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同人)治愈系马甲精》作者:一弋孤行   文案:   时空司管局治愈部的金牌社畜(划掉)大神矢泽遥斗,昔日以Top级角色还原扮演度和任务评分百分百双S而闻名。   直到他一朝失忆弄错人设狂崩剧情,却仍成功治愈拯救天命之子和即将崩溃的世界,甚至拿到隐藏的第三个S级评分后,他走向了洋葱精之路。   矢泽遥斗:大师,我悟了!   为了隐藏的第三个S级评分和奖金,扮演的人设和剧情也就一点点的致郁啦,你说是吧:D   主角团:是的,亿点点。   要治愈,先致郁。   只要我遁得够快,剧本改得够快,OOC就追不上我!   * 在线放大招「天照」,清冷病弱读作“写轮眼”写作“六眼”的咒术师;   * 来自黑暗本丸的三无小可怜在花丸里成为团宠;   * 身体缩水,但头脑依旧灵活还死而复生了的“冥侦探”苏格兰;   * 失去伙伴和老师,唯一生存下来的天才海胆头咒术师,与敌人同归于尽后,来到了甜美温暖的“梦境”;   * 被捞起来成为时之政府S级审神者的刀之助;   ……   ★食用指南:   ①无cp,双向救赎文,除“六眼”篇为前传偏虐,后边单元皆为日常轻松向   ②涉及世界有付丧神,小野狗,名蒸蛋,咒术高专等   ③有参考原作来还原,考据、引用都会标出,但避不开ooc   ④私设如山,拒绝拍砖拒绝抄袭。   [注:撞梗常见,非确凿证据请勿言抄袭。拒绝文案出警、相同设定出警者,严重的会上报编辑,谢谢]   内容标签: 综漫 咒回 柯南 马甲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矢泽遥斗 ┃ 配角:鲶大眼,一期尼,逮虾户公安,绷带精,谍战社畜,银狼剑士,名侦探,最强羽毛球精 ┃ 其它:刀剑付丧神,侦探,文豪,咒术师,双向救赎   一句话简介:别把治愈当致郁啊混蛋!   立意:救赎他人心灵的人,也需要被救赎。   vip强推奖章   矢泽遥斗是时空司管局治愈部的金牌扮演员,承担着治愈主角团身心以避免崩坏、拯救世界的责任。在一次意外中发现可以摆脱原作主线扭转结局,由此开始了他身披马甲踹便当的道路:咒术高专读作六眼写作写轮眼的教师,柯学世界的“冥侦探”假酒,暗堕付丧神骨喰……每个世界主角团传递的温暖,都能一点一滴激发出矢泽遥斗内心的力量,慢慢愈合往日伤疤,成为更好的自己。   本文基调轻松,构思巧妙,以各个马甲与主角团的相处碰撞、扭转悲剧改写结局为主线,主角的成长为暗线,双线并行,角色生动形象。情节发展大胆又不失逻辑,甜刀相间,告诉读者“救人者也需被救”的道理。 第1章   “所以说,这个身份的人设究竟是什么样的啊……”   公园的小溪旁,银发青年望着自己在这清澈溪水中的倒影,捧着脸发呆许久,才慢悠悠地叹了口气道。   矢泽遥斗整个人都不好了。   作为时空司管局治愈部门下的金牌社畜(划掉)扮演员,之所以能够享受着美好的五险一金待遇,动不动就两三个月的长期假期,临海靠山小别墅等等福利,便在于他工作的特殊性——   为二维世界的天选之子们进行心理治疗。   他的工作单位,与其说是时空司管局,其实更偏向于一家万能事务所,接受来自各个不同世界不同时空的生命体发来的委托。   治愈部属于时空司管局里的一个大热部门,接到的委托也是最多的,其中百分之八十的委托来自三维世界和世界意识。   因为强大的工作能力,矢泽遥斗完成的任务基本都是世界意识的委托。   二维世界,是人们所熟悉的动漫、小说、游戏等作品形成的世界。   众所周知,天选之子是一方世界的支柱,在他的成长路上必将会遭遇各种磨难,注定是坎坷的。   尤其是这几年,发刀子现象越来越严重,就连酱铺家热血漫的主角团们血浆都开始批发送了,眼泪也开始一吨一吨地流。   读者看完都忍不住发出“我在天台一跃而下来个少年Jump!”、“谢邀,漫画是中午更新的,人是当场走的”的哀嚎声,更别提那些当事人了。   再怎么坚强的人,也会有一道越过即崩溃的底线。在许多让读者傻眼猛虎落泪的窒息发刀剧情的摧残下,天之骄子们的心理阈值就逐渐达到危险红线。世界意识发出委托,便是为了避免世界的崩溃和角色的崩坏。   矢泽遥斗这次接到的任务委托与大热番剧《呪術O戰》相关。   可在他降临《呪術O戰》主世界前,意外地碰上时空乱流,防护罩破碎失去意识的矢泽遥斗,醒来后不仅和自家辅助话痨小系统失去联系,还悲惨地发现了个问题。   他,失忆了。   关于自身相关信息、生活常识和能力技巧的记忆倒还存在,可是以前完成任务的经历、这次任务的详细内容、导入的马甲人设等等一干记忆,仿佛是一只玩推理解谜类游戏时没有收集完碎片就无法解锁的灰色宝箱那般,明明清楚它的存在,却怎么也不知道里头究竟有什么。   一只社畜陷入了忧伤之中。   不行。   矢泽遥斗摇摇头,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再怎么样也不能放弃,这单可不能打白工,那可是好不容易才能赚到的钱啊。   为了委托金,赌上我金牌扮演员的荣誉,也要完美完成任务!   第一步,要揣摩推测出导入马甲身份的人设。   对于这个导入马甲,矢泽遥斗并不是全然一无所知的,起码他残留的记忆告诉他,这马甲名字叫【五条悟】,有个特殊的能力,能够用眼睛放大招……   嗯,无了。   矢泽遥斗面无表情地鼓了鼓腮帮子,决定先不面对这残忍无情的现实。他盯着水面上的倒影,仔细地研究起来。   不得不说,这次导入的马甲,长相在人均美女俊男的二维世界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好看。   矢泽遥斗本来想用“漂亮”这个词来形容,毕竟男美女也是美女。不过自己也用这个壳子,为了维护自己男子汉的尊严,还是敬谢不敏了。   嗯,银白色的头发,连眉毛和睫毛也都是银色的啊,琉璃蓝色猫猫眼,还有这白皙的皮肤和娃娃脸……   端的是漂亮易碎,神秘高贵。   矢泽遥斗恍然大悟,右手成拳锤了下左手心。   ‘我明白了。’   ‘五条悟,一定是个沉默寡言、清冷病弱的禁欲系仙男吧!’   被时空乱流弄得程序运行出错,无法和宿主正常交流,发送维修请求但还尚未通过,不得已只能先窥屏收听宿主心音的马甲精系统,在系统小屋里陷入了沉默。   ……并不是这样的啊,宿主!!   性格什么的先不说,你倒是摸摸这具马甲的腹肌,感受感受那充满爆发力的肌肉线条啊,这跟病弱完全不搭边吧!   心里抓狂的系统迫切等待着司管局主系统的回复,想赶在主线角色与自家宿主碰面前纠正他的认知,没想到一个转头,就看到了一脸震惊的伏黑惠和虎杖悠仁。   昔日系统内部排名NO.1的马甲精系统感觉自己将要晚节不保。   ***   时间回到十五分钟前。   春末夏初之际。   可就天气而言还是有些超乎寻常的炎热了,聒噪的蝉鸣与扑面而来的热浪都让人感到闷热与烦躁。   特别是出来陪人逛街的时候。伏黑惠百无聊赖地想。   这是虎杖悠仁入学后度过的第一个周末,难得清闲,没有任务也没有训练,所以一年级的三个人都相约出来逛着玩。   实际情况是,想要出来玩的只有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伏黑惠是被迫出来的。   这种天气,伏黑惠更想在家里翻看新买的书,或者抱出来被子晒晒,打扫打扫卫生,再给自己准备一顿丰富美味的午餐。   而不是在喧闹的商业街上,左耳边钉崎野蔷薇在大声嚷嚷要去新宿买衣服和美妆品,右耳边虎杖悠仁在好奇激动地各种“哇塞”。   “……吵死了。”   钉崎,你的东西真的够多了;虎杖,你是比钉崎还要乡下人的城里人吗?   被夹在两人中间,已经逐渐习惯这种氛围的伏黑惠面无表情,炸开的海胆发型愈发不羁,看上去更扎手了。   “喂,伏黑,虎杖,我们分开行动吧,我要去做个美甲。”钉崎野蔷薇右手撩了下头发,对着两人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远。   这不是她第一次去做美甲,即使每次做完美甲没几天,为了执行任务时方便战斗,钉崎野蔷薇总会把它卸掉,但是她还是乐此不疲。   真够潇洒啊,伏黑惠心里羡慕,他倒是想要分头行动,可是又放不下自己的责任心,身为两面宿傩容器的虎杖悠仁,放着他一个人随意行动,总觉得哪里不太安全。   暂时没有计划的伏黑惠和虎杖悠仁打算到处走走看看风景,最后再找家电影院、书店或者游戏厅待上半天。   两个男高中生一边走一边聊,尽管大多数时候是虎杖悠仁的单人输出,但也算得和谐融洽。   直到他们走着走着,来到了一处较为偏僻荒凉的小公园处。   两人轻松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伏黑,这个气息……”   伏黑惠点了点头,表示肯定:“啊,没错,是一级诅咒。”   “这种地方,也会产生诅咒吗?”初入咒术界还是个萌新小白的虎杖悠仁问道。   “像这样的小公园,都市异闻也不少,你也听说过吧,拍人头皮球的小男孩什么的,”伏黑惠淡淡地解释道,“人类的负面情绪里,恐惧、痛苦才是催生诅咒的主要来源。”   伏黑惠无视公园拉起的警戒线前挂的“野生动物出没,危险!”提示语,弯腰走进去。   “这只诅咒的气息已经开始狂躁,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来肆意伤人,虽然一级诅咒有些棘手,但你和我两人也足够干掉它。”   “好!”虎杖悠仁听言,也跟了上去。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两人还没找到诅咒呢,就先碰到了一个长相和五条悟一模一样的青年。   对方穿着一身冰蓝色、一看就是高档货的华美和服,似乎察觉到了身侧的动静,转过头来和两人对视上了。   那双浩瀚如无垠海洋,闪烁似无边星河的眼眸,透亮得一尘不染,却矛盾地给人一种深邃压抑的感觉。   那张脸那个身高,虎杖悠仁戳了戳一旁的伏黑惠,小小声地道:“他该不会是五条老师的孪生兄弟吗?”   跟在五条悟身边多年的伏黑惠,倒是看出来更多的信息,比起孪生兄弟这个猜想,当他看到对面的银发青年时,第一感觉是:他就是五条悟。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伏黑惠抿了抿唇。   没等他细想,跟虎杖悠仁说话,诅咒的威压形成一阵狂风,吹得两人头发飞舞。   霎时,紫黑色的毒雨猛地喷向靠近一棵大树的虎杖悠仁,侵蚀性的液体瞬间将他上半身的衣服腐蚀,并留下一道道狰狞裂开的紫色伤口。   “玉犬!”   一白一黑的两只大狗分别将虎杖悠仁和伏黑惠迅速叼离原地,下一秒,更多的毒雨飞来,喷洒而至,被毒液浇淋的草地瞬间成一片焦黑。   “可恶,低估了,”伏黑惠咬了咬牙,皱眉暗恼自己的失误,“这只一级诅咒,在向特级诅咒进化!”   “伏黑,那个人!”   虎杖悠仁的一声提醒,伏黑惠才猛然想起有人还在原地,但还没等他调伏出“鵺”来把那人救走,那隐藏起来的一级诅咒便出现将他和虎杖悠仁狠狠打落,摔倒在地上。   后背与地面剧烈摩擦,衣服也被划破的伏黑惠顾不上自己身体的疼痛,连忙将两只玉犬给取消召唤。   这个等级已经不是玉犬这样的式神能够战胜得了的,召唤出来只会平白让它们死亡。   长出四条腿,却是鸟类模样的诅咒,鸣叫一声又俯下身子,周身被紫黑色毒雾包裹着飞速袭来。   来不及躲了。   伏黑惠下意识地闭上眼。   可几秒过去了,仍没感受到想象中的疼痛。   “天照。”   这个声音是……   伏黑惠睁开眼睛。   那熟悉的高大身影一如既往挡在自己和虎杖悠仁的身前,黑色火焰熊熊燃烧,那只实力强劲的诅咒在里头惨叫翻滚,但怎么也止不住那燃烧的火焰。   火光映红了对方侧面的脸庞,那双苍蓝琉璃瞳里,小风车图案的符咒在转动。   等到诅咒的身影消失,被祓除干净,这大火才瞬间熄灭。   这个力量,分明是只有五条悟才有的啊。   即便是从未见过的术式,可那确实是六眼吧。   伏黑惠呆愣地盯着前方的人影出神,当虎杖悠仁大喊一声时,才回过神来——   “五条老师!”   顺着虎杖悠仁视线的方向看去,是【五条悟】捂住眼睛,鲜血从手指缝隙中一点一滴地落下的情景。   等他放开手后,伏黑惠清晰地看到,那双原先还明亮透彻的眼眸,已经变得黯淡了。   然后,【五条悟】身体晃了晃,失去意识倒下。   伏黑惠条件反射地将人接住。   无人问津的系统小屋里,马甲精系统疯狂挠墙:   宿主你携带的是蓝色美瞳版宇智波鼬同款万花筒写轮眼,而不是六眼。   你带错技能了啊!!(咆哮) 第2章   矢泽遥斗在看到匆匆赶来的虎杖悠仁和伏黑惠时,便明白自己撞大运刚开场就碰上认识这个马甲的人了。   一般来说,执行委托时所导入的马甲,都是在这个世界已经消亡的存在,这样比较好处理因暂时代替人物所带来的种种麻烦,不容易引起时空壁垒的排斥反击。   再者说,若是扮演的马甲原身还活着,一个不小心人设OOC,在正主面前上演【平行世界另一个我】的多样性,这对于一些心理素质还不够强的员工来说,那是恨不得连夜收拾行李逃离这个世界的恐怖场景啊!   矢泽遥斗望着看似偷偷摸摸,实际行为相当光明正大地在观察自己的两个小孩,来不及再细细琢磨自己的马甲人设究竟是怎样的,就看到俩小孩突然被一只奇行种给揍了。   眼见两人就要陷入危险之中,矢泽遥斗连忙开大招救人。   要命,这样病弱的马甲真的能够开大吗?   令矢泽遥斗欣慰的是,马甲携带大招的厉害程度介于牛A和牛C之间,瞬间秒掉咒灵,只是壳子的脆弱程度也相当于时代新物种vegetable dog就是了。   还没等他维持住自己的逼格,眼睛处的疼痛瞬间侵袭而来,矢泽遥斗差点因为这股突如其来的疼痛秒跪。   ……不会吧,真的有这样的脆皮鸡吗,能力强大结果“我好娇弱啊”?   体内力量被招式吸取殆尽,浑身也失去了气力,在黑暗彻底来临之前,他默默祈祷:   ——这样帅的一张脸,千万不要让他在地面上狠狠摩擦啊!   ***   如矢泽遥斗所愿,这张属于五条悟的帅气脸蛋没有出事。   好轻。   这是伏黑惠接住【五条悟】后,那瞬间浮现在脑海的第一念头。   他从未想过,一个一米九多的人,会拥有这样的重量。   也对,这个【五条悟】看起来,和他那体格显得傻大个的无良老师相比,明显纤细瘦弱。   因为身高差距原因,对方那双大长腿无处安放,可怜兮兮地耷着,伏黑惠迟疑了下,没有顾及尊不尊重的问题,直接将【五条悟】打横抱起。   也因此,他近距离将【五条悟】现在的模样彻底收进眼底。   本就白皙的脸庞越发苍白,唇瓣未见半点血色,还在滴落的、艳红到有些发黑的血泪,污脏了眼睛附近的皮肤和散落的发丝。   白得晃神,红得刺眼。   伏黑惠不由地呼吸一滞。   “虎杖,打电话给钉崎,尽快集合然后回高专,一起去找家入老师。”他面无表情地叫上虎杖悠仁,抱着矢泽遥斗飞快地向前跑去。   尽管作为咒术师,在体术方面,伏黑惠仍然有待提升,但和普通人相比,还是超过很多,抱起一个体重偏轻的成年人奔跑还是轻而易举的。   葱郁的树木在身旁一闪而过,奔跑时卷起的风使得小草猛地摇晃,伏黑惠复杂而又繁多的心绪在这一刻涌了上来。   除了一开始他曾怀疑过【五条悟】是咒灵假扮的,而在看到那双六眼和感受到怀里这个人带给自己的熟悉气息后,伏黑惠可以肯定,他就是五条悟。   很大可能是来自另一世界的五条悟。   五条悟对于伏黑惠而言,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呢?   即便他私以为自己根本不会尊重五条悟,毕竟五条悟性格乖张肆意,时常任性自我不着调,爱捉弄学生看学生笑话,时刻记录学生黑历史,每天都在学生忍耐的底线上翩翩起舞,是个无良教师……   可于伏黑惠来说,他是在那颠簸茫然的童年时期里,拯救了自己,给予他光明的人。   很不想承认,但这确实是事实——伏黑惠也信赖、依靠着五条悟。   五条悟是最强的,这似乎已经变成和太阳东升西落、月球是卫星等一样的必然定律。   一开始,被五条悟保护得很好,童年时光基本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的伏黑惠对五条悟知之甚少,还不知道五条悟被高层可恶的996、007工作制所压迫,甚至在此之前一直以为他总是偷溜出去摸鱼。   直到一次意外,才明白五条悟的辛苦。   咒术界需要他,每天无间歇的任务,三天两头的出差命令,只要五条悟没有喊一声累,便不会停下。   就好像每个人都认定了五条悟永远不会感到疲倦,生来强大,绝不会被打倒,如同热血漫画里被主角光环笼罩的主角一般,耀眼不灭。   伏黑惠也想过,这样的安排真的合理吗?   仿佛全世界的咒术师都死光了,只有五条悟一个人一样,这样下去,那家伙也迟早会猝死的吧。   即使是六眼,于他们,也是个消耗品吗?   这样的咒术界,真的烂透了。   但和这可耻的咒术界一样,伏黑惠也深深依赖着五条悟。   祓除咒灵也好,和诅咒师对战也罢,只要有五条悟在,他向来不用太过担心后方问题,同理,碰上难以解决的困境,完全没有胜算的对手,他也鲜少觉得无法处理或自己会死。   因为五条悟会轻松搞定一切,会赶过来救下他。   五条悟的存在,对他,对高专,对整个咒术界来说,是定海神针。   伏黑惠不敢想象,这样强大的五条悟,这样耀眼的五条悟,终有一日,会跟他抱着的这个【五条悟】一样,虚弱苍白地倒下。   ‘……绝对不要。’   ‘要变得更强大才行。’   ‘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一切,五条老师也好,姐姐也好,悠仁和大家都是……’   ‘绝对不能失去的存在。’   伏黑惠心中这股信念,前所未有地蓬勃生长。   ‘所以,五条老师,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   ***   在半昏迷半清醒之间,矢泽遥斗模模糊糊地听到几个人在说话。   “不是咒灵,确实是六眼,啧,还真的是五条啊……”   “负面情绪增强后……咒力集中在眼睛附近,由此催生并释放出超强攻击力的术式……”   “有够疯的……那可是一不小心会失明的禁术呢。”   “……噗嗤,居然是太饿了所以昏过去吗,你们几个记得给他带点吃的吧。”   等矢泽遥斗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医务室的床上,身边没有一个人在。   他眼睛眨了眨,从床上坐起。   医务室里的气味和医院里一样,都充斥着一股消毒水味,只是这间医务室有些让人惊悚的是,普通的休息床旁边,是一张类似解剖台的床。   不,那就是解剖台吧。   矢泽遥斗眼皮一跳,目光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他的目光最后聚焦在床右侧的窗户上,窗户敞开着,窗帘半落,随风而动。   窗外长着一棵不知道什么品种的树,奇妙的是树枝上轻啄翅膀的鸟儿,是一只乌鸦。   更令矢泽遥斗惊奇的是,他居然听得懂乌鸦在说什么。   他在床边没有找到拖鞋,迟疑几秒过后,干脆光着脚下床,走到窗边来。   等一年三人组带着食物回来后,打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五条悟】坐在窗边,大半个身子悬空在外,左手捧着一只乌鸦,右手轻轻抚摸它的场景。   他还轻声对着乌鸦说些什么,只是离得远了,虎杖悠仁他们没有听清内容,只是光从这一幕来看,就足够显现出异常来了。   为了检查身体其他部位的情况,伏黑惠脱下【五条悟】那套和服,换上了蓝白条纹病号服。   只是本该贴合五条悟身材的病号服,穿在【五条悟】身上,却格外空荡。   因为发现了一年三人组的到来,静默下来的【五条悟】抱着乌鸦,仿若一座亘古不化的冰山,冷锋淬骨,不怵而寒。那沉淀的悲痛与孤独感,在他身上极淡但又明显地表现出来。   难以置信,这会是五条悟。   钉崎野蔷薇暗暗咋舌,铁娘子虽然平日性格大大咧咧,可在细节之处,又无不体现女孩子的温柔细腻。   她能够感受到,在看到这样的五条老师后,周身氛围一霎时的变化。   啧。   要命,这个时候你们在沉默些什么啊!钉崎野蔷薇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眼虎杖悠仁和伏黑惠。   伏黑也就算了,虎杖,平时不是你最会瞎聊天吗。   钉崎野蔷薇深吸了口气,挽起袖子走过去直接把窗边的银发禁欲冰山大帅哥给一把拉下来,趁人还没反应过来直接塞床上。   “我说,窗边很危险的知道不知道,掉下去的话就毁坏高专声誉了!”   伏黑惠:……逊爆了,钉崎。   虎杖悠仁:好勇啊,钉崎真厉害!   只是,这里是一楼欸。   就近的商店没有卖喜久福,或者该说,能够入了挑剔精致五条悟眼中的喜久福压根没有在这里出现。   一年三人组逛了一圈,买了据说比一般甜品还要甜腻的三色丸子和红豆麻薯。为了验证它的甜腻,虎杖悠仁富有献身精神地尝试了一个,给了符合传言的反馈。   只是在甜食党的【五条悟】这边,就显得有些不够看了。   一年三人组牙齿幻痛地看着床上那人面不改色,连一口茶水都没有喝,直接吃完那两串三色丸子和几个麻薯,眼中还流露出几丝遗憾意味。   实锤了,这不是五条悟还能是谁。   吃饱后感觉恢复半成力气的矢泽遥斗慢悠悠地拿起伏黑惠贴心地倒在一旁的温水,喝了几口。   他垂下眼眸,从水杯中上升的气雾洇湿了长而卷的睫毛。   粉色头发的健气男生率先开口道:“五条老师,可以麻烦你告诉我们,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吗?”   虎杖悠仁选择了打直球,猜来猜去做个谜语人什么的,这并不是他的风格。   在难熬的几秒沉默后,对面传来了一声轻笑。   “我还想问你们,为什么,要对我这个背叛者那么好?”   “我的手上,可是沾了至亲好友的鲜血啊。” 第3章   矢泽遥斗不是无故说这两句话的。   他是为了完善自己的人设,避免出现OOC情况。   这就要说说那只栖息在树上的乌鸦了。   刚惊奇完自己能够听懂乌鸦语的矢泽遥斗,走到窗户附近的时候,猝不及防被对方魔音贯耳。   那只乌鸦以一个诡异、神似咸鱼躺的姿势瘫在树杈上,张开嘴唱起歌来。   矢泽遥斗从那自一开始就没有走在调上的歌声中,艰难地辨别出来了这是某大热二次元美少女偶像组合的主题曲。   好家伙,这年头连乌鸦都这么潮的吗。   但是,这乌鸦唱得也太难听了吧!!   你以为你是隔壁武侠剧场的陆小凤吗,唱得难听不说,还喜欢循环那几句。   短短十几秒,满脑子“哇卡太路”的矢泽遥斗感觉自己灵魂收到了圣母玛利亚的召唤。   忍无可忍的矢泽遥斗出声了:“我说,你能不能别唱了。”   乌鸦听言停下歌声,眨巴眨巴着它那双红色眼睛,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诶,你居然能听懂我说的话。”   它也不怕生,直接飞过来落在窗前:“你还是第一个能够和我沟通的人呢……不过,你看上去怎么这么眼熟。”   矢泽遥斗没有惊讶于乌鸦的智慧,毕竟一些通晓人性、高智商的忍鸦也能做到这种程度。   等等,忍鸦……是什么?   没等他细究,就听到面前的乌鸦一声惊讶大叫:“喔,我想起来了,你不是高专的叛徒吗,你居然回来了。”   “高专的人就没有对你动手吗?”   矢泽遥斗正有些发愁失忆后怎么获得马甲身份的情报呢,没想到情报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你认识我,我曾经是这里的人?”   “当然了,你天天在这里上课我怎么会不认识,听你这话,你不会还失忆了吧,难怪一回来就躺在医务室里,人看着也不太聪明的样子,原来是伤到脑袋啊。”   乌鸦叽叽喳喳地叫唤起来,相当话多。   矢泽遥斗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在,您有事?   失忆也不代表脑子不行啊,可恶。   矢泽遥斗强忍着太阳穴处突突直跳的青筋,深吸一口气,熟练地从空间背包里取出一把由小米制成的糖豆子,向乌鸦伸出手心。   “你跟我说说,我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乌鸦扑腾几下翅膀,飞速吃完糖豆子后,满意地打了个嗝,“看在你这么上道的份上,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吧。”   接下来的谈话内容,让矢泽遥斗表示,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jpg   什么梦想成为保护弱小人类的咒术师一朝黑化,叛逃出校。   什么为了实现自己的大义,杀父弑母屠了一村子人啦。   什么成为一代疑似邪/教教主(?),在东京发动百鬼夜行企图制造一个美丽的新世界啦。   同学,我觉得种/族/主/义是行不通的。   话说回来,这看似清冷病弱系仙男的马甲,人设居然还带上了偏激暗黑属性的吗。   压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时空穿越太耗体力,再加上开大招“天照”,精气神极大消耗,直接又累又饿地昏过去的矢泽遥斗,反倒把昏迷当成了病弱体质的实锤。   矢泽遥斗战术后仰。   那先前的时候我该不会崩人设了吧。   好像是的……   按理来说,我看到那两个少年,正常的话应该是动手开打而不是救人。   矢泽遥斗仿佛看到了奖金插上翅膀飞走的样子,他依旧不死心,万一是乌鸦弄错人了呢。   “你能确定你说的这个人是我?我真的干过这些事情?”   “我都是一只经历多年风雨的老乌鸦了,这些事情大多数都是我亲眼所见亲耳所听,这还能骗你不成。”乌鸦肯定地点了点头,老气横秋地用翅膀拍拍矢泽遥斗的手。   “我知道现在对失忆后变得正常的你来说,这很难让人接受,但都是真的。”   “虽然我有点脸盲,年纪大了有些事情也记不太清,可我是不会认错人的。”乌鸦说着说着,好像想到了什么,轻咳几声后说道。   “别太难过了,夏油悟。”   无人知道的系统小屋里,马甲精系统整个统都麻了。   乌鸦,请你自信地去掉“有点”,你就是个脸盲。   在你面前的,是五条悟,不是夏油杰啊!(抓狂)   睁大眼睛看看,你对面那人是白毛不是黑毛。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和宿主失去联系这个任务会有点麻烦,以为宿主自己能够解决,申报给上头请求维修的时候也没怎么着急。   但我没想到失忆后的宿主会直接降智成这样。   那只乌鸦都喊错马甲名字了,你就没有一点怀疑的吗,宿主!!——   以为乌鸦只是年龄大了记错人名的矢泽遥斗:OVO   ……错拿宇智波鼬和夏油杰合成剧本的宿主,真的还能完成任务吗?   马甲精系统一脸麻木地看着自家宿主狼人自爆(然而爆的是假剧本)的骚操作,它已经可以预见那灰色的未来了。   矢泽遥斗看着突然沉默、一脸不可置信的一年三人组,暗暗为自己演的这出戏点赞。   很好,就是要这么绝情绝义。   根据他目前残留的记忆和掌握的信息来推断:五条悟,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教师,性格清冷暗黑偏激,体质柔弱,能力是六眼,为了完成理想鲨了自己至亲好友和一干无辜人,背叛咒术界,最后因不知名原因早早死去。   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导入马甲原主还在世上的矢泽遥斗自信满满。   以至于后边发觉自己搞错人设,还当着正主面疯狂OOC时,心里尴尬到脚趾抠地,两只脚左边抠出凡尔赛宫右边抠出梦幻豪宅。   还得含泪延续人设演下去。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现在的矢泽遥斗,自信似女王。   而这边,一年三人组在听完那两句话,迟钝了几秒,大脑处理好这让他们为之震惊的信息后,才缓过神来。   归根到底,他们根本没有想过,平行世界的五条悟会是个恶人。   虎杖悠仁是最早出口反驳的,比起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他向来是最能迅速调整心态的那一个。   “那五条老师呢,你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救下我们的?”粉发青年眼眸清亮,丝毫没有被【五条悟】的话所迷惑。   这个【五条悟】老师不清楚这里已经不是他所在的那个世界。   虎杖悠仁冷静地分析。   “如果真的背叛,那为什么会在我和伏黑遇到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让我们死在特级咒灵手下,不是更省事轻松?”   又怎么会在没有旁人在的时候,露出那样的神色,寂寞,悲伤,迷惘……就好像被全世界所抛弃了一样。   还有那个不对劲的术式。   这背后,绝对有我们不清楚的苦衷。   虎杖悠仁回忆起初见【五条悟】的情景,心里也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心可是不会骗人的,五条老师。”   银发青年听言,脸上表情没有一丝变化,那双因为受伤,比起平时的苍蓝无瑕,要更暗沉一些的眼瞳露出讽刺之色。   “呵,你们还在妄想什么啊,”【五条悟】直起身来,冷笑一声,“我已经走上了和你们截然相反的道路了,为了我的大义。”   “不杀你们还保护你们,除了是往日那微薄情分,便是你们还有价值可言,作为测量我的器量、我的实力的价值。”银发青年偏过头来,似乎在仔细看着他们此时此刻的神情。   “明明你们和我拥有同样能够搅乱人间的能力,为什么要站在那一边呢,保护弱小,就是‘正义’的吗?”   “这双不祥的眼睛,给予了我力量,可我还是看不懂这所谓‘正义’。”   银发青年喟叹道:“我啊,可是死过一回的,因为仍然痛恨这腐朽人世间,所以哪怕已经在地狱,我也要回来复仇。”   “我可是堕落到和咒灵结盟一起杀人的哦?”   【五条悟】向后靠在立起的枕头上,闭了闭眼:“抱有希望的你们,可真是愚蠢至极。”   医务室里如死水一般的静默。   一年三人组不知道是太过震惊难以接受还是什么,对于矢泽遥斗演的这出狼人自曝,一时间内竟无法评价。   而门外的人也听够了,直接推门而入。   “哦呀,我可不知道原来五条可以傻得跟夏油一模一样呢,夜蛾老师。”   闭着眼睛的矢泽遥斗还没有意识到大事不妙,等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个身穿黑衣,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子。   “暂且不说你的大义你的叛逃,”夜蛾正道双手环胸站在病床前,“悟,你倒是说说你的死亡是怎么回事?”   夜蛾正道和家入硝子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这个平行世界的【五条悟】,性情与五条悟完全不一样,可竟是几乎完美复刻了这个世界夏油杰的道路。   作为他们的老师,夜蛾正道无法坐视不理。   当初因为粗心大意,他已经错过、也没有来得及阻止一个夏油杰,眼睁睁看着那个心思细腻,性格温柔的青年误入歧途,彻底陷入黑暗之中,最后悲惨死去。   现在,夜蛾正道不能再失去其他学生了。   他无法承担再一次的苦痛。   哪怕是平行世界的也一样。   令他切切实实更加在意的,是那句“我已经死过一回”。   脑海中浮现的多个猜测都让他心里不安、忧虑。   打算问清楚的夜蛾正道,这才刚开口,忽然背后就传来另一个声响:   “哟吼~我出去那么久,大家有没有想我呢?” 第4章   “五条老师,欢迎回来!”虎杖悠仁愣了愣,转头一看,十分捧场地发出欢呼,脸上也带上了大大的笑容。   钉崎野蔷薇则暗地里松了口气——先前那莫名凝固的气氛被打破,她也自在了不少。   说实话,她真的不会应对这种情况啊。   钉崎野蔷薇撇撇嘴,侧头撩了下头发:“切,你这无良老师,谁会想你啊!”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五条悟。   “啊,被我可爱的学生这么说我真的好伤心~”五条悟浮夸地做出一个捂心的动作,语气荡漾地道,顺势还扭了几下身体。   离他最近的伏黑惠一言不发,默默向旁边挪动了几步。   来自伏黑哥的嫌弃.jpg   只是下一秒,故作JK扭捏的五条悟话语就变得正经严肃起来:“不过你们可以给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   “特别是这位,嗯,来自平行世界的‘我’?”   矢泽遥斗人都傻了。   系统小屋里的马甲精系统也一样。   矢泽遥斗一开始听到疑似自己长辈的中年男子发问时,就已经感到哪里不太对劲了。   倘若这个世界如同他掌握的情况所推断设想的那样,那么,对方绝不会问出“五条悟的死亡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个问题。   根据乌鸦的说法,对方应该是清楚“五条悟”死亡内幕,甚至极有可能还在该事件中插手做出一定行动才对。   内心因为这变故提高了警惕的矢泽遥斗,刚想迂回周旋一番,套取点什么情报,就被突然出现在夜蛾正道身后的青年给吓到了。   ……这家伙是用了“飞雷神”吗!   那人的身影出现得实在是太快了,只是眨眼的功夫,就站在了那里,仿佛一开始就存在在这儿一般。   在他出声向众人打招呼,表示自己的回归的时候,矢泽遥斗也只是觉得那声线极为耳熟。   对方的外表也是莫名的熟悉。   矢泽遥斗外表看上去依旧无动于衷,头都不偏一下,可眼神早就不着痕迹地往来者身上飘去了。   他细细地观察对方的模样:银白色的短发根根竖起,仿若那蒙住眼睛的黑色眼罩,也一起捆住了头发一般,整张脸只露出殷红的嘴唇和挺/拔的鼻子来。   这是什么糟糕衣品,远远看去就像是个行走的羽毛球精啊,明明单看嘴巴鼻子能够猜出是个帅哥来着。   还有,为什么你的嘴巴还blingbling的,跟涂了唇膏一样??   矢泽遥斗内心os极快极多,只是越细看,他就觉得越眼熟。   直到虎杖悠仁喊出那声“五条老师”。   矢泽遥斗:。   ……等、等等,刚刚,绝对是幻听吧,啊哈哈哈哈。   内心侥幸的想法存活不过两秒,虽然表面上神色淡漠木然,但实际已经震惊呆滞住的矢泽遥斗,眼神也不再隐蔽,一个不小心就被抓个正着。   身着高专黑色制服,也依旧盖不住那高大健壮、富有荷尔蒙身材的银发男子,对着他咧嘴笑笑,一只手拉下眼罩来。   露出了那双苍蓝如琉璃的眼眸来。   是上古时期大鹏翱翔而过,如梦如幻的那片蓝天,是鲲拍击水面一跃而起,波澜壮阔的那片大海。   矢泽遥斗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被那双妖异的眼瞳给吸进去了。   那和自己当前马甲一模一样的外貌,终于使得矢泽遥斗不得不承认,对方真的是这个世界的五条悟本尊的事实。   矢泽遥斗:瞳孔地震。   ……怎么回事,为什么这次任务的马甲本尊还活着啊!   “五条悟,不应该早就死了吗……为什么你还活着。”因为太过惊讶,矢泽遥斗脱口而出道。   一直以来导入的马甲本尊都是死亡状态,自然而然也认为五条悟已经去世多时的矢泽遥斗终于发现了最大的bug。   如果说主世界的五条悟当前不是诈尸,而是本来就还活着,那前边乌鸦给他讲的那个剧本,又是谁的啊!   黑化美强惨剧本真正拥有者,也确实作古,死得不能再死的夏油杰:谢邀,是我的呢(微笑)   最终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走上人设崩坏,还无知无觉地舞在正主面前,回想起来自己之前降智行为的矢泽遥斗,此刻只想快点逃离这个星球。   矢泽遥斗闭上了眼睛。   救命,这也太尴尬了啊啊啊!!   将外头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的马甲精系统眼前一黑,抱头痛哭起来。   这任务绝对是出问题了,它的一世英名今天就要毁在这里了呜啊啊啊!   而医务室里,除开五条悟外的众人,则被病床上【五条悟】此刻的姿态给惊到了。   无论是那句下意识提出的疑问,还是【五条悟】此时的失态,都让他们心头一紧。   银发青年面无表情,好似无悲无喜,已经感知不到其他任何情绪,之前那句质疑也像极幻觉。   可不管是那垂闭的眼睛处,不安地轻颤着的眼睫毛,亦或是那只抓紧了洁白床单,因用力过猛指骨泛白的右手,都能体现出这时【五条悟】内心的不平静与脆弱。   脆弱。   意识到自己居然用了这个词来形容【五条悟】的夜蛾正道,心中思绪波浪翻涌。   这分明是绝不可能用在五条悟身上的词。   夜蛾正道是亲身目睹五条悟一路成长成今天这番模样的人。   他见证过五条悟最为肆意张狂、高傲自大的时刻,也看见过五条悟受挫失意、迷茫伤感的瞬间,更是看着青年在失去挚友之后,重振精神,越发坚定心中信念,甚至找到此生理想大道的历程。   没有人能够打折五条悟的傲骨,没有人能够击碎五条悟坚强的心脏。   变革者必须足够强大,也确实强大。   ……至少,这个世界的五条悟是这样。   即便夜蛾正道多年来,无数次见到他亲手培养的学生们,在成为一个合格咒术师后,心甘情愿地死在了他们选择的道路上,他也存有私心,不愿他们受到更多伤害,希望他们能够终得善终。   咒术师不存在正常的死,也不代表他们就必须不得好死。   五条悟,无论他是否是咒术界最强者,他都是夜蛾正道想要庇佑的学生。   或许实力上夜蛾正道比不得其他高层的人强大,可他能够给予五条悟的,便是来自后方无条件的支持和信赖。   【五条悟】的改变,【五条悟】的背叛,【五条悟】的死亡。   夜蛾正道第一时间并不是感到愤怒、不解。   他只觉得心痛。   是什么,会让【五条悟】选择这条艰难漫长、孤身一人的路,像曾经的夏油杰那样?   绝对是他无法承担的负重吧。   繁多的思绪充斥夜蛾正道的脑海,而对于现实来说,也不过短短几秒。   五条悟环视医务室一周,也大概明白其他人的想法。   真头疼。   但愿他们不会把那份黏糊腻味的情感转移到我身上,关注这个【五条悟】baby就够了。   五条悟迈开长腿向着【五条悟】走去,毫不客气,也没有一点儿间隙之情地坐在病床边上。   “哟,平行世界的五条君,讲一下这是怎么一回事吧。”五条悟对着明显走神的人再一次说道。   “一开口就诅咒同位体死,这也太不礼貌了吧。”五条悟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咬在嘴里说道。   【五条悟】睁开眼瞥了他一眼,又闭上了眼睛,“没什么好说的,我和你又不是同一个人,我的世界,自然也和你不一样。”   “不用多管闲事。”   五条悟听到那尖锐、极为不领情的话,不禁挑了挑眉。   哇哦,这脾气,真叫人不爽啊。   就是这语气,好像还有点什么内涵呢。   “不是同一个人?拜托,都是五条悟诶,怎么就不是同一个人了,”五条悟敏锐地抓住这个字眼,半是试探半是玩笑,“除非你承认自己不是五……哈。”   时刻开着六眼,加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五条悟一下子就抓到了那瞬间的神情变化。   从进门到现在基本都笑嘻嘻的五条悟,第一次冷下脸来:“你连自己都不承认了?”   “哈,你这自大狂,你又凭什么否定【五条悟】这个身份啊!”五条悟心里涌上一股不知怎样形容的情感来。   五条悟周身的气场,令其他旁观的几人不由屏息。   随着五条悟抓住【五条悟】的衣领,他们看着那宛如双生子的两张面庞,越凑越近,直到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太近了,连对方的吐息都能清晰感知到。   矢泽遥斗别开了脸,但恰恰是这个动作,更让五条悟烦躁了。   五条悟感觉得到,自己的情绪波动太大了,跟回到了当年高专时期那样,可即便当着学生的面,他也不想收敛。   “你倒是正视我,回答我的问题啊,为什么连自己都否认?”   棒棒糖……是草莓味的吧。   矢泽遥斗第一时间想到的竟是这个,他被自己这有点gay里gay气的想法惊到,又被五条悟紧逼着,慌得张嘴就是一句否认:“我没有!”   “那你倒是告诉我,究竟有什么,值得你这么大的牺牲?”五条悟看着面前的人,狠狠咬了口糖,糖渣在被舌头卷起咽下。   【五条悟】又一次陷入沉默。   “你不说吗?好,那我来回答你的疑问,”五条悟冷笑一声,“为什么这个世界的五条悟没死啊——”   “因为这个世界,死去的是夏油杰啊。”   “悟!”/“五条!”   夜蛾正道和家入硝子同时出声制止。   实际上是还没来得及现编完剧本,稳住自己瞎扯出来的人设的矢泽遥斗: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五条悟,你为什么这么自觉自刀啊!! 第5章   不过,经过五条悟的这波自刀操作后,他也总算清楚乌鸦指的叛徒究竟是谁了。   ……他就说为什么这乌鸦什么事情都记得清,唯独人名搞错成了“夏油悟”,感情那是夏油杰!!   惨遭乌鸦背刺的矢泽遥斗强忍着心中吐血的郁闷感,当下他急需解决的就是面前这剑拔弩张的场景。   结果一抬眼,对上的就是五条悟暗藏怒火的眼眸。   绚丽的蓝色眼瞳中燃烧的火焰,足以透过皮囊灼烧内里的灵魂。   脑子一个激动兴奋,矢泽遥斗就给演上了。   或许戏精基因刻在每个人的DNA里,只是分为显性和隐性罢了,给予它一个机会,就会闹出个大场面来。   被五条悟揪住衣领的银发青年,侧着脸,柔顺地耷拉下来的银发遮住了他的大半边面容,看不清在那之下青年的任何情绪表露。   【五条悟】突然间轻笑出声,那笑声并不是一连串或是一声的,而是破碎的、仿若咳血一般的声音:“呵,是啊,这个世界死的是夏油杰,我该想到的。”   “可你现在失去的,也只是他而已。”   五条悟的心猛地一紧:“你说什么?”   “有什么值得【五条悟】做出这么大的牺牲?”银发青年一把抓住了五条悟扯着他领子的手,手腕处传来的力道,和那不易察觉的颤抖,都让五条悟有些恍惚。   “与整个咒术界为敌,背叛曾经的信仰,追寻虚无缥缈的大义,和恶心得让人作呕的诅咒混在一起,在无人问津的角落,像个可怜虫一样死去,看着一点都不【五条悟】,对吧。”   旁人听得心惊,但是【五条悟】却若无其事一般,似是拷问自己一样,说了下去:“他是疯了吗?这样的牺牲值得吗?为什么啊……”   “不止是他的挚友。”   “他的老师,他仅有的朋友,他的学生们。”   “他无法眼睁睁看着他们消失。”   “这些,足够了吗?”   每提到一个词,对应的那人就忍不住将目光望去。   夜蛾正道,家入硝子,钉崎野蔷薇,伏黑惠……   当【五条悟】抬起头来,众人才看清他现在的模样。   明明没有一丝神情变化,可看着他时,却仿佛陷入了悲伤的漩涡之中,无法解脱。   而那双苍蓝色的“六眼”眼底,则如虎杖悠仁与其初见时那般,小风车在其中转着,隐隐渗着血泪。   矢泽遥斗那股子兴奋劲儿一过,缓过神来,那后知后觉的尴尬就差点把他带离这个世界。   啊哈哈哈,他刚刚,是不是做了什么中二行为……   救命,中二病当众发作后该怎么收拾残局啊![流泪猫猫头.jpg]   在见着一群人对他投来的,复杂又暗含心疼(?)的眼神过后,矢泽遥斗坚定了自己打死也不掉马的心。   ***   第二天,当一年三人组晨起训练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的脸庞。   三人脸上齐齐挂着浓重的黑眼圈。   钉崎野蔷薇无精打采,十分疲倦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哈——呜,好困。”   “啊,大家都没有睡好啊。”虎杖悠仁倒是显得要活泼精神些,说完右手拿着三明治咬了一口。   钉崎野蔷薇找到一块树荫下的草坪,坐了下来,一手托腮,斜了虎杖悠仁一眼:“这不废话吗,都听到那样的信息了,谁还能睡得好啊,没见到连冷面伏黑都有黑眼圈了吗。”   “啰嗦。”伏黑惠摆出一副无语的表情。   “可恶啊,我完美的美容觉计划,美少女的脸看上去都不水润光滑了。”钉崎野蔷薇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照看了下自己,合上后咬牙切齿地说道。   “啊哈哈哈,”虎杖悠仁摸了摸后脑勺,“毕竟大家也很在意嘛,那个【五条老师】说的话。”   “……啊。”钉崎野蔷薇应了声,张了张嘴,想说句什么,又沉默了。   一年三人组陷入了一阵静默,唯有清晨略显凉爽的微风,穿梭于繁枝绿叶间,摩挲枝叶发出的“沙沙”声响。   “我说,按照他的说法,那个未来,我们差不多都死了吧。”钉崎野蔷薇托着脸,眼神不知望向何方,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是吧。”虎杖悠仁回道。   虎杖悠仁躺在草坪上,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云朵时而飘过的蓝天。   他刚进入高专,虽然一直有所耳闻咒术师的死亡率极高,可对于他而言,那也只是一串数字而已,无法转为真切的情感共鸣。   而刚开始步入咒术界的虎杖悠仁,现在的高专生活还是很惬意悠闲的,除了日常训练和祓除诅咒之外,跟他过去作为普通人所过的生活,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可回想起【五条悟】所透露的内容,他又不觉得惊讶,相反,有种异样的真实感。   毕竟这就是他们啊。   无论是追求“不平等的死”,相信善有善终、恶有恶报的伏黑,还是因为某些原因想脱离乡下小村子,来到大城市生活的钉崎,亦或是想让他人得到正常的死亡的自己。   大家心中各有各的信条,但做的都是同一件事,那就是祓除诅咒,守护人世间。   碰上强劲的敌人后,不敌而亡,这也不难理解。   可是啊……   “可是,这样的未来,【五条老师】那样的牺牲,果然无法让人接受呢。”虎杖悠仁喃喃出声。   背靠着树的伏黑惠跟坐在一旁的钉崎野蔷薇听言,都转头看向他。   粉色发色的青年,向着天空张开手掌,又一把握住:“如果那是未来,那就去改变它。”   “真是的,看他和无良老师年龄相差不大的长相,就知道‘我’死得很早吧,啧,还没当上大明星扬名四海呢,怎么可以就那样死去啊,太逊了!”钉崎野蔷薇捏紧拳头,皱眉道。   “那就变得更强,强到可以打破一切。”伏黑惠双手插在衣兜里,坚定地说道。   变强到可以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一切。   “可恶,又被伏黑抢先耍帅了!!”钉崎野蔷薇大声嚷嚷。   虎杖·没头脑·悠仁爽朗的笑声响起:“哈哈哈哈哈,伏黑好酷哦!”   伏黑·不高兴·惠:“……烦死了。”   蝉鸣,初夏,和他们的青春。   在这一刻,绽放出无限光彩。   而在矢泽遥斗和马甲精系统都没有留意的角落里,原本挂在子系统面板上,还是灰扑扑的任务进度条,突然猛地向前冲刺了一大格,变得蓝盈盈起来。   「当前世界:《呪術O战》A-8349主世界。   ……   委托完成进度:百分之四十三。   检测到宿主隐藏任务开启条件已达成,是否开启?请在一分钟内作出选择。」   「……一分钟已到,宿主未选择选项,按照默认选项选择开启隐藏任务。」   「救赎他人者,也将会被救赎。」   ***   矢泽遥斗又一次做梦,梦到自己在水中,被一只大猫给紧紧缠住四肢,随后就被勒醒了。   他双眼无神地盯了一会儿头顶洁白的天花板,才慢慢地将视线向下移。   这股窒息感,在这大半个月里,已经变得格外熟悉了。   矢泽遥斗眼神死地看着把自己当成抱枕抱住,睡得正香甜的五条悟,放弃了挣扎。   睡着的五条悟像极了梦中的那只白色大猫猫,就是分量有点难以承受,矢泽遥斗感觉自己都要被压扁了。   这家伙,为什么非要和他挤一张床啊……   还有,真的有必要这么拼命吗。   在看到五条悟眼底下日渐浓重的青黑眼圈,矢泽遥斗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是被他当初的话刺激到了吧,据那几个孩子说,这段时间五条悟出任务的频率是一日比一日高了。   只是兴许是真的查到了些什么,五条悟昨日抱回来了一堆纸质资料,翻看到了凌晨三点多才睡下。   别问他怎么知道的,问就是五条悟爬/床时压根就没收敛自己动作,硬生生把他弄醒。   矢泽遥斗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轻轻地调整了下自己的姿势,好让对方和自己都舒服些。   躺着躺着,原本清醒的意识又慢慢地变得迷糊起来,眯了眯眼,矢泽遥斗干脆又回到了梦乡。   当他再次醒来后,那只大半夜爬/床而来的白色大猫猫,以一个娇俏少女(?)姿态托头侧卧着,见他醒来,还顺势给了个wink。   “早上好啊,悟酱~”   被恶到的矢泽遥斗:倒也不必。   这大半月来也摸清楚了【五条悟】性子的五条悟,一下子就解读出了他此时的嫌弃之前,装模作样地“嘤嘤嘤”起来:“什么嘛,一醒来就看到大帅哥,你还不满意吗?”   由五条悟的话一下子想起网络流行语,“鸭头,头像是我,不满意?”的矢泽遥斗被吓得差点失去表情管理,强忍着才压下自己试图狰狞的面孔,随后从床上坐起。   本来还想凑过去的五条悟,一把被【五条悟】推开,对方还极其冷酷地说道:“非要挤一张床,你是没钱了吗?”   五条悟伸出右手,食指上下晃动:“欸,人家只是觉得悟酱抱起来冰冰凉凉的,太舒服了嘛。”   “热就开空调。”【五条悟】想也没想地回道。   “太绝情了吧——”五条悟拖长了尾音,“对了,今天我要出差一趟,我可爱的学生们就交给你了哦。”   隐隐嗅到危险气氛的【五条悟】顿了顿,随后点头。   在看着五条悟出门后,矢泽遥斗才松了口气,虽然说是金牌扮演者,但是在对这个世界一知半解的情况下,他的压力可想而知。   特别是和多智近妖的五条悟一起生活,更是无时无刻不在提高警觉,生怕自己哪里出错被对方察觉不对劲。   大半个月过去了,矢泽遥斗依旧没能联系上马甲精系统,不然在知晓剧情的马甲精系统帮助下,他也不会如此被动。   矢泽遥斗呼出一口气,不再多想,直接打开宿舍门走了出去。   不知为什么,高专的人没有向上通报平行世界的【五条悟】的存在,他也乐得清闲,平日里五条悟忙得团团转,他也不过是在学校里教教一年三人组理论知识和体术。   理论知识部分只是赶鸭子上架,抱着一堆入门知识书生搬硬套,可体术教导的效果,却出乎意料的好。   这让他有些好奇起自己以前究竟去过哪些世界了。   不过今天一年三人组似乎接到了上边派下来的任务,伊地知洁高是此次任务的辅助监督。   【五条悟】的存在对方并不知道,趁对方不注意的时候,矢泽遥斗悄悄让伏黑惠走到自己身边来,递给了他一个哨子。   “有危险的时候,把它扔出去。”   伏黑惠伸手接过哨子,沉默地点了点头,不过在接触到【五条悟】的手时,微微停顿了下。   五条老师的手,好像有些过凉了?   ……错觉吧。   一年三人组坐上了前去事故现场的车。   伊地知洁高开着车,通过车里的后视镜看着他们青春纯净的脸庞,心里感叹着“还是一群孩子啊”。   可是没办法,哪怕还只是孩子的咒术师,也必须到一线战斗。   伊地知洁高并不知道,他究竟将这三个学生带到了怎样的一个地狱。   事件落幕许久之后,他的心也一直被愧疚、悲痛所包围。 第6章   前所未有的困境。   虽然一开始伊地知洁高就告诉伏黑惠他们,这次任务的紧急和异常,极有可能面临着与特级咒灵的战斗,也严肃地跟他们说,在碰到特级咒灵时,绝对要逃。   但再怎么详备严厉的预警,也没有当面的冲击来得轰烈。   可笑的是,在那之前,三人信誓旦旦要把被困者救出,发现被困者尸体后,他和虎杖居然还松懈大意、近乎没有危机感地吵起来。   最先嗅到危险的是玉犬白。   “汪呜——”玉犬白突然大叫起来,引起了三人的注意。   等他们转过头望去时,玉犬白已经受了重伤,被钉在一旁的墙上了。   “玉犬!!”   多亏了这段时间的训练,式神和他们都有一定的成长,若是按照先前的实力,玉犬白大概连发出警告都做不到,直接就死去吧。   伏黑惠立刻取消术式将重伤的玉犬白召回。   一年三人组统一做出防御的姿态。   只是当那只特级咒灵将目光转向他们之后,一年三人组发觉,他们还是太小看“特级”的威力了。   仅仅是威慑力,从四周传来的压迫感和危机感,就让他们变成了胆怯的小猫小狗,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炸着毛弓起身子,却连动都没法动。   身体动不了了,而大脑则发出了强烈的警告——   快逃!!   快动啊,快点动起来。   即便内心如此焦急,但脚却仿佛被钉死在原地一样,无法挪动半分。   额上冒出的冷汗浸湿了刘海,呼吸都变得不流畅起来。   伏黑惠看着那只恶心的咒灵,带着恶意捉弄意味,一步一步向他们走来。   站在伏黑惠前边的是虎杖悠仁。   看着咒灵不断接近自己的同伴,在生死危机关头,伏黑惠突破了禁锢,拼尽全身气力,将藏在影子里的哨子丢出去。   ——“五条老师!”   是近乎破音的呐喊。   哨子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伴随亮光的出现,高大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三人面前。   【五条悟】从空中一跃而下,以保护的姿态站立在一年三人组身前,苍蓝色的眼眸中满是肃杀。   他以难以看清动作的速度猛地跃起,右腿冲着特级咒灵的脑袋狠狠一扫。   那只特级咒灵连忙抬手架住,身体因剧烈的冲力向后退了好几米。   单单靠体术,【五条悟】便能将这只令一年三人组都倍感危险恐惧的特级逼得后退。   “呵,区区特级,也敢伤害我的学生?”   如此自信高傲的话语,从清冷淡漠的青年嘴里说出,意外地没有一丝异样。   “直视我,杂碎。”   一年三人组恍惚间,也终归想起,无论对方性情如何变化,他就是【五条悟】。   绝对耀眼强大的人。   ***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医务室内。   原本本该出差去完成上级任务的五条悟,此时此刻却出现在医务室里,和家入硝子聊着些什么。   “哎,他去了。”开着六眼的五条悟,望着虚空中残留的咒力痕迹,露出个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说,你也太信任他了吧,那么肯定他会去救学生们吗。”家入硝子右手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根烟,她已经戒烟五年了,可是现今又被打破。   她吐了口气道,“明明一开始就知道了,他对我们没有一点记忆这点。”   “信任的哦。”五条悟毫不犹豫地回答。   五条悟背靠着墙壁,双手环在胸前:“至于记忆,别说是我,连惠、悠仁他们也多多少少能猜到点吧,他的躲避太多了。”   【五条悟】虽然表面上性格冷漠,鲜少有情绪波动,实际上,与其接触过后,五条悟觉得比起“冷漠”,用“麻木”这个词来形容他可能更为妥贴。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性子的人,遇到夜蛾正道、虎杖悠仁等一干和五条悟有着深刻羁绊的人,第一反应竟是躲开。   一次两次或许还看不出来,但次数一多,任凭谁都能察觉出其中的异样。   若是非得和他们相聚一起,【五条悟】也会保持一定距离,极少开口,疏离之余,又会在一旁认真看着他们。   他们和【五条悟】之间,仿佛隔着一层玻璃,看不清摸不着。   却又真实存在于彼端,无法让人忽视。   只是基于【五条悟】的悲惨过往,夜蛾正道他们并没有直接开口询问。   相比于其他人,五条悟要更早地发现【五条悟】的不对劲。   确切地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五条悟】失去了记忆。   明明满口说着自己的往事,一点一滴都关乎【五条悟】这一身份在这个人世间所建立的羁绊,可那人的目光,没有一刻停留在在场的任何一人身上。   哪怕语气带着复杂情绪,有些悲凉尖锐,一旦剥去这层表壳,见到的只有仿若旁观者不带一丝情感的,平淡木然的叙述。   一次试探下,五条悟发现,那个【五条悟】甚至连他们名字都记不得了。   真是可悲啊。   失去记忆,可执念与扭曲的感情,也能够将一个人拖下无尽深渊。   “不过也肯定了,那群死老头,烂橘子们想要趁机杀死悠仁,”五条悟将手指捏得“咔咔”响,“真是让人不爽啊,特别是还有几个堕落到和咒灵苟合在一起的,啧。”   “你查出来了。”家入硝子见此肯定地道。   五条悟点了点头:“那当然,那家伙出现之后,我就开始收集情报,做大量排查工作了。”   “要知道,那可是未来啊,能够逼得【五条悟】倒戈的未来。所以,有这方面的猜测,也不难吧。”   五条悟没有想到,自己选择比较缓和的变革策略,还是抵不过腐朽高层的死不要脸和阴险狡诈。   连和咒灵联手暗中谋害同伴,只是为了打压对方,以免对方势力超越世家的这种行为,都能做出来。   果然,变革一个旧制度,还是要依靠武力力量暴力流血吗。   五条悟开始思考起其他道路的可行性来。   不然,大后方有内鬼,分分钟给你来一记背刺。   “硝子,你也清楚的,整个咒术界,其实信奉的还是血统论那套。”五条悟忽然开口道。   “正常人没有咒力,也无法看到诅咒,唯有咒术师世家,靠着与生俱来、世代遗传的术式,屹立咒术界。”家入硝子吸了口烟,吐出白雾说道。   五条悟挑了挑眉,眉梢间尽是不屑之情:“没错,御三家之所以是御三家,就是那强大的术式和势力,为了维持纯正的血脉,他们彼此之间也会联婚,平民咒术师注定在这个腐朽封闭的咒术界里无法出头,甚至会被打压消亡。”   “我的‘无下限咒术’和‘六眼’就是在这样的血脉传承中继承下来的,只有拥有了‘六眼’,才能施展这样的术式。”五条悟隔着眼罩,轻轻抚摸着下方的眼睛部位。   “‘六眼’能使用什么样的术式,早就注定了,”五条悟说话声音变小了些,“‘天照’,是不存在于五条家血脉中的术式。”   家入硝子疑惑地看了眼五条悟:“你的意思是,那个五条不是真的【五条悟】吗?”   “不,他就是【五条悟】,”五条悟否定道,“我的信任,大半都建立在他是【五条悟】这一条件基础上。”   “是禁术。”   “收集御三家的血脉,通过至亲的血色献祭,增强‘六眼’的咒力,进而彻底激发出‘六眼’隐藏的血脉。”   “所谓不祥,正是因为,这是需要弑亲才能开发拥有的术式。”   家入硝子夹着烟的手指颤了颤。   她清楚五条悟的未尽之意。   这也意味着,【五条悟】血洗了咒术界高层,包括五条家。   “在禁术之中进化的‘六眼’,对上天来说,是绝不容忍的禁忌存在,每使用那双眼睛一分,对身体的伤害就加深一分,这也就是为什么他用了‘天照’救下悠仁他们的时候,眼睛会流血吧。”   “按照这个发展,最后,会失明的。”家入硝子回想起给【五条悟】做的身体检查,说道。   五条悟不知道在想什么,语气忽然间变得有些恶劣起来:“不只是失明那么简单,那可是会死的……那家伙,是有多蠢啊。”   但是,仅仅是这样的推断,还不能完全解释目前的所有疑问。   五条悟觉得自己忽略了些什么。   这样的牺牲,真的有用吗?   按理来说,大家也都死了。若只是复仇,血洗那群烂橘子,解一时之气后,也该停手了。   这样的行为,除非放在一切刚开始的时候。   ……!!   等等,一切,刚开始的时候?   五条悟抓住了那灵光一闪。   家入硝子把烟头摁在桌上的烟缸里熄灭,用消毒湿纸巾擦完手,拍了拍双掌:“不过,你不去那边看看真的没关系吗?他的体质我想你也能猜到吧。”   “嘛,普通的特级对他没什么问题啦,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那就叫惠帮我买甜点回来吧!”五条悟又恢复了平日不靠谱的模样。   “……真是辛苦伏黑了呢。”   被两人惦念着的少年院那边,并没有如同五条悟想象中那样顺利解决。   矢泽遥斗和两面宿傩正在月读世界里拼刺刀。 第7章   时间回到十五分钟前。   感觉到附在哨子上的咒力有所波动后,刻在哨子上的飞雷神术式一瞬被触动,矢泽遥斗才能及时瞬移到少年院,救下虎杖悠仁他们。   靠着这具马甲本身带有的超强体术,狠狠地揍了那只特级咒灵和其他杂鱼小兵一顿后,矢泽遥斗使出一记黑虎掏心(?),将藏于特级咒灵的咒灵核心内的东西挖出来。   原本周身散发着诅咒那不祥而又异样的气息的咒灵,一下子被打回原形,变成一坨连话都没法说,只能发出几声不成音节叫声的奇行种。   矢泽遥斗在观察面前的咒灵已无法造成威胁后,挥了挥手,意会到他命令的一年三人组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将差不多都是瘫着的咒灵们一个个祓除。   在一切结束后,他们看着不远处的遇难者仅存的残肢沉默了下。   尽管他们已经将这次暴动中残害人们的咒灵们彻底祓除,可逝者已逝,一切都无法挽回。   他们脑海里,先前那位呼喊着自己孩子名字的母亲形象不断显现,久久没有散去。   伏黑惠不知想了些什么,走了过去,捡起了那三名遇难者的名牌和贴身物品。   尘埃落尽。   矢泽遥斗将目光转视到自己手上,他手里正拿着从特级咒灵那里夺来的东西——那是一根看上去有些掉san,还留着长指甲的手指。   正在思考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的矢泽遥斗,忽然被虎杖悠仁叫住:“那个,五条老师,能把那根宿傩手指给我吗?”   肉粉色头发的少年挠了挠脸颊,见矢泽遥斗虽然掩饰得很好,但眼中带有疑问意味的神情,解释道:“我是宿傩的容器呢,虽然用‘容器’这个词来形容自己很奇怪,但是总而言之,在这样那样的原因下,我必须吞下剩下的所有两面宿傩的手指,拯救大家。”   虎杖悠仁早就看出了,面前的银发青年,另一个平行时空里的【五条老师】,对他们没有丝毫记忆。   他无法想象,一个人是要在怎样的情况下,才能忘掉一切,连自己的姓名都被抛弃在那早已寻不回的记忆片影中,却依旧没有忘记自己是为了什么,踏上一路由死亡和恐惧铺成的黑暗道路。   带着那份想要改变、扭转一切遗憾的执念,靠着一身孤勇,也要求得一个圆满结局。   如果他能够变得足够优秀,不让两面宿傩占据这句身体的情况下,利用他一点点获得强大力量,是不是就能帮助【五条老师】了?   在【五条悟】到来之前,在那只可怕的特级咒灵的威压之下,他一度产生退却之情,似乎单单是那由威压造成的阵风,也能割伤他的身体,形成经久不褪的疼痛。   近了,越来越近了。   眼睛与咒灵视线触碰到的刹那,他的心狂跳不止。   在那生死关头的一刻,他不得已在心里同两面宿傩对话,请求他的帮助,可两面宿傩依旧不为所动。   要帮助他人,要在众人的簇拥下死去。   爷爷的话还在脑海中回荡。   可是,因为恐惧而生的逃避之心,已经充斥了整个心脏。   不想自己死在这里,也不想同伴死在这里!   这些,都不是正确的死亡!   我·果·然·还·是·太·弱·小·了。   虎杖悠仁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咒灵。   而在他已经鼓起勇气,打算拼尽全力与其战斗的时候,【五条悟】的身影霎时出现。   心里绷紧的那根弦,终于稍微松弛了下来,这时才感受到原来他后背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打湿。   他才恍然发觉,原来自己是如此信任、依赖着五条悟,无论是哪个世界的他。   太好了……大家都不会死了。   而经过这番体验的虎杖悠仁,对于“咒术师”这一身份,也有了更多的认识,更深的觉悟。   他绝对,不会再像今天这般无能为力了。   这大半个月来,同虎杖悠仁他们相处时,矢泽遥斗也见过两面宿傩。   准确来说,他见过两面宿傩的一部分。   比如聊天聊着聊着,虎杖悠仁脸上就多了一张嘴叽叽歪歪吵起来,时而来个邪魅一笑。   着实吓人,第一次看到的矢泽遥斗差点没一巴掌扇过去。   只是矢泽遥斗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来的,虎杖悠仁体内为什么还有另一个意识体。   听到虎杖悠仁的解释后,矢泽遥斗顿了顿,才将手里的手指递了过去。   接着,他就眼见着虎杖悠仁连洗都没洗,就直接把那跟刚从咒灵身体里掏出来的,还热乎着的手指丢进了自己嘴里吞了下去。   吞了下去。   下去。   矢泽遥斗:???!   要不是担心崩人设,他都想抓住虎杖悠仁,抖一抖把那根手指给吐出来了。   这手指又不是泡椒凤爪,在拿着它的时候,还有一股子奇奇怪怪的味道,而且上边还长着手指甲呢,真的不会抠到喉咙吗!!   虎杖悠仁,我愿服你为最强。   矢泽遥斗心里默默吐槽着,结果不过是一个出神,情况瞬息而变。   吞下手指后的虎杖悠仁,脸上又多了几道神秘帅气的纹路。   然后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此刻掌控身体的,是两面宿傩。   时刻注意着这边动静的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又重新围了上来,聚在五条悟身边:“虎杖!!”   等矢泽遥斗抬起头来看去,迎面而来的是一波辣眼冲击。   两面宿傩的变身撕衣秀。   矢泽遥斗:(眯起眼睛)……两面宿傩,你为什么不守男德!!   只见顶着虎杖悠仁号的两面宿傩,舔舐了下嘴唇,发出变/态而愉悦的笑声:“哼哈哈哈哈,这臭小子,突然一下子意识就昏迷了,怎么叫都没有回应,果然无法抵抗我的力量吗。”   “太弱了。”   “现在,是我的时间!!”   【五条悟】的存在让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心里有了底气,哪怕对面是用着他们亲亲同学虎杖悠仁身体的特级诅咒两面宿傩,他们也敢开口引仇恨,冲上去干一架。   “我说,你不要用别人的身体做奇怪的事情啊,”钉崎野蔷薇白了两面宿傩一眼,手里抡着锤子和铁钉直接冲上去,“虽然虎杖的身材确实不错,但是你脱什么脱啊,你这变·态·暴·露·狂!”   伏黑惠直接双手做手影召唤出自己的式神来:“鵺!”   “大蛇!”   随后,自己也冲了上去。   两面宿傩左右移动,游刃有余地避开两人发来的所有攻击,还不断发出拉仇恨的嘲讽:“太慢了太慢了。”   “我说,这一届的咒术师都这么弱的吗?就这?就这?”   “喂,小子,你可真有趣,多用点咒力打我啊。”   “术式不错,倒是动点真格啊,小子。”   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的怒气值不断积攒起来:“啰嗦,吵死了!”/“你这随便使用别人身体的垃圾咒灵,看我不揍扁你!”   矢泽遥斗见他们看似打得有来有回,实际上水得一批,仿佛在舞蹈室里练舞一样的战斗场景,深刻体会到了两面宿傩的恶趣味,也没怎么担心两个学生的安全问题。   毕竟,两面宿傩是个随心所欲的愉悦犯(?),没想杀人的时候也不会怎么搞事的吧……   才刚刚这么想的矢泽遥斗,瞬间“啪啪啪”打脸。   只见已经揍得伏黑惠酷哥和钉崎野蔷薇美女有些鼻青眼肿的两面宿傩,发出了一阵狂笑,然后说出了令在场所有人秒变老人地铁手机表情包的名场面金桔:   “哈哈哈,试着让我为你着迷吧,伏黑惠!”   连夜爬上崆峒山的矢泽遥斗:瞳孔震惊。   原来男同是你,两面宿傩。   “啧,真没意思,”玩闹一番发觉还不够快乐的两面宿傩打算加大砝码,他的手向虎杖悠仁的心脏处移动,“你们再不使点劲儿,还有那个隔壁看戏的【五条悟】,你们再不做点取悦我的事情,你们可爱的同伴——”   “可要死了哦。”两面宿傩用手猛地一下插/入了胸腔。   就在他要挖出心脏的前一秒,【五条悟】动了。   “领域展开——”   “「月读世界」。”   两面宿傩的思维断了一瞬,等他清醒过来之后,已经身处在一个被血红色填涂完全的空间里。   虽然感受到在这个空间里,自己的身体已经失去了控制,无法动弹半分,可两面宿傩还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这就是你的生得领域吗,真不错啊,另一个五条悟。”   “就是不像一个咒术师,这扑面而来的恶意和仇恨,”穿着女式和服的两面宿傩舌尖舔了舔唇瓣,“倒是更像和我一样的咒灵呢。”   “你要对悠仁做什么?”没有回应两面宿傩的问题,【五条悟】径直走向他,凑近那张明明是自己学生模样,却十分邪气逼人的脸。   “你是要杀死他吗?”   两面宿傩直视那双蓝色眼眸,勾唇一笑:“废话,我可看不惯那小子很久了,平时强制压住我的意识,不让我掌控这个身体,真让人不爽啊。”   “让他吃点苦头,又怎么了。”   两面宿傩冲着【五条悟】挑衅说道:“至于你,也无法把我怎么样,你又杀不了我。”   “如果要杀我,那就会伤害到你亲爱的学生哦?”   “呵,敢伤害他们,不可原谅。”【五条悟】闭了闭眼睛,似乎回想到了什么,当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眼睛里的小风车不停地转动。   “是谁跟你说,我拿你没办法的?”   【五条悟】轻笑着,高傲而自信地说道:“月读世界里,我就是王。”   “作为精神体的你,在这里,也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苦痛。”   “说吧,你想要,怎样的姿势?”   【五条悟】捏捏手指,歪了歪脑袋,苍蓝色眼瞳里暗涛汹涌。   下一秒,两面宿傩就以龟甲/缚的R18姿势,被绑在了一个木桩上。   随后,【五条悟】跟他拼起了刺刀。   不要误会,那不是什么带颜色的不正经击剑游戏,而是实打实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两面宿傩只觉得自己被反反复复爆炒煎炸,脑子已经一片混沌,只留下了疼痛。   而罪魁祸首则木着一张脸,保持一个动作,匕首在他手中没有别的花样,就只是扎两面宿傩用。   谁见了不夸一句持久呢,毕竟那可是现实一瞬,空间里72小时的月读啊。   矢泽遥斗觉得自己都要变成一个无情的鲨手了。   见到两面宿傩已经眼冒金星,没法作妖后,才放开了对方。   这下总该消停一段时间了吧。   矢泽遥斗着实无法形容自己见到两面宿傩精神体后的震撼。   身穿品如(划掉)女式和服,手上涂着黑指甲油,两面宿傩,你是真的骚。   虎杖那孩子实在是太惨了。   就是……月读应该,或者大概,不会对虎杖悠仁造成伤害吧。   嗯,大概。 第8章   我是咒术高专学生虎杖悠仁,当我跟同年级的同学伏黑惠、钉崎野蔷薇一起到西东京市少年院出任务时,受到了特级咒灵的攻击。当时我们只顾救人和完成任务,却忽略了来自咒术界高层的背刺。   幸亏最强的【五条老师】来救我们了!   又获得了新的宿傩手指的我,吞下手指后陷入昏迷,被两面宿傩顶号上线了,等我醒来后——   风评被害的我竟成了一代男同?!!(划掉)   心怀不满的高层老头们已经不顾五条老师的脸面向我们下手了,要是让他们知道虎杖悠仁还活着,不但我的性命难保,还会危害到我周遭的同学老师们。   在五条老师的独/裁决定下,我们隐瞒了“虎杖悠仁还活着”的消息。当二年级的真希学姐向伏黑他们问及“为何今日表情更加阴沉”时,情急之下,没有丝毫演技的伏黑和钉崎,竟说出要给已经“死去”的我举办一个纪念会……   伏黑,你们在做什么啊伏黑!   为了搜集那些咒灵派来的卧底们的情报,我被五条老师安排住进了地下室,写作咒力特训读作挨打。   天天看电影时常被剧透经常挨咒骸的打。   然后我接到了五条老师的通知:“呐,悠仁,要不要参加自己的葬礼啊~”   哈哈哈,也许很多人都没有这种体验吧,自己参加自己的葬礼什么的。   “听上去很有意思嘛,要去要去!”于是,我愉快地和五条老师击了个掌。   ——十分神经大条地接受自己死人设定的虎杖悠仁最近的日常剧情概括。   ***   西东京市少年院事件结束后,被【五条悟】拉去生得领域里的两面宿傩,自【五条悟】若无其事地出来后,都没有出现。   连出声和虎杖悠仁互怼的日常活动也都停止了,仿佛从虎杖悠仁体内消失了一般。   这一度让一年三人组非常好奇在【五条悟】的领域空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太厉害了,能够压倒两面宿傩的【五条老师】,绝对是个比反派BOSS还要魔王抖S的人物吧!   可恶,很好奇,但是不敢问啊。一年三人组齐齐想道。   谢谢,本人并不这么觉得,我只是个莫得感情的鲨手罢了。   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jpg   矢泽遥斗面无表情地想着,一回想到那天的场景,他就开始幻痛,情不自禁地揉揉自己酸痛的手腕。   尽管那个时候用一个尺度略高的姿势绑住了两面宿傩,也确实愉悦了一番,毕竟那是两面宿傩从未有过的狼狈模样。   略微粗糙的麻绳从胸前绕过,在几个重点部位打出漂亮的绳结,然后死死缠住发达而富有健硕之美的肌肉。   两面宿傩每次因疼痛而不禁发出的呻/吟,乃至一呼一吸都能牵动绳索的颤动,颤动的麻绳又会摩/擦着身体,留下殷红的痕迹。   色气又不失阳刚。   即便矢泽遥斗是纯正的直男,也不由得想喊一句:大爷,饿饿,饭饭。   当然,必须在忽略那是两面宿傩的情况下。   因为不知不觉间变得在意虎杖悠仁几人的矢泽遥斗,自然是不会因为对方的颜值而放过两面宿傩的。   俗话说得好,一个男人如果过于精力旺盛了,那给他的肾扎一刀,必定会消停不少。   于是,两面宿傩挨了矢泽遥斗一顿刀子,基本刀刀捅肾。   矢泽遥斗眼睛已经失去了高光。   不是他不想关“月读”,而是这技能一旦开启就不能停下来了,第一次开这个大招的矢泽遥斗表示后悔,就是十分后悔。   72小时的精神折磨,不光是对两面宿傩的,再加上“月读”大招的冷却后遗症,负面情绪短时间内的集中爆发,矢泽遥斗在这样叠加的精神暴击下,直接影响到了自身心情。   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糟糕,哪怕已经是好几天后了,矢泽遥斗还是有种难言的烦躁和郁闷。   那是【五条悟】的体术教导课,几人聚集到学校后方的一片茂密森林的空地上,虎杖悠仁虽然有大猩猩的玩笑代号,也处于假死状态,但还是摸了过来。   【五条悟】的体术课能够教他如何更加合理地利用自己的每一分力量,用力最少造成威力最强的攻击,这对于虎杖悠仁来说也是一个更上一阶的修炼。   只是【五条悟】教给他们的攻击方法里,多少暴露了些什么,比如每一招都是对着人体死穴而去,战斗过程中减弱自己的存在感等等,无不像极一个资深暗杀者。   实际上当过忍者但被锁定记忆的矢泽遥斗:OVO?   【五条悟】身上的每一个秘密,都似乎被重重迷雾和阴云笼罩着,一年三人组直觉告诉他们,那些谜团背后,是让人无法接受的沉重真相。   平日里没有什么事情,【五条悟】是不会出现的,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他的一年三人组,一个照面,就发现了他的心情低落。   银发青年眼眸暗沉,在阳光下也显得纯粹漂亮的银白发丝随风轻晃,由于一段时间没有剪发,耳边的头发略长了些,柔顺地蹭着锁骨处的皮肤。   他眉头无意识地紧皱着,抿着唇,唇角弧度微微向下。   眼角眉梢满是轻愁忧郁,苍蓝色的眼瞳也像是聚集了阴雨天的乌云,湿嗒嗒的,仿佛随时都能下起雨来。   这是鲜少出现在五条悟脸上的神情,但在一年三人组的印象中,却总是在这个【五条悟】脸上表露出来。   三人彼此间交换了个眼神,传递一番信息后,凑了过去。   “五条老师,天气太热了,我们去休息吧!”钉崎野蔷薇用手扇了扇风,做出一副被热得不行的样子。   “是啊是啊,我们去吃冰淇淋吧,听说五站外新开了一家网红甜品店,那里的抹茶奶油冰激凌好评度超高的!”虎杖悠仁丝毫没有一点自己“已经死了”的自觉,在摆脱了智障后遗症后,依旧活力十足地说道。   被硬拉过去,念及同伴心意,伏黑惠保持住日常的酷哥冷拽脸,点头表示认可。   矢泽遥斗:“?”我们不是才刚上课不久吗。   你们这波算不算是逃课啊。   结果还是出来了。   矢泽遥斗环视了四周。   从排起长龙的队伍和相当精致的装修来看,这确实是一家名气网红店。   由于一年三人组的行为是临时起意的,事先也没有串通下计划,本就聪明的矢泽遥斗,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目的。   那三个少年是想让他开心起来,不求是否兴高采烈,但至少不会一直沉浸在一个低落的状态里。   虎杖悠仁,明明自身情况很危险,五条悟思索一番给他安排了假死,暂时退场隐藏在暗,可他现在却从安全性高的高专里跑出来。哪怕做了一番伪装,也有着一定的暴露风险,何况是在人流众多的网红店里。   伏黑惠,明眼人能够看出他是不太喜欢这样喧闹的场所的,日常观察里也可以看出来,比起人类,他更喜欢和自己那些动物式神们相处(……),玉犬白重伤的时候眼底也流露出心疼神色的他,此时却让玉犬白陪伴着自己,任由隐藏毛绒控的矢泽遥斗各种rua。   钉崎野蔷薇,是个很在意自己仪容,既潇洒又飒爽的女孩子,在夏天的时候,很烦恼流汗后的黏糊湿腻,但现在挤在一堆人中,好不容易买到了人气极高的限定甜品后,一手端着放着甜品的碟子,直接放在矢泽遥斗面前。   这些细微举动,无不体现一年三人组的温柔体贴。   矢泽遥斗恍然明白了,为何他在两面宿傩企图伤害他们,杀死虎杖悠仁的时候,感到出乎意料的生气和在意。   正是因为这些比灼烫日光微弱的点点萤火,不断顺着通往心脏的脉络涌来,浓烈而温暖得让这只已经疲惫不堪的猫咪,想要眯起眼睛睡起甜美的一觉。   终归到底,矢泽遥斗还是不安的,这种不安一方面是与自己往日伙伴,马甲精系统的失联,一方面就是对这个世界剧情、马甲记忆乃至自己本身记忆的一无所知,这两者造就了他这段时间看似平静,实际暗藏惶恐不安的心态。   既往经验再怎么丰富,也抵不过被加上一个失忆Debuff,再者,他原本性格也没有表面上看来的光明正面。   在体会到咒术高专内众人给予他的温柔照顾后,矢泽遥斗这种晃动的心态并无一丝缓解,反而更加严重了。   这种复杂负面的心绪在和两面宿傩的战斗中猛地爆发。若是说一开始打算把两面宿傩摁在地上狠狠摩擦是为了虎杖悠仁,那到了后头,长达72小时的单方面斗殴则是在宣泄自己的情感。   可是一阵发泄过后,迎来的便是更深的空虚和害怕。   他于这个世界而言,又是怎样的存在?   矢泽遥斗不明白,也想不通。   如果他一直没有联系上马甲精系统,不得已停留在这个世界,直至死去,那他又该怎么办呢?   他并不是真正的五条悟,只是披着马甲的冒牌货,这个身份是假的,所谓的过往记忆也是假的,真正的他一无所有。   特别是众人脑补的那些悲惨剧情。   说来讽刺又可笑,利用他们对这个身份、这张脸的移情,有意无意地误导他们,使得他们把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再装出一副可怜的模样,偶尔暴露出些什么,令他们感到心疼怜惜。   殊不知一切都是假象。   而他,则像个小偷,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们对【五条悟】的好意,还为此感到一丝开心。   真是卑劣啊……   在钉崎野蔷薇的视角里,银发青年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端来的芒果慕斯——据说是店长的独家秘方,虽然说是常见的甜点,却能吃出感动到哭的美味味道。   “老师,快吃啦,我可不喜欢吃甜品。”钉崎野蔷薇以为他是顾及到自己,不好意思吃,劝道。   啊啊,怎么想这个【五条悟】性格比起那个无良老师来说,也要更绅士温柔嘛。   她不小心把自己想法给说出声了,说实话,她这话没什么别的意味,只是单纯的感叹,可是对面的青年不知为何,突然一下子站起来。   “我出去一下,一会儿回来。”   【五条悟】只留下迷茫对视的一年三人组,和未动一口的甜品,便匆匆离去。   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想法的矢泽遥斗,无法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特别是钉崎野蔷薇的那句话,更是让他直面了自己的阴暗面。   什么啊,哪里会有比正主还要好的冒牌货?   明明就是他,刻意装出来的模样……为什么要如此信任他呢?   愧疚,不安,自责与惶恐。   深深吸了口气,矢泽遥斗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他打算先离开这里,避开一年三人组他们冷静冷静。   只是刚走到巷子口,就听到了从里边传来的嬉笑声和少年隐隐约约的痛呼声。   “喂,哭丧着脸做什么啊,废物。”   “哈哈哈哈,不要弄得好像我们是在欺负你啊!” 第9章   在这个处于地震带与大海之上的国度里,并不提倡什么见义勇为,那只会被认为是愚蠢之人的多管闲事之举。   集体主义的风气早在学校时期就流行起来,根本不用你踏入社会体验,学校并非全然纯白的象牙塔。   若是不幸,学校的学生群体之中出现了霸凌者,那么,毋庸置疑,霸凌者群体会不断扩大,那群看似天真纯洁,实际谙熟规则的学生们脑海中,早已深深烙下一个准则:   ——唯有加入霸凌,才能避免被霸凌。   吉野顺平就是这条规则之下的受害者。   明明是自己和喜欢看电影的好友们一起,才组建起来的映像社,自己一路辛苦才拥有的心血之物。   可就是如此具有珍贵意义的映像社,却被那几个只不过家庭背景富裕,脑子蠢笨不堪的垃圾给占用了。   更过分的是,自己珍重的映像社,被抢过去后,在他们手里不久,便变成了废社。   而吉野顺平也由于此事,终日陷入在校园霸凌的漩涡之中,无法逃脱。   没有人会伸出援手,将他从深渊之中拉出来,他也不稀罕这样的帮助。   人与人之间,最好的关系就是漠不关心,这也是人类最终应有的美德。[1]   正因为漠不关心,不会有喜欢,也不会有讨厌,一旦情感有了偏颇,善意或许会有,但绝不会多,而人类对于同类的恶意,会超乎他人想象。   吉野顺平深知人性的丑陋顽固,所以不会对他人怀有期待,也不会对他人的生死做出任何反应。   如果有让“讨厌我的人”会死的按钮,他会毫不犹豫地按下去。[3]   不过是一群自视甚高的笨蛋罢了。   哪怕此刻他被人一拳打中了肚子,脏兮兮的鞋子不住地往他身上踹去,在校服上留下灰扑扑的鞋印,疼痛感从身体各处涌来,无法抑制的痛呼声从嘴里断续、破碎地传出,他也仍旧不改变自己的想法。   不是大脑空空的草履虫是什么。   三男一女之间的龌龊情感都彼此心知肚明,却假装彼此没看见、不清楚一般,真是受不了。明明几人之间没有真实的爱不是吗,为何要以这种令人作呕的理由在一起呢?   是了,小翼那女人,得意自己能够周旋在几个男人之中,以他们的爱慕为自己炫耀、满足虚荣心的资本。   而其他三个猪头男,也并不是真心喜欢那个利用他们的蠢女人,也没有那女的想象中那么笨,他们的吹捧,只是想哄骗她和他们上/床罢了。   这是明眼人就能一眼看出来的笑话不是吗,几个人在那里做戏,还整得彼此是真爱一样,他只是点出来这个事实而已啊?   拆穿这摇摇欲坠的虚伪。   吉野顺平躺在地上,蜷曲着身体,试图以这个姿势来保护自己,暗地里握紧了拳头。   弱小是原罪。   吉野顺平不是没有想过反抗,他也确确实实反抗了,但越是挣扎,对方便会越恶劣地对待他。   额头上被烟头烫出来的伤疤,仿佛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温热的血液流淌下来,被烫焦的皮肉之处,好似连神经都被狠狠拉出来一般,碰到空气都是一种难言的疼痛。   暴力行为演变得愈发严重和频繁,似乎只要不出人命,怎样都无所谓一样。   吉野顺平看着带头的那几个男男女女,女生傲慢而得意的模样,看着让他的胃部不由泛起胃酸。   于是,他再一次说出口了——   “小翼同学,太过自信了,你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样可爱。”[2]   “哈?”女生较好的面容因为愤怒扭曲成一团,看上去像极了恶鬼,忽然间,她反倒笑了起来,“吉野你倒是挺会说的嘛,这张嘴巴不错。”   吉野顺平听言,感觉到了寒意,瞳孔紧缩了下,想要抗拒下边发生的事情。   他知道,人类的恶意和丑陋剧目,又要一次上演了。   女生用手抱胸,用眼神示意一旁的男生,男生立马领会她的意思,毕竟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那个男生手里拿着的,是一只还在动的蟑螂。   而旁边的人,也纷纷拿起了手机。   吉野顺平也意识到了他们要做什么——   “那不如,试试这只小东西的味道?”   “能吃的哦,没事的。”   不,不要。   吉野顺平捂住了嘴,却硬是被人扒开了。   他硬生生地被人从地上拖起。   即便如此,他也拼尽全力扭过头去,好像这样就能避免自尊再一次被狠狠碾碎一般。   绝对不可以!!   他已经做好自己的挣扎抵抗,引起对方怒火而再度迎来一顿毒打的准备了。   然而,等待许久,也没有感受到什么,反而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冷硬的声音:“我说,也该停手了吧。”   随后相应响起的,是那些人“哎哟哎哟”的叫唤声。   吉野顺平迅速睁开了眼睛。   在他几步远的地方,一个银发青年插兜站立,正在收拾最后一个坚强站着的霸凌混混,尽管对方已经抄起放在一边的铁棍向他冲去,青年也不慌不忙,闪身躲避后,一脚将那人踢得老远。   小巷巷口的光线照来,银发青年逆光而站,金黄色的光为他打上了一层晕圈。   像极了电影和热血漫里的英雄。   他也确实具有英雄的品格。   “你究竟是什么人,知道我们是谁吗?多管闲事是要付出代价的。”勉强扶墙起身的富二代男生,虚张声势地道。   几个跟班也连忙出声:“就是就是,少管闲事!”   但是银发青年没有理会,反而步步紧逼,身上散发着强势的气场:“霸凌,好玩吗?”   “你们是想选择乖乖夹紧尾巴快走呢,还是想要再体验一次疼痛。”   “呵,你背后有人?”青年打了个哈欠,懒懒散散之余,眼眸中也有不屑和轻蔑,“我背后也有哦,要试一试吗?”   “看看谁,最先下地狱,这个提议怎么样?”   银发青年外表上看像是现代女孩子们,追捧喜爱的禁欲清冷男生类型,可行为举止无不给人一种疯子的错觉。   至少那群往日自己根本无法反抗的人,都被吓得一个比一个跑得还快,一路骂骂咧咧:“这是什么疯子!”   吉野顺平呆愣地看着他们逃跑,随后缓过神来,竟不禁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   什么嘛,原来那群人,也有如此狼狈的一天。   虽然不是自己亲手复仇,但吉野顺平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吉野顺平转头看向青年,对方似乎没怎么注意到他,他低头犹豫了下,刚想把手撑在墙上站起,前方就出现了一只白净、指节分明的手。   “怎么样,还能够起来吗?”   即便蓝眸青年的声音依旧冷清,并无什么波澜起伏的情绪,然而吉野顺平还是从对方身上,汲取到了自己平日里,除了妈妈外,鲜少体验到的温暖。   原来,他是有看到我的啊。   吉野顺平冲着【五条悟】笑得双眼弯弯,遮住另一边眼睛的发型,在那笑容之中,也不怎么显得阴沉了,反而让人感到了一丝惊艳。   “嗯,谢谢你。”   他说着,抓住了对方的手,被对方一把拉起。   像是抓住了光,一路循着它走下去似的,自此,他的人生,原属于未来的苦痛磨难,也渐渐发生了转变。   “我叫吉野顺平,感谢你救了我,”吉野顺平抬眸,诚挚地看着银发青年,“虽然有些冒昧,不过能够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青年眼睫毛随着眼睛的眨动而颤抖,肤色白皙,如竹般挺拔的身姿在阳光下显得纤细,隐隐透着些许脆弱。   吉野顺平看见对方停顿了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是谁。”   “不过,他们叫我【五条悟】,如果你愿意,这么叫我也行。”   吉野顺平心里奇怪着,却又莫名感受到了一阵忧愁——那是他从青年身上感知到的情绪。   所以,他出乎意料地,没有依照自己往常有些过于淡漠的性格说道:“无所谓的,名字什么的,并不重要。”   “如果你不想要这个名字,那也没事。”   吉野顺平笑着道:“因为我认识的,就只是你这个人而已哦。” 第10章   “喂,虎杖,你挡住我了!”钉崎野蔷薇拽了拽虎杖悠仁的兜帽,小声地抱怨道。   虎杖悠仁抬起手放在嘴边,也小声地回道:“抱歉抱歉,但是这里确实没什么可以躲起来的地方嘛。”   “……你们两个动静倒是小一点啊。”伏黑惠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看了眼里边情景,无奈地吐槽道。   一年三人组扒拉住巷口处的墙壁,躲藏起来,观察着这一幕。   他们其实早在【五条悟】揍那群校园霸凌者的时候就已经赶来了。   被【五条悟】留在了甜品网红店那边的一年三人组,在面面相觑几秒后,果断选择了尾随他们的老师。   “这种情况怎么可能还有心情呆在那里吃东西啦!”钉崎野蔷薇“啧”了一声,双手叉腰道。   “哟西,那伏黑,我们一起跟上去吧,”虎杖悠仁激情满满,伸手拍拍伏黑惠肩膀,“这次行动就叫做,「心情郁闷的五条老师?未解之谜大冒险」吧!”   “……你们这是跟踪吧,不觉得你们不像是什么好人吗。”面对两个神经大条、说干就干的队友,伏黑惠十分心累。   什么笨蛋行为,而且这个行动名称真的,土爆了。   “欸,那要不伏黑你待在这里等我们回来吧。”虎杖悠仁表示理解地说道。   “……不要。”   结果最终他还是跟着这两个笨蛋出来了。   钉崎,虎杖,你们的举止就不能收敛一点吗!   伏黑惠看着前边那两个行迹鬼鬼祟祟,还拿着两片大叶子试图挡住自己,戴上黑色墨镜装酷顺带遮掩面容,反而显得更流里流气、心怀不轨的两人,恨不得躲远点。   他难得逃课外出的一趟出行,就是留下这样不堪回首的回忆吗。   伏黑惠看上去本就臭弟弟的一张脸,更加冷酷狂拽了。   多亏了伏黑惠的术式与影子相关,才能较好地去掉行踪气息,但是伏黑惠心里清楚,如果是【五条悟】那样实力强大的人的话,极大概率他们一早就被发现了。   他们跟着【五条悟】,一路到了一条小巷处。   才跟到离巷口几米远的地方,就听到了一群人渣的发言。   脾气最为火爆的钉崎野蔷薇都要控制不住自己的铁血麒麟臂(bushi),冲上去揍人了:“这些都是什么垃圾玩意儿啊,就这么欺负人?真让人不爽!”   伏黑惠皱了皱眉,也差点因为习惯出声制止,毕竟他先前的那所中学,这样的事情也屡见不鲜。而见不得这些的伏黑惠则以暴制暴,把欺凌者们统统揍了一顿,也一跃成为“伏黑大哥”,传闻中的超强不良。   虎杖悠仁倒是乐观:“虽然我也很生气啦,但是【五条老师】出手了,我们就先别打扰吧,毕竟我们是在偷偷跟踪老师呢。”   你倒也知道我们在跟踪啊。伏黑惠心里紧跟着吐槽。   只是,在收拾完那群霸凌者后,吉野顺平和【五条悟】之间的对话,令他们都心头一紧,沉默了下来。   “我不知道我是谁。”   “不过,他们都叫我【五条悟】,如果你愿意,这么叫我也行。”   站在最外头偷窥的虎杖悠仁看到了,凝聚在【五条悟】身边的悲伤。   好像随时可以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一样。   银发青年一头如雪色纯净,又似得到阳光青睐,细细密密以光线亲吻发丝,浅淡晕染开浅金色光辉的头发顺从地随风轻扬,为他增添几分忧郁之色。   精致的五官上没有一丝情绪表露,可又无处不在表现出他内心的哀伤,因为纤细身姿和过于白皙的肤色,则让他染上了病弱之感。   仿佛可以轻易折断一般。   虎杖悠仁握紧了拳头,他只觉得自己的这身力量,因内心此时此刻如海浪狂潮那般汹涌的情绪而积攒着,却无处宣泄,无处使出,犹如一拳打在了空气上,烦躁郁闷,也担忧伤愁。   这是,这是他们无所不能,看似永远不会倒下的老师啊!   是实力超群,身姿永远高大挺拔,会关心他们,带领他们一路成长的五条悟啊。   即便这个是平行世界的【五条悟】,并非与他们朝夕相处的五条悟,可是无论如何,他的本质,也是这个人。   虎杖悠仁无法想象这些话会是从【五条悟】口里说出,可它确确实实发生了。   他也无法想象,平行世界的大家,是遭遇到了怎样的劫难,又是如何一个个离开了他们的老师,只留他孤身一人,倔强坚韧、孤寂苦闷地坚守这一切。   死亡,遗忘,叛逃,血洗咒术界,牺牲,。   明明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几个词,概括了【五条悟】血色的一生。   哪怕早就猜想到,可是虎杖悠仁还是不懂。   为什么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得了。   你到底做了什么,付出如此之大的代价?   为什么记不得自己名字,却什么都不说,默默接受他们理所当然叫出来的名字,套上【名为五条悟】、【你即是五条悟】的诅咒?   不愿意、不想要,那就说出来啊!   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明,为什么要沉默?   明明我们是你的学生,理应让你感到开心快乐的那些亲近之人。   可是现今,这些本能、下意识的反应,却对【五条悟】造成了伤害。   若非亲耳听到,虎杖悠仁都不知道,原来【五条悟】心中是这样的彷徨不安。   是了,他们一直依赖五条悟,觉得五条悟永远立于不败之地,永远强大,甚至滤镜过深,差点把他信奉为神明那样的存在。   可是没有人知道,或者是根本没有想过,五条悟也是人类,他也会有伤心、脆弱的时候,终有一天也会失败,也会死亡。   所以他们理所当然地把这个观念也套在了【五条悟】身上,却不知晓,这样的想法是何等浅薄无知。对于五条悟和【五条悟】而言,这种观念,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一个“诅咒”。   若是过于傲慢,过于自大,那么有一天,他们信赖的五条老师倒下了,他们怎么哭着、大声呐喊“把老师还给我!”,却无法得到一声反应时,心是会破碎的吧。   那是,为时已晚,力不能及啊。   那样,也太可怕了。   虎杖悠仁急促地呼吸几口空气,他感觉得到,自己浑身都在颤抖。   我·绝·不·会·再·诅·咒·你,[1]【五条老师】。   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也是同样的心情。   ***   “可恶,好不甘心!”钉崎野蔷薇做出咬手帕的姿态,死死盯着巷子里交流颇有友好、气氛和谐的两人。   一年三人组在略微抑郁了一会儿后,又恢复了往日的状态,实际上这个发现对他们的影响,可远比表面上的平静还要来得剧烈,只是他们习惯先藏起情绪罢了。   只是在这之后的场景,让三人不禁恰起了柠檬,变得无比心酸。   【五条老师】都没在我训练累得躺下时拉起过我。   【五条老师】也没在我脸脏兮兮的时候拿手帕给我擦脸。   【五条老师】更没在我受伤的时候帮我清理伤口。   可恶,明明是我们先来的。   一年三人组望着那个脸上浮现出腼腆温柔笑容的男生,心里打满预警感叹号:是需要时刻警惕的劲敌!   “虎杖,你踩到我了!”钉崎野蔷薇看着自己原本洁净,现在已经多了个脚印的鞋面,狠狠瞪了眼虎杖悠仁。   “抱歉抱歉,不是故意的。”   就在三人在巷子口处你挤我我挤你,互相小声哔哔吐槽的时候,在他们一时忽略的前方,投下了一片阴影。   熟悉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你们几个在做什么?”   一年三人组僵硬地抬起头来,目光与他们跟踪偷窥的正主对视上。   虎杖悠仁尴尬地挠了挠头:“啊哈哈哈,那个,【五条老师】,你听我解释。”   “我们没有在跟踪你,也没有在偷窥你,只是巧合的碰到了,你们说对吧,伏黑,钉崎。”   伏黑惠、钉崎野蔷薇:……虎杖这个大笨蛋!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而他们看到的这起事件中,被人霸凌的弱气男生,留着遮眼发的吉野顺平,也从【五条悟】身后,像一只小仓鼠一样探出头来,一脸警惕地问道:“等等,真的没关系吗,他们看上去不像什么好人啊。”   矢泽遥斗看着一脸写着“我看到了全程”、“脑补剧情进行时”的一年三人组,可疑地停顿了下,才继续说道:“没关系的,忘记介绍了,我是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老师,这几个是我的学生。”   “你好啊,这位小哥,我是虎杖悠仁,是学校里的一年级学生!”虎杖悠仁脸上露出一个爽朗活泼的笑容,举起手来打招呼道。   其他两人也陆陆续续介绍了自己,见此,吉野顺平也松了口气,不再警惕。   说实话,正常的学生哪里会做出跟踪狂这种变/态行为啊。   “咒术高等专门学校……?是神学或者佛学的那种吗?”吉野顺平好奇地问道。   如果真的是,那真的看不出来啊,这几个人真的一点都不像电视剧电影里的那些僧侣教徒。   “等等,让我感受下……”掌握十种影法术的伏黑惠对咒力气息的感知,在一年三人组里最为敏锐,“你的身上,存在着咒力。”   “虽然很浅淡,但是你遇到了【五条老师】后,咒力会一天天成长起来的,也就意味着,你能看见诅咒了。”伏黑惠认真地对吉野顺平说道。   “欸?诅咒?”吉野顺平抓住了对方话里的重点。   接下来,他被开启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而那个充斥着死亡与威胁、神秘与诡异的世界,才是真正能够使得他如鱼得水,徜徉其中的地方。 第11章   掉线许久、至今无法和宿主取得联系的马甲精系统已经麻木了,一个大白团子捋着头顶不存在的毛发,像极了年纪轻轻就已经秃顶的996社畜般,眼睛失去了高光。   随意吧……   哈哈,讲个笑话,一米九体格健壮跟纤细扯不上一丁点关系,性格俗称“鸡/掰猫”,恶趣味又性子高傲的马甲,被宿主顶上壳子后硬生生变成了身姿纤细、病弱忧郁而仙气飘飘的人设。   宿主,《呪術O戰》别名可是《猩猩O戰》啊!!   你知道里头的人一个两个都是暴力大猩猩人设吗,啊——!!(土拨鼠の呐喊)   马甲精系统恨不得把自家宿主脑子里进的水给全部摇晃出来。   人设崩了不说,它还可以联系世界意识给这个莫名其妙的人设打补丁,可是为什么宿主你要如此积极……   少年院副本剧情崩得连晋江小熊这个原作亲爹都不认得,除了开头一样,过程和结果哪里和原作剧情有半毛钱关系?!   幼鱼篇更牛了,直接就在篇章未开始前,让主角团就和重要配角吉野顺平结识了,看情况还会分分钟进入咒术高专,来个一年四人组。   真好,这次连个标准开头都没有。   马甲精系统一想到这一路走崩的人设和剧情,像一条咸鱼一样,放弃了翻身。   再见了,我的老婆本和养老金,再见了,我的双S评分。   就这个走向还能拿到双S评分,呵,我就把隔壁团子系统的宿主,太宰团子批发的“活力清炖鸡”这道生化界奇迹的黑暗料理给全吞了!   若是被不久后完成了任务的矢泽遥斗知道了自家系统曾经立下的flag,必定会摇头叹息,做出一番心疼的戏精姿态:唉,又是个骗吃骗喝的。   可惜马甲精系统并不能预测未来。   ***   被自家系统碎碎念惦记着的矢泽遥斗忽然感到一股恶寒气息,正像一只猫咪那样竖起毛发警惕观察四周呢,忽然一只手从身侧伸出,一把按在他的肩头。   “哟,大家早上好啊~”突然冒出头来的五条悟把在场的人吓得不轻。   “能不能正常点出现啊,你这无良老师!”钉崎野蔷薇指了指一边被吓得脸都白了的吉野顺平,不满地道。   五条悟毫无抱歉之意地挥了挥手:“哎呀,吓到这个小哥了吗,那真是对不起啦。”   伏黑惠都快成了一个职业吐槽役:但凡你不笑得那么开心,语气不那么荡漾,我们还有可能相信你这是在道歉。   话说今天特意把眼罩换成了墨镜,伏黑惠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这是又要和女孩子们搭讪聊天吗?   五条悟作为一个在意自己颜值的臭屁男(伏黑惠个人认定),平时把自己整成行走的盆栽,而一旦要和可爱的路人女孩子们聊天,就会特意把眼罩换下,好露出自己惊天地泣鬼神的无上颜值(五条悟大言不惭的自夸话语)。   “这位吉野同学,你既然已经有了咒力,能够看到诅咒了,”五条悟指了指被虎杖悠仁他们拿来做实验,测试吉野顺平能力的四级诅咒蝇头,“要不要转学到我们学校来?”   “我们可以帮助你变得更强哦!”   在说话过程中,感觉按肩膀动作不太舒服的五条悟,直接一把揽住【五条悟】的脖颈,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还顺势蹭了蹭对方的肩头。   毛绒绒的头发蹭得【五条悟】脖子有些痒,【五条悟】面无表情地想要推开这只白色大猫猫,却被长条大猫猫死死缠住,像是长在那里一样,怎么也推不动,最终也只好放弃。   吉野顺平看着对面那两张长相一模一样的脸庞,宛如照镜子一般,又好似只是一对样貌出众的双生子,这亲密的贴贴行为,对颜狗发出双重暴击。   真是神奇欸……两个人长相一样,但气质什么的完全不同嘛。   吉野顺平不禁问道:“这个人是老师你的孪生弟弟吗?”   虽然自长相而言,两人都是童颜,这个弟弟君还是多少能看出来比老师长得……有些成熟了,但是从气质上看,怎么看都不像哥哥吧。   “NO,NO,”五条悟抢先回答,他晃了晃食指,做出娇嗔的模样来,“我们两人怎么可能是这么肤浅的关系,我们可是最最亲密无间的‘半身’呢~”   五条悟对着银发青年,右眼眨着比了个wink:“你说对吧,亲爱的悟酱!”   当五条悟回头看的时候,发现自家的学生们已经拉着吉野顺平在旁边嘀嘀咕咕地解释了。   他不满地嘟囔一句,本就被那个wink惊得僵硬的矢泽遥斗,一下子激起了鸡皮疙瘩:“什么嘛,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老师呢,好伤心。”   ……你以为你是JK吗,五条悟!   差点以为是德国骨科剧情的吉野顺平在瞳孔震惊之后,松了口气。   虽然说【平行世界的自己】这个设定也蛮魔幻的……所以,失忆的老师才会这样排斥自己的名字吗?   因为大家,并没有把他看作是一个单独的“个体”,而是认为他是这个世界的五条悟的同位体,前缀一直以来是“五条悟的xxx”亦或是“xxx的五条悟”。   也把对五条悟的情感态度移情到了他身上。   某种意义上,老师他是被当做【替身】来看待的……   吉野顺平是个极为矛盾的人,在某些事情上,他固执得看不清状况,就只顾一味直冲,为此把自己撞得遍体鳞伤。   可在一些事情上,他又无比通透,拥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正在沉思的吉野顺平,被五条悟坚持不懈的邀请给打断思路:“啊啦,吉野同学,来我们高专嘛,我们免学费,住宿条件一级棒,这里的同学们也个个都是人才,都超级好玩的!”   “五条老师,觉得学生超好玩这句可以不用加上。”伏黑惠满脸黑线,五条悟嘴上的“好玩”是字面意义上的,经常对学生恶作剧还总是用手机录下他们的反应,存档成黑历史……   要是这样能够招到人,那一定是对方脑子抽了。   “他说得没错,顺平,你考虑一下转学到我们学校吧。”让伏黑惠没想到的是,连【五条悟】都开口帮五条悟说话。   【五条悟】显然是有好好考虑吉野顺平转学咒术高专一事的,并不是轻易开口劝说:“那些人不是我一次打倒他们,他们就会放弃欺负你的,我不能保护你一辈子。”   “如果转学,你再也接触不到他们,他们也没办法找你麻烦。”【五条悟】顿了顿,又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要让顺平你换一个环境生活,会有些艰难,但是,顺平,在我看来,你是个聪明过头但又没有人好好引导的孩子。”   【五条悟】那双苍蓝色的眼眸中,盈满温柔的光,水色潋滟,他弯下腰,揉了揉吉野顺平的头发。   “我不希望你留在黑夜里无法自拔。既然你拥有了成为咒术师的才能,那为什么不试一试走进这个世界,试着训练自己,保护自己。”   吉野顺平觉得他的话充满了诱惑力,特别是那一句——“也试着,成为我的同伴。”   ……非常,非常想!   在一年三人组眼中平日极少发言的【五条悟】,有些破了他禁欲寡言的性子,但此刻又让人感觉他无比真实。   是真实存在他们身边。不似之前,像极了一轮飘渺虚无的月亮,近似在身侧,可若要抓住,掌心里却只能抓到一把月光。   一年三人组又有些酸了,大型的白学现场竟在我身边:明明是我们先来的,为什么【五条老师】只看那个小子,为他考虑那么多。   “那么,五条先生说的那句话是真的吗?”吉野顺平沉默一瞬后,忽地开口问道。   挂在【五条悟】身上的五条悟探出头来:“什么,你问的是哪句话?”   吉野顺平一只手紧张地用食指和中指揪住了衣角,鼓起勇气,又带着无限期望,抬头望着五条悟:“真的能够帮我变强吗?”   “就像、就像老师那样,能够轻易打败一切。”   “能的哦。”五条悟轻笑一声,露出果真如此的神情来。   他能够明白面前这个孩子的心绪,因为他的心也是如此。   拥抱和一时取暖并不能解决问题,给予他人温柔后却让对方猝不及防失去,那才是将对方推向深渊的罪魁祸首。   唯有充足自己,了解自己的天赋,并不断地锻炼自己的才能,变得强大起来,才是一路顺风顺水再无苦厄、平安喜乐的依据。   也是守护一切的力量。   如果说,【五条悟】是把吉野顺平从无尽黑暗中拉了出来,让这条幼小的鱼儿跳出被禁锢的边界,让他见识到了光明,明白了世间上存有温暖,让他拥有跳出一方小小世界的勇气。   那么,五条悟给予吉野顺平的,是成长。让他一路向着自己的目标不断前行,幼鱼不再过早因为其他原因而夭折,而是顺利走入成人世界,用自己双手的力量,去保护自己心中的珍贵之物。   