方的追杀,22岁的伏黑惠擅自行动了。   。   在涉谷一战后自暴自弃、自我厌恶的虎杖悠仁在伏黑惠长达六年的强硬态度与坚定不移的陪伴下,好不容易鼓起活下去的勇气。   虎杖想要努力和自己喜欢的人活到最后,努力的去拯救这个世界,为自己赎罪。然而这种因为惠而升起的斗志,却在最后被同一个人扑灭。   伏黑惠为了虎杖的命,和两面宿傩进行了交易。   在涉谷战之后死死抓着自暴自弃的虎杖悠仁、不让对方自我了断、甚至臭着脸狠狠呵斥[不许一个人承担一切]这种话的伏黑惠……却在最后反而把自己的命当做了交易的筹码。   独自承担了一切,将虎杖悠仁抛下,一个人赴死。   明明是你说的……不许一个人承担一切。   明明是你说无论怎么样都要打起精神努力活下去的。   明明是你说的,让我不许你离开你身边,让我老老实实的跟着。   骗子。   虎杖悠仁声嘶力竭的悲鸣着,那泣血般的绝望再也没有从心底消失。   而22岁的伏黑惠,在死前却还天真的认为自己复活了高专的同伴后虎杖悠仁就不会是一个人,认为有大家在悠仁就一定能够振作起来。   。   这只粉毛的大型犬被那可恶的“双标”黑猫彻彻底底骗走了灵魂和心脏,被骗的一塌糊涂。   虎杖还活着。   然而还不如死了来的轻松。   。   虎杖悠仁崩溃了。   他永远活在了伏黑惠死去的那一天了,无法接受对方死去的事实。   总是会四处张望,问复活了的同伴惠的在哪。   食物也总是会多准备一份,说这是惠喜欢的,是要留给他。   晚上不肯睡觉,抱着惠仅留下来的一件衣服,把脸埋进对方的衣服里,眷恋着上面仅剩不多的气息,眼神空洞的说着要让惠休息、自己守夜这种蠢话。   后来被看不过去的钉崎愤怒的揭穿[伏黑早就死了]的真相之后,虎杖像被踩了尾巴的发疯野犬一样,跳起来低吼了回去。   “才没有!!”   “我会把惠救回来的!惠明明就还活着——”   钉崎狠狠揍了他一拳,可她自己却也掉下眼泪。   凌厉的铁娘子边哭边骂:“给我看清楚现实,伏黑已经死了,他不会回来了啊!”   被钉崎毫不留情狠狠揍了一拳的虎杖悠仁脸都肿了起来,他愣住了。   却依然没有丝毫面对现实的意思。   “那就是我太弱了。”   他垂着眼睑自言自语,暖棕色的眼睛满是浑浊阴郁。   “把老师救出来就好了,老师那么强,比我强大……一定能够去救惠的。”   虎杖悠仁给自己编造了虚假的记忆,他骗过了自己,一直以为惠被关着,需要他们去救援。   只要救出来,惠就会回来了。   “毕竟和我这种废物不一样,老师很强啊。”虎杖这么说着。   钉崎野蔷薇几乎要咬碎一口银牙:“虎杖悠仁——”   “拜托了,钉崎。”   虎杖悠仁大声的打断了对方的话,然后露出了似哭非哭、难看到极点的表情:“惠还活着啊,他还活着,只是需要我们去救他而已。”   钉崎:“……”   真希按住了野蔷薇的肩膀。   高专的同伴们也终于放弃了劝他。   因为他们已经明白了——现在的虎杖悠仁需要这个“谎言”。   没有“伏黑惠还活着”的这个谎言在,虎杖悠仁这个男人就会在瞬间彻底彻底崩塌。   。   原本空白、缺失的六年记忆已经复原,旁观者惠终于无法忍受的闭上了眼。   他咬着下唇,指尖都在颤抖。   惠最初的本意,只是想要保护虎杖悠仁,想要让对方活下去,复活同伴只是在战斗过程中顿悟的术式效果而已。   可是。   悠仁这算是活下去了吗?   这样宛如行尸走肉的悠仁,还算是活着吗?   我,到底算不上得上是保护好了对方?   亦或者说,是把他推入了更加黑暗的深渊?   旁观者惠那几乎被撕裂的心脏和幻境中虎杖悠仁从未停止过的疯狂与自欺欺人……都早就揭露了答案。   他没能保护好津美纪。   也没能保护好悠仁。   惠想:   我是个骗子,迟钝又无意的骗子。   我把悠仁骗的一无所有,落魄至极。   。   然而被骗的那一个却依旧心甘情愿。   在重生之后把所有的疯狂和崩溃都压在了心底,在他失而复得的爱人面前露出一如既往的阳光神情。   “我喜欢你。”   说着这种话,从未勉强过惠任何事,只是束手束脚笨拙的在网络寻找[正常]的追求方法,用那双澄澈的暖棕色眼睛注视着对方、等待着对方回应的虎杖悠仁,到底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把自己内心所有的偏执和不堪都压制住?   [我喜欢你,所以想要把最好的模样呈现给你。]   [我想要永远成为你眼里乐观开朗的太阳。]   大概就仅仅只是因为这两个原因吧。 第180章   伏黑惠刚刚从幻境里出来, 就猛地抓着自己的衣领、呼吸急促的垂下脑袋,纤长的眼睫也在微微颤抖,脸上止不住的冒出冷汗。   碧色的眼睛闪过一丝迷茫和无措, 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大的冲击一样。   在外人看来——原本正在高速移动中的伏黑惠忽然停下了脚步, 站在原地失去了数秒的意识,然后骤然回神, 神情状态都显然不对劲。   在空中飞行侦查中的鵺轻鸣一声。   式神使的异常显然逃不过它的注意, 鵺立即调转方向,在惠的正上空盘旋, 不断的呼唤着式神使,在没有得到回应之后, 便毫不犹豫的降落到地面,担忧的用脑袋去蹭惠的腰。   在充斥着诅咒和诅咒师的战场里走神, 可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   巨大的人面鸟不断地发出鸟类的低鸣,一面用巨大有力的翅膀将人微微拢着,一面像只警惕的猫头鹰一样睁圆了眼睛、转动灵活的脖子不断朝四周警戒,防止任何诅咒师或者咒灵趁机偷袭。   “伏黑君?”   影子里。   显然也注意到惠异常的少年们纷纷面露忧色。   迹部景吾站了起来, 朝影子外的咒术师喊了好几声。   然而伏黑惠还没有作出回应。   影世界里反而响起了另一个惊慌的喊声。   “津美纪?津美纪!你没事吧?”   冰帝网球部成员那边, 被同伴护着的津美纪陷入了和惠同样的状态——骤然走神了数秒之后呼吸急促, 她捂住了作痛的脑袋, 神情是相似的茫然和无措, 半晌之后, 她倒抽了一口气, 漂亮的眼眸在瞬间被水光覆盖。   前世今生的记忆带来的冲击, 显然给现在作为普通人、并未被羂索标记过的津美纪带来了太大的负担。   她睁大了眼睛看向影子外, 视线投映在惠的侧脸上, 然后快速下滑、停留在对方的双手位置, 接着猛地松口气了气,津美纪眼眶瞬间发红,她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一时间不敢回忆她究竟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前世的自己死去后,伏黑惠那颠沛流离、以自我牺牲作为结局的人生[记录]。   怪不得她在和惠初次见面时会产生那么强烈的情绪波动。   怪不得会因为惠在[轻井泽事件]险些丧命的时候,如此的崩溃和绝望。   怪不得在惠故意疏远自己的时候,从未遭到如此冷遇养大的榊家大小姐如此习以为常的纵容对方的脾气、依然对付报以强烈的注意力和关心。   毕竟,那是自己重要的弟弟啊。   “是有那里不舒服吗?”   作为医生世家出身的忍足侑士紧张的蹲下,看着跌坐在地面神情痛苦的津美纪,“如果不舒服的话,我们和伏黑君说一下吧,应该会有医疗部队在才对……”   “不,忍足君,我什么事情都没有,所以,现在不要打扰惠喔。”眼眶发红的津美纪扬起了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声音却微微颤抖,依旧理智的以大局为重:“我只是、只是……太高兴了而已。”   她和她的弟弟……现在都还活着。   从她记忆中惠和五条先生的表现来看,他们显然也保留了记忆。   所以。   苦难已经过去了。   自己都能够摆脱在高一那年陷入昏迷不醒的过去,那么惠他们也一定有自己的打算。   一定不会再让悲剧重蹈覆辙。   津美纪难过着、也发自内心的为此高兴着。   没有任何力量的她选择了忍耐所有的情绪冲动,不愿意给正在努力战斗的弟弟以及不知道在哪里的前监护人五条悟添麻烦,因此只是努力的忍耐着,扬起带着眼泪的笑容,在心里为他们发自内心的祈祷着。   。   伏黑惠调整了心态。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蹭在他身边正满脸担心的鵺,另一只手摸到了自己的口袋。   惠从里面摸了什么东西,确认过后,头迸起青筋,直到被鵺就着他手心蹭了一下才回过神。   黑发绿眼的式神使开口安慰自己的式神:“我没事的,鵺,别担心,总之,我们还是快点去和甚尔会和,先把这里的[帐]破坏……”   惠话音刚落。   远处,就传来了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   轰——!!!   只是停顿了一会。   接二连三的轰鸣声开始不断响起。   ——就仿佛哪只金刚被惹怒,正在暴躁的宣泄自己的怒气一样。   伏黑惠感应了一下玉犬的位置,发觉恰好和轰鸣声传来的方向一致。   ……甚尔?   惠刚刚在心里冒出这个名字,上空的[帐]忽然破碎,缓缓的消失。   彻底暴走的天与暴君把周围全拆了。   连带着维持[帐]的媒介都被破坏的一干二净。   “……他遇到麻烦的敌人了?”   还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看到幻境、更不清楚甚尔也被牵连进来看到幻境的伏黑惠一脸茫然的自言自语。   他二话不说的迈开步子朝甚尔那边跑去。   。   伏黑甚尔的愤怒上限被再度刷新了。   哪怕是那只可恶的粉毛臭狗差点把他家崽按床上吃干抹净(并没有这回事)的时候都没有现在那么怒火冲天。   手臂、脖颈和脸颊的青筋都迸起,神情阴郁不明,巨大的刀具扛在他肩头,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煞气,身边也到处都是被暴君砸出来的坑。   维持这种大面积的[帐]需要一定的术式媒介,守在媒介边上的诅咒师们现在都已经一身血、浑身粉碎性骨折的镶在墙上,扒都扒不下来——大概扒下来也能直接送进火葬场了。   这是只被彻底惹毛了的野兽。   连趴在甚尔身上,被圈养的拥有储物能力、被当做武器库的咒灵都因为暴君那浓郁的杀气而蜷缩颤抖了一瞬,跟在甚尔身边的玉犬都炸了毛。   可哪怕这么气势汹汹的发泄了一遍,那几乎让甚尔窒息的郁气依旧堵在他心里。   “……啧,开什么玩笑啊!!”   甚尔咬牙切齿的回想着刚刚的幻境。   绘理依旧病逝,但没有变成诅咒,而是在那个秋天永远的离开了自己。   惠也死了……那笨小子和自己这种自私的烂人完全不像,反而更接近绘理,毫不犹豫的自我牺牲,年纪轻轻就把自己的命给弄丢。   笨蛋!蠢货!   伏黑甚尔这辈子唯独重视的两个人,在他所忘记的前世先后痛苦的死去。   记忆的刺激,让这位暴君的臭脾气被彻底点燃。   轰!!   甚尔往前走着,忽然狠狠一拳砸在了旁边的墙上,钢筋混泥土瞬间被打穿,坍塌碎了一地。   然而皮糙肉厚的暴君手臂上甚至连道口子都没有。   “甚尔!”   属于少年的声音从远处响起,与此同时,玉犬唰的竖起耳朵,欢快的叫了一声,撒腿就朝小主人跑了过去。   甚尔睁圆了眼睛,猛地僵住,下一秒快速的扭头,死死的盯着来者的脸。   活生生、比幻境中在黑暗独自死去的那个青年要小一圈的惠跑了过来。   胸膛正因为战斗和奔跑过后略显急促的呼吸而明显的起伏着。   惠看了周围一圈:“老远就听到你这边的动静……我还以为你遇到了什么麻烦,敌人和[帐]都已经被你解决了吗?”   甚尔不吭声的盯着儿子,目光停留在对方完好无损、几乎能够用漂亮来形容的修长双手上。   ——在今天之前,除了前世在影世界里交战的当事双方外,谁都不知道这双漂亮的手被彻底斩断过。   面无表情的甚尔没有丝毫犹豫的下定决心。   甚尔:去他的上辈子。   甚尔:这一世谁敢弄断我儿子的手,我就把他削成生鱼片。   体格巨大结实的男人直接快步上前,他把肩头的家养诅咒拽下来,让其缩小成球后就塞进裤兜里,然后抬起粗壮结实的手臂,把显然情绪并不怎么高、但还在努力保持冷静、试图将注意力回归大局的儿子死死的搂进怀里。   “甚尔,出大事了,既然这边的[帐]已经被解除,我们现在去——”   惠原本还在认真严肃说的话,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打断。   他闷闷的“唔”了一声,睁大了和男人相似的绿眼睛。   脸埋进对方脖颈的惠愣了好一会,接着迷茫的开口:“……甚尔?”   甚尔:“……”   一身腱子肉的暴君声音沙哑:“喂,惠,虽然我的确不是什么好父亲,但姑且对打架还算是有自信。”   他一手圈着儿子的腰,一手圈着对方的背,用一个十足用力的姿势,将他的[恩惠]牢牢抱在了怀里。   确实是[恩惠]。   伏黑甚尔这个人能好好的活到现在,能够依旧拥有一个家,能够依旧活在光明里……是他死过一次的孩子拼尽全力带给他的。   原本还觉得没什么,现在回想起来,惠的确是小小年纪就过于独立自主,像个小管家婆一样从家务到开销无一例外的操碎了心。   明明被父亲抛弃过一次、明明知道他的那个老爸究竟是什么无可救药的烂人。   结果最后却还是和绘理一样选择了包容自己。   ——这是他和绘理的[恩惠]。   所以。   甚尔哑着嗓子干巴巴的补充:“所以需要我的力量的话,直接说就好了。”   “……?”惠犹豫了一会,总觉得甚尔有点奇怪,但又说不出来:“确实需要你的帮助……现在没有时间了,天逆鉾在你那里吧?把他给我。”   “嗯?”甚尔闻言,没有犹豫的再度把家养诅咒掏出来,然后将那把效果特殊的咒具从中抽出,然后递给了自己的儿子。   甚尔:“怎么了?你要这玩意干嘛?”   伏黑惠黑着脸接过天逆鉾,避开影子里的幸存者,将其放入了储存咒具的区域。   