哪怕是【五条悟】的死亡,也不会成为他堕入黑暗的缘由,只会成为他成长路上的一剂燃料。   五条悟是最强的,他想要保护的人里,也多了一位。   一年三人组作为旁人,只觉得今天的五条悟格外腻歪,仿佛整个人长在了【五条悟】身上一样。   没见到路人都对你指指点点了吗,五条老师。   丢人,真丢人!   可作为正主之一的矢泽遥斗,却感到了一丝异样。   【五条悟】犹豫着,在几人略带惊讶的目光中,也像刚刚对待顺平那样,揉了揉五条悟的头。   五条悟感受着头顶传来的力度,毫不犹豫地反蹭回去。   昨夜,他做了个梦。 第12章   五条悟很清楚,自己是在做梦。   但是很难用“梦”这个词来概括五条悟看见的一切,所见所感的真实,就仿若曾经发生过一样。   或许,该用【五条悟】曾经的过往来形容它。   整个世界色彩极为单调,只有黑色和红色,放眼看去,给人一种难言的压抑和恐惧感。   原本还未正式开始的梦,似乎等到了它久待的人,只见空间内震动了下,像极黑白电视机一闪而过的雪花屏,开始播放起了一个个片段。   五条悟就像是一个无人知晓、也无人察觉的幽灵一般,脸上没有多余神色,冷漠地看着一切的发生。   从他的高专时代开始。   那漫长三年青春,有过欢笑有过郁闷,有过气愤有过忧愁,却最终因为人性的丑恶,人格的脆弱,压抑的氛围和腐朽的高层,变成了一个悲剧、一个笑话。   挚友夏油杰的痛苦、转变、背叛和死亡。   开启了五条悟不断失去身旁之人的魔咒。   有些东西,越是看重,就越抓不住。   注·定·失·去·之·物。   咒术界都把“六眼”五条悟看作是神明化身,冠上最强咒术师的头衔,于是,最后这种期望扭曲成了另类的“诅咒”。   “六眼”确实成为了神明——   高高在上、孤身一人的神明。   他的身侧,不再有至亲好友的身影,也不再有他辛苦培育出来的学生身影。   每一幅画面闪过,便是一个人的死去。   有他信任的、靠谱成熟的学弟七海建人,有伴随着他成长、亦师亦友的高专校长夜蛾正道,有倔强独立、自信漂亮的一年级学生钉崎野蔷薇,有……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他看着银发青年,从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高傲自信,张扬肆意,一步步滑落到地狱,先是惊讶、不可思议,终于被击垮,碾碎了傲骨,崩溃地躺在地上。   【五条悟】浑身是伤,他从狱门疆里挣脱出来后,杀了太多咒灵,也杀了太多人。   可是这些都无法挽回他所珍惜的人们了。   银发青年无力地用手臂横在眼前,挡住眼睛,倾盆大雨降下,雨点猛烈拍打在他身上,可他仿佛察觉不到痛一般,依旧没有动。   那是【五条悟】几近没有的狼狈模样,头发乱糟糟的、湿嗒嗒的,雨水顺着发丝流下,银白色的发与地上的泥土混杂。   他已经浑身湿透了,像是一只向来被娇生惯养的大猫,失去了喜爱他的人们,所以也失去了家一样。   雨水冲淡了地面上的血迹,然而深深扎入心脏的伤口不会因此淡化。   最强的咒术师,又有什么用呢?   只是习惯了挚友的存在,性格上对于情感波动有些粗心大意和傲慢,被挚友以“苦夏”为借口搪塞过去,得到的却是挚友的叛逃和亲手弑友的悲惨结局。   只是一次失算,被早就做好准备的咒灵和卧底联手关进了狱门疆里,明明以最快速度打破禁锢逃离,得到的却是自己老师、学弟还有学生们的死亡讯息。   明明一切在自己被关进狱门疆前都还好好的,为什么等他回来了,却空无一人?   太悲哀,太可笑了,这难道就是最强吗……   他,没有家了啊。   【五条悟】想起了他和七海建人出差的那一趟任务,北海道那边出现的返魂人偶事件。   这个世界,有些真理和规律是亘古不变、无需去思考、也是人无法改变的,譬如月的阴晴圆缺,树木的茂盛与枯萎,又比如说,人的生老病死。   哪怕是拥有异于正常人能力的最强咒术师也是如此,无法插手生死,无法主导时空。   力不能及,悔之晚矣,昨日不再来。   死亡,沉眠不复醒,是人类一败涂地、最无能为力的表现。   可这就是真理,这就是规律。   倘若能扭转时空,改变生死,那对于这个世界而言,便是一个巨大的“诅咒”。   这若是命运,若是必然,如果真的改变,那世界崩溃也离得不远了。   可是他是【五条悟】,绝不认命的【五条悟】。   绝不臣服,绝不妥协。   他已经一无所有了,除了他自己,那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如果真的形成了诅咒,那就让他一个人背负起来吧,诅咒他一人就行。   就算不再是人类,变成咒灵,也要继续自己无悔的抉择。   看到这里,五条悟也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果然,低于正常温度的体温,和体内混乱不堪但又强大卓越的咒力,是因为人体转变成咒灵体所留下的异样吗。   “六眼”强大的执念引起了上天的注意,于是与天道达成“契阔”的最强咒术师,开启了二周目拯救计划。   「你最终会众叛亲离,没有人会在意你,你会遗忘所有记忆,包括忘了你自己。」   「你将背负起这个世界的所有诅咒,转变成你所厌恶的咒灵体。」   「你的死亡便是终途,灵魂直接消寂。」   天道还是怜惜着自己的宠儿的,哪怕是逆转未来这样容易引起世界崩塌的事情,也答应了他,【五条悟】付出的代价要远远大于他的获得。   可旁观的五条悟还是不由地捏紧了拳头。   他的心像是被一团火焰所包裹着,烫得焦黑,伤口灼烧得翻卷起来,说不出的疼痛。   五条悟的怒火和悲痛针对的不止是一周目里悲惨死去的亲近之人,还有就是二周目的【五条悟】。   他看到了二周目的【五条悟】回到一切尚未发生之前,逐渐性情大变的整个过程。   【五条悟】逐渐变得冷漠无情,突然转变的性格和“六眼”与生俱来的强大刺激着御三家的人们,他们害怕“六眼”的不可控制,却又希望“六眼”的力量为他们服务。   这种卑劣的心态导致人们对【五条悟】既是虚伪的尊敬,又是恐惧。   五条家年青一代的人表面上敬服【五条悟】,背地里却喊他“怪物”,甚至一次任务出行中,五条家一个尚为稚嫩的年轻咒术师的死,竟被归为是【五条悟】的冷漠所致。   「他那么强,救下厚君很难吗。」   「明明是五条家的人,不应该保护同族人吗,可他却冷血地见死不救!」   「恶心的怪物!」   就如人们不懂为何【五条悟】突然性情大变一样,他们也不懂为何【五条悟】一夜之间背叛咒术界,从咒术高专里叛逃出去,堕落到与咒灵为伴,反过来攻击咒术师们。   只有旁观着,将所有事情看得清清楚楚的五条悟才知道,那些被【五条悟】和他手下咒灵所杀的咒术师,是咒术界与咒灵阵营里的某个势力联合下诞生的一些卧底人物。   【五条悟】杀死的那些人是蛀蚀咒术界根基的害虫,在他们手下不知冤死多少新生代的平民或者是非世家的咒术师。   【五条悟】明明做着正义、有益于咒术界的事情,但却被人当做是叛徒,是眼中钉,必定要抬上绞刑架活活烧死的巫/蛊之人。   太可笑了,这个咒术界。   五条悟发觉,自平行世界的【五条悟】到来之后,他对那些烂橘子们的容忍度愈发低下。   虚伪的做派,伪善的行为,打着正义之师的名号,行的是污秽肮脏之事。   从上到下,几近腐朽。   他眼睁睁看着,回忆里的【五条悟】像一只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朝必死之局飞去。   【五条悟】像当初一周目的夏油杰一样,创建了一个教派,收纳了一干诅咒师和咒灵,利用他们的力量,和腐烂的御三家们消磨。   随后,利用御三家的至亲血脉,血洗咒术界高层,进行了促进“六眼”最终进化的开眼仪式。   是满天的血色。   不知多少生命,消逝在银发青年和他的手下手中。   这是极度背德、于法不容的事情。   尽管是自【五条悟】叛逃之后,仍然不断为其说话,认为他深有苦衷的夜蛾正道、夏油杰、家入硝子和其他学生,也停下了向着五条悟的辩解。   自此,【五条悟】宿命之一验证了——   众叛亲离。   五条悟在想,这为什么只是以梦境形式呈现的回忆,而不是让他穿越到那段时空。   如果可以,他绝对会把这个笨蛋拉出来的!   凭什么牺牲的是你啊。   凭什么你如此自大,觉得自己一人背负起所有罪名所有诅咒,留给大家的就是一个所谓的圆满结局?   你又是替谁做的决定!   你觉得大家会答应吗?   没有【五条悟】存在的未来,真的是圆满的吗?   可一切都已成过去。   五条悟,也只能像一只透明幽灵一样,观看之后顺势发生的事情。   “六眼”开眼仪式结束之后,咒术高专的人才迟迟出现。   【五条悟】和他们发生了一场对峙,从此,不再是一路人。   “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夜蛾正道满脸写着难以置信和痛心,“那可是你的至亲,血液里留着和你一样基因的亲人!”   “……我要,测试我的器量。”【五条悟】声音有些嘶哑,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瓣,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   “而且,只有牺牲他们,让他们把血脉力量献祭给我,才能彻底开发出这双眼睛的能力啊!”   “你知道,‘六眼’是可以变得更强的吗,老师。”【五条悟】用手摸了摸尚还发烫的眼睛——没有人知道他此刻有多疼,因为大家的注意力全在他的话语、他的“恶行”上了。   唯有旁观的五条悟才能看到,【五条悟】放在一侧的手,一边青筋暴起,一边在不住颤抖。   “我说过,我可是最强的,所以,追寻力量没有错吧。”【五条悟】耸了耸肩,语气轻快地道。   在他人面前冷酷寡言的【五条悟】,在咒术高专一行人面前,好似回到了从前那般,臭屁自大,可在场的人无一不清楚,一切都变了。   “你真的变了,悟。”一片沉默过后,率先开口的,是【五条悟】昔日的挚友,夏油杰。   “没有变哦,你不是一直都清楚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吗?”【五条悟】满不在乎地道。   可假如你是真的不在乎,就不会利用自己的势力把夏油杰的任务换成自己去执行,然后替夏油杰走上这样的道路了吧。   五条悟冷着脸想道。   “你是不是有一天,也会杀了我们?”夏油杰又追着问。   【五条悟】毫不犹豫地回答:“没错哦!”   “所以,我愚蠢的老师和同学们啊,请憎恨我吧,憎恨我这个败坏高专名声的叛徒,憎恨我这个杀人狂。”   【五条悟】轻笑出声。   “借着仇恨的力量,努力追上我,尝试杀了我。”   笨蛋,都是一群笨蛋。   五条悟气得恨不得一拳锤过去。   他说你们就信吗,我怎么不知道你们智商如此感人啊,我亲爱的夜蛾老师。   五条悟就这样,以一种即将难受生气到爆炸的心态,看完了二周目【五条悟】的一生。   其实,在和咒术高专的人们对峙时,【五条悟】的记忆已经丢失了大半了,他已分不清面前的人究竟是谁,无法将名字和脸对应上。所以,他不曾喊过任何一个人的名字,只是以代称含糊带过。   可是,他的心里却是那么想要喊一喊他们的名字。   开眼之后获得的新术式之一的“天照”,是最强的物理攻击,不过因为是用至亲血脉强行开启的术式,为天道所不容,每用一次,负面咒力冲击双眼,致使双眼血流不止,后果便是失明,吸取生命力进而死亡。   即便如此,【五条悟】也从不吝惜使用这一招,因为可以达到最为厉害的效果。   尽管已经忘记了自己的亲近之人,忘记和他们的美好回忆,忘记了自己为何而战,甚至忘记自己的姓名,【五条悟】靠着被扭曲的执念,永不回头地向着火焰扑去。   而那个愿望,直到【五条悟】已经彻底忘了自己是谁,直至【五条悟】的死去,也都没能实现。   ——“夜蛾老师。”   ——“杰。”   ——“硝子。”   ……   终归沉寂。 第13章   在这个国家里,很多人都知道这么一句:“不可结缘,徒增寂寞。”   如果注定分离,注定离别,那就从一开始就不必相识,否则,只是徒增烦恼,扰乱心波。   然而比较少人知道的是,后人为这句理性冷静的话语增添了更为感性的后半句:“唯有羁绊,不愿割舍。”   倘若【五条悟】在二周目一切尚未发生的最初之时,便断了和那些他所珍视之人的结识、往来,或许在他不得已与他们对峙的时候,他的心就不会那般千疮百孔。   可他不愿意。   他在最后那段平静美好的时光里,强忍着将一切倾诉而出的欲望,尽可能地汲取最后的一丝温暖。   白色大猫猫是矜贵娇美、张扬潇洒的,虽说被人如神子般供奉、追捧着,一度被人以为拥有着神明的傲慢,可在那些亲近之人面前,他也不过是一只被娇养惯了的家猫。   他忍耐着这些曾经给予过自己温暖、陪伴自己度过青春岁月的人们,因为自己的“堕落”与邪恶,态度上骤降的转变。   爱也好,恨也罢,只要这个世界最终结局不会再像前世那样惨烈,只要他们都好好的,那就是最为圆满、完美的结局。   他也多想参与其中,他也多想和同伴们再会,但是【五条悟】明白,这已经是他能够争取的“最优解”。   不能把自己算进阳光之下的“最优解”。   ***   醒来后的五条悟在床边坐了许久。   他头脑中已经掀起一场思维风暴,无数的线索和场景在他脑海里反复重现,串联起来。   这个疑似【五条悟】过往记忆的梦境,虽然似是故意地在一些相关人员和咒灵的面孔上打了一层马赛克,模糊得让人辨认不清,但也仍然透露出太多信息。   也印证了他近段时间以来心中的一些猜测。   五条悟蓝色眼瞳中闪过一道寒冷而充满戾气的光,眉如利剑,唇似艳刀,他转了转脑袋,左手成掌右手握拳,轻轻拍在一起。   很好。   无论是那个幕后黑手,还是那群败类,他都会一把揪出来,狠狠地揍一顿后再杀死。   从现在开始,未来由他掌控,谁也不能动。   五条悟看着已然不早的时间,感知了下学校内的咒力能量团,发觉三个一年级的学生和【五条悟】并不在。   他没有感到着急慌张,反而不慌不忙地从衣兜里拿出了手机,打开定位器所在位置的讯息通知。   如果被矢泽遥斗看到了,一定会大呼“兄弟,你是病娇还是多疑症!”的那种程度。   看到那个熟悉的地点,他顿了顿,用食指点了点下巴。   原来是这个地方吗……   五条悟的无下限咒术一直开着,咒力的消耗对于五条悟而言微乎其微,永远不存在耗尽咒力的情况,因而开着反而好些,毕竟可以弹开灰尘和一些脏东西。   即便如此,他还是换了一套干净整洁的衣服,不同于往日的黑色校服,此时五条悟选了一套休闲装。   白色的印花T恤宽松地挂在身上,露出大片的锁骨和白皙的皮肤来,浅驼色长裤勾勒出一双惊天大长腿。   五条悟沉思了下,没有选择日常用的眼罩,反而拿出来了鲜少用的墨镜来。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五条悟】,以最好的精神面貌去见他。   想要确认【五条悟】是否还真实存在,而没有消失。   想要给他一个拥抱。   想要告诉他,你并非孤独一人。   熟练地用无下限咒术开发出的瞬移之术,瞬间移动到定位器所在的位置附近,从旁人忽视的小巷里钻出来后,五条悟不过是在人流众多的街道上扫视一眼,就发现了【五条悟】。   【五条悟】在人群中格外耀眼,亦或许该说,在五条悟的眼中,此刻只容得下这个堪称是他“半身”的银发青年。   于是,五条悟向那人走去。   像是追寻已久的极光出现后,期待已久的旅人向他奔去般,心不住在颤动。   ***   “我说,你这无良老师,”钉崎野蔷薇已经忍了很久了,终于无法再忍耐下去,“你究竟要抱着老师多久啊!”   “知不知道这样真的很丢人诶,像极了大龄未断奶儿童哭着喊着要欧多桑抱一样。”   钉崎野蔷薇受够了。   往日一直期望路人目光停驻身上的她,今天被路过的行人纷纷投以奇怪眼神过后,才知道引人注目在某些时候也不全是一件好事。   就比如现在。   她看着仿佛连体婴儿一样的五条悟和【五条悟】,手中的拳头都要/硬/了。   伏黑惠和虎杖悠仁也相当赞同。   虎杖悠仁算是态度比较好的:“那个,五条老师,你这样的话会给老师造成困扰的吧。”   伏黑惠直接比出手影,召唤出玉犬白玉犬黑来,一副“我有两条狗,专门咬这种人”的模样。似乎五条悟再不放手,他就要让玉犬白玉犬黑把他从【五条悟】身上撕下来了。   “不要嘛不要嘛,我才不要和悟酱分开——”五条悟像是三岁小孩那样,整个人挂在【五条悟】身上死不下来不说,还干脆跳上去,双腿/夹/住了【五条悟】的腰。   被一百几十斤的肌肉壮汉这么一冲,连退两步,还差点闪着腰的矢泽遥斗:“……”   麻烦五条悟同学对自己的体重有点数好吗。   吉野顺平在一旁看得有些目瞪口呆。   该怎么说呢,想要转学过去的新学校里的新老师和同学之间氛围是挺好的,但是总觉得心里有点后悔……   看上去,除了老师外,五条先生他们不是那么靠谱啊。   在一番折腾过后,五条悟这个强力贴终于从【五条悟】身上撕下来了。   矢泽遥斗反倒心生了一丝不舍。   虽然是夏天,外头气温也逐渐变热起来,但因为这具马甲身体体质不太行,体温一直有些冰冰凉凉的。   五条悟围上来,把他紧紧抱住的时候,矢泽遥斗感受到了从五条悟身上传来的温度。   是温暖却又不会过于灼热的舒适温度。   肌肤与肌肤之间的亲密接触,也显得弥足可贵。   矢泽遥斗才恍然发觉,自己恐怕是有轻微的肌肤饥渴症的,他一直期待着这样的触碰。   失忆过后的焦躁不安,在这一刻平息了不少。   那段时间身体上的短暂接触,似乎从四肢、肌肤的交接处蔓延开来,往那被厚实的蚕茧层层裹住的心脏涌去的温热,将茧一层层化开,剥落下来,露出内里的柔软。   矢泽遥斗整个人仿若泡在温水之中,舒适得不想脱离开来。   这也是一开始他没有拒绝五条悟的“死缠烂打”的原因。   可惜这温暖只是一时的。   矢泽遥斗眼中隐隐露出一丝可惜之意,然后迅速地被五条悟捕捉到了。   “是不是很舍不得我的抱抱呢,悟酱~”   一年三人组早就习惯了五条悟的恶意卖萌,自然也觉得是五条悟自己的日常作妖。   假设有人跟他们说那是五条悟善解人意的表现,他们估摸着还会觉得说出这话的人脑子发烧了。   真是的,要不是另一个【五条老师】性格脾气太好,他早就挨打了吧。   “不过悠仁他们不让我抱呢,”五条悟似是诉苦地道,“我还是牵着你的手吧。”   说着,五条悟就像小孩子手拉手那样,拉住了【五条悟】的手。   十分腻乎。   这是一年三人组的共同感受。   但是对于矢泽遥斗来说,却是如同牵住了没有根、虚空飘着的风筝的风筝线一样,使得他就此变得安稳下来。   他被五条悟抓住的手,反握了回去,掌心传来的温度,就好像自己握住了一个冬日小太阳,热乎乎的,又不至于烫伤。   在旁人看来,被拉着手的【五条悟】,神情自若地靠近了看着有些恍惚的吉野顺平,也自然地拉起他的手。   还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吉野顺平瞬间回神:“!!”   随后,性子腼腆的他脸都涨红了。   老师他牵着我的手欸!   这是真实的吗……   一手牵住一个小朋友(?)的【五条悟】,原本看上去冷清淡漠的气场,变得柔和了许多,比起先前精致的人偶模样,更像是一个人该有的样子了。   就是一年三人组又恰起柠檬,酸得不得了。   五条悟知道的,为什么【五条悟】会如此在意吉野顺平。   他在梦境中看见过吉野顺平。   那是刻在【五条悟】心头,无法磨灭的痕迹。   即便是失去记忆,潜意识里的执念,也在催促自己拉住那个即将掉下悬崖的孩子。   无论是在一周目,还是在二周目,都没能成为自己学生的那条幼鱼。   一周目中,吉野顺平悲惨死去,就差一点,就能够成为咒术高专的新学生,成为虎杖悠仁他们并肩作战的同伴,令一年三人组变成一年四人组。   可这一切都毁于旦夕。   到了二周目,便轮到了【五条悟】的叛变逃离与死去。   吉野顺平自始至终,也没能成为【五条悟】的学生。   不过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五条悟相信着,必定会被改变的未来。   那个包含着【五条悟】的未来。 第14章   矢泽遥斗这边,虽然他不知道系统和世界意识给他捏的人设打上了补丁,由他瞎编出来的宇智波油悟这个三位一体设定里,整出了个更让人狂吞刀子的首领宰剧本,才会惹得五条悟如此反常地想要和他亲密接触。   但是彼时,矢泽遥斗也还是全然陷入了五条猫猫的温柔“陷阱”之中,难以自拔。   两只白色大猫猫的贴贴令人心生暖意。   吉野顺平也是如此。   尽管一年三人组心里有些暗戳戳吃老师关注新同学的醋——打个比方,就比如自家养了许久,也没对你伸爪任rua或是跳进你怀里蹭蹭的大白猫,结果不过是看了邻居家小可爱一眼,就主动送上门了。   一年三人组目前就是这种百般复杂的心态。   不过吉野顺平依旧很快地融入了一年三人组中,并且和有着共同话题的虎杖悠仁迅速结下情谊。   矢泽遥斗好奇地凑过去听了一耳朵,发现尽是些恐怖片、猎奇片的讨论。   什么伽椰子和大眼萌娃啦,什么从枯井里爬出来的黑长直贞子小姐啦,什么奇形怪状蚯蚓人啦……   矢泽遥斗听得后背有些发凉,五条悟的话不知道他什么感受,但是钉崎野蔷薇和伏黑惠也表现出了点不适。   倒是虎杖悠仁和吉野顺平这两个一路上叽叽喳喳不停的人,脸色自然无比。   吉野顺平很少体验到的温暖,在今天,源源不断地感受到了。   如梦似幻。   这一切,都是老师带给他的。   吉野顺平想着,弯起眼眸望向一旁的银发青年。   一路上,吉野顺平没有放开【五条悟】的手,而是一直牵着回到了家,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在老师和同伴的注视下,莫名感到一丝紧张的吉野顺平,拿出钥匙打开了门。   “顺平?”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的短卷发女子惊讶地看着他们。   “……妈妈,我要说件事,那个,我想转学,”吉野顺平鼓起勇气开口道,“这几位是新学校的老师和同学。”   吉野凪不是没有发觉自己孩子的异样,但是吉野顺平不说出来,吉野凪就并不清楚他在学校里究竟是怎样的状况,也不能为自己孩子做些什么。   可是今天,她那向来怯懦、缺乏主见的孩子终于说出来了,他想要摆脱那不堪过往的决心。   这大概是,同伴的力量吧。   吉野凪看着他们,温柔又爽朗地笑了笑:“那进来说吧。”   性格包容且豪爽的母亲,很快就和五条悟敲定下来了吉野顺平转学的事情,还立马当场拨通班主任电话,约好当天下午面谈转学事宜。   吉野顺平心中的大石落了下来,整个人呈现出轻松的姿态。   太好了,太好了……   他终于,摆脱了那个地狱,可以开启新的生活了。   开始他崭新的人生。   若不是伏黑惠他们拉着五条悟走人,按照吉野凪的热情,估计得留着吉野顺平家吃晚餐了。   尽管吉野顺平也帮忙做了些家务,但还是在家忙活了许久,也处理完一堆事务后,吉野凪总算歇了下来。   她趴在桌面上休息着,眯起那双看透一切的眼睛,抬头注视着自己身旁的黑发少年:“顺平你,一定很喜欢他们吧。”   吉野凪见吉野顺平点了点头,脸上尽是欣慰之色:“真好啊,妈妈还很担心你会一直被自己的世界困住,现在都有真心对待自己的同伴们了呢。”   “长大了呀,顺平。”   “妈妈……”吉野顺平鼻头一酸,那双和妈妈长得相似的眼眸中,波光粼粼,漂亮极了。   吉野顺平心里其实是有怨的,怨妈妈怎么没有发现他被欺负了,怨妈妈没能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来救他。   可是吉野顺平心里也明白,这些怪不得妈妈。   是那些令人作呕的人的错误,是他太过心高气傲、不愿同妈妈说出来的错误。   吉野凪曾经对他说过幼鱼和这个社会之间的一番理论,而他也确实是这里头,尚还幼小稚嫩、被小小世界蒙蔽了双眼的鱼儿。   但是今后,再也不会了。   他会开发出自己体内的潜力,学着成为咒术师,不辜负老师的期望,保护妈妈和老师。   ***   咒术高专最近学习气氛浓厚,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各自开始了特训。   五条悟开发了新的术式。   利用“六眼”的特性,加上“无下限咒术”,给自己大脑打了咒力“封闭针”,保持精神与外界的隔绝,一方面能够自主选择屏蔽外界,进而避开他人影响,另一方面也避免了他人窥探自己记忆的可能。   简言之,大脑的任何轻微波动,在封闭术的情况下,都无法用任何手段被探知,更不用说思维的跃动了。   这是五条悟在梦境中获得一些情报后做的预防措施。   这个术式的开发相当危险,倘若一个不小心,就会损伤大脑变成白痴,可五条悟还是不留后路地去做了。   一来他性子本就暗藏疯狂,越是不可能的事情,于他来说越刺/激,二是他对自己有着极大的自信,近乎自大自满的自信。   伊地知洁高又被五条悟传唤过来了。   一路上开车狂奔而来,生怕迟到被五条悟暴打一顿的伊地知洁高,战战兢兢地敲响了医务室的门。   “打扰了,五条先生,我到了。”   伊地知洁高在深吸一口气后,一鼓作气打开了门。   结果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挥着手向他打招呼,笑容灿烂爽朗的肉粉发色少年。   何等熟悉的身影啊,这不是在少年院那里不幸死去的学生虎杖悠仁吗!   这一眼差点让他昏厥过去:“救救救救命!——五条先生你的学生变成鬼、不对,变成咒灵找上门来了!!”   被误以为已经“死掉”了的虎杖悠仁:“?”   “欸,连伊地知先生都不知道我还活着吗?”虎杖悠仁把视线转向假死计划引导者的五条悟。   站在门边的五条悟,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捏了捏鼻梁,不满地皱着眉,左手举起对着伊地知洁高就是一个脑壳蹦:“蠢货,这有什么好惊讶的,这是假死啦假死,应付上边那群烂橘子们用的。”   猝不及防被用力弹了脑门,痛得泪眼汪汪不说,还被塞了个机密的伊地知洁高吓得人都差点站不稳,左脚拌住了右脚,向后仰去。   本以为会撞上门框或墙上的,但是身后伸出的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伊地知洁高没来得及看对方一眼,先是松了口气,拍拍胸口:“谢谢……?!!”   结果一个抬头,又是一个眼熟得不能再眼熟的容貌。   这不是五条悟吗!   被五条悟隐瞒住的【五条悟】的存在一事,带给伊地知洁高的暴击显然要大于虎杖悠仁没死这件事。   可怜的写作996社畜读作五条悟跑腿工具人的伊地知洁高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前边也是【五条悟】后边也是五条悟时,霎时失去了灵魂,痛苦地闭上眼睛。   如果我有罪,请用法律来制裁我,而不是让我看见两个五条悟。   神啊,这一定是我的错觉!   两个不着调的五条先生,这个世界还有救吗?   他还能好好活着吗……   矢泽遥斗面无表情地看对面的五条悟嘻嘻哈哈,无情嘲笑着这位可怜的辅助监督,在那魔性的笑声中,还夹杂着虎杖悠仁急切的问候“你还好吗伊地知先生!”,瞬间便后悔起自己出门来到这里找五条悟的决定了。   矢泽遥斗内心叹了口气,体贴地和虎杖悠仁一起,你一言我一句地解释起这一切。   伊地知洁高逐渐摸清楚了面前这个【五条悟】的性格并非同五条悟那样恶劣,也接受了虎杖悠仁的假死事实,变得冷静下来。   矢泽遥斗狠狠瞪了眼一旁做大爷模样的五条悟。   五条悟倒没觉得生气,只是颇为好笑地挑了挑眉。   哇哦,【五条悟】居然也学会生气了,不错,进步了嘛。   他才不愿看见“自己”的脸上永远都是冷冰冰的呢。   “不过,真的是太好了呢。”缓过神来的伊地知洁高突然说道。   “欸?”虎杖悠仁有些疑惑。   “虎杖君你没有死这件事,真的是太好了……”伊地知洁高呼出有些苦涩的一口气,说道。   这段时间,他一直内心饱受愧疚、自责和悔恨的折磨,因为虎杖悠仁的“牺牲”。   “我只是一个辅助监督,很抱歉没能派上什么用场,明明清楚那场战斗有多危险,靠你们三个一年级学生是绝对解决不了的。”   伊地知洁高拿下眼镜来,擦了擦镜片,又重新戴上:“尽管良心不安,嘱咐你们碰上特级咒灵的时候,绝对要逃,但是,但是……”   “果然,不该让还是孩子的你们去战斗啊。”   这是伊地知洁高难得一见的内心剖析,在场的人却懂得了他的心情。   矢泽遥斗更是如此。   那种自责于因为自己的责任,害死了他人所带来的痛苦,就好像曾经的自己也是如此一样,非同一般的感同身受,更像是深入骨髓与血液之中的苦痛。   都是自己的错……吗?   如果不是自己,那个人,也不会死吧。   但是,那个人……是谁?   矢泽遥斗有些茫然地张开手掌,双眼盯着右手掌心,仿佛那里曾经触碰过谁灼烫的鲜血般。   右手条件反射地发疼,好像过去被刀子深深划过手腕似的,带着阴寒湿痛感。   他忍不住搓/捻着右手腕处的一小块皮肤,揉/搓着都有些红了,随后被五条悟抓住了手。   不笑的五条悟看上去有些可怕。   矢泽遥斗迷茫地抬起头,和他对视上。   “但是,我也没有真正地死去啊。”虎杖悠仁打破了沉默,脸上带着理解的笑意,像个小太阳一样。   伊地知洁高飞速接道:“即便这样,虎杖君也算得是死过一次了。”[1]   是的,在周围人的眼中,虎杖悠仁已死。   被迫“死亡”的虎杖悠仁,要克制自己外出的欲望,每天躲在地下室里,藏在暗处,实行这个假死计划。   “那是他无悔的抉择,”五条悟忽地开口道,“是他自己选择要走的路,哪怕死亡,也是无怨无悔、有意义的。”   说这句话的时候,五条悟一直看着【五条悟】。   仿佛这句话不是对着虎杖悠仁和伊地知洁高说的,而是透过他们,跟【五条悟】说些只有他们才知道的秘密。   因为五条悟想到了夏油杰。   也只有被挚友亲手杀死的夏油杰,才能带给【五条悟】这种自责和苦涩。   因为五条悟的话一下子惊醒的矢泽遥斗,眨了眨眼睛,对上了他的脑电波。   ……有没有人告诉你,五条悟你真的是一代脑补大师啊。   等到伊地知洁高带着虎杖悠仁离开,去和五条悟口中的那位靠谱学弟,七海建人见面并开始专门针对虎杖悠仁的实地特训后,五条悟才放开了矢泽遥斗的手。   矢泽遥斗作为五条悟的室友,再加上五条悟并没有刻意要隐瞒他,便一早知道了他的计划。   “京都姐妹校交流会还要继续吗?不需要告诉他们,高层里有叛徒?”矢泽遥斗轻皱眉头问道。   五条悟轻笑一声,满不在乎又自信嚣张地道:“继续,为什么不继续。”   “恐怕,他们比我们更早知道高层里有卧底在捣鬼吧。”五条悟双手插/在衣兜里,耸了耸肩。   “放心吧,不会出问题的。”   五条悟望着银发青年,许久之后回想起这一幕,他有些恍然,原来有些事情,早已冥冥之中注定。   “那群孩子,已经渴望变强很久了啊。”   “你可要看好了,这是他们的成长喔。” 第15章   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在接受来自二年级的前辈们的亲切问候。   按禅院真希的话来说,就是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的近身战能力,实在是太入不了眼了,十分稀烂。   这话也确实,即便在此之前矢泽遥斗已经给他们特训过一番,可在体术一流的禅院真希面前,他们也还是只有挨打的份。   比起矢泽遥斗教导给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那些能够干脆利落地直击要害的招式,禅院真希他们给两人传授的,则是如何利用强大的咒具配合自己进行近身战斗。   于是两人开启了灰头土脸的特训历程。   熊猫握住钉崎野蔷薇的脚脖子,一把抡起,像转大风车一样呼啦啦地将人转得晕头转向,钉崎野蔷薇一边在半空飞一边怒喊:“我一定会打败你的!!”   此话一出,深受邻国子供向动画,同时也是汉语启蒙片《喜A羊与灰O狼》影响的矢泽遥斗幻听了下。   嘿,钉崎,你难不成也是……?   伏黑惠则拿起了长棍,同禅院真希学起了孙悟空葬花(bushi),还学会了十种影法术版的哆啦A梦异次元口袋。   青春真好啊。   开始沦落为一条咸鱼,在树荫下懒洋洋地晒太阳的矢泽遥斗,心里故作沧桑地感叹道。   也只有热血番里的主角团,才能没有整天在教室里学习,不存在背书背到变成熊猫同族的情况,相反每天都在往如何把自己训练成超级赛亚人,或者是至尊法师方向努力。   但是,让一群高中生来拯救世界什么的,真的很扯淡欸!   矢泽遥斗开始思考起咒术高专这种做法是否等同于雇用童工,有没有违法等等问题来了。   这几天五条悟又开始忙起来了,看着对方那副被压迫的007社畜模样,矢泽遥斗就感觉咒术界要完。   连咒术界最强咒术师都被你们使唤得跟头不知疲惫的驴一样,咒术界是真的没人了吗?   咒术师这种死亡率极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规矩束缚,经常要见到一些让人掉san的奇行种诅咒,没有心理辅导师帮忙疏导心理问题,没有五险一金,没有双休还时常需要加班加点,咒术界高层见你不爽,还可以动不动给你来个私刑处死的垃圾职业。   也难怪没有人当咒术师,反而是隔壁的诅咒师人员众多了。   要知道,咒术师也就在完成祓除诅咒的任务后会有一大笔收入这点算是福利了,但是当诅咒师到黑市里接单也都是一样的。   在摸清楚咒术界目前的状况,也知道虎杖悠仁他们先前在少年院险些遇险的事件里,也有高层在里头插一手,无视虎杖悠仁的品性,只想给他安排死刑后,矢泽遥斗对咒术界高层一点好感都没有,甚至恨不得五条悟多搞点事。   矢泽遥斗内心吐槽发泄了一堆之后,上前去给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送上了温盐水和毛巾。   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两人倒是习惯了【五条悟】不同于五条悟、流露于表面的温柔体贴,但是一旁的二年级学生就有些难以接受了。   禅院真希捂住了脸,不忍直视,熊猫则和狗卷棘你一个“金枪鱼!”我一个“这不可能是五条悟!”交流了起来。   完全不清楚【五条悟】剧本的禅院真希,在瞳孔震惊之后说道:“平行世界的我们究竟是多大的福气啊,碰上的是这样的五条老师,而不是那个让人完全没有倾诉欲、爱装小孩子和JK、仿佛甜品机转世的家伙。”   真希……看来你真的憋了很久了。   熊猫和狗卷棘对视了一眼,内心不约而同地道。   但是一旁看过【五条悟】剧本的其他两人,则立马变得紧张起来,一人拖起禅院真希上半身,一人抬起下半身,火速将人拉出现场,消失在矢泽遥斗的视线里。   跑去了一边的草丛里,嘀嘀咕咕地对禅院真希嘱咐些什么。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矢泽遥斗,虽然心里有些哭笑不得,躺平认清自己拿的是美强惨剧本,但更多的,是让他心生眷恋与愉悦的温暖。   他想,他有些过于喜欢这个世界了。   想要继续沉浸下去,抓住这些源源不断飞来、却又不会让人窒息的萤光,不想离开。   可是,对于他们,他注定是个过客。   矢泽遥斗并没有为此流露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来,因为他已经习惯了分别。   就在这个时候,五条悟壕气大发塞给矢泽遥斗应急专用的名牌新款手机,突然响起了铃声。   “有电话哟,快点接电话吧悟酱~☆”铃声还是五条悟特意录制的,热心提醒来电铃声。   无视其他几个学生古怪的眼神和聚在一起小声说话的举动,矢泽遥斗从衣兜里拿出了手机,在看清来电显示,发现是吉野顺平打来的电话后,便顺手接通了。   然而从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却令矢泽遥斗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老师!我是顺平,现在在电影院里……”   “看到了一个会说话的人形咒灵,他把那几个人都变成了怪物,然后他们都死了!……”   ***   最先赶过去的,是在外边和虎杖悠仁进行一对一专门训练的七海建人。   原本他该是和被五条悟临时托付给他,进行实地训练的虎杖悠仁在一起行动的。   但七海建人出于安全性的考虑,并没有让虎杖悠仁知道,他们和“窗”那边的监督取得了联系,得到了那个咒灵具体位置的情报。   依照咒灵的实力,完全可以达到不留一丝痕迹的程度,但是他却刻意留下了明示定位的痕迹。   这分明是一出“鸿门宴”。   可就算明知咒灵不怀好意,七海建人也必须去,为了近期出现的,那些莫名被改造身体然后变形死去的人。   毕竟那是咒灵主动发出的邀请,颇有深入虎穴之意,七海建人作为一个成熟的大人,自然没有让孩子冲在前头的道理。   在大人仍未倒下、一息尚存之前,就必须庇护好那些尚还稚嫩的孩子们。   战场,还不属于孩子们。   这是他贯彻一生的原则。   于是,他先让虎杖悠仁和伊地知洁高去和吉野顺平进行沟通,了解更多的情报,自己则去会会那个咒灵。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个咒灵竟会如此棘手。   看着对面那个横跨在栏杆上,分不清脚到底是马蹄子还是驴脚丫,脸上、脖子上都有缝合线的蓝色长发咒灵,七海建人伸手擦了把额前的汗水。   这个名为真人的咒灵,有着和人类不相上下的智慧,拥有能够看到人类体内灵魂,与其接触便会改变灵魂形态的能力。   七海建人一边警惕着他的靠近,又一边想方设法发动攻击。   这就是特级咒灵吗,哪怕只是一只新生咒灵,实力也是如此强劲,而且,他在每一次过招中,都能有所成长……   七海建人感觉今天的上班时间怕是要被延长了。   他可是最讨厌加班了。   地下隧道因为一人一咒灵的打斗,变得摇摇晃晃起来。   真人携带着术式的手握成拳头,右脚猛地一踏地面,跃起向七海建人打去。   咒灵的力量让地面一下子塌了下去,并以那个施力点为中心,碎石和尘土纷飞,蔓延开如蜘蛛网一样的裂缝纹路来。   七海建人运用腰身的力量,小腿一起发力,从地上一瞬弹起,又踩着墙壁借了点力,把被斑点布料层层裹住的大刀横在胸前,避开真人袭击的同时,狠狠地向真人的手腕处砍去。   两人之间飞速地凑近又分开,彼此有来有回地交手几次,都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后,真人从衣袖里掏出了先前他准备的、已经压缩且变形了的人类,右手一挥便朝七海建人飞去。   七海建人见情形不妙,为了躲开那些不明作用的、等同于咒灵存在的人类,无视重力束缚跃到天花板上,并牢牢吸附抓紧。   被丢出去的变形人“砰”地变成树木,从墙壁上长出来,并凶猛地向前方冲击而去,只是被七海建人躲开了。   但这一招是真人的虚招。   真正的招式,藏在虚晃一【qiang】的攻击后边。   提高速度的真人,眨眼间便到了还没来得及反应的七海建人面前,举起手狠狠地往他的腹部击去——   然而,攻击被人拦下来了。   “咦?”咒灵发出了一声带着浓浓疑惑意味的语气词。   能够无视他的术式,还阻挡了攻击?   真人看着对面的银发青年,露出一个张狂而又期待的笑容。   他体内的胜负/欲一下子就被挑起,刺激感与不安分感使得他战意越发汹涌激昂。   “七海老师!【五条老师】!”虎杖悠仁也赶到了。   在看见七海建人即将被攻击的那一刹那,使用了瞬身术闪现到咒灵面前的矢泽遥斗面色冰冷地挡住了攻击,避免七海建人受到重创。   矢泽遥斗提高警惕,防备着咒灵的突袭,伸出手扶起了七海建人。   “三个人?一打多的话犯规了吧,这也太不公平了。”样貌可以说得上是漂亮,可行为却相当令人作呕、恶劣的咒灵歪了歪脑袋道。   “对待一个不是东西的玩意儿,不需要讲公平,特别是咒灵,能够群殴打死绝不单打独斗。” 七海建人扶了扶眼镜,理智毒舌地说道。   矢泽遥斗则只是走了个流程,干脆利落地吐出两个字来:“垃圾。”   真人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以往高情商的虎杖悠仁,这时则十分读不懂空气地“哇哦”了一声:“老师们都好霸气!”   为什么能够把群殴讲得如此理直气壮?   群殴一个咒灵的咒术师们可真卑鄙,太不讲道理了! 第16章   原本仗着自己成长性特级咒灵的身份,把战斗当作一场游戏,对于多打一情形也只是比之前认真了些的真人,在刚开打不久之后就翻车了。   七海建人能够无意识地用咒力覆盖灵魂,一次两次的接触无法把他的灵魂转变。   虽然对方的十划咒法「瓦落瓦落」能够被他的术式克制,但在正常上班时间的束缚被解开后,处于“加班时间”的七海建人,咒力不断在增长,攻击力增强不少,真人一时之间也难以将其击退。   虎杖悠仁作为两面宿傩的容器,体内拥有另一个灵魂,使得真人一方面无法触碰他的灵魂将他变形,另一方面还会因为虎杖悠仁能够感知到灵魂的轮廓,所造成的攻击也能真实落在真人的灵魂上,造成创伤。   【五条悟】没有开无下限咒术,可明明是人类,体质却变成了咒灵体,混乱浓厚的咒力如蚕茧般包裹着他的灵魂,真人的「无为转变」一样不能对其起作用。   而对方会瞬身转移,使得他战斗节奏极快,而对上那双眼睛,真人总会被眩晕一两秒,战斗过程中,一两秒的停顿是致命的。   三个仿佛是上天派来专门克他,单个独打或许能胜利,但是也相当棘手的人聚在一起,相加起来可不是等于三那么简单。   至少真人现在已经衣衫不整,身上的伤痕变多起来,背部被物法双修的怪力萌新虎杖悠仁,用迳庭拳术式冲击撕裂出一道狰狞可怖的巨大伤口,也失去了一只胳膊一条腿的战力了。   似乎没有一丝痛觉的真人甩了把自己已经折断的手腕,单脚发力向后跳去,狼狈且勉强地躲开一发攻击。   “真是卑鄙的咒术师,这么对待一只弱小咒灵,真丢脸。”真人变了脸,脸上做出“我很凶但是我好柔弱”的颜艺脸,骂骂咧咧道。   啧,夏油杰再不出来救咒灵,他可就要死了。   连连受到重创的真人内心暴躁地骂着,丝毫没有先前用几个人类作为人质来戏弄七海建人的轻松惬意,更没有最初那种紧张刺/激得脸红心跳的感觉了。   靠谱的社畜成年人七海建人有话说: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同我战斗,打架打着打着突然对着我脸红的咒灵。   真人在遇到不利形势的时候也会果断逃跑的,只是面对三个咒术师持续不断的攻击,他没有找到合适的逃跑时机,只能苦撑着战斗,等待同伴前来救走自己了。   矢泽遥斗没有像初遇虎杖悠仁和伏黑惠那样,直接一个“天照”甩过去,烧个一了百了。   不知为何,他心底有种预感,等下一次“天照”的开启,怕是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矢泽遥斗不是没有察觉到这具马甲体质变化的异样,好似从他掺和了少年院一事后,原本只是弄错人设,误以为是病弱的身体,设定日渐成真——也就是马甲壳子越发脆弱了。   他大概能猜出些什么,要么是自家马甲精系统联手了世界意识给自己打的人设补丁,世界意识给这具马甲下的束缚,要么就是少年院事件以来他的一切活动,都触及到了世界主线的变化,这个世界的时空壁垒开始发现“入侵者”,试图排异出去。   即便是使用马甲自身携带的“六眼”(写轮眼)术式,眼睛处的咒力流动,也能使得眼部神经发烫刺痛,马甲的视力以一个能够察觉到的速度在下降。   看来他能够留在这里的时间不多了,矢泽遥斗意识到。   面前的这个人形咒灵,是一只有极强可塑性和成长性的新生特级咒灵。   咒灵自身的混沌邪恶与滥杀趣味,仅仅是因为好奇自己的能力能够做到什么样的程度,就把人命视为草芥,对无辜的人类进行各种改造实验。   真人从人对人的憎恨与恐惧之中诞生,再加上咒灵本身就能用咒力治疗自己,只要不是死亡,他受再重的伤,也能恢复。一旦让他脱离危机,往后卷土重来的对方,必定会更加棘手。   矢泽遥斗就算没有用上大招,但也小招不断,每一次攻击都直冲要害而去。   只是在三人短暂的包围合击之下,真人还是逃脱了——一旁突然涌现出十几只一级二级的咒灵,对他们发动了突袭。   是与真人、漏瑚等咒灵结盟的叛逃咒术师夏油杰操控下的咒灵们。   准确来说,控制它们的是如今藏在夏油杰身体里的羂索。   假夏油并非真心想要救真人,而是目前为止,真人对于他的最终目的来说,有着重要的作用,特别是他的术式,「无为转变」。   若是在恰当的时机,将已经成长起来的真人用夏油杰的「咒灵操术」吸收,便会成为自己的一大助力。   在那之前,他可不能让真人死了啊。   如果不是漏瑚和花御被派去五条悟那边,暂时没有其他能够派上用场的手下——要从三个实力强劲的咒术师手下救下真人并一起逃脱,单是他手下的这些虾兵蟹将,完全无法达到目标。   因此,假夏油也只能冒着目前顶着的这个夏油杰躯体身份泄露的风险,去救真人了。   他只能赌——赌在这里的咒术师们,没有一人认识夏油杰的,否则,之后那个针对五条悟所展开的封印计划,就得做出改变了。   可惜,假夏油的期望终究是落空的。   尚未评级的虎杖悠仁、一级咒术师七海建人和目前不能轻易动大招的矢泽遥斗,只能先对付那些明显是炮灰的咒灵,无暇顾及重伤的真人,一片混乱之中,一个身穿袈裟的黑发男子救走了真人。   等到清理完那些咒灵后,特级咒灵和男人的身影已然消失。   七海建人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本就深邃略显沧桑的脸上,变得更严肃了,淡金色的眉毛紧皱着。   那个样貌,那个咒力气息和术式……   像极了一个早已死去的人。   “救走那个咒灵的人,”七海建人转头,对着【五条悟】开口,这是他与平行世界【五条悟】的第一次交流,“你觉得他像不像是那个人?”   出于怕伤及这个尚且未知性情的同伴的心,七海建人体贴地没有明说出对方的名字,只是用隐晦的话语提示。   七海建人暂时还没有从五条悟那边得知一些关于【五条悟】的信息,要知道,他连对方存在这个世界的消息,也还是这几天五条悟与他联系后,才知晓的。   这个成熟稳重、一度因为同伴的死,无法直面咒术师和咒术界的青年,看着对面的银发男子迟疑着摇了摇头,那张与自家魔鬼学长相似,但气质浑然不同的脸庞上,露出了迷茫之色:“他是谁……我该认识吗?”   难以置信,这句话会从,高专三年的青春基本上都是和夏油杰、家入硝子他们一起度过的【五条悟】口中说出。   那分明是在他浓烈而又明媚似火的青春时光里,留下深刻印迹的人啊。   就如灰原雄于七海建人一样。   正常情况下,【五条悟】又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七海建人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   即便见惯生死,见惯黑暗与牺牲,七海建人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   然而,在咒术界里,同道而行与歧途分别,记忆与遗忘,生与死,早已是频繁到麻木的事情。   咒术师就是狗屎。   表面上毫无波动,实际内心暗涛汹涌的七海建人暗骂道。   金发的高个男人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没什么,只是觉得那个人很眼熟而已。”   矢泽遥斗虽然觉得没那么简单,眨了眨眼睛,见对方没再多说什么,也没去在意这个小插曲。   殊不知自己又被安排了一出苦情戏。   三人简单地清理了下身上,确定衣着整洁,出去不会因为一身血迹吓到正常人,便一同走出了地下隧道。   虎杖悠仁落后他的老师们半步,跟在后面。   在地下隧道口处,阳光和阴影相交接的地方,虎杖悠仁望了眼走在前边的【五条悟】,却发现对方身上似有紫黑色的咒力盘旋缠绕。   与此同时形成对比的是,【五条悟】在阳光底下几近透明,像是要消散的身形。   ……【五条老师】!!   虎杖悠仁猛地一惊,险些要叫住【五条悟】,可当他快步向前,再次看清时,刚刚的景象,又好似幻觉一般消失了。   是错觉吗……   然而,虎杖悠仁心里平添些许不安,就好像下一秒,【五条悟】就会离开他们身边,离开这个世界一样。   ***   吉野顺平在电影院见到那幕后,虽然一开始确实有点害怕,但他平时本就喜欢猎奇刺激的事情,原本在内心占据上风的恐惧,转变成了兴奋与坚定。   咒术师面对的,是这样的一群诅咒,所拯救的,是那些无辜且没有力量的人类。   这是他所向往、追求的正义。   于是,当几天后他接到五条悟的电话,被这个随心所欲、仿佛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后头被前辈们科普得知他还没有教师资格证)的老师,拉去开发属于自己的术式时,吉野顺平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术式的开发出乎意料地顺利,他很快就上手了,成功召唤出水母外形的式神“淀月”。   咒术师与式神心灵相通、并肩作战的感觉太过美妙,吉野顺平沉浸在这样的氛围里,第一次感受到了自信的滋味。   这就是我的能力吗?   太不可思议了。   由于吉野顺平即将成为咒术高专的一年级学生,未来也是自己的同伴,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也都对他各种讲解咒术界的一些常识。   这种与同伴嘻嘻哈哈、愉快聊天的日子,对于吉野顺平来说,是难得一见的美景。   伏黑惠这个外表冷酷的少年,对吉野顺平这个新同学,在一旁早已明知他性格的钉崎野蔷薇和二年级学生们看来,出乎意料地好。   可能是两人都属于召唤式神的远程法师类型的缘故?   钉崎野蔷薇有些郁闷。   伏黑那小子,之前我单独一人逛街就只顾着关心虎杖,就没想过我是个漂亮女孩子会遇到危险,现在好了,新同学一来,我连新同学那种温声细语(?)、耐心十足的待遇都没有。   切,不懂风情的直男,自己单身一辈子去吧!!   因为和伏黑惠的玉犬和脱兔们玩闹太过,回家一看发现伏黑惠挂在脖子上的哨子,出现在自己上衣口袋里,吉野顺平也没多在意,脑子里想着明天再去高专一趟,再把东西还给伏黑惠,人便走进了客厅。   他打算帮吃饭时喝了酒,醉倒在饭桌上的妈妈收拾碗筷,然而抬头看到的这一幕,却让他目眦尽裂。   “妈妈——!!”   他的母亲,手里正抓着一根散发着强大咒力的手指,在她身后,出现了几只面目狰狞的诅咒。   命悬一线。 第17章   这边,五条悟和矢泽遥斗在神奈川的一家电影院里,刚看完近期上映的一部新电影出来。   矢泽遥斗有些茫然,他不是很明白五条悟在做什么。   这几天,五条悟接手了所有的教学工作,没有整天去外头出任务,相反,绝大多数时间留在了学校里,反常得让人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今天更是把无所事事的矢泽遥斗拉出来看电影,就好像先前的危机都是假象一样。   “现在这么放松真的好吗?”矢泽遥斗忍不住问道。   他最近一直有预感自己很快就要脱离这个世界了,在此之前,他希望与自己结下羁绊的这些人们,能够摆脱危难,健康平安、一生喜乐地生活下去。   尽管作为这个世界的天之骄子们,他们注定一路多有磨难,一生多有坎坷,在烈火中灼烧他们的心,在暴雪中冰冻他们的肉/体,才会打磨出一颗颗璀璨耀眼的钻石。   可是矢泽遥斗不愿看到这一幕。   凭什么因为他们是天之骄子,就要接受这些非人的折磨与苦痛?   若是真的没有丝毫影响,若是他们真的是钢铁之躯,万箭不穿之心,那为何会有治愈部的存在?   治愈部的绝大多数任务,是去治愈天之骄子们的心,将他们的心理状态回归到正常标准线,而不是在心理阀值的红线上危险跃动。   很多灾厄可以避免,可以不必发生。   钻石打磨太过,也会化为粉砾的。   反正来到这个世界后,和系统失联的矢泽遥斗,弄错了马甲人设不说,也大概率已经破坏了不少主线剧情,横竖委托无法完成,注定任务失败。   那么,为了这些他所珍视的人,做多一些事情,也没有什么大碍。   矢泽遥斗不是圣父,也自诩不是一个善良正义的人,正因为自己缺失这些闪闪发亮的东西,才会向往,才会想要保护。   他的心很小很小,放进去的人和物也很少很少。   矢泽遥斗没有超级英雄的本领,他能做到的,就是护着这些少年,走向自己的征途与远方。   一生顺遂,即便往后的日子里,没有他的身影,不会有他的参与。   毕竟,他是来自异世界的旅客。   无法被人抓住留下的一颗流星,一道极光。   “已经知道了吧,那个黑发咒术师是谁,”矢泽遥斗看着五条悟,虽然脸上神色淡淡,可只要细心,就能听出他内心潜在的那丝焦急和担忧,“还有那接连出现的三名尚未登记在册的特级咒灵。”   “基本可以断定,那些咒术界高层人员里的卧底和叛徒,就是和这股咒灵势力合作的吧。”   “所以,我们现在不需要做些什么吗?”   矢泽遥斗看到五条悟还是那样,悠闲地向一个卖可丽饼的小摊走去,似乎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一般,便抿起嘴,这向下的弧度明显能看出他心情的不美丽。   “喏。”五条悟毫不在意【五条悟】有些冲的语气,惊奇地表现出难得的耐心,递给他一个甜腻香甜的草莓可丽饼。   水灵灵的草莓点缀其中,看上去就很好吃。   五条悟注视着银发青年,见他迟疑着接过了可丽饼,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问道:“你在着急什么呢?”   “很多东西只是猜测,现在能做的也就是那些不用我特意去做,吩咐给手下也可以完成的工作。你为什么要如此着急,着急到都忘了这一点。”   没有戴着眼罩,戴上了墨镜的五条悟,那双苍蓝无瑕的眼瞳似乎能够看穿一切一般,透过墨色的镜片直刺过来。   【五条悟】听言僵住了。   五条悟咬了口可丽饼,多少带着点不知为何而起的怒意,连只是吃可丽饼都像是在凶猛地咬肉干:“我带你出来,是想让你散散心的……”   “但是,我现在反而想问你个问题。”   “——你能跟我说说,刚刚看的那部电影,究竟讲了什么,主角大概长什么模样吗?”   白色大猫猫一旦脱去平日里懒散、不着调的假象,露出来的是属于猎食者的尖锐、一击必杀。   以【五条悟】现在的视力,和当时所坐的位置来看,他确实无法看清主角的模样,视力不佳也导致对于整部文艺片里,那些隐晦的场景、剧情暗示,他也无法解读出来。   “你发现了。”【五条悟】淡然自若地说道。   他自己内心清楚这不过是马甲现今的缺陷,如果换下这具马甲,便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可他没有想到,因为自己知晓后果于他而言丝毫没有影响,这种想法无意识地流露表现在这张淡漠清冷的脸上,更多的是一种满不在乎自己身体的了然。   至少在五条悟看来,这样的神色,他见了真的难以抑制内心里的怒火。   为什么会如此不看重自己?   明明你知道的,你对于他们、对于我来说,不是无足轻重的。   “如果我不问,你是不打算说出来的,对吧。”五条悟带着发泄意味地说道。   他看到【五条悟】干脆沉默不说话,气到最后反而笑了。   五条悟想,他怎么不知道,原来自己性格也可以是如此执拗别扭的呢。   莫名有些过于……可爱了。   “算了,和你说你也听不进去,”五条悟叹了口气,还是退了一步,“真是的,不就仗着我宠悟酱你嘛~”   “好好说话。”【五条悟】显然受不了五条悟用这样的语调对着他恶意卖萌。   “是是,”五条悟无视了【五条悟】那微弱的抗拒,直接把人拉到了咖啡店遮阳伞下的座位上坐下,“悟酱在这里等我哦,我去隔壁那家糕点店里买甜点,他们家的蓝莓慕斯最好吃了。”   五条悟那个样子像是在说“看,五条悟多么大方”一样,白色大猫猫的尾巴一甩一甩的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哼哼,我就买来勉强和悟酱一起吃吧,那可是我最喜欢的一款蛋糕呢。”   “好。”【五条悟】眼睛眯了眯,掩盖住眼中的笑意说道。   “那就在这里等我,别跑开了。”   五条悟挥了挥手,走远了。   他没有回头看。   然而在此之后,他有点后悔,为什么不再多看看【五条悟】。   这只伤痕累累又高傲淡漠的白猫,如他突然出现一样,消失也同样突然。   五条悟才刚刚走进糕点店,正在等待他的矢泽遥斗就感受到了咒力的触动。   是那只他送给伏黑惠,用于紧急遇险时用的,刻下了“飞雷神”术式的哨子被触动了。   出事了。   矢泽遥斗快步走到一旁的隐蔽处站好,身影瞬间消失。   等到五条悟提着蛋糕袋出来后,只看到放在桌上的,那大半个还没吃完的草莓可丽饼。   五条悟的脸立刻冷了下来,他轻轻捂住心口。   这种心悸……是怎么回事。   ***   吉野顺平在那瞬间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可他的妈妈,还不清楚危险就在身边。   短卷发的女子拿着两面宿傩的手指,疑惑又惊讶地看着自己反应剧烈的儿子:“……顺平?”   “快逃!!——”吉野顺平嘶吼出声,同时召唤出自己的水母式神,“「淀月」!”   梦幻般蓝色的巨大水母霎时出现在吉野顺平身前,一下将吉野凪吞入口中,躲避了来自后方咒灵的攻击。   “回来!”吉野顺平又一次唤道,水母式神带着吉野凪迅速回到主人身边。   吉野顺平眼神凶狠且警惕地看着前方的几只咒灵。   “这些、这些是什么?!”吉野凪这才看到那些长相奇特恶心的咒灵,她在水母内部趴坐着,随后直起身子,手放在水母内壁上,焦急地看向外边。   “顺平,你要小心!”吉野凪无法阻挡自己的孩子去同那些怪物战斗,只能高声提醒道。   “我知道了,妈妈。”吉野顺平做了个手势,水母式神摆动着长长的须状触手,向前方的咒灵们袭去。   带着毒素的触手使得咒灵一旦被触手卷起或擦伤,便被麻痹失去了战斗力,静待下一步的祓除。   作为式神的主人,吉野顺平也不免会被袭击,他狼狈地就地一滚,勉强地躲开了咒灵的攻击。   咒灵们当然不会善罢甘休,眼见着自己身上已经出现被长着利爪的咒灵撕裂出鲜血来的伤口,不得已之下,吉野顺平躲进了「淀月」的内部。   “可恶。”吉野顺平才刚刚接触咒术几天,在应用实践上还很生疏,不过是召唤「淀月」短短几分钟,就感到了精力不足,开始疲惫起来。   “妈妈,你手上拿着的两面宿傩手指,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他看向一旁的吉野凪,发现她手上抓着的,正是特级诅咒两面宿傩的一根手指。   “我不知道,醒来的时候,它就放在桌面上。”吉野凪摇了摇头。   “究竟是谁在背后下手,想要害我们……”没等吉野顺平深入思考,幕后黑手便破窗而入,站在他们面前了。   窗户玻璃碎了一地。   蓝色长发,脸上有缝合线的咒灵挥了挥手,对着他们打了声招呼:“哟呵~”   “请问你就是前几天在电影院那里举报了我,也打算就读咒术高专,和虎杖悠仁他们认识的那个人类吗?”   前几天被三人差点联手打爆的真人又一次嚣张出现,也不得不说一句咒灵恢复力的强大。   吉野顺平知道面前的这个人形咒灵,是邪恶冷血的诅咒,他愈发紧张恐惧了,掌心开始出黏黏的冷汗——怕自己死,更怕保护不了妈妈,连同妈妈一起死去。   “你问这个问题有意义吗?”吉野顺平没有顺着真人的话回答。   “好像确实没什么用处呢,”真人食指点了点下巴,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来,“但是你如果归顺于我,来到我这边,指不定可以放了你们哦!”   “呐,我调查过了,你之前是被人类欺负得很惨的吧,被那些恶心的所谓同伴霸凌了呢。”真人笑眯眯地说道。   他双手交叉放在脑后,语调轻快,却又好像伊甸园里诱/惑夏娃吃下果子的毒蛇般,嘶嘶作响:“我能够看到人类的灵魂,自然也能看清你的灵魂噢。”   “和你现在身边的那些咒术高专老师和伙伴们,不一样的灵魂呢,”真人维持着这个姿势,一步步走近,“你的灵魂可是在告诉我,你还记恨着那些人曾经对你的伤害,看看,多么漂亮的灵魂波动啊——”   “难道,你就不想复仇吗?”   “绝对不会!”出乎真人意料,吉野顺平想也没想地反驳了。   蓝色水母式神内部,留着遮眼发的少年挺直了腰,他的眼中燃烧着纯粹而坚定的火焰,那是由他妈妈和老师亲手播撒种下的火种。   “妈妈跟我说不要拘束于眼前的小小空间,幼鱼也该放眼看见外边的广大世界,老师把我从黑暗当中拉出来,他告诉我这个世界还有值得我去守护的人们和温暖。”   吉野顺平细说着这些一点一滴打动他的心,让他灵魂不再空洞寂寞的细节:“虎杖尊重生命,不想模糊生与死的界限,还有伏黑和钉崎……”   “我,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去玷污这些纯白的灵魂。”[1]   “我想和大家永远永远在一起,缔造更多的记忆,用自己的力量,去保护我的一切啊!”   吉野顺平眼中闪闪发光,既是泪水,也是火光。   在原来世界主线中,这个被恶魔诱骗,引导上错误的道路,最终失去一切悲惨死去的孩子,在这个时候,走上了和原作截然不同的道路。   咒术高专的一年级学生吉野顺平,也终究不再是存在于幻想中的,「虚假的记忆」。   可没有人类同理心的咒灵只会笑嘻嘻,戏谑地看着他,双手打了个叉:“错误回答。”   “那么很遗憾,你们就要死了啦~”   “嘛,得知并且见证了同伴的死亡,再吞一根手指,虎杖悠仁说不定能够彻底被两面宿傩占据身体呢?真让人期待啊。”真人笑了笑,步步紧逼。   就算吉野顺平再怎么天才,也无法应对一个实力强劲的特级咒灵,召唤出来的「淀月」也只是新生式神,更是无法逃开真人的攻击范围,几次下来,水母式神已经伤痕累累,无力地躺在墙角。   而它体/内的吉野顺平和吉野凪,暂时没受伤,但是情况如此危急,吉野凪抱住自己的孩子,她已经能够想象到死亡的来临了。   只有吉野顺平,还在强撑着把咒力传给自己那力量消耗过大的式神。   黑色的如同钉子一般的尖刺刺/穿了水母式神的身体,因为疼痛,「淀月」剧烈晃动起来,把吉野顺平口袋里的哨子给晃荡出来。   哨子吸收了吉野顺平的一丝咒力,突然发光发亮起来。   随后,是一道划破照亮这座公寓的亮光。   “杂碎,上次吃的苦,还不够吗?”   那是吉野顺平极为熟悉的声音。   是【五条悟】,他最为敬重的老师。   “老师,你来了!”吉野顺平惊喜道,而这个所亲之人的到来,让他卸去了全身气力,直接瘫倒在地。   老师来了,绝对会把那个家伙给祓除掉的。   那可是无人能敌的老师啊。   【五条悟】对着吉野顺平点了点头,摸了摸受伤过重的水母式神,示意让它带着吉野顺平和吉野凪走远些,便转向蓝发咒灵。   “我可不认为你能杀了我,”真人嗤笑一声,用手挠了挠脸颊,明明长相精致,可见了却只给人平添厌恶感,“你和五条悟相比弱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呀,是因为你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更多的咒力流动了吧。”   “虽然很奇怪,不能看到你的灵魂形态,但是很明显呢,咒力源源不断地从这具破碎的身体里溢出,就好像一个装了水,却将要破碎的瓶子一样。”   蓝发咒灵耸了耸肩:“这样的你,如果真的要杀死我,你自己也会死的吧。”   一旁的吉野顺平听言一愣。   这是真的吗。   如果是这样,他宁愿老师别来救他!   “那又怎样呢?”站在人形咒灵对面的银发青年淡淡地说道。   “我本来,也无法呆在这个世界太久了,死亡对我而言,也并非第一次体验。”   【五条悟】缓缓举起右手,食指和中指交叉并拢,闭上了眼睛后,迅速睁开:“倒不如在此之前,将你杀死,这样,你背后的那个人,也会痛失一个极为重要的棋子吧。”   真人瞳孔一缩。   直觉告诉他要赶快逃。   然而,伴随着青年清冷而掷地有声的声音响起,地面上忽然出现了黑色的火焰,将他层层包围。   “燃烧吧——「天照」。”   那大概是来自地狱的灵魂真火,否则,为何会将他的灵魂,一点一点地灼烧吞噬。   “呃啊啊啊啊啊啊!!——”   那个过程太过漫长,又似乎不过是一瞬的事情,在不停跃动的黑色火焰之中,真人的惨叫声逐渐变得微弱,最后化作了一地灰烬,火焰才停止了燃烧。   咒灵没有轮回,孕育一个特级咒灵的时间也太过漫长,人对人的憎恨与恐惧之中或许还会再诞生咒灵,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不会是真人了。   这个害死不知多少人,制造了不知多少悲伤的咒灵终于死去。   可是。   可是!……   吉野顺平跌跌撞撞地从水母式神体/内出来,他慌乱地跑到【五条悟】身边。   释放出“天照”术式的【五条悟】,似乎已经达到了极限,鲜血不断从那双平日里仿佛名贵蓝宝石的眼眸中滴落。   银发青年的肤色愈发苍白,不过是轻咳几声,嘴角处便也有血色溢出,随后血液没有终止地从他已然妖艳的唇瓣流下。   好多血,好多血……   他该怎么办啊……   吉野顺平头脑一片空白,只余面前的大片鲜红。   直到【五条悟】轻唤着他的名字,直到眼前一片模糊无法看清对方身影,吉野顺平才发现自己早已痛哭出声,泪流满面。   他茫然又不知所措地揪住了【五条悟】的衣角,一只手颤抖着将他抱住,哽咽声不住地从他喉咙滚落:“老师,不要走,拜托了……不要走……”   他好后悔,为什么自己实力还不够强大,为什么自己成长还不够快,为什么要害得老师来救他。   “这不是你的错,顺平,”【五条悟】冰冰凉凉的手指划过他的脸颊,擦去他的泪水,“我一直相信着,顺平拥有的才能……是绝对耀眼的。”   “那就为了我,留下来啊!”   吉野顺平哭泣着,抓住衣服的手指已经发白。   可换来的,却是银发青年的一声叹息。   一个带着淡淡草莓香气,轻柔的吻落在了他头顶发旋处。   “坚持自己的梦想,继续走下去吧。”   “老师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对不起,原谅我……顺平。”   像是童话故事里的,化作泡沫的小美人鱼一样,【五条悟】的身影逐渐变得虚幻透明,发现了这一点的吉野顺平想要紧紧地把他抱住,却根本无法再触碰到了。   他散作碎片,化作了萤光。   当五条悟和一年三人组赶来时,只余一道虚影的银发青年对着他们露出了难得温柔的笑容。   然后变成了漫天的萤光四散,围绕在每个人身边。   仿佛这个世间从未出现那样一个【五条悟】。   又好像这点点萤光,和这些不多却又真实的共同记忆——   只是他们的一个,梦幻而盛大的绮梦。 第18章   【五条悟】番外篇。   ——“半身”·五条悟——   「你的死亡便是终途,灵魂直接消寂。」   原来一切早已命中注定,与上天交易后,命运给予馈赠的同时,也早已决定了结局。   五条悟咬着草莓味棒棒糖,来到了高专的天台上。   风也轻柔,云也洁白,天也湛蓝。   但是比起往常,身旁少了一个人,总让他提不起劲来。   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明明【五条悟】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并不长,可是走到哪里,都仿佛有着他留下的痕迹,偶尔的一个转头,似乎都能见到一边静默着不开口,却令人莫名令人安心的银发青年。   不习惯的不止是每日被他教导的那群孩子,日夜与他相处,共处一室的五条悟更是如此。   这几天睡觉时怀里少了个清凉爽快的抱枕,醒来时床头柜上也少了杯日常早已准备好,只等他醒来就能润喉的温开水,还有卧室内已经有两三天没换过水的鲜花……   五条悟这才发现,原来对方在自己生活区域里,已经不知不觉侵袭了这么多地方。   五条悟对于那个平行世界的【五条悟】的情感,不是情人之间的爱/欲,不是亲人朋友之间的情谊,是介于两者之中,却又更为纯粹浓烈的“半身知己”之情。   是不愿丢失的另一半,是比谁都了解你的理想和抱负的半身。   只是眼神的一个传递,就可以明白彼此的心意。   但是,【五条悟】就像一个突如其来的意外,一阵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的风,给予他莫大的惊喜,又无法把他留住,只能眼见他离去。   静寂无声,不留痕迹。   梦境中,天道与【五条悟】交易后说的那番话,一一验证。   包括他的死亡。   那是最好的选择,五条悟不得不承认。   毕竟那个世界的【五条悟】,在一周目中已经一无所有了,只有接受这样的束缚,这样的结局,才能挽回一切,才能拥有二周目开始的机会。   可是【五条悟】背负着全世界的诅咒,至死,也没让那个世界的人知道他做过什么,与一周目的鲜花和簇拥不同,二周目的他声名狼藉,不知忍受了多少咒骂和侮辱,众叛亲离,无人与共。   一周目,是他无法折返的甜蜜岁月,故园光阴。   所谓的“最优解”,实际上就是放弃了【五条悟】自身。   一个人的牺牲,换来一个世界的完满。   于是,只有【五条悟】死去的完美世界达成了。   哪怕来到这里,失去一切记忆的【五条悟】,也遵循自己内心那个下意识的选择。   哪怕五条悟已经尽力根据那些线索追寻真相,试图在一切尚未发生之前改变,可敌不过【五条悟】那可怕的直觉。   或许那并不是直觉,是过往曾经深深刻在【五条悟】灵魂上的伤痛,痛到哪怕只有一个讯息,一个信号,也能立刻做出反应来。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存在,在动手改变一些重大事件的走向后,会得到怎样的结果呢?   本来休息调养一段时间,就可以恢复的身体,日渐病弱,那双无比珍贵的“六眼”,逐渐破败,成为汲取生命力的“吸血之眼”。   这些都是世界对【五条悟】的警告,天道对他的束缚。   尽管到了最后,即将分别的时刻,【五条悟】也没有后悔,依旧以他那脆弱身躯,站在自己学生面前,庇护着他。   也是啊……吉野顺平于【五条悟】而言,不止是一个学生那么简单。   吉野顺平,代表的是【五条悟】两周目的岁月里,无论怎样都无法成为自己门下学生的遗憾啊。   而这一次,那个黑发少年,终于能够以【五条悟】学生的名义,站在他身后了。   无论如何,也无法退缩。   五条悟一直明白的。   对于曾经失去全部的【五条悟】,谁都比他自身重要。   所以,当他看着【五条悟】轻声与吉野顺平告别着,在这初生的黎明来临前,带着笑容消散时,心里竟是这么一句话——   ‘果然还是这个选择。’   最终,还是死去,连灵魂都没有留下,直接化作了萤光。   站在天台上吹风许久的五条悟,咬碎了嘴里的棒棒糖,仿佛是从鼻腔里发出的声音,略有些沉闷。   “都叫你等我一会儿了……”   “真是个,笨蛋。”   ——“火种”·吉野顺平——   老师,我还是很想念你。   吉野顺平在训练后,气喘吁吁地躺倒在草地上,用手臂遮挡着头顶热辣的太阳光。   吉野顺平在一年四人组当中,训练最狠,进步也日渐明显。   自从【五条悟】离去后,吉野顺平身上那时常可窥见的软弱,依赖和缺乏主见的,平常人身上再正常不过的缺点,也似乎一并被他带离。   吉野顺平一夜成长。   他没有丢失自己的善良聪慧,也没有因为咒灵的话而动摇内心,更没有因为老师的离去而一蹶不振。   只是如同一块在烈火里经过千锤万击后,通体没有一丝杂质,纯粹无瑕的钢铁,变得愈发成熟可靠了。   伤心是正常的,难过也经常缠住他的心,让他眼睛和鼻子变得酸涩,偶尔近乎落下泪来。   吉野顺平成长的代价太大,大到他每次回想起来,心脏就开始抽痛。   但吉野顺平依旧坚定不移地在咒术师这条道路上行走着,和自己的同伴一起并肩作战,不曾放弃。   因为,那是老师对他的期望,也是他心里无悔的大义。   “我一直相信着,顺平你拥有绝对耀眼的才能。”   “请坚持自己的梦想,继续走下去吧。”   “老师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五条悟】让他认清自己心底想要追寻的,究竟是什么。   也是【五条悟】,使得他坚定了内心。   他是【五条悟】毕生所求,竭尽全力留下的火种。   是为了点燃并改革重造这腐朽封闭的咒术界,祓除邪恶诅咒,最后点亮人世间的新鲜血液。   可是。   可是……他有的时候真的好累,好想和老师撒娇啊。   怎么办,我又想你了,老师。   我知道的,你一直期待着我成为一个怎样的人,但是,在我难过的时候……   为什么你都不出现在我梦里,抱抱我。   吉野顺平用手捂住了脸。   一会儿就好。   真的。   因为太累了,再加上又不知不觉涌上心头的悲伤,吉野顺平迷迷糊糊地在草地上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间,他又感受了头顶传来一声熟悉的叹息。   随之而来的是,虽然冰凉,但难掩内里温暖的一个怀抱。 第19章   【“冥侦探”诸伏景光篇】   回归到时空司管局治愈部系统空间后,矢泽遥斗被马甲精系统这个大白面团子,拿着一根胡萝卜狂戳脑壳。   “不知道人设你就不会先别演着吗?”   “直接装失忆都比你瞎编剧本强吧!”   “这么会演为什么当初你不去表演系啊呜呜呜——”   矢泽遥斗委屈,但是矢泽遥斗不说。   他只能撇了撇嘴,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捂住压根不疼的脑门,试图用blingbling的眼睛眨巴着迷惑系统,弱气地道歉道:“对不起啊,我当时就是下意识反应而已……”   马甲精系统用它那豆豆眼斜视了矢泽遥斗:“哦,那我可真没看出来你还是个隐藏的戏精,失忆情况下也能给我搞出这种麻烦。”   天知道它每天在那无人问津的系统小屋里,为自家宿主的操作胆战心惊,挠墙哀嚎,是有多么地可怜弱小又无助!   最后还得联合世界意识给宿主编的悲惨剧本擦屁股。   装备了万花筒写轮眼的【五条悟】……   每次委托完成后,在此期间的攻略会被剪成视频上传上去,马甲精系统一想到这里,就感到了一阵窒息。   苦路西,鲨了我吧。   矢泽遥斗也沉默了下。   想起《呪術O戰》里的主角团被他提笔激情改编的缝合怪剧本,以及后续系统同世界意识一起帮忙打的补丁,捅刀捅得痛哭流涕……矢泽遥斗就莫名心虚,还有那么点愧疚。   就整个任务过程来看,跟他所执行的委托里“治愈”二字没有半分钱关系。   治愈部的名声,可能从今天开始就要砸在他们手上了吧。   矢泽遥斗想到的,马甲精系统同样想到了。   呜啊啊啊,它真的好心痛,这一次出那么长时间的任务,但从情况来看,工资估计没了,还得挨顿骂……   事业心旺盛,越想越委屈难过的马甲精系统含着两泡眼泪,一个没忍住哗啦啦地流。   “不哭不哭哦,”矢泽遥斗连忙抱起大白面团子哄道,“大不了我把你这次丢掉的委托费和奖金都补上嘛。”   “下一次,下一次我会认真完成任务的,这次就只是个意外。”   被矢泽遥斗哄了几下,马甲精系统也感觉没什么可以挽救的方法了,再怎么埋怨生气也无济于事,白馒头一样的脸都快皱成花卷了。   “唉,算了,下不为例,现在也该看看任务完成度和评分了……”   “呃,说的是。”矢泽遥斗已经准备好接受来自治愈部上司那狂风骤雨般的“疼爱”了。   希望上司看在他辛辛苦苦工作多年,任劳任怨一苦逼社畜的份上,手下留情吧。   一人一系统战战兢兢地点开了任务栏。   三个金灿灿的“S”评分悬浮在半空,出现在他们面前。   矢泽遥斗:“。”   “嘎??”马甲精系统惊得发出了一声鸭叫,“这是怎么回事!”   矢泽遥斗迅速在任务面板处,点开了评分标准栏。   「《呪術O戰》A-8349主世界委托清算:   天之骄子们的心理治愈值达百分之一百,获得剧情杀CG【沿袭你的脚步,永不停歇直至山巅】,任务评分S级。   马甲认同度和维护世界稳定运转的任务完成度达百分之九十七,任务评分S级。   开启隐藏任务系列,已完成隐藏任务·阶段一,整体任务进度达百分之十五,阶段一任务评分S级。   请宿主再接再厉。」   马甲精系统一蹦蹦得老高,挤在矢泽遥斗肩头再次细看起来:“骗人的吧,这也能S级?!”   主角团是被刀得神志不清了吗??   “而且,这个隐藏任务是什么,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马甲精系统疑惑地看了看矢泽遥斗,发现宿主比自己还要茫然,就干脆召唤出辅助系统来解答了。   事实证明,任务面板上的信息并没有出错,矢泽遥斗确实前所未有地拿到了三个S级评分。   至于隐藏任务的阶段性开启,辅助系统的回答是,若是被知道了任务内容,那隐藏任务就不是隐藏任务了。   不过,介于先前系统与宿主的失联,辅助系统还是把关乎隐藏任务最重要的一句提示,又重新说了一次。   「救赎他人心灵的人,也需要被救赎。」   ……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抱着满腔疑问,矢泽遥斗在休息几天后,再次进入了另一个任务世界。   「您已进入《名偵探Conan》A-4869主世界。」   「当前导入马甲身份为:诸伏景光。   马甲记忆与主世界相关剧情信息已传送,请注意查收。   ……   最后,祝宿主顺利完成任务。」   ***   是和往常一样的,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日子。   【5 : 45】   水壶里的水已经烧开了,发出“嘀”的提示音。   还在洗漱的降谷零,一只手保持刷牙的动作不变,另一只手把一旁的咖啡杯拿过去,将提前撕开的咖啡粉包倒进去,再倒入水,用勺子搅拌。   “唔,今天就将就一下吧。”   “汪呜!”白色的小柴犬围在他脚边,兴奋地转着,摇晃着小尾巴。   那原先是一只走丢的流浪柴犬,在一番机缘巧合之下,被降谷零收养,取名为“安室哈罗”。   “乖孩子,一会儿也有东西给你吃,安静点哦。”金发青年腾出手摸了摸它的头,笑着说道。   【6 : 35】   提前来到波洛咖啡厅的降谷零,将大门打开来,门前悬挂的精致风铃“叮叮当当”地响起。   给鱼缸里的热带鱼调整水温,换新鲜水源和确保供氧,随后降谷零又去忙碌些别的事情。   修有些“吱呀”作响,也不太稳固的椅子腿,擦好桌子换上干净的桌布,提前把三明治配料准备好……   不知道忙了多久,直到楼上他所拜的师父,毛利小五郎喝醉酒后看赛马节目,发出奇奇怪怪的大笑声,随后又被毛利兰臭骂一顿的吵闹声响出现,波罗咖啡厅的另一位服务生榎本梓的到来,降谷零才稍微停下来。   这是属于【安室透】这个身份的时刻。   无论是经常来光顾波罗咖啡厅的鹤山奶奶,还是只是习惯了上班前吃一个美味三明治填饱肚子的普通社畜们,在他们离开咖啡厅的时候,安室透都送上温暖的笑容,亲切地和他们说句“欢迎下次光临。”   “真是受欢迎呐,安室先生。”榎本梓眯起眼睛笑着说,眼神示意了下坐在一边吃东西,时不时用眼睛瞄向安室透的女性们。   “哪有啊,小梓小姐。”安室透无奈又有些腼腆地笑笑,用食指挠了挠脸颊。   像极了一个阳光底下温和稳重的池面该有的模样。   【21 : 00】   在波罗咖啡厅忙碌了一天后,降谷零终于回到了公寓。   金发青年不过是刚开了门,就听到了小柴犬哈罗的欢叫声,白色的小狗狗给主人叼来了室内拖鞋,换来了亲爱的主人的一个抱抱。   “真乖,多谢哈罗了。”   从冰箱里取出准备好的,专门喂给Haro的狗狗便当,在微波炉里稍微加热,放得凉些了,降谷零测过温度后,才放到小柴犬专供的盆里。   “那么,好好吃饭,我要开始工作了,哈罗你不要来打扰我哦。”   降谷零将领带松开,脱下西装外套。   他坐在了矮桌前的一个垫子上,打开手机邮箱,阅览着从黑衣组织那边发来的邮件,又一手开启笔记本电脑,处理起组织交给他的工作任务来。   为了保护自己卧底的身份,公安身份和黑衣组织“Bourbon”身份下的移动设备,他慎之又慎地分开成两套来使用。   在解决完黑衣组织的日常任务委派后,降谷零开始了公安那边的工作。   就这样,忙碌着到了深夜。   【2 : 05】   新一天的黎明已经到来,降谷零也终于完成了所有工作。   或许知情者会觉得拥有三重身份的他太过疲惫,会担心在长期以来的沉重负担下,降谷零的身体会出问题。   但是他绝不会放弃,也不可能就此停下脚步。   降谷零心中也有赌上性命,也要守护的东西。[1]   ——这个国家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子民。   降谷零捏了捏鼻梁,沉沉地呼出一口气,手控制着电脑指针,打开了一个加密文件夹。   文件夹内的所有文件也都是加密过的,降谷零在输入密码后,打开了文件。   一张张记录下他往昔岁月的照片浮现在电脑屏幕上。   黑暗当中显得格外明亮的淡蓝电脑光,照映着降谷零的半边脸,明灭之间,多了些忧郁和孤寂。   降谷零以前留下的一切痕迹,小学,国中,高中……一路成长的记录都因为卧底身份的需要,全部销毁了。   他仅有的,就是这几张照片,和在灿烂美丽的樱花下,永难折返又日渐模糊的青春记忆。   降谷零看着电脑屏幕上定格在嬉笑打闹时刻,永远青春活力的五人,闭了闭眼睛。   ……是啊,每天都有新的黎明,新的黄昏。   可是,有些人永远也见不到了。   他们的年岁永远定格,不会向前再进一步了。   “睡觉吧,还能睡上三个小时呢,知足了。”   金发青年顺势躺在榻榻米上,盖着一条薄毯睡着了。   【5 : 20】   梦里,他再次见到了那朵樱花所缺失的四瓣花瓣。   一瓣,一瓣,又一瓣地从掌心的樱花上掉落。   不断失去重要的友人和同伴,最后仅留自己守候在黑夜之中。   他还梦到了,大片大片的血色。   似乎鼻间再次萦绕着那个夜晚飘荡在空气中的,浓烈的血腥味。   “砰砰。”   心跳快得可怕,像是随时要跳出嗓子眼一样。   快步跑在已经有些生锈的钢铁阶梯上,发出极大的脚步声,因为极速奔跑,喉咙处感受到了缺氧所致的火辣感,和一股隐隐约约的血腥味。   降谷零没有停下。   可当他来到天台时,已经迟了。   他的挚友,无话不说的幼驯染,一同浸入黑夜当中的生死之交……   诸伏景光,已经死去。   黑发男子就那样静静地坐在地上,背靠着墙,闭上了那双漂亮温柔的猫眼。   若是忽视那毫无起伏的胸腔,过于苍白的脸色和溅到半边脸颊的血液,诸伏景光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样。   鲜血从心脏处那堵不上的大洞里汩汩流出,形成一滩血泊。   和心脏一起被子弹打穿的手机掉落在一边,沾上了艳红的色彩,像极生命终点,最为璀璨绚烂时分的浓缩。   可是,身为黑衣组织的“Bourbon”,而不是公安降谷零的他,只能将血与泪尽数吞下,强忍着心脏的抽痛,冷酷地对待死去的叛徒。   切记,这个时候,你是“Bourbon”。   不是降谷零。   他内心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道。   降谷零不能停留,不能为身为组织叛徒的诸伏景光收尸,不能表现自己对幼驯染的任何在意情绪,只能在嘲讽完叛徒和黑麦后,转身离去。   「对不起,降谷,我被发现了……   Zero,我只能逃往黄泉之路了。」   Hiro,不要,拜托……!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啊!   降谷零眼睛瞪大,眼角都将裂开一般,却无法阻止诸伏景光的模样,如同一面镜子一般,被打破成一片片碎片。   他想去接住,重新拼凑起来,可是什么也抓不到。   ……Hiro!!   金发褐肤的男子猛地从榻榻米上坐起,喘着粗气。   降谷零从那难逃的噩梦中醒来了。   “哈……又做梦了啊。”   降谷零撩起已经被冷汗浸湿的刘海,那双和哈罗有着相似之处的下垂眼,此刻闪烁着复杂的光。   只有午夜梦回之时,降谷零才属于他自己,不用掩饰任何情感。   降谷零的心酸酸涩涩的,似乎稍微挤压一下,就能痛得流下泪来。   他的心、他的灵魂在哭泣,然而蓝紫色的瞳孔颤抖着,眼睛也睁大了,眼角却挤不出一滴泪来。   降谷零戴上了牢固的假面,假装坚强、无畏、永远不知疼痛的假面。   或许时间久了,就会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吧。   降谷零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唇,嘴角处的弧度带着自嘲的意味。   他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是时候起来了。   降谷零换上一套简洁风的黑白色运动服,喊了声已经起床了的小家伙:“哈罗,一起锻炼去咯。”   “汪汪!”柴犬高兴地回应。   降谷零不知道的是,当他关上门后,正常人看不见的“身影”们开始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如果能够被人看见,那么降谷零一定会发现,这些“身影”似乎是漂浮起来的,脚没有踏实地落在地上。   因为他们根本不是人类,而是已经死去,却又不知为何停留在人世间的魂灵。   “又做噩梦了呢,小降谷。”变成鬼了的萩原研二,探出脑袋看了眼门外,随后叹了口气道。   殉职于七年前一起爆/炸案的警察先生,已经到了夏天了,天气有些热,即便变成了幽灵,萩原研二也还是习惯性地将他那头在警察当中,显得略长、不正经的头发,捋在脑后用皮筋扎成一个小揪揪。   萩原研二那双艳丽桃花眼里此刻满是无奈和心疼。   但是生者与死者之间的距离不容被打破,他们无法与降谷零沟通,哪怕他们一直在他身边,默默注视着发生的一切。   “切,都多大人了,还不懂照顾好自己。”一头黑色卷发的松田阵平呛声道,即使身为友人的其他几位,都能听出他言语里别扭的关心之意。   “小阵平也好意思说降谷,”萩原研二一把勒住松田阵平的脖子,轻飘飘地挂在他身上,“你也不想想那四年你是怎么过的。”   “嚯,我也略微清楚呢,这小子。”身为老大哥的伊达航,虽然毕业后和爆/破组的两人不是分在同一个地区工作,但是松田阵平自萩原研二殉职之后的疯狂,可是扬名警视厅的。   就算是相隔有一段距离的伊达航,也都略有耳闻。   想起过往那段回忆起来既酸涩,又莫名黑历史的岁月,松田阵平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   四年如一日地穿着黑色丧服(黑西装),对于松田阵平来说,幼驯染兼战友的萩原研二离去后的每一天,都是他的葬礼。   每天都往萩原研二的邮箱里发一条邮件信息,尽管那些邮件注定未读,不会有人点开。每天夜晚辗转反侧,做着萩原研二殉职时刻的噩梦,喊着让他“快逃”的片段。   就事后变成幽灵状态后,和萩原研二相聚,被当事人吐槽道:“为什么小阵平你整得跟一个未亡人一样啊,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回应萩原研二的,是来自恼羞成怒的松田阵平的破颜拳。   那四年间,难以咽下这口气的松田阵平,拼命地奔赴在各种炸/弹拆除现场,成为难搞的一大刺头,最后被忍无可忍、也珍惜人才的上司抓住了一个小把柄,借机调离了机/动组爆/炸物处理班,分派到了搜查一课重案组。   结果还是难逃殉职的魔咒,在三年前的爆/炸案中死去。   但也还好,牺牲之后因祸得福,和自己的友人们重聚了。   就是重聚的时候不免有些吃惊,作为警察学院里那一届最为出名也是最为优秀的五名毕业生,他们竟在短短几年内,一一殉职,只留下了降谷零一人还在坚守。   这如果是天意,如果是命运,那也太可怕了。   正因为清楚生者承担着面对死者离去这一事实的苦痛,松田阵平他们才会如此担心降谷零,害怕他哪天到达了顶/点,一瞬崩溃。   几人当中唯一的女性幽灵娜塔莉拍了拍小伙子们的肩膀,给予无声的安慰。   “Zero……”一直以来没有开口说话的诸伏景光心绪复杂。   他知道自己在降谷零心中的地位,想要传递给Zero力量,让他不再伤心,可是他没有办法。   亡灵不会说话,因为生者根本听不到啊。   一群大老爷们挨着坐在一块,为自家友人操碎了心。   但是今天似乎发生了些与以往不太一样的事情。   “等等,Zero他好像回来了?”耳朵极为灵敏的诸伏景光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轻微脚步声,“这个时间点锻炼回来的话,也太早了吧。”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降谷零猛地打开门,没能顾上后边迈着小短腿紧追的柴犬哈罗,便急匆匆地奔跑而来。   在降谷零怀里,抱着一个幼小,但对于警校五人组而言,极为熟悉的身影。   在场的几个幽灵都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小男孩身上还在流血,显然是受了伤,他沉沉地昏睡着,降谷零没有想榻榻米会被鲜血污染的事情,直接把他放躺在榻榻米上,翻找出医药箱来。   松田阵平他们更能看清那个孩子的长相了。   蓝色的兜帽外套衫,黑色的柔顺短发,眼尾上扬,显得别有韵味的猫眼……   如果不是那看上去尚还稚嫩,留有婴儿肥的脸庞,以及看上去不过堪堪七八岁模样的身体,这孩子看上去就跟诸伏景光长得一模一样。   不,或许该说,他就是【诸伏景光】——身体缩小了的【诸伏景光】。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群幽灵脑海里浮现出种种猜测,有阴谋论,也有超越这个世界科技水平的幻想。   但目前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必须救下这个孩子。   “等降谷救完这个孩子再说吧,不管他是谁有意派来的,又或者是别的可能。”伊达航叼着根牙签,摸了摸脑袋说道。   ***   降谷零是在和哈罗一起出去跑步时候发现的【诸伏景光】。   尽管Haro只是一只小柴犬,不过降谷零对它的要求依旧是按一般警犬标准来的。   毕竟是公安养的狗狗欸,怎么也不能差到哪里去吧。   “好,下一个,脚侧随行,”降谷零牵住并放长了狗绳,“哈罗,上了哦!”   “1,2,1……”   白色小柴犬听从命令做起动作来,紧紧跟着主人的脚步和发出的号令一步一步走着。   突然,狗绳拉紧了。   降谷零低头一看,发现Haro皱起了可爱的蚕豆眉,鼻尖一动一动地嗅着什么。   哈罗是发现了什么吗?   降谷零停下了脚步,并放开了狗绳。   狗绳只是便于他对哈罗发号施令,加上遵守规则纪律才牵上的,哈罗身为一只训练有素的狗狗,实际上乖巧懂事得很,哪怕放开狗绳,也不用害怕它伤到别人。   在他把狗绳解开后,哈罗便往一个方向冲了出去,在跑远之前,还对着自家主人叫了一声,示意降谷零跟上去。   降谷零跟着哈罗跑了上去。   不知为何,此刻他心中总有种隐隐约约的预感——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了。   小柴犬把他一路从坝边带到一座天桥底下,然后对着一个草丛叫了起来。   显然,哈罗的发现就藏在里边。   降谷零对着哈罗竖起食指,“嘘”了一声,同时放轻了脚步,一步步靠近那长得有半个人高的草丛。   降谷零拨开长得格外茂盛的杂草,他注意到外围的杂草被刻意保留起来,充当“保护色”,没有被压倒。   然而里头中心处的杂草却已经被压折得差不多了。   降谷零还注意到,那些倒下的杂草上,有不易被发现的血迹,似乎有人有意擦拭过了,只是可能情况过于紧急,没有来得及完全消除。   是个有一定反侦察能力的人。   降谷零下了个定论,心里也暗暗生了警惕。   但是,这一切在他看到草丛中躺倒在地,明显一时失血过多陷入昏迷状态,急需救援的那道熟悉身影后,都统统变成了一个念头——   ‘一定要救下他!’   那是,诸伏景光儿时的模样。   作为彼此熟悉的幼驯染,降谷零无法忘记的模样。   虽然心里理智在告诉他诸多可疑之处,甚至产生了“会不会是黑衣组织已经在怀疑他的身份存在问题,所以才派出长相一样的人来试探他”这样的想法。   但是,灵魂深处的久别重逢之情,却在告诉他,不可能错的,他就是【诸伏景光】,一个尚未死去,只是如同那个小侦探一样变小了的【诸伏景光】。   哪怕不是,又怎么样呢?   他也只是扮演“安室透”这个老好人的时候,救下了这孩子,只是为了维持自己的人设,逢场作戏罢了。   可是身为降谷零,他无法忍受诸伏景光在自己面前,再次死去。   假的也好,真的也罢。   一定要救下他!   降谷零初步检查了下【诸伏景光】身上的伤。   生命体征目前还算稳定,而且降谷零发现,原本那道打穿心脏的伤口,仿佛上帝赐予的一道神迹一样,伤势不知不觉地在好转,唯一奇怪的点是,伤口有愈合的倾向,但是鲜血还是不住地流。   出于安全性和保密性的打算,降谷零决定将人带回家里治疗,在家里处理伤口止血,让风见秘密调来医生给这孩子输血。   虽然脑子里安排得井井有条,相当冷静,可是当他打完电话通知风见裕也,抱起这幼小的身躯后,还是不知不觉加快了步伐,恨不得快些到家里。   再快些,再快些……   好似这样,就能挽回当初的悲剧一般。   “诸伏,这孩子真的不是你儿子吗?长得可真像啊。”   “萩原,我连女朋友都没有,不可能有孩子啦!”   “噢噢,这孩子醒了!”   ……好吵。   当矢泽遥斗意识回归【诸伏景光】这具马甲后,睁开眼看到的便是自己躺在一座公寓的榻榻米上,身旁围着一圈狗狗祟祟的幽灵。 第20章   看到在【诸伏景光】马甲记忆里, 无比熟悉的这几只幽灵,还有一边和马甲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矢泽遥斗:瞳孔震惊。   表面上稳住一副刚刚苏醒,迷迷糊糊还不太清楚发生什么事情的模样, 矢泽遥斗在脑海里狂戳马甲精系统。   ‘系统你给我出来, 这次怎么又出错了啊!’   导入马甲的时候,选择的一般都是本世界已经死亡的角色(然而并没有), 还会随机到对方某一阶段的样貌和身体状态。   这一次矢泽遥斗随机到的恰好是【诸伏景光·七岁版】,身体状态则不好运地变成了殉职当日的状况。   开局即地狱模式, 若不是系统强制锁血,传送地点也选择了靠近降谷零公寓, 日常锻炼时会经过的路线,矢泽遥斗怕是一来到这个世界就会GG。   又要再次在正主面前扮演对方的矢泽遥斗已经麻了,要命的是, 他这一次要扮演的还是缩小版【诸伏景光】。   即便心理年龄是成年人,可是这一开口就自带奶里奶气Buff。   矢泽遥斗:达咩,我的奶嗝PTSD开始发作了!   有句话说得好, 习惯成自然。   矢泽遥斗的耻度在扮演了极度ooc的清冷病弱【五条悟】后,已经无限下跌。   只要我死不掉马, 尴尬的就不是我!   当着正主面狂舞ooc, 奶嗝小孩【诸伏景光】什么的……说实话还是有那么点小刺激。不过念及自家心脏不太行的系统,矢泽遥斗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但是堂堂柯学世界, 怎么还冒出个灵异悬疑的设定来……这合理吗??   本来柯学世界就不怎么科学了, 熟知《名偵探Conan》剧情的矢泽遥斗暗暗腹诽道。   什么毛利兰的庐山升龙霸打破水泥墙, 服部平次的摩托飞天登月, 柯南的秘技·足球踢卫星等等, 甚至后期出现了柯学宇宙之中唯一的超级赛亚人, 京极真。   现在平白无故增多了一个灵异片设定……以这个世界的超高死亡率, 分分钟可能来场厉鬼索命吧。   害怕误入《死神来了》升级版现场的矢泽遥斗狂戳系统,最后马甲精系统顶着“QAQ”的颜表情可怜兮兮地回复道:“那个,宿主,这次好像导入的马甲又带错装备了……”   “不小心把同为侦探题材,但有着灵异元素的《心灵偵探八云》男主的装备——破魔之眼升级版,给绑定在马甲上了,”系统弱声弱气地说道,“我这就把装备使用方法和产生效果传送给你。”   矢泽遥斗死鱼眼。   我觉得不用了……现在已经能够体会到它的作用是什么。   无疑,最为显著的效果就是他能见鬼了,字面意义上的。   他眼神发飘地看着满满当当围了自己马甲一圈的幽灵们,好家伙,殉职的四个男人,一个也没少。   感情你们平时都挤在降谷零这个单身汉的小公寓里吗。   由于【诸伏景光】迟钝迷茫的表情停顿太久,眼神也悄悄地在飘忽移动,松田阵平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异样。   松田阵平将脸凑了过去,让【诸伏景光】避无可避地对上那张五官端正、帅气十足的脸。   他把墨镜拉低,露出眼神锐利的眼睛来。   比起像个警察,更像黑/社会大佬的松田阵平挑了挑剑眉:“喂。”   “我说,你不用装了,能看到我们是吧。”   要不要那么快戳破啊,我还不是很想那么快和鬼打交道……   被松田阵平一语道破后,【诸伏景光】似乎也装不下去了,他艰难地挤出一个微笑来。   【诸伏景光】张开嘴刚想对一群满脸好奇的幽灵们,特别是这个世界上,同为诸伏景光的自己说些什么,身后便传来了一道声音:   ——“……你醒了?”   倒是松田阵平他们忘记了,家里还有一个大活人等着解释呢。   黑发猫眼的男孩抬头望去,对上了一双看上去无害、此刻却莫名带着有些冷意的眼眸。   是降谷零。   两人对视许久,最终还是【诸伏景光】在这次试探中败下阵来。   马甲自身携带的记忆里,有着极为强烈的情感,矢泽遥斗也不免受到了影响,难以抑制住心里那不断拍岸涌来的心绪波动。   是【诸伏景光】与友人重逢后,难言的喜悦。   于是,他顺应内心,开口了。   脸色苍白的黑发小男孩,带着一丝奶气的声音,配上他温和无奈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好笑。   “不会还在怀疑我是谁吧。”   “就这么不欢迎我回来吗,Zero?”   金发褐肤,以往都以理智稳重、温柔无害的形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青年,此时此刻却像是被什么打败了一般,阴影爬上了他的脸庞。   降谷零在帮【诸伏景光】处理好伤口的同时,也检查了下对方的身体。   降谷零在这具幼小的身躯上,找到了几道唯有他和诸伏景光本人才知道,因为不太在意,没有及时保养祛疤,留下了痕迹的疤痕。   他也采集了【诸伏景光】的血样和指纹,利用自己的特权,火速送往警视厅检测,结果在【诸伏景光】醒之前也出来了。   没有错。   也绝不可能错。   这个孩子,就是在四年前那个夜晚中死去的、他最为悔恨也最为思念的幼驯染,诸伏景光。   仿佛上天对他垂怜,将已失去的重要之人,送返回他身边。   就好像一切发生在梦里一样。   失而复得的降谷零深深吸了口气,颤抖的双手捂住了脸,让人无法窥探他神情。   他无法再欺骗自己了——真的是诸伏景光,真的是Hiro。   这不是梦,Hiro回来了。   金发青年那如同小狗狗般呜咽、带着些许乖巧撒娇意味的声音响起:“等等,让我冷静一下。”   【诸伏景光】笑了下,也没有去打扰友人心情的调整。   公安先生很快地找回了状态。   他放下双手,几步走到由于伤重,躺在榻榻米上起不来身的【诸伏景光】身前。   因为【诸伏景光】身边围了一圈幽灵,距离有些过近,好几个没来得及飘走,只好穿过降谷零的身体,溜到一边。   被幽灵们穿体而过的降谷零忽然感到寒毛竖起,然而一瞬过后又消失了。   降谷零避开对方的伤口,弯下腰来抱住了小孩。   “欢迎回来,Hiro。”   【诸伏景光】也用自己的小胳膊抱回去,尽管以他现在的体型,只能抱住对方一边的胳膊。   降谷零弯腰后他恰好能够到对方的肩膀处,【诸伏景光】拍了拍这只金色大狗狗的肩,轻柔而又坚定地回应道:“嗯,我回来了。”   “一直以来,辛苦了噢。”   公安先生轻微地吸了吸鼻子,用浅金色的柔软毛发蹭了蹭男孩。   ……如果忽视那群幽灵大老爷们发出来的吵闹背景音,这一幕也能算得是温馨了。   “呜呜呜呜,小阵平,小降谷和诸伏两人能够再聚,实在是太让人感动了~”   萩原研二扑向松田阵平,用那张不显女气但又相当妍丽的脸蛋,挥着一面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手帕,泪眼汪汪地盯着两人。   “喂,萩你快放手!”松田阵平把萩原研二使劲从自己身上扒下来,弄得本就是灵体的萩原研二直接被这股力pia叽到了天花板顶,头上火速肿起了个漫画里夸张效果的大包。   “真是的,不要把鼻涕擦在我身上啊!”   “QAQ小阵平你不爱我了——”   伊达航则一手摸着自己的下巴,一手抱住自家老婆娜塔莉:“居然真的是诸伏啊,好好奇,该不会是穿越时空掉到这里来的吧。”   毕竟看他身上穿的衣服和伤势,就是出事那个晚上的。   至于其他无法解释,十分神奇的地方,比如【诸伏景光】是怎么变小的,他是怎么受了这么致命的伤还没有死,然后穿越到这里来的等等问题。   嚯,大家都变成鬼到处飘来飘去了,还会用科学那套,想要求个合理解释吗?   脑子已经有些宕机的诸伏景光,则默默地飘到了沙发上沉思起来,看着【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两人的亲热,不禁变成了一只柠檬精。   “就算是四年前的我,未免也太过分了吧,我也想和Zero抱抱。”   【诸伏景光】一边摸着降谷零这只金毛犬的头,一边瞄着旁边津津有味观看的几只幽灵,莫名有点羞涩,却又因为他们的反应不住地扬起笑容。   真好啊……   这群人,并没有真的离去,而是一直留在降谷零身边,即便降谷零看不见他们。   虽然这一点都不柯学,但是一想到警校五人组不曾分离,一直彼此守护关照,就连死亡,也无法将他们分开。   一直一直,携手并肩。   一想到这里,整个人就好像沐浴在樱花季时的阳光下一样,暖洋洋的。   矢泽遥斗闭上了眼睛,享受这一片刻的温馨放松。   尽管系统的治愈功能十分强大,不过出于这个世界科技树水平的考虑,也是有所压制的。   幼童身体的恢复力和治愈力有限,因此在重伤之下,【诸伏景光】发烧了。   降谷零和一旁的几个幽灵都没同他说上几句话,发烧的【诸伏景光】便迷迷糊糊地昏睡起来。   降谷零只好打电话给波罗咖啡厅那边的同事榎本梓,请了一天的假来照顾【诸伏景光】。   矢泽遥斗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身处何地。   只是感觉自己周围都是一片白茫茫,亮得刺眼,空寂得可怕。   在高烧的作用下,自己的记忆和马甲的记忆彼此交织混合,难以维持正常运转的大脑只余下本能的反应。   寻找有着温度、但对于高烧发热的矢泽遥斗来说又相对清凉的东西陪伴。   想要有人陪陪他,不要丢下他一人。   就算,就算是兔子。   寂寞了,也会死的喔。   矢泽遥斗不太清楚自己拉住了谁,只是本能地将想要起身的对方拉住,攥住对方衣角不放,含糊地说了句:“……不要走,陪陪我。”   “欸,是在撒娇吗?”对方轻笑了一声。   “才不是。”仅靠身体本能回应,语气也变得幼稚起来的矢泽遥斗嘴硬道。   “好吧,我不走。”感受到对方坐在自己身边,矢泽遥斗才松开了攥紧的衣角。   矢泽遥斗有些睡不太安稳,稚嫩的脸上眉毛紧皱着。   半睡半醒之中,他听到了轻快而悠扬的吉他扫弦声,还有青年低沉动听的歌声。   “儿时追逐兔子的那座山,   垂钓鲫鱼的那条河,   难以忘怀的故乡,   如今也时时入梦萦绕脑海……”[1]   渐渐的,紧皱的眉放松下来,嘴角不知不觉中微扬,带上了浅浅的笑意。   “那么,做个好梦吧。” 第21章   隔日, 降谷零再次化身安室透回到波罗咖啡厅后,同为服务生的榎本梓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诶,安室先生, 你昨天不是请假了一整天吗, 怎么脸上黑眼圈还这么严重啊。”   榎本梓刚刚送完一桌客人的咖啡,把托盘夹在胳膊下, 用手指了指自己眼睛下方,示意安室透照照高台上的镜子, 问道。   安室透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   金发蓝眼,依旧帅气。   只是和平日比较起来, 不免有些憔悴,就连褐色偏黑,被人开过类似于“按照你的肤色都可以完美融入黑夜当中”玩笑的皮肤, 都没能掩盖住眼睛底下一层青黑眼圈。   此时咖啡厅里人流量并不大,除开几个显然只是来匆忙吃个三明治的社畜外,只有留在这里, 和少年侦探团几个小孩子一起团建写作业的江户川柯南一桌。   本来就因为老早完成小学生作业,无所事事十分无聊的江户川柯南, 由于离服务台比较近, 所以听到了榎本梓的问话,不禁悄咪咪地竖起耳朵来。   安室透不好意思地笑笑, 解释道:“那个, 是因为家里的小孩子生病了, 照顾了他一整夜, 没怎么睡好觉呢。”   “小孩子?”榎本梓更加好(ba)奇(gua)了, 虽然说安室先生一直说自己没有女朋友, 但这个年龄……也确实该当爸爸了呢!   安室先生的小孩, 会一样是个小黑皮吗?(bushi)   旁边偷听的江户川柯南也难掩内心的疑惑,他倒没有和榎本梓一样的想法,毕竟他清楚知晓安室透的真实身份。   按理来说,像安室透这般身处危险境地里,不知哪天就被黑暗的漩涡吞噬消失的人,身边是不会有亲近的人存在的。   就算是有,也要假装不存在。   所以,那个孩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江户川柯南愈发仔细地听起来。   “是亲戚家的孩子,让我先暂时照顾他一段时间,”安室透一边用着咖啡机打磨咖啡豆,一边回道,“光君是个乖孩子呢,就是身体不太好,刚到这里就发烧生病了,有些让人担心呢。”   骗人。   江户川柯南一下子就断定,安室透说的这几句是在哄骗榎本梓。   小孩子是真的,但是绝对不是亲戚家的孩子。   还有,“光君”这个称呼,总觉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但是因为这个称呼实在是有些烂大街,江户川柯南一时间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到过。   “确实哦,这样的小孩子的确令人有些苦恼呢。”   安室透半真半假的话,对于常年生活在阳光底下,思想单纯正常的长发女服务生来说,没有一点可疑之处,一下子就相信了。   榎本梓热心地给自己同事提供建议:“那这段时间一定要注意让光君清淡饮食喔,我祖上有一道汤饮,很适合生病的小孩子吃,下班后我把菜谱写给安室先生你吧。”   “那就谢谢小梓小姐了。”安室透比了个“OK”的手势道。   心里装着满满疑问的江户川柯南坐在椅子上,一手托住下巴沉思。   “怎么了,大侦探?”一旁坐着翻看时尚杂志的灰原哀,早就发现了江户川柯南偷听安室透他们对话的举动,她不紧不慢地呷了口咖啡,随后才问出声。   “只是有点好奇,那个‘光君’是谁,为什么能在他家住,按理来说,不应该会这样吧……”江户川柯南小声地道出自己的疑惑。   “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呢?”茶发小女孩耸了耸肩,毫不在乎地道,“可能他一点都不在意对方的性命?”   “不,感觉也不是这样。”江户川柯南依旧苦恼地沉思着。   看安室透那个模样,肯定是在意的,至于为何没有掩饰那个孩子的存在……   难不成,安室透有底气让黑衣组织没有办法顺着那个孩子,一路找出他的真实身份吗?   灰原哀见他如此严肃,只得提醒道:“好啦,在孩子们面前,可别总是露出这样的神情,不然你可是清楚他们的性格的,他们一向擅长刨根问底。”   “指不定,下一秒就跑去他家找那个小孩子了哦。”   不,那根本不是刨根问底吧。   江户川柯南回想起少年侦探团过往的冒失举动就忍不住嘴角抽搐。   真是的,那分明就是爱惹麻烦好吗。   “欸——假面超人的收藏卡牌,好想买啊,好帅好酷!”   “我看看,好像是在附近新开的那家动画周边店售卖呢,时间是在五天后。”   “好,那大家五天后就一起去吧!”   “噢——”灰原哀也懒洋洋地跟着孩子们举起手臂。   真是的,灰原对那群孩子的滤镜怎么一天比一天深了。   江户川柯南瞄了眼哪怕在咖啡厅内,也显得格外吵闹的孩子们,叹了口气。   只是江户川柯南没有想到的是,他还没去找那个神秘的“光君”一探究竟呢,对方就先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   五天后的下午。   今天正是他们相约去买卡牌的日子。   在路过一家饭店的时候,眼尖的吉田步美发现了似乎是在处理案子的佐藤美和子与高木涉。   “佐藤警官,高木警官,你们这是在破案吗?”留着齐耳短发的吉田步美问道,颇有摩拳擦掌想要帮忙的想法。   “哦,是柯南你们啊,”佐藤美和子扬了扬手上的警察笔记,“在半小时前,这里发生了一起杀人案,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哦。”   “诶,好快!”圆谷光彦惊讶地道,“佐藤警官你们破案的速度变快了呀,好厉害。”   佐藤美和子听言,脸上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色:“咳咳,那倒没有……是一个像你们一样大的小孩子破的案,不是我们。”   “欸,这样哦。”少年侦探团那几个孩子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强行忍住痛揍这群一点都不懂看别人脸色的小孩子欲望的佐藤美和子:……呵,他们警方没那个破案效率,还真是不好意思哦。   对此没感到什么意外的江户川柯南,倒是很好奇一件事:那个短时间内一下子就破了案子的小孩子是谁。   “呐呐,佐藤警官,你能告诉我那个破案超级厉害的小朋友是谁吗?”江户川柯南又开始他的卖萌之旅,可可爱爱地问道。   佐藤美和子摸着下巴思索了下:“唔,让我想想,啊,对了,那个孩子名字好像是叫‘光’?”   “貌似没有说过自己全名呢,说过自己是安室先生亲戚家的孩子,暂时寄住在安室先生家里呢。”佐藤美和子回想着那个黑发小男孩的模样,说道。   “欸,安室哥哥亲戚家的孩子?”少年侦探团几位眼睛亮了起来,包括本就对这个神秘人士感兴趣的江户川柯南。   高木涉弯下腰来,和江户川柯南平视后,同这个自己本身就带有神秘色彩的小侦探,分享更多关于那个男孩子的信息。   这也是他长久以来对江户川柯南的信任了,特别是自那次一起拆/弹,差点也一块牺牲的经历过后。如果换做是其他人,高木涉不可能说得如此详细。   “毕竟那个孩子看上去也就七岁,刚读一年级的样子,大人们自然不是很相信他的推理啦。”高木涉摸了摸江户川柯南的头,和善地说道,“没有办法,他只能搬出安室先生来,毕竟安室先生是毛利先生的徒弟,推理能力还是值得信赖的。”   “就是那个小朋友有点,呃,厉害过头了,才在现场看了十分钟左右吧,就说出了凶手作案的手法,找到了一系列证据,比如死者留下的Dying Message,凶手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凶器等等。”   高木涉回想当时的那个场景,心里也有些囧囧的,现在的小孩子都那么……早熟厉害的吗,能够面色不改地穿梭在凶案现场当中,还能在短时间内找出那么多线索破案。   江户川柯南是这样,那个“光君”也是这样。   相比之下,他们身为警察,还真是废物一群呢TVT   可惜高木涉打死也想不到的是,他举例的这两个神童,都是身体意外变小的成年人,甚至其中一个拥有作弊的“阴阳眼”,能够看到灵魂。   【诸伏景光】如果想要破案,直接抓住一边流着海带泪的死者灵魂,一顿询问就行了。   “这样啊。”江户川柯南点了点头,心里也不禁暗暗吃惊,十分钟时间,无论怎么说,那个孩子的能力实在是太惊人了。   如果真要这么厉害,应该早就在电视报纸上出现不少次才对……   他心里有个猜测。   或许,那个“光君”,根本不是小孩子。   而是同他跟灰原一样,都是吃下APTX-4869后身体变小的大人。   “那么,高木警官能和我说说,光君长什么样吗?”江户川柯南张开手臂,装作兴奋的模样,“他好厉害哦,我想和他交朋友!”   “那个孩子有着和柯南你一样的的黑色头发,眼睛是海蓝色的,眼尾像猫咪一样,有些上扬,长得很可爱呢。”   高木涉对【诸伏景光】的印象相当不错,对方在短短十分钟内给他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而且推理出凶手后,【诸伏景光】也没有半点得意骄傲,很是乖巧懂事,把剩下的工作都交给警方,身为目击者之一,笔录也认认真真地做完了。   他又忍不住摸了摸江户川柯南这个小侦探的脑袋,手感真好啊,他想着。   “那,要和光君好好做朋友哦。”   江户川柯南猛地点头:“嗯嗯!”   告别了佐藤美和子跟高木涉,少年侦探团继续向着目的地,售卖假面超人卡牌的动画周边店出发。   当然,里头必定有人不情不愿,江户川柯南显然是被迫前去的那个。   “怎么样,江户川君,问出不少线索吧。”灰原哀用手理了理头顶的棒球帽,说道。   “啊,还行。”江户川柯南这次可以说得到蛮多线索,也可以说根本没什么突破。   可恶,还是想见见那个“光君”,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嘛!   在看着孩子们欢天喜地地跑进周边店后,灰原哀忽然听到了什么声音。   她静下心来,更加仔细地观察周围的动静,湛蓝色的眼眸四处望了望,终于发现了目标。   “怎么了,灰原?”江户川柯南问道。   灰原哀一边朝周边店旁的灌木丛探去,一边答道:“我听到了猫咪幼崽的声音,像是受伤了,它现在应该很危险。”   江户川柯南看了看还在店内挑选的孩子们,跟着灰原哀走去:“那找找看吧。”   遗憾的是,当他们找到那只小猫时,凭着敏锐的眼力,两人都知道猫咪已经死了。   江户川柯南他们并没有靠近小猫,而是站在不远处的树木侧后方看着。   因为在猫咪幼崽面前,还站着一个身影。   是一个黑发猫眼的小男孩。   【诸伏景光】没有发现身后的两个幼小身影。   他看了眼虽然死去,但尚还温热的小猫身体,思考了下,便侧过头,对着跟自己一起来的几个幽灵笑眯眯地说道:   ——“你们有谁想试试这具身体的?” 第22章   这几天, 矢泽遥斗都在调养身体。   在系统治愈功能的温养和降谷零每天的爱心餐投喂下,矢泽遥斗披着的【诸伏景光】马甲身体,总算能够支撑外出了。   虽然伤口还没完全愈合, 但若是以正常人的目光来看,这样的恢复力也着实惊人了, 毕竟那是穿胸而过的致命伤。   这几天一直被强制不得外出, 矢泽遥斗也憋得慌, 才刚得到降谷零的一声许可, 便直接出门溜达了, 即便也就只能在米花町附近徘徊, 也比成天闷在公寓里好。   见小小只的【诸伏景光】要出门, 而且还是在降谷零忙碌,无法陪伴的情况下,几天观察交流下来, 莫名起了“父爱”之心的松田阵平、萩原研二等几只幽灵都嚷嚷得让他们跟着。   诸伏景光和伊达航这两个温和性子的老实人就算了,对他也确实当做小孩子来看, 尽管他们都知道内里灵魂是一个成年人,但是对上那张脸和孩童小小个的身体,再加上作为警察的职业习惯,不免会更加细致体贴地照顾。   至于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这一对有些时候看着就不太靠谱、吊儿郎当的友人……   【诸伏景光】怀疑这俩除了关心自己外, 就是来看自己笑话的。   毕竟挚友缩水变成了一个体型娇小,说话自带奶气的萌小孩,重返童年时光这种好事可不是谁都有的(狗头)。   对于想要跟着飘来的幽灵友人们,【诸伏景光】没有拒绝。   说实话他也没法拒绝吧,要不是松田阵平他们自己比较自觉, 习惯按照正常人的活动方式来, 才没有使得能够看到魂灵的【诸伏景光】感到惊悚。   但是处于灵体状态的警校组, 是可以做到穿墙而过,悬在空中全自动飘走的。   这也算得是身为亡灵的他们,对于生者的温柔吧。   漂亮的美女教师娜塔莉挥舞着手帕,目送一人和一群幽灵大汉们出门后,便又飘回了公寓里。   【诸伏景光】则慢慢地走在路上,感受这个世界,这个地方的热闹和人气。   因为是下午,处于社畜们上下班和孩子们放学的时间段,一路上遇到最多的就是这两类人。   电车过站时发出的“叮叮”响声,行色匆匆,一手提着公文包一手拿着面包啃的上班族,吵吵闹闹、相约去哪里玩耍的孩子们,在练习骑自行车,结果不慎撞到马路边的坎儿,摔倒了的小孩正向自己依赖的外婆撒娇……   这就是警校五人组所保护的民众,这就是他们誓死也要守护的世界。   一个自有其规律不得他人打破,正义合法的和谐社会。   卷发像棉花糖那样松松软软的松田阵平,与他同行、留着半长发的萩原研二,牵着自己手向前走的诸伏景光,亦或是叼着牙签,小心翼翼避开人们,免得穿过他们身体的伊达航。   他们望着往来的人们,脸上露出的是从灵魂深处绽放光芒的笑容。   那样璀璨,那样明亮,那样温暖。   矢泽遥斗眼眶有些发烫。   在看完有关警校五人组的剧情后,他喜欢上了这群人,正因如此,他也无比珍惜与他们相处的时间。   死去后变成幽灵的萩原研二他们,从殉职后便没有变动过的样貌,就可观察出,在他们离开生者世界的时候,是怎样一个年轻的岁数。   可他们不曾后悔。   作为日/本警察的他们,继承了胸/前樱花的意志。   永远站在与邪恶对立的正义边界上,在危险来临时挺/身而出,成为民众的保/护/伞。   在这条危机遍布、同黑暗搏斗的道路上,永远笔直地走下去,哪怕走到了黄泉绝路,走到身化白骨的永眠之地,也依旧向着即将到来的新生黎明进发。   捍卫着正义与法律,这条准则已经深深刻入他们的灵魂。   这样的一群人,矢泽遥斗不可能不会喜欢。   5-4=0。   这是大多数熟悉《名偵探Conan》剧情的读者们的痛。   有些人,哪怕死去,他们的灵魂也在闪闪发亮。可是死亡的重量,则被剩下来的唯一生者背负着。   这就是矢泽遥斗来到这个世界,扮演【诸伏景光】的原因。   无疑,在时空司管局的检测之中,世界意识关照的天之骄子之一的降谷零,在未来剧情中出事了。   触及心理阀值的重要角色崩溃进而出事死亡,牵一发而动全身,世界主线在未来也必定发生巨大变动,更何况降谷零不止是在《名偵探Conan》里扮演关键角色,更是《零の日常》篇章中的主角。   降谷零的生命,不只是他一人的,也不只是关系警校五人组的。   更是同他深爱着的国家和子民们一起的。   不过来到这个世界,突然多出来的奇怪设定,对矢泽遥斗要完成的委托来说,或许要轻松一些……   死者与生者能够共存的世界,如果某些人死而复生,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吧。   矢泽遥斗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后续计划,早把出发前对马甲精系统那信誓旦旦的承诺抛在了脑后,像极了冷酷无情的渣男。   在米花町的几条街晃悠许久后,【诸伏景光】明显感受到了肚子饿,小孩子的身体就是这样,体力消耗一大,就很容易饿。   在左右两边几个幽灵的友情推荐下,【诸伏景光】选择了一家据说价格实惠,味道不错的饭店,点了一份秋刀鱼盖浇饭和蔬果汤。   等待饭菜上桌的时候,【诸伏景光】乖巧端正地坐在相对于他身高而言,高了点的椅子上。   由于【诸伏景光】是一个人来的,一个七岁小孩独自来到饭店吃饭,着实是罕见了些,于是老板和服务生都格外关注这个孩子。   端坐着的黑发小男孩,两只手乖巧地放在大腿上,注意到一旁女服务生的目光时,还冲着她笑了笑,双眼弯成了月亮的形状,露出可爱的虎牙来。   女服务生:“!!”   扶、扶我起来,我可以。   果然,正太就是正义!   短卷发的女服务生给他送去已经做好的盖浇饭,换来了男孩一本正经的道谢声和一个甜甜的微笑,就在她沉迷于正太的萌系光环中时,一个尖叫声穿过整个大厅。   “死、死人了——!”   女服务生转头望去,发现出声的是自己的一个同事,对方正满脸惊惧地指着一个倒下的女性。   只是来吃一顿饭的矢泽遥斗:……这就是柯学世界的随时随地死人Debuff吗?   辛苦了,米花町,哦不,东京民众。   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女服务生以为自己误闯了什么侦探推理电视剧拍摄现场。   先是莫名其妙发生的杀人案闹得人心惶惶,尔后是自己一直觉得乖巧可爱的小男孩站出来,号召大家不要慌乱,维持案发现场秩序,在警方来之前保护现场,最后收集证据指认凶手。   ……这真的不是在拍电视剧或者是什么整蛊节目吗?   看着凶手无话辩驳,跪倒在地痛哭流涕认罪后,女服务生陷入了迷茫的状态。   那孩子,未免也太过厉害了吧!   殊不知他们看到的都是假象。   实际上的情况是这样的。   在杀人案发生的第一时间,伊达航最先作出反应,直接穿过柱子冲到死者身边。   松田阵平、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也飘了过去。   矢泽遥斗没有办法,只好跳下椅子,迈着小短腿紧随其后。   到达现场后,一群幽灵们仗着普通人看不到自己,都已经挽起袖子调查起来了。   萩原研二利用自己女性亲和力Max的魅力,安慰一朝变成幽灵,茫然悲伤地哭泣的受害女子,耐心询问她是否知道凶手是谁。   幽灵小姐很快停止了哭泣,甚至暗戳戳地打听起萩原研二是否有幽灵女友来。   萩原,真不愧是你。   松田阵平飘到受害人倒下前所做的位置处,仔细寻找着相关线索。   诸伏景光则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声歉后,当着幽灵小姐的面检查起她的遗体……   再看看迟迟才到来的搜查一课警官们,有那么点微妙。   为什么连幽灵都比你们工作认真啊喂!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矢泽遥斗只好接过“侦探”这一角色的担子,把幽灵警官们调查出来的真相一一解释,怕警方不相信,还把降谷零拉出来做担保。   羞耻心爆炸了。   当着一群吃瓜群众,一不小心脱口喊出江户川柯南经典名言“真相只有一个”什么的……   矢泽遥斗在内心羞耻地捂住了脸。   从饭店出来的【诸伏景光】,没有目的地地跟着几只幽灵乱逛,在路过一片小树林的时候,发现了奄奄一息的猫咪。   已经没救了。   【诸伏景光】靠着这具马甲具备的基本医学知识推断出来。   不过,他记得这次带错的装备里,好像有那么一个技能……   于是,【诸伏景光】在沉思一阵后,对着身旁的松田阵平等人说道:   ——“你们有谁想试试这具身体的?”   【诸伏景光】的话让一群大老爷们惊恐许久,原地飘起来,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他。   开什么玩笑,他们才不要进入这具猫咪幼崽的身体!   第一他们不知道【诸伏景光】的能力是否能起作用,第二就是……   作为一代硬汉,谁想成为一只还没有断奶的猫咪啊。   “快来嘛,这一只还是可爱的虎斑起司猫哦,”【诸伏景光】蹲下身,轻轻地把猫咪身体抱起,“还是很好养活的。”   “唔,还是说,你们想要我亲自动手?”   依旧是笑眯眯的温和小男孩模样,但诸伏景光他们似乎能够看到,他身后背景板上大朵大朵盛开的白色百合花。   ‘小阵平,小光这句话一定是威胁吧。’   ‘啊,是威胁吧。’   ‘……虽然也是自己,但总觉得很可怕呢。’   几个幽灵眉来眼去地交流信息,最后进行了大猩猩们之间友好的友情交流活动。   战败者,就去当小猫咪!   就算变成了幽灵,大猩猩的本质还是大猩猩。   矢泽遥斗看着幽灵们的激烈搏斗,不禁露出了死鱼眼。   不过放心吧,你们之后一个都逃不掉的:D   被几个友人集体针对的诸伏景光,顶着新鲜出炉的熊猫眼,最先推出来充当小白鼠。   他原本想逃的,脚尖踩在空气上,只要给他一秒的时间,他就能直接平移飘出去。   但被手疾眼快的【诸伏景光】直接一把抓住,塞进了猫咪幼崽的身体里。   在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的视角里,那个疑似就是“光君”的小男孩,盯着猫咪幼崽的尸体嘟囔了一些话。   因为离得不近,男孩说话的声音也不大,他们没有听清对方究竟说了什么。   黑发男孩身上干干净净的,手上也没有任何东西,显然也是因为小猫的叫声过来的,并不是害死小猫的人。   灰原哀可以想象,当这个孩子怀着一颗想要救下小猫的心来到这里,却只能见着小猫在自己面前死去,已经来不及救它的时候,那孩子的心情会是何等的难过。   特别是在看到黑发男孩没有在意小猫身上的血污,轻柔地将它抱起的举动后。   灰原哀叹了口气,刚想走过去跟小男孩说些什么的时候,只见黑发男孩看了看四周,手放在了猫咪身上,原本死去的猫咪幼崽,它的四肢突然动了起来,身体也有了呼吸起伏。   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 第23章   这、这是……!   灰原哀的瞳孔缩成小球形, 颤抖了起来。   她用手捂住嘴巴,才阻挡住那声险些脱口而出的惊呼。   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看着原本失去呼吸的起司猫,开始恢复呼吸, 睁开那双清澈透亮的猫瞳打量外头世界,对着黑发小男孩“喵喵”直叫。   灰白相间发色的猫咪幼崽试图在男孩怀里站起来,可惜不论它怎么扑腾, 都被【诸伏景光】牢牢抱住躯干部分,不得挣脱。   唯有四只脚垫粉嫩的爪子,徒劳地在半空中划动。   如此精神, 完全看不出它之前受过严重的伤,已经死过一次的模样。   这是只有上帝降临, 才有可能出现的奇迹。   凌驾于自然万物生存法则与规律之上的神迹——起死回生。   黑发小男孩没有因为猫咪幼崽浑身脏兮兮,还带着一股子血腥味而嫌弃它,反而笑着抱住它,对着小猫咪柔软的肚皮蹭蹭脸颊:“那么Hiro,现在就该给你安排新家啦!”   “专属于小猫咪的温暖小窝噢,猫窝猫抓垫玩具老鼠毛球球等等,你喜欢什么就给你买什么。”   诸伏喵喵:……那倒不必了。   一边的松田阵平、萩原研二两只幽灵上手摸起诸伏猫猫来。   萩原研二狂rua猫咪, 把诸伏猫猫的毛都给rua乱了:“噗哈哈哈哈, 小诸伏这样好可爱哦~”   松田阵平扬了扬眉:“这毛发不错。”   就算是性子温和的诸伏猫猫, 此时此刻心里也想揍鬼。   目击着这一切的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一直猫在灌木丛和大树后面, 没有出声也没有特意走出去。   直到【诸伏景光】走远后, 才从遮蔽物后面走出来, 彼此就刚刚的情况交流起来。   对他们而言,起死回生这个话题着实太过敏感, 在没有弄清楚对方是黑是白之前, 还不能轻举妄动。   起死回生。   光是想到这个词, 灰原哀浑身就不舒服,仿佛那些乌鸦的黑色身影依旧在自己身边徘徊,被冷血无情的蛇类动物紧盯着的滑/腻冰冷感,久久没有散去。   茶发女孩双手环胸,搓了搓已经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吐出一口气来。   她同一旁那位大侦探对视了一眼,对方那隐藏着平光眼镜下的蓝色眼眸,锐利如刀,像一把锋利的银刃,即将刺破深渊似的黑夜般。   江户川柯南与灰原哀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句,由千面魔女贝尔摩德说出的话:   ——“We can be both of God and the devil.Since we're trying to raise the dead against the stream of time.”   (我们既是上帝也是恶魔。因为我们要逆转时间的洪流,让死人复生。)   这就是黑衣组织的最终目的,研究出无视生死规律,逆转时空的不死药来。   而由灰原哀——前黑衣组织成员宫野志保研究出来的APTX-4869,便是长生不老药开发过程中的阶段性药物,工藤新一与宫野志保都是吃下了那款药后才身体变小的。   他们原先以为,人类目前的力量达到返老还童的效果已是逆天,可是不曾想过,原来已经达到了这个地步。   能让死者起死回生。   没有完全看清【诸伏景光】一举一动的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理所当然地以为,那只小猫的复活,是因为注/射/了能够让逆转生死的药物。   “灰原,组织的能力,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吗?”江户川柯南还是无法相信,如果让黑衣组织得到了这起死回生的能力,世界又会掀起多大的波澜。   “不,按理来说不应该的,组织内尖端的研究员我都认识,他们的实验我也都接触过。”   灰原哀脸色严肃,但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回答道:“虽然这么说有些让人觉得我自大,可我能够保证,他们没有一个人能超越我,没有一个人可以在没有我的指导下,研究出那样的药物来。”   “绝对不可能研究出来的,”灰原哀又好像想起了什么,顿了顿,接着说道,“除非,在我逃离组织后,组织新来了比我更厉害的研究员。”   就比如那个自己不曾见过的黑发男孩。   如果那是这个孩子研究出来的成果,那得是多么惊人的智慧啊……   灰原哀没有想过这个男孩会是曾经身为卧底,潜伏进黑衣组织,并得到称号“苏格兰威士忌”的【诸伏景光】。   威士忌三人组在黑衣组织里留下了不少传闻,就连常年待在实验室里,鲜少接触外界去了解八卦事件的宫野志保也略有耳闻。   宫野志保与诸伏景光之间也很少接触过,顶多是路过时见过一两面,打过招呼的关系。   如果她是与诸伏景光亲密接触过的人,怕是在见到身体缩小的【诸伏景光】时,就开始震惊恐惧了。   比起猫咪幼崽死而复生,死去的人再次以生者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件事,要更为惊人。   “这样子吗……”江户川柯南背靠着粗糙的树干,手摸着下巴思考起来,“那大概是那个‘光君’自己的能力吧,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什么?”灰原哀眼中带着疑惑,开口问道。   江户川柯南开口解释道:“啊,我之前一直疑惑为什么安室先生没有遮掩那个孩子的信息,要知道他的身份可不一般。”   “无论是身为黑衣组织骨干成员‘Bourbon’,还是为自己隐藏的日/本公安身份,安室先生身边都不适合有一个‘亲戚家小孩子’这样的亲密存在,更何况是让他寄宿在自己家中。”   江户川柯南深深地吸了口气,企图掩饰内心的不平静:“除非,那个孩子有着能够过得了黑衣组织明面的才能,保证他哪怕被黑衣组织发现,也不会有性命之忧的才能。”   虽然那个男孩万一被黑衣组织发现,怕是会被强行要求为黑衣组织做事。   但就算是琴酒出场,也无法将拥有起死回生本领的男孩处死。   他的才能是无上的珍宝。   完全不是这么想的降谷零:?   只是因为贝尔摩德离开日本,组织内部除了行迹不明的Rum外,暂时没有其他成员前来日本监视他,仗着【诸伏景光】变小,幼童时期的模样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所以降谷零才这么肆意。   如果让他知道江户川柯南的推测,估计会笑“聪明人就是想得多”吧。   “说的是,虽然安室先生有些时候,为了国民的利益也有点不择手段,可他不像那个人一样,利用别人的时候,根本不考虑对方会遇到怎样的危险,会不会被黑暗吞没……”灰原哀因为江户川柯南的话,联想到了赤井秀一。   那是害死姐姐的人之一。   灰原哀的心里,对赤井秀一一直有怨气。   让姐姐一直待在组织,为他们做些打杂事务,也好过被那人牵连,结果到死也没能褪去一身污黑,背着银行抢/劫犯同伙的罪名死去。   “对不起,灰原。”   江户川柯南听到这话,才猛然想起了那个自己尽力也无法救回的女子,灰原哀的姐姐宫野明美。   江户川柯南并没有刻意想要戳灰原哀心上伤疤的意思,他有些懊恼地对着茶发女孩说了句抱歉。   “没事的,我已经……习惯了。”灰原哀把散落在耳边的发丝别在耳后,撇开头淡淡地道。   然而她并不知道,就在她露出那副忧愁善感模样的时候,一双手轻轻拥住了她,爱抚着她的头发。   “不要难过啊,志保。”   “姐姐一直都在你身边。”   ***   “我回来了。”   降谷零一只手用钥匙打开了门,另一只手把额前的刘海撩到后边,将饱满的额头露出来后,松了松系在脖颈处的领带。   劳累一天的他扶着玄关处的柜子休息了下。   没有人回应他。   “嗯?”   降谷零感到一丝不对劲,按理来说,平时这个时候,在家的【诸伏景光】会起身应他一句,或者等待主人回来许久了的哈罗会“啪嗒嗒”跑过来,冲他摇晃着尾巴,欢快地叫几声。   降谷零仔细地听起家里的动静来,除了柴犬充满活力,上下扑腾发出的声音,男孩温柔的哄劝声外,似乎还夹杂着猫咪甜腻松软的叫声。   等等,哪来的猫?   降谷零换下鞋子后,直接往客厅走去。   “Hiro,你等等!”   伴随着【诸伏景光】传来的声音,降谷零被飞来的猫饼“啪叽”糊了一脸,不小心吸了一口小猫柔软的腹部,嘴上便粘上了猫毛。   “呸、呸呸呸——”降谷零将脸上似乎是被他吓到、身体僵住的猫咪幼崽扒拉下来,“Hiro你这是在干什么?”   早就想好说辞的【诸伏景光】眨了眨他那漂亮纤长的猫眼,刻意突出幼童声音的稚嫩:“是一只受伤了的乖孩子呢,Zero……”   领会到幼驯染意思的降谷零,在思考片刻后还是屈服于那双水汪汪的猫眼了:“好吧,只要不和哈罗打起来,我是没问题的。”   真是的,卖萌可耻啊Hiro!   只能委屈你了,安室哈罗。   “让我看看,”降谷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猫咪翻了个身,“噢,是个男孩子呢。”   “不错,让我看看其他部位有没有问题,乖哦,不要乱动。”降谷零顺手拍了拍突然乱动起来的起司猫的屁屁。   “噗嗤!”几只没有兄弟情义的幽灵直接笑出了声。   被自家挚友全方位、里里外外都观察了一圈,还莫名被打了屁/股的诸伏景光:“……”   羞耻心发作的诸伏猫猫直接把毛绒绒的猫脸埋进了两只爪子里,安静地做躺尸状。   “那你打算给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降谷零rua了一把挂在手臂上的猫咪,享受起猫猫这柔软的手感来。   “Hiro。”【诸伏景光】狡黠地眯了眯眼睛,脸凑过去和小猫亲热起来。   降谷零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   给猫咪取跟自己一样的名字,以前怎么看不出Hiro这么自恋啊。   有了一就会有二,三,四……   降谷零一个没留意,随着【诸伏景光】的外出活动,家里捡回来的受伤小动物越来越多。   每一次【诸伏景光】都用他那可爱的幼童外貌卖萌,迷得降谷零恍恍惚惚。   等他回过神来后,家里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型宠物店。 第24章   降谷零抱着一个抱枕, 坐在榻榻米上,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几只小动物,开始怀疑人生。   原本就不算大的公寓里,用来招待客人的客厅, 被几只小动物和它们的窝挤得满满当当。   而此时, 品种为塞尔凯克卷毛猫、看上去只是出生了几个月的猫咪幼崽, 顶着一身卷曲可爱的黑色毛发,弯弯的胡须气得直翘起,呼噜噜地颤动着。   不用想, 又是那只新来的葵花鹦鹉招惹的它。   葵花鹦鹉刚来不久就学会了说话,有着极强的天赋, 性格也温和通人性,就是不知为何有一种莫名的恶趣味, 太喜欢去惹黑色卷毛猫生气,和它借此闹哄着打闹一番。   卷毛猫金色的猫瞳眯起, 眼中闪过一道危险的光, 随后四肢踩着地面跃起腾空,去揪葵花鹦鹉的羽毛来。   葵花鹦鹉甩了甩头顶金黄色的头冠,优雅而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卷毛猫咪的攻击,扑腾着翅膀飞在半空, 用灵活悦耳的喉舌叫道:“Jinpei,好弱, Jinpei, 好弱!”   颇有“欸, 你打不到我吧”的那种得意洋洋感。   卷毛猫“喵呜”吼了一声, 藏在爪垫里的指甲亮了出来, 趁漂亮的白色鹦鹉放松警惕的时候, 猛地踩着墙壁高高跃起,像小/炮/弹一样,弹/射了出去,利爪寒光闪过间,葵花鹦鹉痛失头顶的羽毛。   于是,第不知道多少次的猫鸟大战再一次拉开帷幕。   塞尔凯克卷毛猫与葵花鹦鹉之间的战斗,只有降谷零在一边抱着担心的心态观察留意。   在被划分得清清楚楚的另一边界处,一只虽然还处于幼年期,但体型也偏大的金毛犬,和一只金棕色毛发的兔子相互依偎着,亲热地顺起毛发来。   金毛犬腹部那繁多的金色毛发,将靠着它的兔子身体盖住大半,金毛犬的毛发与兔子金棕色的绒毛彼此交错,显得格外和谐养眼。   就是这毛发顺着顺着,气氛一下子就变得粉红起来……   降谷零嘴角抽搐着,露出了死鱼眼。   在降谷零麻木又还是忍不住有些震惊的目光下,金毛犬亲了亲雌兔子的嘴角。   哪怕降谷零已经见过它们互动好几次了,但还是压制不住内心强烈的吐槽欲。   好家伙,一只金毛犬和一只兔子之间的禁忌爱恋,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可是你们一只是狗狗,一只是兔子,不同物种之间存在着生/殖隔离啊!   降谷零能说什么呢,祝它们幸福吧。   完全不知道Hiro究竟是从哪里找来的那么多受伤的小动物——像兔子、金毛犬、起司猫这种比较常见,也容易找到被人遗弃,在外边流浪的受伤幼崽的家养宠物就算了。   后边的葵花鹦鹉、塞尔凯克卷毛猫就有些过分了吧。   这两个价格略高(平常996社畜会心痛或者压根买不起的程度)的宠物,Hiro又是在哪里捡回来的啊。   降谷零脑补了一堆剧情,什么身怀绝技的警察先生暗中潜入某一小区公寓,竟是为了一名贵宠物等等,要不是相信以挚友的品格,绝不可能作出这种事,他都快被自己的胡乱猜测说服了。   实际上只是跑去相关动物救济站,经过工作人员同意,将即将死去、垂死状态或已经死去的动物带走的矢泽遥斗:?   降谷零把目光转移到边上抱着灰白虎斑起司猫,乖巧坐着,显然在等他开口说话的【诸伏景光】,沉思了下,最后缓缓开口道:   ——“Hiro,你……需不需要去医院看看心理医生?”   等了许久,结果等来了降谷零这句话的【诸伏景光】,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然后转变成“和善”的眼神。   “就算是Zero,没有一个能够说服我的理由,这么说我也是会生气的哦。”   降谷零清楚自家幼驯染的脾性,虽然诸伏景光向来是温柔细腻的,但是这个温和老实人性格中夹杂着腹黑狡猾的特性,这也是为什么看似纯白的诸伏景光,能够在黑衣组织这种黑暗危险的地方卧底那么久的因素之一。   敞开来说,降谷零的另一重身份“安室透”的人格设定,就是参考了诸伏景光的性格。   对着白切黑的挚友,降谷零乖乖坐正,严肃又一本正经地回答道:“Hiro,你没发现你有些不对劲吗?”   【诸伏景光】海蓝色的眼睛轻轻眨动,疑惑之余,又示意让降谷零继续说下去。   呵,他倒是要好好看看这家伙怎么扯。   已经习惯了躺平在【诸伏景光】怀里,任摸任吸的诸伏猫猫也悄悄直起身子,竖起一对猫耳朵,光明正大地听起来。   “就说这些小动物们吧,我承认它们都很可爱,受伤了也很惹人心疼,但是你不觉得你捡回来太多了吗?”降谷零深呼吸后一鼓作气说了下去。   降谷零实际上是十分担忧的:“我也不是说Hiro你不能带这些孩子们回来,但是……”   金发褐肤的青年,故意将他那双显得无害可爱的狗狗下垂眼的优势显露出来,使人见到了,也不住心软:“但是你也不能给那些小动物们取松田、萩原他们的名字吧。”   降谷零借机靠近了【诸伏景光】,将他连人带猫一起轻轻抱着怀里,以一种父亲抱自家小孩的姿态(bushi),随后拍了拍黑发男孩的背。   降谷零感受到手下这具幼小、有着人类体温温热的身体,忽然不觉眼眶发烫,即便他已经习惯了不流泪。   Hiro回到了他的身边,以现今科技无法解释的形式出现,穿越时空也好,极大概率是因为吃下了黑衣组织的药物后,导致的身体变小也罢,总归而言,【诸伏景光】经过万千磨难后,还是回到了他的身边。   回到了降谷零的身边,从此,他不再是孤独一人。   可是,那些因为一些无法令人接受的原因,以日/本警察这个身份殉职的其他四位友人,就再也无法回来了。   往日的音容笑貌已经如同樱花季过去后,凋零的粉色樱花一般,不复存在,昨日也不复来。   唯有生者在为他们的死亡而难过。   降谷零不去回想这几年他是怎么过来的,只是像拥住了旧日时光里的自己一样,拥抱着【诸伏景光】。   “不要太难过啊,Hiro。”   心思细腻,看重友情的【诸伏景光】因为无法接受友人离去的事实,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在降谷零眼中并不是什么绝不可能的事。   但是,逝者已去,活下来的人还要好好生活。   降谷零用沉重而又怜惜的眼神看着【诸伏景光】,弄得【诸伏景光】感觉浑身不对劲,敏锐地觉察出这目光好像哪里不太对。   “等等,Zero你是不是误会……”   【诸伏景光】话还没说完,就被降谷零打断了。   “我知道的,Hiro你一直很在意,也很难过松田他们的死,我也一样的,不过……”降谷零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还是说出来了。   “不过这不是你找这些小动物当代餐的理由。”   降谷零一脸“我知道你的,你不必说了”的神情,继续说道:“不论它们的行为举止有多像伊达、松田他们,它们内里的灵魂也都不是他们啊。”   “Hiro,这就是我想让你去医院看看心理医生的缘由,有些时候,这些事情倾诉给专业人士,或许能够更好解开你的心结。”   见自家友人脸色不太好看,降谷零又匆匆忙忙补上了一句话:“当然,你不想去也是可以的,但是,有什么心事,一定要说出来才行。”   降谷零说出的话让在场的人和动物都大为震惊。   五只其实都在暗中偷听的小动物直接傻眼了:谁能告诉他们,降谷那家伙成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披着【诸伏景光】马甲的矢泽遥斗也愣住了。   他的第一反应是:好家伙,降谷零居然懂“代餐”这个词,潮流同人男,是你吗,是的话就回一声。   随后才对那几句槽点满满的脑补表示我看不懂,但我大为震撼。   【诸伏景光】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来,与降谷零对视一下后,说道:“Zero,虽然你的胡扯和脑补听起来,都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但是你真的不觉得他们过于通晓人性了吗?”【诸伏景光】指了指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几只小动物。   “你看看这只鸟和这只卷毛猫,还有金毛犬和小兔子,难道他们不像松田和萩原,伊达和娜塔莉?”   降谷零望着【诸伏景光】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幼童柔软的头发:“Hiro你训练它们的时候,一定费了不少心思吧。”   “这个世界上,是不存在死者变成动物,再次回到人间的。”降谷零斩钉截铁地说道,心里愈发肯定【诸伏景光】现今的心理状态存在问题了。   发觉自己完全说服不了相信科学的降谷零后,【诸伏景光】默默地闭上了嘴。   被【诸伏景光】潜在的腹黑性格,稍微影响到了的矢泽遥斗,心里开始盘算起,等松田阵平他们的灵魂温养差不多后,如何让他们吸取日月精华,由动物变身成人的计划来。   然后,他一定要好好地回报降谷零一顿。   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被认为心理有毛病的吧。   就看看这大变活人,对于降谷零来说,是惊喜还是惊吓了。   被正确答案怼着脸却怎么也不信,与其擦肩而过的降谷零打了个喷嚏。   心里为今天的行动感到满意的他,并不知道后头等着他的,是多么贵重的一个礼物。   此刻的他,还对着闹腾的葵花鹦鹉和卷毛猫思虑片刻,尔后说道:“Hiro,那只公猫是不是有些太闹了,要不要去医院摘掉小铃铛?”   明明是和变成葵花鹦鹉的萩原研二一起闹事的,结果萩原研二完全没事,自己却喜提割掉猫蛋蛋预定事项的松田阵平:他一定是和这个金毛混蛋八字不合!   ***   第二日。   降谷零又不在家的一天。   在把伙食准备好,清水也备好以便这群行动不方便的小动物解决温饱问题后,矢泽遥斗带上了诸伏猫猫,坐上了去往长野县的大巴。   然后不幸碰上了劫车的一干匪徒们。   不是,日/本治安这么差的吗??   转头一看发现了江户川柯南一行人的矢泽遥斗瞬间了悟,这就是死神小学生的神秘力量。 第25章   事件发生得很突然, 就连诸伏猫猫也没能一下子反应过来。   劫匪们原先是躲藏在人群中的,上了大巴,当司机将车门关上, 车子也驶出一段距离后, 他们才把背在身后的网球包放下,取出里边的猎/枪来。   “你们不想死的话,都别动, 也都别出声!”   “司机也是,继续把车开下去,敢停下我就杀了他们!”   凶神恶煞的几个男子将枪/支对准人群,人们在最开始的时候会发出尖叫声, 但被一顿威胁后,都被吓得不敢再吱声。   而其中一名留着络腮胡的男子, 眼角处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直接划过半边脸,到耳朵边才消失。   被伤疤衬得更加凶恶危险的男子,则前去威胁司机,命令他开车前往邻近的山区,偏离了大巴原先设定的路线。   而其余的两名男子则巡视着大巴上的人们, 紧盯着他们,并从车头走到车尾, 一路没收了能够与外界联系的通讯工具,手里没有放下压制人们行动的猎/枪。   车上大多数都是带着小孩去长野县游玩的一家人, 其中也包括了少年侦探团一行人, 毛利兰和阿笠博士便是此行照看他们的大人。   有些胆怯的小孩子已经被当前突发的事件, 吓得面色苍白, 哭起来了, 害怕他们声音太大,激怒劫匪的大人只得耐心安慰。   大人们把孩子们挡在自己身后,亦或是抱在怀里,生怕危险降临在自己孩子身上。   大巴上忽然发生的事件,让一上车就有些昏昏欲睡的矢泽遥斗一下子惊醒,变得警惕起来。   他摸了摸怀里因为突变而竖起毛发来,轻声“喵咪”了下,明显有些焦急的诸伏猫猫,按住他的爪垫,敲起摩斯电码交流起来。   ‘先别着急,我看到了熟悉的人,我相信他们有办法解决。’   ‘静观其变,等到该出手的时候,我们再动手。’   诸伏猫猫这才勉强压下焦虑,又安静地窝回【诸伏景光】的怀里。   他心里也明白,就算真的要出事了,凭他现在的猫咪状态,和身体还处于幼童期的【诸伏景光】,都无法做出什么有效的措施。   “怎么办,好可怕啊,柯南。”吉田步美坐在座位上,小声啜泣起来,显然被吓得不轻。   她下意识地依靠起身边最为可靠的两个小伙伴来。   戴着粉色发箍的短发女孩,抱住了旁边茶发女孩的手臂,灰原哀在这种情况下也依旧镇定冷静,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着吉田步美,让她心里的恐慌情绪顿时消散了不少。   少年侦探团他们的通讯小道具并没有被发现,坐在后边的江户川柯南冷静地将现在的情况分析了遍。   “在我们来长野县之前,电视台紧急播报过一则新闻,长野附近的森林出现几名偷猎者。他们偷猎的都是中大型野生珍稀动物,被当地居民发现举报后,警方顺着其中一个被捕的偷猎者的相关情报,以及落网后对方的口供,打掉了一条跨国偷运的通道。”   江户川柯南拉低了棒球帽,看了眼并没有发现他们举动的劫匪们,继续小声道:“长疤,跛脚,这与新闻播报的其中两名犯罪嫌疑人的长相特点对应上了,十有八/九就是他们。”   尽管顶着七岁孩童的幼小身体,但怎么也掩盖不住其中的成熟少年灵魂,在危机面前闪闪发光、智慧超群而临危不乱的品性。   这也是为什么江户川柯南就算是个孩子,亲近的人,不管是否清楚知晓他的真实身份,都会给予他信任。   【诸伏景光】眯起上挑的眼睛,靠着马甲特意训练出来的、超乎常人的敏锐耳力,仔细聆听这个小侦探的发言。   “他们把偷猎来的野生动物运往非洲澳洲,手上的猎/枪也是较为先进的枪/支类型,我们必须做好计划才能行动。”   幸运的是,与以前发生的滑雪场公交车被劫案不同,这次的劫车匪徒并没有一个周密无缺的计划,更没有多余的同伙藏匿在人群中通风报信,只是亡命之徒手中上了膛的猎/枪极度危险,危及了在场众人的生命。   江户川柯南大脑飞快转动着,力图想出一个能够保证众人安全,也能使得犯罪嫌疑人尽数落网的方案:“他们这番行动,是被警方的通报逼急了后的一时冲动之举,目的是以我们为人质,强行突破警方的关卡。”   “如果不是特别情况,他们不会对身为人质的我们做些什么,但若是让他们逃离警方的围捕圈,那么我们就危险了。那可是一群真正意义上的亡命之徒。”江户川柯南一脸严肃地道,通过侦探团徽章听到这句话的几人都紧张起来,认真对待。   “但我们还有机会,”江户川柯南扬了扬眉,语气变得轻快些许,“他们事先并没有规划好,因此行动起来有不少漏洞。没有默契的配合,没有预备的逃跑方案,我们就利用这点,将他们逐个击破。”   江户川柯南一五一十地说完这次行动的后,平光眼镜下那双蔚蓝色的眼睛,转向一边护住孩子们的毛利兰,露出了自信、一切掌握在手的笑容:“接下来,就需要兰姐姐你保护大家了。”   黑色长发的少女点了点头,深深地吸了口气,放在身侧的纤细手掌握成拳:“放心吧,柯南君,那家伙就交给我了。”   毛利兰虽然心里有些紧张,作为一名十六岁少女而言,这副场面确实是给她过大的期望和负担了。   但是她不害怕,看似柔弱的身躯下,隐藏着极大的爆发力。   在毛利兰的专业领域里,她从来无所畏惧。   善良强大的少女,悄悄把手势转成了空手道的起手式,看上去是在照看孩子们,实际上是在暗中观察着前边劫匪头子的一举一动,随时做好寻找适当时机,将其击败的准备。   劫匪们没有发觉这边的微小动静,大巴一路向着山区开去,在进入一条盘山公路前,大巴先是开进了昏暗的隧道中。   即便一路有小灯亮着,也与外边的昼亮有着鲜明对比,因此视觉上有一定的落差,劫匪们的注意力也不知不觉消散了些。   在暗沉的隧道即将到达尽头,隧道外明亮的光线投射进来,明与暗交界时格外刺眼,令人恍惚失神片刻的时候,江户川柯南他们行动起来了。   “喂,看这里,大笨蛋!”   一声大喊突然响彻车厢内,站在人群前方的两名劫匪,纷纷不觉转过头来看个究竟,结果被一颗疾速飞来的足球砸中了脑袋,冲力极大的足球一下子就把他们给砸晕了过去,连开/枪的机会都不存在。   控制司机的那名匪徒警惕气愤地拿起猎/枪想要射击,然而从一侧突然爆发,冲出来的毛利兰,双手抓住大巴上的吊环,小腿用力踩着地面,猛地一下跃起,双腿对着他的头部就是狠狠一扫。   “呀哈——!”   劫匪被这一击弄得眼冒金星,向后退了几步,可是毛利兰还没有停下。   “接下这招吧,混蛋!”   有力的大腿在那扫击之后,又夹住了对方的脑袋,腰部一塌,小腿弯曲收起,松开吊环,将自身的重量压在了劫匪身上,对着地面就是一次猛烈的撞击。   长疤劫匪的脑袋撞在硬实的车厢地面的声音着实有些大了。   也对,毕竟他那不算太大的脑壳,还加持了一个人的体重呢。   旁观的人们被出手惊人的毛利兰惊得不敢吱声,看着躺在地上不知死活,最低脑震荡起步的劫匪,露出了牙酸的神情。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呢。   三名持/枪劫匪就这么被解决了,有些出人意料地轻松,就好像整件劫车事件是个笑话一样。   就在大巴上的氛围稍微放松了些时,正在把这几个劫匪五花大绑起来的几个大人,一个没留神,便让其中一个劫匪摸到了散落在一边地上的猎/枪。   劫匪男子咬了咬牙,在脑袋还疼得要命,精神恍惚之时,将猎/枪了对准正把车停在一边道路的司机。   尽管边上最快作出反应的矢泽遥斗一脚踹了过去,诸伏猫猫也奋力对着劫匪的脸冲去。   但在肚子惨遭痛击,猫咪身体遮住了眼睛,脸颊被尖利的猫指甲挠花的情况下,劫匪只是枪口摇晃着,准头出现失误,扳机依旧被扣下,已经发出的子弹,还是射中了司机的肩膀。   “啊!”   司机惨叫了一声,剧烈的疼痛从肩部传来,让他不觉手上一松,方向盘一个打滑,车子往没有栏杆阻挡的山崖滑去。   所幸的是,反应过来的司机踩住刹车,大巴险之又险地打横停在了崖边。   大巴的位置有些危险过头了,停留在车上并不是什么好主意,随时都有坠车的危险。   江户川柯南没有把注意力放在那个自己很在意的黑发男孩身上,而是原地喊了起来,让人们下车等待警方的到来:“大家,我已经打电话报警了,长野警官们很快就会到,现在这个位置很危险,大家还是下车等待吧!”   大巴上的众人赞同这个方案,在江户川柯南一干人的指挥下,有序地撤离大巴。   车上的人们陆陆续续地下了车,即使少年侦探团那几个孩子,也同车上大多数孩子们差不多年纪,甚至还要小些。   但是他们所具有的正义感和责任心,让他们都自觉留在后头,助力江户川柯南维持秩序,帮那些孩子们一个个安全下车。   尽管这几个孩子有些时候过于冲动,但他们骨子里的善良天真,在同他们长期相处后,没有人不会被感动。   很快,车上就只剩下零星几人和少年侦探团几位了。   江户川柯南和毛利兰扶着受伤的司机下了车,这时,眼尖的江户川柯南低头发现了大巴的异样。   或许是手刹没有拉好,又或者是太靠近崖边,大巴的后车胎,有一只已经逐步滑向了悬崖。   “大家快点出来,注意动静小一点!车要掉下去了!”江户川柯南转头大喊道。   被江户川柯南这一提醒,车上的人加速了撤离的脚步,只是负责照看少年侦探团的孩子们,落在后头的灰原哀,在大巴的其中一个后车胎完全滑落,产生严重颠簸时,不慎摔了一跤。   在这个算不得小的动静下,大巴加速了侧翻滑落山崖的进程。   “灰原!!”   在这危机时候,灰原哀感觉到有人将自己迅速扶起,随后把自己推了出去。   被人从大巴上推出去的灰原哀,紧接着又被小伙伴们手忙脚乱地扶住,才避免了再次摔跤的命运。   只是,那个孩子……!   灰原哀猛地转过身去,那个推她出来的猫眼男孩还在车上!   矢泽遥斗没有慌乱,他没有同灰原哀一起冲出大巴,一方面担心重量原因,在向下的重力作用下,冲力不足,两人一起坠下山崖,一方面也是害怕诸伏猫猫在这个过程中出什么意外。   他抱紧了怀里的诸伏猫猫,冲向车门。   这个时候,就要看看是车翻得快,还是他跑得快了。   反正这个马甲在任务没有完成,系统自动锁血状态下,是不会“死亡”的。   结果还是矢泽遥斗托大了。   从侧翻的大巴上跃下的时候,因为距离和冲力的原因,他离崖边的地面极大可能还有一步之远。   依靠眼力目测出结果的矢泽遥斗有些懊恼。   可恶,就差一点!   矢泽遥斗全然不顾诸伏猫猫的挣扎,将他抱得更紧了。他身体蜷曲起来,试图最大程度上保护怀中的猫咪。   在他闭上眼睛迎接坠落山崖这个结果到来的时候,一双大手将他稳稳抓住,捞到了自己怀里。   【诸伏景光】撞上了一个散发着淡淡香气的胸膛。   他抬眼望去,对上了一双同他眼睛十分相似的眼眸。   一样上扬的眼尾,一样如同大海般温柔、包容一切的蓝色,不同的是,对方眼中有着书生气的智慧光亮。 第26章   那是一个穿着深蓝色西装的黑发男子, 他留着两撇胡子,却不显半分中年老态,反而给人一种聪慧优雅, 温和稳重的智者风范。   是诸伏高明,长野县的知名县警, 也是诸伏景光的兄长。   此时, 他与怀中的黑发小男孩对视着,两张相貌宛如复制粘贴般的脸庞凑近时, 有着别样的美感。   如果不是【诸伏景光】体型还是个小孩子, 脸上带着幼童的稚嫩和婴儿肥,那双眼尾上挑的猫眼, 也要圆润晶莹些, 否则两人以同一形态出现, 不太熟悉他们的人怕是会将两人认混。   虽然两人并没有刻意表明是否有血缘关系, 但是光凭那张脸, 那双特殊的猫眼, 任谁见了,都不会不认为两人之间没有半点关系。   诸伏高明是接到报警电话后, 同长野县警察同事们一起赶来的, 刚把轿车停在路边, 人从车子里钻出,就看到了【诸伏景光】将灰原哀从大巴上推出来, 自己却没有来得及逃离的那一幕。   来不及细想,也没有顾及一旁同样匆忙赶来的大和敢助他们的叫唤,诸伏高明直接冲了上去, 在千钧一发之际, 险之又险地把黑发男孩接住, 捞到自己怀里。   哪怕是只有七岁的幼童,从半空中坠落,因惯性而产生的冲力还是很大的,诸伏高明感到自己的双臂被震得有些发麻,隐约作痛之余,整个人也向后退了几步。   只是幸好,他救回这个孩子了,诸伏高明也为此松了口气。   这个舍己为人、勇敢无畏的男孩,如果因为这件事情死去,那么他的家人该有多难过啊。   诸伏高明正想对这孩子说些什么的时候,只不过是仔细看了怀里的小男孩一眼,便在原地愣住了。   先前他没有看到男孩的长相,而当他靠近看清时,内心格外震撼。   陈旧尘封的过往记忆,如同多年前购买的古书籍再次被翻开查阅般,那一幕幕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再回想起的画面,又占据了整个脑海。   那分明,分明是他弟弟,诸伏景光年幼时的模样。   完全一致、没有任何出入的面容。   诸伏高明抱住黑发男孩的手突然有些颤抖。   他那亲爱的弟弟,在年幼时目睹父母双亲被杀害后,由于过度的悲伤和恐惧,患得了失语症,也有轻微的失忆症状。   那个时候,诸伏景光才几岁呢?   不过七岁。   这个往日乖巧可爱、也活泼开朗的孩子,成天缠着自己,不停叫自己“哥哥、哥哥”的孩子,一夜之间崩溃,不复平日模样。   可是作为兄长的诸伏高明,却什么也做不了,没有发现任何有力的证据和线索,幼弟的记忆也出现了问题,即便是案件目击者,也无法提供更多的线索,相反,越是回忆当日情形,诸伏景光的精神状态就愈发差,种种因素影响之下,案件进程一度中断。   为了继续完成自己的学业,继续查明真相为父母报仇,也为了诸伏景光能够更好地恢复,诸伏高明不得不和尚还年幼的弟弟分开。   诸伏高明留在长野,而年仅七岁的诸伏景光,则前往了东京,寄宿在东京的亲戚家里。   两人就此分隔两地,交流上也不如以前频繁。   那是必然的,毕竟那个时候异地通讯往来比不得现今发达便捷,两地的距离,以及诸伏高明日益紧张繁重的功课,都成为两兄弟交流上的阻碍。   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也没有太多机会能够时常交流。   诸伏高明无法想象,以七岁稚龄前往一个完全陌生的大城市,寄宿在自己鲜少见面往来,根本算不得熟悉的亲戚家里,诸伏景光会有怎样的感受。   中途转学过去,由于打击过大失去语言能力的诸伏景光,会不会被同龄小孩子欺负?会不会因为思念哥哥而深夜哭泣?会不会……   但纵然诸伏高明心里有再多的忧虑担心,就那时他们的家庭情况而言,那是最好的选择。   诸伏高明深知自己不是个合格的哥哥。   好在,居住在东京的小景光后来交到了一个好朋友,那个名为降谷零的孩子。   也在降谷零的开导下,逐渐打开封闭的内心,一天天地恢复到往日那乖巧活泼的性子,也能够开口说话了。   诸伏高明还记得那一天,诸伏景光语气愉悦地和他打了自分离后的第一个电话,他也再次听到了那孩子的声音。   明明是正常七岁孩子的稚嫩、带着一丝软糯奶气的声音,可在诸伏高明听来,却仿佛是天籁之音。   是那么悦耳,那么动听。   哪怕是年少早熟、能够掩饰自己情绪不外露的诸伏高明,在那个时候,也无法藏好内心那强烈的情感波动,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哥哥,我在东京交到朋友啦!”   “他的外号叫Zero,怎么样,是个很帅气的名字对吧。”[1]   诸伏景光从小到大,都无比乖巧懂事,没有怎么令他这个哥哥烦恼,这也让诸伏高明少了些其他家长与自家小孩斗智斗勇的乐趣。   但无论是什么样的相处模式,诸伏景光和诸伏高明之间的至亲血脉之情,永远不会改变。   诸伏景光用他的成熟懂事,极力减少给兄长过多的负担,支撑着诸伏高明一路向前,而诸伏高明也用他的理解体贴,无条件地支持弟弟在公安一职上发光发热,哪怕失去了弟弟的音讯,这么些年来,也坚信他并没有放弃自己的理想。   可是,诸伏高明没有想到的是,他再次得知诸伏景光的消息的时候,竟是迎来了他的死讯。   当诸伏高明打开那个信封,看到那个留下了贯/通机身的弹孔、屏幕已经碎裂的手机,翻找到那个故意刻下来的“H”标记时,他的心在那一刻,就好似被刀绞的痛。   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这发黑的污渍,是他亲爱的弟弟流下的鲜血,那残留的弹孔,是诸伏景光为了销毁线索时自尽的结果——朝自己开的那一发子弹,同时也射穿了手机。   没有任何音讯传来,离去时仅仅是告知自己他辞去了警察一职,便不再有人见过诸伏景光。   智商超群的诸伏高明很容易就推理出来,诸伏景光是作为公安警察,被派到某个组织里进行卧底潜伏任务了。   而现今,便是调查任务进行途中,出了意外,然后牺牲了吧……   他的弟弟,那个笑起来极为温柔的孩子,最终在这条湿冷孤寂、白骨累累的道路上消散了。   人生有死,修短命矣。   人无法避免死亡,生涯短暂也是由上天注定。[2]   诸伏高明内心再如何悲痛,有着多少话语想要倾诉,最终也只能对着为自己带来了,弟弟最后留在人世间的痕迹的佐藤美和子他们,深深鞠了一躬。   现在,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父亲,母亲,还有景光,都已经不在了啊……   长野县的诸伏高明,名警察孔明,实际上不像他表面那般风轻云淡,光鲜亮丽。   如何智慧聪敏,也不可能做到让死者复生。   所以,当他看到【诸伏景光】时,内心又是何等的复杂。   理智告诉他,面前的这孩子,不可能会是他的弟弟诸伏景光,可是情感却想要欺骗他自己——   他是Hiro。   披着【诸伏景光】马甲的矢泽遥斗不曾想到,只是来长野一趟,还没正式去找诸伏高明呢,对方就出现了。   应该说不愧是江户川柯南的主角光环么,只要顺着他的行动轨迹,一路跟随,就可以解锁更多NPC人物。   这下不免有些麻烦了。   矢泽遥斗心里叹了口气,他和诸伏景光的长野之行,并没有打算直接同诸伏高明见面,只是想要看看这位兄长大人近期如何,顺便留下点信息,表明自己还活着罢了。   一人一猫还记得现在的处境,他们可是不该出现在阳光之下的存在。   可是,当矢泽遥斗感受到那从诸伏高明抱住自己的手臂处,不住传来的颤抖感,和那漂亮锋利的眉眼流露出来的浓烈情感时,原本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黑发猫眼的男孩对着诸伏高明温柔地笑着,嘴角弯成一道可爱的弧度:“非常感谢大哥哥你救了我。”   “虽然还不到时候,但是有人托我对你说一句话。”   “经年分别,等候重逢佳时,斟酒再会。”   诸伏高明听言,愣了愣,随后也展开一个浅浅的笑:“是吗……那便等着了,切莫失约。”   还没有到重逢相认的时刻,还没到天光乍破黎明将近的时刻。   但是他们已经准备好了,迎接初阳的再聚时分。   两兄弟就这么对望着,没有更多的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直到后边追来的人打破了这份温馨,留着长发,因为事故失去左眼和左腿的大和敢助骂骂咧咧:“孔明你这家伙,就不能别那么单打独斗,那么冲动吗!”   “那可是悬崖啊,两个人一起掉下去我看谁拉得住!”   “抱歉呢,毕竟这孩子太危险了,没想那么多,”诸伏高明放下了【诸伏景光】,转身对大和敢助敷衍地道了句歉,很快又冲着他翻了个白眼,“不过不管我怎么冲动,也轮不到敢助你这家伙来说教。”   大和敢助一下子被整得炸毛:“哈,你以为我是你这因为过度冲动,被调离去破地方的混蛋吗?”   喂喂,怎么还吵起来了。   矢泽遥斗只好学着柯南卖萌打圆场,眼里满是歉意,拉着大和敢助的衣角道:“那个!警察叔叔,不要再责备大哥哥了,他也是为了救我才这样的。”   “啧……”大和敢助只好打住,但是怎么仔细琢磨这话,都感觉不太对劲,“为什么孔明就是大哥哥,到我就变成警察叔叔了。”   矢泽遥斗:因为诸伏高明是亲哥哥,【诸伏景光】作为弟弟,向着哥哥有什么不对的吗?   “那么,诸伏先生,”【诸伏景光】抱着诸伏猫猫,不知从哪里取出了本该被劫匪拿走的手机来,“能留下你的电话号码吗?如果有机会,我想郑重向你道谢。”   诸伏高明半蹲下身,和【诸伏景光】平视,伸手摸了摸莫名变回幼童的弟弟的头发:“好,下次要注意安全了。”   “嗯!”【诸伏景光】蹭了蹭头顶的手掌,点点头,“那约好了哦。”   高明哥哥。   在处理完这次劫车案的事情,录完笔录后,【诸伏景光】等来了一直想和他谈话的少年侦探团一行人。   矢泽遥斗看着趴在自家妹妹身上,时不时rua几下妹妹那柔顺的茶发的女性幽灵,陷入了沉思。   啊这,红方这边意难平死去的人,不会全都变成幽灵了吧。 第27章   少年侦探团的几个孩子, 在一边等待许久了,看到【诸伏景光】总算是录完笔录,能够歇下来后, 兴冲冲地上前感谢。   “啊喏,谢谢你救了小哀!”   吉田步美最先开口, 短发萝莉甜甜一笑,介绍起自己和小伙伴来:“我是吉田步美,是小哀,也就是灰原哀的同学。”   “我是圆谷光彦……”   其余几人也纷纷简单地自我介绍了下。   矢泽遥斗见此, 对着几个孩子点了点头道:“我叫安室光, 请多多指教。”   “欸, 安室?”毛利兰一下子捕捉到了重点,她歪了歪头, 长发便从一侧滑过肩头, “这个姓氏,是跟安室先生一样的姓呢!”   “咪嗷?咪咪喵!”   ——‘等等,你什么时候根据Zero的化名姓氏, 取了个假名??’   黑发小男孩干净透彻的猫眼眨了眨,没有理会怀里“咪咪咪”叫着的诸伏猫猫,先按了按他的小爪子, 回毛利兰的话道:“欸,如果你口中的安室先生, 名字叫安室透的话, 那就没错了。”   少年侦探团的几个孩子兴奋起来, 他们觉得这次出行后, 自己又会多一个小伙伴一起玩耍了:“我们认识的就是安室先生, 真的好巧哦!”   “确实很巧呢, 真令人没想到,”【诸伏景光】食指挠了挠脸颊,有些腼腆地道,“嘛,毕竟我是他亲戚家的孩子,姓氏一样也不奇怪吧,现在我暂时寄宿在他家噢。”   “真的吗,太棒了,那以后我们就可以一起约出来玩了!”孩子们欢呼起来。   趁着孩子们叽叽喳喳讨论起日后的一些畅想时,矢泽遥斗悄悄地低下头,对难以抑制自己好奇心的诸伏猫猫解释。   ——“欸,你没发现吗,我们前几天办完的那套假身份,各种证件上的名字就是‘安室光’哦。”   ——“喵呜,咪嗷咪嗷?”   ‘……那个身份很明显是给你用的,我就没怎么注意了,可是为什么假身份要冠上Zero对外的假姓氏,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因为不能用之前在组织里使用的假名,又懒得想其他名字了,就让Zero随便取一个。”矢泽遥斗摸了摸猫咪油光水滑的毛发,沉迷地埋下头吸了一口。   呜呜,猫猫真的好好啊,他感觉现在他就是人生赢家!   诸伏猫猫用爪子抵住矢泽遥斗不断蹭着他的脸,严肃地板着一张毛茸茸的猫脸,拍了拍对方的脸颊,没想到反被矢泽遥斗抓住了粉红色的爪垫,各种摸摸。   粉红色的爪子也好可爱TVT好满足!   隐藏毛绒控的矢泽遥斗,在诸伏猫猫逐渐失去耐心和温柔,冒出锐利凶光的眼神下,停止了吸猫行为,轻咳几声表示自己还是个正经人后,才继续说道:   ——“就是我没想到那家伙也挺懒的嘛,身份什么的直接设置成和他是直系亲属。”   “所以姓氏也随着Zero的名字取了‘安室’,名字就依旧是‘光’啦,听上去还是很合理的。”   确实很合理……诸伏猫猫眼神死了下。   就是按照这个年龄,如果没有特意强调是亲戚家的孩子,估计走在外头会被认为是Zero的私生子吧。   毕竟Zero这么大年龄了,还是个雏什么的,说出去果然还是不太令人信服呢。   况且“安室透”性格参考了我和萩原,长得又帅,性格又温柔体贴,还惯会说甜言蜜语哄女孩子开心,谁会相信他是个纯情处/男呢?   只会让人怀疑是不是花花公子哥吧。   天然黑的诸伏猫猫内心腹诽道,没有想过若是自己的这番想法被降谷零知道了,会打出怎样的暴击伤害值来。   一人一猫的互动并没有多引人注意,猫咪的耳力很好,因此矢泽遥斗说话的声音十分微弱,连他自己都不怎么能听清,在旁人看来,他也只是和猫咪幼崽玩耍罢了。   这个时候,少年侦探团的几个孩子商量好了什么,你看看我我瞧瞧你,随后派出了在这几个小孩里,思维逻辑最有条理性的圆谷光彦,对【诸伏景光】表达他们的谢意和邀请。   “啊,对了,灰原同学是我们少年侦探团不可缺少的一员,非常感谢你这次救了她,如果不嫌弃的话,我们想之后送你点礼物,请你到阿笠博士家来吃大餐,就当作答谢了。”   像个小大人一般,说话也有模有样的圆谷光彦认真地说道。   黑发小男孩眼神中带着温和笑意,猫眼弯成月牙状的时候,眼睫毛也好似两片蝶翼,纤细卷翘:“没关系的,毕竟是一个鲜活的生命,无论是谁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至于邀请,有时间的话一定会去的。”   “不过,少年侦探团是……?”虽然心里一早就知道了,但是矢泽遥斗还是装作不曾听闻的模样,好奇地问道。   听到【诸伏景光】提到了他们最为骄傲自豪的话题,几个孩子七嘴八舌地介绍起来。   清爽的山风吹过,和煦的太阳穿过薄薄的云层,投射下如蜂蜜般金灿黏稠的光线,细小的灰尘也染上了细碎的金光,在光线中飞舞着。   黑发小男孩和孩子们就站在其中,他微笑着,静静倾听孩子们热闹活泼的发言,时不时很给面子地发出“真厉害呢”、“大家做得都很棒哦”这样的鼓励话语,弄得少年侦探团那几个本来外向的孩子,反而脸红着推辞自己并没有多厉害。   【诸伏景光】内敛细致、润物无声的温柔特性,让少年侦探团和一起前来的毛利兰等人都对他倍生好感。   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没有上前,打扰孩子们和那个黑发男孩的相处,他们已经打消了这孩子会是组织内部的危险人物这个念头。   在如此危险的处境下,黑发男孩做出保护灰原哀的举动来,并非因为他对自己的能力有着绝对的信心,他没有能够保障自己安全的手段。   如果不是诸伏高明及时赶来,这个孩子怕是早就跟着那辆侧翻滚落山崖的大巴一起,坠落而生命垂危了吧。   这样夺目的人性光辉,事后对孩子们那样细心温柔的态度,又怎么可能会是从那群乌鸦里出来的呢?   更何况,他与实际身份是日/本公安的降谷零一道生活,是纯黑一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江户川柯南不愿相信,就连像灰原哀这般生性多疑、敏感多愁的人,也不愿去怀疑那个黑发男孩。   他们更愿意相信的是,在生命面前做出这样抉择的人,也会是一个重视生命、善良光明的人。   那这个孩子所拥有的、能够死者复生的能力,更不能暴露在黑衣组织的视线里了。   江户川柯南理智地分析道。   暂且不说若是这样的能力暴露了,组织会利用它做些什么,全世界各地又会掀起怎样的风波,光是想象一个纯白无瑕的灵魂被黑暗笼罩,违背内心做出伤害无辜人士的事情,就此痛苦悲伤可又不能逃离,江户川柯南便无法接受。   江户川柯南由于与生俱来的正义感,以及对自己偶像夏洛克·福尔摩斯的推崇,他对于别人有着极强的责任心。再加上身为侦探,在接触到案件时的好奇心和冒险精神,迫使他总是会遇到非常危险的情景。   可不论遇到什么样的事件,只会将这颗闪闪发亮的钻石打磨得更为完美,尽管身体变小了,在那首忧伤的月光曲中犯下错误,没能救回被逼上绝路的凶手,一路走来,他也没有丢弃自己追寻真相、守卫正义的本心。   悲伤和错误只会成为他反思自身,做出改变的磨刀石,不会成为阻碍。   也正是这样的品质,在他碰到“安室光”的时候,不会将目光更多停留在起死回生这点上,反而是为对方的存在感担忧起来。   ‘所以说,安室先生究竟在做什么啊。’   ‘可恶,完全想不通他的计划目的嘛!’   江户川柯南之前没有好好和降谷零交流,彼此之间的情报也没有共通,自然也不曾想到,降谷零根本不是他想象中那样,故意推出“安室光”来——准确来说,对方根本不知道【诸伏景光】有能够使死者复生的能力。   降谷零甚至也不清楚(其实应该说没有相信),家里的那些动物,其实都已经死去了的,只是被矢泽遥斗往里头塞进了人类的灵魂,加上强大的治愈能力,才能够在家里活蹦乱跳,整天闹腾。   灰原哀倒没有像江户川柯南那样想很多,她自己本身就带有悲观意识,时常觉得自己没有逃离组织的魔爪,迟早有一天会累及身边的人。   哪怕这样悲观消极的想法,在毛利兰、阿笠博士和少年侦探团那几个小孩的关心照顾下,已经消失得七七八八了。   可她内心的忧虑,有时在午夜梦回之时,又会再次显现脑海中。   包括那个纤细的身影,那人柔软的话音,时而也会出现在梦里。   每次念及,她的内心,就有着喘不过气来的忧伤。   茶发女孩现在更多的想法是,过好一天算一天。   等到孩子们停下讨论,不怎么缠着【诸伏景光】了,她才缓步向前,对他表示谢意:“辛苦你陪着孩子们,也感谢你救了我。”   “这样的话,你的伙伴们已经说了很多了哦,没关系的。”男孩显然被这没有停歇的道谢给逗笑了,摆了摆手说道。   “他们说他们的,我说我的,是我向你道谢,不是他们,”灰原哀带着些许霸气说道,“至于谢礼,我会准备我的那一份,你是和安室先生在一起住的话,也不怕找不到你。”   矢泽遥斗摸了摸鼻子,点了点头:“啊,也有道理呢,那我就先期待着了。”   “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先给灰原,唔,可以这么叫你吧?”在看到灰原哀准许的回应后,矢泽遥斗继续说道,“我先给你准备了惊喜,你先等等。”   说着,黑发男孩跑到一边的小山坡处,不知做了些什么,回来的时候,他手上拿着一株半开了的金黄色的向日葵。   “这个,就当做是我提前送的礼物了,结识手礼喔,”【诸伏景光】对着灰原哀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如果有想要相见的人,就好好照顾它,会发生奇妙的事情。”   ——“至于会是什么惊喜嘛,是自己安分想念的那个人也说不准呢。”   灰原哀无语地看了【诸伏景光】一眼。   这向日葵上还有尚未消失的露水,根部也缀着新鲜的泥土,这明显就是刚刚摘下的,骗人的技术能再好些吗……   只是不知为何,灰原哀隐约有种预感,接下这朵向日葵的话,会发生什么重大事情。   出于这种第六感的强烈预示,她还是收下了【诸伏景光】的结识手礼。   灰原哀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袋子,将向日葵放了进去,她蛮担心这株花朵会在中途夭折萎/掉的。   但神奇的是,明明在纸袋中闷了许久,没有水源也没有泥土提供营养,这株向日葵在他们从长野返回东京,这段相对遥远的距离中,竟没有一点枯死的迹象,反而等到了灰原哀回到博士家,拿出花盆进行种植的时刻。   这几天,灰原哀没有一直闷在地下室里沉迷做实验,反而时不时上来休息,照料起向日葵来。   阿笠博士摸着他雪白的胡子,欣慰地看着正在给花朵浇水的灰原哀,这样也好呢,起码小哀看上去没有那么沉闷了,为了那盆向日葵,她连作息也变得规律了很多。   话说,要是小哀真喜欢照顾花花草草的话,他是不是该多买几盆花来呢……   灰原哀也不知道为何自己有这样的耐心,去细心照料起以往自己觉得娇嫩,比起猫猫狗狗来说相对不好养的花草来。   灰原哀极力说服自己:她只是想坚持下去,那可是别人送的礼物,就算再怎么带着玩笑性质,也不好甩手不理吧。   就这样,平淡的一周过去了。   这天,灰原哀像之前几天的早晨一样,早早起来给向日葵浇水。   只是,当她拿着洒水壶,刚刚走近那朵比起先前半开的模样,已经完全绽放,花瓣柔软舒展开来,格外漂亮灿烂的向日葵时,面前突然发生的变化,让她瞪大了眼睛。   “咚——砰!”   是颤抖的手没有抓紧洒水壶,洒水壶掉落在地发出的声响。 第28章   放在阳台上的那株向日葵, 在清晨的微风吹拂下摇曳生姿,然而,忽然间升起了一阵白雾, 将向日葵全然笼罩起来。   随后在灰原哀的注视下, 向日葵凭空消失了, 取代那朵漂亮花儿的, 是那个性格同向日葵一样, 寻求光明, 温暖善良的纤细身影。   长发如瀑, 眼眸如月,浅浅一笑,便带来了阳光倾洒, 照亮这方小小天地的和煦微暖。   对方向灰原哀伸出了白皙柔软的双手, 轻轻拥抱住了她。   “志保, 我回来了。”   装满水的洒水壶掉落在地,发出极大声响,里头的清水洒满一地, 还在不断地从壶口流出, 弄湿了地板, 溅到了玫红色的毛绒小熊拖鞋,但灰原哀没有分出半分注意力给它。   灰原哀侧过头来,那双别有异国风味的蓝色眼眸, 死死盯着面前之人的脸庞。   明明是极度不科学,仿佛传说故事中花草精怪变身成人的场景,灰原哀应该心生警惕, 提防这个忽地出现, 和自己已故姐姐宫野明美长相一样的女子。   可当她被拥到对方怀中, 鼻间嗅到那满怀的淡淡向日葵花香,感受到对方温热的体温时,却莫名放松下来,宛如一只离家许久,在外头历经风霜雨雪,已然伤痕累累的幼鸟,终于回到了大鸟的羽翼之下,取暖安眠。   灰原哀紧紧抓着面前女子的白色上衣,稚嫩的小手因为用力,指节已经发白,衣服也因为这股力量,起了深深的褶皱。   可她并没有因此放手,反而抓得更紧了。   该如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灰原哀不知道,也无法用自己此刻倍觉匮乏的言语来诉说。   就好似沙漠中干渴许久的旅人下一秒便遇到了绿洲,惊喜来得太快太突然,那一刹那并没有切切实实感受到内心的喜悦,只觉得茫然无措,生怕眼前的只是一个幻影,徒得欢喜的海市蜃楼。   直到带着哽咽,断续传来的“姐……姐姐?”那声呼唤,得到了宫野明美温柔而肯定的回应后,灰原哀才发觉脸上一片冰冰凉凉,面前景象变得模糊不清,伸手一擦,尽是泪水。   “志保,姐姐好开心,看到你逃出来了,”棕色长发的女子,抬起手来,从后至前摸了摸灰原哀的短发,满眼都是心疼之情,“也辛苦你了,一直以来那么坚强,乖乖听我的话活下来。”   “抱歉呢,本来是想利用那个机会,让你彻底摆脱组织的……是我太天真了,愚蠢相信琴酒他们会放过我们,反倒连累了你,让你那么伤心。”宫野明美愧疚自责地道。   “没关系的,才不是姐姐的错!只要、只要姐姐没事,陪伴在我身边,怎么样都无所谓的!”   灰原哀急忙抬头说道,她的鼻头已经通红,可是酸涩感依旧没有散去,反而由鼻端不住蔓延开来,去往了胸腔处那颗跃动的心脏,也来到了她含着泪珠的双眼,于是,心中的那股思绪愈发难以抑制,而眼前已经下起了倾盆大雨。   灰原哀松下一身如同刺猬般的防备,卸下盔甲,这个时候,她才贴近她现在幼童的外表,像个孩子那样,抱紧了自己亲爱的姐姐,抓紧对方的衣角,号啕大哭起来:“不要死啊,姐姐,不要死……不要离开我,呜……”   “好难啊,在姐姐不在的时候,坚持活下去,一个人真的、真的好难……”   “没有办法的,我完全没办法在姐姐不在的这个世界好好生活……我,根本没办法离开姐姐啊……”   “所以,请不要离开我……姐姐,拜托了。”   宫野明美的白色上衣被泪水打湿,茶发女孩晶莹的泪水滚滚落下,砸在地面,留下一点又一点的湿润印记。   宫野明美轻轻叹了口气,熟练地拍了拍此刻黏人得好似一只小猫咪的灰原哀:“好啦,宫野明美与宫野志保永远不会分开,我保证。”   “我也真的回来了,志保,不要害怕。”   不用担心我会又突然离去。   因为姐姐,正是因为放心不下小志保,才又复生的呢。   ***   与宫野姐妹她们重逢时的喜极而泣、感动温馨不太相同,降谷零这边的情况反倒要戏剧化一些。   最先变成人的是作为塞尔凯克卷毛猫的松田阵平。   那个时候,降谷零才起床不久。   虽然睡眠时间不长,但或许是近期总和一群毛绒绒待在一起,自己的幼驯染也倍分关注着自己的饮食和作息,因此降谷零的精神状态与以前相比,要好许多。   起码看上去,有些时候不会给人一种,他是一个高智能机器人或者是人偶的感觉了。   降谷零在做完早餐后,拿出钢梳一步步向黑色卷毛猫走去:“来,是时候给你梳毛了。”   松田阵平发出一声气音,表示不屑,但是又不得不让降谷零给他梳毛——没办法,谁让他这具猫咪身体正好处于换毛期,最近毛发掉落过于猖狂。   如果降谷零不帮他梳理那些换下来的毛发,估计不用多久,这个小公寓里边就都是他蓬松卷曲的猫毛了……   而且向来与降谷零不对付,比起挚友更像是损友的松田阵平也不得不承认,在照顾小动物这方面,降谷零还挺有一套的,至少给他梳毛的时候,还蛮舒服的。   松田阵平口嫌体正直地挪动着小短腿,瘫在地上任降谷零给他整理毛发。   降谷零嘴角有些抽搐,他总觉得这猫跟成精了一样,这姿势这眼神都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家里除了本就是被他捡回来的小柴犬安室哈罗外,其他被【诸伏景光】救回来的小动物,都多多少少在某些方面,与他那几个逝去的友人有相似之处。   比如被取名“Hagi”的葵花鹦鹉,在撩妹方面别有天赋,尽管他只是一只鹦鹉,但某日被【诸伏景光】带去波罗咖啡厅时,又恰逢榎本梓心情不太好的时刻,他居然直接飞到外头,衔来一支花坛里的玫瑰送给榎本梓。   虽然后续是降谷零身为葵花鹦鹉的主人,因为Hagi乱摘玫瑰花的行为被罚款了。   又比如面前的这只塞尔凯克卷毛猫,热衷于将家里与电子机械相关的物件,都用他的爪子拆了,什么电子闹钟、小风扇,甚至是扫地机器人,都没能逃过一劫。   能看出卷毛猫把它们拆完后,已经尽力拼回去了,可惜猫咪的爪子过于锋利,一些电子元件直接被弄坏,被牙齿咬住的外壳坑坑洼洼之余,还沾上了口水。   发现自己再次破财的降谷零,默默地将损失算到了黑衣组织报销账单上。   呵,能够用黑衣组织的钱,为什么还要用自己的工资负责,真当日/本公安很有钱吗?   就连那只被【诸伏景光】取了自己的名字昵称“Hiro”的起司猫,有些时候都给他一种那是【诸伏景光】的猫猫分/身的错觉。   如果不是【诸伏景光】明显将那群毛绒绒当做警校时期友人们的代餐,特意给小动物们加训过,降谷零动摇自己坚定的无神论唯物主义观,怀疑起这些小动物体内的灵魂是不是被友人们替换了。   开玩笑,这怎么可能呢。   自动自觉忽略了【诸伏景光】这个不科学存在的降谷零,很快就被打脸了。   因为他在给黑色卷毛猫梳毛的时候,只听见“嘭——!”的一声,面前升起一股白烟,烟雾袅袅过后,面前的猫咪幼崽直接被一个高大的身影取代。   在此之前降谷零正按住卷毛猫梳毛,现在手直接放在了松田阵平头顶,降谷零在身前突然多了一个人的气息时,下意识地一把抓住对方的头发,在松田阵平跟着向上的力吃痛站起时,反手就是一个擒拿术。   被降谷零摁在地上,脸怼地板的松田阵平:“你在做什么啊,你这金发混蛋!!”   降谷零听了这话,却丝毫没有相信,反而脸变得阴沉下来,露出了雪白的牙齿,笑容阴森瘆人,这是属于黑衣组织“Bourbon”的笑:“说吧,你这家伙,是怎么做出这鬼把戏的,这又是什么障眼法?”   “哈?”松田阵平满脸疑惑,他用“你是不是傻子”的眼神看着降谷零。   “呵,你总不会想告诉我,你是真的从猫咪变成人的吧?抱歉呢,据我所知,怪盗基德那种级别的魔术师,也可以做到刚刚那点呢,”降谷零眯起眼睛,眼睛里闪过寒光,“用这张脸,是来试探我吗?很遗憾,我不认识这张脸的主人哦。”   ……你当初对待来路不明、身体还缩小了的【诸伏景光】时,可不是这样的。   这是双标吗?这就是双标吧!   松田阵平忿忿不平,从牙缝中挤出话来:“呵,那我还记得你当年跟我打架,我们两人都受了伤,你就只知道对着诸伏卖惨,让他帮你上药,好像是我欺负了你一样。”   “明明我的假牙都被你打掉了!”   降谷零表情凝滞了下,在一番难以置信后,变得缓和起来,只是手上的力气没有丝毫放松,就在他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松田阵平突然语气一转,幸灾乐祸起来。   “哦,话说起来,这几年我们死了后,以幽灵状态一直和你一起住在这公寓里的,”黑色卷发的青年戏谑地挑了挑眉,“很精神嘛,每天早上,你的小降——唔唔唔!”   松田阵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降谷零捂住了嘴。   “够了!我相信你是松田阵平这个臭屁狂了。”降谷零磨了磨牙槽,咬牙切齿地说道。   只是手上的劲儿就忍不住大了点,整得松田阵平叫了一声:“快放手,你这金毛大猩猩!你是想和猩猩去玩相扑吗!”   “呵,我是金毛大猩猩还真是对不起啊。”   在一番玩闹过后,松田阵平和降谷零两人脸上或多或少带着青青紫紫,明显才刚刚制造出来的伤口。   双方揉着还发疼的脸坐在坐垫上。   “说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吧。”降谷零喝了口咖啡,缓过神来后问道。   “啧,简单来说就是那个缩小版的诸伏,他能够看到幽灵,就帮我们找到合适的身体,说是先温养灵魂,估计是体内的日月精华达到了标准,就可以变成人了。”松田阵平概括了当下情况。   接收到巨大信息量的降谷零脑子宕机了会儿后,不抱希望地问道:“我们是指……?”   “喏,就在那里,全都是熟人。”松田阵平懒洋洋地指了指一边还没变身成人,旁观吃瓜的几只小动物道。   降谷零顺着松田阵平手指的方向看去,心里清点数目,一,二,三……很好,都对上了。   所以这个家,除了哈罗外,全都是假动物吗。   降谷零还想起松田阵平先前说死去的友人,成为幽灵后就一直和自己生活,一些私密的事情,岂不是一个不小心就会……   降谷零只觉得眼前一黑。   好像是要刻意打击他这脆弱的小心脏一样,只听见“嘭”、“嘭”、“嘭”接连几声声响过后,原本窝在墙角的几只小动物也纷纷变成了人。   忽略伊达航怀中的娜塔莉,几个大汉硬生生把安室哈罗挤到了一个小小的角落。   降谷零在震惊之外,注意到了自己正常形态的幼驯染也在其中。   他不确定地开口道:“Hiro?”   随后得到了友人亲昵的回应:“嗯,是我,Zero。”   而在众人被面前如同童话般梦幻的事情吸引,愉悦热闹地重聚时,矢泽遥斗早就悄悄扭开公寓的门,走了出去。   他的心与门内的喧闹不一样,稍微有点孤单,有点落寞。   不过也是嘛——他也不是真正的诸伏景光啊。 第29章   矢泽遥斗并非一个性格矫情的人, 相反,一旦他认清现状,虽然心里难免遗憾感伤, 但也会主动远离, 不愿藕断丝连,如此再这样牵扯下去, 也只会伤及双方。   与其彼此受伤, 倒不如, 在各自尚还存留美好记忆的时刻, 就此退场。   起码还能拥有一个较好的结局。   矢泽遥斗心里的难过情绪其实并不多, 毕竟跟上个世界扮演【五条悟】时不同,他已经恢复了以往的记忆, 而在自己的印象中,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   有些时候,情况要更糟糕些——哪怕矢泽遥斗很喜欢那个世界的天之骄子们, 但由于抽取到的马甲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 为了角色的还原度, 矢泽遥斗尽管心里有多么不舒服、多么不情愿,他也只能在明面上,按照马甲的正常思维逻辑做事。   而在暗地里呢,矢泽遥斗为了治愈天之骄子们的内心, 在他们经历一些原作的磨难时,悄悄化身成另外一个人,又或者是不着痕迹地引导他们,进而促进委托的完成。   若是顶着反派马甲, 矢泽遥斗最后还要像抓走公主霸占黄金的恶龙一样, 最终死在前来讨伐恶龙的勇者们的剑下。   《名偵探Conan》这个世界里, 抽取到【诸伏景光】这个马甲已经够满足了,至少矢泽遥斗和他所喜爱的那些人们之间,有着温暖美好的相处时光,不用被人误会,也不用做出那些伤害他人的行为。   相反为了测试心中的那个猜测——不用走原作路线,崩掉相关人设和主线剧情,打出截然不同的HE结局,也能高分完成时空司管局分发下来的任务。矢泽遥斗冒着回去被领导处罚降级的风险,将警校组那几位和宫野明美他们一起复活。   那是矢泽遥斗所喜爱、怜惜的人们。   若是这般行动,也能完成任务,那他又何必眼睁睁看着这些意难平延续下去,看着那些原先开朗活泼的天之骄子们,心上留下深深的、难以愈合的伤痕,就连明亮透彻的双眸,也因为苦痛蒙上灰蒙蒙的色彩呢?   什么苦难能够磨砺人心,锻炼坚强心性,都是扯淡。适当的挫折或许能够达到这个目的,可是过于严重的磨难,是会摧残一个人的傲骨和品格的。   一些读者只会自然而然地觉得,身为主角们的天道宠儿,是打不死的小强,是足够强大应对一切痛苦的角色,却不曾想过,隔着一个次元的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真正的人类,也是会痛、会哭、会崩溃的。   矢泽遥斗很庆幸,昔日有着那般龌龊、不堪过往的自己,也能被时空司管局的大家接纳,成为治愈部门下的一员,能够以自己不曾、也不敢想象的光明正义手段去救赎他人。   与那些可爱的主角们结下羁绊,愉悦相处过,已经是莫大惊喜。   矢泽遥斗把自己放得很低很低,近乎地上的尘埃。和他完成委托的优秀成绩、表面阳光戏精、强大坚韧的性格不同,矢泽遥斗很清楚自己的内在究竟是怎样一个卑劣、弱小的人。   不必为他的所作所为进行夸赞,一个卑劣之徒经受不起。   有时矢泽遥斗觉得自己很分裂,有时又觉得再正常不过。那是一个手上沾上他人鲜血,一直以救赎之名试图还清自己欠下的债的罪孽之人,不敢直面自己的阴暗面,也不愿意被人发现肮脏内心所做出来的伪装。   就连他完成任务的形式,也是如此低劣。容貌不属于自己,声音不属于自己,而他没有自己的脸、没有自己的声线,却又厚颜无耻地占据原主的位置,享受原主亲近之人,因为那张脸,对他投来的关注目光、关心之情。   矢泽遥斗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小偷。   明明他也有自己的相貌——在回忆里,温柔漂亮的妈妈曾经赞美过他,金灿的头发好像太阳编织的绸缎,好像会说话的狗狗眼,是春日垂柳依依,轻点水面漾起的碧波颜色,是春之翠绿。   然而,矢泽遥斗却好久没在镜子里见过自己的模样了,就连自己的真实面容,也有些模糊起来。   这或许是窃取他人姓名之人,该有的结局吧。   逐渐忘记自我,忘记自己的真实模样。   不要紧的。   矢泽遥斗这么想着。   那是他应该支付的代价。   矢泽遥斗不是不能察觉自己那自卑,甚至隐隐有着自毁倾向的性子。像他这种有着恶心过往和阴暗性格的人,居然去做拯救他人,拯救世界的事情,说来着实有些好笑。   但是,他又十分感谢治愈部能够给他这样的机会,以自己的力量,保护那些本该有璀璨一生的人们,同时,他也像个贫苦的小孩子一样,在被人关心呵护的氛围里,紧紧抱住自己藏了数量并不多的糖果的罐子,不愿放手。   像上个世界,吉野顺平对着【五条悟】说出的话语,矢泽遥斗一直记得。   ——“因为我认识的,就只是你这个人而已哦。”   矢泽遥斗那个时候险些就要告诉他,真正的自己是谁了。   但是扮演者,都是无声之人。不能说出自己的姓名,不能揭示真实的自我。   有一次这样的经历,就已经足够了。   更多的时候,矢泽遥斗一边清醒认知着自己并不是原主,内心煎熬,一边又沉浸在温暖感动当中,掩耳盗铃。   那么,现在也该把这一切还回去了。   及时抽身,不回头地离开,矢泽遥斗也不是一次两次这么做。   至于内心深处隐隐的不舍和难过,矢泽遥斗无法抚平,也只能无视。   等阵痛过去,他还是那个不断穿梭时空,冷静且高效完成委托的金牌扮演员。   围绕着降谷零的治愈委托,矢泽遥斗在联系了马甲精系统,查询任务进度后,确认了已经突破百分之九十的大关,只要后边没有什么差错,基本算是完成任务了,这也意味着,他很快就要离开这个世界。   矢泽遥斗悄悄离开公寓,一方面是将诸伏景光这一身份还回去,一方面,他也不想成天围着降谷零转,任务忙活到现在,他还没怎么好好观察这个世界呢。   从系统空间里兑换了一些日元钞票的矢泽遥斗,沿着道路一路直走,发现了一家他曾经在网络交流平台上看到过,风评还蛮不错的日料寿司店。   正好还没吃些什么,打算填填肚子的矢泽遥斗推开玻璃门进去,不过是眼睛习惯性扫了眼店内环境,就发现了那几个熟悉的身影。   除去灰原哀外的其他少年侦探团成员,正笑嘻嘻地齐坐在高椅上,坐等他们点的寿司上桌。   听到店门风铃“叮叮当当”作响,下意识转头看看的少年侦探团一行人,一下子就看到了矢泽遥斗。   江户川柯南精神起来,对着矢泽遥斗打了声招呼:“光君,你也来这里吃寿司吗?”   矢泽遥斗还握住玻璃门的手僵住了,人群当中,那个周身散发红黑色死神光环(bushi),对他反常热情的江户川柯南是何等显眼,让他只是一眼,就心生退意。   然而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呃啊啊啊啊啊!”   伴随着一个男性的惨叫声,对方有些宽厚肥胖的身躯重重地倒在地上,临死之前,双手还紧紧掐着喉咙,一看就知道是中了什么致命毒药,导致呼吸窒息才死去的。   好吧,江户川柯南今日死神KPI人头数已达成。   矢泽遥斗看着报完警后,飞快跑到死者身边观察,收集线索和证据的江户川柯南,叹了口气。   这小子,一见到案子就忘了旁边的人。   抱怨归抱怨,矢泽遥斗也帮江户川柯南拦下了惊恐想要离开现场的顾客们,用自己无害可爱的外表,和耐心体贴的话语安慰起人们,平息他们不安焦急的心情。   在等到警察们到来后,才跑到江户川柯南那边,给他打起掩护的同时,根据一旁幽灵男子的流泪诉苦,提示江户川柯南。   “柯南君,你看看这个,还有那个痕迹。”矢泽遥斗指了指桌子底部,不知是谁掉落的西装袖扣,又指了指死者身上暗红色的痕迹。   江户川柯南脑海中,一系列证据和线索像散落的珍珠般,被关键的链条串联了起来。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谢谢你光君!”   这次破获真相的速度异样地快,江户川柯南很清楚知晓,虽然自己也能解决这起案件,但绝对不可能这么快。   而每一次有助于下一步推理的证据或线索,或多或少都是由“安室光”有意指引下发现的,就好像对方早早就知道凶手的杀人计划是怎样的。   不,也不是这样,更恰当来说,对方像是听到了死者逝去之后的诉说一般。   用死者的双眼看到了全部。   “安室光”身上笼罩的神秘色彩愈发浓郁了,也越发让江户川柯南想要一探究竟。   江户川柯南心生疑惑的同时,并没有忘记现在手头最重要的是什么,在整理了自己的语言后,开始当众拆穿凶手的把戏。   包括对方将藏有高度浓缩的河豚毒素冰针偷偷别在对方西装袖扣处,死者在没有注意的情况下,习惯性按住袖扣,解开袖口用手抓寿司吃,结果被冰针刺到,随后毒发身亡的真相。   被指认是凶手的是一个常年练跆拳道、身材高大的男性,正是死者的友人兼公司同事,也只有这样的关系,才能让他在换衣间的柜子里偷偷将毒针藏在袖扣处,并邀请死者到这家离公司不过五分钟的寿司店品尝寿司,在冰针融化之前让对方不知不觉间中毒。   “你这可恶的小鬼!!”   被拆穿后,凶手一时间竟突破了警方的包围,手上抄着本是用来切开鱼肉的小刀,直接冲向少年侦探团所在的位置。   江户川柯南连忙把孩子们一个两个地推到一边,自己却来不及逃离,又或者该说,凶手就是冲着他过去的。   佐藤美和子今日没有出警,光凭其他几名警察的身体素质,显然没能赶上常年地区跆拳道比赛前几名的凶手。   那把闪着银白色光芒的小刀高高扬起,晃到了矢泽遥斗的眼睛。   像极了记忆里的那一幕。   让他痛彻心扉的一幕。   这一次,矢泽遥斗没敢眨眼,只是在那对方即将到来的时刻,紧紧抱住江户川柯南,调转了方向,后背对着凶手,用自己同样幼小的身躯挡在江户川柯南前边。   “Hiro!!” 第30章   伴随着一声熟悉的呐喊声, 被【诸伏景光】抱在怀中的江户川柯南抬头望去。   因为来人的动作极快,只能看见对方金色的头发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度,随后本是拿着小刀向他们冲来的犯罪嫌疑人被狠狠地摔在地上, 久久不能起身。   是降谷零。   江户川柯南定了定神,也确定了“安室光”这个他一开始就觉得虚假的名字, 是伪装用的假名字了。   毕竟,在场的人估计都听得一清二楚了吧——安室先生喊的可是“Hiro”(景)啊。   与视角受限的【诸伏景光】和江户川柯南不同, 一旁的搜查一课的警官们倒是将降谷零的动作尽收眼底。   对方快步冲来, 没有丝毫害怕, 没有顾及自己是否会受伤, 从犯人背后伸出手去,一双大手像铁钳般死死抓住对方双手, 特别关照那只举着小刀的右手, 使出的劲儿显然极大, 麦色而肌肉线条流畅的手青筋暴起,使得小刀纹丝不动定格在上方。   接着降谷零猛然将凶手的双手往后一折, 即使是身体强健的男性犯人,也禁不住这宛如脱臼骨折的疼痛,惨叫出声来。那把小刀并没有立刻被夺下,顺着双手向后的冲劲和弧度,直到在降谷零的小臂上划开了一道伤口后, 才由于凶手的痛楚,手抓不住刀子而掉落。   而那道手臂上的伤口虽然算不得深,但很快就流出血来了。   降谷零仍没有停下动作,与他平日在众人面前温和无辜的金发甜心形象相悖, 小腿干脆利落地往高大男子的膝盖关节处踹去, 只听到一声清晰的“咔嚓”声响, 犯人一下子双膝软了下来,降谷零一鼓作气捉着对方双手和腰部,显现出别样的柔韧性来,他向后一仰,凶手便从他的头顶飞过,头朝地翻了个身当场扑街。   一整套动作下来一气呵成,旁观的众人仿佛是在观看一场动作演出,不过几下眨眼的功夫,寿司店内的局势瞬间逆转,【诸伏景光】和江户川柯南也被成功救下。   这样的身手,只是在咖啡厅里当服务员,兼职侦探什么的,也太浪费了吧!   熟悉安室透的人们想着,却不知道对方其实就是日/本公安。   搜查一课的警察们连忙上前将半昏半醒之间的凶手给拷上手铐,一把从地上拎起,担心对方再次凭借强壮体格来个拒捕,甚至还让三个身体素质尚可,战斗力不错的年轻警官半步不离地跟着犯人。   这场混乱才算告一段落。   当高木涉想上前查看【诸伏景光】他们情况,安慰一下小朋友并做一番口头教育的时候,看到降谷零异于平常,冷着一张脸朝【诸伏景光】走去,这个头脑算不得灵活,情商达标的直觉犬系警察停下脚步,纠结了下后还是老老实实地装作什么也看不到,往无辜躺枪的店老板那边走去。   之后再让柯南他们补上笔录吧,看安室先生那个样子,像是有什么话要对他们说呢。   就是看上去分分钟会打小孩……不过是安室先生的话,应该不会的吧。   高木涉隐去心中的担忧,继续自己的收尾工作去了。   江户川柯南从未见过降谷零这副模样。   大多数情况下,这位零组领头人的日/本公安,贯彻的是他对外身份安室透的人设,能言善辩,体贴入微,以轻松愉悦的话语营造舒适松懈的氛围,再加上那张帅气童颜,金发甜心般的角色让人不免卸下心防,无论男女老少,都能同他倾诉内心的苦恼困扰。   少数情况下,在黑暗中出没的降谷零神秘冷漠,铁石心肠,一举一动带着黑衣组织行事的粗暴凶狠,不择手段,善于挑拨离间和言语陷阱,言笑晏晏的同时,对着他人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周身那强势的气场,明眼人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   公安身份下的降谷零,江户川柯南见得很少,只是在之前东京峰会系列事件和库拉索事件中,窥见了几分。   哪怕降谷零遇上他最讨厌的赤井秀一,两人火星四射,水火不容(但大多数情况下是降谷零率先挑衅打起来)的时候,也没有现今这般恐怖。   那双蓝紫色的眼睛里似有怒火在燃烧,点亮了瞳孔,让本是低垂的狗狗眼格外明亮闪烁,但又被一层寒冰包裹住,令人见了,顿生寒意。   帅气中带着怜人可爱的脸庞,此刻面无表情,阴气逼人,唇抿成一道直线,尽管弧度向下,末端也如带寒芒,锐利如刀。   在这种情景下,江户川柯南再怎么没有情商,也知道大事不妙了——   对于保护他的“安室光”来说。   矢泽遥斗放开了安静乖巧下来的江户川柯南,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过来,直接与降谷零对视上。   “你究竟在做什么呢,Hiro?”   降谷零冷哼一声,露出一个令人发怵、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来,那目光好像要将【诸伏景光】这副皮囊里的灵魂看穿般,似乎矢泽遥斗的所有心绪他已了然。   “只是救人罢了,透君。”【诸伏景光】不慌不忙地答道。   降谷零难以抑制住火辣干燥地烧着他的胸腔,无端生出烦躁和怒火的情绪,当他看到【诸伏景光】那淡然、毫无波动的模样,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刚刚的事件也只是众人错觉般,这股情绪便愈发旺盛了。   围观的众人很识趣地避开这场“家庭矛盾”,带着小孩或是家里有孩子的父母也颇感同身受,暗中思考回去加强对小孩教育的事情。   被误会了关系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并没有在于他人的目光,而江户川柯南蹑手蹑脚地逃离战场,带着三个小萝卜头一起。   “到别处说去吧,透君。”矢泽遥斗温柔地笑了笑,走到了寿司店一处绿色盆栽后边的隐蔽位置。   降谷零也没有让旁人八卦自己“家事”的兴趣,跟着【诸伏景光】走去。   金发青年解开了衬衫上方的两颗纽扣,露出精致的锁骨来,他喉间微动,混着冷笑的低沉声音响起:“能给个解释吗,Hiro。”   “我觉得刚刚已经解释清楚了哦,透君,”【诸伏景光】面上表现出些许的不解,“这不是为了救柯南君嘛,只好这样了,我也很怕受伤的,受伤的话,会很痛,日常生活方面也很麻烦的。”   矢泽遥斗瞄了眼降谷零那还在渗出鲜血的手臂,血珠顺着小臂向下滚落,可降谷零就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他忍不住皱起眉头来。   “倒是透君你,你的伤还是快点去处理一下,包扎起来吧,感染了就不好了。”   “……才不是透君。”降谷零最先开口说的竟是这句话,矢泽遥斗不免有些惊讶。   他抬头定定地看着金发褐肤的男子,对方也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好歹是在人多口杂的地方,隔墙有耳,以他们现在的身份,谈话自然要警惕些,不能轻易透露关键信息才是正确的方式。   这条准则降谷零一直执行得很好,还为此不断纠正风见裕也在和他接头的时候,见面下意识叫自己“降谷先生”的称呼习惯。   笨蛋。   降谷零心里暗骂了一声,就是不知道是对他自己还是对【诸伏景光】说的了。   “呐,别人受伤了,会劝对方赶紧处理伤口,避免伤势恶化的Hiro,为什么对待自己,却是无所谓的样子呢?”   降谷零上排牙齿的两颗略尖的牙抵了抵舌尖,感到舌尖传来的一丝刺痛后,他深呼吸几下,开始自己的质疑反击:“呵,如果你将如此明显的送死行为叫做救人,那这个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伟大英雄!”   “你怕痛吗,我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降谷零弯下腰来,凑近了【诸伏景光】的脸,他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觉得自己的幼驯染是个十足十的混蛋,“明明有别的办法的吧,虽然是小孩子的身体,但我知道,你还是可以靠技巧制服那个人的。”   “也不仅仅是这一次吧,Hiro已经告诉我了,你带他去长野县的那一次,也是一样的。”   降谷零加大自己的音量,手揪住了【诸伏景光】的领口:“是的,救人没有错,可你这叫救人吗?我看不是吧,你分明是在以这种方式,光明正大地在寻死呢。”   “就这么想死吗?!”   “这条命,那么艰难地存活下来,我拼命地想要救你,结果,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吗?你凭什么不在乎自己的生命。”   “Hiro,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   降谷零这次真的是千钧一发。   他匆忙赶来的时候,正好赶上江户川柯南推理的尾声,还没等他走来,同【诸伏景光】搭话,就看到了那一幕。   差一点,就差一点。   只要降谷零慢了半分,那把小刀,就会深深地扎进【诸伏景光】的血肉中,绽开血色之花。   眼神极好的降谷零能够预判出,那把刀会插/入哪个位置,那是相当棘手、近乎致命的地方,再加上【诸伏景光】现今随着身体缩小,也相应变弱的体质,降谷零都可以料想出会有怎样的后果。   会死的。   Hiro他,会死的啊!!   承受过一次幼驯染死亡打击的降谷零,已经无法再次接受这样的情景了。 第31章   诸伏景光, 在七岁那年结识了降谷零后,两人便是无话不谈、心灵相通的好友。   降谷零偏动,性格开朗外向, 诸伏景光偏静,性格温和细心, 性子互补的两人一旦联手,就没有什么过不了的难关。   而有着成为人民警察, 守护霓虹和霓虹子民,捍卫法律与秩序理想的两人, 也一起努力学习, 共同度过了小学、国中……就这样一路到了警校, 进而又与松田阵平几人接触相识。   哪怕毕业后成为公安警察, 收到来自上级的命令,潜伏进黑衣组织当卧底,争取获得更多关于黑衣组织内部机密的情报, 诸伏景光也依旧和降谷零并肩同行。   两人几乎是同时获得代号成为更高级别的组织成员的。即使在组织里两人假装先前并不认识,只是在进入组织后,趣味相投而关系相近。威士忌双人组在组织内也格外耀眼。凡是诸伏景光和降谷零成为临时的任务搭档, 经过两人手上的任务,不管有多困难, 也仍然能够完美地完成。   后边化名诸星大的赤井秀一成为第三人, 变成威士忌三人组后, 他们的名声便更上一层了。   所向披靡的波本威士忌和苏格兰威士忌双人搭档,在黑漆漆的乌鸦当中名震一时, 直至苏格兰威士忌被发现是组织叛徒, 来自日/本公安的老鼠, 黑麦威士忌将其在废弃工厂中捕获清除, 苏格兰威士忌就此死去,降谷零才同诸伏景光分别。   然而这一别,便是隔着生死距离。   诸伏景光成为了降谷零踏遍千山万水,也无法寻回的身影。   唯有午夜梦回之时,才能透过那载着无尽凉意、无边月色的梦乡中,再见到那个黑发猫眼的青年。   无数次在那个血色的梦中惊醒,降谷零看着静寂的公寓,已经删去了友人们通讯方式的手机通讯录,才会真切感悟到,他已经是孤独一人了。   诸伏景光,这个占据了降谷零二十九年岁里三分之二时光的人,以一个决绝的方式,在降谷零心头刻下了永不愈合的深深伤口,碰到会痛,提起会痛,哪怕只是念及他的名字“Hiro”,也会痛。   所以,当这个世界上绝对不可能存在的奇迹发生时,降谷零才会想要不顾一切地去相信,相信诸伏景光真的死而复生,重返人间。   尽管做了血检和指纹配对,【诸伏景光】身上的旧伤痕迹也都能证明他就是那人,但也并不是百分百可以确认身份的。   以往,倘若不是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降谷零绝对不会泄露半点关于他真实身份的信息,他的身后还有他的小组成员们,子民们,还有日本的安全。   降谷零身上牵扯着太多太多。   可那个时候,他已经是一种赌博的心态了,若是赌赢,他至亲至爱的友人,停留在旧日时光记忆中的幼驯染,便可以回到他身边。   如果赌输,所想的那些借口也都不起作用,他不过是同友人们一起,沉眠于黑暗当中,这也是他身为卧底的宿命所归。   太不理智的行动,可降谷零的直觉告诉他,这才是正确的做法。   直到友人的那声“Zero”响起,降谷零出了一身冷汗之余,无限欣喜涌上心头——   真的是Hiro,他回来了。   这段时光,仿佛是从上帝手中偷来的,又或者是上帝编织的一个美好幻梦,一个不小心翻身侧动,就会从黑甜梦中惊醒,再次回到残酷冰冷的现实里。   即使只有【诸伏景光】回到了降谷零身边,对于降谷零来说,也已然知足。   降谷零对于【诸伏景光】的一些奇怪举动,并非没有察觉。   从风见裕也那里得知到的,【诸伏景光】在案发现场过于活跃、神秘的行为,同以前相比,太过神奇惊艳的推理能力,就好像他能够与死者对话,从死者那里得知凶手和凶手的犯罪行为一样,还有那些不断收集而来,霸占公寓空间的小动物们……   【诸伏景光】似乎有着很多和以前不一样的地方,然而大体上的品性、行为模式又没有变化。   降谷零坚持相信科学和唯物主义,在经历最难以置信的死者复生事件后,他也没有改变这点。   比起死而复生,他更相信【诸伏景光】经历了科幻片里的时空穿梭。比如身边恰好是时空裂缝那类,将四年前已死的【诸伏景光】吞噬后传送到现在这个时空,同时因为时空的紊乱,将【诸伏景光】变回了垂死状态,才能够被无意中发现对方的降谷零捡回来急救。   降谷零能接受的程度就到这里了。   至于【诸伏景光】说的那些动物由松田阵平、萩原研二等人变成的这个信息,他是半个字都不会相信的。   出于向来的信任,他选择了忽视【诸伏景光】不对劲的地方。   毕竟死过一回的人,重新回到人世间,性情没有大变,产生反社会念头已经很好了。不是谁都能像【诸伏景光】那样,不将死亡时的痛苦放在心上的。   直到今天,家里的那群平日里把安室哈罗可怜地排挤到一边的小动物们,接二连三变成了人,道出他们曾经作为幽灵在降谷零公寓里飘荡,还把他日常生活,包括一些涉及隐私的事情和黑历史都看得一清二楚的真相,降谷零的三观才彻底破碎重建。   自然,那些秘密里也包含了【诸伏景光】能够看到死者的灵体状态,利用自己不知怎么获得的特殊能力,将幽灵塞入有机生命体体/内,让他们吸取日月精华就可以变身成人这点。   换个更贴切的话来说,就是在复活他人。   降谷零:“……”   在他苦恼地揉了揉由于接收了巨大信息量,有些发痛的太阳穴,试图舒缓紧绷的神经时,细心的萩原研二和伊达航发现了【诸伏景光】的失踪。   不,比起失踪,更倾向于对方是离家出走,打算一去不回了。   在观察公寓内【诸伏景光】那个小房间里的情况后,众人得出了这个结论。   哪怕【诸伏景光】并没有带走任何东西,但从房间那异样的收拾程度,清空对方在这里生活的痕迹,把一切关于他的物品藏在衣柜和床铺底层的情况来看,便是如此。   降谷零当场拿出手机,紧急联系相当好用的下属兼工具人的风见裕也,一路开着车,根据监控录像里【诸伏景光】时有时无的行踪走,才赶上了寿司店内发生的紧急事件。   降谷零无法不对【诸伏景光】漠视自己生命,自轻自毁的行为感到生气。   然而比起愤怒,更多的是悲伤和恐惧。   现在,逝去的友人们在【诸伏景光】的帮助下,也都已经回到了降谷零的身边。   哪怕知道,属于自己这个时空里的幼驯染是刚刚才从起司猫变成人的诸伏景光,降谷零也没有丝毫想要放弃另一个【诸伏景光】的想法。   双倍的挚友,双倍的快乐,更何况一大一小,降谷零既能够获得成人版诸伏景光的温柔照顾,也能和小小的【诸伏景光】贴贴,rua头发揉脸蛋,这难道不够美好吗。   降谷零做梦都能笑醒好吧。   都已经是成熟的成年人了,他全都要又怎么了?   不过显然,身体只有七岁幼童模样的【诸伏景光】并不这么想。   要不然,他就不会做出离家出走这种幼稚行为,更不会三番四次想要寻死了。   降谷零无法接受幼驯染在自己面前的再次离去,就算是这个不属于他的【诸伏景光】也是如此。   下垂的狗狗眼也能充满威慑力,再怎么冻龄童颜的面容,在达到冰点冷意的气势下,也能让人乖巧住声,不敢轻易言语。   在降谷零不断的逼问下,【诸伏景光】那双干净透彻的蓝色猫眼投过来,里边的空无一物和隐藏得不易察觉的一丝迷茫,降谷零看得一清二楚,心里也为之一震。   “透君……不是已经知道了我根本不是你的Hiro了吗?”黑发男孩开口说道,语气格外冷静理智,像是很早之前,就已经划分好了他与降谷零之间的距离,好似先前的温馨相处,都是虚假的一般。   “很卑鄙吧,明明我是心知肚明的,却一直占着「Hiro」这个名字,在透君这里汲取不该属于我的东西。”【诸伏景光】漂亮的猫眼眨了眨,低垂下眼帘来,让人看不到里边的神思。   降谷零有些难以相信这会是诸伏景光对他说的话。   尽管幼驯染年幼时期,失语失忆的那段时间里,也是这般自贬自轻的模样,可他从未对降谷零说过如此的话语。   因为诸伏景光知道,无论他做什么,降谷零都会一直在他身后支持他,给予他力量。   “当然,我也并非在意这些……”矢泽遥斗轻轻笑了笑,“漂泊如无根浮萍也好,孑然一身也罢,这也是正常的。”   “更重要的是,我的手上,已经沾满无法洗清的,无辜之人的鲜血了。”   “不论我是否有意,我也成为了一个罪孽之人,注定背负这些罪债度过此生。”   矢泽遥斗抬眸看着面前的金发青年,大片阴影覆盖了他的下半张脸,矢泽遥斗看不到降谷零此时究竟在想什么,只是接着说道:“那么,用这条没有价值的生命,去拯救他人,哪怕死去,也是物尽其用,不是很好么?”   “白痴,笨蛋,混蛋!”   降谷零再也听不下去了,他蹲下身来,松开【诸伏景光】的领子,一把将因为他的出声而发懵的【诸伏景光】按住在他大腿上,以背朝上的姿势。   “谁跟你说你的生命没有价值了?”降谷零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救了那么多人啊笨蛋,这难道不是你的贡献吗。”   “我真的很高兴,很高兴能够再和他们重聚,而这些,都是Hiro你带来的啊!”   矢泽遥斗侧过头来,不顾自己这时姿势有多别扭,惊异地盯着降谷零。   “手上有多少无辜之人的鲜血,难道我会比你少吗……”   降谷零知晓的,诸伏景光与他性格不同,他是个属于白昼的人,本应该是在光明之处,好好当他的公安的,而不是在黑暗中浸染挣扎。   可是就是这样温柔的Hiro,毅然决然和他一起进入这个国际犯罪组织,尽管心在哭泣,百般不愿伤害那些无辜之人,但是为了国民的利益,为了从底层成员晋升,深深打入组织内部,纯白的灵魂也必须变成乌鸦那样的色彩。   降谷零没有想过,原来【诸伏景光】内心会是这样想的。   降谷零嘴角勾起一个虚假的弧度:“说起罪孽之人,明显我比你更符合吧。”   “不一样的——”矢泽遥斗刚想说什么,就被降谷零打断了。   “有什么不一样?忽略目的而言,我们不也都害死了那些无辜之人吗,如此不择手段,冷血自私,我也被自己吓到了呢。”   金发青年闭上眼睛,脑海里或清晰或模糊地映着那些因他死去的人的容貌。   已经,算不清有多少人了……   “如果这也是罪,那么,我们一起背负,一起还债好了。”   “不论如何,不管你是不是Hiro,你也都是我不愿眼见着,失去的存在。”   “不会是一个人的,”降谷零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会一直、一直陪伴着你的。”   矢泽遥斗瞪大了眼睛。   “怦怦。”   他的心脏,跃动得如此欢快。   矢泽遥斗下意识地摸向胸膛。   好温暖啊……   让他沉迷一会儿就好了,就当做他确实是【诸伏景光】好了。   只是还没等矢泽遥斗感动多一会儿,原本还是暖男人设的降谷零,一下子变了面孔:“呵,想通了吗,也是时候该算下账了。”   “比如Hiro你这几次找死的行为,又比如离家出走这个青春期幼稚小孩才会做的事。”   “Bourbon”的面孔极度可怕,看着像极传说里吃小孩的恶鬼那个样子的降谷零,矢泽遥斗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刚想挣扎着从他大腿上下来,就被牢牢固定住。   随后,连续几个巴掌落在了小孩的屁/股上。   多么清脆响亮。   偷偷摸来的江户川柯南目睹了这一家暴现场(bushi)。   江户川柯南:……好丢人,已经能够感同身受了。   矢泽遥斗眼睛逐渐失去高光,已经不想抬头面对这一切了。   身为一个拥有成年人灵魂的伪小孩,他如玉般白皙的脸上一片通红。   什么矢泽遥斗,他就是【诸伏景光】。   还有,降谷零你不讲武德!! 第32章   降谷零松开了【诸伏景光】, 黑发男孩趁这个机会赶快跳下来,警惕地站在一旁。   然而,更让矢泽遥斗倍感社死的是, 或许是由于他这具马甲的幼年期,身体反应太过贴合小孩子,被降谷零几个巴掌下来,感受到来自臀/部的火辣肿/红后,温热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上眼眶。   痛觉屏蔽只是对重伤致命伤进行屏蔽,像这种连皮肉之苦都称不上的轻微疼痛,为了保证日常生活的正常运行, 避免产生与无痛症相似的弊端,系统是不会屏蔽掉的。   “呜……透你这混蛋——嗝!”   幼童身体的生理反应过□□速,没等矢泽遥斗用理智抑制住, 泪珠子便“啪嗒啪嗒”地像一颗颗珍珠般掉落下来,鼻子一下子就红了,泪意堵塞了鼻腔,鼻头一耸一耸的,便抽抽搭搭地打起哭嗝来。   降谷零和江户川柯南:“……”   矢泽遥斗:猫看见了也死了.jpg   救命,他当初进入这个世界的时候就不该脑补立Flag说什么“诸伏景光好一个奶嗝小人儿”。   现在居然达成了这个成就,但是矢泽遥斗并没有任何开心的感觉——他错了, 这种OOC的快乐应该建立在别人身上,真身上阵只会让自己脚趾扣地跪倒不起!!   矢泽遥斗将很久之前在论坛上看到的雷文金桔“太宰治吓得打了个奶嗝, 声音都带着哭腔:‘森先生, 不行……’”赶出脑海, 不敢把它同现在的自己联系起来。   矢泽遥斗非常想把窥见这一幕的人统统清洗记忆了。   “透……你、你什么, 嗝, 什么也没看到!”   【诸伏景光】的眼泪来得快, 去得也快,就像流水的水龙头一下子就关上了开关那样,不过一时之间,也没法停下打嗝。   略带婴儿肥的腮帮子,因为打着哭嗝,带着Q弹的动感,再加上那双眼尾红通通的猫眼,怎么看怎么可爱,降谷零没有忍住,直接上手揉捏起mini挚友的脸来。   被降谷零像揉面团一样,rua着小脸的【诸伏景光】,好似炸毛的黑色猫咪一般,用那可怜兮兮、水汪汪的猫眼瞪了降谷零一眼,试图把他的手打到一边去。   “嗝——快、放、手!”   “呀,这样不是很可爱吗,亲爱的小Horo~”降谷零非但没有住手,反而变本加厉,不知从哪里翻出屏幕上显示正在录像的智能手机来,“顺便分享给班长他们看咯。”   专业吃瓜小学生江户川柯南眼睛呈半月状,嘴角抽搐起来:喂喂,安室先生,你这样逗你的挚友真的好吗……猫急了可是会挠人的。   果不其然,接下来【诸伏景光】不怒反笑,露出一个纯白如百合花般、温和良善的笑容来:“还没玩够是吧,透。”   察觉不妙的降谷零秒认怂:“等等,Hiro我知道错了,我不弄你了——啊痛痛痛痛!”   虽然是个铁人,但也没把欧金金和相关部位练到金钟罩铁布衫程度的降谷零,被一秒KO,表情扭曲。   矢泽遥斗眯了眯眼,他可是知道自己这一脚用的力气有多大的,为了保证降谷零未来的幸福生活不会出差错,他并没有怎么用力。   不过,看在这家伙卖力表演的份上,就当做是不知道好了。   【诸伏景光】哼了一声,仿佛一只大型金毛大狗狗的降谷零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去,瞧见了自家小小只的幼驯染,脸上那没有掩饰好的笑意。   ‘这样就对了呢,Hiro。’   ‘多说说话,多对大家笑一笑吧。如果什么都不说,就算是我,也没办法知道Hiro在想什么啊……不管是怎样的Hiro,我都会支持的。’   ‘Hiro,我希望你能够一直这么笑着,平安喜乐。’   接下来的一段时光,云淡风轻,忙碌中又与以往略带沉重的灰色格调不同,显然变得轻快舒缓起来了。   降谷零是真切这么觉得的,有这种想法的不止是他一人,故去的重要之人得以回到身边的那几位,也是这么想的。   似乎面对那无尽的黑暗深渊时,他们也不会再恐惧害怕般。因为他们清楚,黑夜不再漫长,哪怕现在黑暗尚未散去,迷雾也依旧笼罩着这群陷入漩涡当中无法脱身的人们,可是,在夜幕沉沉中,天际那颗启明星那样明亮地闪烁着。   信仰指引着他们继续走下去,不畏前方风霜雨雪,也不惧转角处的危崖深渊。终有一日,天边的光明会一点一滴地将黑暗驱散,整个天幕会迎来白昼。   而他们,便是这浓郁夜色里的掌灯人,用自己的年岁,以自己这副身躯,成为黑夜与白昼替换之前,点亮夜空的无数星星。   向着水天相接的地方,毫不犹豫地前行。   ***   “阿笠博士家的那个名为灰原哀的女孩子,近期她的姐姐也来到了米花町,两姐妹之间的感情真好呢。”留着中分长发的女服务生说道。   而与榎本梓正在聊天,有着一头粉色短发,戴着眼镜的眯眯眼男人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举着咖啡杯的手不着痕迹地停滞了下,似是无意地询问道:“灰原的姐姐?我好像没见过她呢。”   恰好少年侦探团除了关键两人,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外,其他几个小学生都在波罗咖啡厅里写作业,听到了两人的谈话后,直接叽叽喳喳地向冲矢昴介绍道。   圆谷光彦多少有些惆怅,也有小伙伴不和他们行动的小苦恼,毕竟他对于灰原哀这个气质清冷,长相又漂亮的女孩子有点小情愫:“灰原同学最近总是和那个大姐姐一起出去玩,都没怎么参加我们少年侦探团的活动了。”   而吉田步美的想法倒是要简单许多,她正了正长期伏桌写作业的缘故,已经歪了的粉色发箍,解释道:“因为小哀她很久没和她姐姐见面了呀,听说小哀姐姐之前一直在国外留学,小哀则留在日本生活,好几年都没在一起见面聊天了。”   “如果是步美和妈妈分别那么久的话,会有很多很多话想说的。”吉田步美明显是个能与别人交换立场思考的好孩子,说的话让在场的两个大人都会心一笑。   “我们也和灰原同学的姐姐一起玩过,她请了我们去拉面馆吃好吃的拉面!”小岛元太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嘴巴“吧唧吧唧”的,仿佛在回味那碗鳗鱼豚骨拉面的美妙味道。   “对对,小哀姐姐可温柔了,跟小兰姐姐一样,都是温柔漂亮的大姐姐,步美好喜欢她噢。”   “是这样啊,那还真是个不错的人呢。”   冲矢昴对着孩子们笑了下,榎本梓在那个笑容中体会到别样的意味,把手掌挡在嘴边,促狭地小声说道:“呐,我说冲矢先生,你是不是对灰原姐姐很感兴趣,想要认识她啊?”   “哦,我可没有那个心思,对目前的我来说,学业要更重要些,”冲矢昴否认道,他呷了口咖啡,浓郁而苦涩的咖啡充斥了整个口腔,让他恍惚地回想起宫野明美的身影来,“只是我有些好奇能令那个冷淡的小公主,那么黏着的姐姐究竟是怎样一人罢了。”   冲矢昴在喝完咖啡后,走出了波洛咖啡厅。   今天那个聪明可靠的boy不在,傲娇的公主殿下不在,就连一直想要抓住他的小辫子,总是针对他的老对手也不在。   这样的情景可不常见,特别是坚持伪装成打工人,兢兢业业当着服务生的安室透。他们好像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去忙活了。   顶着猫皮的赤井秀一皱着眉头,朝着回工藤宅的路线走去,在路过一个红色电话亭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   那双易容成冲矢昴时,仅存一条眯缝的眼睛,霎时睁开,显现出里头锋利而深沉的郁绿来。   靠着那个电话亭的,是那个宛如向日葵般,清新温暖,柔和善良的女子。   即使此刻的她套上了伪装,棕色长发变成了红色,而碧蓝色的眼眸戴上了淡紫色的美瞳,面容也与以前毫无相似之处,可赤井秀一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来。   因为宫野明美的灵魂,自始至终不曾改变。   “大君,好久不见了。”红发女子将被风吹起的几缕长发夹在耳后,柔柔地说道。   “……好久不见。”   心中其实早在孩子们透露的那些信息中,已有猜测的赤井秀一,此时此刻心中还是有很多话想要说。   比如询问宫野明美是如何没有死去,或者说是如何复活的,又比如问问她的近况,对他还是否有着别样情感……   但赤井秀一清楚,无论是从血缘关系,亦或者是两人之间,夹杂着欺骗、伤害的过往情感经历,如今他这个同黑衣组织斗争的FBI搜查官身份来说,两个人都不可能回到以前了。   千言万语,最终也只是吐出一句这样的话来。   赤井秀一也明白,自己对宫野明美的感情,并没有那么重。不过是对方因他而死的愧疚,和少许朦胧爱意混合,在宫野明美死后,自己没有刻意去压制,所造成的假象。   宫野明美看着这个昔日自己迷恋、紧追对方脚步的男人,他依旧是耀眼的,值得去喜欢的,不过,宫野明美也知晓,她是时候放下了。   放下这段早该结束的关系。   “我想,该对你说声抱歉,大……昴君,”宫野明美双眸弯如月牙,“很抱歉,那天和你约出来后,说了那样的话。”   该说对不起的,是他才对……还是那么傻。   赤井秀一想着,没有打断宫野明美的诉说。   “是我强行了,我知道的,昴君对我并没有那种感觉,可是那时的我就是不愿意面对,觉得哪怕被欺骗利用了,假装不知道,我们也能继续下去。”宫野明美仿若叹息地说道。   “就能假装,昴君很喜欢我,我是昴君的女朋友。不过这个想法现在想想,真的很天真很傻吧。”   赤井秀一静静地听着,这是宫野明美最后一次对他倾述心音了。   “很感谢昴君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对小哀的照顾,一定很让你头疼吧,那孩子。”   “现在,我也迎来了新生,也该和昴君你说一声,再见了。”   “再见了,要好好保重,昴君。”   像是卸下心头大石一样,宫野明美转身离去时,脚步轻快。   而粉色头发的男子,在看着对方身影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后,才继续自己的行程。   赤井秀一也有自己的路要走,而这段距离,还有着很长的日子。   ***   长野县,诸伏宅。   处理完今日案情的诸伏高明,在洗漱完毕后,才得以轻松下来,坐在矮桌前,手指捻着一颗黑色棋子,闭目沉思复盘今天的行动。   那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唯有不断思考,他才能有所提高。   突然,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打破了此刻的宁静。   诸伏高明在看清来电显示后,拿起手机的动作顿了顿,按下了通话键:“这里是高明。”   电话那边没有出声,诸伏高明细细听着,听到了来人紧张的呼吸声,他也没有开口,默默等待着。   直到那声熟悉而又清朗的“哥哥”在耳边响起,诸伏高明才有所反应。   “哥哥,我是景,我回来了。”   诸伏高明舒展了那偏秀气的眉头,尽管电话那头看不见,他也展露开平日里和弟弟相见时的笑容,声调上扬了少许:“欢迎回来。”   故人重逢,音容依旧,便是一大欢喜。诸伏高明想着。   而许久不曾谈话的两兄弟,除开一些不能在电话里交谈的机密外,尽情地相互交流彼此状况和最近发生的事件,一个不留神,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   通话结束前,诸伏景光发起了邀请。   “我想和哥哥见面……这个周末,就在那个老地方,哥哥上学的时候常去的那家店。”   “到时候,不要太惊讶呢。”   诸伏高明品出了异样气息:“哦?那我可要好好期待了。”   “还有,辛苦你了,Hiro。”   周末前去赴约的诸伏高明,获得了限时活动的弟弟Hiro×2。   就算原型参考了诸葛亮,外号孔明的诸伏高明,也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神奇的事情。   限时活动的小Hiro一时间在警校五人组和知道内情的几个亲友中成为了团宠。   小小的好友,就是拿来宠的。   降谷零凭借着自己的职位便利,恢复了登记死亡的几个好友的相关证明。虽然说日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身份证存在,可如果人确定死亡后,还是会被消除证件的。   身份问题虽然解决了,但为了好友们的安全,几人通过江户川柯南,傍上了工藤有希子,为其施以易容,方便日常出行。   警校组几人陪着【诸伏景光】四处玩乐的路上,若是碰到江户川柯南,极大概率开启破案副本,这个概率在得到柯学的肯定后,倍感麻烦的几个人看到江户川柯南时都恨不得掉头就走。   即便日常就是破案,抓凶手,在矢泽遥斗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也获得了不少乐趣。   比如被心黑的降谷零骗去女仆咖啡厅,戴上了天使光环道具,甚至换上女仆围兜,略显辣眼睛的几个大老爷们,僵硬着笑容和女仆小姐姐们合影留念,给【诸伏景光】唱儿歌。   又比如摩拳擦掌决定扳回一局,几个幼稚鬼联手起来,把降谷零约去游乐园,最后杀他个措手不及,一人压住一条胳膊一条腿,帮降谷零套上软萌兔装扮和【诸伏景光】进行亲子活动。   几轮相互折磨下来,本打算文明解决矛盾的几人,最终还是跑到拳击馆里展开属于大猩猩们的搏斗了。   这是矢泽遥斗有史以来,最为轻松的一个世界,他得到了很多温暖,很多关照,很多感动。   在马甲精系统最后不得已的提示下,矢泽遥斗也只能依依不舍地告别这个世界。   在脱离前,他看了眼在公寓里,榻榻米上睡得正熟的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将早就写好的信件放在桌上。   随后,转身走到门前玄关处,无声无息地消散在这片空间里。   正如他来时的那般悄无声息。   公寓里静默了片刻,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都睁开了眼,坐了起来。   “果然,还是走了啊。”   对于【诸伏景光】即将离开这个事情,几人都或多或少能够猜测到,这也是为什么几人这段时间总是带着【诸伏景光】出去玩,逗他笑。   他们都在争取,在他离开前的这短暂时光中,留下美好的回忆。   诸伏景光拿起桌上的信件,展开阅读起来。   「动作太过明显的大家:   好好复习下警校时期的功课吧,太明显了,让我都不好意思不配合。   不过,也谢谢大家的好意了。   同一时空不能存在两个同样的人,我早就知道的,那么,我也是时候去找我的Zero了。   祝我好运,来日再见。」   “这家伙……”降谷零也凑过来看完了信件内容,“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他们都心知肚明的。   对于【诸伏景光】究竟是消失了,还是穿梭回属于他的时空,回到那个地方好好生活这点。   但是,既然对方也这么说了,他们还是选择相信。   相信这个人,在另一个时空里和他们一样共赏这片月光。   相信这个人还会回来,与他们相聚欢笑。 第33章   矢泽遥斗再一次回到了时空司管局。   这一次与以往完成任务后, 难以掩饰的疲惫、风尘仆仆不同,他的步伐明显要轻快许多。   马甲精系统在经过两个世界里宿主的骚操作后,已经彻底麻木了, 相反, 先前惊吓恐慌的情绪彻底转变成了诡异的冷静。   主线剧情、人设什么的, 随便啦, 反正崩都崩了, 还能补救回来不成。   再说了,也不是每个人都像宿主那样好运, 连续两个世界, 导入的马甲携带的装备和技能都出错了呢(安详)。   关键是这个居然不算作是Bug,根本修不了。   按照这种定律, 马甲精系统觉得以后的任务,怕是也会出现这类的意外了。   呵, 辣鸡治愈部。马甲精系统甚至觉得这不是Bug不Bug的问题,而是治愈部上头那位抠门, 不想修理的问题。   和内心里吐槽工作体验、员工安全保证极差的马甲精系统不同, 矢泽遥斗更多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这两次出任务时的差错上, 他更想验证的是那个猜想。   不用遵循原作剧情, 能够挽回意难平结局的路线猜测。   矢泽遥斗定了定神, 伸出食指点开了任务通知栏,不出所料, 那三个熟悉的、金灿灿的“S”评分再次悬浮在半空, 出现在他们面前。   马甲精系统已经心平气和了, 它变出一罐快乐肥宅水出来, 咕噜噜灌了自己几口。   对于这个明明到了退休养老期, 却意外颇多、极度挑战心脏承受能力的宿主, 它无话可说。   只要委托金能到手,让它迎娶隔壁白富美系统就好。   矢泽遥斗没有停下,在任务面板处,找到了评分标准栏后点开。   在看完相关评分之后,矢泽遥斗如释重负,一切证据都证明,他的猜想并没有错。   也就是说……   他可以快乐搞事情了!   便当君们,亲爱的Boss君们,都在等着他来打败!   内心里苍蝇搓手手格外期待下一次委托到来的同时,矢泽遥斗回顾着之前两个世界的表现,以及在那里,因为马甲原主的关系网所得到的温暖,暗暗下了个决定。   毕竟,任谁在体验过那种感动过后,都不会甘心放手的吧。   矢泽遥斗向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善类。   他十足贪心,想要抓住那些点点暖光不放,一直感受那些温度——哪怕这对他来说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只要是片刻的温暖,也能让他这颗孤独的心,焕发生机,不再干涸。   矢泽遥斗用力握紧拳头,他可不是什么好孩子。   都是他们的错……如果不是他们给予的东西太多了,矢泽遥斗又怎么会变得如此贪得无厌呢?   体验过白昼的光明过后,没有人会愿意回到夜晚的黑暗。   在此过后,矢泽遥斗会更想让大家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更想让大家“爱着”他。   循规蹈矩那么多年了,任性一点,也不会怎么样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休整几天过后,矢泽遥斗又一次进入了任务世界。   「您已进入《刀剑乱舞·Flower丸》B-1597主世界。」   「当前导入马甲身份为:骨喰藤四郎。   马甲记忆与主世界相关剧情信息已传送,请注意查收。」   ***   今天负责本丸内番的耕作部分,正在土地上读作辛勤劳作,写作内番+0的老爷爷组合,莺丸和三日月宗近,两刃翻看了眼长势正好的小番茄和茄子,确定没有虫子后,摸鱼之心愈发强烈。   “哎呀,今天太阳可真大,我们先去休息一下吧,”三日月宗近说着明晃晃就是在偷懒的话,人设不崩地露出慈祥笑容,用肩上的白毛巾擦了擦额前压根不存在的汗,“老爷爷我的体力可不太行了喔。”   “啊,在辛苦耕种过后,也确实该喝口茶,吃串三色丸子休息休息呢。”茶绿色短发的莺丸赞同道,并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副茶具,两只茶杯和一碟三色丸子。   两刃虚情假意地望了眼头顶的太阳,装作很热很晒顶不住了的模样,熟练地朝着一旁那棵茂盛的万叶樱下方走去。   坐在大片的绿荫底下,三日月宗近拿出蒲扇扇了扇风,笑眯眯地呷了口茶水:“真不错啊,这个茶叶。”   莺丸则继续写着随身携带的、封面上印着《大包平观察日记》几字的本子,回应了一句:“嘛,毕竟是主人送给我的礼物,品质要比平时让长谷部君买的茶叶要高出些。”   “主人还真是个好孩子呢,老爷爷我在这个本丸里,也生活得蛮不错的,哈哈哈哈哈。”明明是一振容貌昳丽,被诸多审神者奉为看板郎的刀剑男士,三日月宗近却总是一副年长者的姿态,与他的外表形成巨大反差。   “我也很感谢主人的照顾呢,特别是如此辛苦,连夜爆肝将大包平带回来,”莺丸在写完最后几笔后,心满意足地合上了笔记本,“就是听说在那之后的一个月里,主人拜托药研去研究下极速生发水和护发素,应该是掉了不少头发吧。”   远在天守阁二楼批公文的审神者打了个喷嚏。   然而身为今日近侍,巡视本丸各项设备和工作是否正常运行,结果前来一看发现本该老老实实做畑当番的两振平安京老刃,都窝在万叶樱底下偷懒咕番的压切长谷部,当场脸都黑了。   “你们两个倒是给我老实做内番啊!”穿着一身运动服的压切长谷部,估摸着今日两刃的内番属性又要+0,主人怕是要当场心透凉了。   面对着压切长谷部的恨铁不成钢,今晚炖鸽子的怒视,三日月宗近不慌不忙地转移话题:“让我来畑当番真的太为难我了噢,如果是出阵远征的话,我倒是愿意多出份力呢。”   莺丸抬手喝完茶水后,放下茶杯,接住话茬说道:“是啊,我们已经连续三天都是在做内番了,就算再怎么有耐心,也厌倦了。”   压切长谷部回想了下审神者公布出来的,最近时之政府举办的限时活动,又细想起这几天分配到的工作,幽怨地叹了口气道:“说得好像谁不想出阵一样……但是一期一振那家伙真的是太疯狂了!”   最近又开了「沉眠于地下的千两箱」活动,也就是让所有弟控属性的一期一振为之兴奋,不断奋斗的“大阪地下城挖欧豆豆”肝图时刻,这座本丸里的一期一振便跟打了鸡血一样,成天出阵企图带回来他亲爱的欧豆豆们。   要知道,由于这座本丸已经有一定的历史了,加上长期的带娃养崽,一期一振的腰腿可算不得太好,但是活动一出,一期一振腰不酸了,腿也不痛了,集合起极短小分队,作为队长带着弟弟们就疯狂打通地下城。   哪怕因为肝图,一期一振本就不属于欧洲白种人的皮肤,疲惫值的加持下愈发蜡黄,他也只是淡定地从随身小包里拿出一串三色丸子,恢复飘花状态后接着向前冲。   呵,是哥哥就下50层,挖不到欧豆豆一期一振是绝对不会甘心的。   于是,活动开始后的这几天,粟田口一大家子霸占了整个本丸的出阵名单。   压切长谷部按住太阳穴处“突突”直跳的青筋,脑海里放映着他上论坛冲浪时看到的,被P图成“职业蓝翔挖掘机车手”的一期一振图片,深呼吸几下,打算还是耐心工作。   他相信,只要他压切长谷部足够努力,让阿鲁金看得到他的闪光点,就能取代挖弟心切的一期一振,成为出阵小队的一员,为主人带回来满满的“誉”!   阿鲁金,一切就交给我吧!   望了眼被成功转移注意力,没有再纠结他们逃番一事,背景板莫名燃起来了的压切长谷部,莺丸和三日月宗近交换了个眼神,带上自己的东西,以完全不符合太刀机动值的速度,火速撤离了现场。   等压切长谷部回过神来,面前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头顶上偶尔飘落下来的树叶。   “混蛋!又给我逃番!!——”   压切长谷部的怒吼响彻了整个本丸。   这边,已经带队出阵回来的一期一振,黄着脸脚步虚浮地想要去和审神者报告,被压切长谷部的声音震得一个激灵。   “哟,真有精力呢,长谷部,”性子爽朗憨厚,热爱修炼的山伏国广感慨了句,“一期你这是怎么了,带回你的弟弟了吗?”   不说还好,一提起弟弟,一期一振满心怨念,就差最后一个弟弟白山吉光迟迟未来了,偏偏还是小概率掉落,这对于不是欧洲人的一期一振来说,难如登天。   “没有呢,看来明天还要继续努力了。”一期一振摸了摸肝部位置,苦涩地道。   “没关系的,我相信一期尼绝对能带回兄弟来。”   “一期尼辛苦了,给一期尼吃糖!”   “这个是四叶草,一期尼明天带上,会给一期尼带来好运的。”   ……   藤四郎们则乖巧可爱地拉住自家大哥,嘘寒问暖,捶背捏腿起来,让一期一振欣慰至极。   这就是他可爱的欧豆豆们啊……所以,绝对要把白山吉光挖回来,补齐刀账上粟田口的空缺!   只是这个时候,一个惊慌的声音打破了粟田口兄弟们的温馨时光。   还是压切长谷部。   “主人不好了啊啊啊——快来刃呐,这里有一振暗堕的骨喰藤四郎!!” 第34章   传送落地, 成功到达任务世界的矢泽遥斗,本想同自家马甲精系统询问任务目标的位置,但当他看到自己的落地地点和身上的变化时, 不由得噤声, 陷入了沉思。   半晌,矢泽遥斗不信邪地摸了摸额前宛如独角兽般, 斜长在右侧的角,瞄了眼身后缀在尾椎骨处、还时不时甩动几下的细长骨尾, 感受到突然多出来的这两个物件的真实存在后, 认命地叹了口气。   矢泽遥斗直接忽略废物点心马甲精系统,在脑海里点开了任务栏。   果不其然, 角色面板告诉他,马甲状态为【骨喰藤四郎·暗堕版】,而独角和骨尾则是这个版本马甲的绑定装备, 不可卸下或转移。   很好, 这个世界里他直接变成一振暗堕的骨喰藤四郎。哪怕没有镜子,完全不知道现在马甲变成什么模样,但起码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这次不仅马甲本质不是人,马甲外表甚至也不是人。   就这样, 矢泽遥斗开局还直接被传送到好几个结界覆盖的本丸里……   系统这是怕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矢泽遥斗虽然并不清楚这座本丸里的审神者和刀剑男士们的品性如何, 而【骨喰藤四郎】这个马甲也因为过往经历, 在那场大火中失去了记忆,残留的只有零星的记忆碎片和战斗意识。   可是就他所掌握的这个世界的资料,以及马甲残留的常识而言, 暗堕付丧神是禁忌、邪恶的存在, 因为暗堕付丧神会逐渐丧失自己的理智, 被秽气所侵蚀污染,只余下杀意和执念。   如若被人发现,以矢泽遥斗现今的状态,怕是会被时之政府一方当场斩杀吧。   好在他现在并没有直接和刀剑男士们照面,而是降落在了万叶樱上。   矢泽遥斗扶着万叶樱粗壮的躯干,在繁茂的枝叶间站起,戴着白色手套的右手刚握紧了身侧的胁差,打算趁没刃发现,先悄无声息地离开这座本丸,再去找本次委托的任务目标。   只是矢泽遥斗才矮了矮身,低头要从万叶樱上一跃而下,就与树下一双雾紫色眼眸对上。   好家伙,出师未捷身先死。   矢泽遥斗死鱼眼地看着底下那个打刀青年,神色由稳重理智瞬间崩裂为惊恐不安,眼神也是透露着极大的震撼,整个刃变成了爱德华·蒙克名画《呐喊》里主体人物的模样,双手捂在腮边,大叫起来:   ——“主人不好了啊啊啊,快来刃呐,这里有一振暗堕的骨喰藤四郎!!”   ***   压切长谷部在逃番老年双刃组离开后,只能忿忿不平地原地吼了一句,暗想下一次采购时如何克扣三日月宗近和莺丸的零花钱,让他们得个教训,不然天天内番+0,简直无法无天。   怀揣这样的想法,压切长谷部也多少解了点气,打算接手剩下的畑当番工作,给地里的作物施肥浇水。他不过才迈出一步,在白天里,即使比不上短刀小短裤们,但也算得上敏锐的侦查值,一下子就听到了万叶樱上难以察觉的“窸窸窣窣”声响。   压切长谷部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由于现在不是樱花季,躯干有三四人手臂围起来那么粗的庞大万叶樱上,并不像花季里那样,有着如同云团般,大片大片的盛开的樱花,反而是一片生机盎然,绿意幽幽。   而在可以承担正常人体重,宽厚的一条分岔枝干上,一头银色中长娃娃发,乖巧柔顺地搭落在肩,顺着柔柔拂来的微风轻轻荡起,耳边碎发打着旋儿,眼眸好似瑰丽紫琉璃的少年弯腰蹲着,一副要从树上下来的模样。   在发现压切长谷部后,银发少年一言不语,静静地同他对视。   压切长谷部对这个刀剑男士的模样并不陌生——那是粟田口家知名双子胁差的其中一振,性子淡漠冷静的骨喰藤四郎。   只是,压切长谷部也清楚,面前的银发少年绝不可能是他们本丸里的那振骨喰藤四郎。   原因无他,便是【骨喰藤四郎】光从外表上看,就能发觉的巨大差异。   少年人的脸庞干净柔美,有着介于幼童和成年两者之间的青涩稚嫩,脸部线条尚未变得冷峻硬朗,还是柔和的,只是这点柔美之意,被那近乎病态的苍白肤色,比仿生人还要冷漠无波的神情严重遮掩,让人见了只觉通体冰寒,是不可亵玩的,一整块冰做成的人。   而在【骨喰藤四郎】光滑的额前,斜长着一只螺旋纹的角,颜色是仿佛已经白骨化了的惨白。【骨喰藤四郎】身后那条一节一节的骨尾也是这样的色彩。   再加上那明显能够感知到的冰寒刺骨、不适的气息,答案呼之欲出。   面前的【骨喰藤四郎】,已然暗堕,被不祥的秽气侵袭,再无干净纯粹的灵力根源。   被慌乱震惊情绪支配的压切长谷部,大脑一片空白,脑子一热,干脆大声喊人前来救急。   一期一振,你家欧豆豆他变异了!!   他连独角和尾巴都长出来了,再慢点就没救了!   压切长谷部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暗堕付丧神的身影了,不,正确来说,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见到暗堕付丧神,还是离那么近。   可恶,【骨喰藤四郎】是怎么突破本丸重重结界进来的啊。   【骨喰藤四郎】对他似乎没有攻击的意图,但是压切长谷部还是不禁紧张起来。   暗堕付丧神在论坛上深受一些审神者的喜爱,但只是馋这个设定下,刀剑男士们的神颜和抖S气场,如果换作是现实,审神者们都恨不得拔腿就跑——那可是会不由分说不讲原因,直接一刀干脆利落地了结你,只动手不哔哔的凶狠存在啊。   连喜爱刀剑付丧神们的审神者都是如此,更不要说是压切长谷部了。   当然,压切长谷部并非不能同【骨喰藤四郎】一战,只是这是同为刀剑男士的刃,即使不是自己的同僚,也是自己的同类。   刀剑付丧神是高天原八百万神明中,位列末位的神明,没有信徒没有供奉,跟普通的精怪妖魔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即便如此,他们也有着自己的神格和力量。   能够使得一位刀剑付丧神暗堕的缘由,绝大多数不会是刀剑男士本身,而是出在部分品行不端的审神者身上。   压切长谷部无法想象,究竟是怎样的折磨,才会令情感波动本就少于其他刃,内里温和的【骨喰藤四郎】无视暗堕时,秽气进入体/内与灵力搅和搏斗,冲刷五脏六腑和骨缝,体外从尾椎骨和额头这种坚硬的地方,硬生生钻出白骨碎片拼成的骨尾和独角,这些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痛苦,也毅然决然沉浸在黑暗中,永不回头。   现在,暗堕的【骨喰藤四郎】得以出现在这座本丸中,说明他顺利地逃出了那个宛如地狱的地方,也指不定,他手上紧握的那把胁差,已经尝到了仇人的鲜血滋味。   可孤身一刃站在这里,也意味着另一个事实——【骨喰藤四郎】的兄弟们,已经碎刀消失了。   压切长谷部一边防备着【骨喰藤四郎】随时都有可能发动的袭击,一边为自己十有八/九就是真相的猜测,感到切实的悲痛。   灰发青年一脸沉痛隐忍,在惊慌的情绪消退过后,不禁开口劝道:“骨喰,我知道的,你受了很多的苦,但是那些事情已经成为过去了。你现在要好好活着,珍惜刃生,你的兄弟们会更愿意看到你开启新的生活,坚强活下去。”   “请相信我们,我们本丸和主……咳,都是好人,一定会将你变回原来的样子的!”   糟糕,他刚刚提到了阿鲁金,会不会刺激到【骨喰藤四郎】啊。   回想起时之政府公开的部分案例中,提过多数暗堕付丧神对“审神者”、“主人”等词过于敏/感,会被无意中刺激到而暴起攻击这点,压切长谷部有些担忧。   不曾猜到面前一本正经的打刀青年,脑子里会有这番脑补的矢泽遥斗:“……?”   你究竟知道了什么……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我连人设剧本都还没来得及编,甚至没开口说一句话吧,就离谱。   不过,这个剧本好像有点妙?   矢泽遥斗沉思片刻,决定偷懒,直接剽窃压切长谷部的设定。   决定了,他从今天开始,就是可怜弱小无助的【骨喰藤四郎】。   某不存在的人渣审神者又多了一个。   逐渐茶化的矢泽遥斗还没发动自己的神级演技,开口坑骗压切长谷部,就发现了个悲惨事实。   他和压切长谷部对视得有些久,一直维持着蹲身的动作,久了之后,现在脚麻了。   先前没有留意的矢泽遥斗在起身的时候直接一步踉跄,更要命的是他还没适应,身后突然多出来的那条骨尾,骨尾“啪”的一声扫到了树干。   从尾部传来了锥心刺骨的痛,让矢泽遥斗扶着树身的手一滑,彻底失去平衡,面朝上从离地面有两层楼高的树上掉下来。   此时此刻,一路发挥着极限机动值,凭借着先天优势,领先于自家出阵回来,还蜡黄着一张俊脸的大哥,紧赶慢赶总算到来的鲶尾藤四郎,看到这一幕,瞳孔紧缩。   鲶尾藤四郎纤细的小腿一个用力,猛地从地上高高跃起,牢牢接住了【骨喰藤四郎】。   远看这一场景还挺唯美的,只是矢泽遥斗的心情有些复杂。   一方面,他原本打算靠着战斗意识矫正姿势再安全落地的,另一方面……   大兄弟,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是刀剑付丧神了,这点高度根本摔不死我们吧。 第35章   鲶尾藤四郎在听到压切长谷部的叫喊声后, 是第一个反应过来,往万叶樱这边赶来的。   鲶尾藤四郎心里自然清楚,压切长谷部口中的那振暗堕付丧神, 指的不是这座本丸的骨喰藤四郎。   他的兄弟今天在审神者的命令下,担当远征小队的队长, 负责带回一些物资, 现在还在归来的路上。   而骨喰藤四郎来到本丸后,一直颇受审神者和粟田口兄弟们的照顾, 哪怕心情谈不上一直都愉悦平和,但是如过往那般忧郁哀凄的情况,也并不常见了。   特别是极化过后, 对于以前经历和旧主的记忆,虽然心中尚有执念,依旧会怀有郁结。可比起极化修行前,他的兄弟,已经能够坦然说出“比起谈讲以前的记忆, 今后每天才更为重要”这样的话来了。   极化后的骨喰藤四郎,情绪也愈发外露,鲶尾藤四郎很高兴能够看到他兄弟这副模样, 对着他们撒娇(?)说自己害怕一个人,说他害怕寂寞,不要丢下他一刃。   本丸里突然出现的那振【骨喰藤四郎】, 绝不可能是他那性情逐渐软化的兄弟, 唯一的可能就是, 他是来自其他本丸的【骨喰藤四郎】。   即便鲶尾藤四郎推断出来这个事实, 他也依然前去了。   没有别的原因, 只因为无论那个银发少年, 是否是属于他们本丸的【骨喰藤四郎】,他也一定是鲶尾藤四郎的兄弟,是粟田口的一员,是吉光的骄傲。   当鲶尾藤四郎赶来之际,顾不得调整因为冲刺太快太猛,而起伏有些剧烈的呼吸,清透的紫色眼眸中,便映出了银发少年从高大的万叶樱上掉下的身影。   像是一只黑色的孤鸟,直直往地面上坠落,没有一丝挣扎,脸上也无悲无喜,毫无波澜,似乎这世间没有他在意的事物一样,谁也无法将他留住,无法伸手捞起这轮银白色的清浅月影。   鲶尾藤四郎呼吸一滞,如果他稍微理智冷静一些,就可以想到,光是万叶樱这样的高度,对于刀剑付丧神们不同于普通人类的强健体质来说,算不得什么,最多也是受点表层伤。   可是鲶尾藤四郎还是脑子一热,不顾一切地从地面上高高跃起,伸出双臂,接住了那只孤鸟,捧起了这弯月亮,让他不再坠落。   臂弯处传来的温度,由于重量、下陷调整重力角度的小臂弧度,都给予鲶尾藤四郎以真实感。   鲶尾藤四郎不是因为【骨喰藤四郎】的危险境地而害怕,真正促使他这番举动的,还是【骨喰藤四郎】身上过于飘渺虚无,仿佛世间无根柳絮随风飘荡,稍不留神便会消失不见的特性。   该怎么形容心中的惶恐不安,鲶尾藤四郎并不知道。   他是从刀剑中诞生的付丧神,擅长之事是战斗,并不精通文学,也与歌仙兼定那振风雅之刃不同。可鲶尾藤四郎知道,自己在见到这个【骨喰藤四郎】后,注定无法装作视而不见。   特别是在他看到,那抹如梦似幻的紫色中,清晰倒映着的自己的身影,以及禁不住滴落而下的清澈泪珠时。   兄弟他,一定很痛吧……   鲶尾藤四郎难以想象,当坚硬的头骨和尾椎骨处,尖锐的白骨“破土而出”,钻出血肉和骨头,一瞬成长时,【骨喰藤四郎】是何等锥心刺骨的疼痛,又是怎样熬过那些日夜,最后出现在这里的。   他也一定很难过吧。   不然,以【骨喰藤四郎】坚强内敛的性格,又怎么会光是看到他,就情不自禁流泪哭泣了呢。   鲶尾藤四郎未曾思考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离开骨喰藤四郎的可能——在他们化身为刀剑付丧神,被审神者们召唤出来后。   在那望不见尽头的历史长河中,身为吉光家族锻造出来的刀剑,他们从诞生之初到现在,存在的意义即为守护。   不管是作为他人手中之刃挥舞杀敌,还是具有人类躯体,行走人间,斩杀时间溯行军以维护历史,守护一词便是他们的信条。   粟田口众刃,或者说整个本丸内的亲密刃们,之所以会如此团结友爱,哪怕成为了神明,也有着同人类一样的羁绊,互称兄弟同僚,也是因为在这漫长岁月中,他们不断相聚,又不断经历着分别,最终成为刀剑付丧神重逢。   这些回想起来也会感到难过的记忆,促使他们哪怕是现今,也极为珍惜彼此的时光,在意彼此的心情与身影。   在粟田口中,骨喰藤四郎是经历最为坎坷的一振,不知为何,和他相遇的兄弟们,总会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先行一步离开他。   大阪城夏之阵中,德川家康击败了秀赖,秀赖自杀,一期一振、鲶尾藤四郎等丰臣家的藏刀都被烧毁了。然而骨喰藤四郎这振奇迹之刀,没有一丝损伤留了下来,直到后边发生的“明历大火”,才陨身其中,从此也严重失去了记忆,甚至连以前的自我都不复存在。   骨喰藤四郎的迷茫、无法解开的郁结,也都由此而生:兄弟们总是先他离去,留下他一刃,而稳固他目前羁绊的过往记忆,又散作青烟,痕迹消匿。   正是清楚知晓这点,鲶尾藤四郎在顺利与骨喰藤四郎重逢再会后,便从未想过两刃还会分离的事情。   就算是碎刀,鲶尾藤四郎也会和骨喰藤四郎一起,决不再将他抛下了。   作为粟田口知名的双子胁差,鲶尾藤四郎和骨喰藤四郎宛如冰与火,一个活泼跳脱,一个寡言少语,性子的巨大差别并没有使得两者关系不佳。相反,正是这样的性格,两刃相互照料,一路携手扶持,走了过来。   他们本就是双子胁差,本就应当亲密无间、生死不离。   每一座本丸里的骨喰藤四郎和鲶尾藤四郎都是这样的想法,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但是。   但是面前的这振【骨喰藤四郎】身边,并没有那个本丸的鲶尾藤四郎的身影。   鲶尾藤四郎唇瓣轻轻颤抖着,想要说些、问些什么,却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他很想问,其他兄弟们呢,都去哪里了,你的鲶尾藤四郎呢,他又在哪里?   他们都还好吗?   不过,鲶尾藤四郎也明白,自己的这番疑问只是在自欺欺人,答案在看到孤身一刃的【骨喰藤四郎】时,就相当明显地甩在他们面前了。   【骨喰藤四郎】的兄弟们,都已经不在了啊。   他们又一次地离【骨喰藤四郎】而去。   虽然不是他们的意愿,而是被那人渣审神者所折磨碎刀,但终究,他们还是再次重演历史,留下了【骨喰藤四郎】一刃。   害怕寂寞的兄弟,感受过粟田口大家温暖关怀的兄弟,在那时候,他的感觉就好像星星都消失了,黑夜永不散去那样吧。   鲶尾藤四郎真切地为【骨喰藤四郎】而难过,心底如钻心的痛,爱怜之情不断涌上心头。   其他的刀剑男士们闻讯也陆陆续续地赶到了。   在他们的视角里,鲶尾藤四郎不复平日里的外向活跃,精力十足,而是闭了闭眼,神情庄重而蕴含一丝悲痛,一只手轻轻抚摸着那振暗堕的【骨喰藤四郎】的背部,另一只手则拭去了他的泪水。   轻声地安慰着说——   “没事的,有我在……我一直都在。”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那些伤害你的人,我也会亲手了结他们。”   鲶尾藤四郎睁开眼睛,改成双手捧住【骨喰藤四郎】的脸,极其认真地许诺道:“不用害怕,也不用担心,大家都在你的身边,哪怕我们不是你原来的兄弟们……”   “拜托,请不要再哭了,骨喰。”   黑发紫眸的刀剑少年这么说道,而似乎被鲶尾藤四郎的话语所触动,【骨喰藤四郎】眼眸微微睁大,眼中的情绪复杂难明。   矢泽遥斗不知该如何评价鲶尾藤四郎的一片诚挚之情,也无法及时作出反应来应对。   从遥远的时空,好像有这么一个声音传来,喊着他的姓名,亲热地叫他兄弟,直至生命的终结时刻,也没有对他有半分苛责,哪怕矢泽遥斗不能救下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   然而那人也仍然艰难地露出笑颜,让他不要哭泣。   远方的身影,跟这一刹那鲶尾藤四郎的容貌重合起来,矢泽遥斗感觉得到,自己整个人都在颤抖。   尽管他刚刚的落泪,也只是骨尾拍打到树干产生的疼痛,眼眶下意识地流出生理性盐水罢了,然而在这时候,矢泽遥斗却是真的想要哭泣。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银白色短发的少年抓住鲶尾藤四郎的手,睫羽轻抖,透明的泪珠顺着弧度滑落。   他眼神茫然无措,望向鲶尾藤四郎,似乎透过他,在同记忆中的那个人对话:“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活下来……我宁愿死去的那个人是我啊。”   “我什么都做不了,”矢泽遥斗把自己内心久久不能愈合的伤痛全部揭开,让人看清那流血化脓的伤口,“我根本救不了你,就只能呆看着你死去。”   “我不想要这样!为什么你要这么无私,却留下我一个人?!”   “凭什么这么做……明明说好的要在一起的。”   但是,矢泽遥斗的哥哥,却让他一个人长大了。   【骨喰藤四郎】的语气一下子有些激动起来,大滴大滴的泪水滚滚落下,这振胁差少年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木然地流泪。   鲶尾藤四郎感觉到了从手掌处传来的、逐渐变大的力气。   他的兄弟,没有表面上看得那样平静无波,只是习惯地藏起自己的情绪。   于是,鲶尾藤四郎想也没想,又一次抱住了他的双生兄弟。   少年郎的体温,是可以传递温暖和力量的。   ——“那么,原谅‘我’吧。”   ——“因为我也无法,看着你死去啊。” 第36章   这是众刃第一次见到骨喰藤四郎哭泣的模样, 这对于他们来说,尤其是粟田口一家来说,有些过于震撼了。   在他们的印象中,骨喰藤四郎是一振安静少言, 心性柔软但也足够坚强的刀剑男士。小短裤弟弟们还有撒娇卖萌、娇气哭闹的时候, 但是骨喰藤四郎与药研藤四郎、一期一振等作为粟田口家长类角色的刀剑们, 向来成熟可靠, 鲜少有如此剧烈波动的情绪。   可是,那振莫名无声无息闯进本丸的暗堕刀剑,他们所熟悉的【骨喰藤四郎】, 哭得如此哀恸。常年的冰雪容颜, 褪去了不染尘埃的冷漠,只余悔恨和痛苦,秀气好看的眉紧拧着, 胁差少年清冷的声线也哽咽断续得让人心疼。   一期一振是最看不得自己欧豆豆哭的刃,特别是平时越乖巧省心的弟弟,一旦露出这种神色, 他就感觉心像是被什么缓缓刺到, 钝钝的痛。   如果不是真的是剐心挖骨的疼痛, 【骨喰藤四郎】怎么会这样呢?   在场的刀剑男士,都有这样的感悟。   但凡认真观察,再听到【骨喰藤四郎】与鲶尾藤四郎的对话,便不难推测出银发少年身上发生过的苦难。   【骨喰藤四郎】的本丸, 已经被那个人渣审神者亲手毁掉了, 原因尚未清楚, 但无非也就是那几个。   许是压迫到最后, 刀剑男士们忍无可忍, 最后在濒死边缘爆发反抗。又或许是他们早就想要杀死现主,只是苦于审神者身为召唤者,对于他们有着极高的权限,和时之政府为了保护审神者安危,每个本丸都存在的保护机制及结界,迟迟没有下手,直到最后这一刻才找到时机。   总之,在苟延残喘的刀剑男士们杀死审神者后,弑主的惩罚降临,早就重伤的刀剑付丧神们抵抗不住暗堕的痛苦,接连碎刀。   偌大的本丸里,仅有【骨喰藤四郎】一刃存活下来,最后不知道怎么避开了防御结界和监控,逃到了这座本丸里来。   而【骨喰藤四郎】的存活,一路伴随着粟田口家族的牺牲。   一期一振知道的,以自己和小叔叔他们作为粟田口大家长的强烈责任心,早在审神者开始动手折磨刀剑付丧神们,其中也包括他的弟弟们的时候,必定会拼起反抗。   固然一期一振性格温和稳重,对外的印象、固定标签也是弟控大哥、欧洲人才能拥有的稀有刀。但他身为皇家御器,一振名誉天下的刀剑,他的美名并不光是体现在外表的美观漂亮,更是出鞘后的锋芒毕露,战场上干净利落地斩尽时间溯行军的强大身姿。   一期一振会因为想要保护弟弟们的念头而略有所顾忌,可若是事态过于严重,再加上现任审神者的昏庸无能,一期一振毫不怀疑,他会是第一个提出,要杀死审神者这个建议的刀剑男士。   然而,就目前【骨喰藤四郎】的暗堕程度来看,暗堕程度之深,不是一年半载可以达到的,这说明,最开始的反击定然是不成功的。   那么,最先弑主失败的那批刀剑付丧神,也必定迎来他们的惩罚,杀鸡儆猴,不外如是。   哪怕一期一振再怎么稀有,一个后期干脆毁掉整座本丸的审神者,还会在意这一点吗?   更何况,时之政府门下的刀剑付丧神们也不是不可重新召唤的存在,相当于可再生资源。   显然,那个人渣审神者更在意自己对本丸的掌控力,也会从刀剑男士们的痛苦中取乐,一期一振不用怎么猜想,都可以推测出结果来。   无非就是一期一振、鸣狐等刃碎刀罢了。   而仅剩下的刀剑中,【骨喰藤四郎】与鲶尾藤四郎苦苦支撑,尽力庇护着他们的弟弟们。双子胁差在守护弟弟们这点上,一点都不输于一期一振他们。   可是。   一期一振不敢接着想下去了,不过事实就是这般,血淋淋的真相只要想通一点,接下来的猜测不过是顺理成章的东西。   可是,短刀的损耗率是所有刀剑中最高的,特别是短刀众多的粟田口一家,若是一个不留心,加上审神者那样恶劣的品性,双子胁差面临的,便是弟弟们一个接着一个地逝去。   最终,就连鲶尾藤四郎,也为了保护【骨喰藤四郎】,他那心灵相通的双生兄弟,惨烈碎刀了。   就连最后安慰的话语都不曾留下,身影便化作无数光点,消散而去,徒留地上断成几截的刀剑。   这也成为了【骨喰藤四郎】无法释怀的伤痛。   不然,他怎么会在见到他们本丸的鲶尾藤四郎时,不顾一切地质问这些他压在心头已久的问题呢。   ——“为什么要救我……我宁愿死掉的那人是我啊!”   ——“骗子,还是留下我一个人了。”   粟田口众刃每每回想起,【骨喰藤四郎】半崩溃情绪下无意吐露的那些心声,就无比悲痛。   在看到【骨喰藤四郎】稍微调整了状态,鲶尾藤四郎也放开了银发少年后,小短裤们一一围了上去。   奶白色短发,脸上长着可爱雀斑,一双澄金色眼眸明亮圆润的五虎退,带着自己的五只大老虎,凭借着这一优势,直接占了【骨喰藤四郎】身边大半的地儿。   见到【骨喰藤四郎】向他投来的目光,五虎退隐去眼中闪烁的泪花,羞怯地递来几块被纸包着的点心。   在【骨喰藤四郎】接过后,五虎退张了张嘴道:“那个,骨喰尼,这个是我和烛台切先生学习做出来的樱花糕,很好吃的喔……还有小虎们,你可以摸一摸这些孩子。”   矢泽遥斗有点惊讶会是性子一贯羞涩的五虎退,最先向他传递安慰之情。当然,五虎退一直都不是一些人所认为的那样,他一直都是把坚强勇敢的刀剑。   只是说,先前多少还是会怯生语塞,不过极化后的五虎退,也终究是摆脱以往的禁锢,真正成长起来了。   短刀少年带着小奶音的话语,以及脚下那几只明明大了几圈,也还是憨头憨脑,看着可爱得使人想要摸个几把的大老虎们,【骨喰藤四郎】犹豫了下,先是打开了纸包。   造型精致小巧,特意做成樱花形状的糕点粉嫩可爱,细细一嗅,一股甜丝丝的樱花香便绕在鼻间。   【骨喰藤四郎】捻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口。   没有人知道他此刻的所思所想,但是在吃完那块点心后,【骨喰藤四郎】紧拢的眉头,像是迎来一个乌云消散的时刻,舒展开来了。   就是脚边的大老虎们被忽略得有些久了,不免不满地闹腾起来,有一只顽皮的,像是忘记了自己极化修行后猛增的体积和重量,还像以前一样朝人扑去,直接将【骨喰藤四郎】扑倒在草地上。   “兄弟!”   “骨喰!”   “骨喰尼!”   粟田口一家紧张兮兮地叫着【骨喰藤四郎】,生怕他被大老虎弄得受伤。   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银白色中长发散落着,与茵茵绿草相触,一开始面露呆愣之色的少年,在感受到脸上被大老虎小心翼翼避开长着倒刺的舌苔,光用舌尖讨好、舔舐而过的一片洇湿时,抬起的那双紫琉璃眼眸中,多了些暖意。   【骨喰藤四郎】伸出那双素白修长的手,顺了顺白色大老虎柔软的毛发,随后像个小孩子那样,用头蹭了蹭大老虎。   【骨喰藤四郎】没有笑,但是任谁都能看出他在这时,那疲惫不堪的灵魂得到的片刻安宁与喘息。   而这,也是往后日子里,他们致力给予【骨喰藤四郎】的东西。   温暖,安宁,一切美好事物,都是他们值得拥有的。   在看到五虎退率先开场,并且取得了成功后,其他小短裤们也纷纷上去,有送东西的,也有聊天卖萌的。   “骨喰尼,我给你扎个头发吧,会很适合你的~”这是心灵手巧的乱藤四郎。   前田藤四郎在和一干平安京老刀们接触许久后,娴静耐心的他学会了吹叶笛,他从万叶樱上取下一片树叶,抿着唇微微一笑:“骨喰尼,听我吹奏一首吧,我学了很久的哦,大家也都还没听过的。”   ……   这就是粟田口一家,无论见证过多少次,都让人无法不惊叹于他们彼此的真挚感情。   无关的刀剑男士们静静地在一旁坐着观看,时不时拿起一杯茶或酒,饮了起来。   如果不是一期一振和药研藤四郎叫停了小短裤们的殷勤献礼,他们还会耗更长时间。   “好了,你们不要打扰骨喰了,”黑发紫眸的短刀少年推了推眼镜,认真地道,“我们现在要先跟主人报告这件事,然后让时之政府那边帮忙检查骨喰的身体情况。”   水青色头发的青年牵起自家欧豆豆的手,担心他会因过去阴影的缘故而害怕,一期一振温柔地安慰道:“放心吧,骨喰,审神者他们不是什么坏人,检查你身体是想看看能不能祛除暗堕污染,不用害怕,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   粟田口一家目前为止的一切举动,不为别的,只为了能够将【骨喰藤四郎】留在本丸。   哪怕【骨喰藤四郎】已经暗堕,粟田口众刃也不会因此将他抛弃,本质上,银发少年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骨喰藤四郎。   他们是家人,是兄弟,是无法就此隔断的命运共同体。   无论前方是怎样的风霜雨雪,山高水阻,也由他们一同面对,一同担当。 第37章   粟田口家族浩浩荡荡地从万叶樱一路走到了天守阁, 在今日近侍压切长谷部的帮助下,与居住在二楼的审神者进行了隔门对话。   由于这座本丸里的审神者是个社恐,自从分到这个本丸后, 便基本不从天守阁二楼下来。哪怕是近侍, 平日里也鲜少能够见着审神者一面, 对此,操心的压切长谷部和烛台切光忠,还一度为了审神者的身体健康,苦心冥想如何让审神者吃得健康之余,在天守阁也可以锻炼身体的办法来。   虽然热爱搞事的鹤丸国永早已看透了一切——审神者那不叫社恐, 只是自己无法近距离接触男神们, 怕分分钟脸红心跳, 夺门而出跑他个八百米冷静冷静的,呃,心理障碍吧。   鹤丸国永回想起他当近侍那天,审神者难得见刃, 将平板借给博多藤四郎让他买券买股,却忘记切换账号,惨遭掉马甲事件, 整个人当场石化呆滞足足五分钟的画面,就忍不住笑起来。   别看审神者在本丸里不敢多和他们接触,在网络平台上, 这位看似娴静文雅的姬君, 却是说出过了不得的话语的——   “啊啊啊,石切丸papa你穿那么严实作甚, 让我再康康你强壮的大咪咪嘛QVQ这样孩子通宵爆肝、处理文件后的疲惫瞬间无了!”   “暴言, 看到一期尼战损归来确实心疼, 但是这样的一期,谁会不行?我相当可以,叽叽社保!!”   “[分享][今天,粟田口一家嫁给我了吗(bushi).Mp4]   忙里偷闲花了一周做完的粟田口花嫁系列手书,婶婶们必看。诸君,欧豆豆和尼桑我都要!今天也是为粟田口尖叫的一天prprpr[干杯]”   诸如此类的发言,数不胜数。即使只是匆匆一瞥,但自此之后,审神者那宛如大和抚子般的形象,在博多藤四郎和鹤丸国永心中,碎成了一地渣渣。   银发金眸的付丧神显然记忆力极好,不过是看过一次的文字,都能记清个大概。   哎呀,可真是让鹤受到惊吓了呢,真没想到姬君会是这样活泼放肆的孩子。   这件事在当事人的强烈请求下,并没有外泄出去,也算是稳住了审神者的外在形象。   现任审神者是个很好的小姑娘,这座本丸的刀剑付丧神们都是这么认为的。   哪怕常年没见到审神者几面,审神者蜗居在天守阁当阿宅,饮食算不得健康,作息说不上规律,体质也没有刀剑男士们好,不像以前的那些主公一样,能够带他们上战场杀敌,更多是让他们自己根据每日任务行动。   然而审神者的宽容大度、护短良善却无不让他们感动,并甘心为其效力。审神者每逢过节放假都会赠送他们早已准备好的、合他们心意的礼物,若是刀剑男士们受伤了,也会立刻将他们召回来,不再前行,害怕他们会因此碎刀,真真切切地把刀剑付丧神们看作是自己的家人。   这次审神者的反应,也没有出乎刀剑男士们的意料之外,尽管这振暗堕的【骨喰藤四郎】不属于他们本丸,也潜在着极大风险,说不定会被秽气污染,失去理智而暴起。但审神者的态度毅然决然,斩钉截铁地说道:   ——“骨喰君已经失去了太多了,这也是身为时之政府属下的我们的失职。留在本丸又如何,难道不该补偿他吗?将他驱逐出去,谁又忍心?”   ——“我倒要看看,时之政府那边,究竟会有哪些蛀虫敢反对我的决定……呵,别以为我不知道,引狼入室的,可是他们其中某些脑子不好使的家伙啊。”   长发女性窈窕的身影投映在纸门上,门外的刀剑付丧神们只能看到她拿起终端,敲打着什么的动作。   末了,这位代号为「麋鹿」的现任审神者侧了侧头,向着【骨喰藤四郎】所在位置说道:“骨喰君,我已经联系了时之政府那边的相关工作人员,他们会来帮你检查身体状况,以及祛除秽气,请不要害怕,一期、鲶尾他们也会陪着你的。”   银白色齐肩中长发的少年,在听到审神者的话后,却没有明显的惊喜激动情绪,相反为之一愣,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在矢泽遥斗的认知里,暗堕付丧神的暗堕状态是不可逆转的,难道是这具马甲记忆出错了吗?   “兄弟,你很快就能恢复以前的模样了……只是这个过程有些痛苦,不过没关系,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鲶尾藤四郎看到银发少年这样的反应,以为是他内心中尚有怀疑,又或者是心生怯意,于是眨巴着那双大大的紫眸,揽住【骨喰藤四郎】的肩安慰道。   其他小短裤们也尽力安抚自家兄长:“骨喰尼不要害怕,我们会给予你好运和力量的!”   秋田藤四郎、乱藤四郎那几个擅长撒娇的短刀小可爱,直接抱住【骨喰藤四郎】的腰和手,用蓬松的头发蹭蹭和星星眼卖萌,说话时拉长尾音,听起来甜甜的。   五虎退的大老虎们也在【骨喰藤四郎】的附近打转,发出“喵嗷”这种仿佛可爱小猫咪一样的声音来。   至少这一招对于【骨喰藤四郎】来说相当有用。   肉眼可见的,胁差少年看着他们的眼神温柔似水,他犹豫了下,还是伸出那只带着白手套的手,摸了摸弟弟们的头。   清冷悦耳的声音低低响起:“好啊。”   因这次事件涉及到一个未知本丸的覆灭、其中的刀剑付丧神弑主暗堕这类严重因素,时之政府方派过来的工作人员很快就到了本丸。   他们归属于时之政府的战时后勤保障小组,负责为审神者与刀剑付丧神们做心理辅导。毕竟紧急作战时期,长期战斗、精神与身体超负荷运转下难免会有些问题出现,为了保证众人健康,时之政府特意开设了这支小队。   当然,像这种严重的情况,也是由他们负责祛除暗堕付丧神的秽气根源,注入灵力逆转暗堕。   为首的女性审神者「雪语」,是小队里知名的神道审神者,有着高深的神道修行,据说是时之政府中为数不多,能够同高天原之上神明们沟通的巫女、神明侍奉。   也由于她被神明青睐,灵气清新、温暖,周身气质如空谷幽兰般神秘温和,长相纯净而毫无攻击力,加上擅长心理学,性子细腻大方,在面对一些警惕、精神濒临崩溃的暗堕刀剑男士们时,能够快速使得他们放下防备,进行理性沟通,最后开展治疗。   「雪语」可谓是首席谈判官和治疗师了。   粟田口一家并没有离开,而是注视着「雪语」的一举一动。   棕色长发的审神者没有在意这种看似不友好、戒备的行为,只是柔柔一笑,拿出一个形状类同刀鞘的长条盒子,抬眸对【骨喰藤四郎】说道:“骨喰殿,能将你的本体交付给我检查一番么?”   【骨喰藤四郎】下意识地便是抓紧了身侧的胁差。   矢泽遥斗差点忘了这回事,他在来到这个世界后还没认真观察过这具马甲的本体。   本来是打算仔细查看,万一有什么问题还可以上报时空司管局那边的道具拟态系统的。结果后边发生了如此混乱的意外,一系列事件打乱了矢泽遥斗的计划,自然也想不起来这个小细节了。   然而现在要先把胁差交出去检查……矢泽遥斗不得不谨慎起来,谁又知道会不会出幺蛾子呢?   矢泽遥斗的这一犹豫,在旁边几人看来,问题可大了。   由于变成了暗堕付丧神,胁差少年的一身出阵服,除开白手套,从里到外都是宛如被墨水浸染的黑色,不再是墨蓝色。   【骨喰藤四郎】肩上的肩甲变成了肋骨状,看上去更像是精美的装饰。长裤也换成了短裤,小腿上绑着几只飞镖和小刀,黑色的皮革束带勒着瓷白皮肤,有着别样的帅气。   还有那额上的骨角及长长的骨尾,都无不展现着他和正常的骨喰藤四郎之间的区别。   此时,【骨喰藤四郎】阖了阖眼睫,轻抿着有些发白干燥的唇瓣,眼神冷淡而空茫,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大拇指和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   收入刀鞘当中的胁差,一直被【骨喰藤四郎】牢牢固定在身侧,就连鲶尾藤四郎都不曾窥见他兄弟本体的状况如何。   不过就银发少年目前的表现来看,情况应当是不妙的……   一期一振和鲶尾藤四郎交换了个眼神,彼此点头示意。   猝不及防之下,【骨喰藤四郎】被那黑发低马尾的胁差少年从后方一把抱住,一开始出神的【骨喰藤四郎】险些就应激地将来人打伤了,还是及时反应过来才收的手。   这让一直观察着【骨喰藤四郎】的一期一振心疼起来:自家欧豆豆什么时候这么没有安全感过?   连亲密无间的兄弟气息也辨别不出,只要有人靠近,就会出招反抗……   骨喰他究竟受过多少伤害,才会让他连兄弟们在的场合,也如此恐惧害怕啊!   一期一振快被自己的脑补给虐哭了,这下想要将人渣审神者挫骨扬灰的心,愈发坚定起来。   #人渣审神者:我得说多少次,你们才能相信我根本不存在啊!#   差点控制不住马甲的本能反应,矢泽遥斗迎来的是鲶尾藤四郎黏糊糊的一个蹭抱。   鲶尾藤四郎将本来站着的【骨喰藤四郎】,按在榻榻米坐垫上坐下,自己则弯下腰,将下巴搁在【骨喰藤四郎】柔软的银发上蹭蹭:“兄弟,你就把本体交给这位审神者检查吧,我们可是很担心你的身体健康的,不要让大家惊慌啊。”   “无论是怎样的结果,我们都一起面对,好吗?”   “快答应我啦~”   矢泽遥斗被鲶尾藤四郎的话哽住:为什么你的话听起来,就好像我是什么绝症患者,不愿面对糟糕结果一样……   掩饰好眼中的无奈,矢泽遥斗暗暗呼出一口气,把手上的胁差本体递了过去。 第38章   审神者「雪语」从【骨喰藤四郎】手里小心翼翼地接过了胁差。   她出于谨慎考虑, 担心清净之气的灵力会与秽气之间产生相互抵制,在【骨喰藤四郎】体内打起架来。为了避免胁差少年感到疼痛,便没有直接用灵力探查胁差本体的情况, 而是用微薄的神力细细缠绕着刀剑。   「雪语」轻轻地将胁差从刀鞘里拔出, 银白色的光芒一闪而过,在暖色灯光下不掩锋芒。   接着映入她眼帘的,是胁差那通体细密的裂缝,仿佛哪怕是一个轻触, 也会破碎成几段一般。   而在那些蜘蛛网模样的裂缝中,漆黑的秽气盘旋蜿蜒,曲曲折折地勾着锋刃,从秽气里滋生出来的白色骨刺则撑开了裂缝, 尖锐的顶端在灯光下愈显恐怖。   一旁一直关注着这边动静的一期一振等刃,也将胁差本体情况一并收进眼底, 激动的几个小短裤瞪圆了眼睛, 泪花一下子冒了出来。   怎么会这么严重!!   骨喰尼他究竟忍受了多少痛苦啊。   然而在表面来看,完全看不出来……骨喰尼太能忍了, 明明那么痛了, 却一点都不说。   他们是兄弟啊,骨喰尼为什么一点都不和他们说呢?   粟田口的短刀们不由地为自家兄长所受到的伤害而心怀痛惜。   一期一振、鲶尾藤四郎、鸣狐等大家长则要想得更深些。   【骨喰藤四郎】本体的状态相当不妙, 本体是同身体相通的,这也彻底反映出【骨喰藤四郎】现在的情况。   如果当时压切长谷部没有发现他,他们对此也毫不在意, 再加上【骨喰藤四郎】时刻护着自己本体, 有意隐瞒他们的做法……那么最终, 【骨喰藤四郎】面临的命运便是, 在粟田口刀剑们不知道的地方碎刀消散, 逝水飘零。   想象到这个结局,一期一振、鲶尾藤四郎他们便无法接受。   至于【骨喰藤四郎】的隐瞒和沉默,无非是自弃自厌、想要自我毁灭罢了。   想来也是,【骨喰藤四郎】原本是一振高洁坚韧的刀剑付丧神,然而一朝因为审神者的折磨、崩溃边缘后的反抗弑主,那颗如云洁白的心早已落入尘埃之中,只剩余烈火燃烧后的残骸灰烬。   暗堕对于本是一身纯白的付丧神而言,再怎么坚韧的本性,也会因此而绝望厌弃的吧。   更何况,【骨喰藤四郎】的兄弟们,都已然一一离他而去了。   仿佛历史的重演那般,兄弟们有幸在现世里重逢相遇,但是却在令人作呕的现任审神者那邪恶、残酷的手段下,又纷纷如萤火之光,刹那消失不见。   在无尽漫长的夜色里,只余这个银发少年没入黑暗当中。   不再有哥哥和小叔叔体贴的轻言细语,也不再有双生兄弟的陪伴守护,更是再也听不见弟弟们的撒娇安慰。   哪怕身受重伤,也只能忍受着秽气污染侵袭的疼痛,独自一刃沉默着熬到天明,苟延残喘地提醒自己:很幸运,又活过了一天。   可是这样活着,也只是基于对兄弟们的承诺,兄弟们无法维持人身,此身已陨之时对他的期望——   “抱歉呢,没办法陪着你继续走下去了……不过一定要、坚强活下去啊,骨喰。”   有形之物终将消散,不过是在今日而已。   这便是【骨喰藤四郎】他亲爱的兄弟们的宿命。   但是。   但是【骨喰藤四郎】真的很累啊,孑然一身,踽踽独行于黑夜之中。   不想活着,却又不得不坚持下去。   一期一振攥紧了戴着白手套的手,不禁捂上胸膛处,越是试图推测【骨喰藤四郎】的感受,他的心就愈发绞紧,连正常的一呼一吸,也会扯到心脏,似乎被蚂蚁啃噬般的那种,细细麻麻的疼痛苦涩。   那是他的弟弟啊,那样乖巧成熟的弟弟。   离开家人们,一定很难过吧。   习惯了自我煎熬自我忍耐,习惯了沉默,哪怕是即将流出的血与泪,也习惯了咽回去,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因为,不可以让兄弟们担心,而且,他也没有兄弟们可以依赖了。   在粟田口大家长们脑海中,浮现出了银发少年抱着自己双膝,在墙角缩成一团兀自取暖的小可怜模样。   粟田口一家的怒气值火速攒满,就差磨刀霍霍向那个该死的人渣审神者了。   不要让他们找出来是谁,骨灰都给你扬了!   莫名其妙得到了鲶尾藤四郎更加腻乎的贴贴,还有粟田口刀剑付丧神们的怜爱眼神的矢泽遥斗:“?”   女性审神者的动作不曾由于面前的景象而停下,尽管她心中也为此感到惊讶、愤怒,本体那越是触目惊心的伤势,就越能说明【骨喰藤四郎】曾经遭受过的一切苦痛。   对神明们一向怀有崇敬之心的巫女审神者难以理解,为何区区人类,竟然胆敢染指神明,哪怕这只是刀剑付丧神的分灵。   这些人是不知道吗,分灵最终还是会回归本灵的,这些刻意折磨分灵的做法,终有一日会遭到神明的惩戒。   又或许该说句,人心不足蛇吞象。   神明愿意降下分灵,使得审神者们这份唤醒器物的能力得到施展,分灵由此具有实体,可以行走人世间维护历史,消灭时间溯行军。   但有些人并不因此感到满足。   时之政府高层,一些腐朽的阴阳师世家竟然生起留下神明为己所用的念头。   他们暗中使了些手段,特意放松了审神者一职的标准门槛,引狼入室,借此污染本灵,企图令本灵失去神格,沦为精怪,被世家所拥有利用。   每念及此,「雪语」一派的神道世家则嗤之以鼻,神明怎么可能会在这样的手段下陨落,刀剑付丧神之所以能成为高天原八百万神明之一,那是自刀剑锻成之后,天道给予他们灵气与神智,神格是与生俱来的。   脑海里一堆长篇大论和阴谋推测,表面上,「雪语」一点都没有显露出来,而是继续紧盯着胁差。   神力细致观察下,胁差外表的状况已然明了,那么接下来,也该看看内核了。   这也是关键的一步,只要清除掉核心本源上的秽气,放进那个长条盒子里温养本体内核,再用灵力修复本体,【骨喰藤四郎】就能从暗堕状态下恢复如初。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重要步骤,其中的意外发现,迫使「雪语」认清一个事实:面前的这振【骨喰藤四郎】,无法逆转暗堕。   女性审神者那带着柔柔笑意的脸庞,首次在一期一振他们面前变了神色:“怎么可能……为什么会这样,灵力与秽气达成了微妙平衡,根本无法打破!”   「雪语」清晰地看到,那淡金色的圆形内核处,漆黑的秽气与玉白的灵气彼此交错缠绵,难分彼此,就像隔壁国家阴阳八卦那样,勉强构成了维持胁差少年不会消散的平衡力量。   如果一定要祛除秽气,那么【骨喰藤四郎】会当场碎刀,不复存在。   「雪语」只能做到修复【骨喰藤四郎】本体,根本不能解除暗堕。   棕色长发披散在身后,黛眉俏目的审神者皱着眉头,按照正常情况来说,不会出现这种可能的……究竟是哪里发生了异变?   「雪语」再一次用神力包裹住胁差,这一次,她终于发现了与其他暗堕付丧神不同的地方。   这个发现,也让她握住胁差刀柄的指尖一颤。   ——这振【骨喰藤四郎】,在人形没有消散、未曾重新召唤的情况下,经历了直接重新锻造的酷刑。   也正是如此,胁差刀尖刀柄和刀刃部分的材料完全不同,弑主的秽气主要来自刀刃,纯净的灵力则很好地保留在其他地方,两股力量最后汇集到内核,彼此融合增减。   重锻,也就意味着,几千度的高温铁水同锻刀重造必然面临的千锤万击,这样的感受都一一反馈到【骨喰藤四郎】身上。   他可还是清醒着的啊!!   就连见多识广的「雪语」都有些不忍心继续探究下去了。   女性审神者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迟疑是否要讲实情讲述出来,就被担忧焦急的一期一振追问了:“审神者大人,请问是骨喰他出了什么事吗,还望真实相告。”   「雪语」看了【骨喰藤四郎】一眼。   银发少年依旧是干净冷淡的,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同样回望了过来,银色的齐肩娃娃发,随着他微微侧身的动作,轻轻晃动几下。   少年俊秀的面容波澜不惊,不为所动。   这孩子……那么就算是说出来,也没有关系了吧。   「雪语」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知道的信息和猜测都一并讲明。   本来只是好奇在时之政府方看来,作为马甲绑定道具的本体究竟如何,端着一副清冷寡言架子的矢泽遥斗,便认真听着审神者的诉说。   不过,他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走向。   在女性审神者口中得知“真相”的粟田口一家当场就炸了,差点抑制不住属于刀剑的尖锐杀意。   他们只恨没有早些得知【骨喰藤四郎】的存在,还要逼得命运如此悲惨的兄弟脏了自己的手。   那个人渣死得那么干净利落,真的是便宜他了!   然而,当前最难的,分明是侥幸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存活者啊。   他们无论怎样,都不会对【骨喰藤四郎】视而不见,对他松开手。   若看作是命运,那么,【骨喰藤四郎】先前遭遇的所有艰难困苦,都应该换成他们此刻的温暖相拥。   以及往后日子里的佳节共度。 第39章   骨喰藤四郎身为远征小队的队长, 在夕阳映红了半边天的时刻,终于带领着太郎太刀等刀剑男士顺利回到了本丸。   因为处于活动期间,远征小队收获的资源数量得以翻倍, 还掉落了能够兑换景趣的道具,可谓是相当不错的一次出行了。   只是骨喰藤四郎在刚刚踏入本丸后,便感受到了从一旁投来的, 或暗中或光明正大的打量目光。   骨喰藤四郎对外态度冷淡, 除了在和粟田口兄弟们相处时会稍微柔和些, 基本上就是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冰山小帅哥。   一开始骨喰藤四郎也不过略有疑惑, 没怎么放在心上, 但越到后边,他也难得地好奇起来:即便骨喰藤四郎为了递交远征工作报告, 需要同审神者汇报, 在前去天守阁的路上,众刃对他也是这般。   没有直接询问同僚的刀剑男士,骨喰藤四郎打算稍后去问下自己的双生兄弟,鲶尾藤四郎。   银发少年站在天守阁二楼门前汇报着, 脊背如青竹般直挺,配合他周身常年在战场上杀敌而生的锐利英姿、清冷气质,让人见了不免心生好感。   审神者在认真聆听完骨喰藤四郎的汇报后,按照惯例,本该对今日表现点评鼓励一番的, 只是骨喰藤四郎迟迟等不到审神者的发言。   胁差少年只得出声表示自己的疑惑:“主人?”   审神者从时之政府派来检查【骨喰藤四郎】情况的友人那里,得知了当下情况后,便一直苦恼纠结着。   她完全不知该如何去面对那振暗堕付丧神。   审神者「麋鹿」不算轻松地为【骨喰藤四郎】争取来祛除暗堕的机会, 若是往常, 时之政府那边在那些家伙的干预下, 是默认当场斩杀暗堕付丧神这个行为的。不过在后期一些共情心强的审神者联合反对下,才认同了祛除秽气这个方式。   即便如此,只要符合他们标准的“疯病暗堕付丧神”,凡是一个照面,就会被当场碎刀。   现在麻烦的是,【骨喰藤四郎】的暗堕状态完全不可逆转,时之政府方,如果被有心人得知,怕是又要有一阵风波了。   虽然凭审神者的世家力量足以对抗那些不怀好意者,但是她害怕的是那群人会对本丸的刀剑付丧神们下手。   看样子,也只能先下手为强了……可不要小瞧舆论的力量啊,自古革命者都起于人民百姓当中,平民远比世家贵族要厉害得多呢。   敲定方案的审神者,现在最为头疼的是【骨喰藤四郎】的安置一事。   她自然是不可能现身于暗堕付丧神面前,要他和自己签订契约,以这种行为来刺激对方。   在【骨喰藤四郎】还未对他们本丸有归属感安全感的时候,她这个审神者最好就是销声匿迹。   只是这本丸中本就有骨喰藤四郎了……   哪怕知道骨喰藤四郎心性温和良善,只是表面冷漠了些,可审神者还是不免担心。   一期一振他们定然会对暗堕的【骨喰藤四郎】加倍关注,那么同为“骨喰藤四郎”,自家本丸的骨喰,会不会觉得偏心,心怀郁结呢?   但若是不将【骨喰藤四郎】划到粟田口领地去,她又怎么忍心……   思来想去,「麋鹿」还是决定先同骨喰藤四郎说明此事。而至于【骨喰藤四郎】,保险起见,今晚也先在单人部屋里休息吧,明日看情况再让他到粟田口部屋去。   “骨喰,”审神者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唤着门外银发少年的名字,“我想,这件事情还是先跟你说一声比较好。”   “……是?”骨喰藤四郎回应了声。   “我们本丸,从今天起,加入了一振暗堕付丧神——【骨喰藤四郎】。”   尽管审神者说的话有些绕,骨喰藤四郎也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   骨喰藤四郎从审神者那里一五一十地了解了全部。   他从未设想过自己会有暗堕的情况。   即使为刀剑付丧神,令骨喰藤四郎为之骄傲的,并非自己神明的身份。   说实话,高天原八百万神明之中,位列末位的他们,不似正统出身的天照大神,也比不得民间崇拜的山神风神。并无多少信徒供奉的他们,在掌握非凡能力的世家贵族看来,更近拥有神格的精怪。   不然也不会心生歹念,产生污染神格,将他们彻底贬为妖魔,便可以使他们任听任从的愚蠢想法。   骨喰藤四郎的傲骨,来自他的出身。   他出自历史中那三名匠之一,粟田口吉光之手,是粟田口知名双子胁差中的一振。   骨喰藤四郎的名气无法同天下五剑相比,更不如他们厉害,可他也是极为锋利的——刃如其名,就算只做出挥斩的动作也能让人骨碎身亡。[1]   骨喰藤四郎得名于足利家中,更是和大典太光世、鬼丸国纲一同被誉为足利三重宝。   除了双生兄弟鲶尾藤四郎,他还有家长和弟弟们。   他们粟田口一家因为人员众多,也总被审神者们戏称为刀剑男团。   ATW48天团里,更多的是短刀少年们。   大家长们则有镰仓时期稀有的粟田口国吉之作,同时是粟田口小叔叔的鸣狐;皇室御物兼兄长的太刀青年一期一振;放出实装预告,也即将归来的祖叔父鬼丸国纲……   切实说来,骨喰藤四郎自从在大火中烧毁,失去记忆后,在众刃看来就是一冷淡温吞的社障刃士。   他不如兄弟鲶尾藤四郎热情活泼,也不像年龄还小(?)的短刀们那样调皮闹腾,极化回来后还是会纠结过往记忆。   可骨喰藤四郎自认为,生活在粟田口这个大家庭中,生活在气氛安宁祥和的本丸里,他十分幸福。   是只要回想到只言片语、一瞬回忆,也能扬起嘴角的那种温暖快乐。   特别是与那振暗堕的【骨喰藤四郎】相比,他被召唤到现世之后的日子,美好得如童话幻影。   那么,要一个人先去看看他吗……?   骨喰藤四郎思虑了下,还是否定了这个想法。   他总觉得这样太过分,在命途坎坷的【骨喰藤四郎】面前这般出现,难道不可笑吗。   明明都是“骨喰藤四郎”,但一振洁白如天上云,一振污脏如地上尘。   如果这样的自己毫无分寸、冒失地站在【骨喰藤四郎】面前,对他而言便是一种无声的伤害。   骨喰藤四郎不愿这么做,也不愿那人产生这样的想法。   还是让兄弟他们多多安慰他吧,迟早有一天,【骨喰藤四郎】会真正属于这座本丸的。   他坚信这点,毕竟那可是自己。   而他以往也是如此过来的。   ***   在接受完身体检查后,【骨喰藤四郎】在「雪语」的手入下,伤口愈合恢复了。   战时后勤保障小组完成任务后撤离,粟田口一家随后也再次同审神者谈话汇报。   审神者打算给【骨喰藤四郎】开个庆祝宴会,届时再介绍他与刀剑男士们相识。不过时间太过匆促,尚未准备好一些东西,为了【骨喰藤四郎】的身心着想,今晚也就安排晚餐回各自部屋里解决。   矢泽遥斗自然是和粟田口一家一起就餐的。   只是这个过程实在是甜蜜而痛苦了些。   那一个个可爱的小短裤们整顿饭基本围着他转,生怕他初来乍到不适应,个个甜甜地喊着“骨喰尼,吃这个!”,不住地往他饭碗里夹东西,就眨眼的功夫,他的饭碗一下子就满了。   矢泽遥斗一眼就看到了,碗里有自己最讨厌吃的胡萝卜和西兰花。   可偏偏当着眼睛闪亮亮地看向他,坐等兄长吃下的短刀们的面,他又不好意思让刃伤心,只得装出云淡风轻的模样,内心颤抖着夹起吃下。   眼泪差点就因为那股子自觉奇怪的味道而落下来了。   救命,胡萝卜和西兰花真的好难吃!!   就连睡衣上也缀着小穗的前田藤四郎,本就耐心仔细,抬眸瞥到了【骨喰藤四郎】透亮的紫眸里,隐隐的水色。   不过是这样的举动,骨喰尼便这么感动了吗?   好心疼,骨喰尼之前的日子究竟是怎么过来的,唉。   矢泽遥斗:。   不是感动,是吃到自己挑食的东西了啊(痛苦面具)   这次用餐,矢泽遥斗看到了本丸里的骨喰藤四郎。然而只是匆匆几眼,对方注意到他后,和身侧的一期一振说了句什么,就端着自己的那一份离开了。   难不成是不想看到他么?   矢泽遥斗难得雀跃的心又沉寂了下来。   是了,又有谁情愿见到取代自己地位的“冒牌货”呢。   无论是矢泽遥斗本人,还是这具马甲,对这座本丸里已有的骨喰藤四郎而言,都是假货。   银发少年微垂着头,借着吃饭的动作,低眸掩饰那一闪而过的讽意。   他本就不该想那么多,应当更为理直气壮的。   以物易物,矢泽遥斗改变他们命运,拯救他们,而换来这一时的温暖,难道不对吗。   为什么还要心怀不甘和愧疚呢。   暂时说服自己的矢泽遥斗,没有注意到鲶尾藤四郎忧心忡忡的神色,在吃完饭后道了句谢,独自一刃去往了审神者临时分给他的部屋。   洗漱完毕后的矢泽遥斗陷入了沉思。   带着独角和骨尾这两个不可卸下的装备,睡榻榻米上估计会很难受。   侧睡时不留神,翻身右侧睡的话,额上坚硬的独角容易顶穿榻榻米,而平躺的话则会压到骨尾,硌得慌。   唉,为什么这里没有床,好限制一个方向睡,也不怕顶到床啊。   矢泽遥斗左看右看,最后抱着一床被子和枕头钻进了部屋里推拉门式的衣柜里。   不知过了多久。   “咔嗒。”   是部屋纸门被悄然拉开后发出的轻微声响。   穿着睡衣,呆毛显眼地在头顶晃动的低马尾少年走了进来。 第40章   粟田口一家迎来了睡觉互道晚安的时分。   “厚, 晚安!”乱藤四郎对亲近的厚藤四郎笑笑道。   “一期尼也一起睡,今天那么累了,要早点睡觉才行呢。”有着蓬松粉发的秋田藤四郎铺好了被子,拉住一期一振说道。   “说的也是, 毕竟地下城活动还没结束, 我们还是有机会把白山带回来的, ”药研藤四郎摘下眼镜放在矮桌上, 听到秋田藤四郎的话后应道, “一期尼还是早些休息比较好。”   类似这样的对话不过是粟田口一家寻常的晚安打卡。   短刀们因为暂时不清楚【骨喰藤四郎】会不会介意他们那般吵闹地去拜访他,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早就离开的【骨喰藤四郎】是否已经睡着了, 就没有鼓起勇气去隔壁部屋那里, 跟哥哥说“晚安”、送上亲昵的晚安吻什么的。   不过, 只要之后摸清楚这两点,用他们的爱感动骨喰尼,就可以让他搬过来住, 每天晚上都能贴贴抱抱亲亲了!   鲶尾藤四郎和往常一样,铺好被子和枕头后, 便钻进被窝里直接躺好。   他的身侧位置, 向来都是双生兄弟骨喰藤四郎的。   只是以往能够很快入睡的两刃,今夜却毫无睡意,头脑清醒得很。   胁差双子彼此相对着, 散落在枕边的银白发丝与黑色长发有些交织在一起, 格外养眼。   水青色头发的太刀青年温柔出声提示后, 粟田口部屋那盏暖黄色的灯关上了, 只留起夜时用的小夜灯还亮着。   在听到旁边起起伏伏的呼吸声, 确认弟弟们已经睡着了后, 鲶尾藤四郎用近乎气音的声音, 加上口型说道:“兄弟,为什么还不睡呢?”   哪怕在一片昏暗中,鲶尾藤四郎也依旧能够看清,近在咫尺之间的银发少年,那瑰丽的紫色眼眸中的光亮。   “……我在想他现在怎样了。”   胁差双子都清楚骨喰藤四郎口中的“他”是谁,无非就是,现在孤身一刃在隔壁部屋居住的【骨喰藤四郎】。   那边的清冷跟这边的喧闹一个对比,他们心中不免为此担忧、感到难受。   “兄弟你果然也是担心他的吧……”鲶尾藤四郎悄悄爬起身来,往骨喰藤四郎那边凑去,“可是为什么晚饭的时候,不和他说几句话呢?”   骨喰藤四郎在鲶尾藤四郎面前向来是坦诚的,他撑起身来,同样银白色的睫羽颤动几下,好似夜中落在昙花上的蝴蝶:“因为,怕伤到他。”   “我很幸运,能够遇到这样的主人和兄弟们,但是他不一样。”   骨喰藤四郎没有说出的那句话,与他心灵相通的鲶尾藤四郎是明白的:他们都是骨喰藤四郎,本质上也是同一刃。   然而他们的待遇却天差地别,这怎么会不令人扼腕呢。   “我不觉得他会因此伤心哦,毕竟那是骨喰啊。”鲶尾藤四郎摇了摇头,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通透了然。   “骨喰藤四郎和鲶尾藤四郎,都是吉光的骄傲。”   “我们行走人世间,吉光威名也震撼人间,也都扬名于历史中。”   黑色长发披散在身后的胁差少年,自信傲然地露出一个笑容,仿佛能够照亮这片空间一般:“要对自己多点信心啊,在我心里,兄弟一直都很坚强耀眼噢。”   骨喰藤四郎愣了愣,似有似无地浅浅一笑,他被鲶尾藤四郎的直球话语弄得有些羞涩。好在小夜灯的光没那么亮,长过耳边的头发也能够遮掩几分,没有人可以看到他耳尖上的浅红色。   “不过还真的是放心不下那家伙啊……”鲶尾藤四郎眨巴眨巴眼睛,“要不兄弟还是陪我一起去看看他吧,他一个刃在那里,真担心会发生什么意外。”   骨喰藤四郎听言犹豫了下,还是拒绝了:“不,我还是不去了……明天我想找他当面谈谈,到时再说吧。”   尽管【骨喰藤四郎】足够坚强,能够接受这样的事实,但面对和自己来自同一刀剑付丧神的分灵,也是另一个自己时,多少会尴尬的吧。   ……好吧,这其实是骨喰藤四郎自己内心的体会。   今天一系列的事情扰乱了骨喰藤四郎以往平静的生活和心境,睡不着的原因不仅是担心【骨喰藤四郎】,还有这点。   今晚就留给彼此空间时间,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骨喰藤四郎可是在论坛上学会了一个道理的:逃避虽然可耻,但有用。   当然,这是暂时性的。   “好吧,那我一个人去咯,兄弟你先睡吧。”   鲶尾藤四郎靠着不算低的隐蔽值,缓慢地站起来,注意不惊醒已经睡着了的弟弟和兄长,再蹑手蹑脚地离开粟田口部屋。   走出部屋的鲶尾藤四郎右手拢了拢头发,随意且灵活地扎了个低马尾。   免得像前几次闹鬼事件那样,惊动了青江先生,只是因为自己披着头发,而被半夜起来喝水、上洗手间的刀剑付丧神们误以为是女鬼什么的……   回想起之前的尴尬场景,就算是性子外向的鲶尾藤四郎,也不是很愿意面对。   两间部屋离得很近,走个十几米就到了。审神者这番安排,是为了他们能够更好地照料暗堕付丧神。   随后,站在部屋门前的鲶尾藤四郎屏住呼吸,动作轻柔、一口气拉开了纸门。   这个部屋与其说是单人间,其实说双人间比较妥贴,主要是留给之后到来的,类同三条家、五条家那几振刀剑男士那样,亲属较少的刀剑付丧神用的。   好在本丸里大大小小的房间每天都有清理,没有脏乱的情况出现,【骨喰藤四郎】在到来的第一天才能顺利住进去。   这间部屋对【骨喰藤四郎】而言绝对是大了的。   整个屋内除了基础的棉垫(榻榻米上睡觉用)、橱柜、衣柜和矮桌外,便没有其他东西了,故不免令人感觉空荡冷寂。   可是无论是怎样的空荡,也绝不可能是这般没有人气的——就连本该在榻榻米上安睡的【骨喰藤四郎】,也不在里边。   榻榻米上空无一人。   鲶尾藤四郎见此,直接走了进来。   他没有慌乱,而是先扫视部屋一周,细致寻找线索和痕迹。   兄弟初来乍到,每个本丸的建筑布置都是不一样的,他不可能走远。   又或许还在房间里,只是藏起来罢了。   很快,鲶尾藤四郎的目光便停留在了贴紧墙壁的衣柜上。   尚未全部拉上的衣柜门,留着一道小缝,洁白的被子也从里头掉出一角。   鲶尾藤四郎轻轻地走了过去,将手放在衣柜门上,缓缓拉开。   冷色的月光透过窗户,穿过被拉开的门缝,照在了里边睡着了的银发少年身上。   长着独角和骨尾的胁差少年,在月色下仿佛妖异的精怪,比起纯白,更近暗黑。   【骨喰藤四郎】显然睡得不是很安稳,只见他紧皱着秀气的眉毛,连着鼻梁那块地方也不安地动了下,双唇微微张开,偶尔吐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呓语。   白色被子一半垫在他身下,一半盖在身上。【骨喰藤四郎】双手搭在腰间,双腿习惯性地向上缩,抵住腹部,蜷曲成一团。   那是极度没有安全感,下意识地进行自我保护的姿势。   鲶尾藤四郎心中酸涩难捱,他无法诉说自己初见到这一幕时的愤怒震惊。   兄弟他为何要睡在衣柜里,不直接睡在榻榻米上?   是不是,是不是他在防备着谁呢?   呵,是啊,防备的那个人还能有谁,必定是那个恶魔化身的审神者吧。   就连夜深人静的时分,也会突然出现在部屋,以折磨兄弟他们为乐趣么。   兄弟他害怕受到伤害,害怕疼痛,哪怕躲进衣柜里,都无法保护自己,只能靠可笑、弱小的姿势企图汲取半点力量。   就连睡梦中在,那道可怕的身影也仍然穷追不舍,哪怕睡着了,【骨喰藤四郎】也不禁呓语出声。   那是他最爱的兄弟,羁绊最深的“骨喰藤四郎”,是粟田口一家众多珍宝中的一个。   然而在别人眼中,却是可以随意折磨、随时可以丢弃,不值一提、任意玩弄的存在。   凭什么这么对待兄弟,就凭他审神者的身份?他又有什么资格成为兄弟他们的主人!   ……绝对,无法原谅。   鲶尾藤四郎握紧双拳,又忽地松开,改成矮下身来,轻轻抱住自己的兄弟。   说到底,还是前事已过。   那个恶魔也死去了,鲶尾藤四郎比起用手中的刀剑去杀那个不存在的玩意儿,更愿意放开胁差,拥抱【骨喰藤四郎】,让他往后无忧。   审神者的欢庆会上,他们一定会给兄弟一个大惊喜的。   想让兄弟忘记以前的苦痛,忘记悲伤,只记得以后被温暖填充的日子,不会像现在这样,夜里也惴惴不安。   这么思虑着,鲶尾藤四郎抱住了【骨喰藤四郎】腰,慢慢地,在敞开的衣柜门外边,以别扭的姿势沉沉睡去。   鲶尾藤四郎自然意识不到自己的睡相有多差,他是那种会又抢被子又踹人的类型,也就骨喰藤四郎能习惯睡在他身边了。   出于马甲的本能,当前为【骨喰藤四郎】的矢泽遥斗也是如此,根本没被鲶尾藤四郎的这些操作弄醒。   只是等第二天矢泽遥斗醒来之后,感觉通身疲惫,宛如被拆散架后再拼起来一样。   本来睡衣柜就不舒服了,加上一个睡相不怎样的鲶尾藤四郎……   矢泽遥斗眼神死地移开鲶尾藤四郎的爪子。   他觉得自己此刻就像那个醒来后觉得疲惫,查看监控发现,自家猫咪半夜殴打自己四小时的人。 第41章   次日。   为了更贴合现世的天气状况, 本丸里的景趣设定都是严格按照一年的四季变化、一天内的昼夜阴晴转变执行的。   当然,有些时候也会根据审神者的心情、抉择而切换。   比如在审神者心血来潮、别有一番兴趣的时候,又或者是调皮烂漫的小短裤们前去找审神者, 对着她撒娇恳求想要满足玩乐心态的时候。   本丸里的景趣会一夜之间从樱花绽放的春景, 变成向日葵开满田间的浓郁初秋景象, 亦或是原本硕果累累的金秋佳日,眨眼间鹅毛般轻绒的小雪飘落,整座本丸化作银白世界。   而这段时间的景趣设定成了初夏时分。   万叶樱上的叶子郁郁葱葱,时不时从树叶底下传来几声蝉鸣,从树叶缝隙中洒落下来的太阳, 在地面上映出一个个圆形的影子。   太阳高悬在天上,蓝天白云的美好也抵挡不住着汹涌而来的热意。   无视头顶上火辣辣的太阳的同田贯正国和山伏国广, 正在这片山坡上进行修行, 跑步、举石头、仰卧起坐等等,挥洒着自己的汗水。   “一,二, 三……”   “咔咔咔, 吾辈就该强大自己, 才能在战场上一往无前!我们继续训练吧, 兄弟!”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田地里,红色的西红柿和紫色的茄子已经成熟了, 蔬果看上去水灵灵的,格外引人注目。不过在这炎热的天气里,比它们更要显眼的,是那些大个儿的西瓜们。   而现在, 西瓜们已经被某不怀好意的刃盯上了:“哦呀, 让鹤想想, 要不要先拿一个呢?”   鹤丸国永蹲在田边,戳了戳圆滚滚的大西瓜。   其实最先眼馋这片西瓜田的是粟田口的小短裤们,可惜的是这段时间他们披星戴月,兜里揣满便当和三色丸子,就是为了那明明公开了掉落率,却似乎并不存在于大阪城里的白山吉光。   当然,挖弟机(划掉)一期一振才是最不甘心的那一个,每天睁开眼“白山”,闭上眼睛也是“白山”,照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髭切的话讲,一期一振身上那满满的怨气,都可以召唤出恶鬼来了。   鹤丸国永左看右看,没有发现今日近侍巴形薙刀的身影,便身姿潇洒灵敏如一只白鹤一般,张开双臂跳进了西瓜田,弯下身将耳朵凑近一个个大西瓜,同时用手拍打着出声,仔细分辨出西瓜的成熟度来。   很快,在挑得一个满意的大红西瓜后,抱起西瓜狂奔。   虽然凭鹤丸国永那可怜的机动值来说,也跑得不快便是。   修行过程中停歇下来调整呼吸,抹了一把汗水的同田贯正国看到了整个过程:“哦,鹤丸殿偷西瓜了。”   “不愧是鹤丸殿,那可真会享受啊。夏天就该吃西瓜呢”山伏国广竖起大拇指,笑得露出一排雪白牙齿。   同田贯正国:“……这种时候不该是夸赞吧。”   厨房里。   烛台切光忠和歌仙兼定在掌厨做绿豆汤,香甜的气息弥漫着整个厨房。   刀剑付丧神们擅长在战场上杀敌,也有些同时擅长用菜刀做出美味的食物来。   “啊,夏季就是该给大家煮些清热降火的糖水呢。”烛台切光忠看了看锅里的绿豆汤,现在已经是滚沸状态了,水泡破开的时候,底下的绿豆也跃动着。   他拿着长长的勺柄,往锅里捞了勺糖水,倒入小碗中,喝了口后感叹地说道。   蓝黑发金眸的刀剑付丧神,就算是在厨房里,也不忘维持自己的形象。   烛台切光忠发型依旧帅气,哪怕穿着一身内番运动衣,也坚持戴上黑色手套。手套与衣袖之间露出的那节白色手腕,莫名地有着成人刃的涩气。   而向来是一干刀剑付丧神中文化水平顶梁柱的歌仙兼定,则赞同道:“说的是,而且绿豆汤在隔壁华国那边,可是夏日解暑的日常饮品呢。”   紫发刀剑男士与烛台切光忠相比,就是另一种风格的美了。   色彩如紫藤萝花在水雾中摇曳生姿,柔和却又耀眼的紫色短发,其中额前的刘海部分往后梳去,用红色蝴蝶结扎了个小揪揪。   这振文系打刀有着一对碧绿中透着蓝色的漂亮眼眸,眼尾用朱红色的眼影,弄成拉长上扬的效果,煞是好看。   “那么,现在就把它放进冰箱里冷冻一阵吧,等同僚们回来,定然会很欣喜的,冰冰凉凉的绿豆汤在任务完成归来后饮下,会很舒服的。”烛台切光忠摸了摸右眼的黑色眼罩,微微一笑道。   他和歌仙兼定把大锅里的绿豆汤分到几个能塞进本丸大冰箱的便当盒里,再把便当盒放在小推车上,推到冰箱前停下。   烛台切光忠打开冰箱门,正打算倒腾出位置,好让便当盒放进去冷冻,但在看到冰箱内莫名空出来的那块空间时愣住了。   “怎么了,烛台切?”歌仙兼定好奇地看了他一眼,问道。   烛台切光忠皱了皱眉,语气带着疑惑意味说道:“奇怪了……主人先前让长谷部君去万屋订的新鲜草莓,昨天晚上才送到本丸,还是我放入冰箱里保存的,怎么就不见了一袋呢?”   “我还打算做草莓大福给大家吃呢,少了一袋原材料,数量和大小也要重新规划了。”   烛台切光忠发觉,不见了的不只是草莓,还有少量冰块。   “大概是被哪个刀剑男士拿走了吧,”歌仙兼定闻言,并不在意地说道,“没事,大不了再去万屋那边采购,先把绿豆汤放好吧。”   厨房里莫名消失的草莓和冰块,自然也是被鹤丸国永拿走了:“小光不会介意的,就拿走一点而已嘛。”   除了西瓜田和厨房,鹤丸国永还跑了趟仓库拿了榨汁机、备用菜刀和糖块。   他此时躲在自己的部屋里,暗戳戳地计划着什么。   “哟,既然材料都齐了,那就开始吧!”鹤丸国永看着摆在面前的东西,兴奋地搓了搓手,挽起袖子便是一通干。   最后,在榨汁机略显吵闹的运作声停止后,最终成品呈现在鹤丸国永面前。   继上次做出惊人的大、惊人的白还惊人的没有一点味道的饭团后[1],鹤丸国永又整出了惊人的红、惊人的甜的西瓜草莓半冰沙果汁。   “哇,这种颜色,是可以把我也染成红鹤的颜色呢!”鹤丸国永丝毫没有被眼前倘若泼洒一地,必定会被误以为是案发现场的果汁吓到,反而愈发激动起来。   银发金眸的刀剑付丧神先是倒了一杯喝了下,然后差点就喷出来了:“咳咳咳!——”   鹤丸国永用手抹了一把不慎从嘴角流下来的红色果汁,这不知怎么弄出来近乎血色的果汁,竟然粘稠度也是跟血液相差无几,尽管被手抹去,可也留下了一道痕迹。   鹤丸国永跑到镜子前照了照,盯着镜子里自己那张忽略可疑的“鲜血”,显得仙气飘飘的脸,发出一声赞叹:“除了甜腻了点,也没什么嘛。这下大概也能给大家一个大惊喜呢=V=”   很好,但是一个人玩感觉没什么劲呢,要不要去找个人拉他一起呢?   鹤丸国永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身影,是粟田口家的鸣狐。   一方本丸养一方刃。   在审神者的放纵宠溺、鹤丸国永时不时过去拉作搭档一起嗨的耳濡目染之下,本就有着腹黑属性的鸣狐也越来越放飞自我,喜爱在刀剑付丧神们没有一丝防备的情况下,恶作剧吓他们。   当然每次事件结束后,就是一期一振拉着自家小叔叔四处道歉。   这边的鹤丸国永则是被烛台切光忠拉着道歉。   鸣狐与鹤丸国永在恶作剧方面可谓是好兄弟了。   不过今天鸣狐不在,出去出阵了,有些遗憾啊。鹤丸国永略有可惜地想。   太刀青年眼睛圆溜溜地转了圈,突然脑子里出现了个身影:那振新来的暗堕付丧神,【骨喰藤四郎】。   说起来,小骨喰也很寂寞呢,现在是一个刃在部屋吧……决定了,就去小骨喰那里和他一起玩吧。   鹤丸国永右手成拳,轻轻砸在左手手心上。他二话不说,直接把西瓜草莓汁倒进一个大水瓶里,将水瓶放到背包内,就往【骨喰藤四郎】暂时居住的部屋内走去。   矢泽遥斗披着【骨喰藤四郎】这具马甲,望着窗外的风景,百无聊赖地叹了口气。   这个世界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在查询马甲精系统本次委托的任务目标后,就陷入了一团谜团之中。   矢泽遥斗一开始以为这座本丸并非自己的任务目标,便一直试图离开。可在听到马甲精系统的叙述,又看了眼任务面板后,才不得不确定,整座本丸的刀剑付丧神们,就是他本次的任务目标。   然而这具马甲为【骨喰藤四郎】,记忆所剩无几,只有残余的本能和记忆碎片。这个世界又是由《刀剑乱舞·Flower丸》衍生出来的主世界,传输过来的剧情走向都是轻松愉悦的日常,根本与能够使得世界崩溃的因素搭不上边。   这个世界定不是表面上的宁静安和,隐藏在流动的暗河之下的,必定是无法令人接受的惨剧。   矢泽遥斗不得不思考起其他可能来,结合之前得知暗堕付丧神存在后,审神者、时之政府那边派来的那位神道审神者和粟田口一家透露出来的信息,本就聪慧理智的矢泽遥斗很快有了个猜测。   当鹤丸国永前来时,看到的便是银发少年微抬起脸,雾紫色的眼眸空茫无神地望着窗外的景象。   白天没有开灯,布局又避开了阳光直射的屋子,略微暗了点。胁差少年的目光没有任何着落的地方,就好像一幅静止的画,又好似被困在这个屋子里的笼中之雀一样。   啊呀,如果人生没有惊喜的话,心会先死去的呢,小骨喰。   “嗨,小骨喰,我来看你了!”鹤丸国永不动声色地隐去眼中的感慨之色,若无其事、精神十足地对着【骨喰藤四郎】打了声招呼。   【骨喰藤四郎】听到来人叫了他名字,有所反应动起来后,这才注入了生气,不那么像一个死气沉沉且精致的人偶娃娃:“鹤丸先生好,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鹤丸国永干脆从纸门后蹦跳进来,兜帽就像猫尾巴于猫咪那样,随着他的动作扬起又落下,颇有活力:“别着急嘛,要不要看看这个,是我的最新佳作噢!”   对鹤丸国永热衷于给众刃带来“惊喜”的兴趣爱好略有耳闻的矢泽遥斗,本着想看看对方能作出什么妖来的看热闹心态,点了点头。   鹤丸国永瞬间从背包里抽出一个大水瓶,还火速拿出一个纸杯来,嘴上模拟着惊喜开箱声音:“当当当!——”   矢泽遥斗注视着眼前仿佛发生了一个血腥故事后,才攒出来的这瓶散发着不详气息的液体,沉默起来。   “鹤丸先生,这个……是什么?”【骨喰藤四郎】面无表情地问道。   “哼哼,是鹤我特意做出来的西瓜草莓半冰沙果汁,纯天然无人工添加剂,超赞的哦~”鹤丸国永得意洋洋地道,直接打开水瓶倒了一杯出来。   ‘不是,你倒是告诉我单纯的西瓜和草莓,是怎么做出这玩意儿的啊!’   ‘这东西喝起来真的不会死人的吗……虽然我现在确实是不会生锈,不会轻易死掉的刀剑付丧神。’   在鹤丸国永锲而不舍地劝说安利下,矢泽遥斗眼神死地接过了纸杯。   银发少年动作顿了顿,拿着杯子喝了口。   舌尖上已经感受到了那股齁甜的甜腻味道,没等矢泽遥斗强忍着咽下去,鹤丸国永在他背后发出吓人的一声大叫,同时大力拍了下他的肩膀,矢泽遥斗直接被吓得纸杯直接拿不稳,从手上掉下,滚落在地,洒了一地的果汁。   自己也一口果汁吐了出来,不禁捂住嘴咳嗽着:“咳,咳咳!”   没等鹤丸国永笑眯眯地说句什么,纸门猛地从外边被拉开。   “骨喰,你没事吧!”这是鲶尾藤四郎焦急的声音。   “鹤丸殿,你、这、是、在、做、什、么呢?”一期一振一字一顿,双眸弯弯但脸色黑沉地道。   而在他们身后,是气势汹汹的粟田口其他成员。   一下子意识到什么的鹤丸国永,吓得连忙说道:“等等,你们听我解释!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今天,也是热闹的一天呢。   ——by三日月宗近日记片段。 第42章   二十分钟前。   粟田口一家风尘仆仆地归来, 此行他们总算是捞到了白山吉光。   粟田口众刃又一次打穿了大阪地下城。   在接连几次,一期一振开箱都相当非酋,让人严重怀疑“大阪地下城不仅没有白山吉光, 甚至没有什么小判”的情况下, 被粟田口忍无可忍的小短裤们严禁摸箱子后,博多藤四郎则作为知名欧洲刃负责起开箱了。   而博多藤四郎第三次打开宝箱,就有了重大收获——他看到静静躺在一堆金色小判上边的白山吉光之后,不免眼睛发光, 惊喜地叫起来:“呀,是白山, 兄弟他总算来了!”   “什么?!让我看看。”听到“白山”二字下意识一个激灵的一期一振,在反应过来后, 急忙凑了过去,直接把脸贴在箱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   看到那把熟悉的剑, 一期一振因为挖弟挖得天昏地暗而愈发蜡黄的脸, 险些老泪纵横(bushi), 他直接抱住没有审神者灵力召唤, 尚未化出人形的白山吉光不放了。   心满意足地接回目前为止最后一个欧豆豆的一期一振, 又风风火火地带着粟田口小短裤们回本丸了。   由于太过开心, 先前又吃了串三色丸子恢复疲惫值,一期一振一路飘花, 哪怕去到天守阁,和以往那样隔着门汇报工作也是如此。   他将白山吉光从拉开的门缝中递过去, 交给审神者召唤。审神者伸出一只手来, 莹蓝色的灵力输送过后, 古朴的剑霎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站立在门前的,一个肩上有一只蓝白色狐狸趴着的白发少年。   ——“我是,白山吉光。由吉光所锻造的,剑。是嫁妆,也是祈求冥福的道具。还请多多关照。”[1]   “欢迎到来,白山,我们等你好久啦!”粟田口一家没有在意白山吉光的冷淡和宛如机器人的机械音,欢呼了起来。   “等等,主人还没说话呢,”同样欣喜的一期一振却是注意起礼仪方面来,摸着自家欧豆豆毛绒绒的脑袋说道,“不得无礼。”   ‘噫,一期尼好严格!’   不过想归这样想,粟田口短刀们也知道自己做法多少还是不太礼貌的,一个个乖巧地道:“我们太兴奋了,对不起哦,主人。”   审神者「麋鹿」倒是清楚,一期一振看似严厉的话后边,实际上也是护短的表现,她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既然你们兄弟们难得重逢,新人来到本丸后的引导工作,就交给你们了喔?”   “没问题,放心交给我们吧,主人!”穿着军装的少年们听完审神者的话后,迫不及待地拉着白山吉光跑远了。   “感谢您,主人,那我先去找弟弟他们,失礼了。”一期一振优雅地行了个礼,也追了上去。   好在短刀们跑得不算太快,不然以他们极化后的速度,一期一振根本没法跟上去。   “那么,大家,我们先去找骨喰吧。”鲶尾藤四郎虽然性格看上去外向活泼,但绝不是大大咧咧粗心眼的存在,在一些小细节方面,他也有自己细腻体贴的一面。   “毕竟已经实装了的兄弟们,现在已经都在一起了,这个时候可不能让骨喰孤单一刃呢。”扎着及腰低马尾的黑发少年笑着道。   初来乍到,对本丸情况并不清楚的白山吉光眨动着那双宛如冰雪奇境的蓝色眼眸,明明是疑问的语气,却也带着一股浓浓的智能AI机器人气息:“骨喰,不是一直都在这里吗?”   “确认,骨喰藤四郎身份无误,状态正常并非灵体。”白山吉光定定地看了眼骨喰藤四郎,说道。   白山吉光肩上的白狐也好奇地抓住自家主人肩膀上的布料,直起身来。   两个脸上表情几乎没有什么变化的刀剑少年对视起来,药研藤四郎见了只觉莫名好笑。   “鲶尾说的那振骨喰,并不是指我们面前的骨喰,”药研藤四郎用他低沉撩人的嗓音解释道,“而是指本丸新来的【骨喰藤四郎】。”   “……一个本丸,能够同时召唤两振同样的刀剑付丧神吗?”白山吉光内心里的疑问更多了。   鲶尾藤四郎轻阖下眼眸,又很快睁开眼睛。   这是他无论说多少次,都难以接受的事实:“不,另一个兄弟……他不是正常形态下的骨喰藤四郎,而是从其他本丸逃过来的暗堕付丧神。”   粟田口一家一边同白山吉光介绍【骨喰藤四郎】,一边朝着【骨喰藤四郎】现在所在的部屋位置走去。   但就在鲶尾藤四郎刚想在门外叫唤双生兄弟名字,同时伸手想拉开纸门的时候,粟田口内侦查值偏高的极短和胁差们一下子注意到了,【骨喰藤四郎】的屋里,还存在着另一人的气息。   本就警惕起来的粟田口家族,此时又听到了屋内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不,咳、咳咳咳!”   这像是【骨喰藤四郎】被那个多出来的第二人所劫持做了些什么一样。   一时心急的鲶尾藤四郎“唰”地一把拉开了纸门,直奔【骨喰藤四郎】而去:“骨喰,你没事吧!”   失去了纸门遮掩,部屋内的景象呈现在粟田口一家面前。   有些昏暗的屋子内,银发少年正用手捂着嘴,颤抖着身体咳嗽着。   秀美柔和的脸庞上一对俊眉紧拧着,对方肉眼可见的难受,从唇角滴落而下的血色液体,染红了整个手掌,透过指缝渗出,瓷白的脸部沾上“鲜血”的痕迹。   就连耳边银白色的发丝上,也多了几分血色,明显就是刚才才染上的。   【骨喰藤四郎】此刻跪坐在榻榻米上,衣服上也都是血迹,不知道是哪里受了伤,身前的地板上,一大片“鲜血”还在流淌。   白得晃眼,红得刺目。   再加上【骨喰藤四郎】本身就具有的、那股好像不是世间人的气质,粟田口小短裤们生怕面前分分钟上演碎刀悲剧。   这一幕仿若是刑侦推理剧里的案发现场,放在同为二次元世界的《名偵探Conan》里也毫无违和感。   至少这一刻粟田口家族见到后,血压条几乎是拉高拉满了的。   特别是看到如今脆弱似琉璃美人的【骨喰藤四郎】前方,还有一只嬉皮笑脸的鹤丸国永后。   不用想,他们就知道,现在这一幕绝对是鹤丸国永搞的鬼。   鹤丸国永,居然敢伤害他们的兄弟!   于是,一期一振身侧起了阴风阵阵,他抬起手来,将指骨捏得“咔咔”响,笑容和蔼可亲地问候了句:“鹤丸殿,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不,你们听我解释!!”   可惜晚了。   连出阵服都尚未脱下的粟田口小短裤们直接一把摁倒鹤丸国永,气势汹汹地拖着刃就要走。   就在鹤丸国永差不多被极短们拉出去手合场,打算切磋几个回合好让他手入室里躺平的关键时刻,好不容易止住咳嗽的【骨喰藤四郎】连忙叫停:“等等,鹤丸先生并没有对我怎么样。”   “小骨喰~”鹤丸国永做出一副感动得泪眼汪汪的模样来。   而粟田口一家则用怜惜鼓励的目光看着【骨喰藤四郎】,甚至有小短刀“啪嗒啪嗒”跑到他身前,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手安慰道:“骨喰尼不用害怕,我们会保护你的!”   “骨喰尼,快让药研尼给你治疗吧,那么多血……我好担心QAQ”这是部分担心他伤势过重的小短刀们的发言。   就在这时,不在状态之内的白山吉光鼻子耸动几下,轻轻嗅着空气中的味道,眼睛突然亮起来:“……是瓜呢。”   热爱吃瓜的白山吉光一下子就嗅到了西瓜的香味。   “没错,”听到白山吉光的喃喃自语后,【骨喰藤四郎】点了点头,“我很好,真的没有受伤,至于这些……”   “是鹤丸先生自制的西瓜草莓果汁洒了,我又被鹤丸先生吓到咳嗽了而已。”   矢泽遥斗极力压制住微微抽搐的嘴角,面无表情地说道。   