然后又从自己的制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已经几乎要完全化为灰烬的符咒,一副气得不轻,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惠:“五条老师被封印了。”   伏黑甚尔眼皮子一跳,难以置信的开口:“哈!?”   甚尔:上辈子这个垃圾白毛不是已经被封印过一次了吗?   甚尔:我没猜错的话,那个家伙明明早就已经恢复记忆了吧?为什么会中招第二次啊!?   伏黑惠看着手里燃烧的差不多的符咒,叹了口气,重新放进了口袋里。   他不由回想起在涉谷事件刚刚开始前,五条悟瞬移过来、找他和悠仁这两个保留了前世记忆的特殊存在说过的话。   。   涉谷区的[帐]刚刚被观测,惠和悠仁收到辅助监督的通知没多久。   五条悟率先瞬移到了男生宿舍的上空,拦住了刚刚想要出门的两人。   “这是?”   三人坐在惠的宿舍里,五条悟将两张符咒推到他们面前。   五条悟:“是符咒哦,和我的状态绑定在了一起,设定为如果[五条悟被封印,那么符咒就会渐渐化为灰烬],虽然我不认为我会被封印……不过总是要做好二手准备才行。”   虎杖拿起一张符咒,作为资深少年JUMP爱好者,他眨巴眼,犹豫的说:“类似《海贼王》的生命卡?”   漫画《海贼王》的生命卡,设定是一中混杂了某个人的指甲制造的特殊纸张,生命卡在主人状态衰弱的时候渐渐化为灰烬,在主人恢复健康时复原回来,甚至还可以引导生命卡主人方位的特殊道具。   五条悟:“喔,差不多嘛,不过没有引导方向的作用喔。”   惠:“给我们这个做什么?”   白发的男人撑着脸,竖起一根手指:   “我有两个计划,计划A是最理想的结局,就是我直接去到[帐]内,避开封印,把羂索……就是那个导致了上辈子世界末日的混蛋——最好的结果就是我直接把他宰了。”   “不过如果出现了意外,我还是不幸被封印了的话……”   惠和悠仁闻言瞬间打起精神,如临大敌的认真听着,尤其是后者。   比起没有完全恢复记忆的惠,悠仁显然更清楚咒术界再失去五条悟后的下场。   ——不仅仅要面对敌人,甚至还要预防咒术界高层的背刺。   ……简直能够让人产生心理阴影的发展。   “别这幅严肃的表情,安心,绝对不会输的喔?我们可是占据了所有的优势啊,毕竟,我把这玩意拿到手了。”   五条悟反手从口袋里又掏出了个东西,放在桌上,推给了惠。   伏黑惠茫然的歪头,而虎杖悠仁却瞬间睁大眼睛:“这不是……”   [狱门疆·里]。   ——被天元大人保管,不为人知的……和狱门疆配套的咒具。   简单来说,就是狱门疆的后门。   因为在天元大人手中,而羂索并不知道后门的存在……   所以,羂索的封印[五条悟计划],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成功。   五条悟:有着天然情报优势的我们知道[狱门疆·里]在哪,而能够观测结界内一切事情的天元大人不会希望羂索阴谋得逞,自然也就不会吝啬于将这玩意交给[最强]。   就是为了和天元见面、和那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家伙交涉麻烦了一点。   五条悟笑容狡黠,像只坏心眼的大尾巴猫:   “喏,这就是百分百不会输的保障,还能拿来做陷阱。”   “如果真的万不得已用到计划B……我需要你们的配合。”   。   伏黑惠:计划B风险高一点……但整体利益确实要更可观。   伏黑惠甚至怀疑五条老师是不是故意被封印的。   不,应该不会……   惠很快又否定了。   老师说更倾向于计划A的表情不是作假的,自信满满说自己不会再被封印的事也是认真的,计划B的确只是后备方案……毕竟被封印这种事情,对五条老师来说也不好受。   比起那一点点更可观的利益,五条老师会更倾向于直截了当的解决根本问题。   倒是五条悟会在靠实力说话的场合做好两手准备这种事……实在是太过令人意外了,仿佛遭到过现实的毒打,自信过头的[最强]咒术师都沉稳谨慎了许多。   停止了胡思乱想。   黑发绿眼的少年深一口气,拿出手机给虎杖发了个短信,不等对方回复,就转身带着甚尔离开。   惠:“别担心,姑且还在老师的计划里……总之先走吧。”   。   惠把影子里的幸存者送到了辅助监督那里。   [帐]已经被破坏,通讯自然也瞬间得到了恢复,所有的幸存者都会被立即转移出涉谷区。   津美纪出来后第一时间给了自己的弟弟一个拥抱。   惠:……?怎么都喜欢给他一个拥抱?   伏黑惠觉得津美纪和甚尔一样,也透露着一丝不对劲。   虽然他和津美纪这辈子已经成为友人蛮长一段时间了,但因为缺少前世记忆的关系,津美纪的态度总是会在关怀中不自觉的带着一丝收敛。   但现在没有了。   津美纪的行为举止自然又带着让惠非常熟悉的亲近和关心,甚至在看向甚尔的时候,这位少女的眼中都闪过了一丝欣慰和怀念。   津美纪温和的看着甚尔:“甚尔先生,惠就拜托你了。”   甚尔看着自己前世的继女,点点头:“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除非他死,否则绝对不可能再让他儿子出事。 第181章   五条悟被封印十分钟后。   京都, 咒术界高层之一松平家宅邸。   “你说什么!?五条悟真的被封印了?”   和羂索进行了直接交易的年迈老人松平南五郎猛地的站起,神情激动的压低嗓音问道。   他虽已满脸皱纹、满头苍发,但此时的动作却矫健的不输年轻人, 尤其是刚刚一个激灵爬起来的模样,神情简直能用容光焕发来形容。   虽说参与了那个诅咒师封印五条悟的计划, 但听到成功的消息时, 松平南五郎依旧有些难以置信。   毕竟那可是五条悟啊。   他们高层想方设法都没有办法打压的家伙, 现在居然真的被封印了!   “是的。”   单膝跪在老人面前的心腹压低嗓音回答:   “不过虽然被封印了, 但传回来的情报说……狱门疆目前还遗留在现场、暂时无法移动,应该是五条家家主做了什么, [我们的合作人]表示他还要一定的缓冲时间削弱被封印在其中的五条悟的力量才能带着狱门疆离开。”   松平南五郎顿了顿,缓缓点头, 浑浊的眼眸欣喜不减, 但至少冷静了下来。   “原来如此, 倒也不奇怪, 毕竟是五条悟……他是想要拖延时间让他的学生发觉、然后去救援他吗?其他高专的学生姑且不谈,伏黑惠大概的确有这个实力。”   心腹不出声。   那个老人也没指望得到心腹的回应, 白发苍苍的老人沉着脸, 半晌后命令:   “……这个消息不许泄露出去, 知道吗?”   “请放心,松平大人。”心腹立即回答:“五条悟所前往的那个[帐]……周围的辅助监督都是我们自己人,消息已经完全封锁,不过……恕我直言, 其他人应该很快就会察觉到不对。”   毕竟五条悟的实力超乎常规的强大,[最强]的名号绝非作假。   一段时间过去后, 涉谷事件依旧没有结束, 稍微了解五条悟力量的人都会觉得不对劲。   ——毕竟对方花的时间太长了。   松平南五郎显然也明白这一点。   不过他也不需要将这个消息彻底隐瞒, 他只要给羂索拖延足够的时间、让其带走狱门疆就可以了。   只要五条悟那家伙不在……高层就能掌握回最高话事权。   松平南五郎盘腿坐着,手一下一下敲在自己膝盖,不说话时,那张年迈又刻薄的脸都显而易见的写满了算计。   “现在涉谷区的[帐]还剩下多少个?”   “中央最大的[帐]还没有解除,从七点开始陆续出现的[帐]总共十一个,目前已经被破坏了五个,目前还剩六个,需要通知他们到其他[帐]去吗?”心腹不留痕迹的缓缓开口:“里面没有信号……能够延迟他们得知五条悟被封印的消息。”   “嗯,就这么做,尤其是伏黑家的那队父子。”松平南五郎浑然不觉的点头,他的确信赖着眼前的心腹:“让他们中央的[帐]远一点。”   “是。”   “还有,乙骨忧太的位置再去给我确认一遍,他的的确确没有回来吧?。”   “是的。”心腹语气平静的说道:“乙骨忧太的确还在国外没有回来,属下已经确认过好几次了,可以以性命作证。”   “很好。”松平南五郎语气愉快,“你继续去监视涉谷那边的情况。”   心腹这个时候忽然开口:“此外,还有一件事需要告知阁下……三井家的当家还有辻堂家的当家,似乎有事情想要和您商谈。”   三井和辻堂,是高层另外两位元老的姓氏。   “三井当家和辻堂当家?这种紧急关头,他们还要谈什么?”   “属下不知道……大概是松平大人才知道的事情吧。”   “……嘁,该不会还是想要问计划的事情吧?说了几百遍都下不了决心的家伙,如果不是还需要他们站在我这边……”松平皱着眉,快步往外面走去。   心腹不出声。   他只是漫不经心的调整手臂的位置,隐藏在黑色袖口、伪装成黑色纽扣的针孔摄像头无声的将眼前发生的一切记录了下来。   。   咒术界的高层很少会碰面,大多是靠特殊的术式进行交流。   漆黑的结界空间。   三井家的家主坐在纸拉门后面,苍老的声音响起:“……松平阁下,计划进行的怎么样了?我听说五条悟已经被封印了?”   松平耐着性子回答:“确定如此,不过那家伙在被封印前做了挽救措施,狱门疆现在暂时无法移动位置。”   三井语气提高:“无法移动?那可怎么办?”   松平:“安心,只是需要一定时间处理而已,等时间到了,我们的合作人就会带着那东西离开。”   辻堂家家主:“可我记得伏黑父子手中有天逆鉾,那个咒具的话……可以解除狱门疆的封印吧?”   松平:“确实如此,不过只要不让伏黑惠接触到狱门疆就足够了,且不提我已经及时封锁了消息、那对父子不会知道这一点,光是那个小孩心软这点就很好操控。”   毕竟是小小年纪就在[轻井泽事件]为了救一群普通人而差点丧命的家伙。   松平:“要知道,这次涉谷区被卷入的普通人不少,有那个将特级咒物隐藏、将其气息扩散到周围的阵法在……他们忙不过来的。”   松平:“诅咒师和咒灵方的[帐]还剩下六个,我会让辅助监督调开他们……够争取一段时间了,加上里面又隔绝了信号,等他们父子回过神的时候,狱门疆已经被我们的合作对象带走了。”   三井:“话说回来,狱门疆交给咒灵方那边,没问题吗?”   松平:“有什么问题?倒不如说,正是因为在咒灵方手里才不会让五条悟出来,对我们也更加有利,至少不用担心会受到五条家的施压。”   三井:“五条悟这些年的势力不小,他被封印的话,肯定会有人提议去将他救出来。”   松平南五郎冷笑,说:“只要五条悟顺利被狱门疆封印,那至少几十上百年都出不来……基本上和死人无异!”   “只要在战后找个缘由将五条悟判定为涉谷事件的共同主犯,将其永久驱逐出咒术界,并颁布禁止所有一切救援行为、否则视为同罪的命令就可以了。”   辻堂:“这倒是个好办法,但两面宿傩手指的回收问题,你有想过怎么解决吗?把那种特级咒物拿了足足三根给咒灵那边……万一拿不回来,不就平白无故给咒灵方添加的力量,这个风险太大了。”   松平:“拿不回来也无所谓,毕竟高专还有伏黑惠和乙骨忧太这两个特级咒术师,足够处理宿傩手指的问题了,哪怕他们对我们高层有意见,也不会拒绝回收特级咒物的命令,呵,毕竟他们俩都是个软心肠的小鬼,不会对这种危险至极的咒物流出而视而不见。”   松平:“更何况,只要五条悟被封印了,我们就是话事人,不用再忍耐那个没大没小的白毛小子的肆意妄为,隶属于高专势力的咒术师也于情于理都得听从我们的调遣——只要我们不同意,就没人能够去调查储存室的情况,也没人能够证明是我们的人拿走了咒物。”   松平南五郎盘腿坐在地上,一一回答着同僚的问话。   三井家和辻堂家的人看似不安的找这位主谋反复确认计划,并且已经开始商量涉谷事件结束后的处置方法……   实际上。   长野市,三井家宅邸。   三井家的家主脸色惨白的跪坐在结界室的纸拉门前,身后惨败血色。   乙骨忧太背靠着墙,面无表情的用漆黑的眼眸注视着那位高层老人。他手里拿着录音笔,将三方谈话内容完全记录其中,   岐阜市,辻堂家宅邸。   辻堂家的家主脖子上被架着一把刀,撑着脸在他身后的五条派的咒术师笑容虚假。   ……五条派早就将目光盯在了高层上。   五条悟放任羂索去接触高层,目的也就是为了这一刻。   在抓住一、两个高层的致命把柄后,要挟对方去和同僚套话。   随后记录足够的、让这些老家伙死一百遍都不足为惜的罪证。   例如身为掌管[窗]这一至关重要情报所的组织,在少年院事件擅自串改了[窗]的情报,险些害当时前往那边的学生丧命的罪证。   例如身为人类却通敌咒灵、身为咒术师却通敌诅咒师,将情报泄露给敌人的罪证。   以及身为与政府交接、掌控咒术界财政的高层,却拿普通人的性命作为争夺权力、利益的工具这一最为致命的证据。   ……   五条派已经拥有了足够的理由,可以发起一场不会有任何质疑的政变。   今天……不管是咒灵方还是咒术界都将迎来一场暴雨的冲刷。   即将要变天了。   。   另一边,涉谷区。   咒灵绘理并未和伏黑父子待在一块,而是在最开始就被惠拜托去维持[避难所]的防御结界。   绘理除了特级的身体素质和咒力量以外,没有攻击性术式,她只有反转术式和防御结界最为拿手,前者虽然不能在不可信赖的人面前公开使用,但后者却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虽然惠有提前和[避难所]的辅助监督们打过招呼,但能够和自己的儿子惠一样藏影子里移动、隐藏气息的绘理为了不让自己身上属于特级咒灵的气息影响到那些灵感很强的辅助人员的工作,因此在事件初就一直都是躲在建筑物的影子内来维持[避难所]的防御结界。   直到那个突如其来的幻境。   绘理从幻境中出来的瞬间,就整个咒灵都暴走了。   体型庞大特级咒灵在影子里发狂的悲鸣,咒力无法控制的迸发,影子开始不正常的涌动,让守在[避难所]这边的辅助监督一瞬间毛骨悚然、神情惶恐不安。   直到绘理再度感觉到她和甚尔以及惠身上紧密联系的“诅咒”、感受到她最爱的两人的生命波动后,影之女王才在悲鸣中渐渐回过神,收敛了咒力。   理性回归。   咒灵化的绘理急促的呼吸着,然后缓缓抬手,将自己脸上被她自己抓出来的血淋伤痕治好,   想见他们。   想要见甚尔和惠,想要见她最重要的两个人。   但是。   [妈妈,麻烦你保护这边的普通人,直到我们把“帐”破坏后……拜托了。]   绘理神经质的咬着自己的手,脑子回想起之前她可爱的[恩惠]认真拜托的神情,表情扭曲的挣扎着。   不、不行。   现在还不可以。   惠拜托我保护这里的普通人……我不能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幻境就离开。   甚尔和惠都还活的好好的,我能感觉得到,所以不可以……我可爱的惠那么认真的拜托我了,惠都这么拜托我了。   可是好想见他们,好想见。   好想见、好想见、好想见好想见好想见——!!   回归的理性开始再度涣散。   幸好并未让绘理等待太久,在她从幻境脱离后数秒,远处的甚尔就已经暴躁的将下[帐]的人和维持[帐]的媒介都破坏的一干二净,被困者也立即被辅助监督们开车转移。   绘理在最后一名被困者离开后,几乎是瞬间迫不及待的解除了防御结界,通过诅咒与被诅咒者之间的联系回到甚尔身边。   咒灵绘理从丈夫的影子里钻出来的一瞬间就发狂似的朝她的孩子身上扑去,把正打算带着甚尔去中央最大的[帐]内的惠拦住了。   绘理深灰色的手牢牢抓着惠的双臂,在确定她家孩子那双好看的手有牢牢长在身体上、并没有被斩断,身上也没有深可见骨的切割伤后,这才哭的止不住的将她“才那么一点点大”的[恩惠]抱进怀里,然后反转术式不要钱一样的往对方身体里灌。   在那瞬间身体细胞都换了几轮的伏黑惠瞬间感觉血气有点过头,仿佛下一秒就要流鼻血了。   惠:……妈妈??   甚尔从绘理第一时间抓着惠双手和观察身体伤势的行为明白了什么,他下意识开口:   “绘理,你难道也……看到了?”   听到呼唤转过头来的绘理脸上满是泪痕,她看了甚尔数秒,吸了吸鼻子。   伏黑惠听到甚尔那句话之后瞬间顿住,他缓缓睁圆了绿眼睛,脑子恍惚了会,仿佛想通了什么。   然而,下一秒。   露出嘴下一对尖牙,心疼这对父子到极点的影之女王那原本已经在幻境放下的怒火在看见甚尔的脸之后的瞬间,便因为怀里备受委屈的[恩惠]而不由自主再度涌了上来。   她尖锐的指甲闪着危险的光,挣扎了会才决定收拢指甲,然后狠狠的一拳锤在丈夫的脸上。   ——你还好意思提起来!你这个自暴自弃、把自己弄死不说,还敢卖儿子、让我们的儿子没了童年的混蛋!   绘理粗声粗气的喘息着,克制住自己想要继续打的冲动,不断说服自己秋后算账不迟,然后就像炸毛的猫一样凶狠的瞪甚尔一眼,接着熟练的化为了一个黑镯子牢牢圈在惠的手腕上。   甚尔那边的影子她随时可以过去,但惠不行。   绘理毫不犹豫选择和惠贴贴——她算是被惠前世那过度旺盛的自我牺牲意志彻底吓坏了。 第182章   狱门疆·里和天逆鉾就在惠手中, 想要放出五条悟不过是随手为之的事情。   之所以没这么做的原因——纯粹是因为如果从狱门疆·里把五条悟放了出来,那么拿着狱门疆的羂索就会瞬间察觉到而已。   如果五条悟从封印里逃脱,那羂索发起这次涉谷事件最首要的目的就会落空, 那个老怪物绝对会二话不说的逃离涉谷。   这可不是五条悟想要看到的结局。   涉谷不少区域都被[帐]笼罩着,羂索打造了比前世面积更加广的战场。   被羂索花钱雇佣来的诅咒师以及他用从高层那里借来的以及他自己收集的[两面宿傩的手指]、通过布下特殊的术式扩散气息而吸引过来咒灵们……虽然单体实力完全不足以和前世的特级咒灵相比,但胜在数量多、分布广。   更别说这一世那几个从自然诞生的特级咒灵全死之后偏偏存活了一个最棘手麻烦且邪恶的特级咒灵真人, 那家伙的术式[无为转变]可以制造大量的改造人——以上种种, 都足以给普通人带来极其惨重的伤亡,让咒术师忙的晕头转向。   花了这样的代价,五条悟可不打算只是仅仅逼退那个尽知道东躲西藏、背后暗算的老怪物。   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将那个使前世彻底陷入混乱崩坏的导火索彻底掐断。   最简单的计划A落空, 仅剩下的计划B的难点在于怎么使羂索的本体主动出来, 并且困住对方、不让那个狡猾的老狐狸用术式逃走——毕竟这一世缺乏强悍实力的羂索,把所有保命的手段都带上了。   这是难点,但也不算是无从下手的事情。   毕竟五条悟这边三人占据了情报优势,手里有一个对羂索充满诱惑力、且对方绝对不会拒绝的[诱饵]。   夏油杰的“尸体”——在继五条悟被封印之后,羂索为了实现夙愿……必须要得到的最好的“道具”。   这是[诱饵],却也是个用虚假[诱饵]伪装的致命陷阱。   。   在没有保障的前提下,羂索是绝对不会轻易出现在伏黑惠面前的。   毕竟他现在还是用着那具的名为[加茂宪伦]、当初险些丧命于魔虚罗之手的肉体, 其实力远比不上特级咒术师,唐突的过去会面, 也只是死路一条。   不过不出现, 却不代表不会去接触交流。   在确定伏黑惠是除五条悟以外唯一一个知道夏油杰[尸体]位置的知情人后,羂索就已经将和那位年轻的式神使进行交涉列入了安排当中。   那个活了千年的老怪物毫无疑问会被[诱饵]吸引,然后为了得到那具尸体、迟早会联系上伏黑惠。   联系的手段有很多,不过大概会采用最平常的办法。   毕竟不管怎么说, 现在可都是21世纪了, 现代科技相当出彩。而到处附身于现代人尸体上的羂索通过窃取肉体的记忆和能力, 很轻易的就融入了这个时代。   说来好笑,这个千年前的老怪物却反而要比咒术界那些半只脚踏进棺材、仿佛依旧活在封建时代的老家伙们要更适应人类社会的变化,至少羂索早就认为应该把现代科技融入到咒术界里了,而咒术界的老家伙们还依旧在固执己见。   中央半径长达四百米的[帐]内。   收到笼姬计划成功的信号,和对方交换了位置的羂索重新回到了封印现场,然后花了大量时间处理、警戒周围,等终于能够从呈蛛网状凹陷的水泥地面拿起那个原本怎么都无法移动、仿佛被千万重压牢牢拘束住的狱门疆后,羂索头顶的[帐]恰好在同一时间消散。   “嗯?周围的[帐]明明还存在几个,是因为时间拖的太长,有谁发觉五条悟的进度情况不对,所以决定要率先破坏最大的[帐]了吗……能够在那么大面积的区域内精准击杀布下[帐]的诅咒师,并且破坏长时间维持[帐]的媒介,是伏黑惠式神的搜索能力?”   羂索自言自语:“算了,我这边的实力明显还不足,能撑到狱门疆对五条悟的削弱效果完成,解除了重压、可以带着只有移动后,已经算是很及时了。”   “反正主要目的已经达成……剩下的就是想办法从伏黑惠那里得知尸体的位置了,啊啊,真头痛,到底藏到哪里了呢?既然一直放任我调查,过去还用了不少假情报试图抓住我,想必是五条悟你认为的绝对安全的地方吧?”   脑门上有一道缝合线的男人喃喃说完,然后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狱门疆,随后又左右看了看周围还没有被打破的、用于分散咒术师势力的[帐],缓缓用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他扬起嘴角,手中的狱门疆被他捏着:   “既然你那么自信的认为我一定找不到尸体的位置,那我姑且相信你的判断好了。”   “不过,我也不一定要去[找]……既然已经冒了一次险,那也不怕这第二次了。”   “五条悟,你的话……应该在你学生的心目中有足够的价值吧?”   。   不久前。   伏黑惠在前往中央半径四百米的巨型[帐]内后,和虎杖悠仁先行在约定场合会面了。   状态显然不对劲的虎杖悠仁在看见伏黑惠的身影后,呼吸明显凝滞了一瞬。   粉发的少年眼睛几乎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心上人的身体,视线扫过了每一寸角落——和甚尔、绘理、津美纪的第一反应完全一样,目光重点停留在了惠的双手上。   虎杖悠仁用尽了全部毅力才把所有想要溢出的崩溃和负面情绪压制住,然后对着惠扬起一如既往乐观灿烂的笑容。   已经从父母那里大概猜到[幻境]触发原因和触发内容点的伏黑惠面无表情的观察了一会。   然后他叹了口气,上前,抬手,稍微使了点劲,一拳敲在对方的脑袋。   “不想笑可以不笑啊,你以为强行装作若无其事的乐观样子我就会安心吗?稍微任性一点的透露真实想法、不管再怎么阴郁也没关系……我又不会讨厌或者害怕你。”   在见过对方在幻境里崩溃的真实模样后,伏黑惠现在看着虎杖故作乐观的脸,怎么都觉得不舒服,他压低嗓音带着不愉快的情绪说着,然后在虎杖悠仁微微睁大眼睛、满是意外的神情下,扭头将满肚子现在不适合说出来的话暂时压下去。   黑发绿眼的式神使臭着脸转移话题、回归正事,打断了虎杖想要说的问话:   “走吧,按照计划行动……我们要在周围的[帐]被破坏点前,先一步把这里的[帐]破坏掉。”   计划B的开端,首先是要让羂索主动联系伏黑惠。   对方已经确认伏黑惠是尸体位置的知情者——五条悟在听完惠和高层的对话之后,就很笃定这一点。   那个老怪物的计划里,阻止星浆体和天元同化、封印五条悟和取得夏油杰的尸体是必不可少的三个步骤。现在前两个条件已经满足,就差最后一个条件了。   而伏黑惠作为最后知晓“尸体位置”的人,羂索必然会联系他——他们只要引导羂索尽早的联系伏黑惠就足够了。   提前打破中央的[帐]、恢复通讯设备,就是其中一道手段。   羂索那个老东西非常擅长现代电子设备的事情,已经是五条悟确认过的事情了。   [帐]打破后没多久。   伏黑惠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一封邮件传来。   From:匿名   [狱门疆图片].jpg   晚上好,伏黑君。   不知道你认不认识这个东西呢?   ……   来了。   惠和虎杖对视了一眼。   [惠:你是谁?]   [匿名:大致上算是涉谷事件的发起者。]   [匿名:或者说……封印了五条悟的人。]   伏黑惠故意停顿了很久不回消息。   [匿名:如果不相信的话,你大可以去花时间确认……不过我想你应该也已经有五条悟遭遇不测的心理准备才对。]   毕竟按照五条悟的实力来说,他花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   而狱门疆——则是最强大的封印类咒物。   [匿名:尤其是在看到那个照片之后——如果你知道的那是什么东西的话。]   [惠:你特地联系我,是有什么目的吧?]   [匿名:确实如此。]   。   想要从伏黑惠那里拿到夏油杰的尸体……羂索准备的最大的筹码就是刚刚拿到手的狱门疆。   ——即拿刚刚被封印的五条悟与其进行交换。   当然。   绝对不可能会真的把五条悟还回去,毕竟他知道伏黑惠手里有天逆鉾,让对方碰到狱门疆那就完全功亏一篑。   羂索打算基于[束缚]、来一个双方彼此都心知肚明的文字游戏。   一个必须将夏油杰的尸体带过去。   一个必须将封印了五条悟的狱门疆带过去。   中间可以任意添加条例。   [束缚]是一种绝对公平的契约,没有咒术师会违背[束缚]——因为其代价是绝对无法想象的。   但如果以为有[束缚]在就万事大吉就太天真了。   说到底,[束缚]也只是文字游戏的一种。   把[束缚]的文字游戏玩透……就能够反过来利用[束缚]达成目的。   但伏黑惠不会拒绝这个提议。   因为他有天逆鉾,也足够聪明,知道现在的咒术界失去五条悟之后的下场。   不管是伏黑惠自己,还是他的家人、恋人、朋友,都无一例外的属于五条派,将力量借给五条悟的同时,也接受着五条悟的庇护。   因此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不管是私心还是大义,伏黑惠都必须要把五条悟救回去才行,并且是越快越好。   羂索也正是想要对方这种“越快越好”的想法——毕竟在这样紧急的情况下,越焦急思考就越会出现破绽,[束缚]的文字游戏就会越发有利。   羂索想:对伏黑惠来说,夏油杰的尸体应该是无论如何都没有五条悟来的有价值。   ——哪怕五条悟让他无论如何都要保管尸体,在这种特殊情况下,也一定会选择用尸体换回咒术界的[最强]。   只要五条悟回归……区区一具特级诅咒师的尸体,哪怕真的被寄生复活、也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   毕竟那可是完全超乎常理的[最强],不是特级能够简单概括的存在。   但是。   活了上千年的羂索很擅长文字游戏。   他有得到尸体、而伏黑惠却绝对不可能拿得到[狱门疆]的自信。 第183章   [束缚], 以一方的咒力提议,压上彼此的灵魂,在确认完束缚的全部内容、并且双方都在知情的情况下“明确”的表达了同意的意思后, 就可以建立刻印在灵魂上的因果联系。   所以这是绝对不能够随意开玩笑的事情。   如果一方明确提出了定下束缚的意思, 另一方在知道、或者说已经从对方口中听到了[束缚]概念的解释后, 哪怕只是口头答应、本意并不信,都会被[因果]认为“已满足双方都知情且同意的前提”而被确认——前世刚刚踏入咒术界的虎杖悠仁就因为不了解束缚的本质而被两面宿傩坑过一次。   一定要慎重……并且尽可能为自己争取利益。   对羂索目的心知肚明的伏黑惠和虎杖悠仁都很清楚, 对方是绝对不会把狱门疆交出来的。毕竟封印五条悟是他计划当中必不可少的一环。因此对方提出要在[束缚]下进行交易……摆明就有鬼。   可伏黑惠并不担心。   不管对方想要设什么陷阱……都必然绕不过两个关键点——夏油先生的“尸体”, 和封印了五条悟的[狱门疆]。   然而这对羂索来说是需要绞尽脑汁设下陷阱的关键, 在伏黑惠的立场上来说, 却本身就是天然的诱捕笼。   