总之,在【骨喰藤四郎】的尽力解释同鹤丸国永的疯狂否定,双管齐下后,再加上擅长医学的药研藤四郎和白山吉光两刃轮流上阵,给【骨喰藤四郎】来了个全身检查,鉴定地面上那滩“血液”还真的是单纯的果汁后,鹤丸国永才躲过一劫。   富有研究精神,对鹤丸国永没有添加半点色素,却能做出如此鲜红的果汁感到十分好奇的药研藤四郎,丢掉为了鉴别果汁真假特意去沾了点来观察,一部分变成红色的手帕。   黑发短刀少年拍了拍手道:“鹤丸先生可真厉害,要不是亲眼所见,我怕是不会相信这东西会是果汁呢。”   “不过这可不是夸奖,我们会告诉烛台切先生他们知道的。”   鹤丸国永捂着自己之前被粟田口短刀们按在地上,因此扭到了的老腰,颤颤巍巍地扶着墙,很快就得到了烛台切光忠的认领。   “鹤先生,你没事吧。”烛台切光忠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在粟田口家的场合里,不敢说些什么的鹤丸国永强颜欢笑:“小光,我没事。”   嘛,至少刃还活着,没有被抬进手入室。   “对不起,鹤先生给你们添麻烦了,”烛台切光忠轻车熟路,显然早已习惯给鹤丸国永收拾后续,“作为赔罪之礼,我就和鹤先生一起给你们摘西瓜吃吧。”   傻眼了的鹤丸国永:这么多刃,也要那么多西瓜,这会累死鹤的吧!!   粟田口一家拉住【骨喰藤四郎】,一边待在开着空调,格外凉爽的粟田口部屋里,一边看着鹤丸国永和烛台切光忠在西瓜田里摘西瓜,最后推着一小推车西瓜回来。   气喘吁吁的鹤丸国永直接累得瘫成一块鹤饼。   饶了鹤吧,粟田口他们可真可怕啊,小光也是。   “鹤丸先生。”一个干净清冷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鹤丸国永侧过头来一看,是那振【骨喰藤四郎】。   白发金眸的太刀青年懒洋洋地道:“哟,小骨喰,有什么事吗?”   那孩子——至少在刀龄颇老的鹤丸国永看来,是这样认为的,他那往日如常年不化的冰雪般,淡漠冷静的面容,忽地柔和了许多,像是初春略微消融些的冰雪,带着明媚的色彩。   “我知道的,鹤丸先生的心意……鹤丸先生是不想我那么寂寞地待在部屋里,想吓吓我,让我稍微开心、有活力点对吧。”   “鹤丸先生真温柔呢……我很感谢鹤丸先生噢。”胁差少年对着他认真地说道,“但是像这样的恶作剧就免了。”   矢泽遥斗在接收到的剧情中,不难看出鹤丸国永的本性。   过往经历使得这只白鹤向往自由,害怕寂寞,所以才爱好惊吓和恶作剧,而哪怕是恶作剧,也会适可而止,在不触及他人底线上玩闹,也有着自己温柔细腻的一面。   而这一次恶作剧,也是为了他,暗堕的【骨喰藤四郎】。   矢泽遥斗很喜欢这振刀剑男士。   “很抱歉,但是我实在拉不住兄弟们,鹤丸先生辛苦了。”   不,你才是温柔的那一个。   鹤丸国永想,【骨喰藤四郎】,果真有着一颗敏感细致的心啊。   明明曾经被那样伤害过,却依旧善待这个世界,能够信赖他人。这样高洁善良的品性,他自始至终都是那振刀剑付丧神,无论暗堕与否。   【骨喰藤四郎】递给了鹤丸国永一块切好了的西瓜: “鹤丸先生也来试试你的劳动成果吧。”   “那就谢谢小骨喰了。”鹤丸国永坐起身来,接过西瓜吃了一口。   西瓜很甜,不愧是他和小光一起挑选的。   嘛,今天也算得是充满惊吓的一天啦,大成功!   这次令人惊吓连连的事件过后,【骨喰藤四郎】和本丸原先的骨喰藤四郎,总算是有了直接的互动。   也许是本就是同为一刃,互为同位体的缘故,与粟田口一家先前设想过的,那个剑拔弩张或者尴尬沉默的场面不同,【骨喰藤四郎】与骨喰藤四郎之间,更多的是一个抬眼不用多言,就彼此明了想要做什么的默契。   骨喰藤四郎也很惊讶,但是这样的相处模式,他除了和鲶尾藤四郎是这样外,先前未曾与其他刃是这样的。更何况,他与【骨喰藤四郎】的契合度远比鲶尾藤四郎要高。   就好像……   就好像他们本就是同一刃——无论是本灵,还是分灵,都一模一样的同一刃。   就算去过万屋和不少“骨喰藤四郎”接触过,骨喰藤四郎也并没有这种感觉。   因为彼此似乎都能触及灵魂核心,骨喰藤四郎完全能感知到对方身上的所有气息。   不单是“骨喰藤四郎”的气息,还隐约有着他的双生兄弟,鲶尾藤四郎的气息。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暂时还不能解决心里疑问的骨喰藤四郎选择隐瞒,打算之后再探个究竟。   两振“骨喰藤四郎”今天也是如此默契。   矢泽遥斗瞄了眼骨喰藤四郎怀中的各类花朵,十分自然转身从桌上拿来花瓶,接过骨喰藤四郎一枝又一枝递来的花儿,按照日常风格插花。   插花的最终成品,了解骨喰藤四郎的鲶尾藤四郎,一眼就知道这风格和搭配选择、修剪手法,都相当符合骨喰藤四郎的心意。   大丽花,满天星,相思梅……   不是特别遵循传统的插花搭配,却又意外地和谐养眼。   这几天下来,可让鲶尾藤四郎忍不住酸溜溜地说道:“兄弟们有了彼此,就不要我了是吧,唉,喜新厌旧。”   当然,两振在情感方面,让人恨不得大骂“我恨你是块木头!”的胁差少年,是不会懂鲶尾藤四郎的醋意的。   他们一脸不解的模样使得鲶尾藤四郎抓狂。   鲶尾藤四郎哪怕被安排去极化修行,临走前整个刃心里还挂念着这件事。   可恶,等他回来定要让兄弟们明白,三角形才是最具有稳定性的,做彼此的翅膀不好吗!(划掉) 第43章   鲶尾藤四郎在极化修行的第三天晚上, 总算回来了。   归来后的鲶尾藤四郎可谓是大变模样,是极少数极化后审神者刀帐上的立绘全更新的刀剑付丧神。   原先扎成低马尾的长发,现在改用红绳绑成了高马尾, 肩膀上多了肩甲和小披风,换上了绘制着海浪波纹的衣服, 鞋子更是变成时髦的小高跟,看上去愈发英姿飒爽。   鲶尾藤四郎并不怎么在意外貌上的变化, 让他兴奋的一点是,他用本体发动攻击的时候, 自带雷电特效。   看上去帅呆了好吗!   鲶尾藤四郎的中二热血属性彻底激发, 迫不及待地想让兄弟们看看自己十分酷帅的身影。   就在他走到粟田口大部屋,想要休息沐浴一番的时候,令他意外的是, 隔壁【骨喰藤四郎】的部屋纸门被拉开, 银发少年走出来, 叫住了他:“兄弟……”   【骨喰藤四郎】面色带着些许犹豫,嘴角抿着,弧度向下, 那心事重重的模样叫鲶尾藤四郎忍不住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直往他那儿走去:“怎么了吗,是出什么问题了?”   “如果可以, 请不要迟疑,直接说出来比较好哦,我希望我能够帮兄弟解决困难, 哪怕只是一点也行噢!”鲶尾藤四郎元气满满地笑道。   “啊, 我会的, ”【骨喰藤四郎】皱起的眉头松开,望着鲶尾藤四郎的眼神带着初春的暖意,“能不能到屋子里说呢,有个问题想问下兄弟你。”   “没问题,走吧。”鲶尾藤四郎眼睛弯成了月牙的形状,煞是好看,他牵住【骨喰藤四郎】的手,把人往部屋里拉去。   【骨喰藤四郎】乖乖巧巧,没有挣扎地随他动作,齐肩的娃娃发柔和了他的面容,加上此刻的这个姿态,鲶尾藤四郎在心里直呼“兄弟他可真可爱!”起来。   虽然【骨喰藤四郎】还没离开这个临时居住的部屋,搬到隔壁粟田口的大部屋里去,但整个房间与先前【骨喰藤四郎】刚搬进来时,鲶尾藤四郎所见的模样相比,要有人气很多。   木色的墙壁上挂着明显是才刚放上去不久的蜡笔涂鸦画,画框周围还布置着白云、彩虹、小鸟等可爱的小装饰。那是粟田口小短裤们送给【骨喰藤四郎】的,也都是他们亲自动手装扮的,明眼人也能一眼看出来,这风格明显就不是【骨喰藤四郎】的习惯风格。   矮桌上叠放着几本书籍,那是一期一振见自家弟弟喜爱这类书籍,时常同歌仙兼定、江雪左文字借书,商量过后去万屋买来的。而一旁玻璃花瓶里插的鲜嫩欲滴的粉色绣球花和郁金香,则是平野藤四郎与小夜左文字一起种下的,打算送给各自哥哥们的花。   ‘真好啊……这样,兄弟也会慢慢地,不觉得那么孤单了吧。’   ‘如果能一直这样,平静且幸福地生活下去,兄弟也不会再感到不安了吧。’   ‘我也要继续努力,长长久久地陪在兄弟身边才行。’   鲶尾藤四郎看着悄然变化的这些细微之处,会心一笑。   言归正传,鲶尾藤四郎还是很好奇兄弟这个时候会对他问些什么的:“现在可以了,兄弟到底是在困扰些什么呢?”   银发的胁差少年下意识地避开了鲶尾藤四郎探询的目光,沉默许久,牙齿轻轻咬了下唇瓣,碾磨出嫣红的色彩,才缓缓说道:“兄弟,在修行过程中,是看到了以前的主公了吧。”   “丰臣秀赖大人,那位与兄弟,一期尼一起消失在大阪城夏之阵那连绵不息、熊熊燃烧的火焰当中的主公大人……”   【骨喰藤四郎】瑰丽深邃的紫眸中闪烁着什么,像是不幸溺水的人,挣扎着想要抓住什么,能够使他爬上岸来,不至于溺亡在无际大海中,悄无声息地离开这个人世间。   鲶尾藤四郎只觉得【骨喰藤四郎】的眼神,都要灼烫他的灵魂了:“那为什么兄弟没有尝试……尝试去改变历史呢?”   “这样的话,丰臣大人不会死了,兄弟和一期尼你们,也不会被烧毁,失去记忆了。”   “兄弟虽然一直嘴上说不在意那些失去的记忆,但是,还是很在意的吧,跟我一样,被禁锢着,想要探知之前的一切。”通过银发少年那只被他牵住的手,鲶尾藤四郎可以感受到他身体的微微颤抖,以及不断握紧的力道。   “记忆,也是我们羁绊的组成部分啊。”   “不会,不会很不甘心吗,明明拥有可以改变历史的机会,明明可以挽救一切,可兄弟只能压制住自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和主公一起葬身大火当中……”   平日寡言少语的【骨喰藤四郎】,今天的话语特别多,可是鲶尾藤四郎却并不觉得开心,相反为他心疼起来,宁愿他像平常一样,说的话少一点。   【骨喰藤四郎】的连连发问,比起是在问鲶尾藤四郎,更像是在问自己的内心。   那么,兄弟还是被以前缺失的记忆所困扰吗……   鲶尾藤四郎只当如此,没有多想些什么。   倘若是骨喰藤四郎在这里,定不会这么认为。   而此时,黑色长发的胁差少年只是温柔地拉着【骨喰藤四郎】坐下,抬手摸摸自家兄弟的头发:“不行的啊,我绝对不会改变历史的,兄弟也不可以。”   “当我们作为刀剑付丧神,而不是单纯他人手上冰冷的凶器,拥有人身行走在现世时,我们就该有这样的觉悟了。”   “我们被审神者们召唤出来,就是为了维护历史。”鲶尾藤四郎双手从【骨喰藤四郎】头顶滑下,改成捧住他的脸。   胁差少年认真地道:“时间溯行军作为‘历史修正主义’方,所做的行为影响何其大,连现在这个时空也将会动荡。若是改变历史,我们的旧主最后的结局,可能会更加不堪了。”   “这种结局猜测,可是曾经实现过的……那我宁愿,我们的主公像个英雄那样死去,而我,则是他此生宿命的见证者,最后的勋章,最后的荣誉。”   鲶尾藤四郎说到最后,整个刃凑了过去,抱住自己兄弟就是一顿乱蹭:“如果改变历史的话,那就与时间溯行军没有区别了。”   “兄弟也不要有这种想法比较好哦。”   【骨喰藤四郎】和之前被兄弟们一个拥抱就会僵硬、羞涩的模样相比,进步了不少——主要还是被那些调皮好动的短刀们时不时的一个抱抱袭击,弄得都习惯了,现在也会拥抱回去。   【骨喰藤四郎】轻轻抚摸着鲶尾藤四郎的背部,低垂着的眼帘教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他只是低沉而又意味不明地回了句:“嗯。”   矢泽遥斗这番询问,其实也是由鲶尾藤四郎的极化修行联想到了自身。   穿越到另一时空,拥有了改变未来的能力,但并刀剑付丧神们没有这么去做。   知名的时空悖论,倘若你穿越时空杀死了自己的祖母,那你还会活着吗?   这个世界限制了刀剑付丧神,他们身为这个世界的生灵,改变这个世界的走向,就会影响到自身的生存和命运。   还有就是,他们无法合理地将对历史修正后的影响,缩小到个别人身上,时间溯行军所作所为不一定是错误的。但是,若是改变的是大战役中的将领们的命运,那么影响的可能不止是一场决胜战役,更是后续的百千战斗,更是千百万百姓的未来。   必定动荡四海,颠覆世界。   这样巨大的代价,这个世界支付不起。   但是矢泽遥斗不相信所谓命运。   一方面,矢泽遥斗是外来者,改变主线走向,也是在世界意识的允许范围内行动的,现今所能看到的【未来】,不是真切发生在这个时空的,更偏向是一种预测,高维观测者所窥见的一角。   另一方面,他拥有这样的能力和良好心性,只要合理使用,控制影响范围,改变分明不合理的结局,拯救不该死去、伤痕累累的灵魂,同时也避免世界的崩溃,这又有何不可呢?   过去他不知道自己可以走这条路,见证了太多太多悲剧,现在能够为这些可敬可亲的人们做些什么,无论怎样,他都会这么去做的。   原来如此啊……   我明白了。   这就是我存在的价值吧,你们不能做到的事情,让我去做就好了。   而你们要支付的,就是像这样如镜花水月的温暖,对着一个虚假的外壳的温暖。   等价交易的话,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矢泽遥斗想着,原先沉重的心,稍稍轻松了些。   鲶尾藤四郎的极化修行似乎只是一个开始,一个不太妙的信号。   这座本丸的审神者原先对于战力要求并不怎么在意。「麋鹿」身为神道世家的重点培养人,身居高位,拥有一定权力,灵力也极其强大,对她而言,顺其自然地让刀剑付丧神修炼才是正道,揠苗助长会损害分灵的灵性。   由于这种类同咸鱼的思想,仓库垒了一堆修行道具,就没怎么动过。   可是现在,审神者三天两头,就安排已经满级的刀剑男士们去极化修行强大自己,紧密无缝的安排下,本就极化了一批的短刀、胁差和打刀男士们,开启极化通道的,已经全部极化修行完毕,仓库堆积成山的修行道具也几近耗光了。   审神者毫不在意,挥手便写上了太刀付丧神们的极化安排表。   在一期一振极化回来后,这段时间的极化安排终于被审神者叫停,出阵升级也不再那样频繁、高强度。   本丸内的刀剑付丧神都不是什么愚笨之刃,相反,出于利器本身的直觉和对常年血腥战场的灵敏反应,他们也都隐隐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   不过,在此之前,他们迎来的是【骨喰藤四郎】和白山吉光的欢迎会。   审神者思虑许久,打算不在本丸举行,干脆包下万屋一家知名餐厅一天。 第44章   由于先前审神者太忙碌了, 原本计划早就举行了的【骨喰藤四郎】的欢迎会,便一直拖到了现在,想到白山吉光也来了, 审神者干脆就合在一起举行了。   在欢迎会前夕,鲶尾藤四郎收到了来自兄弟的礼物。   那是【骨喰藤四郎】为了祝贺他顺利通过极化修行送来的,礼物用一个印着藤四郎标志图案紫藤花的盒子装着。   鲶尾藤四郎兴冲冲地打开。   礼盒里,一个明显是手工制作, 脸上两团粉色腮红甚是可爱, 胳膊小腿都圆滚滚的布偶娃娃安静躺着, 娃娃的模样是按照鲶尾藤四郎的长相做的。   旁边还放着一根缀着紫藤花流苏的红色头绳,看上去也是亲手做的。   鲶尾藤四郎早些因为两振“骨喰藤四郎”之间关系相当亲密,就连藤四郎小短裤们与兄弟的关系也要赶上自己了的郁闷心情,一下子消散了, 只留下“兄弟最爱的果然还是我!”这样得意洋洋的想法。   他缠着【骨喰藤四郎】帮他用那根紫藤花头绳扎高马尾,在镜子面前晃悠了许久,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带上自己的布偶娃娃跑到自家兄弟们面前炫耀。   鲶尾藤四郎本就又大又亮的眼睛,圆溜溜地转动一圈, 没有一开始就进入主题开始炫耀,而是先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在看到引起兄弟们注意时,才故作忧郁地道:“你们说,骨喰他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小短裤们当然知道他说的“骨喰”是指谁。   善解人意的秋田藤四郎第一个安慰道:“怎么会呢,鲶尾尼和骨喰尼可是心灵相通的双生兄弟, 我们都到达不了的这层关系噢。”   “呀, 鲶尾你也总是得到骨喰抱抱的那一个, 我都没有呢, 明明很想知道兄弟的怀抱是不是很温暖来着。”信浓藤四郎拍了拍鲶尾藤四郎的肩膀,一脸羡慕地道。   在得到藤四郎们的一圈安慰后,鲶尾藤四郎这才暴露他的真面目:“你们说的是,估计兄弟最爱的还是我,是我想偏了。”   “不然,他怎么会在我极化修行回来后送我礼物呢,你看,这个娃娃和头绳,都是兄弟亲手做的呢,明明一期尼也去极化了。”   鲶尾藤四郎表面矜持,然而粟田口小短裤们越听越觉得他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本来我也就只是希望得到他的一声鼓励的,结果兄弟居然在不声不响间给我做了这两个物件,虽然并不难,但是也要花费不少时间吧,真是的。”   “兄弟外表看来那样冷淡,没想到会是这样可爱的性子,你们说对吧。”   藤四郎们:“……”   药研藤四郎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学着白山吉光的惯用语说道:“鉴定完毕,是个绿茶呢,鲶尾。”   鲶尾藤四郎不出所料地得到了粟田口小短裤们的铁拳制裁。   ——————   像往常一样,审神者「花枝鼠」在处理完本丸的日常文件,安排好每日任务和内番工作人选后,打开了终端,登录上了论坛账号。   时之政府分发给审神者们用以联系的终端,除了能够和时之政府进行工作汇报和紧急求助外,还可以用以联网娱乐。   而在与现世普通人隔绝交流的本丸空间内,审神者们的网络自然也是无法同现世连接的,因此这个网络,也只是时之政府内部供给审神者们使用的局域网络罢了。   在这个算不得繁闹的网络空间里,以审神者们的论坛平台最受欢迎,也是目前为止时之政府方最大的一个网络交流平台。   论坛上有不少帖子,有像大佬们分享出来的各类心得,如《新手审神者如何在三天内快速练出一队极短》、《全地图/回想的攻略及收集方法》、《摆脱内番+0魔咒,征服逃番老刃的三十六计!》等。   也有一些日常闲聊帖子,分享审神者与刀剑付丧神们的沙雕本丸生活的,直播奇迹刀剑换装秀,投喂众人们精神食粮——刀剑付丧神们的超高清美图的。   总之,不管审神者有没有网瘾,基于匮乏的娱乐生活,他们有空就会到论坛上逛一逛,看些有趣的帖子调剂心情。   「花枝鼠」很快就被一个帖子吸引住了——   【闲聊】婶婶们看到了吗,包下万屋三目町餐厅一天的富婆出现了!!点击就看换上暗堕付丧神皮肤的刀男们(多图警告,注意流量)   众所周知,万屋里不过三家评上S级的餐厅,三目町更是以用材用料精致昂贵、场所布置舒适优雅而闻名。甚至有些刀剑付丧神和审神者在用餐完毕后,会因为食材中丰富的灵力,引起内体共鸣,力量晋升。   三目町餐厅的饭菜价格是普通平民审神者难以想象的,一道菜估计就得掏空「花枝鼠」一两个月的工资,这还是在身为审神者,他们的福利及工资都不低的情况下。   包下一天得多少钱啊……「花枝鼠」不敢想。   #NO.0【 LZ 】我想这件事今天来万屋采购,经过商业街这边的婶婶们大多都看到了,但楼主还是忍不住跑来发帖了,没有别的,就是膜拜富婆和记录下刀男们的涩气(划掉)帅气英姿XD   注:本帖已经得到富婆审神者和当事刃同意才发的,没有侵犯个人肖像权哈。   #NO.1【大阪城没有白山吉光 】见富婆进!!   #NO.2【草莓尼的小娇妻 】包下三目町的婶婶,这也太牛了,姐姐不要把性别卡得那么死啊!   ……   #NO.15【三色丸子 】啊,楼主我也看到了,当场我就跪倒大喊“暗堕长谷部我可以我疯狂prprpr”,我家江雪嫌弃我太丢人直接把我拖走了……   #NO.16【咪酱的眼罩 】楼上的,丢人,真丢人。   #NO.28【 LZ 】嘶,大家好热情,这就是富婆和美色的力量么,好家伙,让我一点点说啊。   今天,是像往常一样平平无奇的一天,平平无奇的楼主来到了平平无奇的万屋,然后目睹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三目町餐厅那个平时又酷又拽的经理,十分温柔礼貌地招待一个美女审神者,只见美女掏出来一张黑卡,淡淡地道:“今天包下这里一天,给我家刀剑男士举办个欢迎会。”   我当时:瞳孔震惊.jpg   这不是偶像剧里才有的情景吗,妈妈!!   #NO.46【 LZ 】然后我一转头,就看到了一大串紧跟着美女审神者一起来的刀男们。   我的妈,我当场嘴角流出来了眼泪。太好看了,这真的是我可以免费看到的东西吗?   是的,就像标题写的那样,这些刀男们走暗堕付丧神风,又凶又涩,又纯又欲。   看看长谷部被黑色西装裤包住的大腿,看看换下眼罩改用绷带的烛台切,看看那些戴上吸血鬼尖牙,笑起来贼可爱的小短裤们!!   谁能说他不可以?!(撕心裂肺呐喊状)   附图。   [染黑的“神父”压切长谷部]   [用白色绷带绑住右眼,战损妆烛台切光忠]   [穿着黑色小斗篷的小吸血鬼短刀们]   #NO.55【乌冬面好吃 】(捂住鼻子)战损是个好文明,我立马拉上我家咪酱试试。   #NO.62【大咖喱不想理你 】牛的,这衣服和装扮也太精致了,差点就以为是真的暗堕付丧神了呢,富婆婶婶求包养!   #NO.77【 LZ】我看别人都不敢上去跟富婆婶婶搭话,楼主就不一样了,楼主贪图美色,在脑子一热,被各种黄色废料塞满的情况下,竟然斗胆去搭讪了。   然后富婆婶婶说:“不好意思,但是我们要举行欢迎会呢,可能会招待不来你哦?”   楼主怎么可能会因此败下阵来,我使出浑身解数,终于想起了自己的专业,立马对富婆姐姐说:“我可以帮你们拍照。”   这就是楼主能够拿到超高清照片的由来:我成为了富婆婶婶欢迎会的工具人摄影师。   #NO.88【 LZ 】欢迎会涉及隐私嘛,很多具体细节就不说了,但是我可以说,这是我见过最热闹的一次欢迎会了。   啊,忘记说了,这个美女审神者本丸除了还没实装的刀剑付丧神,已经全刀帐了,而且开启极化通道的刀剑男士们基本上也都极化了。   #NO.93【迷路老人三明 】嘶,富婆婶婶又氪又肝(战术后仰)   #NO.98【左文字不高兴 】咸鱼如我,入职三年了,还没全刀帐,也就极化了三小队,婶婶太厉害了orz   #NO.101【 LZ 】你们绝对想不到,最先开场的是!粟田口!ATW48男团!热舞!   大海啊大海都是水,短刀啊短刀都是腿。   草莓尼他还顶了两只骨角,头发还特意换了墨蓝色,超级符合暗堕付丧神的设定。   有ATW48男团,还要什么其他流量啊,宝,婶婶想要你们赶快出道!   [一期一振王子鞠躬,冷酷递玫瑰]   [厚藤四郎的街舞solo]   [舞蹈结束后全体抛军帽]   #NO.112【 LZ 】后头是皮皮鹤、烛台切和hsb的场外滑翔表演,值得一提的是,hsb的滑翔翼被鹤丸动了手脚,一打开飘出来一堆粉色彩带、粉色羽毛和蕾丝,hsb的脸当场就黑了哈哈哈哈哈。   [“粉嫩小公主”压切长谷部]   然后再是三日月宗近、歌仙兼定、莺丸、山姥切国广等美人帅哥上演的《辉夜姬》,三明的辉夜姬真的绝了(安详)   就是那种宛如高悬在天上,难以触及的明月的感觉,绝世独立,温和疏离,超级符合三明的气质啊。   [“竹中辉夜姬”三日月宗近,袖口掩唇笑]   其他节目也非常非常好看,反正楼主是一直傻笑着拍照的。   #NO.125【蜂蜜柚子 】绝绝子(擦擦嘴),话说楼主,婶婶她们本丸举办的是什么欢迎会啊,好隆重噢。   #NO.136【 LZ 】啊,这个我问过了,富婆姐姐她说是给骨头和白山举行的欢迎会呢。   #NO.137【大狸子与梨子 】……是不是哪里不对劲,欢迎会一般是欢迎新来的刃的吧?按照富婆姐姐的本丸情况,怎么可能这个时候才有骨喰藤四郎。   #NO.140【隔壁舰长 】你们看看楼主之前发的图片,虽然没有拍到同框照,但是这里和那里,明显就是两振骨头啊。   而且说个不好的消息……其中一振是真正的暗堕付丧神。   也就是,富婆婶婶接手了一振暗堕骨喰藤四郎。   #NO.155【吃土少女 】暗堕……好心疼骨头啊呜呜呜,富婆婶婶人美心善。   #NO.176【匿名 】随手注册的账号,IP在国外,别想调查我是谁。我只是一个看不过去那腐朽的阴阳师世家,路见不平的路人罢了。   大家都知道,时之政府内部分为神道和阴阳家两大派对吧。平时一旦发现暗堕付丧神,立刻斩杀的就是阴阳家那派,哪怕暗堕付丧神能够净化,祛除秽气恢复正常,可他们却从不这么做,直到前两年被众多审神者联合反对。   可是私底下,这些时政蛀虫从来没有停止过他们的动作呢。你们可能要问了,他们目的何在呢?   呵,看了这两个计划表你们就知道了。   [神格磨灭计划.附件]   [文件编号XJ4376·本丸销毁计划.附件]   最后我再贴一些有幸存活下来,得到净化的暗堕付丧神,他们祛除秽气前的身体检查报告,以及如今本丸的现状。   这些本丸基本上都覆灭了,是的,就连审神者都没留下。   #NO.177【匿名 】伙伴们,我们一定要联合起来,不管前路有多难。   要知道那些蛀虫,他们想要伤害的是我们和我们的家人啊。留职多年的审神者们,就没有一个不把刀男们当做是自己亲人的吧。   他们暗中杀害了我们的同胞,魔爪渐渐扩大,要知道计划表里,可是有那位富婆婶婶的名字的。她可是神道一派身居高位的年轻一代,某家的未来热门继承人人选之一,即便如此,那些腐朽的家伙还是敢对她出手。   更何况是我们普通平民审神者呢?   若不行动,人祸必将到来。   #NO.189【二姐的头发 】太可怕了,万万没想到这帖子走向会是这样……所有证据我都保留了,明天就去本家那边问问。   #NO.190【深海 】看得我浑身发抖,楼主你一定要通知富婆婶婶,让她千万小心注意啊!   #NO.201【阁楼上的云 】两年前的那份联合申请书是我起草拟定的,今天也要走上以往的道路了啊。   大家,请一定要保护我们的家。   ……   这个帖子打了阴阳家一派个措手不及,哪怕他们锁IP封账号,删掉了帖子,可怎么也压不下民众再次卷土重来的怒火。   平民审神者们集体的力量绝不容小觑,不然两年前也不会吃亏让步了,再加上这次还要面对神道一派的出手。   这一次,火焰要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凶猛千万倍。   足以烧掉所有阴谋诡计,烧掉那些不怀好意的恶人们。   看着网络平台上的暗潮和明浪,感受那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幕后操作的「麋鹿」合上了终端。   这一次,绝对不会让悲剧重演。   绝不辜负【骨喰藤四郎】的心意。 第45章   「骨喰尼:   这是你来到本丸的第二十天啦, 今天轮到退我写日记了喔。   唔,虽然说是日记,但不是很懂格式什么的, 好像不小心就写成了书信体呢。   好纠结, 其实有很多话想对骨喰尼你说来着,不过很多也被兄弟们抢先写了。   ……」   今天粟田口的集体日记轮到五虎退写了。   有着一头蓬松柔软的奶油色短发的短刀少年,趴在榻榻米上,一只手拿着笔在日记本上写下自己今天想要说的话语。   五虎退的情绪总是溢于言表。   写到比较纠结,有些不知道怎么写下去的地方时,那对秀气的短眉会皱起,也会有不由自主轻咬一下笔帽的不好习惯;而写到比较愉悦的片段时, 则是双眼眯起, 好似水汪汪的弯月那般漂亮, 仿佛身边已经飘起了粉红色的小花,就连脸上的雀斑,也在欢快跳舞,漾起绯色。   这本日记簿,是粟田口一家打算在【骨喰藤四郎】到来本丸的第99天时, 送给对方的礼物之一, 算是个隐藏彩蛋。   选择那个数字, 也是相信一点,【骨喰藤四郎】会同他们一起, 长长久久、携手与共地在这座本丸生活下去。   五只大老虎此刻在部屋外享受阳光, 金色眼睛半耷拉着,懒洋洋地、毫不在意地亮着肚皮, 尾巴一甩一甩的, 还引来了一只蝴蝶围着尾巴飞舞。   五虎退向外瞄了一眼伴生大老虎们, 笑了笑又埋头写了起来。   「……昨天的欢迎会开心吗?   大家为了表演那支舞蹈,准备了很久哦。   一期尼由于需要快速走位,又要走冷酷王子风格,表情要帅动作要有范,被乱单独叫出去训练好几天,好辛苦的!   PS:最终太刀机动值问题无法解决,只好砍掉部分走位了。   最后有没有被突然吓到呢,帽子飞起来的时候,大家一起跑过来抱住你的那个时刻。   因为忽然被抱住、抛高高而不知所措的骨喰尼好可爱,就跟大老虎们一样,眼睛瞪大了呀(笑)   不过我也看到了哦,骨喰尼最后笑了,虽然一点都不明显。   你也一定很开心的吧。   不知道骨喰尼知不知道,大家都好喜欢你的,包括老虎们。所以,请不要再露出那样厌弃自己的神色了喔?   啊,关于这个,还是老虎们告诉我的。   那个时候很茫然,突然被大老虎们叼走帽子,我想,它们一定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吧,就追过来了。   然后看到骨喰尼一个人站在花坛前,呆呆地看着那些花,那个时候的骨喰尼,很让人心疼。   我不知道骨喰尼在想什么,只是,有的时候很希望,骨喰尼能够多和兄弟们说话。有些话,不说的话,我们不知道的。   伤口也无法愈合啊。   其实,大家的死,鲶尾尼为了保护你做出的牺牲,都是我们爱你的表现,不要太过沉重。   兄弟二字就是如此。   如果是骨喰尼,也愿意为鲶尾尼而死的,对吧。   ……抱歉呢,写下了这样不礼貌、不开心的句子,骨喰尼当作看不到就好了。   从那时起,兄弟们向主人申请了一块地,和小夜他们一样,建了个大花坛,往里边种了好多花,每天都给骨喰尼送上最新鲜最漂亮的花朵。   就是鲶尾尼有些,呃……他总是说“马粪”很有营养,能让花儿们长得更好,千方百计想要给花朵们浇马粪肥料。   放心,兄弟们不会让他祸害花儿们的,是不是……做得很棒呀(害羞)   那我们可以要小礼物吗,只有鲶尾尼有的话,太不公平了吧。   最后,按照惯例——   希望未来也多多指教哦,骨喰尼。   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这一页日记本后边,五虎退用显得稚嫩可爱的字迹,认真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也印上了五只大老虎的梅花垫印子。   ***   又一次收到花儿的银发少年,将透明花瓶里的水换掉,挑出已经枯萎的花朵来,换上还尚有生命力,鲜艳夺目的花朵来。   胁差少年用那双雾紫色的眼眸扫视了自己房间一圈,比起之前空荡荡的模样,现在东西是越来越多了,特别是那天欢迎会,他得到了来自全本丸刀剑付丧神们友好的礼物。   三日月宗近送了他淡紫色的老爷爷款头巾,歌仙兼定则是送了字帖和一本《万叶集》,加州清光给他特意定制了款闪着细粉、紫藤花色的指甲油等等。   最让他意外的是骨喰藤四郎,对方送他了一本没有全部填充完的相册。   矢泽遥斗翻开一看,发现那是自骨喰藤四郎来到这座本丸后,每次活动和粟田口一家的合影留念。   为什么要把这么贵重的东西给他呢?矢泽遥斗有些不明白,但也还是收下了。   ……反正他带不回去,总归最后还是得留下来的。   矢泽遥斗那天还拗不过粟田口小短裤们的热情邀请,晚上就留宿在粟田口大部屋,和还没从欢迎会热闹的气氛中脱离出来,性格顽皮活泼的粟田口短刀们玩了场枕头大战。   砸向矢泽遥斗的枕头大多数被鲶尾藤四郎、骨喰藤四郎联手拦下,只有一两个到他面前,然后还被坚硬的骨角顶穿了……   在场气氛一度活跃,鲶尾藤四郎看着挂在骨角上的枕头套,以及【骨喰藤四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直接一顿狂笑。   部屋内下起了棉花飘雪,回来后看到这一幕的一期一振,大魔王般微笑着让弟弟们火速清理了现场。   有一就有二,万事开了头就收不住了,矢泽遥斗这几天都被小短裤们抱着枕头跑来,期待自己过去的星星眼击败,去到粟田口大部屋一起睡大通铺。   矢泽遥斗沉溺在这种温馨的氛围之中,抛去往日的顾虑和莫名的道德束缚,不再纠结什么虚假真实后,他要轻松许多。   旧日的伤疤不可能简简单单就一次性痊愈,扎在心头的刀子还没清除,荆棘倒刺禁锢围绕。   若是拔出,必定一片鲜血淋漓,还会被带出些血肉来,痛得真实。   但他也能逐渐理解年幼时兄长为了救自己,没有兑现诺言而离开自己的事情来。   就如骨喰藤四郎与鲶尾藤四郎那样,他们是兄弟,是至亲,是无法忽视不去伸出手挽救的存在。   其实矢泽遥斗大脑中理智一直能够理解,但是情感上的悲痛却无法忽略。   正因为这种痛,才会让矢泽遥斗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兄长,至今也无法摆脱那种自责感。   理解了又如何?他的存活是靠另一人的鲜血延续的,生命的沉重负担,又有几人能够承受,能够完全理解不会自责愧疚?   更何况那个时候他的母亲反应,也深深伤害着他。   矢泽遥斗对自我的怀疑,也是从那时起便未停止过。   他对自己活下来的价值所在,一直是迷茫的。   而现在,不过是抓住片刻虚影,抓住一线光明,初次感受到了自己的价值——   矢泽遥斗可以为那些不圆满、为那些意难平改写结局,画上一个完满的句号。   而对方,也只是付出对于扮演的马甲的感情,给予他温暖体验。   这是平等交易。   矢泽遥斗永远不会掉落马甲,那么,他也永远是他们所认为的那个人、那副模样,永远不会拥有自己的真正姓名。   这就是他的宿命,一只不断路过他人人生,扇动翅膀带来转折,孤独地漫游的梦幻蝴蝶。   或许难免还是有些惆怅,但是……   “骨喰!”   不远处的叫声打断了矢泽遥斗的思绪。   银发娃娃头的少年抬眼望去,鲶尾藤四郎和骨喰藤四郎朝他挥了挥手。   黑发少年一鼓作气跑了过来,好似往日那般黏糊糊地缠住【骨喰藤四郎】,骨喰藤四郎则要矜持些,不过是牵住了他的手。   双子胁差带着【骨喰藤四郎】去看了田地里才刚种下的巨大化草莓,据说是药研藤四郎研究出来的,能有一个大碗那么大个的草莓,还很甜。   期间还碰上本丸定时刷新的压切长谷部暴打鹤丸国永事件。   三刃默契地给暴走时机动值又涨了一波的压切长谷部让开路,好让他追上骑着马儿跑远的鹤丸国永。   “真是辛苦了呢,长谷部君。”鲶尾藤四郎轻咳一声,满脸同情和佩服地说道。   那只被鲶尾藤四郎取名叫“桃太郎”(实为小云雀)的马儿这个时候该洗澡了,喜欢马儿、今天也恰好负责马当番的双子胁差,带着【骨喰藤四郎】一起去给它洗澡。   结果三刃的热情服务,非但没有换来小云雀的回报感激,还被好动的小云雀甩了一身水。   “湿掉了……”骨喰藤四郎虽然神色淡淡,可是矢泽遥斗能感受到他委屈巴巴的内心活动,怪可爱的。   【骨喰藤四郎】拿出手帕擦了擦对方刘海处、脸上的水珠,拧了把自己身上同样湿哒哒的衣服,思考了下说道:“我们去泡温泉吧。”   三刃最终享受了被一群玩具小黄鸭围着的温泉澡。   就是刚刚被冷落了下的鲶尾藤四郎一直缠着两振“骨喰藤四郎”,假装可怜兮兮地嚷着要兄弟帮忙搓背。   “兄弟,好幼稚。”难得主动吐槽一回的骨喰藤四郎道。   鲶尾藤四郎:“……我真的心受伤了哦?”   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矢泽遥斗默默地在心里接了先前那句未完的话:但是,这就是他所追求的温暖。   从不后悔。   两天后,和往日没有什么区别的一天。   做好全部准备的审神者,在没有惊动全本丸刀剑付丧神们的情况下,借着每日任务也需要安排两队精英小队进行出阵和远征的名义,组建了剿杀小组。   其中便有粟田口的一部分,已经了解到“真相”的刀剑男士们。 第46章   骨喰藤四郎和鲶尾藤四郎算是本丸里, 比较早了解到一切的刀剑付丧神,虽然也只是提前几天知道而已。   关于那振暗堕【骨喰藤四郎】的所有迷雾,都已经驱散了。   那天——   为【骨喰藤四郎】做的全身检查, 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轻松,那位代号为「雪语」的神道审神者其实还发现了更多、也更为触目惊心的秘密。   就比如显然经过残酷手段,忍受了重锻折磨的【骨喰藤四郎】一刃,刀尖刀身与刀柄上下两节的材料,一半出自原先的骨喰藤四郎,而另一半,那散发出来的、浓烈的鲶尾藤四郎气息。   这已经说明了一切。   【骨喰藤四郎】重锻的材料既有自身, 也有碎刀了的鲶尾藤四郎。   如果「雪语」不是神道审神者,对神格力量感知不够敏锐, 便会错过这一讯息, 因为融合进【骨喰藤四郎】内核中的鲶尾藤四郎,神格气息太过微弱了。   就好似在碎刀之前感受到太多痛苦, 以至于神格力量削弱一样。   「雪语」也难以去想象,这振被迫留在世间的暗堕【骨喰藤四郎】,那个时候该是有多绝望。   在意识格外清醒的情况下,滚烫得可以剥落表皮, 蚀化骨骼的高温铁水冲刷着胁差,重新塑造出完美无缺的外形。铁锤狠狠地不断砸落在表面高温尚未退去的胁差上, 强大的冲击力导致火星四溅。   而银发少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包括早已碎刀的鲶尾藤四郎被“回收利用”,成为他本体重铸的材料之一。   两振各具独立神格的胁差融合在一起,力量本源的冲击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这振刀剑, 每分每秒他都能感受到刮骨食髓的痛楚。   可心性高洁、坚韧高傲的刀剑付丧神, 却从未将这种痛苦流于言表。   无论是因为【骨喰藤四郎】足够坚强隐忍, 还是他习惯了这种疼痛,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令人怜惜扼腕。   这种事情不应该发生在神明身上的。   身为神道一派的巫女,「雪语」满心疼惜和难以置信。   「雪语」在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一下子就想到了,时之政府内部高层与他们神道一派对立的阴阳师世家。   这种做法定然是阴阳师世家所为。   审神者「雪语」抬眸望去,银色中长发的胁差少年恰好与她对视,那双带着淡淡暖意,通透明亮的雾紫色眼眸委实不像是一振暗堕付丧神所拥有的。   【骨喰藤四郎】的目光似是对她此刻心头所想之事了如指掌,能够看透她的灵魂,悟懂人性的善与恶一般,就算「雪语」并非什么心怀不轨、手段卑劣的败类,可在这样的眼神下,也有些忍不住想要瑟缩。   那眼神太过锐利,太过干净。   「雪语」知晓,若是【骨喰藤四郎】的暗堕真是弑主所为,他们的本丸除了他以外都全员覆没的话,那么,就算自己从【骨喰藤四郎】口中套出先前本丸的坐标和审神者编号,也无法跨过阴阳师世家的阻挠,从时之政府那边取得相关资料。   相反……倘若被那群垃圾蛀虫得知有人在查他们之前制造出来的事件,为了那份“神格磨灭计划”不被泄露,必定会想法设法杀了【骨喰藤四郎】。   呵,若非不想打击时之政府的公信力,还有那群家伙仗着千年来世家的底蕴与他们僵持不下,特殊战斗时期也不好内部引发两党之争,「雪语」他们早就想磨刀霍霍向那群垃圾了。   就算如此,「雪语」也不想放弃丝毫线索。   神道一派的手段可没有平常人想象的那般少,「雪语」利用自己从道反大神那里获得的神力,试图窥见【骨喰藤四郎】此世间结下的羁绊线。   人与人之间不仅是姻缘有一线牵,凡是缘分,在结下因果后也会有像红线那样相连接着彼此。   【骨喰藤四郎】今日刚到这个本丸,定然是还未建立起羁绊线的,而往日羁绊线哪怕此身残灭,也还会存在。   可想而知,当「雪语」看见从【骨喰藤四郎】身上衍生出来的、密密麻麻的羁绊线,无不与这个本丸里的刀剑付丧神们和审神者相连时,是何等震惊。   再怎么震撼,“真相”就摆在他们面前——   这振【骨喰藤四郎】非但是暗堕付丧神,更是时间溯行军中的孤立一员。   他本就是这个本丸的刀剑付丧神。   不,更加准确来说,他是这座本丸未来时空中的骨喰藤四郎。   「雪语」那日隐下这一信息没有告知在场的粟田口付丧神们,而是同审神者「麋鹿」细说,火速收集类似案例的证据,和那些痛失亲人的家族联手起来。   忍耐多日筹划多日,最后致命一击,掀起巨大波澜,取得今日的进度,打破了神道世家一派与阴阳师世家一派的平衡。   而今天,该是他们检验胜利果实的时候了。   ***   骨喰藤四郎和鲶尾藤四郎从未猜测过这种可能,直到所有线索和证据摆在面前,他们才得知这背后的惨烈真相。   暗堕付丧神【骨喰藤四郎】,是骨喰藤四郎的未来。   阴阳师世家一派暗中实行“神格磨灭计划”,企图通过各种肮脏手段、百般折磨使得刀剑付丧神分灵暗堕,污染本灵,进而磨灭高天原上拥有别与世人能力的刀剑付丧神的神格,使其降格成为精怪为己所用。   他们甚至不惜将刀剑指向自己的同僚,同为人类的人们,对一些本丸进行血色大清洗,特别是针对神道一派的审神者,收集情报后寻找漏洞,将审神者杀死。   随后派出从人间诱/骗来的,性格品质方面严重不足的垃圾,他们多数为有过案底的罪犯,或者是心肠歹毒但碍于社会法律伪装成好人的家伙,让他们接手这些本丸,成为新一任审神者。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那些不幸被杀害的审神者们怎么会提防自己的同类,就算心怀警惕,但被抓住漏洞,在力量最薄弱的时期又怎么能反击早有准备的歹徒们?   于是,他们的计划无不一一成功——哪怕后期胆大到将目标瞄准到了一个身居高位的神道审神者,也是如此。   而那个神道审神者,便是「麋鹿」。   接手过「麋鹿」本丸的人渣审神者终日以折磨刀剑付丧神为乐趣,最终,本丸覆灭,仅留【骨喰藤四郎】一刃。   【骨喰藤四郎】的暗堕,不仅仅是由于他杀死了名义上的主人,更是因为他利用时空转换器,穿越到了本丸的过去,想要修正历史,成为了类似于时间溯行军的存在。   本就是本丸中的刃,自然本丸开启的各种结界对并不是侵犯者的【骨喰藤四郎】而言不起作用。   隐去真实目的,重新回到本丸的【骨喰藤四郎】,并没有打算跟他们袒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他隐瞒着没有透露一点信息,要不是「雪语」的发现,就不会有人知道这些内幕。   身为吉光家的骄傲,胁差骨喰藤四郎选择沉默消亡——等他杀死那些人后。   骨喰藤四郎总算明白了,为何他会觉得自己与【骨喰藤四郎】心灵相通,为何【骨喰藤四郎】身上会有鲶尾藤四郎的气息。   原来,他就是自己啊。   鲶尾藤四郎也回忆起来,【骨喰藤四郎】提起的那个关于改变历史的话题。   当时以为是兄弟心中的郁结未散,想要救回旧主,现在看来,更多的是想要改变未来吧。   ‘可是,可是那个时候我对兄弟说了什么啊!’   ‘明明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知道,却跟他说,这就是宿命,不能改变历史……’   鲶尾藤四郎得知的时候,内心十分难过。   挣脱重重时空的束缚,不惜将自己的一身皎洁化作淤泥乌黑,孤独一刃来到这里。   ‘兄弟……又抱着怎样的决心呢?’   ‘是不是想过自己会失败,会不幸碎刀的可能,也要拯救大家。’   ‘兄弟不是不信任主人和本丸的大家,是觉得暗堕且成为时间溯行军的自己注定会死,同时也不想让我们知道一切,不想再现当日阴影,害怕反击失败的大家再次碎刀,才会隐瞒的吧……’   ‘笨蛋,他一个人,又能做什么呢?’   心想到这里,鲶尾藤四郎眼中一片波光粼粼。   知道一切真相的两刃,对【骨喰藤四郎】愈发体贴友爱。   骨喰藤四郎拿来送给对方的相册,记录着他在本丸的所有珍贵记忆,这同时也是【骨喰藤四郎】的。   鲶尾藤四郎的表现则是对自家兄弟愈发黏糊腻歪。   只有曾经失去过,只有懂得失而复得的艰难,才会越发在意。   基本上由粟田口高强度刀剑付丧神组成的两支小队,成员们都知道了这件事。   愤怒的刀剑付丧神们褪去往日的平和假象,与各个家族派来的精英小队联手清洗,那些窥伺着他们的贪婪人类所在的本丸。   自此,时之政府内部,腐朽的阴阳师世家一派没落。   粟田口众刃把这个毁灭他们美好本丸生活的可能性,扼杀在了摇篮中,哪怕是计划阶段,也会让他们怒不可遏。   他们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接受失去兄弟们。   粟田口一家都是彼此珍惜的存在。   然而,正当他们赶回本丸,想对那振未来的【骨喰藤四郎】说“不要害怕,大家可以永远在一起了!”的时候,银发少年离开了。   ——假如你穿越到过去,杀死了外婆,你还会活着吗?   被改变的未来里,不会再有【骨喰藤四郎】出现了。   因为这座本丸还会长久幸福地过着同以往一样的生活,不再黑暗。   匆忙聚集到一起的粟田口众刃,只看到了万叶樱下银发少年回头对他们浅浅一笑,便化作淡紫色蝴蝶飞舞消散。 第47章   想说的话还没说尽, 筹划着想要送给【骨喰藤四郎】的礼物也没送出去,幻想着的那些以后的以后,也随着暗堕付丧神的消散而成为泡影。   粟田口一家在之后才猛然醒悟, 原来对方早就料想到了今天的离别。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 可是细细回想, 却早已有了痕迹可寻, 宿命到来之前早就有了铺垫。   面对兄弟们的靠近, 【骨喰藤四郎】没有拒绝, 却也很少主动做些什么,只是默默地汲取着来自粟田口的久违的温暖。   鲶尾藤四郎以为自己那天接住了那轮月亮,然而他现在方才懂得, 自己捞到的不过是水中月亮的倒影。   名为【骨喰藤四郎】的月亮, 在他们觉得已经救起来的时候,碎在了水中,无论怎样都无法拼凑完整,反倒由于月光的消失而不见了。   在【骨喰藤四郎】有意无意的引导下, 本丸的刀剑付丧神们联手修正这段历史后,这座本丸里的审神者和刀剑付丧神们能够延续以往, 那平和美好的生活——   小夜左文字能够照看自己的柿子树, 等待柿子成熟的时期摘下来送给两位兄长;堀川国广依旧追随着和泉守兼定, 手合场里一招一式的来往中, 新选组的荣光不灭;萤丸每天仍然为自家懒癌监护人明石國行烦恼,顶着正太外表督促对方认真完成工作……   诸如此类细小的、充满生活气息的事件,构成了这座本丸珍贵的点滴记忆。   正是明白修正了这段历史会如此,而在避免本丸覆灭、众刃暗堕碎刀的事件过后, 作为未来时空的暗堕【骨喰藤四郎】会彻底消失, 所以【骨喰藤四郎】虽然没有躲避与本丸的刀剑付丧神们, 特别是粟田口兄弟们的接触,却也没有更进一步了。   哪怕那间临时部屋里的东西越来越多,写下的日记本悄无声息记录到了二十来天,代表着【骨喰藤四郎】留在这座本丸的印记也越来越多,大家共同的记忆也不断创造新的篇章,但【骨喰藤四郎】始终游离于粟田口一家之外,甚至没有搬进粟田口部屋。   太多蛛丝马迹证明了【骨喰藤四郎】的早有准备。   粟田口众刃尽管清楚,【骨喰藤四郎】就是骨喰藤四郎,而骨喰藤四郎也还在他们身边。可每每回想起银发少年变成一只只淡紫色蝴蝶,消失在风中的那一幕,就觉得心痛难耐。   他们无法将【骨喰藤四郎】和骨喰藤四郎视为一刃,还是认为他们是不同的个体。   但又如何呢,逝去的已经无法再拥有了。   那个悲惨的黑暗未来也永远不可能出现。   “但是,骨喰尼背负了那么多……”   奶白色发色的短刀少年,五虎退眼中盛满眼泪,像一颗颗晶莹透亮的珍珠落下,他抬手擦着泪水,却徒然无用,无法抑制眼泪的不断流出,只是揉红了眼眶,模样愈发可怜罢了。   “他还没有,还没有跟我们继续玩闹,继续在本丸生活下去,甚至还没有跟我们说一句‘再见’。”   “我不明白,我好难受,”五虎退抽泣着,断断续续地道,“我们才刚刚知道真相,什么、什么也没来得及做,我还,还没送后边的礼物给骨喰尼……”   药研藤四郎轻叹一声,紫色眼眸中闪闪发光,有着悲伤,却也有喜悦:“不,我们做到了。”   “是的,我们可是完成了兄弟的心愿啊,扭转未来,不是很棒了吗。”最该哭泣的、双子胁差之一的鲶尾藤四郎却是笑着的。   “就算他属于未来的那片时空,但最后,也和兄弟们在一起了,不是吗?”   一起奔赴死亡和永夜,没有什么能够将他们分开。   【骨喰藤四郎】最终是和兄弟们一起离去的,不再是孤独一刃了。   【骨喰藤四郎】不怕暗堕,不怕碎刀,不怕死亡,但最害怕寂寞和失去。   骨喰藤四郎轻阖眼眸,也附和了一声:“大家都在一起,真好啊。”   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他们能做到的,就是珍惜彼此,共同去往下一个,下下个明天,永不分离。   ——“最后的时光里,‘我’也感觉很温暖。”   ——“和大家相聚,是开心的呢。”   能够感应到【骨喰藤四郎】灵魂深处想法的胁差少年说道。   暗堕的【骨喰藤四郎】不再有未来,不再痛苦迷茫,而这座本丸的未来还在继续。   明天,会是个晴天。   ***   矢泽遥斗回到了时空司管局,和以往不一样的是,他似乎被注入了灵魂,眼眸中多了些什么,神采奕奕,坚定无惧。   矢泽遥斗点开了任务通知栏,熟悉的金色闪光再次亮起。   “宿主做得真不错,又是三个S级评分呢!再继续下去,我们很快就能衣食无忧地退休养老了。”   “嗯,放心吧,我也会让你顺利和隔壁系统谈恋爱的,”矢泽遥斗鲜少地调侃道,“这年头,系统谈恋爱也不容易啊。”   “哼,宿主你知道就好,系统分点肉汤也战战兢兢的,总之要照顾好自己,不要惹麻烦就行。”   马甲精系统还是老样子,叽叽喳喳的,话语中却多了欣慰,矢泽遥斗是它从诞生之初就跟随到现在的宿主,它也明白宿主在最近那一次次出现bug的任务中,领悟到了什么,开始了自己的蜕变。   身为智能系统,它的敏锐度要远高于普通人,也正如此,马甲精系统的直觉告诉它,矢泽遥斗近期来的变化,离不开bug,也离不开那隐藏任务。   「救赎他人心灵的人,也需要被救赎」,说的就是它家宿主吧。   不知道到最后,宿主会变成怎样的一个人呢?   长期、连续的任务以来,马甲精系统之于矢泽遥斗,已经不仅仅是单纯地上下属关系了。   他们是朋友,是同伴,也是亲人。   可就算是系统,也是无法永远陪伴一个人的,他们终有一日也会分开。   所以马甲精系统无比期待着,矢泽遥斗不再自卑自厌,不再依赖他人,成为独立翱翔的雄鹰的那天。   一定可以的,矢泽遥斗在它面前,就是“奇迹”二字的代名词。   照常休息几天的矢泽遥斗,接到了下一个委托的通知。   他从床上下来,走到了洗漱间,打开控温水龙头,用温水洗了一把脸。   矢泽遥斗抬头看到了映着自己身影的镜子,平日他很少去看自己的长相,正确来说,他刻意避开在镜子里窥见自己。   以前的矢泽遥斗是觉得自身卑劣恶心,而现在……   矢泽遥斗思虑许久,犹豫着伸手擦拭着被水蒸气覆盖,变得模糊的镜子。   最后,镜子里清晰地照映出矢泽遥斗的模样来。   青年身姿玉立,金色碎□□亮耀眼,下垂的狗狗眼好似会说话,那抹碧绿流光溢彩,恰如春季。   金发青年定定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地扬起一个笑容。   这就是他啊。   没有伪装成哥哥,也没有顶着其他马甲外壳的他。   矢泽遥斗深深吸了口气,平复内心复杂的思绪,打开门走了出去。   是时候去下一个世界了。   「您已进入《文豪Stray Dogs》C-2433主世界。   注意:当前世界与《刀剑乱舞·Flower丸》B-1597主世界轻度融合,已与两方世界意识沟通,确定为意外,此次任务委托结束后,两方世界将视融合情况选择剥离或合二为一。   由于本次任务世界较为特殊,已记录坐标。」   「当前导入马甲身份为:织田作之助。   马甲记忆与主世界相关剧情信息已传送,请注意查收。」   ***   这里是横滨,一座美丽又危机四伏的城市。   普通人与异能力者一起生活在这里,代表着白昼、黄昏和黑夜的三大异能组织也在这里,他们既彼此对立忌惮,形成稳固却也容易打破的三角阵营,又彼此携手保护着这座城市。   横滨有着迷人的富饶港湾,波光粼粼的蔚蓝海景,也有着不知为何从世界各地过来的势力,时常勾心斗角引起的动乱。   平静和动荡构成了横滨。   恰逢雨季,横滨平时谈不上一尘不染但也湛蓝明亮的天空,此时灰扑扑的,天空与大地之间很少有鲜艳的颜色,特别是郊外几个废弃建筑区域,便显得更加破败凋敝了。   一只寻常人看不到的,长着奇特花色的狐狸突然凭空出现在这里,狐狸耳朵扇动几下,鼻子也一耸一耸的,仿佛在感应寻找着什么。   这是不幸迷路,四处寻找着本该今天前来时之政府应聘的审神者的狐之助。   “呀,找到了,是审神者大人的气息!”狐之助感受到了那股强大纯净的灵力,兴奋起来,循着气息来源一路小跑过去。   ‘呼呼,狐之助好累,等一会儿找到审神者大人,我就撒撒娇让他做油豆腐给我吃吧~’   大概每只狐之助都是油豆腐的忠实狂热者,在这样的动力下,狐之助灵活地跑进一栋房子里。   好不容易找到审神者的狐之助累得气喘吁吁,吐出舌头喘气,头也没来得及抬便急冲冲说道:“审神者大人,我总算、总算找到……”   “咳、咳咳。”男子虚弱的轻咳声响起。   感到哪里不对劲,抬头看向审神者的狐之助,抬眼便看到了靠在墙角,看似命不久矣的红发青年。   它僵住一会儿后,突然惊恐地叫了起来:“呜啊啊啊!审神者大人你不要死啊!!”   刚刚降临这个世界披上马甲,艰难地从地上挪到墙角的矢泽遥斗:“……”   如果你再什么也不做,估计这具马甲很快就真的要嗝屁了。   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这具马甲有着和诸伏景光一样的凶残伤势:心口被开了一枪,直击心脏。 第48章   狐之助先前是从这栋废弃房子的后门跑进来的, 根本没有怎么好好观察过四周的情况。   直到发现了选定的审神者现在濒临死亡,这只狐狸式神才发现了整个环境的不对劲。   这是一栋装饰风格偏向欧式、有带着些许教堂的风采的房子。   地板是木质结构的,墙壁色彩特意选择了给人以浓厚历史陈旧感的米白与暗红, 临近天花板处开的彩色玻璃反射着微弱的阳光,光线照射下, 可以看清灰尘在其中的跃动。   这样的房子就算废弃了,内部情况也不该是这样的——   天花板处破碎掉落下来的彩色玻璃,铺撒在地上;细细密密, 如同蜜蜂巢穴般的弹孔遍布各处;虚掩着的橡木门后, 是一个大舞厅,而其中横躺着许多穿着灰色衣服的士兵的尸体。   无论是谁, 只要站在这里看一眼, 不用思考也能得出答案来——这里发生了严重的枪/战。   红发青年气息微弱,虚浮无力地强撑着靠在墙角, 鲜血源源不断地从那个被子弹贯穿的伤口处流出, 染红了他的衬衫,缓慢渗入地板缝隙里。   青年那头虽谈不上耀眼, 但也漂亮的红发逐渐呈现出灰败色调,像是烈火燎原过后, 已经失去生气的枯草般。红发青年的全部生命力, 似乎尽数转到了那片殷红色血泊中。   再这样下去, 审神者大人会死的!   狐之助急得不行, 它从脖子上带着的、伪装成勾玉的空间储备装置里,拼命用爪子翻找着有什么能够治疗重伤的人类的药物。   情急之下一张刀剑付丧神专用的加速符飘了出来, 仿佛被什么吸引了一般, 淡黄色的符纸贴在了那个狰狞的伤口处。   随后, 原地无风却升起了一阵气流, 莹蓝色的光芒照亮了这片空间,哪怕是狐之助也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等狐之助再次睁开眼,它惊异地发现,这名新人审神者的严重伤势竟然开始好转了,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血也止住了。   只是治愈效果在血止住之后,也便变缓下来,后续的伤情还需要它带审神者回本丸接受进一步的治疗。   不过……这位审神者大人究竟是什么种族啊!   狐之助认为,这位新人审神者绝对不是人类。   那可是刀剑付丧神才能用的加速符,虽然在灵力的催动下有一定的治愈效果,但还得配合手入室的设备,才能进一步修复刀剑付丧神们的伤势。   而面前的审神者大人,明明看上去只不过是人类的模样,刚刚也还稀里哗啦地流血,生命垂危来着。   难不成,审神者大人也是类似于刀剑付丧神的存在,比如玉钢成精什么的。   矢泽遥斗可不清楚面前的狐狸式神在想些什么,他的注意力全被脑海里突然出现的那个声音所吸引了——   那是一个低沉、富有磁性的男声,他的语气中带着疑惑与警惕:「你是谁,为什么在我的身体里?」   「你这是要做什么事?」   矢泽遥斗:“……”   他忍住再度狂戳马甲精系统的冲动,强行冷静下来。   这是织田作之助没错吧?   就是他吧?   救命,这次做任务是直接穿到原主的身体里了吗!   矢泽遥斗一边大脑高速运转开始思考起自己现在该反手接什么剧本,一边下意识地改变声线,用沉稳的少年音在脑海里接话:「唔……从身体的各个机能、生理反应和条件反射来看,这是我的身体没错?」   「这是一个合格的杀手的身手,我是不会弄错自己的身体的。」   「不过看上去,我好像变大了。」少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不解。   那个声音在听到【织田作之助】的声音时,明显迟疑了下,之后接着说道:「啊,原来如此。」   织田作之助虽然为人处事上略微迟钝,但到底还是个智商在线的人,更何况他十分了解自己,那个还在当杀手的自己。   没记错的话,那个时候自己好像是十四岁吧。   织田作之助在中/枪伤重,嘱咐太宰治一番话后便失去了意识,他知道很大可能自己当时已经死了。   等意识恢复,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身体却不受织田作之助控制了,因为这具躯壳里多了一个灵魂,而现在,那个灵魂接手了这具身体的管理权。   就是没有想到,这个灵魂会是十四岁的自己呢,这可真神奇啊。   织田作之助似乎忽略了什么,感慨道。   瑟瑟发抖不敢出声,正处于窥屏状态的马甲精系统:不是,这个人这么好骗的吗??   是正常人都会怀疑对方说的是假的吧,这一点都不科学!   织田作之助想了想,安抚了还不清楚目前状况的自己道:「不是你变大了,而是你突然出现在我的身体里了。」   「我是二十三岁的织田作之助,嗯,虽然这样自我介绍好像有点奇怪,自然外表比起十四岁的你要大些。」   「现在如你所见,我已经死了,只是身体被你接管后又莫名其妙活了过来。」   「哦,“我”在二十三岁的时候死了啊,」十四岁的【织田作之助】恍然大悟,不出织田作之助的意料之外,少年淡淡地说道:「那我把身体还给你吧,本来这个身体就是你的。」   只是无论【织田作之助】怎么试图放松控制,都无法让织田作之助接管。   「要不待会我把自己打晕试试。」   虽然少年语气平淡,可不知为何织田作之助总听出了小许好奇和兴奋。   「不,还是算了吧,这样也挺好的。」织田作之助拒绝了。   没错,矢泽遥斗这次搞的还是老套剧本,就是多了个“一体双魂”的设定。   两个灵魂在脑海中交流了那么多内容,实际上现实里也才过去了十几秒。   等到瞎推测了一堆的狐之助回过神来,发现原本面如白纸的红发青年虽然现在脸色也蛮苍白,但多少也多了丝血色,连雾蒙蒙的蓝色眼眸也变回清亮有神,知道新人审神者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便松了口气。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带审神者大人赶紧去治疗比较好!   狐之助干脆跳上了【织田作之助】的膝盖上,毛茸茸的大尾巴扫动几下:“审神者大人快点跟我签下本丸契约,然后回本丸治疗吧!”   让它没有想到的是,红发青年犹豫了下,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你是只狐狸却会说话。”   “我是狐狸式神狐之助,不是真的狐狸,所以会说话很正常啦。”   狐之助抬头便对上了那双满是好奇之色的眼睛,尽管心里有点纳闷为什么审神者会不知道狐之助的存在,但还是解释道:“我是时之政府里最可靠的狐之助之一,持有优秀应届狐之助证,审神者大人放心,我会尽力做好新手引导工作的。”   “呃,谢谢?”红发青年看起来还是有些懵,狐之助心里突然生起不祥的预感,“不过我能先知道,时之政府是什么,审神者是什么,契约又是什么吗?”   “还有,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我没有应聘审神者这个新工作。”   狐之助傻眼了,发出一声鸭叫:“嘎?”   “等等,你不是新上任的审神者大人?!”   狐之助之前是跟着强大的灵力气息来到这里的,按照惯例,这个时空中出现的、唯一如此纯净的灵力,是只有审神者才会拥有的。   但是这样的灵力持有者,居然不是审神者大人吗,它不信!   狐之助又开始在空间储备装置里掏东西,等到它翻出那张聘用证书,颤抖着爪子举起证书,不死心地将红发青年同照片上的人对比了好几次后,终于不得不承认不是自己眼花看错的事实。   它,一代出色优秀的狐之助,真的找错审神者了!   狐之助眼前一黑。   联想到之前的场景,它还悲惨地发现了个事情。   它好像,大概,也许,可能……把原本应该在战斗中死去的红发青年给整活了。   也就是狐之助自己亲手修正了这个时空的历史,哪怕只是面前这个看似普普通通的青年的生死,但它也确实当了一回“时间溯行军”。   狐之助抱住【织田作之助】的大腿,当场“哇”的一声哭出来了:“呜啊啊啊我不想被回收当废弃狐之助啊,我还没吃好多好多油豆腐呢!”   ***   历史的修正很快就反馈到了之后的时空里。   太宰治又一次在鹤见川里像一条咸鱼一般起起伏伏,顺着河流一路漂流,期间不乏当地居民见怪不怪“看,又是那个自/杀怪人!”的声音。   可他就好像听不见一样,一动不动地飘在水中,时不时发出“咕噜噜噜”的溺水声,吐出一连串泡泡。直到被拦住,挂在了河流下游捞垃圾专用的渔网上,鸢眸青年这才慢吞吞地将自己从渔网上解救下来。   太宰治感叹一声:“啊拉,失败,今天又没有成功死掉呢。”   黑发青年拍了拍沙驼色风衣上的沙子,没有在意湿哒哒的,还在不断滴水的衣服,只是简单地拧了一把绷带,不顾旁人眼光,从大坝一路走到偏僻的郊外,最后拐到一条铺满鹅卵石的小路上。   他慢慢地向一处小山坡走去。   那里安置着他的挚友,织田作之助的坟墓。   在织田作之助坟墓周围,还有着那几个孩子的墓。   太宰治没有带花,手上也没拿别的什么东西,甚至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他一路上还哼着轻快的歌曲,任谁都不会相信,这是一个来扫墓的人。   墓地这里的环境很是凉爽,不单单身处郊外,避开热岛效应的高温的原因,更因为这里临海。   太宰治站在这里可以闻到咸咸的、湿湿的海风气息。   一旁栽植的树木高大茂盛,只是枝叶长得太过狂乱了,能看出很少有人来修剪,而置于这棵郁绿的树木下边,被树木影子笼罩,避免阳光直射的是几块方正的墓碑。   其中一块墓碑上刻着几个大字:织田作之助。   在四年前那场与MIMIC的战斗中,被森鸥外为了得到“异能开业许可证”而设下死局,作为重要棋子牺牲的织田作之助和那几个孩子,都在这里。   由于织田作之助生前的愿望是“在海边的房子里写书”,太宰治和坂口安吾便找了个海边的墓地,将他葬在这里。   只是今天,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太宰治靠近坟墓,在注意到身前景色的时候,眉弓皱起,眼神一瞬变得锐利起来。 第49章   织田作之助的坟墓不对劲, 绝对是出问题了。   准确来说是,有其他人来过这里,还做了些什么。   太宰治昔日显得阴暗深邃的鸢色眼眸中此刻盈满怒火, 神色也不复他加入武装侦探社后,特意营造出来的轻浮浪荡模样。   此刻的他,更像是四年前那个在Mafia里掀起腥风血雨、威慑众人的恶魔青年。   为什么会认为坟墓不对劲?原因无他——这里太干净了。   就连一片树叶,也没有落在这个墓碑上。   奇怪,太奇怪了。   织田作之助的忌日在一个多月前,那个时候太宰治和坂口安吾心照不宣地错开来看望过, 之后发生了一系列大大小小的麻烦事, 太宰治已经有段时间没来了, 更别提异能特务科里的知名社畜坂口安吾。   而知道这个地方的其他人, 也就当时设局害死织田作之助的森鸥外了,太宰治可不觉得他会有那个时间和心情来这里。   那人也必定心里清楚,这里不欢迎他。   若是有魂灵的存在,森鸥外怕是会被织田作之助弄死的,为了那几个孩子。   太宰治低垂着眼眸, 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蹲下身来, 摸了摸墓碑,随后大胆地推了一把。   本该结实的墓碑摇摇晃晃了几下,在太宰治伸手扶住后才稳定下来。   太宰治伸出去的手沾上了沙粒, 他幽幽的目光对上了墓碑上织田作之助的黑白照片。   坟墓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损坏的,更何况外表上看它只是添了点岁月痕迹, 连陈旧都算不上, 整块墓碑都完整如初, 当时考虑到海风风化侵蚀的因素, 还特意用了点特殊材料,不过四年而已,怎么根基就不稳定了?   黑发青年沉默不语,紧抿着唇,身上气势却是格外强势尖锐。   他从衣兜里拿出手机,由于之前在鹤见川里漂流了一会儿,太宰治可不知道这所谓的防水手机还能不能用。   不过现在看来,那个手机店老板并没有诳他,在太宰治将手机里的水抖出来一些后,还是相当顺利地将手机开机了。   开机之后,太宰治对着织田作之助的坟墓拍了几张照片。   虽然他并不喜欢把过往隐私暴露在那个一眼就能看穿真相的名侦探眼中,尽管江户川乱步多少已经猜到了点。   可是这件事关系到织田作之助,太宰治就不得不千般小心万般注意。   这是他最为珍贵的一段羁绊。   作为武装侦探社的新人,干饭人中岛敦对待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可谓是兢兢业业,哪怕在之前Mafia派来的黑蜥蜴一干人的袭击事件中,他领悟到了武装侦探社的前缀“武装”二字,象征着侦探社内的人们是何等凶残,怂萌怂萌的中岛敦也还是决心留在这里。   为了茶泡饭!!   不过话说回来,太宰先生去哪里了呢……   中岛敦有些疑惑。   太宰治从今天早上开始便不见人影,现在已经是快傍晚了。   就连平日里时常和他拌嘴,每次都因为太过老实被骗,每次都能在各种神奇的角落里揪到太宰治,某种意义上有着名为“太宰治雷达”的国木田独步,在中岛敦的提问下,也没能回答出这个时候太宰治到哪里去了。   不过那可是太宰先生啊……   中岛敦想起对方那智多近妖,能够准确揣测人心,走一步想十步的布局能力,便隐去了心里的担心。   太宰先生应该不会有问题的,或许只是翘了一天的班,找漂亮小姐姐殉情,或者是尝试他那本红色手册里的各种奇怪自/杀方式去了吧。   就在这个时候,武装侦探社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打开,因为来人太过着急,木门狠狠地撞在墙上,发出剧烈的“嘭!”的一声。   在场的众人条件反射地抬头望去。   是太宰治。   “喂,太宰,你在……”先前也是隐隐地担心着不靠谱搭档的国木田独步刚说了句开头,就发现黑发青年的神色不对。   金色短发、后边还留着一个小辫子,戴着眼镜的青年适时沉默,不再指责太宰治这翘班的不负责任的行为,伸手推了推眼镜,皱着眉头问道:“太宰,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我有点问题要找乱步先生而已。”太宰治避开了这个问题,轻飘飘地答道。   国木田独步虽然情商不怎么高,为人也确实呆板,过于非黑即白和理想主义,但他几年的相处下来,却也清楚太宰治根不在武装侦探社。   尽管武装侦探社里大家的温暖会让他动容,可依旧没有一人能够走进他的心门,就算是乱步先生也不可以。   于是每一次比较热闹的聚会,太宰治都会溜掉,自己独自一人呆在某个地方,相当不合群。   太宰治这个人是个谜,是阵风,不为谁留住。   武装侦探社里没有人十分清楚他过往的一切,因为是社员的隐私,大家也都尊重对方,没有过分好奇地探究。   所以心里再怎么像个母鸡妈妈那样担忧,国木田独步也只好到此为止,不再去深究询问。   “我在这里哦。”   隔壁医务室的门打开了,探出一个发丝随意翘起的毛绒绒的脑袋来,江户川乱步嘴里塞着薯片,空着的手挥了挥,示意太宰治前去,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   太宰治一言不发地跟上去,转过身来关上了门,也挡住了众人隐晦的、带着好奇意味的目光。   “乱步先生,能帮我看看这个吗?”   太宰治拿出手机,打开相册里的那张照片,放在江户川乱步面前。   微亮的手机显示屏照着名侦探大人的脸庞,那突然微睁开来的翠绿眼瞳闪过一道光芒:“有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样。”江户川乱步又往嘴里塞了颗糖,补充道,“空的。”   “不是人为。”   太宰治那精致成熟的面容上,那双鸢眸瞪大,变得圆溜溜的,竟也多了年少时的稚嫩感。   什么也没有,也不存在敌人利用织田作的尸体做文章吗……   那是不是,是不是织田作没有死。   是不是他要回来了?   哪怕理智告诉自己绝对不可能,可是太宰治此刻的心跳得极快。   ***   另外一边,矢泽遥斗好不容易才处理完入职本丸的事情,就又被突如其来的经济危机砸了一脸。   之前,在狐之助声泪俱下的哀求下,和织田作之助顶着同一个壳子的矢泽遥斗,在询问了织田作之助的意见后,答应了狐之助同时之政府联络一番先。   在和时之政府说明当前状况后,出于人道主义,加上织田作之助其实在这个世界的剧情已经杀青,死亡与否对历史的改变也已经不大,再者,总不可能将已经复活过来的人又一次杀死吧。这样思虑过后,时之政府最终还是馋织田作之助的强大灵力,让织田作之助充当审神者一职。   特殊战斗时期,捞个人当审神者又怎么样,人才就要合理利用嘛。   至于成为审神者,也是织田作之助本人最先同意的。   织田作之助其实是因为这个身体里出现的少年织田作,才答应了时之政府那边的招聘。   织田作之助经过MIMIC一事,由于咖喱店老板和孩子们的离世,其实对于生死与否已经看淡了,他自己的求生欲并不强,相反,还有些过低。   但是,哪怕这个【织田作之助】就是杀手时期的自己,那今年才十四岁,也还只是个孩子。   忽然出现在这个时空,倘若自己这具身体死去,【织田作之助】又无法回到正确的时空,会不会连累到他也一起死去,最后别提二十三岁了,连十四岁都没能活过?   织田作之助自己不想活着,但也绝对不会拖累别人跟着自己一起死。   「要答应狐之助,成为审神者吗?」   在面对少年织田作有些犹豫的询问声时,织田作之助回答道:「成为审神者吧。」   于是,目前处于“一体双魂”状态的两人,以织田作之助的名字,代号「辣咖喱」成功入职。   然而,在领完本丸,成功召唤出初始刀歌仙兼定,外加锻了两炉刀后,矢泽遥斗又一次获得了一只崩溃震惊的狐之助。   “审神者大人,我们被困在这个时空里,暂时回不去了啊QAQ”   在安抚完说话有些激动以至于老半天都没说清缘由的狐之助后,矢泽遥斗总算知道了真相。   原来,目前他们手上的时空转换器坏掉了,还偏偏是定向坏掉的——像是去往出阵、远征等等古战场地方并没有问题,可要是去时之政府、万屋的话,根本没有办法去,怎么转都是一动不动的。   这也就意味着,时之政府派发下来的新手补贴资源,统统无法送达本丸。   也就是说他们本丸现在,除了刚开始就备在本丸仓库里的资源外,一穷二白。   在清算剩余资源数量、小判和甲州金额度后,矢泽遥斗和织田作之助陷入了沉默。   太穷了,按照狐之助给的本丸日常资源花费数目来算,没过几天本丸就要破产了。   特别是当那两炉锻刀炉里出来的,还是两振短刀的时候,织田作之助想要养家致富的心愈发强烈。   看着早熟稳重,但身形而言也还是个十二三岁少年的药研藤四郎,一旁紧张地抱着小老虎们,软萌内敛的五虎退,织田作之助便无法袖手旁观。   可是现在操控他身体的是十四岁时的自己,还没放下杀人的/枪,没收养咲乐他们的自己。   更不清楚在这个关键岁数里,是否已经看过夏目溯石老师写的那本小说,是否已经被感化而拥有当作家的理想。   织田作之助总在某些方面体现出他细腻的一面。   他主动问少年织田作:「我们该怎么办呢?」   杀手少年淡淡地道:「还是找个工作,养家糊口吧。」   确定了,是已经看过小说的自己。   如果这个时候是织田作之助管理身体,那么估计呆毛会愉悦地晃动几下。   “对不起审神者大人,都是我们的失误,害得你现在要打工……”狐之助被高大伟岸的【织田作之助】提出来的建议深深感动了,“放心吧,我刚刚已经探知好了,我们本丸落在了这个时空的四年后。”   “也就是说,大家都以为审神者大人死了很久了,就不用害怕会轻易暴露身份了!”   即将走上养孩子道路,却被告知已经确认死亡,成为黑户的【织田作之助】:“……啊。”   这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呢。 第50章   哪怕【织田作之助】想要找工作, 可是就这几天,哪里能这么快找到呢。   虽然日本并没有类同其他几个国家那样的正式身份证,但也并不意味着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凡是吃行住医等和生活息息相关的方面, 都有一系列的证件和其挂钩, 特别是驾照, 基本上便是【不是身份证】的身份证。   【织田作之助】就算只是找个便利店里收银员的工作, 基于他目前成年(甚至留了点胡茬看上去像大叔)的情况,也会被要求出示证件证明身份。   简言之, 黑户在横滨寸步难行。   当然,不要身份证明的工作也不是没有,但是工作时长过长不说, 工资酬薪还很低,根本养不起本丸里的一群刀剑付丧神。   【织田作之助】作为半路出家的新手审神者, 自然是不懂养一振刀剑付丧神是有多吃资源。   出阵要搓刀装, 最好还是金蛋蛋;手入要废资源, 在本丸人手不足的情况下还得用上加速符;喂重复刃增加乱舞值等等。   【织田作之助】也觉得刀剑付丧神既然以神明之名,有了人类身躯, 并且也拥有人类情感, 那他们便是他的同类, 因此,只要本丸里的出阵小队出去捞回来的刀剑, 除去重复刃, 无不被【织田作之助】召唤出来。   毕竟, 有个人情感和个性思想的刀剑付丧神被困在冷冰冰的刀剑里边, 不被召唤出来的话, 想来会很孤单寂寞的。   尽管按照正常运行的本丸而言, 这些资源都算不得什么,可对这个尴尬得卡在这个时空里,无法同时之政府联络获取新手资源的本丸来说,就相当要命。   等狐之助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这座本丸面临着严重经济危机,就拿身为审神者的【织田作之助】的伙食来说,他甚至都已经吃不起最爱的辣咖喱饭了。   狐之助:瞳孔震惊.jpg   “呜啊啊啊,审神者大人,你不能再召唤刀剑付丧神们了啦,再这样下去我们都要饿死了!”黄色小狐狸抱住头顶呆毛都僵住了的红发青年哭诉道。   矢泽遥斗上个世界作为刀剑付丧神【骨喰藤四郎】,并不怎么了解本丸的运行机制,再加上对刀剑付丧神们有了同理心,感同身受下也询问过织田作之助,两人都没怎么细细思考,顺手就是一个召唤,哪里想到这样会加剧本丸的财政危机。   知道自己连辣咖喱饭都吃不起的织田作之助整个人都不好了,精神恹恹的。   “我知道了,在赚到钱之前我都不会再召唤他们的……”【织田作之助】的话音刚落,五感敏锐的他就察觉到了,一旁几振刀剑男士脸上难以遮掩的落寞神色。   特别是粟田口的小短刀们,他们家族刃口众多,自然也是期待着各位兄弟的到来的,然而如今却不得不先将得到的刀剑放在一边,短刀们理解且支持审神者的做法,乖巧地站着不说话,但是心里不免有几分难过。   其他刀派的刀或多或少都有亲人和同僚,虽然比起短刀们,成年刃要成熟稳重,善于掩饰心绪些,可面对连太宰治这样心思复杂难以捉摸的存在,都能直觉感受到对方心情的【织田作之助】,这点小技巧就不够看了。   对于心性高洁坚强的刀剑付丧神们此刻的表现——尤其是刃群中那振扎着炸开了的蓝色马尾,身材瘦小,独自一刃站在一边的小夜左文字,由于资源有限,连锻打刀都是一种奢侈,更别提稀有太刀,左文字家于是就暂时只来了小夜左文字一刃——矢泽遥斗和织田作之助都难免感觉有些愧疚自责,如果他能够找到工作,也不至于这样。   当务之急,还是尽快补上本丸资源。   其实本丸里的刀剑男士们也想过要不让他们去找工作,不过被狐之助义正言辞地拦了下来。   一是他们身为刀剑付丧神,本身限制就很大,平日里砍多了时间溯行军,还会招惹来维系时空,不分正邪,只要你来到这个历史节点统统照打不误的检非违使。每日任务都这样了,万一频繁活跃在这个时空里,引起更大的麻烦呢?   第二则是,即便是刀剑付丧神,也没有特例——他们跟新人审神者一样,在这个世界都是黑户。   从古战场上捞回来,刚刚召唤出来不到一天的压切长谷部,为主公此时感受到的巨大压力而心痛。   褐发青年那双淡紫色的眼眸下垂着,看上去就好像一只可怜又可爱的大狗狗,直接泪眼汪汪地道:“对不起,主人,都是我没用,还要害得主人为养活我们辛勤劳动。”   一想到主人可能要用他那双手去工地上搬砖,或者到饭店里洗着堆积如山又脏兮兮的碗碟,他压切长谷部就心痛难耐!   “我命苦的主人啊,真是太辛苦了!”脑补出贫民本丸坚强奋斗小白花剧情的压切长谷部,直冲上来握住了【织田作之助】不放。   矢泽遥斗与织田作之助:“……”他们不是很懂命苦的点在哪里。   一边的几刃知道这个狂热忠犬又犯病了,连忙捂嘴的捂嘴,抬人的抬人,将压切长谷部拉了下去。   这边因为掰开压切长谷部的手,与红发审神者有了肢体接触的陆奥守吉行突然兴奋起来。   陆奥守吉行摸到且观察到了【织田作之助】手上有着一层算不得厚,看上去有意打磨过的茧子,这些茧子主要是在虎口、食指和大拇指处,那可是练/枪才能练出来的。   这振深受坂本龙马喜爱的土佐佩刀,露出一个爽朗开心的笑容,他感觉自己找到了一个同类,即同样使用枪/支的审神者大人,他们一定会有共同话题可谈的。   “哦呀,俺的主公大人是个善于用/枪的呢,”陆奥守吉行发出了邀请,甩了甩头发,“真不错,如今用刀什么的已经过时了,很高兴主人是个具有新时代眼光的人,到时候一起切磋比赛下吧。”   红发青年像是被什么所提醒那样,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对了,我还可以继续当杀手,高额赏金到手后本丸就能支撑下去了。”   本丸的刀剑付丧神们:“……”   等等,他们听到了什么??   他们的审神者,那么善良宽容、耿直直率到有些令人无言以对,每天最上心的事情就是开饭吃到心爱的辣咖喱饭,代号也是辣咖喱的形状(bushi)的审神者,居然是个杀手?!   擅长脑海中补充说明审神者未说过的细节及剧情的刀剑付丧神们,很快又想通了:难怪审神者大人除开意外因素,本身家底就那么穷,原来是之前不知什么原因被迫走上杀手道路,但又因天性善良的缘故,接下任务也下不去手,根本赚不到钱,才会这般穷困潦倒的吧。   他们的主人,未免也太好了。   太过善良很容易被人欺负的啊。   一些头脑派刀剑付丧神暗戳戳地起了给审神者补课了解人情世故、读懂《厚黑学》的心。   织田作之助经过十四岁的自己提醒,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虽然当时他确实是被夏目溯石老师的小说所感动,但也并没有立刻退出杀手界,幼小的种子扎根于心,成长成参天大树也是需要时间的。   更不用说他收养幸助、真嗣、咲乐他们的时候,是在更远之后的龙头战争时期了。   「不行,不能继续当杀手。」织田作之助没怎么想,下意识地阻止道。   「可是,杀人大概就是我们最为擅长的事情了吧……」少年织田作显然也是想起了夏目溯石对他的期望,「本丸那群刀剑付丧神又该怎么办呢?」   织田作之助在这种情形下,脑海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写小说。   之前他也曾为了那时理想中的日后生活,打听了解过目前横滨出版社、报社等文学相关的、征集稿件的组织机构情况,也认真仔细地将一些获得高额奖金的小说和他闲暇之余创作出来的、尚未成篇的草稿进行对比。   自从有了当作家的梦想后,那些年无论长篇还是短篇小说,他都一一看过,解读过,也清楚自己的能力在目前人才凋敝的文学界中,可谓是新生一代的最强之人,没有敌手。   但是那个时候,织田作之助认为自己还没资格和能力创作出一篇完整的小说,为那个没有结局——夏目溯石自己也说不满意结局的故事续写一个完满的结局。   之后因为MIMIC事件,手上重新沾满他人鲜血,生命也背负上了五个孩子性命的重量,织田作之助自觉梦已碎。   然而在如今经济困难、也不是没有别的路可走的情形下,织田作之助的心告诉他,他其实自始至终都没有放弃写小说这个梦想。   他还是如此地热爱文字,热爱文学。   织田作之助的心像是被什么给烫到了一样,灼痛且一瞬感到了炽热,尽管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但先前的感受并不是假的。   织田作之助的灵魂留在这具身体里,没有得到身体的管理权,一切行动都要靠十四岁的自己执行,他想要开口劝说少年“去写小说吧”,可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不仅仅是少年织田作的抉择,更是织田作之助的选择。   热爱是否能够盖过那份执念?   不杀人、作为纯白的自己才有资格创作文字的执念。 第51章   还没等织田作之助理清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这边本丸的刀剑付丧神怕触及自家审神者的伤心事,让红发青年的自尊心受损,便极其自然地说到另一个话题上去, 好转移【织田作之助】的注意力, 不会一直纠结在“杀手”这个词眼上。   “主人的枪法是不是很厉害呀,跟陆奥守先生比起来呢?好想看看啊!”   橙金色长发松松地拢成马尾辫垂在身后, 身穿休闲内番服的乱藤四郎眨了眨湛蓝色的眼睛,崇拜期待地看着红发审神者道。   性格细腻体贴的短刀少年甫一开口,便得到了众刃积极的回应, 其中就有本来便心心念念着想和审神者探讨一番火/枪的陆奥守吉行。   要知道陆奥守吉行身为刀剑付丧神, 却格外推崇火/枪, 而不是本体就是冷兵器刀剑的他们自己, 在一干刀剑男士之中,是有多么地叛经离道。   “俺也很想知道我的实力与主公相比, 会是谁胜孰负呢,”陆奥守吉行笑得露出了虎牙,看上去元气满满,“来比赛一场吧, 主人!”   【织田作之助】沉思了下, 点头答应了。   于是, 在粟田口几振小短刀的提议, 加上红发审神者的意愿下,一群人来到了手合场。   手合场平日都是作为刀剑付丧神练习刀术的场地,倒是从未有过枪法精准度的竞赛, 几名成年体型的刀剑付丧神将一边的木刀架子撤下, 换成木靶子, 好让红发青年同陆奥守吉行比赛枪法。   “嘭嘭嘭!”接连几声枪响后, 陆奥守吉行完成了自己的枪法展示。   【织田作之助】到来本丸的时候身上并没有带枪,所以他等到黑发付丧神兴奋激动地打完十枪后,才接手陆奥守吉行的左轮手/枪,准备比拼起来。   然而意外就发生在【织田作之助】接过手/枪,双手举起瞄准靶子的时候。   不知为何,在红发审神者即将射出那枚子弹的时刻,青年的手突然颤抖了起来,连枪/支都无法拿稳,险些就要把陆奥守吉行这把虽然算不得名贵,甚至可以说相对于这个时代,已经远远落后破旧的手/枪给砸落在地上。   察觉出不对劲的主厨刀压切长谷部才刚喊了声“您没事吧,主人”,就被眼前的一幕给吓到了。   【织田作之助】的脸色一瞬变得苍白,豆大的冷汗不住地从额头滑落,打湿了衣领,艳红色的头发忽然萎靡,仿佛调节了灰度值。   红发审神者那双蔚蓝如广阔大海,明亮有神的眼眸变得灰蒙蒙起来,他呼吸急促,抓紧了胸前的衣襟,噬骨穿体之痛再度袭来。身体好似回到了那日与MIMIC、纪德一战后,被无情的子弹穿胸而过,失血过多濒临死亡,丧失温度的时刻。   不,不仅仅是这样……   【织田作之助】还产生了别的幻觉。   鼻腔忽地涌进一股硝/烟火/药的呛鼻气息,还有爆/炸后燃烧物熊熊燃烧所带来的烧焦味,面部感受到了空气被高温扭曲、蒸发水分后的灼热温度,耳朵也嗡嗡作响,就好像【织田作之助】本人身处一个爆/炸发生现场一样。   期间还夹杂着某个男人的嘶哑呐喊。   因为在幻觉中,这个声音是被热风携带而来的,离得有些远,声音微弱得一时间【织田作之助】听不清那人究竟在喊些什么。   直到声音由远到近,逐渐放大清晰起来,矢泽遥斗才发觉,那个声音他十分熟悉:那是属于织田作之助的声线,然而此时此刻听来,万分嘶哑,像是拼尽全身气力在呼唤。   ——“快逃啊!!”   ——“幸介,克巳,优,真嗣,咲乐……”   ——“不啊啊啊啊啊啊啊!!”   想来这是织田作之助有生以来难得失态,难得如此崩溃的一次,这个昔日平静率真的男人,在看到被烈火包围、车体倾侧倒下,车窗玻璃全部破碎掉落在地的大巴时,眼角欲裂,红了眼眶。   震惊,难以置信,慌乱,无能为力救回孩子们的痛楚和绝望。   矢泽遥斗在脑海中身临其境地看到了这个场景,后知后觉地才发现,这具身体的咽喉干痛得可怕,就好似下一秒便会失去声音一般。   也只有这个时候,矢泽遥斗才真切感受到这是织田作之助的身体,而不是往日自己使用的、由世界意识和系统共同捏造出来的马甲。   因为上边那些,包括心口、喉咙的疼痛全都是幻觉,来自这副身躯,刻入骨子里的悲痛伤痕。   矢泽遥斗很快就判断出来,织田作之助是产生了心理上的疾病,以至于影响到生理反应。   织田作之助极大可能是患上了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   一旁原本等待着审神者一展风采的刀剑付丧神们,怎么也没想到会这样,他们看【织田作之助】那熟练干脆的动作,周身肃杀的气势,就清楚他们新来的主公大人并没有撒谎,他确实是个杀手,极有可能还身负盛名。   但一个实力强大的杀手,怎么在射靶的时候,突然变成这番模样?   本丸的刀剑付丧神们来不及深思其中的缘由——只是粗略思虑便觉得这不为人知的原因里夹杂着太多阴暗苦涩,细究下去得到的结果怕是他们无法接受也不敢相信的,更何况当务之急,是尽快安抚审神者。   而深谙医学的药研藤四郎,涉猎过一些心理学常识,多少也和矢泽遥斗一样猜到了这点。   不过他们还没做出什么实际措施,红发审神者自己就调整了过来。   “我没事,抱歉不能比试枪法了。”【织田作之助】皱着眉头,神色一如寻常地道,若是忽略他苍白的脸色,这话还多少有点说服力。   刀剑付丧神们自然是不信【织田作之助】的这番措辞的,只是他们也不好意思戳穿主人。   药研藤四郎迟疑了下,对着红发青年细心地说了句:“主人,您短时间内还是不要碰到枪比较好,如果有什么事情,希望能和我们诉说,我们会为您解忧的。”   【织田作之助】对着黑发少年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   红发青年拒绝了其他刀剑付丧神的跟随,独自一人走到安静角落,看着花坛里为数不多的盛开的花朵发愣。   织田作之助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没有出声,他知道十四岁的自己必定心里满是疑惑,会来找自己询问,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少年织田作直接了当地和他说的第一句是:   「你无法再拿起枪了。」   语气淡然且笃定,织田作之助愣了下,肯定了他的话:「对。」   织田作之助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很严重。   明明【织田作之助】才是现在管理身体的人,精神上也没有受到像织田作之助那样的重大打击,可是这具身体还是出现了由精神引起的应激生理反应。   这证明了一点,织田作之助的剧烈负面情绪,已经能够浸染影响【织田作之助】,使得这个还处于杀手时期的少年,在这种情绪下也都无法摆脱属于二十三岁的他的心理阴影,再次拾起枪/支。   织田作之助在自己身体意外来了个访客,访客还取得了临时管理权时,并没有很详细地同十四岁的同位体解释自己现状,不过是大概地说明了自己在二十三岁之时死去的事实,未曾提起收养的那五个孩子的相关事件。   织田作之助本以为少年织田作会问的,他显然忘记了自己是个何等温柔体贴的人,从年少的时候便是如此。   「这样……那我们没办法接任务赚钱了,要想其他方法才行。」少年平和自然的声音出现在脑海中,跟织田作之助说道。   那个让自己犹豫不决的心声再次浮现出来。   想成为一名小说家。   织田作之助知道的,虽然他已经尽力不去回想,也假装死而复生后,过往的一切烟消云散,心头的刺痛已然不在。   但是心上的狰狞伤口还在流着鲜血,一旦触摸便飞速传达的强烈疼痛还在提醒着他,你忘不掉。   织田作之助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就是铁证。   在目睹五个孩子的死亡,自己也真正死过一次后,他的思维、记忆都不由自主地重复播放那些片段,严重的触景生情反应和抵触机制,让他连枪这个昔日伙伴都无法拿起了。   五个孩子的死、咖喱店大叔的死不只是亲人朋友的离去那么简单,更是对织田作之助长期坚持的“不杀”信念的践踏,碾碎了他的傲骨。   那个胡须男——织田作之助很肯定,他就是夏目溯石。他告诉织田作之助,他有写作的资格,有描写人类的资格。   那位善良仁爱、博学多闻的先生,其实是在给他指引另一条光明的道路,而倍受触动的织田作之助认为,唯有足够纯白,不再杀人,才可以走上那条路。那是他的信条,虽不免偏颇极端了些,但如果没有意外,他也确实能够成为小说家。   可是他在Port Mafia中,在横滨里,甚至结识了坂口安吾和太宰治两位好友,就注定会被上位者看到,成为大局之下牺牲掉的棋子。   正是他的“不杀”,使得纪德为了激怒他,获得永眠,才会害得孩子们和老板死去。   那一刻,灵魂被绞碎,被撕咬,被扭曲得不可还原。   假设他还是杀手,还用枪说一不二地杀死敌人,保护己方,那么,孩子们是否就不会离自己而去?   多么可笑,想要拥有美好生活的信念,却恰好相反地毁灭了他的生活。   织田作之助之前的极低求生欲,便是信念坍塌的结果。   然而,现在不能再这样了。   织田作之助有了新的责任,他的本丸和那个不过十四岁的同位体。   本丸的刀剑付丧神认定他作为主公,那么就要负责到底,尽力解决经济困难问题;而少年织田作还没有脱离杀手身份,更没有遇到孩子们和自己的两位好友,倘若他能回到属于自己的时空,那是不是就能改变这些悲剧,求来一个完满结局?   织田作之助向来是个通透的人。   地球不会围着一个人转,时间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悲惨命运而停留,历史还在继续。   死者的时间永远定格在生者不愿回忆的那一刻,生者哪怕想要停下脚步,也会被时光强行席卷而走。   明天不行,那就后天;后天不行,以后的某一日,生者总会在已经模糊不清的记忆中明白,分离是宿命,而活下来的人,更应该带着死者美好的祈愿走得更远。   织田作之助不可以自暴自弃,不可以放弃理想。他的理想不是美人鱼的泡沫,更不会被再次摧毁,对文字的热爱和追求早已深入他的灵魂。   更何况,幸介他们可是一直期待着织田作写的小说啊……   织田作之助仿佛又听见了,那间拥挤的小屋里孩子们的吵闹声和议论声。   ——“织田作写小说一定会成功的!”   ——“织田作成为黑手/党,是为了搜集素材吧。”   ——“哈哈哈哈,到时候多要几个织田作的签名,然后卖出去,这是知名小说家的亲笔签名呢!”   ……   织田作之助内心充满强大的力量,他带着期待,对少年织田作说道:   「我们一起写小说吧。」   我想在海边的小屋里写小说,看着孩子们长大懂事。   「我要在本丸里写小说,赚钱也好,理想也好,都想实现。保护他们,尽到主公责任。」 第52章   「现在就开始写小说吗……」少年平静的语气中难得带上了一丝别样情绪, 抱着困扰迟疑的心态道。   织田作之助能够明显感觉得到少年织田作内心里的犹豫,他也清楚这个时期自己的想法。   十四岁的【织田作之助】无非也是认为,描写他人人生, 笔下创造出有血有肉的人物这类事情,身为收割他人生命、如同死神一般带走生者灵魂的杀手, 是没有资格去做的。一个刽子手那样的存在, 跟世人高谈阔论“生命”,这是何等讽刺。   但是时年二十三岁的织田作之助,在经过血与泪的洗礼之后, 尽管心里秉承着对温暖、光明、善良的向往和拥护, 可也总归明白了一个道理。   倘若自身不够强大,连保护自己和身边亲友的力量都没有,怀揣着这等如珍宝般的异能力,暗中窥伺着自己的狼群便会一拥而上,盘算着他的利用价值, 将他的肉/体、骨头和血液吞食殆尽。   因为,这里是横滨。   一个兼容黑夜、黄昏和白昼的混沌之地。   织田作之助能够理解森鸥外的最优解, 维持一个城市的兴盛稳定,必然要一路利用那些不起眼之人的价值——和整个横滨相比,他们实在是太过渺小,牺牲像织田作之助这样的人又算什么呢,必要的时候, 森鸥外连自己都会算进去。   然而理解不代表不恨, 不代表原谅。   织田作之助的整个人生都被这理所应当的“个人牺牲”给毁掉了,MIMIC一事, 森鸥外除了死去了一些部下, 剩下全是获得的利益。   织田作之助本人、无辜的五个孩子以及咖喱店老板的结局不用多说, 后期Mafia根本没怎么费力对付MIMIC,这支幽灵军队的注意力全然在织田作之助身上,变成纪德与织田作之助这两个有相同异能的异能力者的内耗,避免了此刻处于养精蓄锐时期的Mafia,更多的人才牺牲。   就连织田作之助的两个挚友也逃不开森鸥外的算计。   坂口安吾在一切尚未明晰之前,发挥着关键棋子的作用,才能在森鸥外的诱导下完成多方传话,引起MIMIC注意,使得代表政府的异能特务科被迫同Port Mafia达成交易,迈出取得“异能开业许可证”的至关重要的一步,也让横滨的“黑夜”自此拥有牢固的根基。   而在走完以上步骤后,作为多方间谍,如同定时炸/弹般存在的坂口安吾,最后也因明面上的身份暴露,被迫回到异能特务科,森鸥外利用坂口安吾和他背后政府组织的能力后,成功地把他踢出去,保持了Mafia内部的干净。   太宰治也是这样。   这个往昔的“命运共同体”成长得太快了,太宰治明明只是个干部,名声却一度盖过了身为首领的森鸥外,这对森鸥外本人乃至整个Port Mafia的发展都是致命的。   那点薄弱的师生情又算得了什么呢?   一山不容二虎,哪怕太宰治没有那个心思,可是森鸥外当年上位的机密他也相当清楚。如若森鸥外背叛前首领,将其杀害后上位的真相流传出来,那么有“异能开业许可证”也不管用了,毕竟Mafia里新一轮的内斗会因这个导/火索爆发,波及到整体的发展大业,三刻构想定然崩溃。   但是恰恰是织田作之助的死亡,一手促成了太宰治的叛逃——就算没有织田作之助的遗言,痛恨森鸥外的太宰治也必定不会继续留在Port Mafia里,听从这个首领的安排。   那是天生反骨的太宰治。   就这样,森鸥外最终也除掉了心头大患,稳定了Mafia,同时也落下三刻构想的最后一笔。   而这一切,只需要牺牲一个人,那就是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怎么可能会原谅,怎么可能会不怨恨这样一个冷清冷血、利益至上的人?   他不是圣父,也不懂得大局,他只知道自己的家已经没了。   说到底,还是他太过理想化,太过执拗和弱小。   拥有保护自己珍视之人的能力,才能完成自己的梦想。   现在,他的第二个家出现了,织田作之助不想失去。   「我完全明白了,成为小说家需要的是什么了,」年长的同位体和少年织田作认真地说道,「是足够纯粹的热爱,足够热烈的守护之心。」   「我们握紧手上的枪,绝不是一件坏事。」   彼时的少年杀手心中关于“不杀”、“成为小说家”的想法,还是一颗等待破土而出的种子,并没有那么强烈。   在织田作之助说完这番话,等待许久后,听到了脑海中的回复:「好。」   实际上,织田作之助在本丸财政危机时,最后打算写小说养家糊口的决定,除了红发青年本身的期望外,不乏矢泽遥斗暗地里的引导。   他给自己定的人设是少年杀手【织田作之助】,一开头就与织田作之助建立起绝对亲密的关系,那是过去的“自己”,有谁会比自己更了解熟悉自己呢?   对于织田作之助的颓废、极低的生存欲/望,矢泽遥斗也对症下药,根据织田作之助这个老实人的责任心,让他和本丸之间逐渐产生羁绊,彻底成为系住织田作之助的风筝线。   这几天管理这具身体的矢泽遥斗,可没少和本丸的刀剑付丧神培养感情,几个感情牌打下去,织田作之助肯定得反思往事,振作精神。   初次召唤出来不久,还不知晓人间规则、适应社会的刀剑付丧神们,以及顶着青年壳子,内里灵魂不过十四岁,也不清楚这个时空发生过什么的【织田作之助】,放任他们不管的话早晚是会出事的。比起他们,织田作之助是唯一能够支撑起本丸的依靠了。   然后,再以【织田作之助】对新生信念的懵懂跌撞姿态,对二十三岁的自己不自觉的依赖想法,慢慢引导织田作之助主动确立起新的信条,走向开启崭新美好人生的道路。   织田作之助是个坚定的人,被动灌输思想作用不大,唯有让他意识到,主动去探寻那条光明道路,就算后边矢泽遥斗离开这个世界,不再暗中引导对方,他也能自己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矢泽遥斗期望着那个奇迹——小说家织田作之助的出现。   现在,就从写出第一篇小说开始吧。   ***   趁着暂时完成桌上的文件,午休吃饭的时间,坂口安吾离开了异能特务科的大楼,来到附近的一家书店。   戴着眼镜,气质神秘干练的短发男子显然是这里的熟客了,他同书店老板点了点头表示问好。   “最近几个月出的小说都在那个架子上,包括最新一届获得的新人奖作品也在那里。”书店老板乐呵呵地笑着道。   “多谢,我先去看看。”坂口安吾道过谢后直接走了过去。   买小说来看,特别是关注新人奖获得者作品这个举动,坂口安吾是在四年前才养成的习惯。   他的挚友,织田作之助一直梦想成为一名小说家,在过去那个亮着几盏暖灯的酒吧里,眼眸明亮的红发男子曾经和坂口安吾、太宰治畅想过未来。   “虽然这么说很自大,但我觉得,日后我写出的处女作,会拿到新人奖。”红发青年喝着玻璃杯里的威士忌,用平静无波的语气意外地说出了十分嚣张的话来。   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没想到织田作先生也有这一面啊,微妙地觉得是被太宰先生带坏了。”   “才不是吧,织田作说的不是事实吗。”   太宰治立刻大声哔哔了起来,他倒是很赞同织田作之助的“嚣张话语”,性格跳脱的鸢眸青年脸上还带着些许没有褪去的奶膘,哼唧说道:“现在的文坛除去上边几位顶级作家,其他真的很垃圾欸。织田作一定可以的,快上,干掉他们!”   “我说,那也要织田作先生写了再说啊,到现在他不还是一个字都没动吗!”坂口安吾犀利地吐槽道。   坂口安吾戳穿真相的话引来了好友们的反驳互怼。   Lupin酒吧里,三名青年彼此吐槽分享,放松地喝着酒,愉悦享受着那段时光。   ……   只可惜,往日不可追。   “织田作之助”这个名字,已经成为了坂口安吾和太宰治心里永远拔不掉的一根刺,一道伤痕,也是一条深深的鸿沟。   织田作之助的死,是坂口安吾与太宰治无法跨过的悲痛,这段友情中无法抹平、无法忽视、无法复原的存在。   坂口安吾神色晦暗地低垂着眼眸,手里拿着那本新一届文学大赏获奖新人们的作品集,大拇指无意识地抚了抚书封,又拿上几本新出的小说,走到收银台处结账。   坂口安吾不知道自己养成的这个习惯,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愧疚自责,想替织田作之助看他没有看过的小说,亦或是在期待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就比如,有朝一日,新人奖中会出现那个熟悉的名字,能够看到对方好不容易写出来的作品。   他到底在想什么……   已经死去了啊,织田作……   坂口安吾忽略掉心头的疼痛,神色淡漠地跟着人流向前走着。   在普罗众生之中,坂口安吾并不起眼,然而他却深知这座城市背后,那些牺牲的人们和那些数字。   里边就有他亲近的友人。   回到办公室的坂口安吾,并没有直接看起小说来,他还有很多重要的工作要处理。   等到忙碌完一切后,已经是第二天凌晨了。   坂口安吾顶着黑眼圈看了眼窗外微亮的天空,打了个哈欠,这才注意起一边的小说来。   喝太多咖啡了,虽然很困但大脑细胞太过活跃,还是看一下小说吧。   坂口安吾想着,翻开了新人奖作品集。 第53章   审神者要靠写小说来养本丸的消息, 很快就在本丸内传播开来。   刀剑付丧神们一开始十分震惊,毕竟从杀手转业成小说家, 这个跨度可不是一点两点,单看这两个名词,根本就无法产生联系啊!   一些刀剑付丧神合情合理推测,审神者是因为吃不到辣咖喱开始病急乱投医了。   红发审神者绝对是辣咖喱控,这几天财政危机,知道连辣咖喱饭都每天只能吃一顿这个悲惨事实后,这个从代号到精神支柱都是辣咖喱的形状(bushi)的审神者, 看上去都没之前精神了, 尽管他一直以来脸上的神色波动并不大, 可是仔细观察还是能看出来的。   再者说,作家这个职业的好处, 就是并不会索要对方的个人信息——仅限于这个时空的日本。在这个文学没落的世界里,懂得一点写作皮毛的人都会被推崇,不查对方身份,也是出于对作家的尊重,于是不少人都是匿名投稿或是化名投稿, 顺带附上银行卡号罢了。   而且作品一旦被选上,放入报刊杂志或者精致包装出版, 便会得到一笔数额较大的收入。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目前属于黑户状态的审神者, 最好的出路之一。   特别是审神者因个人原因已经拿不起枪, 无法执行杀手悬赏任务,这个算是来钱快、隐蔽性高的方法了。   但是从未见过审神者创作出来的文章, 到现在也仅仅摸清楚对方性格, 了解到昔日旧业是杀手的刀剑付丧神们都不免担心起来。   一心向着现任主公的刀剑付丧神们, 害怕【织田作之助】的投稿落选,会打击到他的自信心。虽然以审神者的坚强性格来说大概率不是什么问题,可刀剑男士们还是不想看到审神者自此一蹶不振的小概率事件发生。   然而通过天守阁二楼那个打开的窗户,看到红发审神者奋笔疾书,脸上胡茬来不及刮掉,显得有些不修边幅,一双蓝色眼眸却亮得耀眼的模样,刀剑付丧神们暗藏在心里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得默默地用行动支持审神者的决定。   他们的主人,一定会写出优秀的作品来的!   所以当【织田作之助】的稿件寄出去后的第二天,一直注意着出版社那边随时有可能发来的回复的刀剑付丧神们,在看到对方的来信时,一边心里诧异为何回信那么快,担忧审神者该不会落选了吧,一边一个两个都小心翼翼,在【织田作之助】的许可下拆开信看了起来。   让他们意外的是,这确实是个好消息:“感谢铃木老师的亲笔投稿!《夫妇善哉》此篇实属大家之作……本社决定录入为本月刊物的首发文章,您的作品所得收益皆已打入银行卡中。另,如若有别的优秀篇目,还望铃木老师多多投稿,本社会以最高的诚意回报老师的来稿的。”   省略掉一些夸赞之词和交际用语,大概内容就是如此。这让刀剑付丧神们无不松了口气,也开始相信自家审神者在写作上确实有着常人没有的天赋和灵气,不然怎么会被出版社的总编从文章标题一路夸,夸到了字迹呢。   没有谁比刀剑付丧神们要更清楚,【织田作之助】为何投稿的时候是用书信的传统方法投稿了,根本不是什么“恪守本心、不被浮躁尘世所诱惑,有着君子雅致情怀blablabla”,而是他们本丸,穷得连一台电脑都没有啊!   也亏得如此,他们的审神者又被人高看一眼,负责编辑直接就是总编了。   拿到一笔报酬,暂时缓解了本丸危机后,审神者却没有停止创作,而是皱起眉弓,认真思考了什么,神色坚定地写起了下一篇小说。   要比上一次还认真呐,主人……   负责给审神者送上点心填肚子的乱藤四郎观察到这点。   几个月后,由于本丸停留在这个时空,刀剑付丧神们日常采购工作也不得不在现世进行。   负责这一块工作的歌仙兼定和烛台切光忠,提着大包小包的物品走出商场,路过一家书店时,看到了门口的大字宣传海报,上边赫然写着他们审神者的笔名。   “新一代文学明星,文学大赏新人奖金奖获得者——铃木作之助的新作《惩恶》发行!”   “再怎么糟糕的人生都可以有新的篇章,探讨生命的光明面和意义。”   “一只猫妖,一个杀手的生命赞歌。”   知道自家审神者写出来的作品很优秀,但没想到会有如此大的名气的两刃:“!”   喜好风雅之物的歌仙兼定干脆自掏腰包,买了一打书回本丸,自己看的同时也让那几振主厨刃更了解审神者。   他们的阿鲁金,是何等的厉害啊!   ***   那一日织田作之助坟墓的异常状况,就好像是太宰治的一场梦一般,自此之后再也没有别的动静。   哪怕有了江户川乱步的推理支撑,太宰治也不敢轻举妄动,尽管他内心无比想要做出什么,但是这件事关系到织田作之助,他就无法同以往那样,肆意张狂、放手一搏地行事。   万一挖开坟墓后,奇迹并没有出现呢……这样,他可是冒犯到了自己死去的挚友啊。   这几个月来,太宰治心事重重,虽然他伪装得很好,但是长期与其相处的武装侦探社社员们,都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和隐隐的压抑氛围。   太宰治今日依旧咸鱼地躺尸在沙发上,自编自唱着《殉情之歌》,吃着零食,顺便翻看报纸上的四格漫画的江户川乱步,冷不丁地出声道:“太宰,去买一本新一届文学大赏新人奖作品集。”   “有你想要的答案。”   黑发青年猛地抬起头来,鸢色眼瞳微微瞪大,像是一只受惊的黑猫,嘴唇颤动着想问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他直接从沙发上坐起,站起身来,飞快地走出门外,等众人回头看去时,只能看到太宰治沙色风衣扬起的一角。   ***   一开始,坂口安吾并没有怎么注意新人作者的名称。   他看那些文学作品,也只是基于心中那种莫名的责任和期待,而去了解的。   平时忙碌的工作,都已经使得坂口安吾精疲力竭了,哪里还会去注意一些过小的细节呢。   坂口安吾不知道的是,织田作之助的新作《惩恶》恰好在他去书店购书的时候首次发行,只是那个时候书店老板还没将宣传海报贴出去,自然也没发现“铃木作之助”这个熟悉的名字。   不过——坂口安吾现在也还是发现了。   