因为影子里有[狱门疆·里]的他们,根本就不需要得到对方手里的[狱门疆]。   。   涉谷事件尚未结束。   中央半径四百米、阴沉沉的[帐]被破坏后, 总算露出来了真正的夜空。   天气还算晴朗,云层并不厚, 月亮正高挂着,照映着下方繁华的东京涉谷区在夜晚时的漂亮街景。   高楼的广告牌还在正常运行, 街道的灯将道路照亮, 各式各样的店铺外头布置的霓虹灯光彩夺目,甚至还有不少万圣节活动的装饰。   但周围很寂静, 和繁华的街景格格不入。   甚至一个人影都见不到。   毕竟作为卷入面积最大、受困者最多的地区, 这里已经优先派遣了咒术师狗卷棘,被困者被拿着喇叭到处跑的咒言师命令移动到了[避难所], 以最快的速度为咒术师们清空了战场。想必在[帐]被破坏后的现在,[避难所]的人也已经随着辅助监督撤离了。   因此现在这里只剩下空荡荡的一片。   在尚未确认清除完所有诅咒和诅咒师、以及收敛完所有改造人和被害者的遗体前,这里都会被列为禁入区——而这个时间绝对不短, 哪怕不眠不休的加班, 最快也要到明天白天为止。在那之前, 这里都不会允许普通人通行。   在这样死寂的环境当中。   小巷内。   玉犬趴在惠和虎杖脚边,黑白的犬耳高高竖起,时不时摇晃了一下尾巴,显而易见正在为他们最喜欢的小主人侦查警戒着;甚尔肩膀扛着咒具大刀,背靠在巷口墙上。   惠和羂索正在通话,开了免提。   早已离开涉谷区的羂索缓缓开口:[交易地点可以由你定……时间在通话结束的一小时后。]   伏黑惠及时接过话题,语气平静无波的抢先说道:   “我会把特级诅咒师[夏油杰]带过来,而你——要把封印了五条老师的咒物完好无损的带过来给我。”   因为高层的医师和家入硝子确实解剖过“夏油杰的尸体”,并且明确给出了死亡证明,并未察觉任何异常的羂索接过话题:   [这是最基本的交易物品,我想应该没有异议。]   惠心下松了口气,但声音却没有露出任何破绽:“然后呢?你应该还有别的条例想要补充吧?”   [确实如此,毕竟我的实力不如你……因此,为了保障我的个人安全,我自然需要添加额外的条件。]   “你会自己来交接?我还以为你会让别人代替你,看起来,夏油先生对你的价值……似乎比我想象中的更重要,甚至会让你愿意把好不容易封印的五条老师交出来。”   明明什么都清楚,但伏黑惠还是刻意做出猜测后停顿、思考、质疑的过程,仿佛要故意落实他在羂索那边[被五条悟过度保护着、并未让他接触太多内幕]的表象:“你可不会有第二次机会封印五条老师,没人能够封印老师两次。”   [因为你一定会提出让我本人亲自到现场的要求,毕竟对你来说……想办法在现场击杀我是最两全其美的办法。]   羂索一面思索着,一面在微微停顿后语气自然的回答:   [我们可以敞开了谈……正如你所说,我并不是真心想要将狱门疆交出去,但无奈的是,“咒灵操术”的价值在我眼里的确要比五条悟更高,所以我只能选择前者,我的寿命很长,大可以等待五条悟去世。]   事实却并非如此,因为违背了千年前和自己签订契约的诅咒师的约定,提前唤醒了他们几位,羂索的本体状态并不算太好,至少靠更换身体苟延残喘的次数有了次数限制。   他不一定能够在五条悟的追杀下撑到对方去世。   但他不会说出来。   羂索只是语气不变的继续开口:[而同理,你因为五条悟的命令而负责保密那具尸体所在位置的消息……不,或者你本身就是保管的人,但因为五条悟的价值对你而言比那具尸体更高,因此你也做出了和我差不多的决定。]   [不过,对我们彼此双方来说,其实都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羂索轻飘飘的说:   [比如说在交易前的约定内容,提前给我们两人留下交战的余地。]   伏黑惠没说话。   寂静了一会。   羂索满意地继续开口:[条件由我提出,在一定范围内你可以提出异议,不过如果我不接受的话,交易可以随时终止,毕竟……我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和你交涉,但你们……却没办法失去五条悟太久。]他意有所指。   虎杖悠仁,真希,伏黑甚尔,绘理……甚至包括东京咒术高专不少因为五条悟任性而庇护下来的、高层不顺眼的人。五条悟被封印的消息传出去,首当其冲受到迫害的,就是他们这些人。   羂索不信伏黑惠会不着急。   伏黑惠确实不能。   不过大概和羂索想象的内容不同,他在意的只是另一个行动——高层政变的进展而已。   高层现在应该正在被假装出国的乙骨前辈肃清,以乙骨前辈为首带领的五条派势力大概会在涉谷事件这混乱状态下及时封锁消息,将政变隐瞒下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但这样的大事撑死只能维持一两天,羂索迟早会知道高层被推翻的事情。   在政变之后,他们依旧需要五条悟这个最强的坐镇。不然推翻一群老头子,也不过是让另一群老头子上位罢了。   [御三家]的族人是无法成为高层的——这最初是为了避免在咒术界本身就拥有顶尖地位的他们为自己家族谋取利益而定下的规定,后来高层人员的更替接近于世袭制,没有子嗣世袭的,位置也是他们内部推举上位。   但如果现在的高层势力坍塌,新势力如果想要成为新一批的高层,背后[御三家]的支持却必不可少。   咒术界高层和普通的政治家没什么区别,他们虽然也是咒术师,但比起实力的强弱,他们的价值更多是在于身后足以支撑整个咒术界运转的[财产]和在[政治]、[人脉]上有着广泛资源。   背后有着不少企业和世家支撑,还与日本政府联系密切——就和日本财阀政治的情况差不多。   毕竟不管是什么地方,开销都是必不可少的。   因此旧高层势力一朝坍塌,政权更替近在眼前,禅院家和加茂家都必然会扶持自己派系的人上位,毕竟这可是在未来咒术界为自己家族争取利益、继承旧高层权势的不可多得的好机会。他们可不会有礼让的想法。   没有五条悟在的五条派,很难争得过另外两大家族,毕竟五条派的成员大多不是什么世家出身,钱和势都不太沾的上边。   为了避免政变成了无用功,伏黑惠的确需要将五条悟尽快救出来组织大局。   所以虽然和羂索意有所指的内容差别很大,但伏黑惠的确不能让五条悟缺席太久。   因此伏黑惠并不反驳羂索的话,只是任由对方胡乱猜测,随后冷淡的开口:   “废话就不必了,直接说出你的条件。”   [第一,交易地点仅允许我们双方在场,并且在交易时,至少相距一百米,将交易物品同时放在脚下,朝对方的方向走去,擦肩而过后没有移动限制,‘先触碰到交易物品后的一方’才算是完成了‘束缚’内容,可以朝对方发动攻击或者逃离,在此之前,不允许动手。]   也就是说……像是抢答竞猜游戏一样,先按下按钮的一方拥有优势。   相距一百米——这个距离的话,如果羂索想要发动术式或者咒具逃走,的确能够争取不少时间。   惠听完,绿眼睛眨都不眨:“可以。”   [第二,在我离开之前,禁止你召唤式神和展开领域,也不允许你将五条悟解放。]   禁止召唤式神,对于式神使来说,几乎无异于拔掉野兽的獠牙。   羂索这个提议过分了。   至少甚尔和虎杖的表情一瞬间冰冷了下来,连套在惠手腕上黑镯子都一瞬间因为愤怒而颤动不已。   “式神”——绘理妈妈从存在形式上来讲,也可以算是他的式神之一,为了原计划顺利进行……伏黑惠眯起眼沉默了好一会,稍微思考后,回答:   “这不公平,不允许我召唤式神这点……你自己也应该清楚不可能,但我可以答应在你离开前不召唤魔虚罗、也不展开领域,也可以答应你在拿到狱门疆后不将五条悟解放——只是除此之外,我要带一个同伴。”   [不能带伏黑甚尔,其他人选随意,同样,我也可以带一个同伴。]   “可以。”   伏黑惠干脆利落的答应了。   巷口的甚尔顿时臭着一张脸,他几乎想要立即上前挂断电话,阻止这个束缚,却被儿子平静的看了一眼,无声的制止了。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式神使明确的透露出这个意思。   然而担心是另外一回事。   至少虎杖悠仁的眼神也和甚尔一样瞬间暗了下来,他忽然抓紧了黑发绿眼少年的手。   嘶。   有点痛。   惠纤长的眼睫颤了颤,抬起看向身旁粉头发的少年,目光和对方被阴影笼罩的暖棕色眼睛对上的一瞬,就微微顿了顿,然而神情不变,毫不犹豫的反握住对方比自己大一些、更加粗糙的手。   [那么,我的条件就到此为止。]   “我要最后补充一点……我们双方都不许对交易物品做任何手脚。”   [可以。]羂索缓缓说道。   “那么条例成立。”   满足了前提条件,建立在因果和灵魂联系上的锁链同时束缚了伏黑惠和羂索两人。   。   交易地点是伏黑惠定的。   在一小时后,郊外一处尚在修建、禁止通行的公路上。   羂索把狱门疆交给了笼姬,没有战斗力的笼姬面不改色的朝上面施加各种转移类的术式。   触发形的术式。   被设定为被除羂索和笼姬以外的人靠近一厘米范围内就会立即启动的术式。   转移的终点在西太平洋最深的海沟……加上其增加重力和密度的附加效果,这个咒物大概会永远沉睡在不见光日的深海海底里吧。   [束缚]的约定之一……[‘先触碰到交易物品后的一方’才算是完成了‘束缚’内容,可以朝对方发动攻击或者逃离,在此之前,不允许动手。]   以及伏黑惠的补充内容:[双方都不许对交易物品做任何手脚。]   “伏黑惠碰不到狱门疆……就无法对我们进行攻击,就算碰到了,他在我离开前也不可能召唤魔虚罗,更不能展开领域或者解放五条悟。”   羂索看向一旁的真人,“而双方都不允许对交易物品做手脚的条例……虽然想法很好,但他果然还是个孩子,太天真了……双方不许做手脚的文字还不够谨慎——因为完全可以让其他人做些什么。”   特级咒灵真人撑着脸看着他:“那同伴呢?你们两边都可以带一个同伴去吧?”   羂索思考后回答:“乙骨忧太还在国外,伏黑惠现在身边可能出现的人……也就只有伏黑甚尔的实力很危险,除此之外的还算能够对付,你应该没问题吧?。”   “唔,我猜大概会是宿傩的容器跟着过来。”真人歪了歪头:“老实说,虎杖悠仁那家伙稍微也有点棘手……不过现在已经觉醒完全形态,甚至可以开启领域的我,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真人是羂索打算带过去同伴。   不用羂索要求,这位特级咒灵就会主动前往。   无法召唤魔虚罗、也无法展开领域的伏黑惠——真人无法自制的杀心四起。   那可是杀死了漏瑚、花御、陀艮的咒术师。   真人对其的杀意从未削减过,也绝对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他是抱着杀死对方的想法去的。   。   另一边。   “你真的知道夏油杰的尸体在哪?”   被明令禁止跟随的伏黑甚尔表情相当凶,尤其是在儿子被[束缚]禁止召唤魔虚罗、禁止展开领域,甚至连式神都被局限在两个以内后,大黑豹几乎焦躁不安的炸了毛。   “不知道。”人都没死,我怎么知道尸体在哪。   “哈?”   甚尔一只手就捏着他儿子的腮帮子,难以置信的发出了拔高了几个度的声音。   不知道你定什么[束缚]啊!?蠢儿子没理由不知道[束缚]的严重性啊!?交不出交易物,直接就算是违反束缚了啊!   哪怕是没有半点咒力的伏黑甚尔,也很清楚违背[束缚]的后果之可怖。   “我不知道尸体在哪,但我知道夏油先生在哪。”伏黑惠被捏着腮帮子,皱着眉用手拍了拍暴君结实坚硬的手臂,然后慢吞吞的补充说道。   而伏黑惠在商谈条件的时候……提前抢过话头,自始至终说的、引导的,都是特级诅咒师[夏油杰],而不是夏油杰的尸体。   当初百鬼夜行事件后,惠用影造复制的尸体,被切切实实解剖诊断过,死亡记录做不了假,因此羂索从未怀疑过这一点。   甚至[在羂索离开之前,禁止召唤式神和展开领域,也不允许将五条悟解放]这条提议,也被惠商改为[不召唤魔虚罗、也不展开领域,在‘拿到狱门疆后’不许将五条悟解放]了。   可他根本不需要拿到狱门疆。   拿到狱门疆“后”,不许将五条悟解放的条例,完全可以反过来——变成对方完全没想到的……在没有拿到狱门疆前,可以随意解放五条悟这个意思。   被夏油杰的假死所欺骗,且不知道伏黑惠手中的[狱门疆·里]的羂索一步错,步步错。   最致命的情报出现问题,那位活了千年的老怪物从最初就已经浑然不知的走到了死路上。   “是我们赢了,甚尔。”   绿眼睛的少年扬起非常浅但的确存在的笑容。 第184章   老实说, 如果羂索没有把甚尔从同伴名单里禁掉,伏黑惠也不会选择带他的老爸去。   毕竟夏油先生和甚尔是真的合不来。   见面十有八九要往死里打起来,在交易前就内损一波。   ……所以在这件事上, 惠还要感谢羂索,让他不用绞尽脑汁、想方设法的找借口去拒绝并安抚那只被刺激到现在护崽模式拉到最大的黑豹先生, 能够理直气壮的让他留在涉谷区,和九相图的兄长们一起帮忙。   公路, 某条隧道内。   虎杖悠仁靠着前世完成的记忆, 平稳的开着从五条派的人那里借来的车把惠送过去, 然后在隧道口耐心等待。   不远处。   同样收到了五条悟的符咒的某个男人, 在对方被封印、符咒化为灰烬的瞬间, 就按照先前说好的行动安排,提前换上了休闲服, 头上还戴着帽子和口罩,在平时呆的小楼结界解除后,就自己前往约定的地点,一面隐瞒身份,一面等待伏黑惠来接他。   男人名字叫做夏油杰。   是已经在整个咒术界都被确认死亡的特级诅咒师,同时也是羂索想方设法想要得到的[咒灵操术]的持有者。   当然,他现在活得好好的, 身体健康、四肢健全,就站在这里。   “待会就拜托您了,夏油先生。”   惠用[影造]制造了和夏油杰本人外表一模一样、但没有任何联系的尸体。   随后抬起绿眼睛, 看向身旁不论外表还是气质都和善到总能让人联想到菩萨的男人,这么认真的开口说道。   “啊,辛苦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吧……别担心, 我会保护你的。”   已经了解过惠身上背负的[束缚]内容后,知道对方实力将会在交易时受到限制的夏油杰弯起眼眉,笑容温和的这么说着。   就仿佛他还是那个坚持着[强者要保护弱者]这一“正论”,宛如神佛般慈悲的出色咒术师一样。   甚至还抬起手,动作非常轻柔的拍了拍这位因为术式的便利性而没少过来给他送各种用品、因此还算熟悉的绿眼睛少年的脑袋。   然而这只是假象。   现在的夏油杰之所以说会保护伏黑惠,仅仅是因为对方是个年轻的小咒术师而已。   如果换成是任何一个没有咒术的普通人,都绝对不会得到这个态度。   “麻烦你了。”   惠不太自在的动了动脑袋,随后微微欠身,出于对五条悟的信任,他并不怀疑对方的话,绿眼睛一派坦然。   夏油杰眼底稍微闪过一丝纠结,但很快就只剩下了显而易见的欣赏。   这位赫赫有名的诅咒师极度厌恶没有咒力、看不见诅咒的普通人,但却对咒术师同胞给予了全部的善意。   尤其是对待前途光明的小咒术师……非常的亲切又温和。   伏黑惠无疑满足了所有的条件——他是天生的咒术师,冷静又成熟理智,年幼但实力却很强大。   最重要的是……因为惠经常过来送东西,偶尔会被无聊的夏油杰搭话聊几句,时间长了,双方的一些理念就传达了过去。   惠的性格挺让夏油心情复杂的。   和过去的他有些类似,对人的善与恶非常重视,但为了尽可能拯救善人而努力的伏黑惠却和把自己逼入死路的夏油不同,这位外表年幼的少年的想法要洒脱开阔得多。   哪怕是夏油杰也不能否认这是个好孩子。   就是长相和某个烂人过分相似,因此经常让他满心纠结。   所幸见面多了,聊天次数也增加后,夏油杰也多少能够明白五条悟所说的“惠和那家伙完全不像”这句斩钉截铁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除了脸以外,伏黑惠确实哪哪都和伏黑甚尔那个暴君不像。   尤其是体格和性格,完全是一个天一个地,非要打个比方的话……简直就是黑漆漆凶恶的金刚大猩猩生出了个娇小的小兔子一样巨大的反差。   久而久之,夏油杰也渐渐习惯将伏黑父子完全分开看待,只有极少数时候心底才会冒出一丝纠结。   “那么,按照计划,要麻烦夏油先生你在影子里待一会了。”   伏黑惠蹲下来,把手放在那具用[影造]复制出来的“夏油杰尸体”边上,他手腕的黑镯子一瞬间化散,变成了高大是影之女王。   对惠的[束缚]内容之一是[把夏油杰带过去],所以夏油必须跟着一块到交易现场。   只是活生生的夏油杰却不能直接出现——毕竟活着的特级诅咒师对羂索来说可没用,只会让那个老怪物震惊不已,然后瞬间意识到这是陷阱,接着警惕、全力保护本体、在完成基础[束缚]内容后就匆匆离开现场。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减少意外,他们需要一具羂索所期待的“夏油杰的尸体”作为掩饰。   所以惠用[影造]照着本体复制了一具。   而真正的夏油杰,将拿着能够扰乱术式的咒具[黑绳]被绘理妈妈带着藏在[影造]制造出来的尸体的影子下。   [影造]复制出来的尸体和参考对象完全一样——然而那不是夏油杰,没有用[天玺瑞宝]召唤回灵魂、将灵魂生前的因果链和能力记忆转移过来,那就只是一具没有身份、没有术式、没有肉体记忆的空空躯壳罢了。   不会被[束缚]的因果所承认。   不过,因为尸体影子下藏着真正的夏油杰,所以也算是完成了[束缚]的条件。   一切计划都是以[夏油杰已死亡]而进行的羂索会被假的尸体欺骗过去。   如果那个一无所知的老怪物迫不及待的寄生到了[影造]复制出来的尸体上……那就相当于舍弃了所有的攻击力,换了一具脆弱至极的身体。   到时候,绘理妈妈会带着夏油杰从影子里出来,防御的[结界术·反]会把所有人关起来,夏油杰手中的[黑绳]则会被发动,阻止羂索一切逃跑的手段。   伏黑惠虽然无法攻击,但他大触碰狱门疆,直接掏出[狱门疆·里]和天逆鉾把五条悟放出来。   失去攻击力、还被黑绳阻止了所有逃亡手段的敌方,将会彻底变成瓮中之鳖。   而羂索死了,[束缚]一方的交易人死亡,那自然会无效作废。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完全一面倒的交易。   “喔……这就是悟那家伙说的……除祈本里香以外的另一个特级咒灵吗?”   早就了解过计划的夏油杰微微睁大他的细长的眼睛,歪了歪头,摩挲着下巴:   “惠君,你应该知道我的术式吧?”特级诅咒师扬起笑容,语气轻快的说出了可怕的事:“让你变成咒灵的妈妈跟我待在一块,没关系吗?”   伏黑惠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犹豫或者动摇:“没关系,五条老师和我保证过,你不会动手的。”   “喔?”   夏油杰挑眉:这孩子相当信任悟那家伙啊,不是说没把人追到手吗?   惠浑然不觉的继续开口:“而且,夏油先生没办法吸收已经有[主从契约]的咒灵吧?除非杀死那个咒灵现在的所有者,也就是我和甚尔两个人……你应该知道妈妈同时凭依了我和甚尔吧?”   夏油杰的[咒灵操术]只能够吸收没有主从契约、自然生成的自然咒灵。   如果想要夺走别人身上凭依的诅咒,就只有杀死被凭依之人、然后抢过来这一条路。   而咒灵绘理凭依着伏黑父子两人,也就是说,如果想要用术式夺走绘理,就必须把伏黑父子全部杀死。   然而反转术式满点的咒灵绘理,特级咒术师伏黑惠,天与暴君伏黑甚尔。   治疗、远程、近战都齐全了,尤其是是绘理和甚尔身上还挂着被幻境刺激出来的护崽buff,击败难度堪比地狱,何等想不开才会对上伏黑一家。   没有半点心理压力的伏黑惠继续说:   “先不说我和甚尔不会轻易死去,就光谈夏油先生你在[百鬼夜行]事件失败之后定下的束缚……那个为了让你的咒术师[家人]们活下去而交换的代价,已经注定你的夙愿没办法实现了。”   “在此基础上……夏油先生虽然脑回路一根筋怎么都转不过弯,但你所坚持的主义让你不会轻易杀死其他咒术师,老师是这么说的,我相信他,所以——”   “抢走绘理妈妈,对现在已经无法实现夙愿的你来说其实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意义,甚尔且不论,光是杀死身为咒术师的我这个条件——你就不会这么做,所以我并不担心。”   是个聪明且冷静的孩子,就是说话太直白了。夏油杰抽了抽嘴角:“什么叫做我脑回路一根筋怎么都转不过弯啊?”   伏黑惠睁着绿眼睛,用一副看着“死不悔改的笨蛋大人”似的眼神盯着他,不出声。   夏油杰:……   夏油杰不再搭话了。   夙愿已经无法实现,这位特级诅咒师并不介意出点力帮自己的挚友改革咒术界、推翻高层,让他的咒术师同胞们的生活好一点。   但帮忙不代表夏油杰会改变自己的想法。   他依旧无比厌恶那些不懂咒术的猴子,无法接受普通人的存在,这种厌恶简直就像是深入骨髓了一般,哪怕已经知道自己走上了错误的道路,也依旧改变不了。   。   夏油杰被绘理妈妈带进了尸体的影子里,伏黑惠从口袋里摸了摸,翻出了个小盒子,从里面拿了个药片,塞进了尸体的嘴里,然后把比自己高得多的尸体背起,往虎杖那边走。   虎杖悠仁赶紧从隧道口小跑过来,帮忙搬到后座上平躺。   有着一对暖棕色眼睛的粉发少年先前并没有跟着惠一块过去接人——因为虎杖悠仁对夏油杰的脸产生了严重的PTSD。   谁让前世的羂索就顶着对方的躯壳、用着对方的能力把世界一步步逼到崩坏,哪怕虎杖现在已经知道羂索和夏油杰是两个人,心里却依旧不怎么能够坦然面对。   而曾经是个看不见诅咒的普通人、现在成为诅咒容器,基本等同于半个诅咒的虎杖同样不怎么被夏油杰接纳,虽然术式是[咒灵操术],但仅仅只把咒灵当做工具的夏油杰从来都不会对诅咒产生什么好感。   两人都相处不来,所以干脆就避免了接触。   尸体放好后。   惠坐在副驾驶,虎杖则是熟练的用车钥匙点火挂挡,一脚踩在油门上,直接把速度拉高冲了出去。   。   距离通话结束后一小时。   约定的交易地点。   先一步抵达的伏黑惠和虎杖将伪造的尸体放在地面,深吸一口气,摆出凝重的神情看着远方。   车道的另一边,有车灯在朝这边靠近。   伏黑惠表情冷淡严肃,而不久前才被幻境刺激过的虎杖悠仁却在看清楚来人的瞬间表情有些失控,杀气缓缓溢出。   羂索……真人!   25岁的虎杖悠仁憎恨至极的名单当中排在二、三位的两人。   惠面不改色的牢牢抓住了对方手掌,把人拽到自己身后,虎杖悠仁微微一顿,不吭声的低着头,回握住了心上人的手。   而百米的羂索和特级咒灵真人则是扬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晚上好。”   “废话就免了吧。”伏黑惠打断,微微抬起下颚,问:“五条老师呢?”   羂索抬起手,将手中的狱门疆露出来:“在这呢,安心吧,毕竟我可不想承担违背束缚的后果。”   伏黑惠和虎杖看到了狱门疆,这才往两边撤了一步,露出地面上的“尸体”。   羂索几乎一瞬间就微微眯起了眼睛,在确定[束缚]判定交易物品[夏油杰]到场,伏黑惠并未受到[束缚]反噬之后,就立即扬起笑容,比惠还要迫不及待的开口:“那么,开始交易吧。”   狱门疆放在了地面。   双方距离一百米。   束缚条件满足。   于是,惠和羂索及他们各自的同伴,开始同时朝对方那边走去。   擦肩而过的瞬间,惠和虎杖几乎同时感觉到了特级咒灵真人的恶意。   五十米过半瞬间,羂索就大笑起来,原本使用着的名为[加茂宪伦]的身体瞬间倒下,额头的缝合线松开,头盖骨往后翻起,露出了空空如也的头颅。   大脑消失了!   与此同时,地面上的[夏油杰的尸体]的头颅则是瞬间被切割开来,原本的大脑被彻底吞噬,恶心的、长着牙齿的大脑则是靠血管挪动着,把自己寄生到了新的尸体里。   距离五十米……恰恰是羂索寄生到尸体上的距离。   寄生的一瞬间,条件一[‘先触碰到交易物品后的一方’才算是完成了‘束缚’内容,可以朝对方发动攻击或者逃离,在此之前,不允许动手]率先被羂索完成。   或者说,是在寄生的瞬间,影子里真正的夏油杰在绘理的协助下抬手触碰了上方尸体的衣物,完成了触碰这一条件,[束缚]的完成给羂索造成这具尸体就是夏油杰的错觉、使其先入为主的开始彻底寄生融合。   而惠和虎杖距离狱门疆还有一段距离。   真人立即抬手,被他留在狱门疆附近的、压缩到了极点的改造人瞬间膨胀开来,朝两人袭去。   未触碰到狱门疆、暂时无法攻击的惠和虎杖不慌不忙的扭头,他们默契的对视了一眼,虎杖先一步冲出去吸引改造人的注意力、争取时间,而惠抬手,脚下的影子开始移动、拉伸,直到虎杖一个撤步将改造人引过来,影流直接涌出,化为了牢笼,将改造人们关了起来。   未触碰到交易物品前不允许攻击或逃离——但是用影子捏造物品将改造人关起来、却并不属于这两者中的任何一个。   算是踩了规则的边。   “哎呀,不去碰狱门疆吗?”真人的手分解,变成了带着利刃的鞭子,他笑着歪头,恶意满满的问道:“只顾着逃可没办法活下去的啊。”   伏黑惠和虎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局面就突然一变!   真人的后方。   刚刚寄生完毕、想要迫不及待调动夏油杰生前吸收的咒灵的羂索想要趁对面无法战斗和逃离前解决掉麻烦的伏黑惠,顺带夺走伏黑惠的尸体,然后将身为容器的虎杖带走。   然而。   羂索忽然瞪圆了眼睛:“不对!!这不是夏油杰的尸体——!!”   空空如也的躯壳没有任何记忆、简直就宛如是个新生儿一样什么记录都没有,别说是他梦寐以求的[咒灵操术]了,这个身体甚至根本就没有术式!   顶着[影造]捏出来的夏油杰的尸体,羂索瞬间感受到这具肉体的僵硬,仿佛中了剧毒一般迟缓无力,他难以置信的看向伏黑惠,表情满是计划出现无法挽回的错误后而产生的震惊和扭曲:   “你违背了[束缚]!?你怎么可能违背[束缚]还平安无事?”   “你在说什么?我可承担不了违背[束缚]的后果。”   伏黑惠后退了一步,碧眸闪过一丝得逞后的轻快,神情都松缓了下来:   “我可没有违背啊——我不是有好好的把夏油先生带过来吗?也没有对夏油先生做任何手脚。”   他只是对那具除了长相外什么都不是的“尸体”做了手脚罢了,是你自己认错了交易物。   稍微的、往里面下了点毒。   当尸体因为羂索的寄生而活过来、血液再度流动的时候,剧毒便瞬间开始扩散。   除此之外。   羂索脚下的影子忽然涌动,咒灵绘理出来一瞬间就展开了结界包围了周围,而绘理身旁穿着休闲服的男人则是慢吞吞的摘下帽子和口罩,露出那张温和的脸。   真正的夏油杰手一翻,可以扰乱术式的[咒具]黑绳瞬间缠绕着冒牌货的脖子上,直接被发动了效果:“老实说……看到一个跟我长的一模一样的家伙用这种扭曲的表情说话,感觉真的相当微妙啊。”   束缚的条件中,定的是只能够携带一个同伴,但是夏油杰被算在了交易物当中,不被算在携带的同伴名额里。   同理。   [在触碰到交易物品前不许攻击和逃离]的约束,也对身为交易物的夏油杰无效。   羂索准备的撤离的咒术瞬间被脖颈上的黑绳打乱,他整个人都因为震惊而陷入了混乱:……!?   夏油杰?   还活着的……夏油杰?   这家伙还活着!?   ——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羂索在心底发出了难以置信的质问。   高专明明有明确解剖过这家伙的尸体,死亡报告也明明白白的记录着。   等等……   冒牌货用堪称可怖的视线看向了身后黑发碧眼的少年。   仿佛还嫌不够刺激人一样,伏黑惠抬起手,影流顺着他的身体往上蔓延着,停留在指尖的一滴黑影忽然化为了蝴蝶、赋予了色彩,正在缓慢的扇动翅膀。   影法术。   ……那个从未有人完全开发的、影法术的额外用法。   伏黑惠——!!   