没有别的缘由,只因为那篇名为《惩恶》的小说里,记载着许多坂口安吾、织田作之助、太宰治才知道的日常小事。   而就小说设定,抛去一些奇异元素来看,也和他们三人的经历微妙重合。   《惩恶》是以主人公,一只没有名字的猫妖的视角所写的日记,一路记叙到结束的。   「我是一只猫妖,没有名字,只有代号。   因为——我是专杀人类的杀手,一个杀手,名字都可能会是你的弱点,所以,我没有名字。   但我没想到,终有一日,我会亲自给自己制造了弱点,阿基里斯之踵那般的存在。   我收养了五个人类小孩。」   「……   一个杀手,一只猫妖,也可以拥有成为那些走在阳光底下,尽情欢笑玩乐,看着孩子们长大的资格么?   我不懂,但我会尽力去做,就从试着不接悬赏开始吧。」   「我有两个猫妖朋友,那是我难得的猫妖同类,其他朋友是在我刻意退出杀手圈后交往的,他们都是极为普通的人类。   其中一个猫妖朋友,是个十足的神秘主义者,能力出众,也有着善良固执的一面。我无法看清他身上的秘密,他似乎处在一个复杂、庞大的漩涡之中,我总不免为他担忧,害怕他会出事。   另一个猫妖朋友,是个聪慧强大的孩子。我能感受到他的孤独,哪怕他处于我们两个朋友之间,也是如此,好像没有人能撬开他的心门一样。   或许,就是因为太聪明了吧,这个世上没人能跟上他的脚步,那孩子注定孤独。」   坂口安吾从波澜不惊到极快地翻阅,不过短短十分钟。他很快阅读完了整篇小说,故事并不长,但结尾却震撼人心。   就如织田作之助的结局一样。   杀手猫妖死去了,由于他对向善的追求,五个人类孩子被他连累死去,自己最终杀死恶人后也死去了。   「上天对待每个人,真的是公平的。   他不会放过每一个恶人,哪怕是很久之前犯下的罪恶,最终还是会以你意想不到的方式,降下惩罚。   由于我的固执,不再杀人,引来了旧日仇敌,被掌握住弱点,导致今天的局面。   不甘心……却也说不出来,到底是为了恶人没有向善的选择,只能一条道路走到尾,还是因为我从最初杀人、沾染上鲜血的开始,最注定这种结局,别无去路。   我的意识逐渐模糊,无尽的黑暗将我吞没。   光的那头……会是什么呢?   反正,我是看不到了吧。」   满满讽刺的结局。   被模糊了善与恶界限的结局,让人迷茫暴躁的结局,却浓缩了织田作之助这一生的影子。   坂口安吾深深吸了口气,翻到标题那页,看清了作者笔名。   铃木作之助。   整理过织田作之助死亡档案,又是他的挚友的坂口安吾,怎么可能会不熟悉。   那是织田作之助少年时期的曾用名。 第54章   大脑中闪过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 内心还没表达出那种惊疑情感,也没来得及推理一番,坂口安吾放在一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有人打电话过来了。   坂口安吾摘下圆框眼镜, 露出那双漂亮的、有些偏向丹凤眼眼形的眸子来。   常年西装套装加眼镜的坂口安吾, 外表看上去颇有学者气派。只有当他摘下眼镜, 去掉伪装,才能看出他尖锐的一面。   坂口安吾性格中其实也带有固执自傲的成分,不然他就不会同织田作之助、太宰治结为好友,他们三个人哪怕自诩是普通人,但其实与常人格格不入。   就好像“铃木作之助”小说中那三只猫妖一样, 在芸芸众生之中,唯有他们才是同类, 才能彼此理解相处。   只是坂口安吾的这种傲气通常被刻意戴上的假面所掩饰, 让人误以为他是个任劳任怨、温和老实的社畜罢了。   坂口安吾面无表情, 闭上眼睛捏了捏鼻梁, 再次睁开眼时, 眼中飞快闪过一道光, 嘴角处的美人痣也别有韵味。   他伸手去拿手机, 智能手机上的来电显示并不属于通讯录上的任何一人,是个陌生来电。   但是坂口安吾心知肚明, 由于异能特务科的保密性, 这个手机号普通人根本无法得知, 更没有办法打通。   只有可能是那个男人了。   这次该不会又要有什么大麻烦出现了吧。   坂口安吾的大脑开始发出警告,胃部也下意识地表现出生理不适, 一阵翻腾。他嘴角抽搐了下, 心理强烈抗拒黑泥精的精神污染, 但身体却老实安分得很, 手超快地按下了绿色的接通图标,半点反悔的余地都没有。   自觉手贱,又要面对难搞的太宰治,心里默默流下了宽面条泪的坂口安吾:“……”   可恶,让他跟太宰治聊天,还不如放他和工作相亲相爱啊!   上一次太宰治的电话打来后不久,坂口安吾直接就被车撞入了医院,达成医院一月游·身残志坚也要努力工作的模范员工成就。   可惜电话接通了,坂口安吾也没有退路可走,只能硬着头皮问道:“太宰君?”   “哟,早上好啊安吾,昨晚睡得还好吗?我可是睡得很好呢,骨头都酥了~”电话那头故意捏出来的轻浮浪荡的嗓音,激得坂口安吾全身一震。   他知道太宰治是故意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就他们这么多年的交情,八成是知道自己又通宵了!   没等坂口安吾开口吐槽,太宰治粘腻、自带一股阴气的声音继续传来:“今天天气很好喔,阳光也很灿烂。”   ——“所以,安吾陪我一起去找织田作吧~”   坂口安吾抬头看了眼窗外已经升起的大太阳,忽地打了个寒颤,太宰君的话怎么听上去那么像是在讲鬼故事啊。   去哪里找织田作先生,难不成到地府底下,或者是黄泉比良坂找他吗??   总不会是要他陪着太宰君殉情,好让三人在地下团聚吧。   不,殉情达咩!!   “太宰君,别开玩笑了。”坂口安吾强行冷静,眼睛瞄到一边刚买不久的书,一个念头快速闪过,他猛地察觉到了太宰治的用意,“你是找到了什么关于织田作先生的线索吗?”   戏弄坂口安吾不成的太宰治“啧”了一声,语气中满是遗憾:“啊啊,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真可惜~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我要把你先这样那样地杀了,然后再自/杀,这样就能达成大家再次见面的目标了呢。”   坂口安吾:“……”   发现了坂口安吾异样的沉默,仿佛被自己的话哽住了的那点心虚,善于揣测人心的太宰治意识到了什么:“等等,你该不会以为我之前的那几句话,是在邀请你和我一起殉情吧?”   “噫——安吾思想真肮脏!”   太宰治在电话那头手舞足蹈,手在胸前比了个叉:“我才不会和硬邦邦的臭男人一起殉情呢,特别是安吾,头发都要掉光了,一点魅力都没有!”   ……当着他的面,这么直接说出来真的好吗?!   坂口安吾拳头硬了。   “嘛,不过从你的反应来看,安吾,你也看到了吧。”太宰治发出一声轻笑,鸢色的眼瞳里明暗交替沉浮,特意制造出来的,与他人疏离、拉开距离的深厚冰层后边,是一束在期望中诞生的光。   “‘铃木作之助’这个名字,还有他写的那篇小说……”   “我问过乱步先生了,也请了一个探知型能力的异能力者过去探测了,他们都说,织田作的墓是空的,而且不存在其他异能力者的人为因素。”   “安吾,你说,会不会是织田作回来了呢?”太宰治的声音轻飘飘的,好像从很远的天际传来,轻得如同冬日里的一片雪花落在树枝上,压到枝头发出来的声响一般。   却宛如在坂口安吾的心头投下了炸/弹,“轰”的一声将他炸了个七荤八素,神志不清。   会是,会是真的吗?   那个他们无比熟悉,无比怀念的红发青年,真的重返人间了?   坂口安吾一下子站起来,椅子被他突然推开,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呵。”黑发友人的轻轻一笑,清晰地从话筒内传出。   太宰治难得褪去昔日尖利、刻意用来扎人的刺,软和了下来,温柔的声音好似春日里从山顶潺潺流下的溪流,低沉而富有磁性。   “不要着急,安吾,我们去找他,他一定会出现的。”   “到武装侦探社这边来找我吧,我们先商量一下计划。”   “……好。”坂口安吾的声线有些颤抖地道。   他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填充了一样,不再空洞寒冷,但也好像被一只手给握紧了似的,疼得厉害,呼吸也跟着变得急促起来。   这些年来,无论他怎么用庞大的工作量填满自己的时间,用小山一样的文件充斥自己的脑子,也无法逃避一个现实。   那就是,他是害死织田作之助的帮凶之一。   每每停下步伐,有了空闲的时间,坂口安吾就会被无力、悔恨、自责和愧疚感层层包围,无法呼吸。   都是他的错……但凡他透露一点风声,让织田作先生警惕一下,咖喱店老板和那五个孩子就不会死了,织田作之助也不会为了给他们报仇而死去。   哪怕坂口安吾也深陷其中,被动地成为森鸥外谋划下的一颗棋子,但他身上的过错并不会因此洗清。   因为他是三面间谍,是MIMIC、港口Mafia和异能特务科的共犯。   什么为了国家大义,横滨的安稳和就目前来看没什么用处的三刻构想?这些都太过虚假,太过空泛了。   在太宰治的眼里,坂口安吾就是一个背叛者,害得他们之间本就虚幻如水中月、镜中花,脆弱如指间沙但又让人珍惜、放在了柔软心头的友情,一夜之间崩塌。   3-1=0。   没有了织田作之助,他们的关系也不复以往。   坂口安吾是知道的,太宰治怨恨着他。   所以,他在这几年,每次太宰治有需要的时候,都会积极帮助,带着赎罪的目的。   帮太宰治安排合理身份,洗白资料,转入地下活动,促成太宰治加入武装侦探社……   这些都是坂口安吾自愿做的,尽管会花费他不少精力。   可是如果这样,能够换来太宰治的原谅,他怎么也愿意。   然而就连为太宰治做些什么,坂口安吾都很难做到——对方根本就不给他赎罪的机会。   四年过来,太宰治与他沟通、见面的时机寥寥无几,曾经亲密无间的友人,在时光的推移下形同陌路,比陌生人还要冷淡。   坂口安吾无法忍受太宰治的冷漠。   憎恨他也好,用厌恶、刺人的话语来伤害他也好,无论怎样,都不要用这种满不在乎、根本没看在眼里的姿态对待他……   所以上一次太宰治设计让他进医院里躺着,末了还来狂戳他的伤口的时候,其实坂口安吾心里是有点高兴的。   这说明,太宰治心里已经对他有了个开口,选择谅解的开口。   在缓慢的时间作用下,迟早有一天,他们还能在Lupin相聚,无视过往的种种恩怨纠缠,再次成为朋友。   不过现在发生的意外,极大可能意味着织田作之助的回归,也意味着是修复他们之间情感的最好时机。   坂口安吾必须得去。   坂口安吾没有停下手动的动作,使用自己作为长官的特权,火速给自己批了个假,叫来隔壁办公室,一样加班好几天的下属,无视对方想要把他活生生吃了的眼神和面如土色的神色,淡定地将桌子上那堆文件搬起,放在对方手上。   他做完这一系列行为后,才发觉他的这一举动,跟当年在Mafia里摸鱼,工作大部分都交给搭档中原中也的太宰治有多相像。   ……反正他辛辛苦苦这么多年,一度被人以为是机器人,这会儿偷点懒也没什么的吧。   坂口安吾自我安慰地想道,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他要去和太宰治会面,然后一起寻回自己消失多年的挚友。   这边在本丸里,由于刚写完一部新的作品,给自己放了个假的矢泽遥斗和织田作之助,心有灵犀地谈到了坂口安吾和太宰治。   管理身体的少年织田作这个时间段是没有和他们两人交朋友的,而《惩恶》这篇小说,是在【织田作之助】的提议下,由织田作之助口述,他负责执笔创作的。   「……所以说,太宰还是个孩子啊。」讲述完前事的织田作之助感慨道。   矢泽遥斗心里无语片刻:这是多强大厉害的滤镜才能得出的结论啊。   「我以后也会成为他们的朋友吗?」 第55章   「唔……从你的讲述来看, 我们的性格、经历和立场有很明显的区别吧,」少年织田作基本持平的话语中带上了疑问词,虽然光听他的声音也体会不出来他的疑惑, 「就算是这样,也能够成为朋友吗?」   「可以的。」织田作之助斩钉截铁地回道。   正如十四岁的自己所言, 他们三个人成为至交好友确实是一件难以置信的事情, 但事实就是如此。   坂口安吾、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就算原先隶属Port Mafia组织又如何呢?他们之间有着无法忽视的差距和区别。   那个时候,坂口安吾是Mafia内部极具传奇色彩的情报员, 黑暗中的密使。当初利用自己的顶级才能,作为贩卖情报的网络黑客, 联合同伙给Mafia制造了不小的麻烦。   同伙一一被Mafia的追踪部队捕获,唯有坂口安吾, 东躲西藏好几个月也没被抓住, 颇有猫戏弄老鼠的即视感。   更让人惊异的是, 哪怕如此损害了港口Mafia的利益, 最终, 坂口安吾的结局不是在审讯室里遭受酷刑折磨, 而是被Port Mafia首领森鸥外招揽成为得力助手。   ——尽管现在以织田作之助在经历那么多事情后的目光来看,森鸥外极有可能当时已经知道了,坂口安吾是异能特务科派来的间谍的真相,只是不动声色, 谋划着一个庞大的计划, 千方百计利用这颗棋子罢了。   太宰治相比坂口安吾, 还要更上一层。他的智多近妖一度威慑横滨的整个黑暗世界,手段凶残, “太宰的敌人的不幸就在于, 他的敌人是太宰”这句话流传于港口Mafia之中。[1]   太宰治以相当年轻的年纪, 站在了Mafia干部这个位置上,但没有一个人会不服气。而他所到之处,就是暴力和血腥的中心。   织田作之助并不觉得自己的经历、才能可以同坂口安吾、太宰治相提并论,他只是Port Mafia里不起眼的底层成员,唯一会被人在意的,也就是彼时坚持的“不杀”原则,还有杀手时期锻炼出来的精湛枪技吧。   然而就是这样的三个人,在机缘巧合之下相识相遇、一见如故,总是默契地在下班后的空闲时间里,相聚在Lupin酒吧喝酒,彼此倾诉着生活中的种种事情。   若是要分析他们怎样熟识,又是怎样有了这份情谊的,就连当事人之一的织田作之助也回答不上来。   不过,只要他们三个人在一起聚会,哪怕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喝酒,也是开心、难以忘怀的。   十四岁的杀手显然不能理解这种心情:「为什么会成为朋友……我还是不懂。」   织田作之助想了想,没有找到答案,于是顺从自己的心声答道:「和一个人交往,成为朋友,是不需要理由的吧。」   「朋友就是朋友啊,你非要我说的话,」织田作之助沉思了下,接着道,「因为是同类,一样都是“迷犬”,才能彼此灵魂吸引。」   「可能注定就是朋友,所以不需要太多地纠结在所谓的立场、观念和差距上……我只知道太宰就是太宰,安吾就是安吾,我是跟他们交朋友,仅此而已。」   【织田作之助】难得表现出符合十四岁少年的青涩懵懂,就算这个是同位体的自己,织田作之助也不免起了老父亲那样怜爱的心态,认认真真地解释完了自己的想法。   「是吗……看来未来,我会很喜欢他们呢,」少年忽然想到了什么,“唔”了一声,「不过我们都到这个时空那么久了,你不打算和他们见一面?感觉你也不是不想念他们啊。」   在听到这个疑问后,织田作之助陷入了一阵沉默。   「哦,我知道了,你是忘记这回事了。」   织田作之助听到少年织田作的这句话,莫名感觉自己膝盖上中了一箭,就好像自己变成了当初在处理一些Mafia中高层成员的情感纠纷时,那些被指责是渣男的男人们一样。   矢泽遥斗总算真切感受到了织田作之助性格里迟钝的一面,真情实感地为被遗忘的坂口安吾和太宰治抹一把辛酸泪。   「这段时间只顾着写小说赚钱养那些孩子们,也就记不得了。」织田作之助回顾这段时间的艰难养家史,发觉自己真的把挚友们抛在脑后了,难得心虚地道。   「狐之助也说过,担心死去的我再次出现,主动和熟悉的人见面,导致我完全暴露在这个时空中,一定概率会引来时间溯行军和检非违使。」   矢泽遥斗也并不完全这么觉得,就算这也是其中一个因素,但更层次的,还是别的原因。   「不对,你没说真话。」织田作之助毫不意外地听到了,十四岁的少年织田作戳穿自己小心思的话语。   「你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吧。」少年淡淡地道。   织田作之助也肯定了他的猜测,应该说句“最了解他的还是自己”么:「毕竟我已经在他们的世界里消失了整整四年。」   换做是没有经历过崩溃与死亡的织田作之助,说不定会积极和自己的好友们相认,可是现在的他无法将一切假装没有发生过。   这是四年后的时空,尽管这对于织田作之助来说,只是睡了一觉醒来的时长,他个人并没有体验这漫长的四年。   然而坂口安吾和太宰治,是真切度过了这四年时光。   织田作之助是了解他们的,不用怎么推理,也都能料想到自己离去后,他的死亡横插在两个立场完全不同的好友之中,更何况其中一人还间接性地促成了织田作之助的死。   坂口安吾和太宰治不可能回到过往了,分道扬镳才是合理的发展。   而这四年来,他错过了坂口安吾和太宰治的太多太多,没有丝毫准备又突然出现在他们的世界里,他们会相信吗?   亡灵重返人间,这种荒谬的事情,对于坂口安吾和太宰治这样聪明的人来说,他们会更相信是有人在搞鬼,内含针对他们的阴谋。   更为重要的一点是,织田作之助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态去对待他的两位友人。   对于坂口安吾的背叛,织田作之助再怎么理解体谅,心中也还是有怨,只是要比太宰治成熟一些。   太宰指责安吾的背离抛弃,何尝不是一种撒娇埋怨。他像是被亲近之人欺骗说有糖吃,结果等到天黑只等来了对方一句对不起,所有信任与期望都落空的小孩,竖起周身的刺抗拒欺骗者的靠近。   织田作之助用成年人的视角看出了坂口安吾的不容易与战战兢兢,能够理解,但是五个孩子和大叔的死亡,到底也是一道伤痕。   还有太宰。   ——人是为了救赎自己而生,在将要迎来死亡之际便会理解。[2]   这是织田作之助在死亡前才悟懂的一句话,也恰恰是他对光明、对善良坚定不移的追求,使得他对太宰治说“去成为救人的一方吧”。   但是这是不对的,织田作之助现在想来,否定了当时自己的建议。   就连夏目漱石老师都无法确保指导的方向一定是美好正确的——在给予他劝告后,他的人生就此发生了转折,也导致了后边的悲剧。他又有什么资格指引太宰治的人生,认为那是适合太宰治的道路?   太宰,如果真的按自己说的话去做了,那是背负着他的期望去行动,根本不是为自己而活。   这样根本不是在救赎自己,而是带着死者的意愿,被迫留在这个腐朽的世界上,每时每分都像是搁浅的鱼儿一样,即将窒息,真切地感受到这副“不死之躯”禁锢着灵魂,给生者带来的痛苦。   织田作之助后悔了。   然而,在他把这份心绪告诉给十四岁的【织田作之助】听时,得来的却是对方的反驳:「你不是太宰治,怎么知道他会因此痛苦,怎么知道他不会感到轻松了些,痛苦也有所缓解?」   「真正让他痛苦的,难道不是寂寞,难道不是你和坂口安吾的离开?」   内里那个红发青年的灵魂,突然为之一震。   「你应该尽快和他们重聚才是,哪怕之后可能会离开这个时空,」少年织田作的声音拥有着鼓舞灵魂的力量,字字千钧地砸在织田作之助的心上,「但是这段短暂时光于他们而言,便是最为珍贵的,更何况现在一切都是未知数。」   「织田作,他们等你回去很久了。」少年杀手也和他的友人们一样,用这种特殊的叫法呼唤他的名字。   「我明白了。」织田作之助答道。   红发青年在脑海中突然想通了全部,语气是罕见的轻松惬意:「唔姆,有点怀疑,十四岁的我真的是你这样么。」   少年织田作都已经计划好了一切。   从《惩恶》这篇小说的创作之初就开始他的谋划。不然,明明有更好的方式——织田作之助多年来积累的素材,既然支撑得了他创作《夫妇善哉》,也必定还能写出别的篇章——为什么少年织田作非要提议,织田作之助以他们三个人为原型来写《惩恶》。   是为了引起相关者的注意啊。   让太宰治和坂口安吾知道,织田作之助回来了。   「虽然杀手时期的我,确实秉承着“只要杀死看见我杀人的人,我就没有暴露”这点,但我也不是很喜欢杀人的。」【织田作之助】有些不解,「你不是这样的么,为了隐藏好杀手身份,每次任务都要做个小小的谋划。」   被这么一提,织田作之助恍然想起自己当初,似乎……根本没有这么一个习惯?   织田作之助的杀手时期,基本上都是靠莽和异能力的。   呃,也许,这是另一个世界里,少年时期会动脑子的自己吧。   也难怪总觉得性格方面不是很像他自己,稍微有点活跃了。   少年织田作还在叨叨地说着自己的计划:「尽管你不能主动出现在他们面前,不过,我们让他们来找你不就行了。」   「我们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亲自去交最新的稿子给编辑。」   织田作之助感受到了智商上的区别。   但这些感慨都抵不过此刻剧烈波动的心境。   现在,抛掉一切顾虑的织田作之助,只想快一点见到自己的两位友人。   然后和他们一起喝酒,说着这四年来没有说的话——不过或许,他们在给他扫墓的时候说过了?   织田作之助暂时没想到的是,太宰治和坂口安吾在这个时候,也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想尽快再和织田作之助见面。   于是,他们彼此向着对方进发,彼此奔赴。   为了下一刻的再会。   「所以我们的假期没了,快点赶稿吧。」 第56章   俗话说得好, 只要断过一天更,一天没写稿,就会爱上咕咕咕的美好, 就会情不自禁地想成为那只在天空中肆意飞翔的鸽子。   世上本没有鸽子精, 人咕多了,也便成了鸽子。   织田作之助就是这样。   特别是在如今已经不是本丸经济困难时期,能够轻松满足一周吃三次辣咖喱饭的需求,甚至可以溢出, 每天吃三顿辣咖喱饭, 织田作之助不免就想当一条咸鱼。   然而在矢泽遥斗的温馨计划下, 如若他要快些碰上自己的两位友人,就要尽快写出新作品,好让他们在横滨出版社那边守株待兔的时候,“恰巧”遇到正在和编辑见面,递交新作品手稿的自己。   织田作之助写完《惩恶》后, 又因为出版、作序等各种事项忙碌了几天, 好不容易才歇息下来, 结果才休息了两三天,矢泽遥斗便化身催稿编辑, 开始催促织田作之助继续产出。   矢泽遥斗:哦豁,难得碰上一个正儿八经回归写作的文豪, 这还不催稿, 对得起你这跨次元做任务的金牌扮演员身份吗?   面对这样的高产佳作太太,我们当然是要摩多摩多。   假期?拿来吧你!   心里有点后悔的织田作之助:我可以假装没有那两个朋友吗……   答案自然是不行的, 不仅是矢泽遥斗不会同意, 织田作之助也放心不下自己的两位友人。   在他眼里, 坂口安吾和太宰治都是好孩子, 特别是太宰治,因为终日虚无寂寞,没有人能够完全理解他,总是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仿佛是“神明的孩子”。太宰治在这个世界上的锚点极浅极浅,似乎一个没注意,就会被风吹走一样。   织田作之助真切地心疼担忧自己的两位友人。   他忍不住会担心,被飘渺又真实存在的四年时光推着向前走的友人们,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成长,这些成长又会不会给他们造成伤害。   织田作之助还没去看过他们。   要快一点啊,快一点和他们见面。无论是自己,还是他们,都一定有很多话想说。   将这些漫长岁月里,每天午夜梦回的辛酸,日积月累、聚沙成塔的哀恸,点缀生活的丝丝甜蜜愉悦,都寄予那杯金灿的威士忌,相邀举杯,再倾诉于友人们听。   只要有酒,只要坂口安吾、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没有分散,所有带着伤痛的过往,都可以一一忘却,伤疤都会愈合。   只要他们都在。   在这样的心情促使下,织田作之助很快在脑海里完成了新作品,以他的异能力为名的小说——《天/衣无缝》。   这无疑是直接向熟人们揭开自己的身份,坏处自然是有的,特别是死而复生这种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被那个多疑冷血的Mafia首领得知,必定会再次找上门来。   然而织田作之助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不懂变通的人了,他此刻依旧怀揣着昔日旧梦,但绝不因此放弃自己手中的武器,更不会由于对方掩饰自己的存在。   织田作之助有种莫名的预感:他们本丸或许以后都会停留在这个时空里了。   本就不能完全将自己暴露在阳光底下,主动和他人接触,倘若还要刻意隐姓埋名、东躲西藏,也太委屈自己和那帮刀剑付丧神们了,刀剑男士们难不成要一直跟着自己躲起来么?   早晚有一天会对上的,只要“铃木作之助”活跃在文坛上,过去了解织田作之助的人,就算再怎么不留意文坛的信息,迟早有一天也会发现的。   纪德、MIMIC一事给他留下的深刻教训就是,对于一些威胁,想要避世独立是绝不可能的,而且还会因为自己的消极应对伤害到身边的亲人朋友。   干脆在他们没有做好太多准备,不了解本丸力量,低估自己还不怀好意的时候,直面应战,彻底反击,来个杀鸡儆猴。   虽然那人身份特殊,织田作之助不能杀死对方,但也要报无辜被牵连死去的六人的仇。   森·鸥·外,你等着。   矢泽遥斗没想到的是,看似老实人的织田作之助也有黑化后,盘算着一声不吭打算坑人的一面。   更让矢泽遥斗在意的是另外的、毛茸茸的小问题。   这具年仅二十三岁的身体,在织田作之助拼尽全力地赶稿、精神方面超负荷,和管理身体的矢泽遥斗连夜爆肝,把作品内容用手稿记录下来,生理方面格外疲沉的双重糟蹋下,完成作品的第二天早上起床后,矢泽遥斗毫不意外地在枕边看到了一把落发。   红发青年头顶上的呆毛无意识警觉地动了动。   矢泽遥斗顺手抬起捋了一把,暗红色的头发便又掉了好几根。   矢泽遥斗:好家伙,这头发发际线是要日渐森鸥外化吗(bushi)。   坏心眼一起,他便脑海里小窗私戳同样看得到这一幕的织田作之助:「原来,未来的我已经开始要秃头了吗?」   「唔,我回去后,是不是该准备点生发水以防万一呢。」   「秃头,感觉很难看。」   织田作之助:「……不,这应该是临时的。」   只要你不逼着我赶稿子,就不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了。   「对了,」织田作之助可以明显感受到,少年织田作在逗弄完他后,声音也稍微变得活泼高昂起来,尽管也不容易被察觉出来就是了,「你发现了吗,这具身体对你灵魂的抗拒力越来越小了。」   「要不要试一试,你能不能控制身体?」少年织田作在说完之后,又一次尝试让出来身体管理权。   和上次尝试不同的是,织田作之助灵魂上强加的禁锢已经消失了许多,不再沉重,变得轻盈起来,而这一次,他顺利地得到了部□□体管理权——半边身体可以受他控制。   织田作之助动了动手,左边抬不起来,不过右边已经可以顺利地听从指挥,拿起桌上的苹果了。   织田作之助在脑海中同杀手少年说道:「可以了,不过只有半边身子。」   「如果是一半身体的话,那先测试一下可以做哪些事情吧。」少年织田作建议道。   织田作之助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便一口答应了:「好。」   一大一小两只织田作彼此控制一半身体,测试起来。   不得不说,他们两个人虽然同为一个人,思想和心意上互通性很高,但在身体的协调性上,却少了那种默契。   这便使得红发青年的身体活动画风略微诡异了起来。   在天守阁二楼的审神者办公室内,红发审神者站姿笔直得可怕,像是僵尸一样,走起路来的步子顺拐不说,还同手同脚起来。   好不容易挪动到休息区的沙发前,红发青年没有直接坐下,而是几步走到镜子面前,开始端详起自己的脸来。   随后,那张明明才二十来岁,却给人一种三四十岁大叔的沧桑成熟感的脸上,一边嘴角上扬,一边却纹丝不动。   假如这里有外人旁观的话,就可以看到梦回午夜恐怖电影剧场的一幕。   红发审神者扬起嘴角的那半边嘴,嘴唇微微动着,滚落出来一连串话,另半边唇根本没有动作,更没有张开说话。   “……这样练下去真的没问题吗,总觉得脸僵硬、酸痛了不少啊。”织田作之助控制的是右半边身子,他努力催动着右边面部肌肉,让他能够发出声音来。   就是口腔咬肌、腮帮子那块的肌肉和面部神经相连,织田作之助在开口说话的同时,面部表情也格外狰狞。   矢泽遥斗沉思了下,他总觉得织田作之助逐渐恢复身体掌控权这件事跟世界意识脱离不了干系。特别是前边莫名其妙发生的事故,别的地方都可以去,就是无法转移本丸到时之政府特定本丸区域,硬生生卡在这个时空里,怎么看都怎么可疑。   假设世界意识真的有意想让织田作之助重返人间,对待织田作之助的态度也颇显看重,那么这样的尝试也不会害了织田作之助就是。   后期确实出现面瘫后遗症的话,没关系,矢泽遥斗还是曾经的霍格沃茨平平无奇魔药小天才,没有什么是一瓶魔药解决不了的,不行就两瓶。   “没关系,趁现在你的灵魂与身体的相容度在逐步提高,还是多练习比较好,万一我要离开了,你的灵魂一下子没适应身体,极大可能会变成只能看、只能听但不能动的植物人。”   【织田作之助】右手不知道从身旁的哪个地方抽出一本《演员的自我修养》,严肃认真地道:“所以先把这本书上说过的常用表情都一个个试一次吧。”   今天「辣咖喱」审神者本丸里的近侍是山姥切国广,这振性格内向、时常自闭的打刀青年,只要是托付给他的事情,便处理得很妥帖,相当负责。   山姥切国广现在带着身上挂满了“誉”,神色激动骄傲的出阵小队队长压切长谷部来到天守阁,想跟审神者汇报今日份的工作。   审神者向来不习惯关上天守阁二楼办公室的门,也同他们说过无须在意,有事直接进去报告就好,山姥切国广在经历过几次之后,也就逐渐习惯了这种模式。   有着一头金灿头发的青年带着褐发青年甫一过来,抬眼就看到织田作之助站在镜子面前,神色诡异,面部狰狞,一边嘴角上扬,碎碎念着什么,时不时发出“呵”的一声,整个人像极鹤丸国永为了吓他,放出来的一部恐怖片里的小丑杀人魔模样。   山姥切国广被吓得脸色苍白,当场宕机,吐出来白色的灵魂体。   织田作之助一脸茫然地转过头看了眼山姥切国广,下意识地想抬起脚走过来,忘记了自己只能控制右边身体,表演了个左脚绊右脚。   而身为主厨的压切长谷部则格外与众不同,只见他扯下自己身上的紫色长外套,一把盖住了懵逼状态的红发审神者。   以压切长谷部角度看去,面部抽搐,四肢不协调的审神者一定是犯病了!   褐发付丧神面露悲痛之色,迅速跑到织田作之助身边,然后深深吸了口气,大声喊了起来:   ——“不好了,阿鲁金他犯癫痫病了!!”   他似乎感觉哪里不对,又声音颤抖着补了句:“快叫药研来啊,阿鲁金也可能是中风了!”   织田作之助:??! 第57章   在压切长谷部的卖力叫喊下, 天守阁二楼没多久便“唰唰唰”地冒出十几二十个刀剑付丧神,十来个蹲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织田作之助,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忧之色。   织田作之助:……他们是很闲吗?   其余几个则拿着药箱和担架跑了过来, 穿着白大褂的药研藤四郎, 眼睛上下打量盖着压切长谷部紫色长风衣的织田作之助。   然后推了推眼镜问道:“主人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还能说话吗?”   织田作之助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看到眼前的场景,立刻就遁了,把身体管理权交给了原本在一边看好戏的矢泽遥斗。   嗯, 他是因为只能控制半边身体, 担心用半边脸说话,会给匆忙赶来的刀剑付丧神造成心理阴影才溜掉的——比如旁边已经石化老半天的山姥切国广就是最好的例子, 绝对不是临阵逃脱。   猝不及防被推出来接过身体管理权的矢泽遥斗:“……”   快把那个老实人织田作还回来啊!!(摇晃脖子)   矢泽遥斗丝毫没有反思会不会是自己带坏了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在众刃的围观、担忧的目光和连续几次“您真的没事吗?”的追问下, 艰难地完成了解释工作, 成功拒绝了药研藤四郎提出要检查他身体的请求。   “我没有出任何事情, 刚刚只是在练习表情管理,提升自己的演技而已。”红发审神者外表看起来十分淡定,根本看不出他内心与平静外表根本不符合的心理活动。   “你们不觉得我的表情变化真的很少吗?还有人说我不会吐槽。”红发青年似乎回想起什么, 一只手捏住下巴,认真地反问道。   【织田作之助】的话很快引来了身旁一干刀剑付丧神的连声安慰,特别是小短刀们, 直接围着红发审神者,你一言我一语地撒娇卖萌:   “怎么会呢,主人的表情变化我们都看得出来的!”   “嗯嗯, 他们没看出来那是他们的问题, 主人才不是面瘫噢。”   “主人可是治愈系男子, 不会吐槽是因为主人很温柔呀~”   ……   矢泽遥斗这才在内心吁了口气,还好,混过去了。   虽然感觉有些人也不是很相信的样子……   但矢泽遥斗总不可能告诉他们“你们的审神者身体里有两个灵魂”,要知道就连织田作之助的身体控制练习都能被误会成中风或癫痫。   万一这一告诉,刀剑付丧神们表面上一副绝对相信审神者大人,背后却坚定认为他脑子出问题了,比如精神分裂症、双重人格什么的,那可就玩大了。   听完解释后,压切长谷部愧疚自责地低下头道:“对不起,阿鲁金,都是我太激动了,没有问您就如此冒失地大喊大叫……”   QAQ主人会不会因为我这次的愚蠢而对我有意见,觉得我很烦,从此疏离我,不再把重要的任务交付给我做呢?   绝对不要啊阿鲁金!   “不,不是你的错,我先前也没跟你们说过这一事,很感谢你们的关心。”红发审神者看着面前露出水汪汪狗狗眼的褐发付丧神,手突然有些痒痒的,不过后边还是克制住没动手。   “长谷部君是很好的人,请不要妄自匪薄,以后还有很多事情要拜托你来帮忙,我,很信任且依赖着长谷部君。”   矢泽遥斗作为一个犬派,还是忍不住刷一刷大狗狗的好感值,安慰了下压切长谷部,尽管这个好感度到时候是给织田作之助的。   【织田作之助】用那双湛蓝色的眼睛扫视了现场的刀剑付丧神们,放轻声音,语调变得轻柔了些,道:“没有别的事情的话,大家都去做自己的事吧,今天的日常任务也拜托了。”   刀剑付丧神们应声道“好”,然后走出了办公室,一期一振是最后一个走出去的。当他关上门,转过身来时,却看到了以乱藤四郎为首的欧豆豆们,都统一停下脚步来,呈现出略有所思的神情。   一期一振:“?”   疑惑不解的一期一振开口问道:“乱,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   乱藤四郎随即回答:“当然是想如何让主人实现他的演员梦啊。”   水青色发色的温柔青年差点没绷住表情:“主人的……演员梦?”   “等等,主人不是想成为知名小说家吗,最近他也在努力地创作他的小说啊,总不可能由于主人在练习表情管理,所以说他想当演员吧。”一期一振震惊完后,觉得欧豆豆们应该是弄错了,解释道。   “才不可能弄错呢,一期尼你没有看到主人手上拿着的,《演员的自我修养》那本书吗,主人还说自己在努力增强演技,”乱藤四郎手握成拳,背景板上燃起了熊熊火焰,“这说明主人他,十分渴望在大屏幕上露相,以新生代实力派演员的身份C位出道啊!”   “……”这个逻辑是不是哪里有点奇怪。   一期一振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何况,主人既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杀手顺利转职小说家,写的小说还那么棒,拿到了新人奖金奖,这说明了什么?”乱藤四郎眼睛闪亮亮的。   在织田作之助成功地拿到高额稿费还有文学大赏新人奖金奖的奖金后,除了第一时间赶紧补充资源,购买本丸里急缺的生活必需品外,也给本丸的正太体型的刀剑男士们,购入了一台液晶电视机和三部平板解闷。   粟田口一家短刀们居多,自然是顺利分到了一部平板的使用权,而短刀们除去个别比较成熟稳重的,大多数成功地被网络小说和各种套路梗洗脑,其中中毒最深的莫过于乱藤四郎。   乱藤四郎脑海里浮现出各种爽文模板,忍不住将满级大佬人设套在了自家审神者身上,飞速地想好了之后织田作之助制霸娱乐圈,登顶称王,一路伴随的打脸逆袭虐渣等等情节。   橙金色长发的短刀少年故意咳嗽了几声,清清嗓子,难掩激动地道:“这说明了,主人他是天才啊!”   “天才是绝对不甘于小说这个领域的,天才的想法也是难以捉摸的,所以才会出现我们今天误会主人,以为他得病了这一幕。”   一期一振自然是不相信的,但是旁边的刀剑付丧神们就有好几刃心思单纯的相信了——就好比一心向主的压切长谷部。   “原来如此,我一定会协助阿鲁金完成大业的。”压切长谷部眼里燃起了斗志,坚定地道。   “不愧是长谷部先生,”乱藤四郎一把握住了战友的手,“既然如此,我们先从这个小说论坛开始,给主人造势,大家一起投票让主人成功C位出道!”   “好!”几振刀剑付丧神应和道。   满脸迷茫的一期一振:等等,这样真的不会出问题吗?   于是,在织田作之助不知道的角落里,一批顶着奇奇怪怪的马甲名称,显然是“铃木作之助”的狂热粉丝的论坛账号,发起了民意投票和宣言,立志要“铃木作之助”C位出道露脸出场,引来了不少读者的赞同和围观。   织田作之助当前的状况,坂口安吾和太宰治那边自然也是不清楚的,不过他们已经见过一面,也相约一起等待着织田作之助的出现。   又是一个肝爆了的下午。   已经足足十七个小时没有休息的坂口安吾眼神无光,身体却自动地进行着审阅文件,编写方案的工作。   好不容易清空文件山,坂口安吾直接瘫在了椅子上,大脑放空,又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前几天他和太宰治见面时的那个场景。   在接到太宰治的电话,收获织田作之助“复活”的消息后,坂口安吾依照太宰治的约定,来到了武装侦探社楼下的漩涡咖啡厅。   戴着圆框眼镜,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成熟儒雅的男子手握在门把上,看了咖啡厅一眼,一口气推开了门。   漩涡咖啡厅门口放置的风铃立刻“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   哪怕太宰治只是坐在了咖啡厅里比较偏僻、靠内侧的角落位置,坂口安吾也一眼就发现了他。   除了是多年好友,对太宰治的熟悉,也是因为,即便坐在那里,太宰治也依然吸引住了不少人的目光,特别是情怀浪漫、喜欢帅哥而又没被太宰治本人吓过的女孩子们。   黑发青年不似以往那般脸上展现着,像是愉悦但又虚假得很的笑容,而是切实沉静下来,手里翻着那本小说——“铃木作之助”写的《惩恶》。   “哟,安吾,这里这里~”鸢眸青年抬头对上坂口安吾的眼睛,瞬间变脸,笑脸盈盈地冲着他使劲挥手喊道。   坂口安吾笔直地走了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噗嗤,哈哈哈哈,”在看清楚他此时的脸色后,太宰治幸灾乐祸、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来,“你看上去,真的很像那些吃了小蓝丸,被玩得精○人○、肾○的男人诶。”   太宰治的声音并不小,坂口安吾觉得整个咖啡厅里起码有三分之一的人都听得到他在说什么了,坂口安吾也立刻收获了几枚既同情,又带着鄙夷轻视,像是在说“不是吧,这个男人居然不行?!”的眼神。   坂口安吾拿起桌面上服务生刚刚才送过来的凉白开,咕噜噜地灌起来,想以此平息自己的心情。   不能生气,不能生气,要努力克制,不要打人啊坂口安吾。   坚持住,你就胜利了。   “太宰君,我也不说废话了。”只有他们两人,一旁没有别的立场的人员在,坂口安吾也不浪费时间,直截了当地开口,毕竟他们也是曾经交心的好友。   “你想好了吗,怎么找到织田作先生这个事情。”   然而太宰治却没有像坂口安吾那样,反而手头继续翻着小说,语气轻飘飘的,没有落在实地上:“安吾,你记得吗,织田作小说的最后一句话。”   “啊……”坂口安吾的记忆力很好,尽管他手头现在没带小说,也完整地复述出来了,“也许,直到我死了的那一刻,才真正摆脱了‘杀手’的身份束缚,成为一个自由的人。”   “因为恶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坂口安吾和太宰治几乎是同时说了出来。   “哈哈,惩恶,”太宰治往后一仰,靠在了椅背上,捂住了眼睛嘲讽地说道,“但是真正的恶人,怎么也无法死去,还好好地活着呢。”   “你说是吧,安吾。”   “……”这句话说着太宰治自己的同时,也是在刺坂口安吾,西装青年不由地沉默了一阵。   许久,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道:“太宰君,织田作先生把他对你的期待已经全部表达出来了,在小说里。”   “我知道的,他也说原谅你了不是么。”太宰治鸢色的眼眸一片暗沉。   《惩恶》这本小说的叙述角度,是以在死亡前回顾了自己短短一生的主人公为主,从旧事开始记叙,也带着主人公的感受和回顾反思。   而对于间接害死了自己,把自己的存在暴露给敌人的好友,“我”的态度明显是选择了谅解。   「我知道的,痛苦的不仅仅是我,还有润君。   他处于如此两难境地,一定很辛苦吧……我们的死,对他的打击也绝对是巨大的。   润君可一点都不像猫妖,他这种心地柔软善良、充满正义感的家伙,往后的日子里,必定会一直生活在悔恨与愧疚之中。   想到这里,我便没有了怨恨的心,相反有些心疼。   他是我的朋友,这点永远不变。   所以,也不是不可以做出谅解这个选择。」   回想起小说里的这个片段,坂口安吾的心脏便涨痛得厉害,好像轻轻一扯,就会疼得流下眼泪。   两人又是相顾无言了片刻。   坂口安吾握紧了玻璃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身,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道:“这句话我知道太宰君不希望听到。”   “但是,我真的很对不起……我们,可以回到以前吗?”   坂口安吾无非就是在求得太宰治的谅解。   “这句话,等你见到织田作后再说吧。”太宰治不冷不热地答道。   坂口安吾苦涩一笑,啊,他确实已经猜想到了这个结果。   ——“而我的答案,也要等到看到织田作后再回复。”   原本以为已经打入地狱的坂口安吾,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太宰治对着他没有感情地弯了弯唇道:“努力地讨好我吧,织田作选择原谅你了,可我还没有哦?”   “我知道了。”坂口安吾按捺住心里情不自禁的愉悦,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来说说计划吧。”太宰治用食指敲了敲桌面道。   “现在唯一和织田作先生有所联系的,也就是横滨出版社了,”坂口安吾试图分析道,“【铃木作之助】这个初出茅庐的明日之星,大众对他除了笔名和作品外,一无所知,也没有任何信息放出来。”   “他出现的时间节点,恰好是我发现了织田作的坟墓有问题的时间,然而在这长达几个月的时光里,织田作并没有找我们,更没有和其他认识他的人见面。”太宰治的声音不轻不慢,诉说着自己掌握的信息。   太宰治鸢眸中闪过一道亮光:“是什么会让织田作特意隐藏起来,就连好友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制约,”坂口安吾接上道,“那本小说里,说过这么一句话——「死亡,是生者到不了的彼岸」,同理,人间也是如此,一个已经死去的人,重返人间,怎么可能不会有任何制约。”   太宰治“啪”地一声打了个响指:“就是这样。”   “不能主动和熟识的生者见面,我想这就是对织田作的制约。”   “所以我们唯一的机会,就是在织田作去横滨出版社交稿的时候,和他偷偷见面了。”   太宰治吧唧了口咖啡,喝完了剩下的部分,缓缓说了那么多话后感到干渴微刺的喉咙。   “现在,我们先去摸个底,趁机打听情报。”太宰治拉开椅子,火速起身。   坂口安吾也赶紧起来,想要跟上去,结果没走几步就被一个长相甜美,双眼笑眯眯的女服务员给拦住了:“这位先生,麻烦结一下账哦,另外太宰先生说,他在漩涡这里欠的账务,也是由您帮忙付清呢。”   坂口安吾:“……好。”   不就是讨好太宰治吗,他可以的!   帮太宰治付完那一堆账单后,坂口安吾面无表情,拿着银行卡的手微微颤抖。   太狠了,太宰君。   坂口安吾和太宰治来到了横滨出版社。   在太宰治精湛的演技之下,成功地让出版社内负责“铃木作之助”的总编,相信他们是具有君子风度,迫不及待地想看“铃木作之助”新的作品的忠实读者。   不是那种狂热粉丝就好。   要知道在“铃木作之助”出现之后,横滨出版社接待了许多死缠烂打也要待在出版社里,就为了见他一面,热情到有些恐怖的读者。   这么一对比下,总编对太宰治和坂口安吾的印象便好感度up。   对着脸上满是期待之色的黑发青年,总编想了想还是说出了无伤大雅、也可以安慰这两位特意前来,却见不到喜欢的作家一面的读者。   “铃木君的新作,下一周就会发出,也请两位多多支持了。”   太宰治的眼睛亮了亮,顺势握住了中年男子的手:“多谢了,我一定会好好等待的。”   “听到了吗,安吾,我们下一周就能看到铃木君的新作了,超棒的!”   一旁见证了太宰治把窃听器和定位器,神不知鬼不觉地放到总编身上的坂口安吾:“嗯,我也很期待呢。” 第58章   坂口安吾结束了对前几天发生的事情的回忆, 双手食指揉了揉因为长期熬夜,惯性跳动着青筋的太阳穴。   也不知道这几天下来,太宰君那边窃听到了什么有用的信息。   织田作先生会出现吗?   尽管坂口安吾心中对“铃木作之助”就是织田作之助这个猜测, 有着九成九的把握, 可他还是忍不住担忧, 带着忐忑、不安与恐惧。   坂口安吾害怕这一切都是假的, 不过是一场大梦, 而醒来之后,织田作之助依旧长眠于地下, 他的人生永远都定格在那个黄昏, 人世间无法窥得他的身影。   他也害怕,假如织田作之助真的还活着, 可他并没有原谅坂口安吾。哪怕小说里的主人公是织田作之助的写照, 他的心声极大可能就是对方的想法。可作为害死织田作之助的罪人,坂口安吾仍然胆怯,望着前方即将被触碰到的虚影,他的脚步便不自主想要停下, 不要再上前去。   不可以,安吾,你不能就此停下……   坂口安吾甩了甩头, 右手将刘海向后方撩起, 比起往日的整洁干练,多了股颓丧忧郁气息。   织田作先生绝对还活着, 他还等着我和太宰君去找他,一定要去见他一面。   要当面得到他的谅解。   就是不知道太宰君那边怎么样了, 是否窃听到了织田作先生什么时候会出现的信息呢?   原本坂口安吾也是想拿走能够连接窃听器的其中一个耳麦的, 然而被太宰治拒绝了——   “嗯哼?想要收听设备呀, 那么承蒙惠顾一亿元~”黑发青年眯起眼睛,笑嘻嘻地说道,坂口安吾听到那个巨额数字差点心脏骤停。   “一亿?!……太宰君你就是不想让我听吧。”坂口安吾吐槽道。   “哦呀,了不得嘛安吾,这都被你看穿了。”太宰治轻快地哼了哼小曲,故作震惊地说道。   坂口安吾:“……”行吧,看来是拿不到了。   实不相瞒,以太宰治这种记仇、恶劣的性格,坂口安吾不免有些担心,他会在心里的刺还没有完全拔去的时候,在这件事情上给他穿小鞋下绊子。   就比如说当织田作之助出现的时候,自己一个人一声不吭地前去见织田作,把坂口安吾抛在一边,然后在和织田作之助重逢交流的时候,狠狠地抹黑坂口安吾的形象,让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达到友尽的境地。   不用怀疑,原先太宰治就很吃醋织田作之助将注意力分出点给坂口安吾了,再加上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他们三人之间产生的间隙,坂口安吾想着,万一太宰治就是这么狗的话,他跟织田作之助可就真的玩完了。   ……为什么说起来有点像苦情剧被恶婆婆拆散的苦命鸳鸯啊。   坂口安吾嘴角抽搐了下,疯狂洗脑让自己忘记这个即视感。   坂口安吾闭上眼睛,身子向后仰了仰,靠在舒适的椅背上。   想要缓解眼眸的干涩胀痛,心里才刚念叨太宰治不久,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这一次,来电显示那里有了名字,不再是一串陌生数字的提醒——是坂口安吾和太宰治那次见面之后,太宰治添加到坂口安吾手机上的——莹蓝色的屏幕光上,清晰地映出了“太宰治”三个字。   坂口安吾愣了愣,这个与先前相似的场景,却有着明显的对比,使得他那颗躁动不安的心稍微安定了下来。   不管怎样,一切都在变好,不是吗?   最起码,坂口安吾和太宰治之间的那层壁障,已经开始逐渐消失了。   坂口安吾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了太宰治粘腻松软的声音,这个声调把坂口安吾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哟嚯,安吾酱~今天也是没有睡觉吗:-D”   坂口安吾还没说什么,倒是听见了电话那头刚刚喊完他“安吾酱”的太宰治,传来了一声干呕:“哕——”   “……太宰君,我不是符合你口味的漂亮女性,不必专门为了恶心我,用这种连你都能被恶心到的声音和昵称来对话啊!!”坂口安吾揪了下自己耳边的头发,抓狂地道。   “切,”太宰治立马变脸,冷酷不屑地发出一个语气词,“好恶心,果然错就错在安吾,连昵称都那么地让人讨厌。”   坂口安吾:“别逼我下次见你的时候动手,猛捶你脑袋让你清醒清醒哦?”   “噫——安吾你不是说好了,要讨好我,做我的狗的吗?”   这句台词是不是似曾相识……太宰君你是执着于找到人当你的狗吗??   “前半句正解,后半句我什么时候说过了?不要突然给我套上一个莫名其妙的设定啊!”坂口安吾语速飞快地道。   两人之间,又一次回到了当初的模样,好似过往岁月里的离别、冷战、漠视都不曾发生过一般,他们都默契地用这种模式,试图弥补关系,让彼此放松起来。   坂口安吾吐槽完后,整个人也由疲惫的状态,变得精神许多了:“好了,不闹了,说正事吧,太宰君,你那边是听到了什么吗?”   “是的哦。”青年难得轻声道。   穿着沙色风衣的黑发青年,坐在天台的栏杆处晃荡了下双腿,他丝毫没有害怕会掉下去,不知道是艺高人胆大,还是他根本就没有想要活下去的意志,又或者是两者都有。   太宰治将手机夹在耳边,双手持着望远镜,往横滨出版社的大门口方向看去。   前几天才见过面的那位中年总编,现在站在门口,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手表,仿佛是在等着什么人一样。   “安吾,你也赶紧过来吧,就在横滨出版社这里,”太宰治的声音宛如从天上传来一般,却让坂口安吾一个激灵,字字砸向他的大脑,心跳也情不自禁地加快,“他要到了,你再不来,可能就没办法见到他了哦?”   “我这就过来!”   坂口安吾没有请假,这是他成人且加入了异能特务科后,有史以来第一次这么冲动。   戴着圆框眼镜的青年,不顾一切地奔跑出了办公室,跑到大楼下拦住了出租车坐上,踏上了与怀念多年的挚友,久别重逢的旅程。   织田作。   织田作……   坂口安吾咬住唇,看向车窗外的景色,深深吸了口气,生怕自己会在这辆陌生人驾驶的出租车上,痛哭出声。   路程并不远,加上出租车开的速度不慢,一路没有堵车,坂口安吾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他在横滨出版社写字楼前的马路对面下了车,和早早在那里等候的太宰治碰面。   在他们一起等待的五分钟左右时间后,他们终于看到了,那个曾经在梦中也无法触碰,然而现今鲜活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身影。   红发蓝眸的青年,还是穿着昔日的那套沙色风衣,一只手拿着文件夹,一只手放在衣兜里,缓步朝着中年男子走去。   “杉田总编,这个是我最新的作品。”【织田作之助】把手稿递过去时,敏锐地察觉到了两股炽热的视线。   “好,我回去后会和其他编辑一起观赏铃木君的新作,想必铃木君不会让我们失望的!”杉田总编恭敬地说道,眼睛里全是对这位初入文坛就大绽光芒的小说家的崇拜。   “稿酬仍然以之前的方式结算,也会根据作品的质量和销量给予奖金,打入铃木君的账户里,日后也希望铃木君能继续投稿给我们出版社,感谢万分!”   【织田作之助】没有立刻抬头与他们对视,而是接着同杉田总编对话:“好的,那辛苦你了,总编。”   两人简单对话一阵,杉田总编告辞离去后,【织田作之助】没有动,仍旧站在原地。   矢泽遥斗戳了戳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他们来了,你要出来和他们聊一聊吗?」   见织田作之助没有吭声,矢泽遥斗明白他还在犹豫,毕竟他还没有熟练控制身体,现在还处于一个恢复期。   「我有办法,能让你完全控制身体和他们见面。」少年织田作淡定地说道。   织田作之助自然是想尝试一番的:「什么办法?」   「只要让我的灵魂离开你的身体就行。」   担心织田作之助不同意,害怕他会有少年织田作会由于灵魂离开身体而出事这类的想法,从而拒绝这个建议,【织田作之助】又赶紧补充道:「放心,趁你睡觉的时候,我已经试过了,不会有事的。」   「我暂时附身到其他小动物身上,让出身体管理权给你,你的灵魂就不会被身体排斥。现在你之所以不能熟练控制身体,其实还是因为有另一个同为“织田作之助”的灵魂存在,只要我出去,你便不会产生那些副作用了。」   「你之前的做法太冒失了。」织田作之助显然被吓了一跳,他不知道为何少年织田作的胆子那么大,没有定论和规律可言的事情,竟然敢贸然去做,尽管最后成功了,但万一期间没有顺着他的想法发展,失败了呢?   少年织田作的灵魂,可能就会因此消失了。   想到这个可能,织田作之助心里就生出一丝怒意。   「咳,现在不是追究我的过错的时候吧?」少年织田作轻咳几声,努力把话题回归到要事上,织田作之助硬生生从他的话语里听到了服软和撒娇的意味,「真要责怪我,也等你们的事情处理完再说。」   「看到旁边的那只橘猫了吗,它挺可爱的,明显是吃百家饭的花心猫,被照顾得很好,一会儿我就附身到它身上,你顺便带我走就行。」   织田作之助还是答应了:「好吧,就这么做。」   话音刚落,织田作之助感受到灵魂的再一次变得轻盈,不再被沉重的镣铐束缚着,他尝试着转过身去,顺利地做到了——同时,也看到了不远处,正在望着他的两位好友。   “织田作!/织田作先生!”   他们喊着他的名字,像孩子那样,脸上的欣喜难以抑制,飞快地跑了过来。   以最快的速度,想要拥抱他们那离群的候鸟,再次升起的太阳。 第59章   织田作之助看了眼向着他跑来的两位友人, 估算了下距离,默默地移开眼睛。   织田作之助确定了在两位友人靠近之前,自己还能稍微活动一下后, 便无情地转过身去。他只给坂口安吾和太宰治留下一个背影, 蹲下身抱起了一旁可爱乖巧的橘猫。   “你感觉还好吗,作之助?”织田作之助有些紧张地问橘猫。   “咪嗷。”我没事。   那只毛发光亮水滑, 因为是橘猫体质, 显得略像个大鸡腿的猫咪语气毫无波澜地叫了一声, 用爪子拍了拍织田作之助的手, 安慰道。   织田作之助这才松了口气,开始相信灵魂离体, 附身他者的这个举动,是少年织田作切实尝试过的, 并不会给【织田作之助】带来不堪设想的后遗症这点来。   夏日灿烂的阳光下,面容俊秀的红发青年与可爱的橘色猫咪两者之间的默契互动, 那和谐温馨的氛围确实让人感动,这个场景也漂亮得像一幅画, 然而对于坂口安吾和太宰治来说,就是另一种体验了。   “咔嚓”——这是两颗纯洁炽热的心破碎的声音。   坂口安吾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太宰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重逢的第一时刻,坂口安吾和太宰治是那么想要拥抱这个红发友人, 他们已经失去他太久了。   久到这座城市里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久到太宰治也有了新的羁绊——尽管这些线很单薄脆弱, 但也确实存在。   久到太宰治和坂口安吾之间的那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也像极在地壳运动这种时光之不可抗力的引导下,再次慢慢聚拢、愈合。   然而, 织田作之助却做了什么!   他居然在好不容易才能再次见到他们的时候, 第一反应不是类同张开双臂, 给两位好友一个结实的拥抱, 这种煽情得不像是织田作之助能做出来的事情也就算了。   居然在第一时间是去抱旁边的猫咪?!   而且,就连第一句问候,也是给橘猫的。   这合理吗??   织田作之助这个——大渣男!   有了新猫就忘了旧爱。   坂口安吾和太宰治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变成灰白色调的了。   但是罪魁祸首在抱起猫咪,手法生疏却又轻柔地挠了挠橘猫的下巴,换来猫咪下意识亲昵的蹭蹭后,还作出若无其事模样,侧过头来跟他们补上招呼:   “下午好,安吾,太宰。”   坂口安吾和太宰治面无表情地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被自家友人打败了,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他们的脑子告诉自己,织田作之助的性格就是这样,天然治愈,有时过头了就演变为气人特质了——不过,这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织田作,不是吗?   太宰治双手插兜,虽然没有特别和往日一样,露出那种可爱又夸张的笑容,但也清浅地笑了一声,道:“那么,一起去老地方喝酒吧。”   他的那双鸢色眼眸中,折射出下午和煦的光线,那宛如枯草燃烧后半褐半红的色彩,流淌着浅薄而真实存在的暖意。   “走吧,织田作,安吾。”   ***   黄昏时期,正是都市奇闻怪谈里常道的逢魔时刻。   天空中大片大片的火烧云,像是汲取了太多太阳的光亮和温度,又缺乏水雾的滋润,干燥地熊熊燃烧起来一般,仿佛要将整片天空都一把火烧了个彻底才叫罢休,天空到处浸染了红橘色。   也漂亮得跟名家手下诞生的油画一样,不,这自然之景要比油画还要辉煌壮观得多。   这种暮色,其实在横滨这个临海城市里,算不得常见。   同都市怪谈里逢魔时刻,那些迷途的亡灵会四处飘荡,寻找回家的道路,或是温馨或是恐怖的故事剧情相似的是,太宰治和坂口安吾也真的和死去的故友相遇了。   三个人一只猫从横滨出版社出发,没有叫车,只是靠着步行这种最原始的出行方式,一路来到了一家开在闹市区域里,较为偏僻角落的酒馆门前。   酒馆木色大门的门口上方,挂着一块写着“Lupin”字样的白色酒馆招牌,因为风吹日晒,也没有怎么去修补,白色并不纯粹,参杂着老旧的黄色,也有些掉漆了。   总之,在旁边一众五彩斑斓、光鲜亮丽的霓虹灯招牌中,显得格格不入。   不过,三个人显然是习惯了,并不在意这点,直接打开了酒馆大门,顺着楼梯走了下去。   这间酒吧是开在地下的,没有一扇窗户,仅有排气扇通风。   这里的灯光并不会太过明亮,店里刻意点燃的香,升起的紫色烟雾笼罩着这里,营造了幽静而又神秘的氛围。   对于织田作之助他们来说,这里的一切还是那么地熟悉,就好像从来都不曾改变过,岁月也不曾流逝,他们还是Mafia里奇迹般聚集在一起的组合一样。   就连茶色吧台后,正在擦着酒杯的老板,和穿着深红色马甲、熟练地晃动道具调酒的调酒师,除了头发白了些,也还是那副模样。   “那个那个,麻烦来一杯洗涤剂!”太宰治熟练地再次报上这个诡异菜单,如以前的每日活动一样骚扰着在吧台工作的调酒师。   “抱歉,没有呢。”   尽管织田作之助他们许久没来了,可这位上了年纪的调酒师,仿佛他们还是之前常来的客人一样,语气熟稔,不见分毫生疏。   显然,他还是记得他们的——不过正常来说,在遇见到他们三个人后,也很难忘记这有着明显特征、奇怪的三人组吧。   “欸——对了,我还发现了新的自杀方法,”太宰治拖长尾音,像是在撒娇一样,兴奋且甜腻地说道,“那麻烦来一份蒸馏酒和头孢!”   “蒸馏酒正在调制,头孢请左转出门五百米,那里有家药店,这里也是不提供的。”调酒师头也不抬地说道。   “真扫兴。”太宰治嘟囔着,一脸无聊地趴在了吧台上,脸在冰凉的桌台上滚来滚去。   或许是店内环境那种历史陈旧感太过浓重,并且欧美风的建筑不如那些日式居酒屋受本地人欢迎。   这个时间点,整个酒馆除了织田作之助他们三个人,老板和调酒师,以及织田作之助怀里的织田猫猫外,就再也没有旁人了。   随着太宰治和调酒师两人对话的结束,整个空间也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但是寂静并不意味着冷淡和尴尬。   三人一猫,哪怕彼此没有说话,他们之间也是温情、平和的。   调酒师很快就把织田作之助他们点的酒调制好,分别放上了吧台。   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点的都是蒸馏酒,而这次,坂口安吾没有继续坚持喝以往为了不影响大脑运作,雷打不动点的番茄汁,反而点了三杯高浓度的威士忌和鸡尾酒,然后“咕噜噜”地火速喝完。   原本太宰治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玻璃杯里的那个冰球,让它碰着杯壁发出“叮叮”的轻响,心里想着如何同织田作之助倾诉这些年来,红发青年错过的那些自己人生中的重要时刻。   太宰治想要告诉织田作之助什么呢?   他想对织田作之助说,他的选择是对的,他临别前的引导是正确的。   他也想对织田作之助叙述四年来,自己的成长,对他撒娇讨巧——在没有织田作的这些日夜,他真的好辛苦,好累呀,多看看他,太宰治已经是个合格的大人了噢!   但是这些都还憋在心里,没来得及开口。   毕竟剖开自己的内心,把那些心绪详尽地、没有隐瞒地坦露出来,对于太宰治来说,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情。   不过,没有关系,对面那个人,可是织田作之助啊。   太宰治能够全心全意信赖着的好友。   等太宰治做足准备,深吸口气转过头来,要对织田作之助说出这些藏了整整四年的话语时,一旁趁他俩没注意,自己一个人默默灌下了整整三杯高度洋酒,酒量也不咋地的坂口安吾,已经开始发酒疯了。   于是,在太宰治瞪大双眼,从震惊的表情逐渐变成幸灾乐祸、捧腹大笑的神色中,戴着圆框眼镜的黑发男子失去了平日里那冷静理智,好似学者般礼貌儒雅的风仪。   坂口安吾极其夸张又令人感到好笑地“汪”地一声哭了出来,然后抱住织田作之助的腰开始痛哭:“织田作先生,呜哇,是不是有了新欢,就不要我们旧猫了,这样也太过分了。”   织田作之助闻言,虽然脸上表情依旧没啥变化,但心里肯定是掀起了波澜——他连头上那两根自从见到挚友之后,就时常愉悦晃动几下以示存在感的呆毛,在那瞬间都停止了晃动。   什、什么???   “呜呜呜,我知道错了,嗝,我也、我也好想织田作先生回来……也在想当年死的是我就好了。”   “见到织田作先生,我真的好高兴,就算给太宰君当狗,呜哇,这种何等羞耻过分的事情,也不是不可以……但是!——”   在矢泽遥斗放空、无语的眼神下,穿着西装的青年在织田作之助怀里抬起头,脸上露出悲愤欲绝的神情,颤抖着伸出右手,手指指着一边坐在吧台高椅上的他,像是找到渣男出轨证据急忙赶来,当场捉/奸的正宫原配夫人,大声地道:   “但是为什么,你连和我们一起到Lupin喝酒,也要带上这个小妖/精!!”   坂口安吾的声音响彻整个酒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除了捧着肚子大笑,双手疯狂锤桌,最后还拿出手机来录像的太宰治。 第60章   异能力名为「堕落论」然而为人正经得一批, 丝毫没有堕落的影子,相反还是兢兢业业一社畜的坂口安吾,终于迎来了不做人要堕落的那一天。   坂口安吾:哈哈, 太宰君,织田作, 我不做人啦, 我要堕落!!   这不平凡的一天,它的意味不只是织田作之助回归的日子, 更有着别的纪念意义。   它将深刻地烙印在坂口安吾的一生中,成为他此生永远难以忘记的——   精彩黑历史:D   附身到橘猫身上的矢泽遥斗也多了几分猫咪本能反应,就比如现在, 他盯着坂口安吾指着自己的那根手指,越看越不爽。   好想打掉。   说干就干。   橘色大猫咪眯起那双蔚蓝色的眼睛,后腿蹭了蹭高脚椅的椅子面,随后后肢猛地发力,借助高脚椅稳定方向, 像颗橘黄小炮/弹似的冲进了织田作之助的怀里,把坂口安吾撞了出去, 又“啪”地一声打掉了他举起来的手指。   酒醉后脑子不清楚、极度幼稚化的坂口安吾,这下更加崩溃了。   喝下三杯高度数洋酒的黑发青年,脸上浮着一层薄红,眼睛里尽是水雾弥漫,雾气甚至缠在了镜片上。   坂口安吾因为哭久了,又抱住织田作之助的腰死命蹭过,所以连原本穿着整齐的西装, 也略敞开了衣襟, 里头的白衬衫衣领皱皱的, 显得有些不修边幅了。   他原本具象化为蛋花泪的眼泪,在被矢泽遥斗附身的橘猫一下子撞出织田作之助怀里的时候,进化成了喷泉式哭泣,一边打嗝一边告状道:“嗝,就连这个初来乍到,名分都没有的小妖/精,都能欺负我了,太过分了,呜哇!”   太宰治乐不可支,整个人身体笑得差点没稳住。   他之前就发现欺负坂口安吾好玩了,没想到他还能更有意思!   朋友嘛,不就是拿来玩的。诶嘿,等下次安吾生日的时候,送他的惊喜礼物,就是这次的录像的截图,集成的一个纪念相册吧。   唔……说不定酒醒之后安吾就忘记了呢,要不,等他醒来就让他看看自己的厉害表现,这可是震惊全场的史诗级《正宫安吾娘娘传》表演全程,怎么可以不给他看看,提醒他有这回事呢。   不愧是我,太宰治是多么贴心仔细的一好朋友啊,安吾,你有了我,你赚大发了~   酒醒后看到录像恨不得连夜收拾包袱,离开地球的安吾:你放屁!   太宰治在给这份录像视频一口气备份了五六个后,也撸起袖子走向了正宫保卫战战场。   哼哼,不过只是一只橘猫,也敢和我抢织田作心里NO.1的位置!难道太宰猫猫就不可爱吗?   如此想着,太宰治瞬间变脸,露出一副悲伤难过的模样,整个人仿佛被四月那浓厚的梅雨气息包围,湿哒哒的,可怜又可爱:“织田作,你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我们真的好想你,等了你好久的,怎么可以这样,大坏蛋……”太宰治捂住了脸,肩头一耸一耸的,像是在哭泣一般。   织田作之助硬生生被太宰治矫情且虚假的表演激起了鸡皮疙瘩。   虽然面对这样的场景,织田作之助一开始有些懵逼头疼,但由于之前过分丰富的经历——身为底层成员的他,已经不知道处理过多少次Mafia内部成员,原配夫人、小三和渣男丈夫之间的八点档三角狗血剧事件。甚至还曾经夹在两个女人之间,被尖叫声刺激耳膜,无辜躺枪惨遭玉手掐腰——现在就算面临着猫猫们的吃醋撒娇,也能镇定冷静地一手抓住一个,隔离开来,以便解决问题。   现在局面上,织田作之助一只手按住怀里的织田猫猫,另一只手按住不断扑腾,想和橘猫来一场男子汉之间的决斗的安吾猫猫,另一边则趴着一只蔫巴巴、正在假哭的太宰猫猫。   尽管织田作之助清楚太宰治是在假哭,但在坂口安吾和太宰治两个友人那炽热的目光下,特别是在看到他顺手安抚织田猫猫,两人显露出来的愈发羡慕酸涩的神情后,不免有种自己被推进热锅里等待油炸的错觉,也总算忍不住解释起来。   “太宰,安吾,我想跟你们说关于这只猫的一件事。”织田作之助表情变得少许严肃,他想了想,还是摊牌得了。   太宰治意会到了什么。   哪怕太宰治已经退出Mafia多年,但他尖锐的眼神在扫视到一旁的老板和调酒师后,几个工作人员也如同以往那样,默默地退下,留出这片空间给他们谈这些涉及到秘密的内容。   “现在没有人了,织田作你可以说了,了。”太宰治拿起蒸馏酒,把它举起,端看着金黄色的酒液在低矮暖黄的照明灯下,折射出来的七彩绚丽的光线。   他知晓织田作之助是想跟他们解释,为什么他表现得如此在意这只大橘猫,甚至隐隐有些超过了他们,看织田作之助的神情,这背后还极有可能有着一个大秘密。   “不过,如果没有能够说服我和安吾的理由,哼哼。”太宰治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地道。   “没错,不是什么绝对说服我的理由,那织田作先生就是大渣男!”本来在哭泣的坂口安吾闻言,拍桌大声嚷嚷道,随后又开始低声呜呜咽咽起来。   织田作之助双手放在大橘猫的上肢腋下,把它举到胸前的高度:“唔,这孩子叫织田作之助,你们叫他作之助吧。”   太宰治有点裂开了:“……哈?”   就这?因为这是一只名字跟自己一样的猫咪,所以对他有所偏爱?   这合理吗!   “可能你们不太相信,” 织田作之助察觉到了氛围的不对劲,尴尬地眨了眨眼睛,干巴巴地继续说道,“这真的是我,十四岁时还没从杀手一行转职的我,他灵魂附身到了橘猫身上。”   织田作之助这话一出来,就连发酒疯的坂口安吾脑子也片刻清醒了,停止了哭泣。   黑发青年欲言又止,最后推推圆框眼镜,纠结地说道:“织田作先生,你是不是精神出了点问题,不要讳疾忌医,这种病很难自愈的,还是赶快去医院看看医生,好好接受治疗吧。”   “放心,不会让你觉得孤单寂寞的,”坂口安吾拉了把旁边太宰治的衣服,“我和太宰君都会天天去看望你的。”   织田作之助:“……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没有病,精神上也很好。”   “你们难道不觉得这个世界上其实存在着很多难以用科学知识解释的事情吗,比如说我的复活,既然死人都能回到人间,为什么这只猫就不可能是十四岁的我呢?”   “虽然确实很让人难以置信,事实就是如此,这只橘猫,里面的灵魂除了猫咪本身,还有穿越时空来到这里的,少年织田作之助。”红发青年这才意识到麻烦,偏偏他的口才又一般,他尽力地解释,甚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道。   然而,太宰治和坂口安吾还是不太相信,就在他们打算点头敷衍一下织田作之助的时候,他们看到织田作之助手里的猫猫突然有了别的动作。   矢泽遥斗用尾巴拍了拍织田作之助的手,侧过头去,两双同样是蔚蓝色的眼睛对视片刻,织田作之助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轻轻地把橘猫放在了吧台上。   太宰治和坂口安吾眼也不眨地注视着橘猫。   矢泽遥斗灵活地移动吧台上用以给客人解闷的几本书,堆成一个简易的小座椅,然后跳了上去,屁股坐着,爪子搭在扶手上。   “你们好,我是来自另一时空的【织田作之助】。”橘色大猫咪明明没有开口,却发出了一个尚显年轻稚嫩、又万分熟悉的声音——正是他们相处多年的友人,织田作之助的声线。   太宰治和坂口安吾呆滞住了。   橘猫,说话了?!   织田作之助倒是没多大惊讶,拿起酒杯又喝了口酒,连他头顶的呆毛也不禁愉快地晃动几下。   “虽然织田作说过太宰你们,不过也没有想到,你们会是这样的性格,真是让人惊讶啊,”织田猫猫感慨地说道,“原来这就是我未来的好友吗。”   太宰治比醉酒状态下脑子缓慢运作的坂口安吾,反应要快很多,他基本已经相信了这件不可思议的事情:“等等,为什么作之助你没有开口,却可以发出声音?”   “是腹语术。由于是猫的身体,声带控制来说,跟人类的不太一样,猫的声带还要脆弱些,要控制它顺利说出人类语言,难度很大。如果是单纯地用腹部肌肉引起共鸣发出声音,那就要简单很多了。”织田猫猫老气横秋地说道。   “毕竟是杀手,难免需要乔装打扮混进大会所里杀人,腹语术可以变声,这样就可以成功伪装了。”织田猫猫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结尾时顿了顿,又接着道,“总不可能一个人对付一支安保队吧,那样太蠢,也太费劲了。”   “作之助,好厉害!!”太宰治眼睛里闪着星星,转视一旁的红发友人,“这个技能织田作也会的吧,教教我,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学会了后就可以去骗小蛞蝓、国木田和敦了,真是太有趣了。   织田作之助在友人期待的眼神下,艰难地摇了摇头:“不,我不会……跟作之助不一样,我之前,呃,都是直接杀进去的。”   “尽管同样都是「织田作之助」,我和十四岁的作之助并不属于同个世界的过去和未来,才能、性格方面都有不一样的地方,想来,作之助是平行世界的吧。”织田作之助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太宰治:“。”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里对织田作的某个滤镜碎掉了呢。   为什么杀人是直接莽的啊,这不就跟芥川那家伙一样吗……   太宰治甩甩脑袋,忽视了这个想法,抓住了之前对话里的某个信息,突然兴奋起来:“啊,那作之助之前那几句话的意思,是还没遇到我和安吾吗?”   【织田作之助】点了点头:“还没有见过你们。”   “那你一定要记住,要和全世界无敌帅气可爱迷人上至八十老奶奶下至四岁小妹妹都是我的粉丝热情好客善良纯洁的太宰治做朋友,不要带上我身边这个黑眼圈浓重每天只知道加班被可恶的秃头上司剥削压榨发际线都上移不知道多少公分的颓废社畜玩。”太宰治面不改色心不跳,一口气地自我夸赞和贬低坂口安吾道。   “带上社畜玩很恐怖的,你,也会秃头的。”太宰治一字一顿地说道,迅速地伸手捏了捏【织田作之助】的粉红爪垫,像是顺手比划一般,又若无其事地摸了把橘猫的毛发。   织田猫猫:“……”别装了,我知道你是想rua猫。   “太宰君,不要当着我的面,跟作之助说我坏话!”醉酒的坂口安吾迟钝地反应过来,叫嚣怒骂道。   不过,当他把眼睛转到织田猫猫身上后,就再也没有移开了:“嘿嘿,是作之助猫殿下呢。”   坂口安吾以超过他办公室社畜弱鸡体质的速度一把抄起吧台上的橘猫,摁在怀里就是一顿rua。   然后忍不住整个人把脸都埋进橘猫毛发里深吸。   “太可爱了呜呜,作之助猫殿下!”   不要给人取这种羞耻的称号啊!!矢泽遥斗内心呐喊道,生理上诚实地做出了猫咪的本能反应,发出一声干呕:   “呕——”   织田猫猫,被坂口安吾满怀的酒臭味给熏到了。 第61章   坂口安吾抱了多久, 披着橘猫壳子的矢泽遥斗就yue了多久。   当然,这对一颗炽热真挚的心向着「织田作之助」的坂口安吾来说,打击极大。   “呜呜呜,为什么连作之助猫殿下也嫌弃我!!”坂口安吾这下仿佛要哭得山崩地裂。   不想让喵嫌弃的话, 先把你那羞耻的称呼给改掉了, 并且快点把我放开啊!   织田猫猫只觉得自己拳头硬了, 恨不得冲上去就给这个可恶的酒鬼来一顿猫猫拳伺候。   猫咪本来就是一种高傲矜持的生物, 哪里容得下鱼唇的人类如此折腾。特别是比起人身, 猫咪身体的嗅觉要灵敏很多, 被坂口安吾闷着往他怀里塞,还被迫给酒鬼吸吸、啵唧几口, 闻着那个味儿,矢泽遥斗差点没晕过去或者当场表演个猫猫静止石化.jpg   织田猫猫不干净了。   矢泽遥斗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一股酒味。   最后, 将矢泽遥斗从这令猫窒息的臭臭怀抱中解救出来的, 还是织田作之助。   为此坂口安吾还小闹了一番,不过在治愈系男子织田作之助的安慰下, 还是乖乖地趴在吧台上休息了。   坂口安吾其实这几天本来精神状态就算不得好,熬夜加班固然已经是他的常态,平日里这种疲惫感他也可以忍受,克制住自己的难受。   然而在酒精麻痹了大脑, 使得他的思维难得进入一个迟缓运转的时期后, 身体的亚健康反应, 与精神上的疲态形成了双重压力,很快,坂口安吾便趴着睡着了。   织田作之助见此, 暗自叹了口气, 脱下身上的风衣, 给坂口安吾披上。   【织田作之助】坐在吧台上,时不时晃悠几下尾巴:“织田作,原来安吾的性格是这样的吗,唔,我记得你说过他明明是比较理智稳中的那种?”   “啊,安吾平时的性子确实是很可靠的,很少见到他有这样的一面,”织田作之助在片刻思考后,多少猜到了点,坂口安吾在醉酒后会表现出之前没有见过的模样的真正缘由,“他是压力太大了吧。”   太宰治自然是清楚怎么一回事的。   因为那天太宰治不单单是在杉田总编身上放了窃听器,坂口安吾身上他也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悄悄放了一颗。   由于坂口安吾身为异能特务科里的重要成员,尽职尽责感天动地的一代模范社畜,这几天他并没有什么时间去打理自己的随身物品,每天除了正常的吃饭洗澡时间外,他连睡觉时间都很难挤出来,怎么可能有那个美国时间整理物品。   再加上坂口安吾对太宰治的性情为人算是心知肚明,所以没有怎么设防,那颗小巧的、贴在公文包手提带的内缝线处的窃听器,自然没有被发现。   太宰治给坂口安吾安装窃听器不是想要探听异能特务科的秘密,而是他不敢赌。   他知道坂口安吾是怎样的一个人,坂口安吾身上有着莫大的勇气、令人敬佩的坚韧和与生俱来、在黑暗中也能闪闪发光的善良品质。   坂口安吾注定是光明一面的人。   就算当年在Mafia里当情报员,面对森鸥外的不解和暗含的反对,也依旧坚持自己一直以来的做法,呈上一沓沓关乎战争背后,记录下牺牲者的一生的档案。   尽管那只是薄薄的一张纸,然而当它刻下了一个人的一生,他的成长、他的交际、他戛然而止未曾见过的目标彼岸时,便有着宛如千斤的重量。   坂口安吾重视每一个生命,从不忽视弱小者的价值和力量。   正是这样的坂口安吾,才拥有着别样的魅力和闪光点,这也是被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所认可的那个人。   但也正是坂口安吾的善良、总是在细微之处体现他的关心和细致这点,使得他在当年Port Mafia与异能特务科合作对付MIMIC一事中,在织田作之助与横滨民众之间,选择了他最终决定守护的那一方。   哪怕事后坂口安吾十分后悔,他没有料想到这会是一个死局——一个织田作之助必死的死局,也换不来友人的身影,这样的理由更无法让太宰治原谅。   坂口安吾原以为,就织田作之助的能力而言,虽然这次事件很危险,他也极有可能会受伤,但死亡的概率算不得高。   可是他低估了森鸥外的冷酷无情,低估了Mafia首领持有的力量,刻意对MIMIC泄露咖喱店老板和孩子们的具体位置,以至于没能顺心如意地赢得织田作之助承诺,追寻着死亡步伐的纪德,最终把主意打到了织田作之助在乎的孩子们身上。   堕落的幽灵军队,对无辜的孩子们下手,顺利吸引了织田作之助的注意——也让红发青年认为自己失去了写作的资格,心存死志,奔赴这最后一场战斗。   之前的事件中,心怀大义的坂口安吾选择了民众,这次,太宰治不敢赌,死者复生这样的奇迹,万一又再次爆发一场阴谋和战斗,坂口安吾是不是还会抛弃织田作之助。   窃听器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   所以,在窃听之中,太宰治听到了坂口安吾自言自语下暴露的心音。   坂口安吾这段时间压力的来源,很大程度上与织田作之助的复活相关。   他自从获取织田作之助极有可能还活着这个信息后,就一直没有真实感。   好像一切都是虚幻的一般,坂口安吾只不过是入了一场盛大的美梦,双脚轻飘飘的根本没有落在地面上,而是一直悬浮在空中。   坂口安吾不敢去想,也不敢不去信,可心中又有着一种莫名的恐惧。   在这种情绪波动的干扰下,坂口安吾不得不将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以此麻痹自己,让自己不要多想,以免心伤。   而在他接到太宰治的电话,匆忙叫车赶到横滨出版社这里来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三个人在Lupin酒馆里谈天说乐的场景。   太宰治和坂口安吾是最会彼此攻击、吐槽的,是日常固定的炒热气氛二人组。   而不怎么会吐槽的红发友人,则时常用那温柔平和的蓝色眼眸,注视着他和太宰治。   多么让他怀念的那个时期啊……   可是,却被他亲手埋葬掉了。   坂口安吾来的路上,既紧张又害怕,所以一路都有自言自语的、小声的碎碎念。   有担忧的——“我应该先给织田作先生道歉,虽然说织田作先生在小说里的态度好像是原谅了我,但是万一这只是为了美化小说才有的剧情内容怎么办,呜哇!”   有自我鼓励的——“啊,怎么设计个开头语呢,不要出错不要让织田作先生不开心,可恶,现在好紧张,怎么连手都开始抖了……坂口安吾,待会儿开口可别太冲动,要慎重对待!”   也有婆婆妈妈、害怕当众哭出来出洋相的——“喉咙好干好涩,眼睛有点胀痛感,是不是已经开始发红了……不,太丢脸了吧,现在哭的话算什么啊。不行,要克制住,不要激动,不要忐忑,不要紧张,现在不能哭,坂口安吾你要坚强。”   太宰治一只耳朵监听着杉田总编那边的动静,一只耳朵则收听来自坂口安吾的单人脱口秀,差点没被坂口安吾的碎碎念逗得笑出声。   “安吾,果然自始至终都是个笨蛋啊。”鸢眸青年轻叹了一声说道。   也正由于坂口安吾当时的表现,使得太宰治放下了心里的最后一丝忿忿不平之气。   太宰治决定再次接纳坂口安吾的心意,准确来说,应该是在那个时刻。   见到织田作之助身影的两个人,原本心中都是各有各的顾虑的,他们因为智商超群,一度质疑过对方身份的真实性——“铃木作之助”真的是织田作之助吗?   但是,这一切乱七八糟、像毛线球散开后滚到满客厅都是的想法,在见到红发青年的那刻,都烟消云散了。   不会错的,也不可能错的。   那个人,就是他们苦苦等待、寻找的友人。   之后发生的事情,也就自然而然的了。   坂口安吾之所以会喝那么多杯高度酒,导致后头发酒疯亲手自制黑历史名场面,当然是因为这家伙,认为酒能壮人胆,喝下去后再一鼓作气地对织田作之助道歉、求原谅顺带卖惨撒娇的,喝酒后能比较有勇气说出那些肉麻羞耻的话来。   现在来看,何止是“比较有勇气”啊,何止是“肉麻羞耻”啊。   太宰治都能听到某个无形的东西破碎掉的声音。   坂口安吾的这次操作,想来都已经突破他的节操下限了。   真让人期待他清醒过后的样子呢~   太宰治恶趣味地想。   “呼,安吾睡着了,”红发青年呼出一口气,轻声说道,随后转过头来,看着自己另一位友人,“那么太宰,接下来到你了。”   “你有什么,想要对我说的吗?”   太宰治瞪大了眼睛,鸢色眼眸里,清晰地照映出红发友人的身影,薄唇微张,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唇瓣颤抖着发出了一声疑问:“……什么?”   “你不是,有很多话想对我说吗,难道是我感觉错了?”织田作之助似乎有些不解,茫然地说道。   快说啊。   你明明,心里有那么多想要和他倾诉的话语。   织田作,就在你面前啊!   于是,连手都在颤抖了——太宰治抬头看了眼织田作之助,红发青年默契地张开了双臂,下一秒,接住了这只溺水已久,仍然不得救赎,紧紧抓住他的衣服下摆的猫。   “欢迎回来……我好想你啊,织田作。” 第62章   “啊, 我回来了,太宰。”   织田作之助也轻声应和道,双手抱住这个明明已经成年了,可无论怎么看, 内里的灵魂还是当初那个胆怯、寂寞的孩子的太宰治。   或许对于其他人来说, 织田作之助的这种看法实在是令人吃惊。   太宰治是何等妖异的存在, 曾经与太宰治共事的Port Mafia成员,在见过对方的手段后,便没有一人内心不会不为此感到颤栗、冰冷的。   面前的鸢眸青年, 从一身乌鸦黑般的风衣,换成了暖色调的沙色风衣;原先还有着些许奶膘、显得稚嫩青涩, 而神情往往阴郁冷酷的面容,也变成了如今棱角分明、俊秀精致,双眼时常像猫咪一样眯起,露出轻浮笑容的脸庞。   哪怕太宰治的改变如此之巨大,可于认识他的人来说, 他还是当初那个手上沾染不知多少人的鲜血与苦痛, 身到之处便是死亡与枪/火所在之地,在黑暗中肆意操纵人心的恶魔。   完全不是光明一面、行着正义、救人一事的人。   然而织田作之助却不这么认为。   他在同坂口安吾、太宰治见面之前, 就已经调查过了目前横滨的情况。   和四年前动荡不安的横滨不同, 现在的横滨,已经宁静平和了许多, 尽管这期间, 也有一些不知为何来到横滨, 掀起一场又一场波动的外乡异能力者。   三刻构想已经成熟。   坂口安吾所在的异能特务科隶属政府, 政府一方掌管“白昼”, 但力量与其他两方相比, 要薄弱些。   如果太宰治加入的是异能特务科,那他的为人性情、处事风格自然是与他们格格不入的,指不定太宰治在被要求做这做那,完成各种任务的时候,还会被严密监控。   但是太宰治加入的是属于“黄昏”的武装侦探社,能够和三方力量中最强大、但也最不稳定的港口Mafia分庭抗礼的异能力组织。   他们尽管行事结果是向着善、光明一方的,不过过程和手段而言,武装侦探社并不排斥非纯白、正派的做法。   武装侦探社最为核心的两人,分别是曾经沦为政府方暗地里的刽子手,不分善恶只听从命令,一度迷茫自己手中的刀为何而挥舞。之后由于江户川乱步,才真正看清自己内心所向的福泽谕吉,以及成长路上一度跌跌撞撞,固执自傲,不断追寻真相,有着非凡才能的名侦探江户川乱步。   他们两人所创立的武装侦探社,正是因为彼此间的过往经历算不得纯白无瑕,武装侦探社所收纳的人员,自然也是不全然光明的。   譬如异能大战中的“死亡天使”与谢野晶子,又比如现实的理想主义者,追求着属于自己的正道,被太宰治认为身上有着“苍色旗一样的火焰”的国木田独步。   他们既不来自光明的,也不归属于黑暗。   武装侦探社这种亦正亦邪、游走于灰色边界的异能组织,正如他们所掌控的“黄昏”一般。   调查一番后,得到以上情报的织田作之助,不得不认为,那里是最适合太宰治的。   太过光亮会让太宰灼伤,太过昏暗则会让他溺亡。   这几年来,哪怕太宰治依旧没能完全融入武装侦探社,可武装侦探社的成员们,无不接纳了他格格不入的一面,不去追问,也不去探究,所有人都不觉得这是一件不正常的事,他们只是站在太宰治身边,作为同伴出现。   迟早有一天,再怎么胆怯、小心的太宰也会对他们一点点地敞开心怀的吧。   那真是太好了啊,太宰,也拥有着同伴呢。   也如织田作之助所期望的那样,太宰治成为了一个更好的人。   太宰不是什么由黑暗浇灌生长的恶之花,更不是玩弄人心的恶魔,他只是一个对人世间人类的本质看得太过透彻、头脑也太过聪明的孩子,没有人能够和他的思想产生共鸣,所以也无法靠近他的内心。   太宰治的灵魂漂浮在云端之上,可身躯却落在地上,没有人能够触碰到那高傲又自卑,寂寞又胆小的灵魂,就连织田作之助当初也不行——因为他放弃再靠近太宰治一些,认为那个距离才是最适合他们之间相处的。   只是,织田作之助不免后悔了。   这种感觉是自见到坂口安吾和太宰治后便愈发强烈、浓厚的——   表面上,织田作之助确实可以将全部责任,推给当初将孩子们和他当作棋子牺牲的港口Mafia和异能特务科,可以责怪森鸥外他们。   但是,实际上,织田作之助自己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这不是受害者有罪论,而是织田作之助内心的反思,他的离去会给友人造成多大的伤害,而同归于尽这种行为,真的值得吗?   织田作之助思虑了下,还是承认了。   ——不值得。他的人生,不该因为人渣而彻底毁灭。   织田作之助最大的弱点其实不是孩子们,而是他当初的理想。   薄如脆纸,不堪一击。   精神支柱的理想伴随着那燃烧的焰火一同被摧毁,织田作之助无法接受,也选择了放手,决定奔赴死亡。   坂口安吾对他说“对不起”,织田作之助也何尝不是需要跟太宰治和坂口安吾道歉呢。   对不起,忘记了你们,害得你们这么难过。   这样想着,织田作之助抱住太宰治的手臂也收紧了些许。   红发青年一下一下地轻拍着黑发青年的背,像是在安慰这个在噩梦中徘徊许久,无法挣脱的孩子一样。   是梦吗?   太宰治至今为止还是不肯相信,织田作之助回来了这个事实。   过往岁月里,少年时的彷徨与胆怯,青年时的哀愁和孤独,想起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时,心里藏着的那些愉悦和悲伤宛如汽水泡那样一连串、“咕噜噜”地冒出来,然后一个个泡泡破开,只留下了现实的冰冷。   往事之不可追。   太宰治抬起眼来,暖黄色的,外形特意做成煤油灯形状的低矮照明灯,在红发友人的头顶悬挂着,为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色,仿佛是从天堂上下来的亡灵般。   他泪眼朦胧,无法看清织田作之助的面貌,但那双温柔的蓝色眼眸,却一直跟着自己,而抱住他的这个怀抱,是那样有力和温暖,因为靠近对方的胸膛,可以很清晰地听到织田作之助的心跳。   一下,一下,又一下。   那是最美妙的旋律。   太宰治听到了来自天堂的福音,织田作之助对他说——“我回来了。”   黑发青年也伸手抱住了织田作之助,柔软微卷的头发在他胸膛上蹭了蹭,如同一只流浪的黑猫找到了归宿。   太宰治叫唤着友人的名字:“织田作。”   “我在。”得到了织田作之助的回应。   “你之前说过的,让我去救人的那一方,我已经做到了哦,加入了武装侦探社,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件里,阻止敌方作恶也有我的贡献,是不是很棒呀。”   太宰治见到了“大家长”,自然是要求关注求夸奖,对着织田作之助显露出了湿漉漉的眼神。   “嗯,太宰已经长大了呢,做得很好,我一直都相信太宰能够做到的。”织田作之助抚着太宰治背部的手收了回来,右手揉了揉友人的头发表示鼓励。   “织田作织田作!我跟你说,现在我在侦探社里也有一个搭档哦,”太宰治听到织田作之助的鼓励后,眼神愈发明亮炽热,“他叫国木田独步,是个超级好骗的老实人,他比安吾还要无聊,每天就知道写什么理想计划,按分钟来的那种!”   “噗嗤,你知道吗,他连自己未来伴侣的理想女性形象也都有要求,列了整整五十八条呢,国木田君的手册上记了很多有趣的东西,等哪天我偷过来给你看看。”太宰治噼里啪啦地讲了一堆,说出了满是槽点的话来。   “啊,真厉害,居然这么清楚自己未来妻子的形象,不过看别人的笔记本不太好,太宰还是别这么做了。”依旧是来自织田作之助不会吐槽的话语。   一旁吃瓜,顺带接替了坂口安吾吐槽役角色,内心开始疯狂吐槽的矢泽遥斗:织田作,重点不是这个啊,太宰治他这是窥探他人隐私,要狠狠地揍熊孩子一顿才对吧。   太宰治“哼”了一声,手舞足蹈地表演起来:“国木田君才不是清楚未来伴侣的模样呢,他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拉过,之前「苍之使徒」这一事件中,他居然对着那个女犯人的诱惑,脸红了!”   “太丢人了,纯情处男国木田君!”   披着橘猫皮的矢泽遥斗露出了半月眼:说得好像你很有经验的样子,太宰治我记得你也是个童贞男吧。   五十步笑百步,很妙啊。   织田作之助露出了有些复杂的神色,抓错重点地道:“太宰,你……难道有女朋友了吗?”   太宰治差点被织田作之助的话吓到摔下椅子,他不满地拍了拍吧台道:“怎么可能啊织田作,我这些年虽然依旧魅力十足,勾勾手指头就会赢得一堆女孩子的尖叫,但是我坚定自我,守身如玉,连贞洁都没交出去噢。”   矢泽遥斗:“……”为什么你看上去很骄傲的样子,你这跟国木田独步有什么区别吗?!   织田作之助:“……太宰,这个还是不要宣扬得好。”   太宰治接下来也跟织田作之助分享了很多事情,包括他最新实验的几种自杀方法,离开Port Mafia前炸了中原中也车库,开了他的一堆名贵藏酒的壮举,组合来袭时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的计谋对策等等。   到后边的时候,太宰治已经有些语无伦次,找不到还有什么话想要说的了,可是他还是不愿意停下来,只得先焦急地叫唤着织田作之助的名字。   织田作之助叹了口气,他看出来了太宰治的忐忑不安与害怕。   他轻轻拉开了太宰治拽住他手腕的手,改成用自己的双手包住,呵了口热气:“太宰,你的手好冰,还是别喝酒了吧。”   太宰治停顿了下来,被织田作之助包住的手悄然握紧,原本清亮的嗓音变得干涩低沉:“织田作……”   太宰治呓语般喊了几声他的名字,织田作之助都一一有耐心地回了。   最后,那苍白干裂的唇瓣吐出了此时此刻,太宰治内心最大的期望:“你不要走,织田作。”   果然,还是个孩子啊,太宰……   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拒绝进入你的内心世界了。   织田作之助轻轻笑了笑。   昔日,红发青年伸手拉住了悬崖边摇摇欲坠的黑发友人,让他从永不见天日的黑暗潮湿中,来到了干燥温暖的地方。   而现在,更是让太宰治和这个世界之间,制造了难以解绑的锚点。   “沙色风衣,很适合太宰。”织田作之助开口了,但没有立刻回应太宰治的那句恳求,而是先把目标看向了跟话题无关的风衣外套上。   他知道,这件沙色风衣,是太宰治模仿他穿衣风格和搭配买的。   太宰治静静地望着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鸢色的眼瞳中,有了少许光亮,因为稍微瞪大了眼睛,显得圆溜溜的,更像一只黑猫了。   当初织田作之助见到太宰治的时候,那身黑色风衣披在那个十来岁的少年身上,显得尤为笨重、宽大。   而如今,沙色风衣套在太宰治身上,却显得格外合身,映衬得他身姿挺拔。   不知不觉间,太宰治已经成长成这副模样了。   织田作之助感慨地说道:“明明外表上感觉太宰已经长大了,可是内心里,太宰还是以前的模样啊。”   ——“太宰,我一直在的,不是梦。”   ——“我不会走了。”   红发青年许诺道。 第63章   太宰治又在一次, 扎进去了织田作之助的怀抱当中。   他颤抖着,抽泣着,却仍旧欣喜若狂地喊着“织田作”。   这不是梦呀。   太好了。   于是,黑猫垂下头来, 只露给“大家长”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然而泪水已经浸湿了织田作之助的白衬衫。   矢泽遥斗晃着猫jiojio, 没去打扰他们。   他承认自己是被这一幕给感动到了。   不过——橘猫蓝色的眼睛转向一旁的坂口安吾——安吾, 还是被太宰治给偷跑了呢。   坂口安吾为了坦白心声,自己瞎灌酒壮胆,结果醉倒了, 还让太宰治上了位。   原本的计划没有成功不说,还留了黑历史录像。   #惨,坂口安吾, 惨#   织田作之助, 好绝一男的。   成功地捕获了两只出色猫猫的心, 还让人为他茶不思饭不想, 整天想着如何率先出手争宠。   矢泽遥斗摇了摇头, 不得不佩服织田作之助的治愈能力。   同时,心里也泛着淡淡的羡慕之情。   这是多么令人艳羡的情谊啊, 要是他也有的话就好了……稍微有点落寞。   哭了一场之后,太宰治总算是精神起来了。   脸上的笑意是真切的, 不再是套上虚假的笑脸面具那种感觉。   太宰治又行了, 又开始皮了。   他把目光转移到坐在一边吧台上发呆的矢泽遥斗身上。   光是拥有一个织田作之助哪里够呢, 旁边不还多了一只少年织田作喵吗!   宰科生物最爱的就是“织田作之助”了, 无论是怎样的织田作之助, 大的高的小的矮的是人还是猫, 只要是“织田作之助”, 太宰治都可以!   发愣的矢泽遥斗突然感觉背后一凉, 甫一转头,就看到了一双冒着绿光的鸢色眼瞳。   不是,连隔壁世界的降谷零和五条悟都晓得拒绝代餐,挚友只有一个,太宰治你怎么不按这个套路来啊!   心里发寒,表现在外表上就是炸毛的矢泽遥斗刚想溜走,就被拎住了命运的后脖颈。   【织田作之助】随着太宰治的动作,大橘猫的身体在空中晃悠了几下,露出了无奈的神色。   “太宰,你这是想做什么啊。”织田猫猫被太宰治抱在怀里rua了几下,由于对方靠得有些近,呼出的热气直冲猫咪耳朵,弄得他稍有不适地抖动了下耳朵。   太宰治尾音荡漾地道:“哎呀,是在讨好作之助,想和作之助成为好朋友噢,所以作之助不要因为我跟织田作关系好而吃醋难过啦~”   “什么?”【织田作之助】有些不理解对方的话,他吃谁的醋?   “我说,作之助明明有点难过吧,”太宰治双眼弯弯,语气温柔得不可思议,就像温泉之旅,那夜给中岛敦做茶泡饭吃的时候一样,说的话也直击人心,“看上去很寂寞呢。”   “……啊,还没有朋友呢,这个时候的我。”织田作之助恍然发觉。   被察觉到了啊,不过也正常,毕竟是太宰治。   矢泽遥斗在沉思的时候,猫咪的粉色脚垫又被鸢眸青年捏了捏,走神状态下,矢泽遥斗没能控制住猫咪本能,一下子就弹出来了长指甲。   他回过神来,遵循自己的人设道:“可能吧,我还是个杀手,杀手是不能有朋友的。”   “这样呢。欸,说起来,作之助也看了吧,那位胡子先生的小说,想法也和当时的织田作一样吗,如果要成为一名小说家,就不能杀人之类的?”太宰治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矢泽遥斗却有些难以回答。   即使他不是真正的“织田作之助”,可过往的经历,也稍微有些贴合,太宰治的提问,更是让他无法回避自己的内心。   在没有发现世界意识容许改变剧情的时候,他作为剧情知情者,却没有尝试着去改变主线,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有血有肉的生命一个个逝去。   甚至,矢泽遥斗扮演的角色,有些时候还是推动对方走向死亡的助手。   ——“杀人即是罪的话,那见死不救,也是罪恶吧。”   “我的存在,即是罪恶。”   许久,少年织田作如此答道。   织田作之助难以相信,这会是劝自己活在当下,放下过去努力创作的【织田作之助】。   他的想法要比当初的自己还要偏激极端。   “是吗。”太宰治将头抵在了橘色大猫咪的额上,使得【织田作之助】被迫抬起头来,太宰治在那双如同蓝宝石一样纯粹美丽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那就给我好好地活着赎罪吧。”   “只有活着,才能做你想做的那些事情,不是吗。”   “而且,既然羡慕别人之间的情谊,作之助为什么在其他人想要接近你的时候,主动疏离啊,”太宰治“哼”了一声,“就是个牵动人心,但又不想负责的小坏蛋。”   太宰治想了想,又改口道:“不,是个胆小鬼才对。”   矢泽遥斗:“……”我寻思着您也没啥资格就这点对我指指点点?   明明太宰治也是个胆小鬼!   #超幼稚·胆小鬼联盟#   “你这家伙,给我老实站着,不要看到别人靠近了就逃跑啊。”如此说着,心底暗暗有股怒气的太宰治干脆将烦闷转变为具体行动,将橘色大猫咪从头到尾撸了个遍。   毛发变得乱糟糟,也掩盖不了猫中美人的颜值的矢泽遥斗,闷声回了句:“……但是,离开的话,会难过的。”   太敏锐了。   可是羁绊的产生,就意味着你的喜怒哀乐都会被对方牵制,自己是永不停歇的流浪旅者,真的可以吗?   对方会因为自己的离去而难过,自己也会为此悲伤,那还不如一开始就远离。   “没关系的,朋友不需要一直都在一起,不需要一直都能见面,”太宰治把织田猫猫举高高,橘猫的尾巴下意识地缠住了他的手腕,“只要知道,他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生活得很好就行。”   “思考那么多,就不可能有真正的羁绊了,就算是小猫咪,也会寂寞的哦?”太宰治笑嘻嘻地道。   织田作之助欣慰地注视着太宰治安抚少年织田作,心里正想着“太宰真是个好孩子啊”的时候,就看到把橘猫拉近,想给个亲亲的太宰治,突然停了下来。   太宰治发出嫌弃的声音:“啊,有点受不了,作之助的味道好重。”   矢泽遥斗拳头一硬:“既然嫌弃你就把我放开啊。”   觊觎橘猫的美色,到现在手还捏着猫咪的粉爪垫,偷偷摸摸地撸尾巴,还好意思嫌弃??   反抗无效,最终矢泽遥斗被抓去洗白白了。   ***   夜幕降临之时,三人一猫总算离开了酒馆。   坂口安吾还没彻底酒醒,不过意识稍微回来了些,织田作之助就搀扶着对方一步一步地走,而太宰治则抱着,因身上毛发染上坂口安吾浓重的酒臭味,被迫在酒馆的小隔间里洗了个澡,还弄上香氛,现在已经香喷喷的织田猫猫。   太宰治显然心情很好,哼着不知名曲子一路蹦蹦跳跳的,整得他怀里的【织田作之助】也跟着时不时颠几下。   矢泽遥斗无语地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这样的人体交通工具,不要也罢。   只是织田作之助他们还没走多远,也没有特意抬头看去,就发现昔日横滨的地标性建筑,外乡人到达这里总会忍不住去打卡的地方,港口Mafia总部的那五栋大楼,现在最上边的几层楼层冒出浓浓的黑烟,火光冲天。   Lupin酒馆离Port Mafia并不远,他们站的位置也算是最佳观赏之地。   “哇喔,森医生是在搞烟火表演吗,好大的手笔呀!”太宰治幸灾乐祸地吹了声口哨,“啧啧”地赞叹道,把阴阳怪气这一成语表现得淋漓尽致。   “唔,看上去要花很多钱才可以呢。”天然黑的织田作之助也顺着太宰治的话说了句。   事实证明,正经的老实人只有坂口安吾一个。   喝太多酒,酒量又不行,此时已经感到头疼欲裂的坂口安吾,抬眼一望吓得酒醒了不少,他嘴角抽搐了下道:“Port Mafia是遭到恐怖/袭击了吗,这种声势……难道中原先生不在?”   坂口安吾的话音刚落,只听见五栋大楼传来一声“轰!!”的剧烈声响,又是好几层楼层被炸掉了,那瞬间的光亮照亮了横滨半边天。   随后,他们听到了来自空中的怒骂声,显然那是中原中也的声音:“啊,你们这些混蛋!!”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红黑色粒子包裹着的青年一下子冲了过去,顺利地又拆掉了五栋大楼某个楼层的一面墙。   “噗哈哈哈哈哈!这也太好笑了吧!”太宰治直接大笑起来,他估摸着现在森鸥外的心都在滴血了。   感受得到里边有些不对劲、甚至某个气息尤为熟悉的矢泽遥斗,在犹豫了许久之后,从太宰治的怀里跳到了织田作之助的头顶。   橘色大猫咪揪住了下方鱼唇的人类的头发,小声问道:“织田作,别看了,你快用灵力感受一下,爆炸的地方是不是有本丸的刀剑付丧神啊。”   听到【织田作之助】的疑问,红发青年先是愣了愣,然后开始用灵力呼唤灵力标记。   事实证明,【织田作之助】的感觉没有出错。   “呃,你说的没错,我感觉到了乱藤四郎他们的灵力,”织田作之助有些震惊,“他们是怎么到那里去的。”   矢泽遥斗还没回答,五感最为敏感的太宰治突然出声呵道:“谁?!”   随着太宰治的喝骂声,这附近的空间忽地发生了异变,空间肉眼可见地被扭曲变形出一个墨紫色的漩涡,一股不详、阴冷的气息袭来。   这个气息,矢泽遥斗并不陌生,先前他在本丸的一干出阵归来的刀剑付丧神,身上残留的污秽气息里,便感受到过。   那是时之政府的敌人,刀剑付丧神们的暗堕化身——时间溯行军。 第64章   这一天对中原中也来说, 简直是噩梦。   猝不及防地接到首领通知,于是难得悠闲的假期就此结束;回到Mafia里做任务时,又莫名其妙遇到了女装大佬, 差点误入隔壁的女洗手间,被人当流氓;最后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一些科幻片恐怖片里才有的魔幻生物, 那些由森森白骨组成、嘴里还流着涎水的怪物, 直接就把五栋大楼给炸了, 还不断往首领办公室冲, 想要暗杀首领……   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这要从接到首领的通知后的这天下午开始。   在组合事件之后, Port Mafia就分担了些,政府一方难以出面收拾的烂摊子, 比如随着组, 偷偷渡船而来的外国小型势力,又比如趁着动乱, 秩序再次被扰乱后, 突然又高发的各种犯罪行为等等。   凡是与黑暗相关,政府又不好出面解决的事情, 港口Mafia都一一承包了。   这说起来真的很好笑, 被广大民众所害怕、黑暗的地下势力里的王者组织Port Mafia,却承担着守护横滨,必要时出手援助政府的责任。   黑/手党守护世界,这合理吗?   #合理, 看看隔壁的蛤蜊首领和他的小伙伴们#   #当代感天动地热血漫之身为Mafia的我, 却要拯救世界系列#   中原中也身为Mafia里的干部之一,又是个负责认真的人, 外加上他的异能力确实好用, 便听从首领的命令, 这段时间以来带着手下成员加班加点,积极完成各项任务,一点点地重建横滨一些不幸在这次事件中被破坏的建筑物,重拳出击那些没眼力的地下势力。   今天,是他们加班的最后一天。   好不容易清完最后一份任务的中原中也总算能够休息了,在思考片刻后,作为和善宽容的上司,他决定带着一干手下去吃饭喝酒庆祝,好好放松一番。   赭红色发色、身形偏娇小的青年,有着让人过目难忘的精致面容,宝石蓝的眼眸也十分动人,然而周身气势强大非凡。   中原中也就着饭菜,开了瓶红酒喝了几杯,白皙的脸颊便爬上了两抹红晕。   只是他坐在饭馆里还没二十分钟,就接到了森鸥外的紧急来电。   拿出智能手机,看清楚上边的来电提示是“森首领”后,中原中也示意手下的成员安静些,抬起脚走出饭馆。   “首领,是又有什么任务了吗?”中原中也松了松领口,试图给被酒精熏热的脸庞降温。   “中也君,”森鸥外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从话筒那边传来,“是我打扰你和下属们的聚会了,不过这边实在是没有合适的人手,也只能麻烦中也了。”   “首领尽管吩咐就是,我会尽力完成任务的。”