羂索几乎要愤怒的喊出声了。   然而。   “喂,不要用这种眼神去看我的后辈啊,好歹悟拜托过我看好他,而我也说过会保护那孩子。”   夏油杰似笑非笑的一手摁住了冒牌货的脑袋,带上了咒力开始缓缓使劲,冒牌货的头颅都开始不堪负重的微微变形:“我听说……你的本体是大脑?还挺能苟活的?那被彻底吞掉之后,你还能复生吗?”   羂索瞳孔紧缩。   被[黑绳]扰乱了所有逃命的术式,这具简直和新生儿没什么区别的身体也没有任何保命的手段。   糟了!   夏油杰:“为了今天的计划而特地拿到手的一级咒灵,稍微拿来练练手好了。”   巨大的、宛如蛆虫般的咒灵忽然从地面涌出,直直的挺立在羂索身后,随后张大布满了密密麻麻獠牙尖刺的嘴,朝着对方抬起,睁圆了眼睛的脑袋咬了下去。   布满了尖刺的内腔宛如绞肉机一般搅碎了整个头颅,羂索原本就受到创伤未好,且不谈被黑绳缠绕的脖颈,光是刚刚转移寄生过后、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再度转移的本体就注定逃不掉了。   活了千百年的老怪物瞬间碎成了肉沫。   而捆绑在灵魂上的[束缚],也因为一方当事人的死亡而被解除。   “悠仁,[束缚]解除了,想去复仇的话就去吧。”伏黑惠在察觉到[束缚]消失后,垂着纤长的眼睫开口:“不过那个咒灵的能力很有用,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充当更加有效的反转术式……高层政变后,身为及时解救五条老师主力之一的功绩,大概可以在之后给夏油先生一个重来的机会,所以稍微留一口气给夏油先生吸收吧。”   真人这个咒灵的术式[无为转变],某种程度上有着比反转术式效果更加广泛的治疗效果。   夏油先生的话……大概可以靠这个咒灵和家入老师一起充当后勤——毕竟哪怕是涉谷的功绩也不足以让他完全洗脱罪名,最多是把活动范围扩大到高专而已。而救人的工作……尤其是救咒术师的工作,拥有咒术师至上观念的夏油先生应该不会拒绝。   伏黑惠一面思考着,一面从影子里拿出了天逆鉾和狱门疆·里,扭头对早就一身杀意的同伴补充:“至于改造人的话……有妈妈在,还没死的都能救回来。”   “啊……后续就拜托你们了,惠。”   虎杖悠仁阴郁的眼眸杀气惊人的盯着真人,脖颈和双臂的青筋鼓起。   下一秒,他带着可怖的爆发力瞬间冲上前。   黑色的闪光在他的拳头中爆发。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炸响。   前世顺平的仇。   前世七海海的仇。   还有前世野蔷薇的仇。   以及无数的……数不清的改造人的仇。   “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虎杖悠仁眼神像注视着什么死物一样。   然后又是震耳欲聋的轰鸣。   地面震碎,泛起十几米的裂纹。   气流的朝四周席卷,飞溅起无数石子。   频率高的难以置信的黑闪刺目的惊人,大约还带着磅礴的杀意,咒力频频爆发着,连上半身的制服都被震碎,露出结实有力、完美倒三角形的躯体。   每一拳都带着复仇宣泄般的恨意。   咒灵的血溅了虎杖一身。   但浑不在意的野兽依旧一发接着一发的挥舞着拳头,从来没有人有这么可怖的黑闪率,仿佛黑闪已经成为了这个少年的代名词一样。   这不是个少年。   而是个身经百战、被仇恨侵染的战士。   这是从前世积累下来、浓郁到极点的仇恨。   更加让真人心生畏惧的是——对方每一次攻击,都牢牢的击中了他的灵魂。   灵魂承受不住这样可怕的攻击,已经破碎了开来。   不行。   要逃才行。   濒死的恐惧让咒灵想要撤离。   可咒灵绘理连地下都没有放过、最为结实的结界,却把他牢牢的锁住。   瓮中之鳖,不外如是。   惠说留一口气,虎杖真的就仅仅只是给咒灵留了一口气。   满身是血的体术派撕碎了咒灵的四肢,然后带着浓郁的煞气拖着那个咒灵,将这家伙甩到夏油杰的面前。   特级诅咒师几乎整个人都被这股煞气惊的浑身紧绷了起来,他睁圆了自己紫色的眼睛,警惕的盯着一身煞气、面无表情的虎杖。   危险……!   这个小鬼的眼神,简直就像是个诅咒师一样。   疯狂,极端,和摇摇欲坠的理性。   “老实说,我更想自己杀死羂索和真人他们的……不过没办法了,大局更重要。”   虎杖悠仁不知道是在对夏油杰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他暖棕色的眼睛被冷意和可怕的阴晦覆盖,像是回想着什么糟糕至极的事情。   没能亲手杀死那两个家伙,似乎让这个被溅了一身血的体术师很是遗憾。   “不过惠这么说就没办法了”   虎杖定定的看着面前的男人,面无表情的说着:   “……这家伙交给你了。”   夏油杰姑且点了点头。   于是一身血的诅咒容器转身往惠那边走,然后停在了对方的三米开外。   “抱歉……没注意度,我身上是不是很难闻?等一下喔,我稍微弄干净一点……”   虎杖从惠那对绿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一身血的模样,还有脸上没有完全褪去的阴冷和可怖,愣了愣,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让一面说着,一面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身体还微微转了过去,把脸藏了起来。   啪。   伏黑惠走上前,把人拉过来,然后双手拍在了对方脸上,面对面的看着他。   杀气没有褪去,眼底简直能够和诅咒师堪比的疯狂和杀气都没能掩饰完——连前特级诅咒师都不由心生警惕的神情却并没有让面前的式神使有任何神情变化。   他用一如往常的语气开口:“发泄出来后心情好一点了?”   “嗯……”   “那就好。”   伏黑惠把自己的制服外套脱了下来,放在对方手上,碎碎念:   “穿上,十月份底了,晚上气温很凉,你体脂率低怕冷就别光着膀子……诅咒的血过段时间自己就会消失了,不过你回去还是记得拿香波洗干净点,毕竟还是被咒灵的血溅了一身,在心理上实在是接受不良。”   “哦。”   虎杖悠仁愣愣的看着手里的外套,又抬头看了看伏黑惠没什么变化的眼神。   “惠。”   “什么?”   虎杖犹豫的开口:“你……不会害怕吗?”   并没有惠记忆中那般的阳光开朗且乐观,也不再是那个纯粹天真的笨蛋。   本质上的阴郁和极端暴露了出来,虎杖知道自己暴走起来到底有多么可怕,他垂着眼,开口询问。   然后他就被惠重重往脑壳上敲了一拳。   “啰嗦,我之前明明已经说过了吧?稍微任性一点的透露真实想法、不管再怎么阴郁也没关系……我才不会讨厌或者害怕你啊。”   伏黑哥露出强硬的神情和不容拒绝的态度:   “不想笑可以不笑,强行装作若无其事的乐观样子我才不会安心,你要是现在还敢给我装模作样,我就不会只是揍你一拳而已了。”   “你这个笨蛋,哪怕本质成年了,到底还是个笨蛋。”   被评价为笨蛋的虎杖缓慢的摸着自己的被重重敲了的脑壳,愣愣的看着惠的绿眼睛。   没有讨厌也没有排斥,只带着点无可奈何的味道。   一如既往的如湖水般平静。   虎杖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就将面前的人抱进了怀里。   “……放开,一身血很臭啊!!”   “是惠说我可以任性的。”   “……”伏黑惠半月眼,纠结的绷着神情,在很嫌弃一身血和忍耐中勉为其难的选择了后者:“那你得把我衣服洗干净晾干还回来才行。”   “好啊。”虎杖悠仁眼底的阴郁被驱散,他再度变回了笨蛋似的大狗子,露出了得寸进尺的笑容,“以后所有家务都可以交给我。”   “……你是不是有点太得寸进尺了啊?”   式神使的调伏现场。   一只凶兽被调伏了,瞬间变成了家养的大型犬。   不愧是式神使。   旁观的夏油杰默默在心底冒出了旁白。   绘理妈妈歪着头,姑且没有干涉什么。   涉谷事件在主谋死亡后渐渐落幕,剩余的[帐]在甚尔和九相图兄弟以及其他的咒术师齐心协力的合作下被一一击破,很快就只剩下了扫尾工作。   狱门疆上的咒术被黑绳捆起来后扰乱,惠直接将其塞进了影子里,而本该在对付羂索的时候就放出来的五条悟,则是被惠慢吞吞的带到涉谷后才释放。   放完就跑。   因为没能亲手干掉羂索的五条悟真的太闹腾了。   “为什么不早点放我出来啊——”   “因为夏油先生动手太快了,那个咒灵的话悠仁自己就能解决,根本没有老师你出场的余地。”惠拉着虎杖悠仁跑的贼快。   绘理跟着儿子,夏油杰重新伪装起来,按照挚友的建议,用新到手的咒灵的术式去救治涉谷中受伤的咒术师。   而气呼呼的五条悟则是带着一肚子气去高层那边看乙骨的行动进展,开始进行政变的扫尾。   自此,前世的噩梦结束了。   被扭转的崩坏未来……在此刻步入了一条正轨。   一个截然不同的、更加充满希望的咒术界……将会从今天开始诞生。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剧情结束啦。   下章涉谷和政变的后续,该被打的(甚尔)被打,该黏糊的黏糊。   番外篇走起。   (会写的番外目录在上章作话~)    咒灵操术想要吸收有契约的咒灵,就必须先杀死咒灵凭依的人(来自0卷) 第185章   涉谷事件结束之后。   不管是咒术界还是正常社会, 最近都不怎么太平。   以五条悟为首的五条派发起的政变,足以给咒术界带来一场前所未有的冲击。   旧高层通敌的证据确凿,且所作所为极其罪大恶极, 每一条单单列出来,都足以按照旧高层的标准判处死刑。因此哪怕五条派发起暴力政变, 在名正言顺的前提下,也没有人提出任何异议。   准确来讲, 是不敢提。   旧派的人生怕五条悟把他们直接归为旧高层的共犯——毕竟五条悟是真的敢, 这个任性妄为的[最强]看咒术界的老古板们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现在大概就等着敢冒头的家伙出来然后一网打尽。   傻子才冒头。   非要说的话, 旧高层当中其实并非全员都落马, 有些罪不至死的只是被革名了而已,但被抓住的那几个注定死刑的家伙大概抱着“同归于尽”、“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的想法, 把其他人的罪行也供了出来,一副狗咬狗的姿态,简直跟捅了马蜂窝似的,丑闻一个接一个的,让人目瞪口呆。   在这样兵败如山倒的趋势下,旧高层背后的势力都为了自保而开始撇清关系、扭头开始讨好五条派。   明眼人都知道,虽然御三家的家主不可能担任高层, 但在五条悟还活蹦乱跳的情况下,新高层的人选十有八九就是五条派的人——那和五条悟掌管实权没什么区别。   禅院和加茂两家当然极其不满,毕竟五条家本来就势大, 因此最近正在努力的做些小动作,试图在新高层的势力里插几个自己派系的人。   总之,在这样来势汹汹的政变下,新高层的名单里很快就陆陆续续有了人选。   掌管实权的, 不再是半只脚踏入棺材的老头子。   五条悟积极采用新人。   作为成年人中的成年人,曾经上过大学也在社会任职过,有着丰富工作和应酬经验、浑身上下写满靠谱两个字的七海建人的抗议被否决。   他惨遭前辈五条悟的迫害,直接被笑嘻嘻的白发混蛋一脚踹进了政治的深渊,直接赶鸭子上架,还被迫接过了[窗]的部门,连夜加班处理涉谷事件后各种乱七八糟的琐事。   毕竟涉谷区惨重的死伤,当时有数万人被[帐]困在其中,这也意味着,有不少被卷入事件中心的幸存者目击到了超乎想象的可怖场景,要阻止传言就费劲功夫,其中还有不少被害者的家属需要安抚,以及涉谷区城市受损状况核实与处理手段还没有定下。   完全不容拖延。   因此哪怕七海建人脸色漆黑如墨,最终还是认命的开始工作、加班,开始和[窗]以及旧高层原先的政府人脉接触交涉。   每天都在想着辞职、完全不稀罕高层身份的七海建人黑眼圈极重,面无表情:垃圾五条悟赶鸭子上架,工作和加班都是狗屎!   而作为五条悟的班主任,今年47岁的夜蛾正道也升职了,直接从高专校长被提拉为新高层,而东京咒术高专的校长一职,则是被五条悟包揽到自己身上。   京都校的庵歌姬被临时塞了工作,暂时成为高层候选人,而保守派领头羊的乐岩寺嘉伸虽然没被肃清,但权力也被削弱了不少。   此外还有两名五条派的成员接过重任。   高层的名额未满,五条悟似乎也并不想要短时间内填满,他只是找到有足够能力的人把咒术界现状稳住之后,剩下的人选就空白待定,选择慢慢来了。   大约是想要等他最看好的几个学生成年吧。   之前被停学的东京咒术高专三年级的学生秤金次和绮罗罗在听说高层政变之后,似乎最近也打算回学校。   咒术界的新秩序开始渐渐形成。   至于夏油杰——   身为特级诅咒师、本在该去年十二月死亡的他再度出现,显然让不少人都吓了一跳。   重新处死对方的声音不是没有,但是特级咒术师伏黑惠亲自作证,将夏油杰协助救援五条悟的功绩公布出来,同时,涉谷事件当中不少受伤的咒术师都受到了对方新吸收的特级咒灵的术式——[无为转变]的救援。   [无为转变]能够通过改造灵魂而改变肉体的形态,肉体的损伤也完全可以通过这个术式复原回来,真人就仗着这一特性,不管肉体受了什么伤都能修复自己、活蹦乱跳的……直到遇见了能够直接攻击灵魂的[天敌]。   不过除去这一点,[无为转变]显然可以充当反转术式来用,甚至在某些领域上,使用的范围要比反转术式更广一些。   打个比方——京都校二年级的机械丸,本名为与幸吉的咒术师。   机械丸天生就拥有广大的术式范围和远超出自身实力的咒力输出,实力远超常人,然而这却并不是没有代价的。   他也是个“天与咒缚”   作为天生拥有这种程度力量的代价,机械丸刚出生就被剥夺了右手和膝盖以下的肢体,而且腰以下的部位完全没有知觉,皮肤脆弱到连月光都能够灼伤他,并且常常全身都会有被针刺的痛感。这种被天所[束缚]的身体,没有办法治疗,反转术式没法改善机械丸的身体。   但是[无为转变]却可以治好。   通过触碰灵魂改造身体,完全不讲物质守恒定律的将机械丸残缺的肢体复原,皮肤、神经、骨骼……凭空的调整为正常人状态,直接让其从重度残疾状态变为四肢健全的少年。   机械丸第一次踏出黑漆漆的房间、第一次站起来、第一次能够完全沐浴在阳光下还不会被灼伤时,他整个人都恍惚了。   然后这一实例引起了动荡,证明了[无为转变]的价值。   能杀人,却也能救人。   反转术式很稀有,家入硝子就经常被诅咒师盯上,因此一直被保护在高专、为了个人安全,平时甚至不能够单独出行。光是她的经历,就知道治愈的能力到底多么被重视。   要处死夏油杰的声音瞬间就寥寥无几了。   咒术界显然并没有那么正义,足够庞大的利益足以蒙蔽不少人的眼睛。   在剩余的微弱声音当中,依旧坚持死刑的人,有一个是夏油杰高专时期的老师——夜蛾正道。   夜蛾正道很清楚自己这个学生在走错路后做了什么事情,虽然基本不会对咒术师下手,但却无差别的视普通人为草菅,在涉谷也是,从不救任何一个普通人,只会帮忙祓除诅咒和救助同胞。   所以夜蛾正道能够狠下心坚持原判——这位已经升职的前咒术高专校长担心夏油杰会再度反扑。   毕竟对方从来没有忏悔过。   直到五条悟解释对方已经为了那些咒术师家人的生存而立下了[束缚],不再坚持那[建立只有咒术师存在的世界]这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夙愿,也不会再无缘无故对普通人下死手。并且对方的理念会使其全力庇护咒术师同胞。   最终,因为其能力价值和在涉谷的功绩,以及五条悟所说的[束缚]的缘故,夏油杰从死刑被改判为终生监禁。   只能够在东京咒术高专范围内行动,平时和家入硝子待在一块,偶尔会担任授课的工作——没有工资,物资需求要申请。除此之外,在校内倒是挺自由的,没人监视,住所干净整洁,除了没工资以外,和普通教师差不多。   五条悟把判决结果带给他友人的时候,还顺带聊了几句。   “如果你愿意改变想法的话……未来说不定能够再减刑,至少,能够和学生们相处的好一点喔?”   “放弃吧,悟。”夏油杰维持着一贯的笑容:“让我接受猴子的存在……不可能。”   “哪怕明知道不可能完全消灭普通人?”   “啊。”   咒术师和咒术师之间会生下没有半点咒力的普通人,而普通人之间却偶尔也会诞生实力强大的咒术师,夏油杰就是后者的实例。   所以杀死所有非术师,创造一个只有术师、没有咒灵出现的世界的想法,从最初就不可能实现,毕竟不是所有术师都厌恶普通人,也有咒术师保护普通人亲人的先例在。退一万步来说,哪怕实现了,术师和术师之间也会爆发丑陋的斗争,毕竟善恶本质从来都不是由职业决定的。   “你还真顽固啊。”五条悟叹了口气:“算了,我早知道你说不通的,还是按小惠的来办算了。”   “惠君?”夏油杰从来不称呼伏黑惠姓氏,毕竟伏黑这个姓总能够让他联想到伏黑甚尔那个家伙,“他说什么了吗?”   “[咒术师和非术师在我眼里都一样,说到底,咒术师也只是职业的一种,而任何行业都总会出几个败类,虽然不知道夏油先生为什么会走到那样一条路,不过他大概不会听任何人劝导,但好不容易拥有了第二次机会,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和环境让他冷静且客观的看清楚这个世界,哪天说不定就会醒悟吧——关于并不是所有普通人都愚昧丑陋的这件事]……那孩子是这么说的。”   五条悟复述完摊手。   “那孩子啊……”夏油杰顿了顿,感叹:“每次见到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居然会是那样的性格,伏黑甚尔那只猴子走了什么狗屎运?”   “我也觉得那个混蛋走了狗屎运……不过惠当然是个超级棒的好孩子,漂亮又强大还很聪明,啊,他成年后其实更漂亮喔?”   “所以你怎么就没把那孩子追到手?”夏油杰神情嫌弃的看着自己的挚友:“虽然你的性格很垃圾,但如果是和一个诅咒容器、尤其是不久前还是个看不到诅咒的普通人相比的话……你勉强要更适合惠君一点。”   夏油杰对咒术师同胞很好,这也导致他极其看不惯好好的咒术师和一个半诅咒在一块。   “劳驾把[勉强]这个词去掉。”五条悟嘁了一声。   “你就这么放弃了吗?你可是难得喜欢上一个人,错过的话,你那挑剔到死的眼光,这辈子不一定能遇到下一个了。”   “没办法啊。”   五条悟撑着腮帮子,语气低了几个度。   眼罩遮挡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神情。   他小声嘀咕:   “惠其实是个笨蛋,和他的人渣老爸可不一样,一旦心动就会只认一个人,我晚了一步,那孩子对别人心动了,发现这个后我就知道我注定没有机会了。”   “那孩子还没开窍的时候,一定不知道他看悠仁的眼神已经有多么明显了。”   “我继续纠缠下去也只会给那孩子带来困扰……虽然很不甘心,不过悠仁的人品和性格都可以放心。”而且有前世的惨痛过往在,五条悟也不怀疑悠仁会不会对惠不好的问题。   大概只会恨不得把人捧在手心里护着吧?   “小惠现在很幸福。”   只不过不是自己带给他幸福而已。   五条悟:……   啊啊。   想想就好气。   明明我帅气又强大还有钱有权,从头到尾都是完美男人……惠这个没眼光的笨蛋!   说起来,一定是惠择偶条件太低了的关系……要是稍微高一点,不,最好高几个度,说不定我就赢了。   可恶。   五条悟深呼吸,再度恢复平静。   他已经是成熟的大人,得稳重才行,才不想让那个好不容易回来的惠为难,只要对方幸福就好——   夏油杰:“……总感觉你忽然成熟起来后,浑身都充满了违和感,不过拿得起放得下,姑且还是夸你一句。”   被夸的五条悟面无表情,甚至有点麻木。   五条悟忍不下去,最后气呼呼的开口:“不,老实说我现在还是很不爽,悠仁的实力还没得到我认可,我才不会承认!”   不久前才在高专内见过伏黑惠的夏油杰挑眉:“他们不是已经宣布交往了吗?还是惠君自己说的,你不承认,惠君已经承认了。”   你有那个底气把惠本人的决定怼回去?   五条悟抬起头,沉默的看着自己扎心的友人。   他没这底气。   所以白毛的最强慢吞吞、气呼呼的站起,浑身笼罩着低气压的走出门,直接瞬移消失。   夏油杰啧啧摇头,满是损友的同情。   五条悟离开后,还是一副僧侣衣着的他闲来无事的走到缘侧边上,眯起眼看着外头的风景。   久违的高专景色。   [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和环境让他冷静且客观的看清楚这个世界,哪天说不定就会醒悟吧——关于并不是所有普通人都愚昧丑陋的这件事。]   夏油杰回想着刚刚友人转述的话。   醒悟吗?   他不置可否,只是自言自语:“这对我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回头路,并不是那么好走的。   对他来说,哪怕不被学生爱戴、哪怕就这样昏昏沉沉,就这么错到底或许要更轻松一点。   不过未来的事……的确谁都不好说。   痛彻后透彻。   不走出泥泞和荆棘,就没办法走到新的道路上。   。   伏黑惠的确和虎杖悠仁确认交往了。   这回是惠主动的。   虎杖悠仁的阴暗和极端的一面因为幻境的刺激暴露出来后,惠本人虽然完全不介意,但某个暴露本质后的笨蛋大型犬反而瑟缩犹豫了起来,任性也就任性了那么一下,一旦自己呆着又胡思乱想。   于是果断干脆的伏黑哥不容置疑的拽着对方的衣领,像只炸毛的黑猫一样臭着脸咬了对方一口,然后凶巴巴的将两人交往的事情敲定。   “后悔也没用了,是你先招惹我的!”   黑发碧眼的少年气势汹汹,浑然不知自己通红的耳根早就把他自己的真实想法暴露的一干二净。   虎杖悠仁才不后悔。   他眼神几乎瞬间就亮起,双手牢牢按着惠的肩膀,生怕这只终于愿意跟着他回窝的猫扭头又跑了。   被认可了极端一面的虎杖悠仁因为终于确认下来的关系而彻底安心。   取代原先不安的——是被纵容之后悄悄冒出头的占有欲。   粉毛的大狗子恨不得把他们终于交往的事情说的人尽皆知,试图让每个人都知道惠是他的了,还天天贴个不停,热恋期的大型犬每天尾巴都甩的仿佛上了马达。   九相图的哥哥们一脸欣慰,高专的前辈和同级生则都用一副[什么!?你们现在才确认交往吗?]的震惊表情看着他们。   伏黑甚尔倒是很不爽。   哪怕知道这两个小崽子那六年逃亡的羁绊后也不爽。   这可是他家身价千亿的翡翠白菜,他简直血亏!   然而这回是他儿子自己哒哒哒跟着外头的狗跑了,他拦都拦不住。   不过就算他冷着脸把[我有意见]这四个字写在了脸上也没用,这位暴君敢吱声就完蛋。   ……毕竟甚尔现在自身难保。   那个突如其来的幻境,把惠身边最亲近的几个人全部都点燃了。   尤其是心思单纯又偏执的咒灵绘理,直接被点了两把火。   对她唯一的孩子惠,绘理自然心疼的不行,原本就偏爱儿子了,现在更是宠得没边。   所以当她的宝贝儿子一脸认真的说和别人交往了、漂亮的绿眼睛满是期待父母认可的神情——在对象是在前世照顾了儿子日常起居很久、对儿子付出真心的人的前提下,绘理妈妈当然不会棒打鸳鸯。   绘理都点头了,本身就被妻子单方面冷战的甚尔要是敢摇头,他就完蛋了。   对。   这对专业撒狗粮的恩爱夫妻——绘理和甚尔冷战了,准确来说,是绘理单方面冷战,甚尔绞尽脑汁的在哄老婆。   咒灵妈妈从幻境出来后,对她儿子直接千宠万宠的,而让她又气又心疼的丈夫下场就没那么好了。   心疼归心疼,算账是另一码事——甚尔前世试图卖儿子的事情被绘理知道了,甚尔自暴自弃、不着家的把儿子丢给别人养,自己最后却玩完的事情也暴露的一干二净。   加上今生儿子小小年纪被迫当家做主养他爸的经历——任谁都不由感叹一句:惠在这种废物老爹手里活到那么大可真不容易。   理所当然,妈妈暴走了。   当绘理表情可怖的喃喃着“你这混蛋敢卖我儿子”“让你养儿子不是让儿子养你”这些话之后,伏黑甚尔就两眼一黑,心里只剩下“我完蛋了”这四个字。   在涉谷事件结束后,不用再担心内损的绘理妈妈扑过去、用那锋锐的指甲挠了她丈夫一脸。   特级咒灵庞大的咒力量,可以让其很轻易的强化身体,没有攻击性术式的咒灵用拳头揍人也很痛——虽然甚尔皮糙肉厚、那最强的肉体哪怕被妻子打一顿也完全不碍事,但耐不住他不敢还手,也不敢躲。   绘理单方面的吵架吵了十五分钟。   靠苦肉计暂时逃过一劫的甚尔试图和妻子卖惨。   绘理心软了一瞬,刚把人的伤治好,却又在看到儿子的脸后瞬间冷硬了下来。   呸!   于是又追着人打了一顿。   甚尔抹了把脸,彻底清楚自己前世的自暴自弃和自我堕落踩痛了妻子的猫尾巴,不再是简简单单就能哄好的程度了。   他苦巴巴认错,扭头又拎起他家崽去给妻子讨饶,和惠商量了半天,试图从儿子这头下手哄老婆。   眼巴巴的看着就快要和好了,甚尔一点都不想再惹毛自家妻子。   所以只能臭着脸看着虎杖天天绕着他家惠转。   此外,还有件事值得一提。   即涉谷事件结束后,社会上的后续处理。   毕竟目击者太多了,咒术界也没办法完全止住他们的嘴巴,理所当然有不少人把经历公布到了网上。   [标题:万圣节活动当天,涉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1# 楼主   别跟我说你们信了政府说的恐怖袭击那一套,我当时就在那,被莫名其妙的东西关着出不去不说,死的人都是莫名其妙就倒下的,加上当天是万圣节,我想说什么你们懂吧?   2# 匿名   我也是当事人……不过我没看见有人死去,我们第一时间就被转移到了避难点,被看不见的东西关着出不去倒是真的……不太像什么科技,我朋友说他沿着边界走了几百米都出不去。   3# 我就是天选之子   同为当事人!!我活下来简直就是个奇迹,我亲眼看见了恐怖的妖怪,那绝对是妖怪!!我要是跑的慢一点,我脖子就没了!我跟你们说,涉谷区那天晚上死了很多人,至少我看到的就有十多个了,而且死状凄惨,绝对不是人能做到的程度,你就等着吧,政府绝对不会公布受害者尸体的。   ……   类似的言论冒个不停,咒术界的公关加班加了好几个晚上了,负责后续处理的七海建人天天咖啡作伴。   一些证据确凿的照片被及时删除、派人前往交涉,但尽管如此,热度依旧居高不下。   直到一股突如其来的异军在网上唐突的帮咒术界调转风头。   354# 为大哥献出心脏   你是不是产生幻觉了啊?我就在前头,亲眼看到警察和公安去对付那些恐怖分子呢!   都21世纪了还搞这些神神怪怪的,讲点科学成不?   355# 目标是挣钱   同在前排,你们有照片,我还有照片呢,给你们看个清楚,拿命偷拍的,还有日期和背景,自己看,有懂行的大可自己去研究是不是P的。   [照片.jpg]   照片是一群带着防毒面具、拿着枪械的不法分子。   357# 匿名   巧了,我也有证据,我录了视频。   [视频.AVI]   视频内容,是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少年满脸恐惧的藏在角落,把手机探出去,录下了蒙面不法分子的交谈声。   声音很模糊,但姑且能听得清   [不法分子A:药撒出去了?]   [不法分子B:放心吧……弄成雾状之后用无人机散播出去了。]   [不法分子C:说起来那是什么东西?毒药吗?]   [不法分子D:你新来的啊?那是类似致幻剂的东西……死倒是死不了,过段时间自己就消散了,不过被吸进去就会神经错乱,引起幻觉,还能自相残杀。]   [不法分子A:对,我们人手没那么多,让平民暴动最能牵制政府了。]   说的有鼻子有眼,一身打扮也像模像样。   要不是咒术界对涉谷事件的起因心知肚明,大概还真的被骗了。   358#匿名   致幻剂???怪不得每个人看到的东西都不一样。   ……   一瞬间风向被带跑了。   七海建人愣了:“……这是谁的人?”   辅助监督:“……好像是群知道咒术界存在的普通人自发行动的。”   “普通人!?”   “是的……报告上说,他们自称是伏黑组的成员,为了帮大哥分担压力而努力着。”   七海建人:???哪个伏黑?   辅助监督:“他们似乎在事件开始就一直在辅助监督疏散平民,在疏散工作结束之后,他们突然消失了……我们原本还在担心,额……”   原来突然消失,是跑去找衣服演戏拍戏了吗?   话说这剧本谁编的啊?   七海建人槽多无口,然而一时半会,却不得不承认他们帮了大忙。   引起群体幻觉的药物以及不法分子……总要比诅咒的存在暴露后引起恐慌好得多。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财阀的贵公子也在帮忙说话。   迹部家、赤司家的继承人,还有榊家的大小姐,都在推特上明确站在了[恐怖袭击]的这边。   [迹部景吾:险些被卷入犯罪者的袭击现场,幸亏警方救援及时,迹部家对此表示真心的感谢。]   [榊津美纪:我和迹部君以及同学一块前往了涉谷区参加活动,个人看见了幻觉,然而几个同伴却没有……目前已经前往医院检查。]   当时不在现场的赤司征十郎则是毫不犹豫的调动了赤司家的公关,看在自己的挚友伏黑惠的面子上,极力的调转风向。   迹部、赤司、榊三家的公关一起动手,加上咒术界本身就存在的公关部门,七海建人的压力顿时骤减,社会上关于怪物和妖怪的讨论热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息了下来。   终于可以结束加班生涯的七海若有所思的喝了口咖啡。   作为负责外交、交涉和后勤部分的新高层,七海建人很快就了解了这些外来援助究竟是为了谁才帮忙的。   “惠那孩子……似乎有很多大财阀的人脉。”   被五条悟坑到高层位置上的七海心底冒出了希望的火花,他自言自语:   “而那个[伏黑组]……是惠正在培养的势力?那孩子选择将重心放在普通人那边吗?”   “说不定很适合继承我的工作啊……等惠成年之后,我能退休把位置让给那孩子吧?”   今天也在想方设法退休的七海建人忽然就有了目标和斗志。 第186章   交往前和交往后的日常, 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毕竟仔细想想,正常恋爱进度:告白、牵手、拥抱、爱抚、亲吻……到最后的上本垒——他们没交往前好像除了最后一项外,其他基本都已经做过了。   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 伏黑惠神情凝重的沉默了很久很久。   伏黑惠忽然就明白了当悠仁欢天喜地的牵着他手去找前辈们宣布交往消息的时候,前辈们下意识说的“你们不是早就交往了吗?”以及“你们俩笨蛋之前原来是真的觉得自己还[没交往]啊?”这些话的原因。   伏黑惠:“……”   不过, 倒也不是真就没有任何区别。   毕竟有句话说得好,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这对虎杖和伏黑惠彼此来说都适用。   在发现伏黑惠对自己的容忍度高的不可思议后, 虎杖悠仁便得寸进尺了不少。   不再需要小心翼翼的询问对方意见, 直接亲亲抱抱和贴贴都成为了理所当然的事情。   于是除了晚安吻以外, 早安吻、工作出发前的祝福吻、没什么理由只是想亲亲而已的吻……肉食系的犬科男友在热恋期恨不得天天24小时绕着他家黑猫转。   而伏黑惠偏偏对虎杖的狗狗眼没有任何抵抗力, 几乎从来没有拒绝过——除了发现亲亲和贴贴过头时对方不小心起生理反应后, 本能的红着脸炸毛将人推开逃走外。   尤其是步入冬季,天气渐渐冷下来后, 两人平时也贴的越来越近。   同款的保温杯放在一块,拿错了是常有的事情,外套混着穿也不奇怪。   也正因为这俩人黏糊过头的关系,不管知不知情前世的事情,所有大人都觉得这俩小家伙再这样黏糊下去迟早会擦枪走火。   大概和咒术界要么孤老一生、要么英年早婚有关吧——尤其是大家族出身的,不少十四、五岁左右就会相亲订婚,甚至还存在娃娃亲, 仿佛活在封建时代一样。上世纪出生的咒术界的大人们会想到那个程度一点都不奇怪。   惠他爸就是没成年就出来混的反面教材。   推己及人。   所以伏黑甚尔趁儿子还有老婆都不在的时候悄咪咪的溜过来,一手摁着虎杖悠仁的狗头,一手扛着咒具, 神情漆黑如鬼神般,再度做出熟悉的威胁:   “惠喜欢你,我拦不住就算了,但有件事哪怕说过我也得再强调一遍——老子不管你们心理年龄成没成年, 反正我只知道惠今年才十五岁。”   “你要是敢趁在惠没成年之前得寸进尺的哄他上本垒,我就把你那玩意砍掉。”   “我认真的,惠偏袒你也没用。”   暴君手里的咒具闪过阴森森的光。   虎杖悠仁:“……请问能按照结婚年龄算吗?”   按照2018年的法律规定,日本男性18岁可以结婚,然而成年年龄却是在20岁。   比起成年年龄,显然是结婚年龄更近一点。   自己年轻时瞎搞的伏黑甚尔偏偏在儿子的事情上当了回死板家长,他冷笑一声:“你说呢?”   虎杖:“……”   然后。   伏黑惠在某一天,莫名其妙的从恋人的宿舍墙面上发现一千多天的倒计时。   惠:……???   灵魂早就成年,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都健全过头的某个男子高中生虎杖在恋人父亲的威胁下,蔫了吧唧的默默算着惠20岁生日的时间。   。   撒娇被纵容过头之后,任性也变成了家常便饭。   好比现在。   十二月下旬,冬季。   “呜——为什么我们不能一块出任务,我不想和惠分开啊!一次两次就算了,但这已经是惠你这个月第四回 出差了!每次都要出差最少两、三天,加上我也偶尔要出差,四舍五入下去……我们一个月都没见过了!”   “惠生日那天都得出差,真过分!”   处于热恋期的粉发的大型犬委屈吧啦的伸手的圈着自家恋人小小一截的腰不放,毛茸茸的脑袋搭在对方的肩窝蹭个不停,暖棕色的眼睛写满了不情愿,小声的抗议着。   “只是这个月比较忙而已,毕竟有一批咒术师刚刚被老师推荐为新的高层,在他们熟悉工作前都没空接任务……以至于现在人手不太够,等过段时间稳定下来就好了。”   伏黑惠一边说一边使劲掰对方圈在自己腰上的手,然而虎杖的胳膊就跟上了锁一样,怎么都掰不动。惠试图往前走,然后被迫给自己加了个八十公斤重的挂件——被拖着走也不松手的大型犬不断发出呜呜的声响。   好沉。   伏黑惠无可奈何的拍了拍搭在自己肩窝的脑袋,哄他:“稍微忍耐一下吧,这几天忙完,正月新年就能一起过了。”   “呜,不止是新年,我每天都想要和你一起过,虽然知道不可能,但至少不能这样总是出差嘛……可恶,总算理解了七海海说的[劳动都是狗屎]的意思了……”   “不,七海先生绝对不是指你这个情况……松手,又不是见不到了,我新年前肯定能回来的,而且你应该最迟明天也会收到工作安排……”   “现在天气好冷的,没有惠在被窝的话,我晚上都睡不暖被子的。”   “宿舍里有暖气,如果你有需要的话,以后出差的酒店也可以和辅助监督申请带暖气的酒店……”   伏黑惠说着,然后皱眉摸了摸对方的手,感受了一下温度:“怕冷就多穿几件,你手好凉,我之前给你买的围巾和手套呢?”   “我都塞进惠你的包里了……”虎杖闷闷的说:“毕竟惠你肯定没给自己准备这个,你以前就不喜欢戴这些。”   “那是因为不需要……我比你耐寒。”   虎杖悠仁的体脂率实在是太低了,几乎全身都是肌肉,青筋都能够摸出来,脂肪不足常常意味着保暖水平比较低,因此在不运动的前提下,他平日总是要畏寒些。   而惠就相对要好一点点,虽然体重偏轻,但体质不差,而且尽管也有肌肉,但没有虎杖那么夸张硬实,摸起来的触感要相对更柔软一点。   但相对要好一点……实际也没好到哪里去。   至少虎杖悠仁就显然并不这么想,在他眼里,他们俩都属于畏寒的那一类。   “你才不是耐寒,你只是擅长忍耐而已,我会担心你着凉啊,惠你在那六年里的冬天就很容易感冒!感冒后还继续逞强……”   “我要比手影才能召唤式神啊!手套很麻烦我才不要戴,围巾也一样,穿上高领的衣服就差不多了。”   “不行,你完全可以平时穿,然后要战斗时放进影子里,根本就不碍事!”   “吵死了——我又不是两岁的小孩子!”   “吵死了??”虎杖悠仁睁圆眼睛、提高嗓音:“我是在担心你欸!”   “我对自己状态有数啊!是你更不让人放心,你看看你现在才穿了多少!别仗着体质好就乱来!”   “惠你自己还不是一样!明明是你更不让人放心!”   “明明是你——”   最后,莫名其妙吵起嘴来的小情侣像猫狗一样不甘示弱的对视着,然后二话不说扭头就往宿舍跑。   惠把厚外套往男友身上套,而虎杖则是仔仔细细的给即将要去青森那个已经被大雪覆盖的地方出差的恋人准备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品。   惠的影子能塞很多东西,虎杖几乎想到什么就给对方带什么。   厚厚的藏蓝色中长款高领棉袄、加绒的踩脚袜、围巾、手套、高领羊羔绒打底衫三件、袜子,初次之外还有感冒药、即冲姜茶、小点心……   “我只是出差几天,正月前就回来了,又不是要长途旅行。”   “放在影子里又不占位置。”   “要是我哪天战斗想拿咒具却不小心拿出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我就揍你了。”   “……欸?生活用品会和放咒具的地方混在一起吗?”虎杖大惊失色,显然当真了。   伏黑惠噎住,然后叹了口气:“不会,放心吧,我只是随口说说想让你少给我准备太多东西而已……”   ……   不管虎杖悠仁再怎么不情愿分离,伏黑惠还是在下午出差了。   黑发碧眼的少年捧着恋人的脸给了对方一个离别吻,头靠着头,绿眼睛带着笑意:“最迟我也会在正月前一天回来的……一起过新年吧。”   虎杖认真的抱着对方回吻了一下,眯起眼蹭了蹭:“不需要赶时间,晚一点回来也没关系喔,我刚刚抱怨只是有点不高兴和想要向你撒娇啦,但我可不想你真的为了赶时间而勉强自己……惠,安全最重要。”   “啊,我知道,我不会掉以轻心的,悠仁你也是……五条老师大概马上也有任务分配给你,你到时候也要小心一点,安全最重要。”   “嗯。”   笨蛋情侣口头都这么应着。   然而却不约而同的想——至少这次任务要快点完成。   毕竟,马上就要到新年了啊。   这是他们交往后的第一个新年,也是世界的命运被彻底改变后的第一个新年。   。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惠去青森那边出差,要处理三个诅咒。   一个一级,两个二级。   对他来说都不算难。   但偏偏出了点小问题。   众所周知,诅咒的效果和触发条件相当复杂多样,不少还很莫名其妙。   虽然咒力和实力都足够强大的话,大多强制性的诅咒都能够抵达,但并不意味着就能完全免疫。尤其是以死作为代价而进行的诅咒。   伏黑惠对付的那个一级咒灵,是个从霸凌中诞生的。   最喜欢欺凌弱小,还很记仇,因此在发现没有活路、即将被祓除之前,那个咒灵拿自己作为代价,恶狠狠的诅咒了杀死自己的咒术师。   然而诅咒一个特级咒术师实在是无稽之谈,但那个咒灵的术式偏偏有些特殊,大约是有和笼姬那样类似于以自身的死作为强制性施咒代价的属性。只不过这个咒灵没办法和笼姬那样复活,因此死后的诅咒只能说是一次性的用法,更类似于报复。   于是矛盾来了。   善于欺凌弱小的咒灵试图将这个咒术师的力量全部消磨、使其变成最弱小的姿态,然而它的力量却没办法做到这一点,可偏偏又存在强制性的效果。   然后冲突之下——   保留了完整的、属于特级的咒力,高挑的少年眼前一花,下一秒整个人砰的缩水。   然后。   一个有着黑翘发和绿眼睛、撑死只有两岁大的小家伙穿着不合身的厚衣服,迷茫的眨了眨眼睛,取代了原先16岁伏黑惠的位置。   小家伙有些瑟缩的左右看了看,神情满是疑惑和不安。   “爸爸……?”他还带着稚气的嗓音不安的喊着。   还没回到影子里的玉犬黑和玉犬白咬死了那个咒灵后,狗脸震惊的看着那个小孩。   它们唰的跑了回去,随后低头看着还没它们高的小家伙,小心嗅了嗅味道。   “……大狗勾?”   两岁的孩子歪了歪头。   玉犬白:……   玉犬白呜呜叫着,用吻部拱了拱小主人的身体,玉犬黑则是舔了舔小家伙的脸。   玉犬们兴奋的疯狂摇晃尾巴:……是幼崽主人啊!!   对。   这是两岁的伏黑惠。   保留了强大的咒力,然后身体和心智都缩水回两岁的特级咒术师。   小家伙乖乖巧巧的站在原地,懵懂的被巨大的狗子蹭了个遍,从小就喜欢东西的他试探的摸了摸大狗狗的脑袋,得到了热情的回应。   直到一阵冷风吹过,小家伙打了个喷嚏。   玉犬炸毛了。   玉犬白立即趴下来,而玉犬黑立即叼起小主人的衣领,将小小的孩子拖到白犬的背上,过长的裤腿都被玉犬黑仔仔细细的叼起来搭上去,免得搬到。   然后两只狗狗赶紧带着小主人去找辅助监督救命。   。   于是。   正月前一天。   虎杖悠仁、伏黑夫妻和五条悟他们,得到了个意想不到的新年礼物。   ……伏黑惠变成了两岁的小孩子了。   虽然咒力没有减少,身体也没有受伤,但是不管是外表还是心智都变回了两岁。   ——而且是货真价实、不带前世记忆,只认识伏黑甚尔一人的两岁。   作者有话要说:  183作话的番外内容大概会混着写~章数不一定,但都会涉及到哒。   只认甚尔的两岁幼崽惠出现了,甚尔沉默后连夜点了个赞(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