中原中也并不介意这次休假的中断,比起这个,他更在意Mafia的利益。   中原中也效忠于森鸥外,对方刀剑所指明的方向,就是他为之付出努力的目标。   “中也真是我最好的下属,没有中也,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森鸥外感慨地说道,下一秒就直接进入了正题。   “这次的任务,不算什么特别难的问题,对方也大概说了些内容,只是对面有个小小姐在,我想如果是中也君在的话,对方会更信任我们吧。”   若是太宰治在这里,他肯定会嗤笑一声,直接跟森鸥外开怼,明明就是美人计,怎么还把色/诱说得如此好听。   中原中也虽然算不得愚笨,但他全身心信任着森鸥外,倒也不会去思考森鸥外话语中的深层内涵,他点了点头说道:“好的首领,我这就回去。”   森鸥外看了眼窗外的景色,金色长发的爱丽丝趴在他身后的地毯上,对着一张白纸涂涂画画些什么:“对了,要提醒中也君的一点就是,千万要稳住前来的合作人,他们可是一箱金子说拿出来就拿出来的人。”   “他们也是身怀特殊本领的角色,中也可别太冲动了,要好好满足他们的合作条件。”   中原中也应承道:“我明白了。”   森鸥外走到了爱丽丝身边,扫了眼小萝莉画的画,上边赫然是个红发青年。   “「铃木作之助」,织田作之助吗……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死者复生这样违背自然原理的能力吗,爱丽丝?”   金发小女孩对着森鸥外翻了个白眼,挪动着身子避开他的目光:“不要打扰别人画画,森太郎真讨厌!”   “对不起,爱丽丝宝贝原谅我QAQ下午茶我陪你去那家很有名的甜品店试试,好不好?”   森鸥外又是卖萌又是装可怜地哄了下爱丽丝,对方这才不生气。   只是对于那个问题的答案,早就浮现在他们心中了。   在同森鸥外挂掉电话之后,中原中也先去饭馆前台结了账,毕竟是他请手下成员吃饭,自己要提前离开,也不能让其他人扫兴。   随后,中原中也骑上了自己心爱的摩托车,朝着港口Mafia的五栋大楼方向驶去。   到达五栋大楼后,中原中也先是坐上电梯前去合作人所在楼层,只是在电梯关上之时,电梯门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中原中也这才发现自己着装的不得体之处。   “糟糕,喝点酒,衣服上也都是酒味,还皱巴巴的,头发也因为骑车变乱了,”中原中也皱了皱眉,“看样子,还是先回休息室拿套干净衣服换上吧。”   中原中也回到休息室,换完了衣服,被酒精麻痹了些的大脑也有些难以控制地变得混沌起来,中原中也甩甩头,打算去洗手间洗把脸清醒清醒。   然而就在他如同往常那样,刚要进入男洗手间的时候,里头突然传来了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   “哒,哒,哒。”   一个留着橙金色长发,身穿黑色小军裙,面容柔美的“女孩子”走了出来,和中原中也直接迎面对上。   头脑有些迷糊的中原中也和对方对视了一眼,来人那双和他一样的蓝色眼眸中带着少许惊讶之色,中原中也立刻变得窘迫起来,羞红了脸,磕磕巴巴地说了句:   ——“对不起我走错地方了!!”   说完之后中原中也下意识地掉头走向隔壁洗手间,被羞意占据心神的他全然没听到乱藤四郎的那句阻挠的话语:“你等等,隔壁是……”   然后一脚迈进了女洗手间的中原中也又在洗手台处看到了,被他的误入吓得尖叫的Mafia内部的一位女成员:“啊啊啊啊流氓啊!!”   中原中也连退几步,被人“嘭”地一声关在了女洗手间门前。   中原中也风中凌乱了。   乱藤四郎干巴巴地补完了后半句:“……是女洗手间。”   中原中也当场石化宕机,可怜弱小又无助。   如今大脑也不存在什么醉意,直接被吓得清醒。   他颤抖着双手捂住了脸。   救命,这下他该怎么挽回自己的名声。   他真的不是变/态偷窥狂,根本不想闯入女厕所的!!   这是他不幸的开端。   两人走到了走廊处交谈。   强制压下社死回忆,内心依旧泛着淡淡忧伤的中原中也,望了眼一旁站立的橙金色长发“女孩”。   对方极为自然地对他露出笑容,柔声解释道:“虽然我看上去很像女孩子,但实际上我是男孩子哦?”   或许是看见了中原中也脸上不信任的神色,乱藤四郎又对他眨了眨眼睛:“唔,如果先生你不相信的话,我可以掀开裙子给你看看……”   “等等!!这就不必了!!”中原中也吓得红着脸连声拒绝。   有些腹黑属性的乱藤四郎:诶嘿,还是个蛮有意思的人嘛。   “不过,你这家伙究竟是谁,怎么出现在这里?”中原中也狐疑地打量着乱藤四郎道。   “啊,我是来和森氏株式会社想达成一项合作的合作方代表,听说对方已经派来了专业人士和我们对接,现在我们在等待那位人士的出现。”   中原中也憋了许久,才出声说道:“咳,我是首领派来和你交流这次合作任务的,你现在跟我来吧。”   中原中也强忍着内心的崩溃与羞恼。   为什么对方会好巧不巧是森首领说的那个合作人啊!   两个人来到了这层楼层的会客厅,在沙发上坐下,对方随后拿出手机,打电话叫来了自己的随身管家。   中原中也这才知道,对方派来的人数也才仅仅两人。   一位是那个自称“乱藤四郎”、爱好女装的秀美少年,另一个则是褐色碎发,看上去沉稳可靠的青年。   “那么,能说一下你们来我们会社的目的吗?”   中原中也面色不免有些古怪,说实话,整个横滨的人几乎都知道,森氏株式会社是Port Mafia的伪装套壳,根本不是什么正经公司——虽然他们也有一些海路贸易就是。   “事先说明一下,我们的筹码是这个。”乱藤四郎示意伪装成他的管家的压切长谷部,把一旁的那箱小判拿了出来。   这点小判对于刀剑付丧神而言用处不大,特别是本丸被迫阻断了和时之政府、万屋那边的联系,小判根本用不了。   而在现世社会里,小判这种纯黄金的东西,可就值钱了。   只是提着一箱子黄金去换现金,很容易引起他人注意,万一惹来不法之徒就遭了。   这次找上森氏株式会社,也是看在对方是横滨鼎鼎有名的大公司,不至于为了吞下这点小钱而作恶。   只是乱藤四郎没有想到的是,这家公司是恶名昭彰的港口Mafia的伪装。   压切长谷部抬着那箱小判,放在了玻璃桌子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中原中也顺势看了一眼,被那箱闪闪发光的黄金给亮到眼睛了,加上放箱子时的声音,他可以断定,面前的黄金是真的。   不是吧,这么有钱的吗。   “那么,你们想合作些什么呢?”中原中也问道。   乱藤四郎神秘一笑,中原中也被他的笑容整得有些紧张:“很简单,我们想要——”   “租借你们森氏株式会社这个五栋大楼外边的大屏幕,给我播放应援视频。”   所有的心理准备在这个无厘头的要求下灰飞烟灭,中原中也觉得自己是个傻子,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个疑问词:“哈?”   他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我是说,”乱藤四郎耐心地解释道,“这箱黄金是专门为了租借你们大楼的大屏幕,播放霓虹文坛上的明日之星,「铃木作之助」老师的应援视频而准备的。”   “森氏株式会社需要做的就是这个,这箱黄金应该可以租下大屏幕一周时间吧?二十四小时都给我播放「铃木作之助」老师C位出道的视频。”乱藤四郎的霸道发言令人震惊。   尔后,他想了想,还补充说明道:“对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们能够在那个文学论坛上做一下舆论引导——当然不是让你们充当水军刷数据写些小论文彩虹屁的意思,只是希望你们多多给铃木老师投票留言!”   中原中也内心一阵无语:呃,这跟刷数据当水军有什么区别吗……   中原中也可不觉得森首领会答应这样的合作,不过他作为下属,还是不敢自作主张的,于是他打了个电话给了森鸥外,答案却让他大为震撼:“哦,只是大屏幕播放视频吗,那就答应了吧。”   “……好。”   中原中也麻木地挂了电话。   他已经可以想象出那个壮观场面了,原本气势恢宏、现代感十足的五栋大楼,却被迫营业,播放那些滤镜特效一堆,还格外文艺粉嫩的应援视频。   不知情的民众,一定会觉得Port Mafia画风古怪的吧!   中原中也戴上了痛苦面具。   被迫充当娱乐圈(划掉)文娱圈专业人士,实际上鲜少了解这类知识,根本听不懂乱藤四郎嘴里blabla说的那些什么“打投”、“C位出道”、“数据断层”等等名词的中原中也,强撑着谈完了这次合作。   就在他和乱藤四郎握手表示交易完成的时候,一股热浪突然袭来。   中原中也下意识地就用重力因子做成一个保护罩罩住自己。   这时他才发现,五栋大楼它炸了。   这是纯正的、字面上的意思。   真·炸·了。   而他身边的那两个神秘又奇怪的人,一个来了个侧空翻避开爆炸余波,一个火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振打刀,一刀斩断火浪。   中原中也:“!!”   还没等他质疑对方身份究竟是什么,旁边就冒出一堆或是手持或是嘴衔一振冒着“鬼火”的白骨怪物,直直地向他冲来,有些甚至往楼上的首领办公室跑去。   中原中也下意识地就用重力碾压。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中原中也听到乱藤四郎的话,转过头去询问:“你们知道这些怪物是什么东西?”   乱藤四郎从腿上抽出短刀,一刀一个小弟弟,一边回道:“这是时间溯行军,为了改变历史而来。”   中原中也在之后乱藤四郎的科普中,被打碎了三观。   ……   三番四次,也有自己的一份贡献的组织大楼被炸,让中原中也十分生气:“你们这些混蛋,都给我滚啊!!”   他没注意到的是,旁边的乱藤四郎和压切长谷部,在留下合同复件后悄咪咪地溜了。   嘛,反正中原君力量强大,时间溯行军是多了点,但是中原中也还是可以解决的。   乱藤四郎和压切长谷部感受到了不远处,自家审神者的气息,所以决定先走一步,去见织田作之助了。   打完怪回头一看一个人也没剩的中原中也又被气到了。   ***   “是时间溯行军。”尽管顶着一张猫脸,没人能看出来矢泽遥斗的神色,但他还是忍不住严肃认真起来。   织田作之助皱紧眉头,警惕地看着漩涡之中传送出来的白骨怪物:“时间溯行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清楚,不过,等会儿注意下他们的目标人物是谁,这里一定有他们想要改变的历史节点。”   矢泽遥斗从织田作之助的头顶跃下,前肢刨了几下地面,感官此刻最大地感受着周围的变化:“这些时间溯行军的力量算不得最强档的那种,可是我们没有刀剑付丧神的力量,有点难处理。”   “织田作,你用灵力附着在手掌上,这样你战斗时的一招一式就能产生有效攻击。”   太宰治在酒馆里已经听过织田作之助,讲述他复活的真相了,自然也清楚刀剑付丧神、灵力、时之政府等是怎么一回事。   他眯起眼睛,看着那些奇特生物道:“那么,异能力对于他们来说,会有作用吗?”   织田猫猫摇了摇头:“不清楚,毕竟我们的世界和这个世界,并不是同一个,力量体系也全然不同。”   “原来是这样啊~”太宰治说着,令人猝不及防地往旁边凶狠的短刀溯行军伸出了手,随后,异能力「人间失格」发动,在水青色的异能力光波下,这振时间溯行军解构了,失去灵魂内核的白骨掉落了一地。   “太宰,你太冲动了。”织田作之助见状松了口气,可又忍不住责怪一句。   “没关系的,我计算到了,这样做我是不会受伤的,毕竟我最怕疼痛了,”太宰治撇了撇嘴,依旧笑嘻嘻的,“再说了,我相信织田作会救我的,就跟四年前一样。”   MIMIC这支灰色幽灵初次现身时,求死的太宰治不也是被织田作救了么。   织田作之助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太宰治的头发,这是他最近最喜欢的一个动作,尽管太宰治长高了,这个动作做起来有些别扭。   矢泽遥斗忍不住提醒莫名上演父子宠溺戏码的两个人:“你们倒是回头看一眼现在的情况吧,我们已经被时间溯行军包围了。”   三个人一只猫,被四面八方袭来的时间溯行军团团围住。   一场战斗就此拉开。   太宰治拥有无效化异能,对付时间溯行军也依旧有效,只是要迅速地触碰到对方这点稍微有点麻烦,不过战斗力而言根本不用太担心。   织田作之助身怀灵力,也是不用怕时间溯行军的袭击的。   织田猫猫仗着自己现在附身在橘猫身上,被猫咪天赋加持的速度,能够躲开时间溯行军的攻击,也可以引怪给主力DPS的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打。   唯一麻烦了点的是异能力并不属于攻击型,也不属于强效辅助型的坂口安吾了。   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不管怎么保护体力弱鸡、异能力也派不上用场的坂口安吾,最终还是被时间溯行军钻了空子。   “织田作!!”矢泽遥斗发现了坂口安吾那边的异样,大声叫喊道。   织田作之助转过头去,发现了一振周身散发着蓝黑色光芒的太刀溯行军,高举着太刀就要往因为之前的躲避,跌倒在地的坂口安吾身上砍去。   此时此刻,织田作之助来不及想任何事情。   红发青年脑海中只剩余了救出友人的这个念头。   快点,他需要更快一点!!   织田作之助从腰间摸出来了,那把今日照旧练习枪技,还没有归还给陆奥守吉行的左轮手/枪,以最快的速度上膛,灵力附在了子弹上,发射/了出去。   灵力子弹粉碎了太刀溯行军,那把凶刃落在了地上,不再有任何威胁。   同时,也粉碎了织田作之助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死而复生后的这么多天以来,织田作之助一直没法举起的手/枪,颤抖的双手下无法发射出去的子弹,现在,也都能做到了。   想要拯救友人的勇气,战胜了对死亡的恐惧。   矢泽遥斗心里赞叹着这个纯净的灵魂,也终是明白了为什么这样的人物会得到大家的喜爱。   因为那是正常人无法企及的强大——这种强大不仅仅是力量上的,更是心灵上的。   这也就是他成为旅人,穿梭在不同时空里,解救意难平的价值所在吧。   矢泽遥斗再次这么想。   “主人,我们来了!”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织田作之助顺着声音看去,正是不知为何出现在Mafia里的乱藤四郎和压切长谷部。   术业有专攻,对付时间溯行军还是同一力量体系下的刀剑付丧神在行。   很快,这些忽然出现的时间溯行军,也都被一一斩杀了。   “真奇怪,为什么这些时间溯行军能找上门来……”乱藤四郎疑惑极了,他们并不知道这几个历史节点究竟有何特殊性质而言,竟然能引来时间溯行军。   知晓原作剧情的矢泽遥斗,在现有证据的基础上,很快就推测出来了结果:   是因为主线剧情改变了,而这两个地方是剧情发生重要变化的节点,所以才会有时间溯行军出现。   不过,织田作之助这边会被时间溯行军袭击,是由于无赖派三人组的重聚,织田作之助正式“复活”在他人生活中。   但乱藤四郎他们前往的五栋大楼那边又是怎么一回事?   缺少一环关键证据的矢泽遥斗百思不得其解。   啊,无所谓,现在,他也该离开了。   得到了马甲精系统“任务已完成”的提醒之后,矢泽遥斗决定借着这个大家都在的机会,就这样离开。   “织田作,我要走了。”织田猫猫拉住了织田作之助的裤脚,被对方抱了起来。   “我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对我的排斥了,现在,我要回到我的世界去了。”橘色大猫咪蹭蹭织田作之助温暖的大手,说道。   “那么,祝君平安顺意。”织田作之助思索了下,发觉自己居然没什么想对少年织田作说的。   或许是千言万语,也道不出心里的那份浓烈情感吧。   织田作之助知道,自己复活以来的这段艰难日子,都是【织田作之助】在默默地陪伴着自己。   甚至织田作之助能够感受到,作之助对自己的细心照顾。   所以最后,他也只是送上了自己的祝福。   织田作之助更期望的是,来日再会。   “诶多,作之助,回去的时候千万要注意,跟太宰治……还有安吾那个家伙做朋友哦!”太宰治凑了过来,眼巴巴地说道。   “我会的,你们都是我最喜欢的友人。”年少的作之助笑了笑,灵魂从橘猫身上离开了。   那一刹那,众人看到了红发少年的虚影。   随后,少年便化作点点萤光,飞入了一边不知何时出现的时空漩涡中。   乱藤四郎和压切长谷部这时才知道,原来之前的他们,有着“两个”主人。   尽管作之助离开了这个世界,属于织田作之助他们的故事也仍在继续。   隔了几天后,出来散步顺便同太宰治、坂口安吾一起喝酒的织田作之助,再一次路过了五栋大楼。   由于中原中也这个最好使的人力搬运工的存在,五栋大楼的修复工程很快就竣工了。   而那个由乱藤四郎亲手制作的饭制应援视频,也成功登上了大屏幕。   织田作之助亲眼目睹了,自己的笔名「铃木作之助」是如何被花式彩虹屁;更是被“C位出道,圆铃木老师梦想”这种尴尬口号呼唤应援投票;自己在编辑要求之下才勉强答应放出来的背影图,被弄上了各种粉嫩滤镜,看上去跟真人完全是两码事……   织田作之助陷入了沉默。   嗯,改天跟总编说,不要用那个笔名了。 第65章   《文豪Stray Dogs》C-2433主世界的任务委托, 其实是世界意识针对无赖派三人组所发布的。   当世界意志运算到太宰治在织田作之助死亡后,他和坂口安吾之间的冷战、彼此割裂不再交谈, 由此衍生出的各种可能性支线中,“因织田作之助之死冷战的坂口安吾,在太宰治某次误会下,被敌方陷害,孤身作战而死,失去最后一个友人的太宰治崩溃”这条支线结局的概率不断up时,急忙发布了任务委托。   要解决一切矛盾, 就要从矛盾的本源开始,所以开局拯救织田作之助这个计划,也在两个主世界交谈、利益分享后,同意了这项合作。   而在矢泽遥斗完成这个任务的那一瞬间, 两个主世界也选择了融合——毕竟成为S级审神者的织田作之助, 无论是他原本的世界, 还是《刀剑乱舞·Flower丸》B-1597主世界, 对他来说都很重要。   由于是针对天之骄子兼重要支柱的无赖派三人而发布的任务,所以在织田作之助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彻底治愈,太宰治和坂口安吾的心理状态有所好转,不再在心理阈值的红线上反复横跳之后, 矢泽遥斗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和前几个世界一样,这个世界的结算评分也是三个金光闪闪的“S”, 矢泽遥斗和马甲精系统内心早已适应了这一幕。   然而原本已经开始佛系养生,作为一个大白团子,用根本不存在的手捧着一杯热茶, 时不时喝几口的马甲精系统, 在听到矢泽遥斗下个世界打算开启沉浸模式时, 差点没稳住,热茶也直接烫到了舌头。   “嘶,好烫!——等等,宿主你刚刚说什么??”马甲精系统这下着急了,蹦跶起来凑到矢泽遥斗面前,“你不是清楚沉浸模式的隐患有多大吗,而且这是新手宿主在万不得已之下才会开启的模式!”   “我知道。”矢泽遥斗摸了摸大白团子的头,又捏了两下马甲精系统Q弹柔软的脸蛋,淡定地回道。   “你知道你还这么做,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想找死吗?”马甲精系统自然是清楚自家宿主做出这样的决定,必定有他的理由,但是它觉得无论是怎样的理由,都不能让它理解宿主的选择。   马甲精系统继续絮絮叨叨,劝着矢泽遥斗放弃这个决定:“多少开了沉浸模式的宿主,因为和角色同步率太高,根本无法摆脱浸染影响,硬生生弄得心理崩溃,甚至失去自己的人格,你是觉得自己能够与众不同吗,不能吧。”   “系统,你好烦,”矢泽遥斗叹了口气,直接把马甲精系统提起来,使劲儿蹂/躏,害得对方有些晕头转向了,才停下来,“但是沉浸模式,能够让我更好地体会他们的情感。”   “你、你之前从来不用沉浸模式,也可以很好完成任务,角色还原度也很高,”晕乎乎的马甲精系统磕磕巴巴地道,“现在还,还有必要吗?”   “可那些都是我演出来的,人设也好,情感也罢,全都是虚假的,那些人对我的情感,也都是给那个虚假的形象……”矢泽遥斗喃喃自语般,轻声说道。   矢泽遥斗那双注视着系统的碧色眼眸中,有什么在暗暗涌动,逐渐壮大,变成骇浪:“沉浸模式,我就可以把马甲当作我本身了,系统。”   “跟他们认识的,就不是虚假的我,那到时候,也是可以……拥有羁绊的吧?”   “我也想,用真心交换真心的啊。”   马甲精系统沉默了许久。   先前矢泽遥斗也有这样的想法,觉得自己是在欺骗他人感情,然而那个时候,它家宿主还尝试自我安慰,以情感来交换救赎,认为这是他的价值所在。   然而在被太宰治点出他的虚无和胆怯后,它的宿主,这个曾经胆小到拒绝整个世界的靠近的孩子,也想要成长起来了么?   那真是太好了啊。   “我答应了,不过宿主你要记得,同步率太高,我是可以直接断开沉浸模式的开关,确保你的安全的,”马甲精系统难得温柔一回,提醒道,“无论如何,你的安全都是第一位,其他人……没有你重要。”   矢泽遥斗哑然失笑,马甲精系统可谓是他漫长的旅程中,无法缺失的重要伙伴:“我明白了。”   在几天后,矢泽遥斗再一次接到了新一期的任务委托,他看着委托书上显示的详细内容,颇感意外地挑了挑眉。   “又是这个世界吗,里头的天之骄子,也太多灾多难了点吧。”   马甲精系统深谙热血少年漫的传统设定,大声逼逼道:“你懂什么,不多点磨难,怎么叫热血漫,里头角色人均父母双亡或者是亲人朋友出事,这不都很正常,天之骄子嘛。”   话说回来,连自家宿主的自身设定,也很少年漫啊。   矢泽遥斗点了点头,这个他懂,亲友祭天法力无边,不然主角怎么变强。   不过,橡皮筋崩太紧,也是会失去弹性断掉的。   说不定任务途中,他还能见见织田作之助他们呢?   虽然才离开几天,矢泽遥斗也有点想他们了。   「您已进入《文豪Stray Dogs》C-2433主世界。   注意:当前世界与《名偵探Conan》A-4869主世界轻度融合。   本次任务世界较为特殊,已记录坐标。」   「当前导入马甲身份为:江户川乱步。   马甲记忆与主世界相关剧情信息已传送,请注意查收。   沉浸模式已开启,当前与马甲同步率为:百分之七十,请格外小心马甲对本体的浸染影响!」   ***   毛利侦探事务所最近接到了一个新的委托,该委托来自箱根的一位开温泉旅舍的店老板。   在对方来信中,那位名为海音寺泽男的委托人,简单叙述了自己的女儿,在十五年前不知什么原因失踪一事。   海音寺泽男提出了自己怀疑当时还是初中生的女儿,是被一个男性/人贩子给带走的看法。而当时他也曾见过女儿和那个男人一面,可惜太过粗心大意,以为那个年轻男人是女儿的老师,竟没有发现不对劲,以至于女儿后来失踪后,他常年处于悔恨自责当中。   如今之所以特意委托毛利小五郎,是因为毛利小五郎作为侦探的破案效率极高,使得海音寺泽男心中再次燃烧起了寻找回女儿的希望。   「……   这么多年来,他们都说纱织死了……可我不相信。   纱织是那么乖巧懂事的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会死呢?要让我死心,那我也要看到纱织的尸骨!否则,让我怎么放下这一切?   我相信毛利侦探,一定可以找回我的纱织的。   海音寺泽男笔。」   而随着信件一起寄到的,是两百万日元的委托费,和一张亲友团款的免费住宿票。   不管是为了完成这个委托,还是为了挽救这个令人悲伤的结局,毛利小五郎都决定启程到箱根去。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车程后,毛利小五郎带着毛利兰、江户川柯南和徒弟安室透,来到了海音寺泽男的温泉旅舍所在地。   这间充满日式风情的旅舍,就开在一家神社旁边,毛利小五郎他们穿过了古朴的红色鸟居,顺利地到达旅舍。   就在毛利小五郎他们,从旅舍前台工作人员那里得知海音寺泽男早在自己的起居室,等候着他们的到来,前去探访、了解关于海音寺纱织失踪案的更多详细内容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海音寺先生,你在里面吗,我是毛利小五郎,我已经到了。”留着小胡子、穿着一身蓝紫色西装的中年男子敲门问道,却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   泡在犯罪现场久了,也总是碰到犯罪事件的毛利小五郎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屏住呼吸,仔细听着起居室里头的声音——然而里边安静得可怕,没有一丝动静。   毛利小五郎和身后的黑皮青年安室透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继续对里边喊道:“失礼了海音寺先生,我开门了!”   这间和风起居室的门并没有锁,毛利小五郎一下子就打开了门。   毛利兰往里头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还险些发出了一声尖叫。   通过大开的房门,里边的场景呈现在众人面前。   一个身材高瘦、身穿蓝色和服的中年男子面朝下趴在地上,身下已经形成了一个血泊,而一把水果刀则插在了他的后背。   江户川柯南三人眼神瞬间变得锐利,神色也严肃起来。   他们早已适应了这种突发事件的发生,也练就了维护案发现场秩序、保护在场证据和收集证词的能力。   等到当地警方到来的时候,留给他们的是早已排除掉无关人士的嫌疑人名单。   是江户川柯南他们所熟悉的三选一套路。   一个是负责前台收银、当时也接待了毛利小五郎他们的年轻女子,山本葵。   一个是负责旅舍内电路维修工作、身强力壮的工人,竹田胜义。   而最后一个则是前几天来到箱根旅游,在这间温泉旅舍里订下房间居住,期间曾经与海音寺泽男发生冲突的中年男子,宫本茂二。   犯罪嫌疑人和警方都来到了温泉旅舍的大厅内进行对话询问。   江户川柯南对现场初步勘察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重要的线索。   现场十分干净,屋内的物品也不曾动过,犯人那一刀又快又狠,海音寺泽男是当场毙命的。   江户川柯南那张稚嫩的小脸上眉弓紧皱着,看上去既可爱又好笑。   看来,只能从其他地方入手了。小侦探叹息着呼出一口气,转头一看差点心肌梗塞——毛利小五郎又开始抽风瞎指控犯人了。   “我说,犯人就是你吧,山本葵小姐!”毛利小五郎气势凌人,自信十足地伸出右手,食指指向其中的年轻女子。   头发扎成丸子头、容貌可爱的山本葵霎时变了脸色,惊恐地辩驳:“怎么可能是我啊,我当时可是在前台接待客人,毛利先生你也是我接待的!”   “哼哼,你果然是想用这招诡计,来做你的不在场证明吗?”毛利小五郎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笑容,故作帅气地道,“前台离海音寺先生的起居室并不远,你只要找个时间,撒谎说你想去洗手间一会儿,然后偷偷摸摸地过去把人杀了,根本用不着五分钟时间。”   “而你,之所以待在前台接待我们,就是为了让权威大和可信度比较强的名侦探我,作为你不在场证明的证人,不是吗?”   山本葵根本不知道怎么反驳这个歪理,气急之下也只能死拽住其他两人不放:“可是他们两人就没有嫌疑了吗?!”   毛利小五郎摇了摇头,道:“很遗憾,纵观全场,还是山本小姐你的嫌疑最大。”   “海音寺先生死亡时间是在半小时前,而那个时候,竹田先生正在给客人投诉出故障的一间房间换灯泡,有那位客人的亲眼见证;宫本先生在自己房间里看电影,因为太过投入,总是忍不住吐槽情节,隔壁的慧子小姐出于自身修养没有发言,但也忍耐多时。他们都有切实的不在场证明。”   “唯独山本小姐你没有。”   毛利小五郎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刺激了山本葵,这个年轻女性发出尖锐的咒骂声,和毛利小五郎互怼了起来。   他们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大厅,一时间形成了噪音污染。   “我说——”旁边突然一个蕴含怒气的清亮声音响起。   “这个什么三流侦探笨蛋大叔,只会用嘴制造噪音的白痴小姐,还有旁边相信他胡说八道的警察们。”   “你们好吵啊。”   江户川柯南顺着声音望去,和一双碧绿色的眼眸对视上。 第66章   其他人也自然被这个声音给吸引了注意力, 顺势望去,便看清了说话的那人的模样。   那是一个长相自带孩子气的黑发青年,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肩上挂着金色流苏穗子的披肩, 头顶有些歪地戴着一顶同色系的贝雷帽, 脸上流露出些许气愤之色,一对碧绿色眼瞳像猫咪一样微眯着, 嘴唇向下抿起。   他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上半身歪七歪八地在木桌上半趴着。   江户川柯南在和他对视的时候,只觉得那双眼睛太过犀利透彻,仿佛连他的灵魂也在那瞬息的眼神交锋中被看得一清二楚。   这个人……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   江户川柯南暗暗起了警惕心。   虽然此刻黑发青年明显心情不佳, 但由于那副精致稚气的面容,气鼓鼓的好似闹脾气的小黑猫, 在场一些脾气好、偏好他人颜值的人倒也没怎么生气。   但是毛利小五郎可就不同了。   大叔感觉被挑战了权威, 看上去很生气呢。江户川柯南半月眼地瞄了一眼旁边气得挽起袖子的毛利小五郎。   即便毛利小五郎为人正义感十足, 警察时期的他业务能力也算一流,不过当他转型为侦探后,清楚毛利小五郎几斤几两的江户川柯南,还是很认同那个莫名其妙站出来的黑发青年所说的——“三流侦探”一称。   “哈?我可是大名鼎鼎的名侦探, 「沉睡的小五郎」就是我。你这臭小鬼懂什么推理, 又懂什么破案,去去去, 大人说话, 小孩子少插嘴。”   毛利小五郎忍了又忍,才没有当着一群人的面痛揍【江户川乱步】,只是走到对方面前, 对着猫猫发出了“驱逐”警告:“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就滚出去玩!”   “爸爸, 你干嘛这么凶。”毛利兰显然是不同意自家父亲那么凶巴巴地对一个看上去才十五六岁的少年的, 而且对方状态看上去有些不太好。   毛利兰伸手拉住毛利小五郎的衣袖:“这个小弟弟,脸色有点白,额上也有点冷汗,好像生病了。应该是爸爸你和山本葵小姐的声音吵到他休息了,爸爸你该对他道歉才是。”   毛利小五郎这才发现面前这个黑发小子的不对劲。   他为人虽然平时鲁莽又一根筋,但也绝不是那种无故欺负小孩子的类型,他轻咳了几声,颇为不好意思地道:“如果是我吵到你休息的话,那抱歉……不过你这小鬼既然生病了,就给我好好休息去,不要随便打扰别人破案。”   只可惜,毛利小五郎难得的温柔和好心,对方并不领情——【江户川乱步】听完他们的话后更生气了。   黑发青年“哼”了一声,清亮且难掩一丝沙哑的声音,现在听起来倒还是挺中气十足的:“三流侦探就是三流侦探,连我的年龄都看不出来,本大人今年二十岁了,才不是什么小鬼。”   “居然还喊我三流侦探,你这可恶的小鬼!……”   “爸爸,不要冲动!”   若不是有毛利兰拦着,毛利小五郎就要成为暴走恐龙了。   “我说,这里不是你玩侦探游戏的地方,小子,你还是离开吧。”警方那边,此次前来负责这起案件的警部也走了过来,一脸严肃地对【江户川乱步】道。   “啧,”【江户川乱步】发出一声不爽的声音,他直起身来,一脸看傻子的表情,“你们是笨蛋吗?”   “哦,不好意思,不该用疑问句的。你们就是笨蛋。”【江户川乱步】理了理已经歪了的帽子,向下压了下,试图把翘起的头发也压下去,可惜失败了。   他没有顾及在场其他人的脸色,举起右手,食指指向了犯罪嫌疑人里的其中一个中年男子:“真正的犯人,是这个大叔,你们可不要抓错人,搞出冤假错案来。”   被他指认为犯罪嫌疑人的中年男子脸色一变。   那人便是几日前来到旅店,期间与旅舍老板发生过冲突的宫本茂二,也是最先被毛利小五郎排除犯罪嫌疑的。   宫本茂二身材有些肥胖,却喜欢穿和服,脸也很圆润,性格乐观开朗,笑起来十分和善,眼睛眯成一条缝隙,比起像杀人凶手,更像是隔壁邻居家的一个和蔼大叔,任谁都觉得这是【江户川乱步】在胡闹。   就在警察们忍不住要把人赶出去的时候,一边观察许久,一直没有出声的安室透表达出了自己的疑惑:“如果没看错……你也是警察?”   江户川柯南听言,又扭过头仔细打量起那个黑发青年,他这才发现,对方隐藏在浅蓝色披肩下的,是一身蓝色的警察制服,披肩口袋那里一枚徽章闪闪发亮,如果不仔细看,都没发现那是一枚樱花胸章——那是日本警察才能佩戴的警徽。   “真的诶,你们看他身上穿的警服,还有那个樱花警徽。”江户川柯南说出了自己的发现。   这让【江户川乱步】的话,稍微多了那么点可信度,不过也只是一点点。   宫本茂二坐不住了,凡是智商正常的人,被指认为凶手,也是会反驳的:“就算是警察又怎么样,警察就可以胡说八道了吗,他有什么证据说我是凶手!”   这还是众人第一次见这个和蔼可亲的男子生气,哪怕先前被选入犯罪嫌疑人一列,他也没发过火。   【江户川乱步】是个好胜心极强、任性自我的人,他自然见不得别人反驳自己:“切,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吗,你的犯罪手法无聊到爆炸。”   化名为安室透,实际上是公安警察的降谷零,靠着自己熟练掌握的心理学知识,敏锐地察觉出,【江户川乱步】认为是凶手的宫本茂二,在那一刻暴露出来的破绽。   对方情绪收敛得还算可以,可对于影帝级别的降谷零来说,就有点不够看了——那人,明显慌乱恐惧了。   如果这个年轻警察说的是真的,那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明明对方根本没有到案发现场查看吧。   金发黑皮青年笑眯眯的,凑近了这个让他好奇心大起的黑发青年:“唔,但是我们实在是看不出来呢,能不能请你解释一下,你会觉得他是凶手的缘由呢?”   “算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江户川乱步】嘀咕了一声,虽然声音很小,不过降谷零还是听到了,他从这句话中体会到了更深一层的意味——对方认识他。   “哼哼,就当本大人今天心情好,给你们这群笨蛋上一课吧,好好听着,你们这群笨蛋警察和白痴侦探。”   【江户川乱步】站了起来,他周身强大的气势和自信气场,让人一时间只得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稍微有点见识的人,发现了他身上的这种气质后,也不会轻易开口反驳了。   他们倒是想好好听听,这个狂妄自大、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警察”小子,又是怎样的一个角色。   “这个大叔的房间在二楼的尽头,那间房间垂直下来就是死者大叔的起居室。”   【江户川乱步】推理的时候,脸上平静无波:“你只要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捆起来,制成一条长绳,绑在房间的那个沙发腿上,再抛出窗户,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爬下来,偷偷到达死者的起居室。”   “这家温泉旅舍后边靠山,没有人居住,不会有人看到你爬下来这个举动的,而且你脚上穿的是足袋,手上套了手套,更不可能留下足纹和指纹。”   “你在杀完人,再以之前的方法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也很快销毁了沾染上死者鲜血的衣服、手套和足袋。”【江户川乱步】在说完自己的推测后,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嗓子明显不舒服的样子。   “哈,那你这个推测不就是在胡言乱语。”宫本茂二原本在他揭穿自己的手法时,心跳不由地加快,人也有些慌张,但听到这个奇怪又聪明得可怕的黑发青年提起,那些能够证明他杀人的证据都被他销毁了后,这才想起来这点。   还好,差点被这个可怕的小子给吓坏了。不要慌,他没有证据,管他怎么说,自己就不会是凶手!   宫本茂二这么想着,心里不免有些洋洋得意,只是没有表现在明面上:“没有证据就随便断定别人是凶手,难道破案就靠这种没有实质证据的臆测?”   “我看是你们警察废物,找不到犯人,所以拉人下水,任意诽谤!”   毛利小五郎尽管不当警察好多年,但也容不得别人开口污蔑警方:“你这家伙,在说什么呢……”   “呐,我什么时候跟你说了——”黑发青年像是抓住了老鼠尾巴一样,突然扬起一个灿烂笑容,打断了毛利小五郎的话。   “我没有证据这点?”   在场的人听了他的话,瞬间安静下来。   【江户川乱步】的目光,从宫本茂二的脸上,逐渐下移到他和服领口敞开时,露出来的脖颈。   准确来说,是在看上边戴着的一条红色的鲤鱼玉坠。   “从凶手大叔的形态、肌肉线条和呼吸声来看,没有猜错的话,你是虚胖体质,容易发热、出汗的那一类型对吧,所以,无论什么时候,你的领口一直是敞开的。”   【江户川乱步】的目光,好似天上翱翔的凶禽鹰隼,死死地注视着这只根本无法逃出他的狩猎圈的猎物,在对方反应过来后,霎时变换脸色时,慢悠悠地说道:“Bingo~就是你想的那样。”   “在你被死者的鲜血溅满一身的时候,就已经逃不掉了,恶魔是无法洗清自己的罪恶的。”   【江户川乱步】胜券在握,对方被一招将军了:“你的玉坠上,可是残留着死者的鲜血呢。” 第67章   “只要把你的玉坠拿下来, 给警方用鲁米诺试剂喷洒,测试一下不就清楚了。”【江户川乱步】抿了抿开始有些开裂、微微泛白的唇瓣,又是禁不住咳嗽了几声, 才继续说道。   碧绿色的眼瞳水润光亮,好似名贵的绿色猫眼石, 此时此刻,一动也不动地盯着面前的中年男子:“怎么样,你敢吗, 死也不承认自己是凶手的——凶手大叔?”   在刚开始的时候, 还觉得【江户川乱步】在胡闹,只是基于对方是自己的同僚身份, 才勉强没有把他赶出去, 暂且听一下【江户川乱步】推理的那位警部,马上行动起来。   “麻烦你把玉坠取下来, 方便我们做个鲁米诺反应测试,如果有反应, 随后也需要暂时借用你的玉坠做个DNA提取。”   那个男性警部严肃着、冷着一张脸,从一旁负责勘察取证的一个警察手里取来了物证封存袋, 伸出戴着白色塑料手套的右手说道。   宫本茂二在众目睽睽之下无法推脱, 只好颤抖着手取下了锦鲤玉坠, 交给了那位警部。   那位警部走到一边的储藏室, 关掉了灯光,随着鲁米诺试剂的喷洒,那枚锦鲤玉坠在这昏暗的环境下,散发出了淡淡的蓝白色的光。   “果然, 玉坠上有血迹反应。”警部冷肃地说道, 众人纷纷惊讶, 不由自主地往因为身体不适,说完那番话后便站着靠在大厅的柱子上休息的【江户川乱步】。   果然,这个人有着极强的推理能力。   降谷零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   而事情败露了绝大部分的宫本茂二,明显已经严重动摇心神,只想快点找到些别的什么,“佐证”自己的“清白”,然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的不对劲,以及言语的苍白无力:“这、这……就算我的玉坠上有老板的血迹,那又怎么样!”   “我承认,我早在你们发现他的尸体前,就去过他的起居室,可那个时候海音寺泽男已经死了!”宫本茂二努力地回想自己的计谋布置,不肯放过一丝脱罪的希望,终于让他想起来了一个点。   宫本茂二起始的时候还有些磕磕巴巴,后头撒谎愈发顺口起来:“我、我本来想找老板商量事情的,结果打开他的房门,走到里边的时候发现他居然死了,由于太害怕,我摔了一跤,倒在了海音寺泽男身上,我的玉坠也是那个时候沾上他的血的。”   “再说了,警察先生你们不是确定了他的死亡时间吗,那个时候,我可是在房间里看电影啊!”   “在案发时间段,我还因为那部电影太过难看,逻辑太让人迷惑,一路看一路吐槽,声音太大了还影响到了隔壁的客人。”   “住在我对面房间的龙崎娜美小姐可以当我不在场证明的证人,证明这一点吧。”宫本茂二用和服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语气也越发坚定——毕竟要让人相信他不是凶手,他自己就得相信自己无罪。   有着大和抚子般温柔性情的龙崎娜美犹豫着点了点头,也正是她比较柔弱内敛的性子,她一度忍耐多时,没有前去敲响对方房门投诉,但心里自然也是极度不喜的。   这个时候,这名年轻女子的心就像是被什么给哽住了一样,恶心得要死,她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要给这样一个有着极大犯罪嫌疑、九成九是凶手的家伙作证:“啊,他说得没错……我那个时候确实听到了他的声音。”   “看吧,她都说了我当时在我的房间里!”宫本茂二面露狂喜之色。   然而,在众人表情茫然,甚至凝重的时刻,那个指证他是凶手的可怕家伙,竟然还是那副自信骄傲的模样。   “哼哼,是这样的吗,凶手大叔——”【江户川乱步】把尾音拉长,嚣张到了极致地说道,“不要着急呀,让本大人一点一点地,让你陷入绝望之中,永远也不能翻身吧。”   “杀人者,是要付出代价的,特别是你这种还敢在警察面前耍小心思的家伙,给我下地狱去吧。”黑发青年的眼中,满是对宫本茂二的厌恶。   【江户川乱步】顿了顿,喉咙的干涩疼痛愈发明显,而这个时候,一旁突然多出来了一只褐色皮肤的手,拿着一杯接了四分之三水的塑料杯子递给他。   头发翘起来、像是小尾巴一样的黑发青年抬眼看去,金发蓝紫眸的青年对他笑得温柔:“你现在先喝口水,润润喉吧。”   “生病了的话,不要强撑,还有我们在呢,无论怎样也都能抓住他的把柄的。”降谷零认真地说道,他可不想让这个分明是自家人、才能强大的小年轻累倒了。   【江户川乱步】顿了顿,低垂着眼,似乎在掩饰些什么,飞速眨了眨眼睛,咕哝了句:“啰嗦,有本大人在,三分钟就能搞定一切。”   【江户川乱步】接过杯子,“咕噜噜”地喝完了那杯温白开,抹了一把嘴巴,被甘霖滋润过的嗓子比起先前,总算好了点:“就先不说你那拙劣的借口,什么摔倒后玉坠掉下去沾到的鲜血,现场根本没有第二人摔倒的痕迹这点了。”   “就来说说,你如今最大的依靠,所谓的不在场证明吧。”黑发绿眸的青年愉悦地眯起眼睛,像极一只高傲的玄猫,可爱又聪慧。   “在这之前,本大人想问你一个问题,你看的那部电影彩蛋究竟是什么?”   无论是【江户川乱步】的奇怪口癖,还是对方此时提出来的、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都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宫本茂二也是如此感觉,不知为何,他心里突然出现了危机感,这个问题绝对是对方设下的陷阱,可他完全不知道这个电影彩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于是,宫本茂二只能片刻也不愿意错过地注视着对方的神色,说着自己记得的电影彩蛋情节:“彩蛋的话,男主年幼时第一次在寺庙遇到的那个白月光角色,就是年幼的女主?……”   【江户川乱步】回他一个戏谑的神情,宫本茂二又慌乱地改变了自己的说法。   “啊那个,还有女主送给男主的那本书里头,第十三页第十四行的第五个字和第二十个字,用罗马音拼出来后,首字母是男主名字的缩写!”   宫本茂二接下来又说了好几个电影里的彩蛋,可【江户川乱步】的神色都无不在告诉他,对方认为他死定了。   “我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手法,伪造了不在场证明,但是,你果然当时不在房间里。”围观多时、又被迫充当证人的龙崎娜美情不自禁地开口说道,她眼眸冰冷,告诉了宫本茂二真正的彩蛋是为何物——   “你说的彩蛋,都是那部电影里的彩蛋没错,可是,但凡是用过这间旅舍里的录像带或DVD碟片看电影的人,都清楚独属于这个旅舍的彩蛋,究竟是什么。”   龙崎娜美的眼眸中闪着水光:“他们第一时刻,说出来的彩蛋,一定会是这个,因为,旅馆老板把他十五年前失踪的女儿,相关的资料信息都录刻在了里边,这份感人至深的寻人启事取代了原有的彩蛋部分。”   宫本茂二当场呆滞,呆愣许久,嘴唇颤动着,但就是说不出话来。   完·蛋·了。   他的人生,就此完蛋了。   宫本茂二的心里只有这个想法。   【江户川乱步】点了点头,挺直了腰杆,表情冷峻地说道:“没想到吧,最终还是当初被你杀死的那个女孩子,冥冥之中让你落了网。”   一语激起千层浪。   可黑发青年并没有先解释他这句话的意思,而是诉说起了不在场证明的伪造手法:“你的不在场证明,手法太过简陋了,一眼就让人看穿,而且容错率极低,如果不是你摸清楚了隔壁那位小姐的性格,知道她不会找上门来投诉,你的伪造必定当场败露。”   “你不过是打开了电视机,播放碟片,也顺势播放早就录制好的音频——不需要精准到几分几秒吐槽,反正翻来覆去几些话的意思都差不多,无非是吐槽男女主之间突飞猛进的感情戏,一塌糊涂的婆媳矛盾剧段等等。”   “而且对方听不到你电影播放到哪里,听得最清楚的还是你的吐槽,就不必让吐槽的话语对上电影了。”【江户川乱步】直视宫本茂二,而这个凶手已然崩溃,眼神飘忽移动着,根本不与他对视。   【江户川乱步】声音逐渐低沉:“就这样,你伪造好了不在场证明,用如上手法到达死者的起居室,将正背对着窗户,趴在茶几上看着女儿相片的老板杀死。”   宫本茂二最终在铁证如山的事实下,狞笑着承认了自己杀人的事实:“呵,没错,就是你说的那样,我杀死了他!”   “为什么你要杀死海音寺先生,”身为温泉旅舍前台接待员的山本葵无法接受,“明明你同他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为什么你要杀了他!”   “因为十五年前,海音寺纱织失踪案里,死者大叔看到的那个年轻男人,那个人贩子,就是他。”没有等宫本茂二开口,【江户川乱步】便解释道,“不,准确来说,该说是海音寺纱织死亡案了。”   套上【江户川乱步】马甲,具有超凡脱俗的推理分析能力的矢泽遥斗,接纳着来自五感提供的信息。   这间温泉旅舍,虽然内部装饰是日式风格,然而里边的设备却一点都不会是被淘汰、落后的那些电器。   冰箱冰柜、电视机、收银台、微波炉等等设备,都与时俱进,大厅沙发一旁,报架上的杂志也是最新的。   唯有报纸,为了保证它的完整干净,使用了塑料封胶技术。   那是十五年前的报纸——刊登了小学三年级学生海音寺纱织失踪案信息的报纸,在那期报纸的背面,还刊登了海音寺泽男执笔的寻人启事,如若有人找寻到他的女儿,必定重金答谢。   就是这么一对情谊浓厚的父女,被死在了这个人渣手里。   【江户川乱步】阖上眼眸,长长的睫毛轻颤着,好像蝴蝶振动的双翼:“他之所以和那个老板大叔起冲突,是因为,当时那个大叔对他说——”   “‘你见过我的女儿吗,我觉得你好面熟。’”山本葵喃喃自语地接话道。   终于,这个娇小可爱的女性忍不住捂住了嘴,啜泣起来:“可是,那是海音寺先生对所有来到旅舍的人,都会说的一句话啊!他只是想要知道有没有纱织的信息而已!”   “是这样啦,”乱步猫猫也很难过,他连语调都不再是上扬的了,“毕竟那是做贼心虚的一个恶魔啊。”   “他以为老板大叔认出了他,知道他是当初的那个人贩子了,完全不知道,只是对那个年轻男人面貌匆匆一瞥的大叔,怎么可能记得住他呢。”【江户川乱步】发出了一声叹息,穿着小皮鞋的脚踢了踢一边的柱子底部。   “但是,就是这个念头,让当初拐卖不成已经知事早熟的海音寺纱织,最后只能将不配合还意图逃跑的她杀死,一直害怕杀人事情败露的人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也谋划将老板大叔杀死。”   “怎么会这样……”其他感性的人们也被这个悲剧所震撼,感到悲痛。   就算不是为此明显感伤的人,心里也是一阵沉痛的。   然而,比起这个,江户川柯南、降谷零更是震惊于【江户川乱步】的能力。   不过十分钟,没有走进案发现场的对方,却凭着强大的观察能力和想象分析能力,侦破了这起案子。   这人……究竟是谁?   他们不免好奇。 第68章   江户川柯南和已经成为他的同盟, 知道对方为零组公安头头,一度在搞事情(划掉)守护霓虹和平的事件里成为“共犯”的降谷零对视一眼,便心知肚明对方的想法。   不过, 按理来说, 拥有这种顶尖能力的黑发青年,怎么可能会默默无闻呢。   最起码,身为“警察”的对方,在亮相之时肯定无法掩盖自己身上耀眼的光芒,但凡破过多个案子, 也会如同当初的自己一样, 冠上一个非凡的称号吧,诸如“警界明日之星”这类的才对。   但是很遗憾, 根本没有。   那么,又是否是黑发青年身上藏有别的秘密?   江户川柯南内心里的好胜分子被激发, 他目光炯炯有神地注视着【江户川乱步】。   尽管从这一案件中,并不能全面了解黑发青年的才华, 但单从对方不经意间展现出来的、令人震撼的推理水平来说,绝对是顶尖水平。   自己也极大可能, 不如对方。   然而, 江户川柯南心里, 也不会因此动摇要同对方找个机会好好比拼一场的胜负心。   江户川柯南的心无比雀跃而兴奋——一如他无法抗拒那些案件一样, 如深海鲨鱼的侦探小子, 嗅着“探知真相”的鲜血而来, 也按捺不住对神秘强大的另一头鲨鱼的好奇心与好胜心。   就在所有人,都为案件的告一段落而松一口气的时候, 原本承认了自己的犯罪事实, 等待着旁边的两名警察拷上手铐, 押送上警车的宫本茂二突然暴起了。   本就正值壮年的他,加上肥壮的体型优势,狠狠地撞开了两名没有任何防备的警察,让他们禁不住踉跄地往旁边退了几步,随后,宫本茂二像一颗球一样朝着【江户川乱步】冲去。   看上去虽然是个肥宅,可宫本茂二奔跑的速度却出奇地快。   作为空手道高手,即便对方速度很快,毛利兰极好的视力和眼神,也让她看清楚了宫本茂二手里拿着的东西。   小刀被阳光照到,折射出来的银白色光芒从毛利兰脸上一闪而过。   “快闪开,他手里有刀!!”毛利兰反应过来,急忙出声对着【江户川乱步】喝道。   同时,这个武力高超、内心善良的女孩也拔腿冲上去,但她心里也明白,以她现在与【江户川乱步】之间的距离,在宫本茂二对他造成伤害之前,是来不及制止了。   等等,安室先生在他旁边!   毛利兰又眼前一亮。   然而,在金发褐肤的青年做出柔道起手式,即将发起攻击对抗凶手的时候,令人意外的是,原先像是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傻,发愣着站在原地的【江户川乱步】,率先向前冲出一步。   浅蓝色的小披肩随风扬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干脆利落的弧度。   【江户川乱步】因为困倦而阖上的眼睛猛然睁开,碧绿色的眼眸清澈明亮,带着一股冷煞的气息,他面色如常,没有丝毫动摇,碎发跟着动作一起晃荡。   宫本茂二竟在对方那视自己为死物一般的眼神中,感到瑟缩畏惧了。   可恶!   不行,一定要给这小子一个教训!   “你这家伙——去死吧!”中年男子嘶吼着,将右手握着的小刀往前一送。   不过,本来应该扎进黑发青年身体里的小刀,却被一只纤细苍白的手拦住了——   【江户川乱步】小腿往后一踢,棕色小皮鞋踩在柱子上,重心转移,像跳舞时优雅地旋转了一圈似的,侧身躲开了直面自己的袭击。   闪避那一刀的同时,【江户川乱步】一把抓住了宫本茂二的右手,面无表情地将凶手手腕用力往下一掰。   “咔嚓”,骨头折断的声音清脆响起。   危险的小刀也顺势“哐当”一声掉落在地,随后被【江户川乱步】一脚踢飞,远离了他们两人,避免犯人再次夺刀造成第二次威胁。   “啊啊啊啊啊!”   肥胖的中年男子发出惨叫,还没等他缓过神来,黑发青年便嘴角扬起一个嘲讽意味极强的笑容,下身一沉,小腿微曲用力,双手死死钳住宫本茂二的右手。   他一个弯腰,便把这个一百五六十斤模样的男人给掀翻,对方飞过头顶,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上,【江户川乱步】跟着身体倒下,压在凶手身上,胳膊肘也压在了他的喉咙处,完成了锁喉的动作。   宫本茂二在脑袋一阵嗡鸣声过去后,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怎么也无法将结实地压住他的腿、上半身的【江户川乱步】给弄下去,只能宛如一条无法翻身的咸鱼,在原地蠕动几下。   全场一片寂静,空气似乎就此凝固冻结。   谁也没有料想到,看上去纤细柔弱、还似乎处于生病状态的【江户川乱步】,能够把体型足足有差不多两个他的凶手制服,还是以这样轻松的模样。   直到【江户川乱步】忍不住咳嗽几声,发出一连串咳嗽声,才唤醒了呆愣的人们。   降谷零的眼睛里闪烁着别样的神色,这个神秘的黑发青年的动作极为干脆利落,看得出他精细且具有一定力量。   这样的身手训练,这样的招式,在一般的道馆里并不常见,因为这一招是冲着敌对一方的死穴和致命点进攻的,对于一下破开敌方战斗力极为管用,但稍有不慎就会造成死伤。   只有在警校或者某些军事化培训营里,才会教出这种招式。   也只有在这些地方,黑发青年才能熟练掌握,以至于一招制敌。   “你们究竟要发多久呆?还不赶紧把他铐起来,本大人快累死啦。”【江户川乱步】抬头不满地喊道。   “啊,是!”   如梦初醒的警员们立刻上前,这次可不是两个警察了,四个警察牢牢地抓紧凶手的四肢合并起来,而另一个警察则拿出手铐和绳子,捆住了这个危险分子的手脚。   【江户川乱步】这才得以解脱。   他慢慢站起了身,些许是因为维持那个姿势有些疲惫,起来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脑袋发昏,手脚有点麻,眼前更是浮动这许多小黑点。   而接下来,从肺部传来的压迫感和不适,让他又咳嗽起来,他不由地将握成拳头的右手举起,挡在唇前。   一连串的咳嗽让黑发青年的眼眸有点水雾朦胧,本就些许凌乱的头发,由于冷汗的洇湿,贴近脸庞,苍白的肤色上晕染开来两抹不健康的淡红色。   看上去太瘦弱了……光是从体能来看,警察这个职业,他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呢。   降谷零不禁皱了皱眉头。   “非常感谢您的帮助,这位同为警察的先生。”   那个之前以为【江户川乱步】并无本事、纯粹是小孩胡闹的警部,在亲眼见证犯人被押着坐进警车后,才犹豫着走了过来。   他已经完全折服于【江户川乱步】的破案才能下,也对这位年龄尚小、有着无限可能的同僚产生了崇敬之心,自然也不会吞下【江户川乱步】的功劳:“能否了解下您的姓名,好让我们日后如实向上边叙述这起案子的侦破过程。”   【江户川乱步】向下压了压自己的帽子,整理了下被打斗弄得有了少许褶皱的小披肩,又下意识地往腰间探索去,仿佛会在那里摸到个什么东西,然而空无一物的腰部让他清醒过来。   ……就连最后的那把刀,也被他弄丢了啊。   【江户川乱步】顿了顿,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只是嗓音有些干涩地说道:“他们都叫我乱步大人哦。”   “乱步?……”警部思索了下,脑海中找到了相关信息,让他禁不住吃惊地反问了句,“您就是横滨武装侦探社的那位江户川乱步先生吗?”   江户川柯南听言霎时抬起了头,眼睛里是无法掩盖的崇拜之情,闪亮亮的。   真的是乱步先生吗,他的偶像之一的那位乱步先生?!   要知道,因吃下黑衣组织的实验药物APTX4869而身体变小,回到童年状态的工藤新一,之所以给自己取名为江户川柯南:“柯南”来自于《福尔摩斯探案集》的作者阿瑟·柯南·道尔,而“江户川”这个姓氏,则来自如今霓虹最具有传奇色彩,也拥有凡人所不能及的才能的世界第一名侦探,江户川乱步。   江户川乱步是横滨三大异能组织,武装侦探社里核心的核心,是灵魂所在。对于他的信息和人身保护,武装侦探社可谓是做到了极致——出外勤相当勤快,就算是宅在事务所里,每天也能破十几二十来起大案小案的江户川乱步,在外界连一张照片都不曾泄露。   就连父亲母亲是霓虹知名人物的工藤新一,也没能知晓偶像的模样。   江户川柯南本来打算在高二大长假的时候去横滨拜访偶像的,可惜自己在高一之时就变小了,必须隐姓埋名。   自然也去不得横滨——到时候到了那里,一眼就能“看见真相”的江户川乱步可不就知晓了他的名字和经历?   江户川乱步可是一个随心所欲、任性自我的人,他不一定会帮自己保守这个秘密的。   而且、而且在偶像面前出丑,多丢人啊!   在意识到自己如今处境的时候,江户川柯南艰难地收回了眼神,又暗戳戳地缩回了毛利兰身后,生怕江户川乱步注意到自己。   可是——这个自称自己被人称呼为“乱步大人”的黑发青年,在听完警部的反问后,却飞快且略微激动地反驳道:“我才不是那个江户川乱步!”   他怎么可能会是武装侦探社里的那个江户川乱步呢?   那个江户川乱步什么都不曾失去,拥有着一切“江户川乱步”该拥有的。   但是【江户川乱步】,什么也没有了。   【江户川乱步】无比清醒、冷静地意识到这点。 第69章   光是“江户川乱步”这个名字, 就是一个禁忌。   越是冷静,从胸膛那颗不断跳跃的心脏处传来的疼痛,就越是明显。   这种疼痛好似白蚁啃噬骨髓, 一点一滴地入侵、吞噬, 细细密密的,被磨难与苦痛经历化成的针连续刺入。又好像是峡谷里连坚实的群山都无法挡住的、呼啸而过的寒风, 将心底的空洞和麻木再一次放大, 只能听见因狭管效应而产生的呼呼风声,听不见其他声音。   冰冷得可怕,痛得令人窒息。   连通肺部的病理性灼痛、压迫感, 更是让【江户川乱步】喘不过气来——因为当年溺水后没有得到及时治疗,从此落下的肺病病根, 使得此时本就发烧的他, 忍不住又剧烈咳嗽起来,大脑由于缺氧而开始变得昏昏沉沉。   如果是社长,与谢野医生也在的话, 他就不会这么难受了吧……   可是。   可是他们不要我了。   没关系的,乱步已经是个成熟的大人了。   要坚强些。   【江户川乱步】攥紧了手, 强忍着不适,一言不发,神色恹恹地站在一边。   而得到这一句反驳回应的警察, 还以为这只是【江户川乱步】在闹别扭所致。只要是了解过这位世界级别的大侦探相关讯息的, 都很容易便得知, “江户川乱步”是个任性肆意的人, 尽管快三十岁了, 也还是小孩子的脾性。   ——可能是在横滨那里发生了什么不如意的事情, 乱步先生闹离家出走吧。   ——不过, 横滨警察那边居然和乱步先生合作那么深的吗,连警徽都颁发给他了。   “噢噢,那真的是不好意思,我们认错人了,不过十分感谢先生您的帮助!”   几个警察对视了一眼,顺着这个疑似闹脾气的大侦探说道。但心里也打算着回到警察局后,电话通知武装侦探社那边。   避免以强大的推理能力著称,同时生活能力也极为糟糕的“江户川乱步”在这里发生什么意外。   凭【江户川乱步】的分析能力,一眼就看出来了,那几个警察在想些什么,但他没有理会,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任性娇气早就不是他所能够拥有的了。   哪怕【江户川乱步】表面看起来,还是那个肆意张扬、活泼顽劣的名侦探大人,就连一开始插手这起案子,出声讽刺等行为也都符合他对外的性格。   但是就算降谷零没有向【江户川乱步】发出请求,让他侦破并解释凶手的手法,他后边也会跟在场的人,尤其是警方解释清楚的。   只有遵循了大人的这一套行为准则,按照社会上人们习以为常、默认是不可打破的惯例来,大家才会相信【江户川乱步】的话,认为他是正确的。   【江户川乱步】也才能更好地生活下来。   只有在心理学方面有着深刻了解的江户川柯南和降谷零,察觉到了【江户川乱步】的异样。   不,这不是在闹脾气。   【江户川乱步】的这番话并非意气用事,而是对方真情实感地这么认为。   ‘只是为什么?’   ‘乱步先生在武装侦探社里,不是倍受关爱与保护的存在吗?这种心理,已经很明显有问题了吧……’   身为江户川乱步的小迷弟,江户川柯南自然是不禁为自家偶像担忧的。   江户川柯南稚嫩的脸蛋上,眉头紧皱着,让不经意间扫过去看到这一景象的毛利兰,觉得柯南这副小大人的模样,还是那么可爱,笑着蹲下身捏了捏江户川柯南肉肉的脸蛋。   “柯南,在烦恼些什么呀,说出来让我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戴着掩饰身份用的平光眼镜的小侦探,连忙抬起头来,故作奶声奶气地回答道:“兰内酱,我没事啦,就是在想老师布置的假期作业里的一道难题而已啦~”   说着,江户川柯南柔软的脸颊蹭了蹭毛利兰的手指指尖。   “这样啊,那我们快点办好入住手续,找个时间回房间做题目吧,不过不要太过劳累哦,这次也是出来游玩的好机会嘛。”毛利兰挽起耳鬓的碎发,夹到耳后说道。   “嗯嗯,我会的,兰姐姐不用担心!”小侦探扮乖回应道。   江户川柯南见毛利兰没有继续说些什么,心里稍微松了口气,抬眼朝着【江户川乱步】的方向看去。   对方站在一边,明明刚才还是光彩夺目、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可现在就好似被全世界所抛弃了一样,周身散发着浓郁的孤寂气息。   黑色卷发的名侦探大人侧着脸,那双好看的碧色眼眸半耷拉着,气质冷清,恹恹欲睡,像是一只厌世孤傲的黑猫。   哪怕江户川柯南没有丝毫掩饰自己直白而炽热的目光,【江户川乱步】也不往他这边看一言,好像没有什么能够引起他注意一样。   但是江户川柯南感受到了——在他和毛利兰谈话的时候,【江户川乱步】就是在注视着他们。   为什么现在又不理会他们了呢?   糟糕透了。   浸染的影响要远远超过矢泽遥斗的想象,他也万万没想到,【江户川乱步】这个if线设定的马甲,竟然会是这种性格。   这种心理状态与矢泽遥斗,先前要治愈的天之骄子们的棘手程度相比难以分出高下,理智也在不断地拉响警报,生怕这具内心敏感纤细的马甲不受控制,直接来个崩坏自杀。   这个马甲,是if线里龙头战争时期,在种种原因的作用下,失去了武装侦探社,孤注一掷跑去公安,就为了拥有一定势力,替福泽谕吉他们报仇的【江户川乱步】。   他很快便推理出江户川柯南等同于失踪的关东侦探工藤新一这个真相,而在看到缩小的名侦探和他喜欢的青梅互动时,心里泛着羡慕和酸涩。   就算是身体缩小,不得不隐姓埋名,不能够及时以自己的身份答复青梅,可那又怎样?   比起工藤新一,江户川柯南更能够时刻在毛利兰身边,保护着对方,表面上的分离和等待是难捱且苦涩的,毛利兰的眼泪也是滚烫的。   但是他们都还活着。   只要活着,心意就能够传达。   一切都还有希望,还能畅想事情结束后,两人光明美好的未来。   然而,【江户川乱步】不一样。   他的未来注定漂泊,他注定无枝可依,四处流浪,直到燃烧自己,化作一堆灰烬,再被风吹散,一切痕迹消失殆尽。   即便更换了监护人,那个性格坚毅,同样失去友人们的金发公安,但他也不可能是第二个福泽谕吉了。   降谷零对【江户川乱步】再怎么好,也无法取代福泽谕吉的位置,甚至无法给予他足够的安全感。   使得这个自武装侦探社成立后,一直深受宠爱,从未受到委屈,心理年龄一度被认为连小学生都没有的名侦探大人,象牙塔里的小王子,骄傲聪慧的猫咪,不得不长大。   世界上不可能再出现第二个侦探和他的剑士这样的二人组了。   被留下来的名侦探在看似是真相与正义——实际上是自我燃烧与复仇的道路上一人彳亍,摇身变成警察公安里只可高高仰望的存在,警界的救世主。   无数人说着,成为公安的【江户川乱步】是最具有魅力的,也只有公安部这个地方,才能让【江户川乱步】的能力发挥到极致,将无恶不作的犯罪分子一一逮捕,使得霓虹治安进入到前所未有的安宁时期。   虽然没有放在明面上来谈天,可是【江户川乱步】都知道,他们肯定是这么想的,背地里也曾经讨论过,武装侦探社埋没了他的才华,让【江户川乱步】太过懈怠——尽管这一言论被接手监护人权利的降谷零狠狠地批评了一番,也无法阻挡一些人有意无意的言语伤害。   没有人会说,【江户川乱步】也是人,不是只会抓捕罪犯的机器。   好想回家……   这个念头甫一闪过脑海,【江户川乱步】便顿了顿,面无表情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手上传来的温度,果然如他所想,是一片热烫。   怪不得,自己又开始变得软弱起来了啊。   但是社长,与谢野医生,国木田……   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到梦里来见见我。   太阳穴处没有间断地传来痛感,头宛如要裂开一般,【江户川乱步】涨红着脸,急促地咳嗽起来,翠绿色的眼眸充满疲惫,不住地想要阖上,而眼睛睁开时看到的景物,都被满屏的黑白雪花点充斥。   最后,更是大片大片的黑暗来袭。   好黑……社长……你在哪里……好害怕……   一直小心翼翼观察着【江户川乱步】的降谷零,敏锐地察觉到了黑发青年的不对劲,快步向前,正好地接住了他软软倒下的身体:“乱步先生,你还好吗?”   降谷零语气中不免有些焦急,他光是身体上同【江户川乱步】有点接触,没有怎么去探知,黑发青年瘦削的身躯,从手臂那里传来的热度,就相当惊人。   一旁的江户川柯南更是“哒哒哒”地跑过来:“乱步先生是发烧了?情况怎样,需要打救护车吗?”   降谷零点了点头,小侦探立刻拿出放在裤兜里的手机拨打急救电话。   意识与马甲断开,陷入昏睡的前一秒,在这个宽大温暖的怀抱里挣扎着,抬头望去之时,【江户川乱步】仿佛又一次见到了那个银发男子,和他有着一样碧绿色眼睛的剑士的模糊身影。   黑发青年蹭了蹭对方的肩膀,如梦呓语般,小声说道:“你总算来了,社长。”   带着一丝满足和甜蜜,沉沉睡去。   只是梦醒之后,一切如旧。 第70章   金发褐肤的青年及时接住了先前在众人面前, 展现精彩绝伦的推理能力的黑发青年,但也无法将对方从因生病而陷入昏迷的状态中唤醒。   “安室先生,已经通知完医院那边了, 他们马上就过来, 大概是十分钟后!”   江户川柯南紧张地看了眼已经昏睡过去的偶像, 对方缩在降谷零怀中,紧紧地抱住他的手臂不放, 额头上、脸上渗出的冷汗把刘海和几缕碎发打湿了, 黏糊糊地贴着脸庞, 模样颇为狼狈。   “好, 我们先去门口等待。”降谷零点了点头, 稍微矮下身子, 右手直接扫过【江户川乱步】的膝弯处打横抱起。   在这个时候,抚摸过【江户川乱步】的背部,感受到即便是身体四肢处于软弱无力、放松状态下,蝴蝶骨也依旧明显, 对方瘦削的体格使得骨头都有些硌人的降谷零,才知道, 原来这个看似高傲、不通人情的黑发青年, 在身体素质这一方面是有多不合格。   身高不足, 体型太瘦,肌肉无力,重量也轻了点,估计连成年男子标准身高体重比都没达到。   ……抱起来的感觉,还不如这段时间里, 被Hiro悉心照料, 险些养成猪崽, 重了十几二十斤的哈罗。   这样的状态,体术很难合格,连照顾好自己都做不到,他真的能做好警察一职吗?   降谷零暗自皱了皱眉。   “安室透”这一伪装身份,是根据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这两位好友的性格结合,模拟出来的,降谷零充分利用自己的外表优势,只要狗狗眼略微下垂,眼神温和,就能塑造出一个阳光开朗、温柔体贴的犬系美男形象。   然而一旦触及他心里的那条警戒线,拉响红色警报器,这位三面颜的霓虹captain,就会瞬间露出他危险的另一面。   就比如现在,开始盘点【江户川乱步】身上疑点的降谷零,低垂着看不清神情的紫蓝色狗狗眼里,满是谨慎。   警徽不是造假的,小披肩上还有警员编号,先前应对犯人的时候,那些招式也很明显是从警校学习来的。   可是,横滨那边,真的会让这样的一个人进入警视厅吗?   不……换句话说,身为武装侦探社核心的核心,世界级侦探,甚至有传言说,武装侦探社就是为了“江户川乱步”施展其才能才创设的。整个侦探社成员都敬佩着“江户川乱步”,也保护着对方,时至今日,才能在如此出名的情况下,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这位名侦探大人的长相。   所以,武装侦探社真的会放手让他去当警察吗?   如果说以上还属于自己的主观臆测,那么另外一个则是降谷零无法忽视的、牵扯到他真实身份的关键点。   那就是【江户川乱步】对待降谷零的态度。   有着说不出来的熟稔、亲密,似乎他们在这起案件之前就已经认识,彼此交换过身份信息一样。   以至于【江户川乱步】在昏迷之时,也信任地倒在他怀里。   乱步先生,定然是知晓了他的身份。   降谷零绝对肯定这点。   是推理出来的,还是说有人提供了情报。   降谷零抿了抿唇,看着怀里扒住自己不放的【江户川乱步】,心中的疑惑难以消散。   因为江户川柯南在打电话的时候,重点强调了病人同警方之间的关系,加上温泉旅店离医院也不算特别远,不敢忽视怠慢的医院一方,火速一路赶往,很快救护车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降谷零面前。   江户川柯南没有跟上去,毕竟他再怎么关心自己的偶像,双方终究还是陌生人,毛利兰这边还在弄登记手续呢,一个人跑掉之后回来肯定会被骂一顿。   有安室先生在,乱步先生不会有问题的。   想归这样想,在降谷零抱着【江户川乱步】上救护车时,江户川柯南还是担忧地喊了句:“安室先生,如果乱步先生这里出了什么状况,记得打电话给我哦!”   “会的。”降谷零转过头来应了句,救护车的门也便关上了。   红色的灯光闪烁着,伴随着救护车的鸣声不断远去,江户川柯南有些打不起精神地往回走。   啊,好不容易见到乱步先生一面,真可惜。   要是乱步先生能够暂时留在东京就好了。   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这个想法,竟然得以实现。   ***   【江户川乱步】意识处于起起伏伏、浑浑噩噩的情况。   他依稀能够感受到身边的人发出来的动静,被他抓住手不放时,从手心传来的温度和一定力道的回握。   这都让因为嗅到熟悉且潜意识里恐惧着的消毒水味,眉眼微蹙流露出不安和脆弱的【江户川乱步】,心底稍稍安定下来。   他隐约能听见有人交流的声音,能够感受到在细针扎入自己手背,冰凉的液体输入身体之后,那人也帮忙轻轻地调整枕头高度,压了压被子一角,好让自己睡得更踏实安稳些。   ……是社长吗?   这样温柔,这样细心,又如此熟悉的感觉及气息。   【江户川乱步】拼命挣扎着,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周围只余一片发光到模糊的光晕,和光晕中依稀可见的高大身影。   他虚弱地勾起嘴角。   你真的回来了吗,社长?   那真是,太好啦……我真的等你等得好久了,等得好难过。   社长,现在的乱步已经能够独立照顾自己了。   乱步、乱步没让你失望吧?   【江户川乱步】再次抓住了降谷零的手,情不自禁收紧了些。   降谷零起身的动作也不由地停顿片刻。   金发青年叹了口气,神情复杂地注视着躺在白色病床上,看起来小小一只、可怜兮兮的黑发青年。   他一路上听得到对方的咕哝低语,小声叫着武装侦探社里作为领袖人物的福泽谕吉。   降谷零由于职位的缘故,收集过横滨三大异能力组织的资料,自然也是知晓有着银狼一称的福泽谕吉的。   “江户川乱步”与福泽谕吉之间的情谊,不是上下属这种疏离的称呼可以替代的。   他们彼此是志同道合、默契十足的亲友,是立足于世的锚点,更是指引着不断向前的北极星。   相互扶持,相互成就。   缺少哪一个人都不行。   尚未成立武装侦探社的时候,侦探与剑士的这一组合,就已经名声响彻横滨了。   警校五人组和他们之间的这种情感也是相似的,这使得降谷零很容易理解【江户川乱步】对福泽谕吉的依赖。   只有足够纯粹的情感,才能缔结出这样的羁绊,福泽谕吉不可能会对【江户川乱步】不好,也绝不可能放弃他。   那么,这个大侦探,到底是出于什么缘故,才会成为警察?   武装侦探社如此疼爱和保护“江户川乱步”这个灵魂人物,又是为什么,才会使得他把身体折腾成这样?   降谷零回想起医生拿着体检报告,一脸怀疑、不满地看着自己的神情,报告单上那些大大小小的病症,就不免头疼。   营养不良,胸前肋骨折断后修复不佳,存在淤血和暗伤;免疫力低下,加上水汽重导致发烧;肺炎没有得到及时治疗,后期转变成慢性阻塞性肺疾病,剧烈运动后心悸、呼吸不畅……   多重因素作用下,促成了【江户川乱步】的这次昏迷。   降谷零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被武装侦探社重重保护着的【江户川乱步】,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还有前边的几个疑点,林林总总列下来,令降谷零心生警惕。   如果黑发青年是江户川乱步,这些又该如何解释。   可他不是江户川乱步,是冒名顶替的话,那样绝无仅有的才能,以及显而易见对他真实身份的了然,又是怎么回事。   降谷零脑子乱如麻线。   忽地,一个想法快速从他脑海中闪过——【江户川乱步】如同之前的【诸伏景光】一样,都不属于这个世界。   降谷零闭了闭眼睛,又立刻睁开。   不管怎样,他不可能放着疑点众多的【江户川乱步】不理会。   最好是趁这次机会,将对方留下,好让自己时刻监视。   ***   当披着【江户川乱步】的矢泽遥斗睁开眼后,入眼是他心为之畏惧的白色,鼻间萦绕着的消毒水味,仿佛能将人再度拉入昔日噩梦当中。   沉溺在黑甜梦境里重逢片段,轻快跃动着的心霎时坠落,摔了个粉碎。   碎成无数片的心疼得厉害,黑发青年蜷缩着身体,好像这样就能缓解心中的痛感一般。   因为浸染Debuff的存在,让矢泽遥斗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了。   但是无论是“矢泽遥斗”,还是【江户川乱步】,医院是他们最为害怕的地方——这里象征着生死别离,不见旧人。   原来,一切都是梦啊。   病房里空荡荡的,只有【江户川乱步】一个人,也不知道他昏迷了多久。   【江户川乱步】面无表情,望了眼自己还在输液的左手,伸出右手果断地拔掉了针头。   在他想挣扎着起身的时候,病房的门“咔嚓”被人打开了。   金发褐肤的青年走了进来,在看见他这番动作的时候,原本盛满温暖笑意的脸突然沉了下来,一双紫蓝色眼眸中尽是严肃之色。   “乱步先生,你这是在做什么。”   【江户川乱步】撇过头去,毫不配合地道:“我的身体好了,现在我要回去。”   降谷零不知为何,看到他这副带着自暴自弃意味的模样,火气就“噌噌噌”往上冒:“胡闹!”   这声斥责,竟然同福泽谕吉有着几分相似之处,让【江户川乱步】为之一愣。   降谷零不由分说地将人摁回床上,【江户川乱步】如同被主人硬拉着到浴室下水洗澡的猫猫一样,极其不配合,挣扎着就给了降谷零一拳。   被乱步猫猫一拳砸中眼眶的降谷零“嘶”了一声。   呵,看不出来啊,这家伙都营养不良了,力气还挺大。   他怒极反笑道:“不好好休息,是想我通知武装侦探社那边,告知他们你的一切情况吗?”   “不行,”【江户川乱步】下意识地反抗道,“你不能告诉他们!”   黑发青年抬起头来,不知何时,那双碧绿色的眼眸里已经闪烁着一片水光。   不可以靠近他们。   我会……害了他们的。   看着宛如被雨水淋湿,瑟瑟发抖着,看上去落魄狼狈却又警惕心强的黑猫,降谷零就一个头有两个大,拿他没办法。   金发青年只得缓和了语气,劝导着【江户川乱步】道:“那么,现在就乖乖地躺好,我叫医护人员重新帮你扎针吊液。” 第71章   在医院躺了整整一周后, 【江户川乱步】被降谷零领回了家。   黑衣组织在日本的内部高级成员只有他一人,也没有人监视他,就算他带着世界级, 或者该说是世界第一名侦探的“江户川乱步”回去, 也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毕竟黑衣组织早就由「Bourbon」伪造出来的“安室透”身份得出结论:他是想通过“沉睡的名侦探”毛利小五郎那边, 获取侦探和警察们的好感,从而顺利打入警视厅,获取更多的情报。   现在多一个疑似离家出走、还生病了的【江户川乱步】出现在「Bourbon」家中, 大概率也是为了获取名侦探大人的好感度。   所以降谷零不用怎么犹豫, 就把一只乱步猫猫领了回去。   出于苦什么都不能苦孩子的心态, 本就有一手好手艺的降谷零, 在【江户川乱步】住院期间, 还特意学习了隔壁国家补气血专用的各种鸡鸭鹅猪骨炖汤, 万变不离其宗,无论什么汤基本都用人参、红枣、枸杞等来搭配, 使得【江户川乱步】见了就有些反胃。   也多亏了降谷零的不断投喂,让【江户川乱步】脸或多或少圆润了点, 气色看上去也没那么虚弱了。   这令降谷零心中多少有了丝欣慰和成就感。   不过原本在医院里,还算是乖巧, 不招惹是非的【江户川乱步】, 在某天降谷零带着伤口回来后,突然变得“叛逆”、“胡作非为”起来。   那天, 降谷零因为黑衣组织那边派发给他的任务,在暗杀目标人物的过程中,不慎被引爆的炸/弹弄伤。尽管当时降谷零已经做出了最快的反应, 逃离现场, 也幸运地躲过了爆/炸中心, 不至于造成致命伤。   但是右肩膀还是不小心被炸/弹的碎片刺中,伤口略微狰狞了些,由于划到了一处血管,出血量也略多了点。   当降谷零掩饰着伤口,装作若无其事回到公寓,打算用电话联络现在转为地下协助人的诸伏景光,让他到公寓里帮自己处理伤口时,因失血过多、又没及时补充能量的缘故,直接晕倒在地上。   等降谷零恢复意识醒来之后,发现伤口已经被小心处理过,能够感觉出来对方手法的熟练干脆。   金发青年轻轻解开纱布和绷带看了眼,伤口处没有残留物,看上去也都抹了消炎药,或是用消毒水清洗过了。   一旁的矮柜上则放着一杯提前倒出来、现在温度恰好、还在冒着丝缕白雾的温开水,和能够短暂补充体能的几颗水果糖。   而被安排到次卧居住的【江户川乱步】,此时此刻正趴在他身边的桌子上睡觉。   不用人回答,降谷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这一切大概都是【江户川乱步】所做的。   然而,这样的照顾也让降谷零心中的疑问又加了一个。   对外号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生活能力完全不行,把独立自主的技能点全转移、加在了推理分析能力和智商上的【江户川乱步】,什么时候学会的紧急救治手法,又是怎么变得这么会照顾别人了。   不过……无论对方是不是【江户川乱步】,看样子起码不是从组织那里派来试探他的人。   降谷零抿了下发白干裂的唇,想来他昏迷的时间不算短,连嘴唇过干掀起的死皮抿起来都有些发疼。   降谷零伸出没有受伤的左手,拿起杯子,小口喝起来。   温开水滋润了干渴的喉咙,这让他感觉好受了许多。   降谷零刚想掀开被子,从铺在榻榻米上的床铺上起身,动作算不得太大,却将一旁酣睡的黑发青年惊醒了。   【江户川乱步】猛地抬起头来,正常人醒来时眼睛里都会有还未散去的朦胧睡意,可是降谷零却没在那双漂亮如碧绿宝石的眸子里看到。   相反,那双眼眸中,只有猫科动物的警惕不安和淡漠冰冷。   太异常了。   这真的是倍受宠爱的“江户川乱步”吗?   降谷零开始怀疑传言的真实性。   “你醒了。”【江户川乱步】清亮的声音,打破了降谷零的思考。   金发青年下意识地扬起笑容,左手挠挠头,颇为腼腆地表示自己的歉意和感谢:“抱歉,多谢乱步先生这次的照顾了。”   “……不用。”黑发青年嘴角弧度向下。   又是这副伪装啊,在家里还要做出这副模样,果然还是不信任他吧。   【江户川乱步】心情不太美丽地剐了降谷零一眼:“我是没有想到,身为公安卧底,竟然可以弱成这样,你的脑子真的没问题吗,带回来一身伤不说,也不懂得在半路就联络自己的协助人来帮忙?”   “如果没有本大人在,别说卧底了,你连活着都是问题。”   降谷零顿时一惊。   即使他先前就有所猜测,认为【江户川乱步】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可这还是他第一次从【江户川乱步】那里确切听到,得以证实。   还好,降谷零的公寓里没有监听器,不然刚刚【江户川乱步】的话,都会引起黑衣组织那边的警惕防备。   再怎么心知肚明,性格慎重仔细的降谷零,都不会承认【江户川乱步】的话的。   “抱歉,我不是很懂乱步先生的意思呢。”金发褐肤的青年摸了摸肩膀处已经包扎好的伤口,双眼弯弯说道。   “啧。”【江户川乱步】撇了撇嘴。   【江户川乱步】前边的那番话,既是关心,也是试探。不过事实证明,降谷零在某些方面,再怎么像福泽谕吉,也终归不是那位银狼剑士。   光是在信任这一点上,降谷零便注定无法成为【江户川乱步】的寄托。   也好。   双方都在伪装,彼此疏离,就不会给彼此带来危险和伤害。   毕竟,【江户川乱步】,说到底还是个灾厄。   不然为什么,每一个对他好的人,最终都会一一离他而去?   黑发青年倒也没继续说些什么,只是转头向次卧走去:“我继续休息了,不要来打扰本大人。”   “好。”降谷零回应道。   只是让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在这次谈话过后,【江户川乱步】就跟闹别扭的猫主子一般,开始主动疏离他,两个人住在同一屋檐下,聊天对话连陌生人的几句寒暄都不如。   甚至在降谷零关心【江户川乱步】身体,让他不要总是为了案子而劳累的时候,【江户川乱步】还同他生气了:“你又不是乱步大人的谁,为什么要管我。”   多次下来,降谷零再怎么迟钝,也能察觉到【江户川乱步】对他的排挤和忽视。   但是太过刻意,伪装的痕迹太过明显,就显然不是出自【江户川乱步】内心的真实想法。   更像是什么呢——   更像是降谷零成为警察公安,打入黑衣组织内部,成为卧底之时,后期哪怕遇到熟悉、认识的人,哪怕亲眼见证挚友的死亡、听闻友人的死讯和信息,孤身来到好友坟墓四周,也不能有丝毫动情,只能装作萍水相逢、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一样。   把真实的自己套在重重外壳之中,将心意囚在牢网里,不得外露。   也正是这样的直觉在提醒降谷零,使得他在面对【江户川乱步】的冷漠和无理取闹时,态度也依旧如同往常那样,没有什么变化。   只是,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迟早会出问题,降谷零意识到。   必须找个时机,和乱步好好谈一谈。   降谷零捏捏鼻梁,疲惫地轻阖眼眸——所以说,为什么他会对【江户川乱步】如此上心。   冥冥之中,他能感受到【江户川乱步】身上有一种熟悉且温暖的感觉。   ……是错觉吧。   ***   【江户川乱步】与降谷零之间的矛盾,就连在小事上不怎么八卦的江户川柯南也都能感受出来。   “乱步先生,你怎么和安室先生闹矛盾了,万一他不再收留你,让你回横滨怎么办。”江户川柯南同自己的偶像混得久了,用词也开始大胆起来。   “那我就去找第二个冤大头,去他家白吃白喝。”【江户川乱步】哼了一声道。   江户川柯南倒是有些可惜。   要不是赤井先生已经搬进了他家,他真的好想邀请乱步先生到他家住,白吃白喝都不成问题的,他有钱!   两个人就这么一路走到了一家西式点心店,才刚刚推开店门,连服务员的招呼都没打上,就听到了店内发出一声尖叫,又是熟悉的慌乱声。   “呀啊啊啊——死、死人了!!”   【江户川乱步】摸了摸下巴,转头围着江户川柯南走了一圈:“我说,你身上真的没有什么触发型异能力吗,怎么走哪儿就哪儿出事。”   “不,你就是纯粹拥有死神光环的倒霉蛋吧。”   江户川柯南干巴巴地笑了下,语言苍白无力地辩解道:“啊哈哈,侦探的气场怎么可以算倒霉呢,这一点都不科学啦。”   他自己也很想知道啊,自从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异能力后,他爸爸妈妈还专门带他去有关部门检测了,然而他根本就不存在异能力。   【江户川乱步】拍拍自己的小披肩道:“你还想和乱步大人比赛吗,我可着急着吃点心噢?”   “再怎么比,我也不可能比得过乱步先生你吧,”江户川柯南叹了口气,默默地从裤兜里掏出了耳塞,“不过没事,你尽管说,我自己调查我自己的。”   在经历过几次【江户川乱步】剧透式推理后,连遭多次打击的江户川柯南并没有气馁,反而越挫越勇,自认为很聪明地找到了一个好方法。   我躲不过,那捂住耳朵,听不见还不行吗。   比不得乱步先生这个世界第一名侦探,那我就要成为世界第二!!   【江户川乱步】见此挑了挑眉,在江户川柯南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了一个恶作剧的笑容。 第72章   江户川柯南与【江户川乱步】对案件的推理方式是全然不同的。   江户川柯南的推理, 更像是在重新串连散落的珍珠项链,每收集一个线索和疑点,便是拾起了一颗圆润光滑的珍珠, 这个过程中,项链的模样在一点点成型。   而最为关键的决定性证据,那个挂在项链中间的项坠,只要江户川柯南能够发现, 他就能凭借自己的能力, 用思维充当最后的链子,把整条珍珠项链还原, 整个案子也就水到渠成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江户川柯南的推理是有迹可循的, 可【江户川乱步】不一样。   【江户川乱步】的智商奇高, 在推理分析、逻辑思维和大胆想象上尤为突出,是正常人无法跟上的运作。   【江户川乱步】的推理更像是一场表演秀,令人惊叹上帝的佳作。只要他目光所及之处,真相就无处遁形,潜藏得多深, 他都能用那双眼睛发现。   就好似在上帝视角中存在着一个摄像头,冷漠无情,但又真实地摄影着人世间发生的一切, 再转由这个世界的宠儿,【江户川乱步】口中说出。   简单来说, 江户川柯南是能够凭借自己能力, 写出具体步骤来解开难题的学霸,【江户川乱步】则是一眼扫过题目, 跳过中间过程得出结果的学神。   在试图按照【江户川乱步】的节奏进行案件侦破失败几次后, 江户川柯南老老实实地躺平了——   果然他就是比不过乱步先生吧, 可恶!   江户川柯南对【江户川乱步】的迷弟程度再一次加深,倘若是还未成长的他,心里一定是不服气的。   但在经历许多事件后,一点一滴打磨掉过于尖锐的棱角,留住锐意的同时也让玉石变得流光溢彩,这样一路成长起来的江户川柯南,能够佩服比自己强大的人,也能够激起心中不灭的火焰,奋勇直追,尽管不能比肩,也能走在同一条道路上,成为其后第二人。   【江户川乱步】也是看出江户川柯南的这种性格,才会愿意同这个小侦探一起出去,天天“中彩票”,撞见各路形形色色的案子。   当然,恶趣味一上来的乱步猫猫,想象着因为自己的极速一分钟推理而陷入抓狂状态的短腿小侦探,原本没什么波动、甚至有点压抑的心情,就瞬间大好。   他瞄了一眼装备齐全、严肃着一张脸展开现场调查的江户川柯南,不紧不慢地从披肩的衣兜里拿出一根草莓味棒棒糖,掀开糖纸一口咬住,含在嘴里。   当搜查一课的佐藤美和子和高木涉匆忙赶来的时候,嘴角抽搐着看到了他们近几日无比熟悉的组合——不知何时转职为警察的【江户川乱步】和机智聪敏的小侦探江户川柯南。   “哟,你们来啦,正好,乱步大人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哦!”   黑发青年嘴角一勾,直接快步走到了一个年轻男子身边,猝不及防地一把抓住他的右手,高高举起:“就是这家伙,这个西点店的糕点师,证据是他右手的戒指,藏有针对受害人下的毒。”   戴着豪华耳塞的江户川柯南虽然听不到声响,可在眼角瞥见【江户川乱步】身影的时候,下意识地就把眼神转移过去,然后再一次被剧透了真凶。   江户川柯南木然地把耳塞摘下。   乱步先生,他一定是故意的啊啊啊啊!!   可恶,为什么要欺负小孩子啦!   或许是他的心理活动太过活跃、明显地表现在面部神情上,【江户川乱步】冲着他“哼哼”笑了下,做出了前所未有的甩锅举措。   “哦,这一次我不是很想解释为什么这家伙就是犯人了,让柯南来吧,反正他现在估计也知道了。”   高木涉:“……”   佐藤美和子:“……”   好、好强,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我不懂。   推理至尊,江户川乱步先生,恐怖如斯。   可是为什么连一个七岁的小孩子,在乱步先生揭晓谜底的时候,都能立刻推理出具体过程啊。   佐藤美和子感觉到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深深地呼出一口气。   为什么她总有一种,他们警视厅已经完蛋了的错觉呢。   江户川柯南:“……”   这个身体意外缩小的关东侦探,心里的怨念更深了。   只有不在状态、完全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就被人指认为凶手的犯人在惊慌失措地大叫:“你这是在诬陷,血口喷人!我如何杀他了,我又有什么动机要杀那位客人!”   “要我说,你这家伙才是最可疑的那一个吧,”愤愤不平地摘下头顶白色帽子的糕点师,试图将矛盾转移到【江户川乱步】身上,“你又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指认我是凶手啊。”   “自以为是的白痴,你这手法连小孩子都能看穿好吗。”【江户川乱步】“切”了一声,不屑地说道。   黑发青年拉开小披肩,从内里的一个隐蔽衣兜里扒拉出一个证件:“至于我是谁,当然是无所不能、世界第一名警察的乱步大人啦!”   佐藤美和子凑过去一看,短发的警中一枝花瞪大了眼睛:“乱步先生,居然是警察公安么。”   “什么,我也要看!!”   江户川柯南像八爪鱼一样,抱住了【江户川乱步】的大腿,把头凑了过去,差点就被乱步猫猫一顿乱揍。   结果也确实如同佐藤美和子所说。   【江户川乱步】如今的身份,是一名警察公安。   “是与不是,检查一下你的戒指不就知道咯,”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江户川柯南露出了半月眼,看着还想狡辩说些什么的犯人,推了推眼镜,自信满满地道,“别着急,我会一点点解释清楚,你是如何做到的。”   十分钟后,将犯罪嫌疑人的手法之谜呈现在众人面前,并根据自己的猜测,将动机说出的江户川柯南,看到下毒害人的糕点师无力辩解,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罪行后,心里才略微有了那么点成就感。   由于【江户川乱步】和江户川柯南两人的及时协助破案,在短短的十五分钟内就解决了一切,侦探叙述真相、警方把人带走一气呵成,这家西式点心店才没有遭受更大的损失。   店主为了感激【江户川乱步】,直接自己动手做出原本限量销售完毕、独家配方制作的草莓奶冻和莓果慕斯,将它们打包送给了【江户川乱步】,另外还提供了一张五折卡。   【江户川乱步】心满意足地提着甜点,跟江户川柯南一起离开了。   江户川柯南在郁闷一阵子后,已经释怀没有计较自家偶像对自己的捉弄了,乱步先生的心性,平日里还是很成熟稳重的,偶尔的小孩子气和恶趣味,又算什么呢,他能够开心,露出这种笑容就好。   江户川柯南内心里也是为此感到愉悦的。   【江户川乱步】身上的异样,但凡接近他的人,都能或多或少地感受到,就更不用说这些天来一直跟在他身边、被少年侦探团那几个孩子嚷嚷道“叛徒”、“乱步先生的狂热粉丝”的江户川柯南了。   【江户川乱步】身上,有着和以前的灰原哀,相似的介质。   那种压抑得令人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沉重气息,仿佛被苦痛过往所折磨,不得不迅速沉淀下来,成熟可靠中带着易碎感的性格。   这是江户川柯南以前想象中的乱步先生身上,不可能具备的东西。   所以——   乱步先生能够开心一点,那真是太好了。   不过,有件事情,江户川柯南倒是有些在意。   “乱步先生,”戴着平光眼镜的黑发小侦探拉了拉【江户川乱步】的小披肩,忍不住开口问道,“感觉最近大家对我们的报道有些多了,乱步先生你的名气在东京也越来越大了,这真的没问题吗?”   “我记得——乱步先生你是不想回横滨的吧。”   【江户川乱步】停下了脚步。   “可是按照这些报道在网络上的传播速度和浏览人数,横滨武装侦探社那边,也应该知道你的信息了。”江户川柯南叹了口气,疯狂在口是心非的【江户川乱步】的雷点上蹦跶。   他也知道自己的话会让【江户川乱步】的情绪变得不太稳定,可这些他必须说出来,不能再让乱步先生逃避了。   “乱步先生,你是真的不想见到他们吗?”   ***   早在箱根的温泉旅店事件结束之后,武装侦探社那边就接到了来自警方的通知,关于【江户川乱步】疑似离家出走一事。   “你好,这里是武装侦探社,啊,箱根的警官么……嗯?乱步先生离家出走到那边?但是——”   乱步先生还在我们侦探社里啊!   当时接电话的人是国木田独步,在听到警方的叙述时,心里第一时间反应就是“乱步先生被人冒名顶替了”这一想法的他,刚发出一个疑问词,就被原本坐在办公椅上吃零食的江户川乱步制止了。   江户川乱步没有出声,只是脸上原本轻松愉悦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国木田独步假装清楚该事应付警方。   “我知道了,我们会去接回乱步先生的,谢谢您。”   国木田独步挂上电话后,满心疑惑的他,连忙询问江户川乱步:“乱步先生,这是怎么回事,任凭那个人在外边,真的没问题吗?”   “不用着急,国木田,那家伙不是你想象中那样的,他会来横滨的。”   只是,江户川乱步低估了作为同位体的对方的胆怯。   【江户川乱步】宁可待在东京,蹭着江户川柯南的死神光环,默许记者们不夹带他真人照片的报道飘到各处,明明心里期待着和武装侦探社见面,却又不敢主动迈出那一步。   等待一段时间后逐渐领会到同位体矛盾心里的江户川乱步,开始有些烦躁了。   【江户川乱步】在东京各地不断侦破奇案疑案的报道,迅速地传播到各个地方,横滨也不例外。   不知道江户川乱步还在武装侦探社里的人们,以为江户川乱步本人暂时停留在了东京,加上东京那边诡异的杀人案、爆/炸案气场,才会不断有报道出来。   只有武装侦探社的成员知道,东京的那个【江户川乱步】,根本不是他们熟悉的乱步先生。   报道越多,两个“江户川乱步”之间的差别就越发鲜明地展现在武装侦探社成员们面前。   在一起至交好友共同发现海底宝藏,一方不服气宝物的分配,冲动杀人的案件中,【江户川乱步】凭借自己出色的识路能力和方向感,带领众人走出了海底迷宫。   ——这怎么可能啊,乱步先生可是个路痴,他能够推断出自己该往哪里走,但是绝对不可能认清道路的。   另一起电影院恶意纵火,刻意破坏掉消防设施导致多人受伤的案件中,恰好在电影院里的【江户川乱步】,虽然自身也受了伤,但他强忍疼痛,用出色的指挥能力让众人冷静下来,走最佳逃生通道离开,并在救护车到来前利用周围的物件,对受伤较重的几人进行了紧急治疗。   ——乱步先生很怕疼痛的,平时手指头不小心被划伤都要社长哄,又怎么会强行忍住疼痛?   更不用说以乱步先生那么糟糕的交际能力和生活能力,能不能指挥陌生人和帮助他人处理伤口了,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一起银行抢劫案中,恰好都在正厅里的【江户川乱步】、佐藤美和子警官和空手道冠军毛利兰三人,一同制止了懈怠枪/支的劫匪五人。   ——毫不客气地说,除去武装侦探社里的事务员,就只有江户川乱步一人是没有一点武力值的柔弱人士了。   有福泽谕吉保护着的江户川乱步,又怎么会懂得打斗,保护自己呢。   武装侦探社众人越看这些报道,就越觉得东京的【江户川乱步】,各方面完美得不像“江户川乱步”。   只有太宰治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他看了眼近几日神情纠结、很明显闷闷不乐的江户川乱步,摸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猜测,那个乱步先生,大概是和织田作差不多的存在吧。   嘛,乱步先生看上去有些坐不住了呢。   终于,在接到东京警视厅那边发来的委托后,江户川乱步狠狠地拍了下桌子。   “社长,与谢野医生,我受不了了,我们一起去东京!”   黑发青年咬了咬牙,露出生气的表情来:“我们一起去抓回那个胆小的小骗子!” 第73章   准确来说, 发来委托的那一方表面上是来自东京警视厅,但实际上是来自日本警察公安。   不为别的,为的就是昨夜突如其来的入侵盗取文件事件:来自黑衣组织的神秘女子, 代号“库拉索”的情报成员潜入日本警察机关,盗取了一份存放在内部的机密文件。   与其说是盗取,更确切来说是用她作为黑衣组织实验室里的一大“佳作”, 后天所强化的特殊记忆能力, 将电脑上的情报内容一览而过, 全部记下。   这份文件记录的内容,是日本警察公安收集到的,世界范围内各个国家潜伏在国际犯罪集团黑衣组织里的卧底名单, 包括英国“M16”、德国“BDN”、美国“CIA”、“FBI”等谍报机构的相关人员。   自然,日本警察公安的卧底人员也在其中。   “库拉索”成功得手之后, 日本公安对其展开了激烈的追逐战,但也没能挽回局面, 还眼睁睁地看着“库拉索”连人带车一起坠入海中,无法继续追踪。   而这份机密情报,已经被牢牢记下的“库拉索”用智能手机传输了部分人员名单回去了。   日本警察公安不得不严阵以待,这可能会导致全世界在黑衣组织内部谍报链的彻底毁灭,特别是这个错误还发生在日本这个地盘上,可想而知,政治、外交方面也会对他们造成极大压力。   等待着福泽谕吉和与谢野晶子带上行李回武装侦探社的过程中,江户川乱步翻阅了来自日本警察公安随着委托一起发来的信息,食指屈起敲了敲桌子。   啧, 估计那群乌鸦已经根据这份名单, 开始清除叛徒, 吞食腐尸了吧。   啊, 好麻烦……要不是那个小骗子,他才不会插手这么麻烦的事情呢!   不过还有人能够救一救的,比如那个零组组长,发来这个委托同样隐藏在黑暗中的家伙。   如果不是他,想必以日本警察公安对“非我族类”的异能力者的警惕戒备,根本不会把这个任务交给武装侦探社吧,更不用说是这样详尽的信息了。   异能力者在这种依靠武力的事情上,还是相当占据优势的,但是政府部门对于横滨除去异能特务科的其他两个异能力组织,并不信赖。   江户川乱步又将眼神瞄向一边放着的东京地图。   根据水流速度和风向,加上这个时间……   这位名侦探大人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东都水族馆的标志上。   她就在那里。   【江户川乱步】的临时监护人作为不能见天光的卧底,最后也会追到那里的,而小骗子为了从“库拉索”身上获取黑衣组织的情报,肯定不会轻易溜走,相反还会特意跟对方接触。   很好。   趁敌在明我在暗,一举把他给抓回来!   江户川乱步眯起眼睛,笑成弯月的形状,丝毫没有掩饰身上的浓浓战意。   他注定逃不掉的,哼哼。   ***   【江户川乱步】自然是不知道武装侦探社那边的情况的,而且他与降谷零相处久了,十分清楚对方性格。   降谷零宛如一只金色大狗狗,对自己国家忠心耿耿,地盘意识和掌控欲极强,若有陌生人,特别是身上具有秘密的一些人,降谷零也无法控制对方,对方又能够对日本构成一定威胁,这只大狗狗便会大声嚷嚷“从我的日本滚出去”之类的话语。   这样性格的降谷零,就算要用异能力者合作,也合该是和异能特务科,而不是武装侦探社的。   如果说是之前的降谷零,他确实是这样雷霆偏激的作风,只不过【江户川乱步】忽略了自己的影响。   降谷零在面对“库拉索”这个能力强大、神秘未知的组织成员时,连实力强劲的他也要退避三分,稍微有些吃力,更不用说风见裕也那群实力连他都不如的手下了。   何况,如今“库拉索”坠入海中,迟迟未能找到对方踪迹,而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根据其他国家的谍报机构传来的信息,已经有不下五人遭到了琴酒的灭口了。   乌鸦正在追杀隐藏在黑暗之中的老鼠,猎杀者所到之处,只留下一片血腥与污脏。   谁都无法保证,自己是否会成为下一个琴酒枪/口上的亡灵。   降谷零也是如此。   他只能寻找更加强大的外援帮助,而同【江户川乱步】的长期相处里,让他了解不少以前只是概念、情报当中的异能力者更为精确的相关资料,对异能力者的能力也有了更深一层的了解。   这种仿佛是bug一般的能力,若是参与到普通人体质的事件中,必然会形成一边倒的局面,这也是最为保险的做法。   当降谷零迅速拟定这份计划后,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异能力组织,不是政府官方的异能特务科或是特种部队猎犬,而是武装侦探社。   迟疑片刻后,降谷零毅然决然地将资料发送到武装侦探社的加密邮箱里。   与其说降谷零信任武装侦探社,倒不如说他是信任【江户川乱步】。   【江户川乱步】和他所在的武装侦探社,不可能是那个国际犯罪组织里的乌鸦。   【江户川乱步】在东京遇到过最令人震惊的一个案子,与一个深受首相信赖的内阁成员有关,那个案子涉及到的人不算少,可每一个人背后都有一定的势力在运作。   倘若走正常途径,上报到警视厅、法院那边去的话,根本行不通,只会被那些人压下来。   但凡了解到内幕的人,也极有可能会被捂住嘴巴——无论生死,即使是降谷零,在发觉这些人的肮脏面目后,也大概率会如此。   普通民众就不必说了,他们的声音注定是无法被听到的,又再多的冤苦也得含泪往下咽,埋葬在深海的无人之地里。   这个注定的命运,是他们没有遇到【江户川乱步】之前。   披着【江户川乱步】壳子的矢泽遥斗,显然不会屈服,他经历了那么多个世界,了解了许多制度,最让他推崇的莫过于马克思主义的社会主义社会。   为公平公正发声,人人平等,无关阶级。   倡导“自由民主”的资本主义下,资本家、政治家和精英们,却形如鹰隼,每一次获利、生存,都建立在弱小者的血肉之躯上。   他无法估计这种黑暗面的存在,也无法容忍众人理所当然的态度。   因此,【江户川乱步】在短短一天之内,设计让他们之间的势力互相痛击,并把这个内阁成员的犯罪资料,悄无声息地送到了他的竞争对手面前。   轰轰烈烈的下台事件便发生了,几个害群之马所做之事都被揭露在民众面前,哪怕是首相,也无法违背如此强烈的舆论,保住对方。   通过这件事情,降谷零推翻了自己以往认知里,对这个名侦探大人——或者该说是名警察大人,不谙世事、不通人情的印象。   他认识的这个【江户川乱步】,明显对人心的操纵已经达到了顶端水准,深刻洞察了人性的弱点。   【江户川乱步】想要钱财、权势的话,早就能拥有了,黑衣组织又能给他什么呢?   降谷零不信这样的【江户川乱步】,会是黑衣组织的人,不信培养出【江户川乱步】的武装侦探社,会为虎作伥。   这份信任,出于他对【江户川乱步】的了解和尊敬。   还有另外一个因素就是……   【江户川乱步】内心,想要见到他们。   即便【江户川乱步】没有说出声来,可降谷零还是猜到了。   世界第一的名警察,性格如同一只高傲别扭、自信又胆怯的黑猫,想让他认清内心,主动向前走一步根本不可能,不主动上前的话,【江户川乱步】还有可能往后退几步,然后转头就跑再也不见。   他因不知名原因从武装侦探社里“离家出走”,如果没有人引导,等他回去是个艰难漫长的过程。   好比降谷零,由于上次受伤和信任危机事件,【江户川乱步】到现在还在和他冷战。   金发青年哑然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他目光扫了一眼自己在追捕“库拉索”过程中受的伤。   是时候跟乱步猫猫握手言和了。   嗯……乱步先生吃软不吃硬也蛮明显的,即使苦肉计被他看出来,也不会再跟我冷战了吧。   腹黑的公安姬又给自己加了点装饰,看上去更加憔悴苍白了。   原本没打算回公寓的他,最终还是开着自己破破烂烂的白色马自达回家,坐电梯时不慌不忙地打了个电话通知风见裕也,让他帮忙把车运到修车厂。   随后才变了脸色,拿出钥匙打开公寓门。   果不其然,宅在家里正在看小说的【江户川乱步】,在抬头看到受伤的降谷零时,根据对方身上的信息和电视台先前播报的新闻一下子就推断出来了真相,立刻炸毛骂骂咧咧。   “你这个笨蛋,不知道去医院好好处理伤口,居然想着跑回家来求本大人原谅?!”黑发青年气得苍白的脸庞上浮上了两抹红晕,碧绿色的眼瞳也亮得惊人,“我的原谅很重要的话,之前怎么不见你道歉,现在不顾身体跑来,你是嫌命长吗——”   “不是的。”金发褐肤的青年打断了【江户川乱步】的一顿输出。   他很会利用自己身上的优势——【江户川乱步】再次意识到了这一点。   降谷零那双紫蓝色的狗狗眼微微低垂,露出一个虚弱又饱含歉意的笑容,仿佛受到这低落的情绪影响,连金灿灿的头发都显得黯淡了许多。   “乱步先生的原谅,对我来说很重要。”   自成为卧底之后,降谷零头一次这么剖析自己的内心,将心里话真实说出:“和乱步先生冷战,让我很沮丧……我不想继续下去了。”   “乱步先生的心情,比我这身上的小伤还要重要。”降谷零真挚地说道。   平日里强大、冷静的日本公安,不得不承认,他内心里已经将不过是认识了一个月多的【江户川乱步】,当做是和诸伏景光、松田阵平那群同伴一样的存在了。   或许是因为【江户川乱步】艳艳惊绝的才能,又或许是他正直纯粹、自我却又不自私的性格。   降谷零也说不清楚,可他知道的是,他已经接纳了对方。   那么,【江户川乱步】不肯主动向前走的那一步,他会主动。   “……笨蛋。”   【江户川乱步】伸手压了压小帽子,降谷零无法看清他的神情,只是那稍微颤抖的声线似乎暴露了什么。   然后他看到了,掉落在地面上的晶莹水滴。   由此溅开了的微湿痕迹。 第74章   金发青年瞳孔紧缩了下, 漂亮的狗狗眼微微瞪大,难得没有维持住伪装,完美无瑕的面具裂出几道缝隙, 于是震惊、慌乱和怜惜的情绪跑出来了少许。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江户川乱步】。   降谷零不曾看到过的,近乎狼狈又可爱的模样。   就好像一只先前油盐不进无比冷漠、看你像是在看傻子一样的聪明黑猫, 在某一天的某一刻, 终于被铲屎官的真挚所感动, 愿意伸出爪子安慰铲屎官,声音放软地叫唤着对方的姓名。   而一旦被猫主子放在了心上,哪怕是一点小伤,也尽力地去安抚猫主子, 可还是会惹得黑猫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降谷零没有想到,自己这番话会使得【江户川乱步】产生如此大的反应——明明这只是几句类同花花巧语的话,虽然的确是降谷零的真心话不错,可为什么【江户川乱步】会如此动容?   这些话比不上任何实际行动, 不是吗?   只是这一点微不足道的温暖而已啊……   难道,是他之前对于乱步先生太过冷漠了吗?所以才会那样生疏?   降谷零微微屈膝, 同【江户川乱步】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不容分说地用手固定住黑发青年的脑袋, 以额头对额头的姿势,让【江户川乱步】无法逃避, 只能抬起泪眼婆娑的碧色眼眸, 眼尾还缀着几滴眼泪地望向降谷零。   “你、你干什么啊……”【江户川乱步】惊得想要炸毛跑走,却被金发青年锁住了去路,想要低头掩饰自己的过分激动, 但也宛如被扼住命运的后脖颈一般, 动弹不得。   他的双手没有被擒住, 却也根本没有一点用,毕竟对面的可是一只能够与亚热带森林里捶着胸肌咆哮出现的大猩猩,搏斗几十上百回合都不可能落败还极大概率战胜的返祖金毛怪力王。   大片大片的绯红便一下子从【江户川乱步】的脸上蔓延开来——一半是因为自己的失误而羞恼,另一半则是气愤降谷零的所为。   “对不起,乱步先生。”降谷零突然道歉道。   【江户川乱步】又愣住了,水亮的眼瞳中闪过一丝错愕和无措。   但他也不愿意就此出声,仿佛对降谷零再说多几句话,自己就是败者似的。   黑发青年只得愈发抿紧唇角,变成了执拗的弧度。   “抱歉,我不该用自己的健康来达到目的、以此开玩笑的,尽管这确实是我的心声,可我做得不对,让你担心了。”降谷零确信自己已经抓住了【江户川乱步】一直以来给自己的最大的异样感。   游离疏远之中夹带着想要亲近的欲望,不知为何而起的恐惧与自卑缠绕着举世无双的名警察大人。   究竟是害怕什么——   在他落泪那一瞬间,降谷零看到了。   是死亡啊。   自己亲近之人的死亡。   这一结论像是一道深秋时节惊人的闪电,狠狠地劈在了降谷零心头。   【江户川乱步】的眼泪,除了因为这一丝温暖而升起的满足之情外,还有极难辨析的害怕。   这种害怕,降谷零在自己身上也见到过——在诸伏景光身份暴露的那个晚上,他开车一路狂飙时猛地抬头看了眼后视镜发现的。   拜托了,不要死。   这是【江户川乱步】隐藏起来、并未吐露的言语。   “我不会死的,至少,在你面前,我会一直好好地活着,也会尽量不受伤,不让你担心。”降谷零难得没有怎么修饰自己的言语,直白地这么说道。   “不要骗我。”【江户川乱步】的声音有些沙哑,混杂着些许哽咽。   “当然不会,”褐肤的金发公安笑眯眯的,就这个姿势,抵着【江户川乱步】的前额摇晃着蹭蹭,一幅彼此相互取暖的猫狗景象,“我怎么舍得让乱步大人难过呢?”   然而大人们总是在骗人,这一点上,【江户川乱步】已经吃过太多太多的亏了。   就连陪伴在自己身旁的承诺,也会失言,而那几个失言的人就这么一去不复返,消散在时空中了。   既没有现在,也没有未来。   永远停留在了过去。 第75章   大人们说的话永远都是正确的。   这是【江户川乱步】曾经奉为圭臬的准则, 来自于他智慧超群的父母的善意谎言。   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掩饰他身上异于常人的才能,也让【江户川乱步】不会因为自己的“独特”而人格扭曲, 他们以“乱步是无法战胜大人的”、“和大人们比较起来, 乱步就是个笨蛋”这样的谎言, 将【江户川乱步】保护在他们一手建造的象牙塔中。   但是这绝对不是可以一直沿用下去的对策,在【江户川乱步】逐渐成长的过程中,江户川夫妇也会慢慢地改变他脑海中自小灌输的这一观点, 如果没有发生意外的话。   然而世上没有如果。   【江户川乱步】永远地失去了他的父母亲, 在幼鸟羽翼未丰之时,在天才尚且懵懂、不谙世事的时候。   被迫提前离开庇护所的【江户川乱步】, 一路上在这样的观念影响下, 引来了不知多少人的讥讽、嫉妒和恐惧, 最后这些情绪通通化作了对他的伤害。   他不是没有察觉异样,可是爸爸妈妈又怎么会欺骗他?   难道要让【江户川乱步】承认,父母对他撒了谎,他们都是大骗子, 一骗就是骗了十几年吗?!   所幸,【江户川乱步】遇到了福泽谕吉, 他敬爱的社长, 这样残忍的事实才没有摆上台,能够被他继续忽视。   ——“大人们绝大部分都是需要乱步来保护的笨蛋婴儿。”   ——“乱步是绝对的天才,拥有着别人没有的异能力。”   此乃谎言,是古板正直的福泽谕吉难得一次撒谎的结果。   在【江户川乱步】的人生中,又一个善意的谎言, 一个同样维持了近十年的谎言出现了。   上天兴许觉得【江户川乱步】的人生不应再如此幸运下去, 缺乏了观众期待的戏剧性, 在祂觉得腻味的时候,冥冥之中又操控了什么,再一次打破了这个善意的谎言。   好不容易构建起来的信条和准则,又破碎了。   敬爱的社长在自己面前艰难战斗后浑身是血倒下的那一幕,无路可退只能抱着刀咬牙跳入身后冰冷大海的亲身体验,未能赶上见到与谢野晶子和国木田独步的最后一面……   种种绝望累加起来,【江户川乱步】才明白,这一切都是假的。   他不是天才,根本无法保护自己在意的人。   那些人,整个横滨,这个世界也不需要【江户川乱步】的保护。   第三次,再无谎言掩盖真相。   没有什么能够是永久的……爱你的那些人也是一样,信以为真的代价就是永不见天日的苦痛煎熬。   经历过阳光和快乐的人无法忍受黑暗与绝望,鲜血同泪水把【江户川乱步】由先前的人生塑造出来的认知狠狠折断,碾碎成粉。   【江户川乱步】给自己定下了束缚,成为了内心无法挣脱的魔障:   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人类的承诺一文不值,他们也是最会撒谎的生物,特别是大人们。   但是【江户川乱步】清楚,自己在降谷零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无法像之前那样对待他了。   黑发青年最难拒绝、抵抗的就是来自他人的善意,比如说当初的福泽谕吉、与谢野晶子他们。   自己那个世界的降谷零,在对待自己时也没这么热情信赖的吧,为什么这个世界的降谷零,却能如此信任他,想要保护他?   啊,是其中一个没有后路可退,周身只剩自己孤独一人战斗,而另一个却失而复得,挚友们还活着的缘故么。   这一点不同,是【诸伏景光】那个马甲带来的吧。   真好啊……   【江户川乱步】知道的,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也从来不讨人喜欢。稚嫩的他还不懂得什么叫做委婉含蓄、世故圆滑,只会坦然刺耳地说出自己眼中的一切,自然就会被遵循着这个世界、这个社会上默认的一套规则所排斥,成为他人眼中的怪胎。   世人排挤、恐惧面前拆穿一切真相的【江户川乱步】。   两次失去庇护所的黑发青年,在第二次失去“家”的时候,一直处于被人追捧宠溺的状态中,在他无法选择在这场灾难中,也是罪魁祸首之一的异能特务科,转身投向日本公安部,几次快速破案后,才发觉自己又一次变成了“怪物”。   尽管并非所有人都如此看待他,可是向来纵意的【江户川乱步】还是难过起来。   怎么可能会一样呢,在武装侦探社这个大家庭中,这样的才能拥有者被看作天才,众人宠爱他、敬佩他,然而在外边,他只会是可怕的怪物——给身边的人带来灾厄的怪物,特别是当他毫无忌惮地说出他人内心想要隐藏的秘密时。   灾厄之人。   听到这类言论,【江户川乱步】从未动摇过的心,第一次变得惶恐不安。   是因为他是带来灾厄和不幸的人,爸爸妈妈,社长,与谢野医生他们才会死掉吗?   这样的想法如同附骨之疽,一旦沾染上,就无法摆脱。   越是渴望温暖,【江户川乱步】就越想逃离,希望那些他所喜欢的人们不要靠近。   这样,他们就不会死掉了……   顶着【江户川乱步】马甲的矢泽遥斗,此时此刻就是这样矛盾的心情。   浸染Debuff比他想象中还要可怕。   若不是面前的金发青年将他拦住,可能依照马甲的本能,矢泽遥斗就会退后好几步来拉开距离了。   这真的是浸染Debuff能够做到的吗,不,或许该说,这真的仅仅是一具时空司管局捏造出来的虚拟马甲?   或许是由于这次马甲是【江户川乱步】,智商值拉满的缘故,矢泽遥斗察觉到了最近几次任务以来,尤其是这次开了沉浸模式后,一直存在的异样。   身份、背景故事的设定上太过完整了,沉浸模式下马甲携带的情感也过于强烈。   就好像,这一切都在另一个时空真实发生过一样。   智者的大脑高速运转,试图从先前几次任务中获取些什么蛛丝马迹。   是了,太过契合了。   从【五条悟】开始的马甲,和自己的精神体都太过契合了。   在扮演他们的时候,虽然多少会依照马甲设定的性格来,可是马甲的行动逻辑,却一直都是矢泽遥斗自己,【五条悟】、【诸伏景光】、【骨喰藤四郎】等等,都是一样的。   那种深入骨髓的自我毁灭和虚无感。   包括现在的【江户川乱步】,也是一样。   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可矢泽遥斗还是觉得,这些马甲就仿佛……曾经是他本人似的,扮演过程中没有丝毫不适,往往身体要比意识还要早一步行动,自然而然地进行下一步。   矢泽遥斗不相信这只是虚假捏造出来的马甲。   倘若这些故事都是真实的……他也要追寻出个所以然来,直觉告诉他绝对不能错过。   【江户川乱步】和降谷零的冷战,最终败在了心机大狗狗的苦肉计和“蜂蜜陷阱”之下。   降谷零还是头一次看到【江户川乱步】除了生病以外,格外柔软的一面。   当猫主子肯给予你一个眼神和别扭的关心之后,有些人就是没有自知之明,得寸进尺。   说的就是你,降谷零。   金发青年仗着一招直球A上去让乱步大人猝不及防的时机,又悄咪咪地近了一步。   他笑眯眯地注视着【江户川乱步】,顺手捏了捏对方手掌,就跟捏猫咪爪子一样的那种捏法,发愣的【江户川乱步】下意识地想挣开手腕,然后躲开。   降谷零的心理学学得很好,是他的优势科目之一,自然能感受到此刻黑发青年的低落心情——   这种情绪是对方难以言说的往事所致,而那个能够牵动乱步先生内心的人物,曾经做过同自己相似的事情。   表面上一派温情的降谷零冷静分析着。   那个人,也应该死去了吧。   “乱步先生,我的伤口好疼啊,能帮我包扎一下吗?”毫不客气地蹭乱了黑发青年刘海的金毛大狗狗,露出了些许委屈和恳求,这种由成年男子做出来本来该觉得油腻的表情,在这张少年感极强的帅气脸蛋上却格外好看。   降谷零眨了眨眼睛,接着卖惨道:“再不包扎伤口,我就要被痛死了呜。”   “不可以死!”【江户川乱步】脱口而出道,在出神期间,类同条件反射的反应,让他仅仅是捕捉到一个关键词,就忍不住表示自己的害怕与抗拒。   黑发青年抬起脸来,眼眶不自觉地红了许多,让人看着就不由地产生怜爱之情,他又强调了遍:“不可以死,乱步大人不允许你死……”   “只是一个比喻而已”降谷零忍不住给了【江户川乱步】一个拥抱,“我不会真的死的。”   “你在害怕什么呢,乱步先生?”   【江户川乱步】感受着金发青年胸膛处传来的温度,听着“怦怦”以正常心速跳动而发出的心跳声,心态也稍微安稳了。   黑发青年的头发是柔软的,恰如他灵魂内里的那颗心脏,哪怕是一道小伤,也足以让他流血伤痛很久,更何况是深深扎入进去的伤。   降谷零为他那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悲意而难过。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明明我们并不熟悉,不是吗?”   “所以,可不可以不要对我这么好?”这个往日不可一世、骄纵肆意的名警察大人轻声地恳请道。   降谷零瞪大了眼睛。   许久过后,他才缓缓开口:“说别人是笨蛋的乱步先生,自己也是个白痴吧。”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由你说了算。”   但凡见到过【江户川乱步】,和他相处一段时间的人,都不会放心得下这个孩子的,即使他们之间年龄相差也算不得太大,即使他是个天才。   “作为说出如此失礼之言的赔礼,乱步先生就帮我拿出医药箱来清理包扎伤口吧,”降谷零紫蓝色的眼眸锁定住对面的黑猫道,尔后他弯着双眸,给人的感觉却是不容置喙的,“绝对,不可以逃跑哦。”   这是在威胁乱步大人吧。   还特意加重了“逃跑”两个字,呵,他是那种胆小的人吗!   ……   可恶。   乱步大人不想看见你又怎么了,这根本不算逃避!   炸毛的黑猫根本没有招式来应对对面那软硬不吃的金毛犬,落跑无能,只好乖乖地替对方清理伤口。   而在休息了一晚后,第二天,意料之中又没见到降谷·多重影分/身社畜·霓虹金毛侠·零的【江户川乱步】,接到了来自江户川柯南等人的邀请。   “乱步先生,要一起来水族馆玩吗?” 第76章   “……东都水族馆?”【江户川乱步】在听到这个地点的时候, 呼吸有那么一瞬间变得急促起来,又很快地被他抑制住。   【江户川乱步】这副壳子之下的矢泽遥斗,大脑高速运作, 回忆着《名偵探Conan》里涉及水族馆的案件的同时, 也在忍受着马甲突然发现的不适感。   【江户川乱步】轻哼一声道:“这么幼稚的地方, 本大人才不想去呢!”   实际上的情况只有他自己明晓。   他的手心和后背,已经开始出冷汗了。   这是自从【江户川乱步】因拒绝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招揽,无法逃开涩泽龙彦和其的联合剿杀,最终选择跳下危崖,坠入大海幸运逃脱后, 在精神方面的一点后遗症。   【江户川乱步】开始讨厌水,对海洋相关的一切都无比恐惧。   日常的洗漱尚还可以克制, 不至于像猫那样一遇到水就拼命扑腾。但若像水族馆这样拟态海洋生态、海洋生物众多的地方, 则会引起【江户川乱步】最想删去的记忆。   冰冷,黑暗。   潮湿, 窒息。   汹涌的大海将身形本就不似正常成年男子那样高大,相反有些娇小的【江户川乱步】淹没。   平日没有刻意修理,有些翘起的黑发被彻底打湿, 狼狈地贴合脸颊, 在呛了几口咸腥的海水, 怎样也无法游离海浪范围后, 【江户川乱步】陷入了昏迷。   【江户川乱步】是抱着必死之心跳入波涛汹涌的大海中的, 他早已放弃了生还的欲望, 至多只有亲人在自己面前杀死的愤怒和悲意。   他原以为自己会和福泽谕吉一样,被死神无情带离人世间。   那样也好, 起码【江户川乱步】还是和他最最敬爱的社长在一起。   然而事与愿违。   当【江户川乱步】醒来的时候, 发觉自己在医院中修养, 可是福泽谕吉和其他原本留守在武装侦探社事务所里的成员们,都已经死去。   他成为了被留下的那个人,变成行走在人世间的孤魂野鬼。   支撑着这个游荡的灵魂的,是熊熊燃烧的复仇之焰,这把火终究是会将他烧得一干二净的,如果按照【江户川乱步】先前不要命的工作习惯来的话。   但是现在,他来到了这里——另一个平行时空的不同走向,龙头战争中未曾死去的武装侦探社众人,还有依旧被宠爱着的江户川乱步。   【江户川乱步】既羡慕,又难过。   太好了,这样的生活真的太好了。   只要不再有那样的结局。   他也尝试去接受新的监护人,接受新的朋友,新的羁绊。   不过【江户川乱步】清楚,自己的根不在这里,他仍然是悬于天空的风筝,那根维系他和这个时空的白色棉线,迟早有一天会断掉的。   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他。   【江户川乱步】注定孤独。   那就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清除所有会导致Bad Ending的危险障碍物吧。   比如漆黑的腐食者,那群恶心的乌鸦们。   【江户川乱步】这么想着,不料下一秒却听到了某个熟悉的声音。   “抱歉……小弟弟,我什么都记不得了。”   碧绿色的眼瞳猛地瞪大,【江户川乱步】的脸上也浮现一片冷凝之色,然而和平常的喜怒具显于色的模样全然不同,他虽然面容冷漠,声音却还是以一个轻快的调值出现:“嗯?柯南你旁边似乎有人?听声音不像是你的朋友们哦。”   江户川柯南自然察觉不出来他所敬爱的乱步先生存在的异样,他对这个偶像向来是信赖着的,无论是对方人品还是能力,都让他知无不言。   “这个大姐姐,是我们来到这边的游乐园附近的长椅处发现的,她应该是昨天晚上流浪到这里的,看上去状态不太好,身上有一些小伤,联系用的手机也损坏了。”   “更糟糕的是,现在她好像失忆了,根本不记得关于自己的任何情况。”江户川柯南叹了口气,经得银发女子同意后,另一只手拿着损坏的手机摆弄着,试图发现什么新线索。   【江户川乱步】脑子里闪过更多的片段和零碎线索,它们也正在一点点地组合联系起来:“啊,这样,你能描述一下那个人的长相吗?”   “大姐姐有一头漂亮的银色长发,眼睛是异色的,一边蓝色一边黑色,特别好看哦!”江户川柯南在一干朋友们身边,不能暴露自己的特殊,只能熟练地卖起萌来,奶声奶气地说道,“怎么样,大姐姐这样特殊的样貌,乱步先生见到过吗,有没有什么印象呢?”   “很遗憾,并没有。”【江户川乱步】毫不犹豫地否定道。   ——这是假话,【江户川乱步】当然不可能不记得这个人的存在。   毕竟,那可是黑衣组织里的一只乌鸦啊,他怎么可能会忘记。   沉浸模式下,马甲设定带来的记忆片段席卷而来。   银发女子神色冰冷,一身黑色长外套伴随着猎猎风声飞扬,藏在手腕处的袖珍女士手/枪飞快抽出,随后举起,每一声枪响都带走了一个生命,无不例外都是【江户川乱步】带队过去的公安下属。   神秘,残酷。   代号为“库拉索”的女子,正是黑衣组织二把手“Rum”的心腹。   一想起这个人——或许更为准确来说,是这个犯罪组织,【江户川乱步】的内心就抑制不住那股怒意,想要扑上去将他们都一一撕碎。   这种情感就像是烈酒带给人们的感觉,灼烧着本就脆弱的胃部和肠壁。   冷静,这并不是你那个世界。   【江户川乱步】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来。   拥有这个世界的剧情记忆的矢泽遥斗,心里此时也锁定了案件,来自于剧场版的内容。   在唤醒了这部在三次世界被柯南迷们诟病许多的垃圾剧场版电影后,有【江户川乱步】智商buff加持的矢泽遥斗,已经有了一个初步计划。   “算了,本大人过去看看,”【江户川乱步】顿了顿,声音轻得近乎听不到地说道,“柯南,藏好手机,待会把它给我。”   “好,我会的。”江户川柯南郑重地点了点头。   乱步先生,应该是发现了什么吧。   矢泽遥斗在过去之后,并没有轻易地破坏原作剧情的发展,只是在接到江户川柯南递给他的手机后,藏在一个角落里,用工具偷偷地把手机给修理好——这还是当初非常无聊的鬼魂松田阵平闲着没事干,教给他的拆卸维修技巧。   他火速发送“Kiel和Bourbon不是卧底”的短信,这样避免了琴酒对基尔与波本的怀疑,后续卧底双人组遭到拷问的场景没有发生,便不会出现降谷零和水无怜奈被赤井秀一救下后,琴酒对赤井秀一的“死亡”认知产生的疑虑、降谷零自身的不爽暴躁等等乱七八糟的后果了。   就算“库拉索”如同原作剧情那样,被琴酒认为背叛了组织,“库拉索”的言语不再有可信度,水无怜奈和降谷零两人暴露的可能性也能几乎为零。   完成这项关键步骤的【江户川乱步】,后边一直默默观察着“库拉索”的行为。   他能够感受到失忆后的“库拉索”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女人之间存在的区别。   并不是说这个“库拉索”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库拉索”。   而是原本一片空白但被迫染上黑衣组织的漆墨色的女子,在又一次暂时变回纯白的时期,却看到了天空的宽广,感受到了太阳的温暖,这让那双异色的琉璃眸子多了几分人类的温度,而不是杀人兵器的无情。   任凭谁都无法把面前这个浅笑着,陪着孩子们在游乐园里玩闹,为了让孩子们开心,特意在飞镖投射的摊位上大显身手,赢来一个个奖品送给少年侦探团,被孩子们的赞美话语夸奖得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来的银发女子,和印象里那个仿佛死神般残忍地收割生命的“库拉索”联系起来。   少年侦探团给予了“库拉索”前所未有的暖意。   这可能就是“库拉索”为什么最终会想任性一次,做一只自由的飞鸟,扑腾着翅膀想要逃离黑色牢笼的缘由。   【江户川乱步】对“库拉索”的敌视和杀意,在对方尽力救下不慎从扶梯上翻下、坠落的小岛元太后,逐渐消失了。   这也让【江户川乱步】与这个世界的隔离感愈发强烈。   连昔日敌人都改变了,他于这个世界,又意味着什么呢?这个世界已经拥有了另一个江户川乱步了。   胡思乱想中,【江户川乱步】迷迷糊糊地度过了剩下无聊得想让人快进的废料剧情期。   等他大脑系统再次恢复工作,抬眼一看,“轰”地一声,夜色中的游乐园被炸了电闸,整个场所都陷入了昏暗中,包括隔壁正在表演压轴节目的水族馆。   【江户川乱步】扫视了下周围,别说是江户川柯南了,这次连少年侦探团都不见了。   黑发青年双眼微眯,迈开步子向停工的摩天轮处走去。   锻炼出一手好身手的【江户川乱步】顺着一个个车厢爬上了摩天轮的高架上。   还没等他同前边准备拆弹的临时监护人打个招呼,就看到肤色几乎可以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降谷零猛然瞧见了什么,一个劲儿地往前冲,很快和一个身影打了起来。   这特效,这威力,活像玩相扑的两只大猩猩。 第77章   原本江户川柯南只是因为摩天轮主体部分被安装了太多炸/弹, 如果想要拆除,单靠降谷零一个人的力量,工作量太大根本赶不过来, 所以找来了恰好追寻着“库拉索”踪迹而来的赤井秀一前来当外援。   而小侦探比赤井秀一来晚一步,也是为了拿上拆弹的工具箱。   想象是美好的, 强强联手飞速拆炸/弹挽救东都水族馆危机, 一切顺利进行什么的。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甫一见面,眼睛自带眼线效果的黑发男子就和愤怒的金发青年打了起来。   什么强强联手,这叫死对头见面分外眼红, 直接就闹起内讧来, 连八个蛋在面前滴滴闪着红光也全然不顾, 脑内眼里就只有对方的身影。   两个日常生活中没有和彼此碰面时, 显得格外成熟稳重、安全可靠的优秀警官,如今却在摩天轮的高处上演了一场肉搏战。   拳拳到肉, 步步生风,空中飞人,高空杂技。   好不容易爬上摩天轮高处的江户川柯南, 有些崩溃地瞧着一见到黑发FBI警官就开始炸毛的降谷零丢下脚边的违禁物品,全身心投入到痛揍赤井秀一大业中。   ——“安室先生,赤井先生,你们别打啦,冷静一点好吗!!”   ——“炸/弹还没拆啊!!”   “别喊了, 他们两个不会听你的。”【江户川乱步】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了江户川柯南身后,差点把这个小侦探吓得跳起来。   江户川柯南缓缓地舒了口气, 才从慌乱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神情好奇地问:“乱步先生, 你怎么会在这里?”   “库拉索”和少年侦探团一群人相处的过程中,【江户川乱步】只是在一旁默默地关注,时不时买点甜品补充糖分,根本没有出声,江户川柯南见他不在状态,也没有硬拉着【江户川乱步】一起四处乱跑,搜集线索。   只是后续江户川柯南才从降谷零那边得知,如若不是【江户川乱步】及时地修复那部破损的手机,并且伪装成“库拉索”,给“朗姆”发短信的话,降谷零和水无怜奈就有可能会被“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琴酒当做是暴露出来的卧底,亲手清理掉了。   单从这个事情来看,【江户川乱步】也没有他想象中那样,对这些隐秘危险的信息一无所知。   所以,现在乱步先生是打算出手了吗。   江户川柯南这样期待着,毕竟以【江户川乱步】的实力而言,假如真的加入他们的行动之中,将会成为最为强大的秘密武器。   “当然是跟着你来的啊,”【江户川乱步】打了个哈欠,神色恹恹地道,“别理会那边打架的两个家伙了,我想他们到了热带雨林里和那些露着屁股,猛锤胸肌的大猩猩们混在一起,也是没有半分违和感的。”   江户川柯南瞅了瞅旁边两个警官的战斗力,瞄到了一边弯曲成两节的钢管,眼皮就似是抽筋一般跳了几下。   黑发小侦探咧了咧嘴,没敢说话。   这比他青梅毛利兰还要可怕的战斗力!!   “正常人没法跟大猩猩沟通的啦,学会这个还不如让教练教你3天速成量子力学。呵,让那个霓虹蝙蝠侠兼Captain的家伙在对上越域FBI的时候,保持冷静不喊几句‘从我的日本滚出去,该死的爱抚比艾’什么的,天方夜谭,比量子阅读还离谱。”   黑发青年直接把江户川柯南手里提着的工具箱拿走,快步走到闪着红光的危险物前边,蹲下身来,顺便吐槽道。   “乱步先生好像很了解安室先生的样子?”   这个时候的江户川柯南还没有从FBI搜查官那边知晓,在黑衣组织的卧底时期,威士忌三人组的事情,自然也不清楚降谷零同赤井秀一之间是如何结下了如此大的梁子,矛盾与仇怨大到理智归零的地步。   赤井先生性格冷静理智,黑色短发和自带眼线的绿色眼瞳,神秘感加分;安室先生平时又温和可亲,金发和巧克力皮的搭配看上去就是一香甜的蜂蜜巧克力蛋糕,两个人怎么看都不会闹成今天这样的人啊!   唯一可能会让两位警官发生交集的,也就是共同在黑衣组织里生活的那段时光了吧。   可恶,真的好好奇。   江户川柯南快被谜语人与神秘狂的世界整得抓狂了,特别是在涉及到组织相关的事情上,他要比寻常多出几分重视和在意。   “嘛,我现在的临时监护人就是他,”【江户川乱步】回答着江户川柯南的疑问,耸了耸肩,从工具箱里拿出了一把螺丝刀,开始拆卸最外层的壳子,“关于他和赤井秀一之间的事,我都一清二楚。”   “不过我不会告诉你的,毕竟这是他们不想轻易让人知晓的往事,还牵扯到另一个人……只能告诉你,就算跟你一五一十地说了,也不能为组织的覆灭做出一丝贡献,所以抱歉啦。”   降谷零的心态,【江户川乱步】到底还是能够推测出个一二的。   虽然说之前成为【诸伏景光】的时候,因为带错的能力,矢泽遥斗成功复活了警校组殉职的四人、娜塔莉和宫野明美,诸伏景光也透露给降谷零关于自己暴露自杀那天夜晚的一些事实,劝他不要再埋怨赤井秀一,可是降谷零在自责、稍有一丝惭愧之后,便对总是拉自己仇恨值的FBI搜查官更加恨得牙痒痒了。   降谷零先前也不是没有察觉到异样,怀疑过是否有自己的过失导致了自家幼驯染的死亡,然而赤井秀一对苏格兰威士忌之死却丝毫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闭口不谈。   这就使得降谷零以为对方并不在意诸伏景光的生命,甚至觉得没有提起诸伏景光的必要性。   再加上宫野明美是医生的女儿,却被赤井秀一作为进入黑衣组织内部的跳板,在赤井秀一暴露之后,才会牵连到宫野明美,让一直没有杀过人的纯白灵魂沾染上了血色,最后还被琴酒亲手动手杀死。   于是憎恨赤井秀一是再自然不过的了。   而如今,诸伏景光在复活之后却告诉降谷零,一直以来你都恨错人了,赤井秀一没有杀我……这让降谷零怎么能够理解。   黑麦威士忌,诸星大,赤井秀一……既然没有杀死Hiro,又为什么要默默地背负这个罪名?   这到底是在看不起谁?!!   降谷零一想到这里,使出去的拳头便越发狠辣了。   【江户川乱步】的这个答案自然是不能让江户川柯南满意的,只是他也明白了,既然乱步先生都这么回应了,这里头的种种往事,可能也会触及到他人心中的伤痛。   假使是以前那个年少成名、不曾每一年都来一次琴酒毒打回忆录的侦探小子工藤新一,倒是十有八九会不管不顾地追问下去,根本不懂“人情”二字。   但是现在,【江户川乱步】面前的这个小小身躯里,蜗居着的高中生灵魂,已经看到了太多别样景色,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挑战、磨难,灵魂逐渐显露出昳丽色彩,便更多的懂得了同理心和共情,愈发能与他的偶像福尔摩斯靠近。   福尔摩斯虽然身为探寻真相的侦探,可也是放走过凶手的“共犯”。   比起福尔摩斯,江户川柯南要更严格遵循法律准则,认为犯人就该是被法律所惩罚,而不是滥用私刑或因私情包庇对方。   【江户川乱步】知道的,江户川柯南迟早有一天,能够成为和福尔摩斯并肩、有自己个人特色不再戴有他人头衔,举世无双的名侦探。   江户川柯南叹了口气,望了眼打着打着已经跑出去老远的两人——不得不承认,就算两个优秀的卧底警官在拼死打架,姿势也漂亮地像是在跳舞一样……所以为什么要在摩天轮上打架,倒是去练舞室打起来啊!!——内心里无能狂怒的小侦探只好几步跑来【江户川乱步】身边,助力拆除炸/弹。   【江户川乱步】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免费劳动力的:“十字螺丝刀。”   “小号钳子。”   “软线剪。”   “……”   一个递工具,一个有条不紊地拆除面前的违禁危险物品,配合默契,就算是不远处的打架“乒乒乓乓”,也没能再引起他们的一丝注意力。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聊天,生怕对方分神。   除了对打搏斗的两个大傻子,他们都察觉到了死神来临前的紧迫感和冷意。   松田阵平爬上来走到这边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诡异场景。   看上去年纪尚小的黑发青年和他身边的小孩子在专心致志地拆除八个蛋,而年纪老大不小的两个成年人则在打架。   在接到降谷零的求助电话之后,松田阵平就让警校五人组里的飙车鼻祖萩原研二,开着降谷零好不容易修好的马自达一路狂飙来到了东都水族馆,再拼命爬上断电的摩天轮上来。   当他看到这个场景时差点没被气死。   暴躁如雷的卷毛男子差点大骂出声,但又害怕前边的两个小孩会被吓到剪错线,只好先作罢,赶紧地朝着对方走去。   还没走过去让对方发现自己,距离拉近了不少的松田阵平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怎么办,乱步先生……时间有点赶不及了。”江户川柯南心脏跃动的速度因为倒计时加快了不少。   摩天轮万一真的被炸坏主体而倒下,后果不堪设想,对面避难所的人们就完了!   “不要着急。”【江户川乱步】擦了下额上的冷汗,淡定地道。   ——“心浮气躁乃是大忌。” 第78章   “心浮气躁乃是大忌。”   松田阵平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 不由得将目光集中在了正背对他的黑发青年身上。   松田阵平对这句话不可谓不熟悉——这是他的口头禅,也是他之所以能够在爆/炸物处理班里成为最为闪耀的双子星之一的原因。   唯有冷静、理智,才能顺利地在一次次艰难处境中存活下来, 尽到自己身为警察的职责,解救处于危险当中的民众。   虽然这句话不是他发明的,也不至于到了松田阵平特有专利的地步, 可是他依旧不觉得这句话是个巧合。   松田阵平透过外表被做成与墨镜极为相似的夜视镜, 仔细打量着【江户川乱步】。   对方正在拆除炸/弹, 没有察觉到他如炬的目光, 微侧的脸庞带着些许奶膘, 单从青涩的面相和娇小的身形来看,都像是个未成年人。眼瞳因为夜视镜的缘故,没能看清楚颜色, 但仍然能够感觉到里边闪着的, 夺目灿烂的光芒,属于由内而外散发的智慧,属于让人油然而生的信赖尊重。   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能够拥有的才能。   就连在他身边的那个小男孩,也有着超乎同龄人不知几何的稳重。   【江户川乱步】的容貌并不存在于他的脑海当中,松田阵平可以肯定自己从来没有见到过他。   悄然靠近的松田阵平, 凭借着他良好的视力, 看清楚了现在已经被拆掉大半,剩余最后几个步骤的爆/炸物的模样。   作为爆破组的先锋警察, 松田阵平一眼就能判断且复盘出【江户川乱步】拆弹的次序, 所选择的剪线角度、力量大小等等。   每个拆弹专家都有自己个人的特色和标志,尽管在警校上课、实验都会遵循教科书, 实际行动也会按照正常步骤来, 但多多少少在工具的选择、习惯用语和剪线角度上,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个人特色,有着自己顺手并熟悉的一套。   没有一个拆弹专家会复刻另一个人的风格或套路,除非他师从对方,也承袭了那人的风格。   松田阵平是理智与疯狂的代表,他在拆除爆/炸物方面有着极致的天赋,自幼动手能力就很强。个人天赋加上童年的自我培养,造就了松田阵平不拘一格、剑走偏锋的拆弹方法,这不得不让警校的指导老师都为此头疼,可又惊喜于这个好苗子的优秀记忆力和淡定心态。   可以说,世界上不可能会有第二个松田阵平,即使松田阵平后边还教会了降谷零拆弹,降谷零的风格也和他不是全然一样的。   然而,【江户川乱步】却同松田阵平全然一样——与其说是一模一样,倒不如说,对方像是强行记忆了拆除方法,完美复刻记忆中那个人的拆弹过程。   松田阵平皱着眉头,脑海里飞速闪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会不会是……   他强行按捺住激动惊喜的心绪。   毕竟现在,他最主要的任务是在八个蛋爆炸之前,尽快拆除,确保藏身在水族馆避难所里的民众,他们的安全万无一失。   “成功,最主要的这两个炸/弹已经拆除了。”   【江户川乱步】轻轻呼出一口气,他成功处理完的是摩天轮上所安装的炸/弹里,TNT含量最大的两个,安装位置也在建筑物最为薄弱的主体部分,车厢与柱体的中心衔接处,这样算是解决了一半的危机。   黑发青年额上的汗水打湿了刘海,稍微有点湿淋淋、粘乎乎的,甚至滴落在眼睫毛,刺激得眼睛几乎睁不开来,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啧,抬头。”一个熟悉的低沉嗓音在耳畔响起,用脑过度的黑发青年还没怎么思考,便习惯性地听从对方的号令,眯着眼睛,微微抬起下巴,像只骄傲的黑猫,等待着铲屎官的服务。   迷蒙之中,一双指节分明、符合大众审美的手伸了过来,一只手托起了【江户川乱步】的下巴,一只手拿出手帕,温柔地拭去他的汗水。   松田阵平挑了挑眉,对方的这个反应更是让他进一步确认了自己心中的猜测,只是他依然不动声色:“好了。”   “咦,是松田警官啊。”江户川柯南认出来了来人,他稍微有些惊讶于这个平时就狂拽暴躁,脸上差点就印着「不好惹」三个大字的警官,居然有这样温情的一面,看上去还认识乱步先生的样子。   在“安室光”突然转学离开之后不久,江户川柯南就从佐藤美和子、高木涉他们那边得知,警界里鼎鼎有名的明日之星,警视厅警备处机动组爆/炸物处理班的双子组合,传闻中在系列爆/炸案里死去的两位优秀警官,萩原研二与松田阵平,竟然“死而复生”地再次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准确来说,他们从来都没有死去,单从一系列的个人证件也没有吊销这一方面来看,警视厅那边对这个事实也是心知肚明的。   不过由于在恶意案件里受伤过重,成为了植物人在医院里昏迷了好几年,为了避免本就重伤的警官们受到犯人的二次伤害,警视厅那边才下达这样的命令,假装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已经死去,好让犯罪嫌疑人不再对他们下手。   直到犯罪嫌疑人再次作案,被江户川柯南他们携手抓获,成功判刑并且关押到监狱里后,两个先前处于植物人状态的警官,居然奇迹般地一同苏醒过来了。   在完成几个月的复健计划后,也得以重新回到他们热爱的警察岗位上。   ——这个是对外的说法,被众人所信服的理由。   实际上的内幕,只有被【诸伏景光】所唤醒的几人才知道。   这是一个真正的奇迹。   一切都好,就是松田阵平和佐藤美和子之间的这份错过的缘分,不免让人唏嘘而已。尤其是目前警校五人组里只有伊达航这个老大哥脱单,其他四人都是黄金单身汉的情形,这样的阴差阳错让除了松田阵平本人外,操心不已(八卦成分更大)的几人不禁扼腕。   或许有些萌芽,还需要上天的支持。   现在佐藤美和子选择了高木涉,也便意味着她和松田阵平之间已经不可能再有什么了。当然,经历了四年时光的松田阵平,那点朦胧的好感也几乎不存在,这对于双方来说,算是一个好的结局,没有爱而不得,也没有苦苦厮守。   在松田阵平几人在警界里复出之后,工作范围在东京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便时常接触到如同被施展案件收割机buff的毛利小五郎一家,一来二去自然也就对江户川柯南熟悉起来。   “你也来了,那真是太好了,”江户川柯南没有过多在意对方是怎么接到消息赶来的,现在这种情况就是要专业的救援人员越多越好,“整座摩天轮,有多处被安装了炸/弹,我们要赶紧拆完才行!”   松田阵平点点头,手指扯了扯原先系得工整的黑领带:“知道了。”   “不过现在,你们需要下去,这里可不是小孩子玩闹的地方。”松田阵平不希望在自己眼皮底下,让无关的国民为此承担专业人士的危机和风险,哪怕对方也有相应的能力。   和江户川柯南接触过几次之后,松田阵平一点都不相信这个小侦探会安分地听从他的命令,他明示地警告道:“特别是你,柯南,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大人们,不需要你来承担。”   江户川柯南一下子就着急了起来:“但是,这么多炸/弹,就算是松田警官,也不可能自己能够在短短的时间内全部拆除完的吧!”   “哼,我才和你们不一样呢,这样装置的炸/弹,我三分钟就能搞定了。”松田阵平一把按住江户川柯南的头,不顾小侦探的反抗,狠狠地揉乱了他的发型。   “……好吧,”见松田阵平如此强硬,江户川柯南也不好说些什么,只得不情不愿地同意这个方案,他拉了下一旁沉默不语许久的黑发青年的衣袖,“乱步先生,我们先下去,这里就交给松田警官了。”   【江户川乱步】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唇,心里障碍让他精神上对水的需求不高,到了生理上在提醒他缺水的地步,才会喝些,以至于唇部得不到水的滋润,容易干裂出血。   他眼瞳紧盯着松田阵平,似乎要看出什么来才罢休。   “你在下边等我,我会找到你的。”松田阵平轻易地看出了【江户川乱步】心里的顾虑。   卷发青年嘴角勾起一个自信帅气的笑容:“就这种小玩意,我绝对不会有事的。”   ……果然被看穿了啊,是真的猜到了吧。   顶着【江户川乱步】马甲的矢泽遥斗内心叹了口气。   “好。”黑发青年回应道。   只是他和江户川柯南才刚刚从摩天轮上下来,就听到了上方突然传来的声响。   他们刚一抬头,便望到了盘旋在上方的鱼鹰直升机。   还没等他们对上边的几人发出提醒,鱼鹰上的装置便被开启,子弹被一连串射出,向摩天轮方向飞去。   车厢的玻璃窗破碎后从高空坠下,子弹与金属碰撞擦出剧烈火花,还没拆完的炸/弹也被引爆了。   摩天轮开始向一个方向倾斜。   武装侦探社众人在江户川乱步的指引下赶来时,见到的就是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   “……为什么感觉东京比横滨也好不到哪里去啊。”   “鱼鹰这种东西也是可以随意出现在城市上空的吗??我记得Mafia也没这么嚣张吧。”   国木田独步开始怀疑人生。 第79章   武装侦探社众人头一次看到东京特产, 爆炸就是艺术系列之今天黑衣组织又炸了哪儿,集体表示,我看不懂但我大受震撼。   “好歹是世界首创的双轮摩天轮, 这种财团花斥巨资才新建不久的建筑物,这个犯罪组织居然直接就给人炸了,多大仇啊。”与谢野晶子将手上提着的大包甩了甩,嘴角抽搐地说道。   小老虎中岛敦流下了贫穷的眼泪:“这、这得需要多少茶泡饭才能修建啊……”   “唔, 大概是比敦君当初在黑市上的悬赏再高个一倍左右的价格吧, 这整座游乐园可是采用了最新科技产品噢,喷泉的光感特效、游乐设备的安全性以及创新性都是世界一流呢!”太宰治一只手捏着下巴, 难得认真地回答道。   “……不是,重点是钱不钱的问题吗?!”国木田独步瞪大了眼睛,手里拿着的理想手册都差点被他弄得皱巴巴了, “你们难道不在意, 东京民众的安危?”   “这里是东京啊,国内最重要的城市之一,日本自卫队居然没有发现一个国际犯罪组织开着鱼鹰一路飞到了东京上空, 还来到人流众多的东都水族馆这边来搞恐怖袭/击……”   国木田独步越想越难以置信,一时间竟学习到了几分搭档太宰治的毒舌无情:“恕我直言, 武装部队的人是都死光了吗?”   “这么大的动静, 都直接扫射摩天轮了啊, 附近的警备力量怎么还没出动, 警察呢???”国木田独步没能成功控制自己, 手劲儿一大, 一支新买不久的钢笔直接香消玉殒。   银发的武士先生双手揣在和服袖子里, 虽然这次从横滨来东京的过程中, 由于随身的刀剑属于危险违禁物品, 不知被安检人员拦下来多少次。但好在福泽谕吉带上了特定的佩戴许可证,才能将自己的老伙计安稳地插在腰间。   在听完国木田独步的吐槽之后,银狼剑士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也愈发凌冽,让人望而生畏。   “冷静一点,国木田,”江户川乱步出声提醒道,“不要忘记了我们这次来的目的。”   原先江户川乱步只打算和福泽谕吉、与谢野晶子一同来到东京的,但奈何武装侦探社的其他成员(不包括普通人身份的事务员),在经由江户川乱步的分析推理之后,都不同意留守横滨,他们也想第一时间见到另一个乱步先生。   毕竟,他们是一家人。   对于这个流落在外,不肯回到横滨,一路上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的孩子,他们希望能够在第一时间给予他莫大的温柔和感动。   “今天的这场行动,美国的FBI一方,日本的警察公安也都有后援加入,警视厅那边的行动能力就这样了,估计等他们来到这里,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江户川乱步调整了下头顶有些歪斜的鹿棕色帽子,把目前的局势简单地说明。   江户川乱步仰起头来看有些摇摇欲坠的双轮摩天轮,它至今还在遭受着来自鱼鹰的扫射,然而江户川乱步却十分肯定地道:“要停了。”   这架鱼鹰,终究还是要陨落的。   在琴酒一脸狞笑地举起机关/枪,和鱼鹰机体下方伸出来的枪火一起持续扫射摩天轮的时候,上边打架互殴的两只大猩猩总算找回了蒸发的理智。   黑猫和金毛动作敏捷地往遮蔽体后方一滚,暂时躲开了枪火的围攻。   但是钢铁加上少量混凝土的柱身并不能阻挡如此密集且威力巨大的攻势,赤井秀一和降谷零看了眼变成马蜂窝,脆如薄纸的摩天轮部分主体,脸色都不太好看。   如果再不进行反击或阻挠,整个摩天轮就会完全损坏,失去控制。   而倒下的摩天轮,会根据重力及外力作用,朝别处滚去,造成严重伤亡事故……按照这座摩天轮的惯性,极有可能会往水族馆那边的避难所滚去,那里可是收纳了整个游乐园里滞留的民众啊!   一想到这里,降谷零面容冷凝。   “Gin他现在一定是在找‘库拉索’……因为‘库拉索’拒绝和黑衣组织交接,产生了离开组织的想法,直接被Gin当叛徒准备清理了。”   “必须阻止他才行。”赤井秀一接话道。   两个人默默地对视了一眼,降谷零抱胸轻哼一声,最终还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合作”二字。   “这次事件结束后,你这可恶的爱抚比艾,就给我离开我的日本!”把霓虹视为老婆的金发青年还没开始行动呢,就想着过河拆桥的事儿了。   在危机来临面前,不得不停下个人情绪宣泄的搏斗行为,转变成联手合作的赤井秀一和降谷零,一个负责辅助,吸引鱼鹰上琴酒和狙击二人组的火力,另一个则负责在暗处瞄准鱼鹰的油箱,势必做到让酒厂劳模琴酒驾着鱼鹰从天边龙傲天般降临,最后却银发都要薅光秃地逃回去。   鱼鹰?还是直接给我掉下来吧!   回到黑衣组织后,琴酒一脸杀气地到财务部试图报销价值几亿的鱼鹰。   看到价格表差点没昏过去的财务部人员:“……”Gin你在干什么啊Gin!!   你个败家子!!   一直在搞什么抓老鼠,我看你才是那个卧底吧!!   来颗特效救心丸,拼命吸氧.jpg   琴酒一番操作猛如虎,一看输出二点五。   基本上由异能力者和武者组成的武装侦探社,除了常年眯眯眼的江户川乱步视力不一定好外,其他人视力都相当不错,甚至因为异能力加持,可以看清百米外高空上的一切动静。   于是,武装侦探社众人成功地看到了一出人体描边艺术表演,表演者署名:黑衣组织琴酒。   与谢野晶子老神在在地点评道:“啧,这家伙,准头不太行啊。”   还没等她再观摩说多几句,只听见一声枪响,接着又是“轰!”的爆炸声,鱼鹰的油箱当场在高空炸开,成为天际最美丽的一道烟花show。   武装侦探社众人:“……”   骗人的吧,这、这是子弹射鱼鹰?!!   好不容易才没有了枪火的围攻,可是摩天轮还是出事了。   已经不知道是今晚的第几次震撼了,接下来,他们又看到了摩天轮的大圆轮部分脱离建筑体,震动地面,开始骨碌碌地向一方滚动驰去。   “快点阻止才行!”国木田独步不由得着急说道。   善良的中岛敦也同样焦虑:“但是要怎样才能让它停下来?有什么可以阻挡的东西吗?”   “国木田,射绳枪!注意加固绳索,把绳子扎稳固定在附近的几个建筑物上,多角度分担摩天轮惯性。”太宰治冷静地指挥道,国木田独步对上他的眼眸,点了点头。   “敦君,接下来用你的异能力,一定要牢牢抱住摩天轮,我相信这个大家伙的重量对你来说没有问题,但是如果真的挡不住的话,一定要躲开。”   异能力为「月下兽」的中岛敦呼出一口气,回应道:“我明白了,太宰先生!”   “不,你不明白。”   “我的意思是,牺牲谁都可以,”黑发青年的鸢色眼眸似乎看穿中岛敦的灵魂一般,“与谢野医生就在这里,只要有一口气,他们就不会死。”   “所以敦君,我希望,你能够更重视你自己,保护自己不要受伤。”   自从挚友织田作之助回到太宰治身边,无赖派三人组得以重聚之后,太宰治仿佛在哪个方面,不知不觉地变了。   中岛敦抿了抿唇,紫金色的眼眸中溢满了某种情绪,没有说更多的话,而是选择虎化后赶紧溜走。   “哎呀,居然害羞了吗……”太宰治戏谑地挑了挑眉,又恢复了往日吊儿郎当的作风,“啧,要是小蛞蝓在就好了,像这种一根筋的暴力事情,他最适合了。”   “重力异能真让人羡慕啊~”   与谢野晶子撩了下耳边的短发,向太宰治投以斜视的目光:“不要老是逗敦君那孩子,小心镜花半夜暗杀你。”   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变成大老虎的中岛敦的泉镜花,看似无口实际茫然地转过头来:“?”   “太宰先生,杀不死的。”   泉镜花啃了一口手上拿着的可丽饼——由中岛敦友情赞助:“生命力太顽强了,小强,是不死之躯。”   “所以,不想暗杀。”   “拿不到钱,浪费时间。”   突然被哽住的太宰治:“……”   在白色大老虎死死抱住摩天轮不放的时候,原地竟不知如何变出了一个巨大足球,有效地减轻了中岛敦的压力。   “这是……巨大的足球和怪力老虎?”松田阵平感觉不过才眨眼的功夫,世界就好像变了个样。   “这里不安全,我们快走。”   从那显眼的特征已经知道了来人身份的【江户川乱步】,控制住自己脸上的表情变化,拉着松田阵平就想往别的地方走。   ——“哼哼,你想跑到哪里去?”   一个无比熟悉、轻快中带着一丝忿忿不平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还没回头看到来人样貌的松田阵平眨了眨眼睛。   为什么感觉有点耳熟……?   【江户川乱步】僵住了身子。   松田阵平瞄了一眼身侧的黑发青年,抓住他的手腕,直接转过身去。   随后,松田阵平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因为站在他们身后,叫住他们的那个人,有着和【江户川乱步】如出一辙的容貌。   就像是双生子一般,完美复刻的长相。   太宰治和与谢野晶子拌嘴期间,借机偷跑的江户川乱步,拉上福泽谕吉,循着乱步猫猫留下的痕迹,一下子便找到了在摩天轮下几百米处另一侧地方的【江户川乱步】和松田阵平。   “乱步。”   福泽谕吉看着对面的那个孩子,他亲眼见证长大过程的孩子——二十岁,才刚刚成年的【江户川乱步】,柔和了面容,唤着对方的名字。   明明不过是一个简单的称呼,可这对于【江户川乱步】而言,如同天籁之音。 第80章   “小骗子, 让我抓到你了吧,哼哼,你可别想跑了, 社长就在这里呢!”江户川乱步难得调动一次自己体内近乎没有的运动细胞, 堵住了【江户川乱步】能够顺利逃离的路线。   银狼剑士也配合着自家猫猫的动作, 向着沉默不语, 一眼望去可以被人看出内心不知为何而起的抗拒、动摇的黑发青年, 缓缓上前靠近了两步。   【江户川乱步】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冷, 体温迅速下降, 整个人像是泡在了寒冬腊月里的海水里, 手冰凉得仿佛死尸一般,不是人该有的温度。   可当【江户川乱步】握紧了一旁松田阵平的手时,又发觉自己的体温其实跟松田阵平的没什么两样,冰冷只是他的错觉。   真正冰寒刺骨的是他的心。   松田阵平性格再怎么鲁莽迟钝, 也能感受到,身旁那个和小景光有着诸多相似点的黑发青年现在表现出来的,明显的不对劲。   “喂, 你怎么了?!”   福泽谕吉更是一下子抵达【江户川乱步】身前, 双手握住了他的双肩,让这个孩子不至于突然倒下:“乱步!”   江户川乱步瞪大了眼睛。   靠着这双碧绿色的慧眼, 他能够解析出被厚厚的蚕茧之下,隐藏着的真相模样, 也因此,看出一切的他, 感同身受地知晓了“自己”那深埋于心的痛苦与绝望。   “怎么会这样……”江户川乱步喃喃自语, 晶莹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 他又不管不顾, 动作粗暴地一把擦掉眼泪,哽着声音说道,“你这个大笨蛋!!”   “你醒醒,社长他们绝对不会责怪你的。”   “这些也都不是你的错,明明是那些乌鸦和老鼠们的错误,不要拿别人的错误来伤害自己,伤害在乎你的人啊!”   乱步大人,才不会被他人的罪恶所惩罚,不会轻易动摇自己的信念……就算是另一个自己,也该是如此才对。   太过分了,这种不是连自己也都心知肚明的事吗……呜。   然而江户川乱步难得成熟的话语,分毫没有进入到被梦魇扼住死穴的那人耳中。   「当前角色马甲:【警察公安·江户川乱步】。   警告,沉浸模式下触发关键词及关键人物,同步率上升中!」   「马甲回忆录开启,持续时间根据扮演者的体质、精神力而定,理智值以每10min减少3点的速度下降,理智值清零即角色同步率到达百分之百,扮演者将失去自我意识和人格。」   在看见银发男子的瞬间,【江户川乱步】脑海中闪过太多太多的片段,浓烈的情感,波涛汹涌,如洪水般漫过心头,狂奔不止,所到之处留下了一片狼狈与伤痕。   他究竟看到了什么呢?   【江户川乱步】直接回到了那一天,大雾弥漫横滨的那天。   也是彻底改变他往后人生的时刻。   【江户川乱步】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觉自己站在了街道上。   下午时分,街道上的人熙熙攘攘,但是都只是冷漠地从他身旁经过,就如同这里没有【江户川乱步】这个人一样。   事实也确实如此,这里没有【江户川乱步】的存在——这是由回忆和幻觉共同作用下构建出来的梦境。   二十岁,在日本不过才刚刚成年的年纪,而黑发青年的脸上已然一片淡漠、成熟,不见半点青涩,尽管他脸上还带着些许婴儿肥,但没有人会把他当做是一个孩子小瞧了。   会把他当成孩子,给予关怀及宠爱的人们,消失在了这个下午过后的黄昏时分。   【江户川乱步】把冰凉的手放进了衣兜里试图取暖,站在原地不动,等待着回忆中自己的登场。   等待并没有持续多久,只听见来者充满朝气的声音——“老板,给我来一份大份的可丽饼,草莓和奶油要多点~”   鹿棕色的小披肩随着来人的蹦跳而上下飘动,穿着一身英伦风侦探服装的名侦探大人出现在了流动小摊附近。   “真是的,一个个都想限制乱步大人吃东西,蛀牙都好了还不给吃,这样也太可恶了吧!”【江户川乱步】气嘟嘟地撇了撇嘴,虽说在生闷气,但怎么看都像在撒娇。   “我就要吃,略略略。”   【江户川乱步】接过可丽饼后,左右扫视了眼人群,即便他不记得路,但让他引以为豪的「超推理」这个异能力,会带着他分析出来想要去的那家甜品店在哪里的。   戴上福泽谕吉赠予的黑框眼镜后,【江户川乱步】自信地朝着某个方向继续自己的补餐之旅。   这是【江户川乱步】印象中最为深刻的一天。   这天下午的阳光正好,不会特别炎热,也不会不够晴朗,照在名侦探的身上,格外暖洋洋,舒适地让他眯着的眼睛弯成了两弧月牙儿。   空气清新得仿佛,路边的树吐出嫩绿新芽,不知名的白色花儿随风摇曳,公园里的流浪猫三三两两地瘫在地上,伸着懒腰,趴下露出肚皮来晒太阳。   【江户川乱步】整个下午几乎都在这个海滨公园待着。   这里能够望见不远处的一片蔚蓝,此时微咸的海风吹拂而来,不会太过凌冽,而是轻柔的,仿佛在面颊上落下了一个吻。   时光静谧而美好。   但是,这种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了,此后发生的种种,更是把【江户川乱步】拉入泥沼之中,无力挣扎。   过于舒适的环境,让【江户川乱步】忘记了时间,等他回过神来,就发现了自海面蔓延开来的雾气。   这便是龙头战争的伊始,偏离异能特务科计划,失去控制的涩泽龙彦所引发的重大危机。   这股雾气绝对有问题,需要快点回到侦探社那边。   【江户川乱步】在警惕心升起之后,当场作出决断,便打算快些回去。   可是转过身想走的【江户川乱步】,抬眸就看到了两个白色身影——对方显然有备而来。   “很荣幸见到名侦探大人一面,我们抱着一颗谦逊热烈的心而来,希望乱步先生为我们的大业提供一点帮助,”头顶戴着一顶毛毡帽,一副苍白病容的男子嘴角露出一弯浅笑,施施然道。   “请问乱步先生能接受我们的邀请,加入我们的团队来吗?”   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用词绅士内敛,可单从他们身上的气势和神情来看,却是格外强硬,仿佛【江户川乱步】没有一丝拒绝的余地。   “我不要。”【江户川乱步】脱口而出。   “想都不要想,乱步大人不要和你们这群满口谎言的坏人在一起,”被武装侦探社众人所宠溺的【江户川乱步】,根本不屑于迂回战术,尽管他知道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根本斗不过面前的两人,“我已经有自己喜欢的团队了,我才不会离开社长!”   “哦?”涩泽龙彦发出了一个疑问词,他摸了摸自胸前垂下的银色长发,百无聊赖地抬眸轻笑道,“只要把你强制带走不就行了。”   【江户川乱步】抱住自己的斜肩包,皱着眉头,不由地往后退了几步。   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紫红色的眼眸闪过一道光:“那也太粗暴了,再者,涩泽君可不要小瞧了武装侦探社,他们一定会再次找到乱步先生,救他出来的。”   “嘛,最好的办法,难道不是直接让他们都消失吗?”黑发男子双掌合起,呵出一口气来。   “这样,乱步先生就不再有牵住他脚步的累赘了,”费奥多尔眉头轻扬,如阴冷之处钻出的毒蛇一般吐出蛇信,嘶嘶作响,“你也说不定可以在里边挑选出,最想要的那颗宝石呢?”   【江户川乱步】心跳忽地加速,向来不擅长人心算计方面的他,在这种自曝行为的明示下,品出了不祥的气息,大脑中不断响起警告。   绝对!有哪里不对!   这个人的目标,不仅仅是自己,更是……   ——“乱步。”   福泽谕吉的声音,从【江户川乱步】身后不远处传来。   嘭嘭,嘭嘭嘭。   这一刹那,灵光在【江户川乱步】的大脑中一闪而过。   【江户川乱步】好似能听到自己胸膛处的心跳声,他猛地抬头,眼角几乎要裂开来,瞪得浑圆,过于狰狞用力,于是就有了几缕血丝。   他对着银发男子大喊道:   ——“社长,不要过来!!”   为时已晚。   异能力从福泽谕吉体内剥离,变成了散发着莹蓝色光芒,模样与其并无两样的“人”。   接下来的过程,【江户川乱步】已经记不太清了。   这是见过太过惨烈的情景之后,大脑对他的保护。   他只记得视野里只有大片大片的血色,急促的喘气声,被割破碎掉的羽织以及……   那个高大身影倒下后,不断流失的温度。   任谁也不认为福泽谕吉能够在三对一,还要拖着一个累赘的情况下活下来。   这是必死之局。   【江户川乱步】脑子一片空白,思索能力中断了。   忘记呼吸导致大脑开始缺氧,头晕目眩间,眼前笔直的树木扭曲成一条条流淌的溪水,萦绕在鼻端的鲜血味儿混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香,尖锐、音量不同的笑声“嘻嘻嘻嘻”地刺穿他的耳朵。   整个世界变成了怪异的模样——【江户川乱步】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不肯接受这样的现实。   假的……   都是假的!!!   社长还活着呢,我要快点在这场噩梦中醒来。   然后一定要向他痛斥这个噩梦,让他陪我一起骂,给我买好多好多零食作为精神损失费。   这么强大可靠的社长大叔,怎么可能会死呢。   然而眼泪却无声无息地盖住了他整张脸庞。   这绝对是【江户川乱步】哭泣得最小声的一次——他宛若啼血过后伤哑的杜鹃,又像是与巫婆达成交易后失去了嗓音的小美人鱼,根本发不出声来。   【江户川乱步】明白了什么是心如刀割。   他连每次的张口呼吸,都带着火辣辣、剐心剔骨的痛。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   【江户川乱步】迷茫地跌坐在地上,碧绿色的眼瞳早已失去往日的神采,被悲痛的泪水包围。   这不可能是真实的,社长答应过我,要一直当我的骑士长的。   好痛,我好痛啊。   社长,你在哪里,再不出来我就要生气了呜……   骑士长的承诺,源于【江户川乱步】和福泽谕吉他们,一起去看了《小王子》动画,被福泽谕吉问起有什么感受后。   “唔,问我感觉吗……那就是小王子真的太笨了,”【江户川乱步】皱着眉头,脸颊因为嚼着棒棒糖,鼓起了一小块地方,“为什么不对玫瑰花坦诚一点呢?闹矛盾什么的也太逊了。”   “还有玫瑰,他怎么那么确定,他的玫瑰爱着他呢?”   【江户川乱步】踢着脚边的石头,石头滚了一段距离后才停下:“如果回去后,发现对方不爱自己,那多难过呀。”   “与其期待虚无缥缈的东西,为何不选择爱着自己的小狐狸呢?”   与谢野晶子摸了下振振有词的【江户川乱步】的毛茸茸脑壳,哑然失笑:“可是乱步先生不也是我们的小王子吗?”   “这样算的话,那我就不要你们当玫瑰和小狐狸,”【江户川乱步】小声哼唧了下,“你们是我的骑士团,社长是骑士团的骑士长,负责永远保护小王子不受伤害!”   那个骄傲的模样,仿佛福泽谕吉他们答应了就是莫大的荣耀。   而现在,小王子的宫殿轰然倒塌。   骑士长无法再保护这个纯白的孩子了。   【江户川乱步】也没时间悲痛了。   迷茫了片刻的黑发青年,神情最终定格为谁也看不出情绪的淡漠。   他伸出手,轻轻拂去福泽谕吉脸上沾染到的灰尘,将血痕擦拭干净。   【江户川乱步】磕磕绊绊地起身,怀里抱着原本佩戴在武士身侧的刀剑。   他要逃。   那就跟社长,一起逃往天国吧。   落日于地平线之下沉眠埋葬,一切归于终结,光芒就此熄灭。   是时候结束了。   于是,黑发青年纵身一跃,在那两人毫不在意的眼神中,从崖边跳下。   像一只折翼的幼鸟,消失在海浪中。 第81章   飞鸟在坠入大海中时, 激起了一片白色浪花,随后又被起伏不定,汹涌澎湃的海浪所掩盖。   没有丝毫准备——或许应该说本就抱着必死的决心跳入海中, 【江户川乱步】的口耳鼻瞬间灌入海水,出于本能反应地张开嘴巴汲取氧气, 却被连连呛了好几口海水, 眼睛也因为受到刺激, 一睁开眼便流下了眼泪, 与蓝色中夹着些许浑浊的海水混合在一起, 无法分清彼此。   【江户川乱步】一点都不擅长凫水,更不用说靠自身这点本事,在这风浪不小的海里寻求一线生机了, 这是异想天开的事情。   【江户川乱步】随着海浪时而浮起时而下沉。   水底的气压挤压着肺部, 本就不多的氧气化作唇边一串接连吐出的气泡, 海水又一点一滴地带走身体原本储存下来的热量, 令【江户川乱步】开始打起寒颤来。   寒冷中逐渐失去的体温,让他想起已经死去的银狼剑士,他最为敬重的长辈。   至此境地, 竟使得【江户川乱步】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对死亡本能的恐惧也消失了。   ——倘若共同死在这一天, 那么谁也不能让我们分离。   对吧, 社长。   【江户川乱步】抱紧了福泽谕吉的刀, 像是回到母亲的怀抱里一样,身体在大海中慢慢放松,须臾, 意识沉眠于黑暗当中。   仿佛不会再有重见光明的时候了。   可惜事与愿违。   【江户川乱步】再度醒来时, 自己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   白色的天花板, 难闻的消毒水味,身体各个部位传来的不适感,都在提醒他,先前一切不是梦境,而心怀死意的他,却被人救下来了。   还没来得及流泪,哀恸于福泽谕吉的死亡,名侦探大人忽地想起了什么,猛然拔掉输液针。   针头倒吸了些许血液回管子中,可以往讨厌疼痛,也几乎对痛感难以忍耐的【江户川乱步】,第一次没有撒娇或痛得直嚷嚷,而是跳下床,飞快地套上鞋子,即便尚未穿好,也仍不管不顾地打开门,想要直接跑出去。   若不是救下名侦探的异能特务科那边,还有人负责照看【江户川乱步】,就守候在病房外边,恐怕以他这个脾性,真要一个人不停歇地跑回武装侦探社了。   “你们为什么要拦着我,”【江户川乱步】脸上表情烦躁而不安,他显然已经一眼看出了面前那两个身着西装,一副公务员模样的人是来自何处的了,“乱步大人还有要紧事做呢,我还要回武装侦探社的!”   “乱步先生还是先回房休息吧。”稍微年轻些的一名男子没有回应【江户川乱步】的话,只是坚决地伸手拦在门口,恳请他回去。   就在【江户川乱步】和两名异能特务科的工作人员即将发起一场冲突时,不远处传来了一个清越的男声。   “请等等,乱步先生。”   那是一个穿着红棕色西装,模样干练冷静,鼻上架着一副圆框眼镜,嘴角一点美人痣的黑发男子。   坂口安吾眼神烁烁,他注视着这位在横滨,乃至整个日本,都声名远扬的名侦探大人。   脸色是大病未愈的苍白,可一双碧色眼瞳却宛若焰火在其中跃动,燃烧着来自灵魂的生命力,通透、脆弱、茫然、忐忑……情绪太过复杂,哪怕是坂口安吾,也很难辨别清楚。   已经猜到了啊,乱步先生——坂口安吾心里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望着轻抿稍有干裂唇角,等着神明宣判,心怀不安、绝望可又不肯放弃一丝希望的【江户川乱步】。   藏在眼镜片后边的灰黑眼瞳,不忍地轻阖片刻,坂口安吾唇瓣微动,终是下定了决定。   “恐怕……您再也回不去了,乱步先生。”   那双碧色眼眸像是下起了雨一样,【江户川乱步】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颜,像迷途的孩子,渴求着坂口安吾,乞求神明不要放弃他,哪怕是一点点怜悯也好:“告诉我,这是噩梦对吧。”   “只要,只要我醒来了,一切就和以前一样,对吧……”   “求求你,不要,不要否定啊……不……呜,骗人的,都是……”   “……都是骗子。”   黑发青年哭泣着蹲下身,将自己紧紧抱住。   坂口安吾也跟着慢慢地蹲下,以平视的姿态,表明自己对【江户川乱步】的尊重,哪怕在他面前的名侦探,已经失去了庇护所,成为一个狼狈的、无家可归的人:“您……要去看看他们吗?”   “今天,他们就要安排下葬了。”   福泽谕吉的死,只是这场噩梦的开始。   异能特务科收录了武装侦探社覆灭的全部情报资料。   寻求长生,胆大妄为、企图扭转生死,如同上帝一样掌握众人生死的黑衣组织,在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引诱、协助下,来到了横滨,找上了武装侦探社。   陀思妥耶夫斯基在将情报传递给黑衣组织的时候,狡猾地隐去了自己与涩泽龙彦联手,发动异能的信息。   黑衣组织的目标是不死天使,拥有治愈异能力「请君勿死」的与谢野晶子。   而在乌鸦们抵达武装侦探社之前,白雾无声无息地侵袭进入了这间事务所,这股雾气极为诡异,在浓雾中,与谢野晶子他们找不到普通人事务员,整个武装侦探社只剩下他们两人。与大多数异能力者的情况不同,武装侦探社的人们失去的异能力,并没有停留在原地。   没等与谢野晶子、国木田独步他们追随异能力体出去,只听见门窗被枪/火暴力破坏,这群不知为何而来的非法之徒,竟然不顾及里边的普通人,出动了机/关枪进行扫射。   上过战场、有一定体术能力的与谢野晶子,和师承福泽谕吉的国木田独步不得不先解决这些敌人。   一场战斗就此展开。   银色长发的黑衣男子和忠实大块头男子同他们近战,期间眼睛附近带有蝴蝶纹身的短发女子与身手敏捷,寡言少语的男子组合,则时不时在远处瞄准四肢放冷枪。   枪械及狙击手上的差距本就使得与谢野晶子他们这边弱势,毕竟一方早有准备,全副武装,另一方却是急迫之下的防御反击。   而当加强版的催眠瓦斯突然丢过来的时候,警惕的两人固然屏息的动作迅速,可仍然错过了时机,不慎吸入气体昏迷了过去。   黑衣组织派来的人并不清楚与谢野晶子他们已经被剥离了异能力,依旧将适用于异能力者体质的神经毒素剂量注射/入他们的身体。   与谢野晶子、国木田独步的死,就这么戏剧性地发生了,黑衣组织本只是想麻痹他们,却不料用量过大,直接导致了死亡。   发现目标人物死亡的黑衣组织一不做二不休,火速离开事务所,离开前引爆了炸/弹。   整个武装侦探社就此毁灭,强大的破坏力与后头燃烧的大火中,无人生还。   甚至连遗体,也都没有留下。   武装侦探社,只剩下了他们的灵魂角色,【江户川乱步】。   人们常说,没有【江户川乱步】,就没有武装侦探社。但是他们同时清楚,没有武装侦探社,【江户川乱步】也不再是【江户川乱步】。   困兽之斗。   只有【江户川乱步】自己知晓,他永远困在了那一天的噩梦中,困在了复仇的欲念里。   往昔有多么甜蜜愉悦,如今就有多绝望痛苦。   小王子不再拥有他热烈爱着的、同样享受着对方无限爱意的骑士团。   属于他的小星球轰然崩塌,成为一段终会被世人以往的历史,成为宇宙中湮灭的一粒灰尘。   谁都不会再回来。   复仇。   他要啖饮仇人的皮肉与鲜血,不死不休。   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涩泽龙彦,黑衣组织……   自此,【江户川乱步】被命运逼着走上了一条从未相关、和光明截然相反的道路。   身不由己。   【江户川乱步】必须选择一个能够给予他复仇力量的临时庇护所,他提供自己的智慧,对方则献上力量、权力。   【江户川乱步】既不会选择管控黑夜的Port Mafia——尽管他的灵魂已归复仇女神所有,然这绝对不会是福泽谕吉他们希望看到的——也不会选择龙头战争罪魁祸首之一的异能特务科,若不是他们做出的愚蠢抉择,认为涩泽龙彦可控,又怎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也害死了武装侦探社的众人。   【江户川乱步】只能离开横滨,离开这个埋葬着他爱着的人们的城市,前往东京。   历经三个月的训练,他在种田长官的推荐下破格加入了日本警察公安,一个同样追踪着黑衣组织的政府机构,并成为了零组的顾问。   一开始十分不服气的公安人士,在【江户川乱步】以惊人之才能破获几起性质恶劣的案件,顺带拔出几根国际犯罪组织在政府高层埋下的钉子后,火速转为敬佩和崇拜。   只是,他们发现,无论自己如何想要再靠近这位名侦探——现在该说是名公安大人的【江户川乱步】一些,对方都会明显地拉远距离,不愿同他们有进一步的来往。   【江户川乱步】最后还是怕了。   哪怕他知道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话语是谎言,对方的目标根本不是他,可武装侦探社众人的离世还是成为了他的梦魇,内心无法根除的魔障。   假使,假使武装侦探社的大家没有遇到自己呢,是不是他们就能活下来了?   【江户川乱步】觉得自己像是个灾厄,带给亲密之人以灭亡,父亲、母亲是这样,社长,与谢野医生他们更是如此。   不必再有一个武装侦探社了。   毕竟,他不是小王子,不会有骑士团。   回忆中的【江户川乱步】开始蜕变,朝着如今众人印象中的【江户川乱步】方向变化。   他换下了自己最喜爱、由福泽谕吉亲手挑选送给他的礼物,那套福尔摩斯风格的侦探套装,穿上了警察公安浅蓝色的套装。   在一次次击倒中锻炼出比精英公安还要强出一大截的身手,骄纵、喜形于色的性格逐渐向圆滑、忍耐转化。骄傲的乱步大人还是被磨去了棱角,如同一张白纸染上了其他色彩,思维模式不擅长人心算计的他,也学会了策划阴谋诡计。   这是只能依靠自己的【江户川乱步】。   他不再哭泣,不再会在夜晚颤抖着身体拼命寻找福泽谕吉的存在,也不再大笑。   【江户川乱步】比起异能特务科里被冠上“机器人”之称的坂口安吾还要像仿真人。   几年来没日没夜的调查,运用各种手段令全世界各大情报机关里的黑衣组织卧底暴露,将国家运转机器中的高层蛀虫无情铲除。   若不是父母赋予他浓密黑发的基因,他可以保证自己的发际线,就极有可能会同坂口安吾一样令人堪忧了。   【江户川乱步】难得给自己开了个冷笑话。   他清楚自己身体的极限在哪里,超过那个阈值便一定会提前在复仇路途上倒下,所以【江户川乱步】不会过分压榨自身,但仅限于此了。   【江户川乱步】知道,自己会比除了仇人之外的人都要早死。   他在那次跳崖入水后,因为没有得到及时治疗,自己也并无配合治疗的意愿,从此身体落下了病根,虽然麻烦但尚可治愈的肺病——如果他没有这么不要命地工作的话。可惜【江户川乱步】选择了燃烧自己的生命,去换取一个大仇得报的结局,他的肺病愈发严重,现已不可治愈。   倘若没有来到另一个时空,他将面临最后的绽放时期,然后如愿地死去。   ……那么,现在呢?   同步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七的矢泽遥斗抬眼凝望。   银发男子就在他面前,轻声呼唤他的名字,试图将他从噩梦中唤醒,眼底的焦急任凭谁都能够看清。   面对这个受过伤的孩子,福泽谕吉根本不知如何是好,想要给他一个拥抱,却又害怕会吓到对方。   【江户川乱步】竟不敢,也不想拒绝。   “乱步,”福泽谕吉柔和了面容,结了一层厚厚的茧子的大手,温柔地擦掉,发愣着落泪的黑发青年的眼泪,“不要哭。”   福泽谕吉向来不是一个言辞浪漫、能说会道的人,相反,出身传统世家的他,接受的是传统的教育及思想,塑造出一个为人古板,正直无私的剑士阁下。   他不擅长修饰语言,但他也懂得温情直白。   福泽谕吉不愿看到【江户川乱步】哭泣。   他永远希望自己的孩子时刻快乐,碧色眼眸永远晴朗,没有阴霾。   ——“只要你肯留下,我就不会离开。”   ——“永远。”   福泽谕吉如此承诺。 第82章   《琴酒的噩梦篇》, 在横滨的异能力组织意外掺合了一脚后,GIN变得更殇了。   暂且不说这次开局就给GIN来了个加班加点的紧急任务,成为处理黑衣组织内部那群掺了水的假酒的负责人。结果一接手朗姆转发过来的、“库拉索”窃取成功的卧底名单,GIN便当场血压狂飙。   好家伙, 得到代号的高级成员里三分之一的二五仔, 其中一半的二五仔还是今年才作为新鲜血液输送往黑衣组织的, 这是年底了卧底集体冲KPI吗。   再仔细一看,还是自己赞赏有加,认为前途无量, 经常任劳任怨勤奋完成各个任务,加起来承包了黑衣组织大半KPI的那几个人!   在接任务这块,卧底比正宗的犯罪成员还要积极, 其他人得到个代号就浑水摸鱼,在国际犯罪组织公款吃喝, 传出去可别笑死人——其中以某金发女郎尤甚,天知道琴酒看到财务部发来的财务支出详细报告时脸色有多难看。   后续的发展可谓是超乎了琴酒的想象。   在东都水族馆和游乐园放了大批量的炸药, 结果到头来也就炸了个电力总闸和摩天轮,这对于财大气粗,自家建筑物经常性爆炸, 已经逐渐习惯了这种节奏的铃木集团根本算不了什么。   令琴酒更气的是, 组织内现今也不过只有三架的新代鱼鹰,竟然在这里直接折戟了一架, 财产的损失还是轻的, 可偏偏即便是在如此猛烈的扫射攻击下, 叛变的“库拉索”居然只是被流弹射中腹部, 受了点伤, 随后就被武装侦探社的人给救下来了。   这不得不让GIN心烦意乱、小心慎重起来——鉴于“库拉索”为Rum心腹的身份, 以及其独特的记忆能力,那个女人手里掌握着黑衣组织的绝大部分机密。   叛变的“库拉索”在遭受一番袭击过后,依照对方睚眦必报,爱恨分明的性格,再加上她之所以逃离组织,也是为了那可笑的光明,绝对会将其了解的情报一五一十供出去,让自己成为污点证人,开启所谓美好生活的。   琴酒的杀意愈发浓烈。   没死的“库拉索”宛如一颗定时炸/弹,随时会引爆整个组织,可是他又该如何在横滨三大异能力组织之一的武装侦探社的保护下,清理“库拉索”呢?   还需从长计议。   琴酒下定了决心,打算回去报告给那位先生听,无论最终他会受到怎样的处罚,在这段多事之秋,组织必须暂时停止一切活动,潜藏起来。   黑暗是他们的保护色,黑衣组织决不可暴露在阳光底下。   呵,希望武装侦探社那群人能够识相点,不要因为那过剩的正义感来找他们的麻烦。否则,就算是强大的异能力者,在与乌鸦结识的同盟帮助下,也当小心性命。   夜风中,拥有一头银色长发的黑衣男子,露出危险的笑容,点燃的雪茄升起了袅袅烟雾,朦胧了他似鹰隼,又如毒蛇般的冰冷眼眸。   琴酒心里的祈祷和威胁注定要落空了。   武装侦探社的抉择明显与之对立,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踏入这滩浑水之中。   没有别的原因,仅是为了他们所崇敬、宠爱的乱步先生,尽管【江户川乱步】并非他们这个世界里日日相处、彼此都万分熟悉亲昵的那个人。   游乐园相见之时的场景历历在目,武装侦探社众人万不能丢下这个脆弱的乱步先生的。   是的,脆弱——只是因为福泽谕吉的那声呼唤,眼里便下起淅淅沥沥的雨来的【江户川乱步】,怎么不脆弱?   更何况,他们认知当中的江户川乱步,虽然能力强大,让人敬佩膜拜,可单从性情、独立能力以及自我保护能力来看,还是个“宝宝”。   武装侦探社的人们与他平日相处的模式,便是铲屎官们和他千娇百宠的小猫咪设定。   江户川乱步是个孩子气十足的人,任性而自我,会因为吃不到心仪的糖果、抽不到心心念念的限量版玩具而闹别扭。他们不会由于江户川乱步自身的强大而认为他无坚不摧,但也不会就其那明显的弱点而觉得江户川乱步柔弱渺小。   就算江户川乱步再怎么随意骄纵,也是好面子的,才不会轻易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面容憔悴且狼狈。   所以,【江户川乱步】游乐园里当众情难自禁哭泣的一幕,对于无所不能的骄傲名侦探而言,也是相当罕见的。   武装侦探社众人难得窥见了乱步先生脆弱无助的一面,又由于江户川乱步之后对他们讲诉关于平行世界的种种推理猜测,不免对【江户川乱步】万分怜爱,态度好到让人毫不怀疑,就他们这样的表现来教小孩,培养出来的孩子会长歪的地步。   而这,也是【江户川乱步】无福消受,倍感压力的主要原因。   武装侦探社的人们没有在见到黑发青年后,让他立即动身,跟他们一起离开东京前往横滨,而是选择了暂时在租借的大公寓里停留几天,让【江户川乱步】缓一缓。   那天既是初识,同样也是重逢的会面,在与降谷零几人解释一番后,也成功地带回了【江户川乱步】,现在他与众人居住在同一屋檐下。   细心的人们在江户川乱步的解释下,早已察觉出来平行世界的乱步先生心里存在的犹豫、徘徊。   【江户川乱步】不敢回到横滨,却又想回到这片熟悉的土地,他人生中最美好、最悲痛的时光都在这座城市里上映。   而能够体会到武装侦探社众人善意的【江户川乱步】,又一次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躲避他们关怀的视线。   “这是第几天了?”期间不断摸鱼翘班的太宰治瞅一眼紧闭的房门,挑了挑眉问道。   与谢野晶子端起茶几上的一杯黑咖啡,轻呷一口,无声地叹了口气道:“第三天了。”   织田作之助这几天为了交月底的稿子,一直待在公寓内,自然比他们更清楚【江户川乱步】的情况,他淡淡地陈述道:“乱步就像是幽灵,三餐基本没吃些什么,也不怎么和我们说话,就只是把自己关在里边,若去询问,得到的只会是‘我在工作’的回应。”   “你们就不制止一下吗!”近几天在公安那里协助调查的国木田独步,刚踏入公寓就听见了几人的谈话内容,他既焦虑又有些恼怒,“他这是在折腾自己的身体……乱步先生呢,社长呢?他们怎么也不出来劝劝。”   织田作之助望了眼房门:“乱步先生跟乱步闹别扭了,社长不知道在哪里。”   “国木田,不要被怒火和焦急冲昏了大脑。”太宰治难得一本正经,鸢色的眼眸中满是了然和透彻,他同国木田独步对视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除了他自己,没有人可以拯救这疲惫的灵魂。”   “我们最多只能引导。而乱步先生的那盏引路灯,现在来了。”   太宰治的话音刚落,身披羽织的剑士便大步踏来。   ***   【江户川乱步】确实在工作。   他原先就已经着手策划如何让黑衣组织彻底毁灭,只是工作量巨大,没能立即完成交给降谷零。   但是在同步率达到九十,开启了记忆副本,得到了if世界里的记忆和经验后,策划书一天内就完成了。   【江户川乱步】极快地整理出黑衣组织在日本境内的各大根据地,根据地里的地形分布图和人员武装力量,潜伏在政府高层的蛀虫,相关的犯罪运输线以及部分可以救下来策反的人员等等。   至于其他国家里的乌鸦们,他也利用田山花袋的黑客技术发送给了各大情报机构,连同策划书一同发送,以江户川乱步的名义作为保证,令FBI、CIA他们不要打草惊蛇,一切以日本警察公安的行动计划为主。   完成这些不过花费一天,剩余的时间里,【江户川乱步】都埋在被窝中睡眠,进入一个个沉重而纷繁的梦境。   这些梦,是他穿越时空后扮演的各个角色所经历的一切,就连很久很久以前,记忆都快模糊不清的某个马甲,也被唤了回忆。   光怪陆离,疲惫难言。   而这些梦里,没有一个属于矢泽遥斗。   在沉浸模式下能够体会的东西太多太多了,也足以让矢泽遥斗发现一些先前没有察觉到的细节,一些一开始就存在的问题。   也正是这次同步率调高引起灵魂共鸣,解锁大脑里曾被封印起来的记忆——这绝非虚假,浓烈的情感和灵魂的感知都在告诉他,这些都属于你——使得矢泽遥斗变得愈发茫然。   矢泽遥斗自始至终都在跌跌撞撞地寻找方向,起初不过是对卑劣的自我一面感到迷茫,没想到如今,连他是谁这个问题都无法回答。   “矢泽遥斗”是真实存在的吗,为何他的记忆回忆起来如此虚假,如此割裂……就像是被人捏造输入脑子里一般。   他究竟是谁,又来自何处?是否,他始终活在一片虚无之中,过往种种皆为谎言?   ……   无法回答。   此刻,黑发青年陷入极端的情绪。倘若他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又谈何去寻求温暖,祈求停留哪怕只是一瞬的幸福?   那些又是什么东西呢,又怎么会和他相关。   【江户川乱步】为假冒,就连“矢泽遥斗”都可能是虚无。   矢泽遥斗并非自怨自艾之人,只是他存在于世的根基仿若浮萍,又具备了常人的智慧、迷茫,一时半会儿钻起牛角尖来。   他始终孤单一人。   为什么要让他来到这些世界,见证过温暖和奇迹,可又偏偏让他生长在谎言与虚无的淤泥之中,注定茫然不安,漂泊无定。   矢泽遥斗很清楚自己要的不是一趟又一趟永不停歇的旅行,而是一次次相逢相识后,能够拥有一处避风港,一个让疲惫的灵魂休憩的地方。   然而一切都不可能啊……没有人会接受一个充斥着谎言的家伙,一个连姓名都没有的人。   哦对,他还不一定是人。   黑发青年身体下缩,蜷曲起来,深深地埋入棉被里。   他面无表情了几天过后,终于脸上有了波动。   在没人看见的黑暗角落里肆意落泪。   这时,有人抓住了他的被子。   一股随之而来的强大力量在和他下意识地阻挡力气对峙着。 第83章   闷在被子里, 空气本就不太好,再加上哭了一场,身体根本使不上劲。   黑发青年很快在这场较量中落败了。   黑猫干脆直接躺平, 自暴自弃地让银色大狼直接看到了自己现在这幅狼狈的模样——这可真是太丢人了。   【江户川乱步】一只手挡在眼睛上方, 掩耳盗铃式自我欺骗地想, 他什么也没看见。   他吸了吸鼻子, 眼泪流得更快了。   哪知道福泽谕吉并不在意这个。   像极银狼用暖乎乎的吻部拱了拱黑色猫咪,帮自己的幼崽舔毛,试图传递给正在难过哭泣的幼崽一点温暖一般, 剑士阁下在大力地掀开被子之后, 便是一把拥住了【江户川乱步】的肩膀, 轻轻将他扶着坐起来。   福泽谕吉宽大的手掌抚上了【江户川乱步】毛茸茸的后脑勺,以一个既不会太过用力以至于弄疼他,也不会力气太小无法体现来者对其的珍视的力度,将【江户川乱步】抱在怀里, 让他的头靠近自己的胸膛。   福泽谕吉的身体没有如同往常一样肌肉用力, 而是放松下来,好让黑发青年不会硌着, 【江户川乱步】的脸庞触及到了胸膛处的柔软, 感受到了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温热。   福泽谕吉放在他后脑勺的手掌,此时温柔且生涩地揉了揉因为钻进被子里, 显得有些乱糟糟的黑发。   做事向来踏实, 比起言语更喜欢用行动来证明自己心声的银狼剑士, 难得动了心思,想要安慰面前这隐忍地哭泣着的黑发青年, 可又不知如何才能准确表达自己的心意。   于是, 他沉闷而艰难地开口道:“……不要哭。”   银发男子的声音在【江户川乱步】的耳边响起, 带来难言的安全感。倘若无人安慰,【江户川乱步】或许在独自落泪一阵后,便会再次坚强,重拾那颗伤痕累累的心,疲惫地迈向远方。   然而一旦有人在你心思敏感,情绪抑郁的时候,温声细语,给予你体贴和关怀,眼泪就会如同开了闸而不断泄出的水流,难以自我克制地停下了。   黑发青年哭得更凶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哭法让福泽谕吉心里也颇不是滋味。   他碧绿色的眼瞳中控制不住地流露些许心疼。   在侦探与剑士二人成为固定搭档,逐步变成亲人般的存在后,江户川乱步就再无这么难过的表现。   唯一一次看到骄傲的名侦探大人不顾面子,哭得满脸泪水鼻涕的,便是多年前他气愤于江户川乱步以身试险,独自一人去会见犯罪嫌疑人,狠狠地打了对方一巴掌的那一次。   自那次之后,孤独的天才将他的迷茫,心里曾因世人的敌视、不解而受到的伤害一一发泄出来,福泽谕吉也暗暗立志不会让江户川乱步再经历类似的事情。   江户川乱步合该是一个骄傲肆意、任性耀眼的人,谁又会愿意让他从高处跌落,摔得粉身碎骨,被迫俯趴在泥土之上呢?   然而另一个时空的【江户川乱步】,没有像他们的乱步那样幸运。   太残忍了,他又该有多疼啊。   “为什么要哭呢,乱步?”福泽谕吉放低声音,松开了【江户川乱步】。   【江户川乱步】下意识地去追寻那点温暖,瑟缩着靠近福泽谕吉,察觉到自己的动作后又僵硬地停在原地。   透过迷蒙的视野,他见到在光亮之中,银发男子低下头来,抬起手抚上他的脸颊,动作轻缓地擦拭掉落的眼泪,历经风雨、粗糙且带着一层厚茧的手指摩挲着,温柔无声。   “我不知道,社长……”【江户川乱步】哑着嗓子,哽咽断续地说道,“我,我可能不是江户川乱步,也可能是江户川乱步,我骗了你们……我到底是谁呢?”   尽管黑发青年的话语有些颠三倒四,语无伦次,但是福泽谕吉并没有就此感到烦躁,他眼神注视着【江户川乱步】,安静地聆听着。   福泽谕吉抿了抿唇道:“那么,你所说的欺骗行为,会伤害到别人吗,这些是你刻意为之的吗?”   黑发青年摇了摇头:“可是……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包括,包括现在的我。”   “连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谁,建立在谎言之上得到的爱……”是多么让他颤抖而惭愧啊。   【江户川乱步】害怕等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之后,会失去现今的一切。   如果一开始就拒绝,不曾得到过这种温暖,就不会害怕失去。   可是,他又是何等的卑劣,渴望着温暖和关怀。   “乱步,”福泽谕吉打断了【江户川乱步】内心的自我折磨,呼唤着似真似假的姓名。   银发男子不擅长言语,那些煽情的话仿佛会烫嘴,他往日很少说出。   不过,对面是【江户川乱步】——灵魂与灵魂之间的验证是不会骗人的——那么,学些安慰话语,讲些大道理,福泽谕吉也能够做到,哪怕说得生硬,听起来也干巴巴:“就像没有人能够生而知之一样,世界上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会有他人不知道的秘密。”   黑发青年眼皮轻颤几下,最终还是抬起头来,泪水冲刷过的绿色眼眸茫然之外,格外的纯粹干净。   “不是每一个秘密,你想要闭口不谈的隐私,都要被亲近的人全部知晓,乱步,”福泽谕吉顿了顿,年长者经历岁月,得到的经验让他目光深邃而明亮,“我的身上,也有不想为人所知的过往。”   “我们对你的爱,绝不是因为你的一切都为我们所知,而是你值得。”   平日气势凌冽,几乎把“我不好惹”四字刻在脸上的银狼剑士,此时此刻柔和了面容:“你是谁这点并不重要,为什么不往身后看看,你做了些什么,又拯救了哪些人呢?”   福泽谕吉原意是指【江户川乱步】近些日子里,破获案件、正义得以伸张后,被安抚且内心不再悲痛的死者家属。   然而矢泽遥斗听来,却想到了另一群人。   毕竟这个综合世界,是他开启的二周目世界。   矢泽遥斗决定出去,用他那双眼睛去发现,去凝视。   时空司管局的正式成员,一般情况下,在完成任务回归之后,是可以自主选择查看该世界的后日谈的。   只是矢泽遥斗怕看见,那些曾经在自己身上付出过情感的人们因马甲“死亡”的缘故而伤心,为避开这场面,选择了忽视提示小红点。   这一次,他得勇敢一些,去寻找解答心里疑问的答案,或者是能够抚慰此刻忧郁的“良药”了。   矢泽遥斗能够看到,正是创作的黄金时期,作为文学界耀眼的明星之一的织田作之助,会由于没有灵感没有素材,时常死线ddl亦或是和编辑斗智斗勇,努力为拖稿争取时间。   复活之后的织田作之助,虽然曾经失去了五个孩子,可他也不会因此停下成为善人的脚步,不过是几个月没见,他又收养了一个孩子。   那是他在一起非法雇佣、压榨童工的黑心工厂事件里,救下来的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子,现在织田作之助除了每天要头秃赶稿外,还要打电话到横滨中学那里问询那孩子的学业情况。   老父亲深深地为自家学渣小孩烦恼着:先定一个小目标,让孩子考上东大。   至于某个成天黏着他,还时不时搞自杀这种人体艺术行为,打电话对着又不知道加班多久的坂口安吾尽情嘴贱的幼稚鬼,红发青年一听到他要闹,头也不抬,熟练地拉开抽屉丢过去一个蟹肉罐头,又继续苦哈哈地赶稿了。   熬到脑袋晕乎乎的织田作之助喃喃自语:“有些鸽子是关不住的……它的每一片羽毛都闪耀着自由的光辉。”[1]   【江户川乱步】:“……”   【江户川乱步】还跑去了被他用完就甩的临时监护人那边瞧了几眼。   闲暇时刻,戴着鸭舌帽低调伪装,当然有时伪装过头了还自带可疑反派的阴影线的降谷零,和其他四位悄然复活的挚友之间,时常进行默契无言的相会。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一个弹吉他,一个弹贝斯,唱起那首曲调悠扬的《故郷》。   五个人前去警察学院不远处的街道,那家偏僻的拉面馆,嗦着拉面喝着啤酒。   哪怕彼此之间没有什么言语,也没有什么亲昵动作,然而只要他们都还活着,就能战胜黎明前的黑暗时分。   矢泽遥斗的拯救改变了许多,为这个世界增添了亮色和温暖。   他明白,这一切不是无用功。   内心里泛起的褶皱被轻轻抚平,淤泥之中也有绿意萌生。   观察着【江户川乱步】的武侦众人,在静静地等待了几天过后,总算看到了一个恢复正常的乱步先生,心里也松了口气。   正为他此前自卑自贬的态度闹别扭的江户川乱步,孩子气地同黑发青年大声哔哔了几句“白痴!”、“以后由本大人罩着你这大笨蛋!”之类傲娇的话语后,也便不再闹别扭了。   武装侦探社一干人在东京的这段时间,很快地处理完了后续。   根据江户川乱步推理得知的平行世界事件,他们往一个方向死命挖掘,还真的找到了费奥多尔·陀思妥耶夫斯基与黑衣组织之间,隐秘的往来及试图合作的痕迹。   田中花袋更是在两位「江户川乱步」的指点下,小心翼翼避开了费奥多尔设下的多重陷阱,利用黑客技术找到了对方如今的具体位置。   他们不动声色地记录下来费奥多尔的几处窝点,特别是在横滨内的。   如果一切进展顺利,不出两个月,庞大的黑衣组织就会彻底毁灭,费奥尔多也会被异能特务科带往异能者监狱里吃公家饭、蹲局子。   同时,涉及此次重大事件的几大组织也都决定好了日后的利益分配,其中也包括了横滨的三大异能力组织。   黑衣组织覆灭后,武装侦探社的名望将达到巅峰,而Port Mafia、异能特务科、日本警察公安那边则借机将日本境内组织的一些研究基地、科研人员和贸易地盘收下,几方都各有所取,各有所获。   至于国外,则与他们无关了,谁的手都伸不了那么长。   处理完后续事件,武侦众人也踏上了返回横滨的旅程。   回到横滨后,两个「江户川乱步」简直玩疯了。   今天扫荡东大街的西式点心,明天跑去游乐园玩激情碰碰车,后天进行他们的唐人街食物征服战斗。   其实光吃吃喝喝也算不得什么,可他们在这过程中,总会弄出一堆麻烦事来,比如说玩碰碰车时一路横冲直撞,车技师承萩原研二的【江户川乱步】更是把碰碰车开成了《速度与激情》现场版。   当福泽谕吉赶过去领人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江户川乱步」×2的威力实在是太大了。   不过,谁都没有去阻止「江户川乱步」们的疯狂。   因为——【江户川乱步】快死了。   任谁都能发现黑发青年的生命力在不断流失,在黑衣组织覆灭的确切消息传来之后,更是加快了他生命力的燃烧。   这是【江户川乱步】唯一的任务及心愿,达成之后,他也没有了逗留在这个世界的理由。   【江户川乱步】得了肺病,已经无法救治了。   不仅仅是那次坠海的原因,成为公安的他在之后也遇到过不少危难。其中就有一次,一个能够吞噬活物生命力,须臾将人变为白骨的异能力者对他施展了异能,虽然只有短短一瞬,可【江户川乱步】的生机终究还是加速衰败了,更别说他过度压榨自身、无视疾病的行为。   与谢野晶子的异能力无法救治生机枯衰的【江户川乱步】。   港口Mafia那边也得到了消息,肺病引起了首领森鸥外的注意,他想起来芥川龙之介也有自小落下病根后所得的肺病,先前普通的医疗手段也无法治愈。   前车之鉴在此,森鸥外在思虑片刻后,决定让芥川龙之介认真治疗这个被他们所忽视的疾病。哪怕只有一丝陨落的风险,鉴于芥川龙之介当前在棋局中的重要性,森鸥外也必须尽大可能保证他能活下去。   这就不得不提黑衣组织研究的那几个项目了,在其中一项类同APTX-4869的药物研究项目,加入了异能者后,焕发新的生机。   芥川龙之介的肺病在新药物的治疗下,即便没能痊愈,但也得到了极大的控制。   遗憾的是,【江户川乱步】已经病入膏肓,港口Mafia送去的药根本不起作用。   武装侦探社众人,亲眼见证了【江户川乱步】一天天地虚弱下来。   黑发青年的面容愈发苍白,变成了与纯白棉被相差无几的颜色,见不到一丝血色,就连唇色也浅淡得很,有时候咳嗽发作下,唇部甚至泛着些许紫色。   然而与他整体样貌的苍白形成对比的,是那双碧色眼眸,火焰在跃动,所剩无几的生命力在其中汇聚,明亮如初。   最后的那一天,小王子依偎在他敬爱的骑士长胸前,他忠诚的骑士团也在他身边,围绕着他。   于是,黑发王子带着甜蜜的笑容离开了。   “宿主。”灵魂脱离的时候,沉默很久的马甲精系统出现了,它言语里饱含着复杂的情绪,矢泽遥斗都不清楚,一串代码和数据形成的系统是怎么拥有这种情感的。   “系统,他们会慢慢忘了我,不再难过的。”矢泽遥斗莫名坚定地说道。   马甲精系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又觉得他是否猜到了些什么,只能叹口气:“……宿主,走吧。”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那世界会替你实现的。   小王子的离开,并不能惊动时光分毫。   武装侦探社众人的生活还要继续。   他们遇见过死亡,也经常和它擦肩而过,但不曾想到他们会这样见证,一个他们爱着的人的死亡。   武装侦探社众人一开始会因为新的危机,以应对危机生活忙碌为借口,放纵自己不去想,不去回忆【江户川乱步】。   固执地认为,这样子的话,他依旧能够鲜活地存在于他们的回忆里。   然而,再怎么智力超群的人,除非他过目不忘,记忆依旧是会模糊的。   特别是他们身边还有一个江户川乱步的时候。   武装侦探社众人在某天不经意间提起【江户川乱步】时,才发现,不知是时光的侵蚀,还是其他别的缘故,他们关于【江户川乱步】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不少。   明明也相处了几个月的啊。   这才过了多久呢,他们就已经记不起来,那个青年走路的具体姿态是怎样的了。   是如同乱步先生一样时而蹦蹦跳跳,活泼、孩子气的呢,亦或会是学着社长那样揣着手,成熟稳重的模样?   他们记不得彼此与【江户川乱步】之间的具体对话内容,黑发青年又是用怎样的语调和声音呼唤着他们。   武侦众人只记得,【江户川乱步】在叫着他们名字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满足而忧郁的笑意,正如一个多愁善感的小王子。   只是最后的最后,他们惊恐地发现——或许连那个笑颜,也慢慢地开始在脑海里消失了。   “这不公平。”与谢野晶子喃喃道。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如何留住死者“消失”的时间?   关于【江户川乱步】的记忆,遗忘得有些快了,却又无比符合现实。   因为,属于他们的江户川乱步就在这里。   江户川乱步的印象会使得【江户川乱步】的印象慢慢淡化,毕竟某种意义上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他们想起【江户川乱步】的时候,江户川乱步的形象就会浮现在眼前,那样鲜活那样明快,尽管会很快被压下,显现出另一人的模样,但长久以往,慢慢的,影响会越来越大。   死去的那个人,永远在镜花水月的另一端。   那是彼岸,生者无法触碰的领域。尽管发觉后,努力想要保留,可是记忆怎么反复咀嚼反复回忆,都会慢慢褪色,变得灰白。   活人永远争不过死人,不过某种意义上,记忆的永恒永远是生者那一方。   遗忘是必然趋势。   同样开始遗忘的太宰治,哼唱着《殉情之歌》时悄无声息地慢了一瞬,不过也没人发现。   太狡猾了啊……乱步先生。 第84章   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已是十月, 天气悄然转秋,微风中带来丝丝凉意。   尽管蝉鸣声不复炎夏时的聒噪——毕竟大多数的蝉都在夏季完成了繁衍生息的任务后,便死去了。   只有寿命略长些, 没有完成产卵的还在顽强地、零零散散地歌唱生命末途的终曲, 但这声音在五条悟听来, 哪怕再怎么细微, 也是极为聒噪的, 让他心头的躁动怒气徒添了几分。   自【五条悟】与真人同归于尽一事之后,五条悟也彻底收回了原先温和改革的想法。   虽说【五条悟】之所以会那样消失,一半原因源自他跨世界而来后, 这个时空对异世界灵魂的压制,大大削弱了他的力量,还使那副本就病弱的身躯,直接成了一个在破碎边缘疯狂试探的玻璃杯。   以至于在对战真人的过程中, 只是不再抑制自身力量, 让它溢出来, 都能致使玻璃杯彻底毁灭。   可五条悟也明白, 真人出现在那里, 不仅仅是咒灵方的力量, 其中还充斥着一股腐烂恶臭、枯枝败叶的味道,是愚昧,也是忌惮。   咒术界,咒术高专内,必然出了内鬼。   内鬼与那些对外软弱怕死对内嚣张跋扈的老家伙们一起,策划了这一切。   这远远超乎了五条悟所能容忍的底线。   他原先就知道咒术界从根部就开始腐烂了, 尤其是树冠顶部的高层人员, 一个个懦弱胆怯却又自大无知, 平日那些好笑的、阴暗卑鄙的手段叫人叹为观止。   但五条悟从未想过,他们还能比你想象中还要卑劣恶心。   说到底,五条悟作为高高在上的神子,纵然他将目光投到云巅之下,肆意自我又偏生一丝怜悯之心,用自己的力量保护众人,然而他的生平经历某种意义上也拘束了他的认知。   倘若不清理那些厚重的尘埃,密布的蛛网以及堆积如山的破瓦碎砾,一片荒废之上,又怎能建起高楼大厦。   咒术师与咒灵乃是相克相生的关系。   诞生于人的负面情绪中的咒灵,生来就与以祓除咒灵为己任的咒术师站在了对立面上,阵营早已注定。   而咒术师因咒灵的存在得以证明自己的价值,强大自己的实力,咒术界地位的巩固也得益于此。   与千年前平安京的百鬼众魅和阴阳师的关系一样,一旦一方失衡,如同千年前逐渐失去踪迹的妖怪,阴阳师也随着他们的消失而湮灭于时光之中。   咒术界一些迂腐愚昧的高层人员,便是合着这番打算,有些时候“窗”一早就报告了咒灵袭击人类事件的发生,可他们却冷漠忽视,直到事态愈发严重,才派人出去解决。   没有别的原因,仅仅是为了抬高咒术师的名声和地位,才会晚晚到达,仿佛扮演救世主一角的主角那般。   五条悟曾经也为此同那些人呛声过,直接拖出几个智障揍了一顿,毕竟在事件中仍然有着无辜死去的人们,这不只是邪恶残暴的咒灵的罪过,也是心术不正的咒术师们刻意为之的后果。   那些人在事后都形似鹌鹑地缩着脖子,胆小如鼠,不敢吱声。   五条悟本以为已经给过那群人警告的。   哪怕确实有咒灵方的卧底在作梗,可那群平日里精明狡诈的老家伙们,真就没有察觉出一点不对劲吗?   不,他们心里更多的是如何利用那些异心之人,牟取更大的利益。   人命又如何呢?   与咒灵厮混为伴,借此推出咒术界,是想在平民中培养狂热教徒,享受高高在上的待遇吧。   哦呀,这是想当神明?   ……他们也是敢想啊。   五条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五条悟即便不是什么生来智慧的人,和其他人相比,衬托之下,倒也是个有脑子的人了——特别是在他做了那个“预知梦”后。   他利用在梦境中得到的信息,暗中调查出了一些东西,也根据“预言”旁观了接下来的事态发展,咒杀事件的发生及其他种种,无不印证了他的猜想。   另一个时空中的悲剧,绝不是凭空捏造的,两个世界之间的相似点、相同走向,都在对五条悟指明,这其中有个针对咒术界,乃至整个人世间的巨大阴谋。   从哪里开始的呢?   ……两面宿傩的手指封印削弱,最终面世被虎杖悠仁吃下那件事?   不,不对,还要更早。   羂索。   这个是五条悟梦境中那幕后黑手的姓名,而那恶心的家伙,还拥有着几个著名身份,时间甚至可以追溯到千年前。   就连两面宿傩都和他有所关系。   这张不知不觉中笼罩着整个咒术界的大网,当人意识到它的存在,感知到只不过是阴谋露出来的冰山一角时,就足以令人觉得空气稀薄得可怕。   头顶上悬挂的达摩克利斯之间随时会掉下。   幸运的是,五条悟并非独自一人。   与那个只能孤军奋战的【五条悟】不一样,他还有自己的势力,身边也有朋友、老师和学生们。   所以,五条悟在拜托庵歌姬、冥冥调查高层和咒术高专的内鬼,分派给她们一部分隐密势力协助调查不久后,拿到了一份已经作废了的计划书。   这是被五条悟的壕气发言“证据越多,赏金就越多,做得好顺便给你买特级咒具哦~”所引诱的冥冥,在疯狂搜刮暗室里的联系书信和档案资料时,一并找出来的东西。   这份计划书藏得很隐蔽,甚至旁边还有一只显然被人差遣的特级咒灵负责看守,若不是庵歌姬手里多少有些特别的道具,恐怕在潜入的时候,就会立即被咒灵发现,闹出不小的动静来,极大概率也会打草惊蛇,使得那暗中之人心生警惕了。   哪怕庵歌姬、冥冥一向同五条悟不对付,老是被这鸡掰猫气得连连跳脚——若不是打不过,都恨不得群殴捶死这嘴欠的家伙,然后连夜套麻袋将人运往东京湾,封印进水泥柱子里沉海为民除害——在仔细阅读那份刻意藏匿起来的计划书后,也暗暗升起恻隐之心。   为五条悟他们,哦不,其中不包括五条悟,而是他的老师和学生们,感到愤怒不平。   “啧,”庵歌姬撇了撇嘴,面露不屑轻蔑之色,“这些家伙,想起就恶心,对于那群孩子和普通人,也敢这么作为。”   冥冥不会在明面上表现这些,不过心底的感受大抵也是差不多的,她百无聊赖地撩了下耳侧碎发道:“都什么年代了,老不……老古董们连发短信发邮件,搞个聊天室什么的也不知道啊,还用书信,也不销毁罪证,一点犯罪常识都没有。”   “嘛嘛,毕竟是半只脚踏入棺材的老橘子们,怎么会明白年轻人的东西呢~”五条悟嗓子仿佛塞了几斤糖,齁甜齁甜地道。   庵歌姬和冥冥硬生生地被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能不能好好说话啊!”   银发青年笑嘻嘻地摇了摇头,丝毫没有在意身旁两人的反对,反重力根根竖起的头发迎风招展,加上那副黑色眼罩,远远看去就像一个有着高大身材的白色羽毛球。   五条悟双手交叉,将指骨捏得“咔咔”直响,说道:“要认清局势,现在可是年轻人的天下哟~”   “老爷爷什么的,还是尽早滚回家种番薯吧。”银发男子的话语中透出丝丝寒意,庵歌姬和冥冥愣了下,也不再说什么。   她们明白五条悟这是要清算一些东西了,反正他心里有数,这些事情也与她们无关就是。   “喂,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庵歌姬横了五条悟一眼,语气不爽地问了句。   归根到底,在那份计划书上,她也算是其中一个配角,这种被小人算计的滋味可不好受,特别是对于内心要强、容不得别人嘲笑的庵歌姬来说。   “唔,计划书之所以被废弃,也有那个名为真人的咒灵被祓除的原因,”五条悟右手食指摩挲着下巴,语气淡淡地道,“现在最头疼的应该是对方才对吧,毕竟无法在无声无息之间找到那么——多的咒灵,由此造成巨大事故呢。”   五条悟在说到蓝发咒灵的时候,猛然想起,这是【五条悟】带来的最大变故了,而真人的「无为转变」,是破局的关键一环之一。   这样也解释得通,为何他的身体迅速衰败,咒力不断溢出。   因为【五条悟】直接改变了世界线,直接影响到了未来。   原来,这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吗。   五条悟暗暗叹了口气,他掀开黑色眼罩,那双胜过雪山冰霜色的眼眸闪过一道锐意:“不过确实,也容不得他继续下去了,哼哼,总是针对我的学生们,都没有经过我这当老师的同意。”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还是得拜托歌姬你们啦!这是委托,一样会给钱的哦!”   五条悟歪了歪头,双掌一拍,身后背景图冒出一堆粉色小花花道。   “等等,你先说下是什么任务?”庵歌姬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并没有一下子就点头答应。   五条悟露出无辜自然的神色,眨眨眼睛,试图放电让庵歌姬和冥冥放松警惕,不过遗憾的是,在场的两个女性都对此表示敬谢不敏。   五条悟再怎么好看,在她们心里都是一个混蛋!   “这份名单上的都是死人,所以不用你们花什么力气,”五条悟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对着冥冥递了过去,“至于任务嘛……”   “就要拜托你们挖开坟墓,带走他们的尸体啦。”   庵歌姬难以置信:“哈???”   “你让我们两个女孩子干这种事情?!”庵歌姬拍案而起。   而且盗墓是违法的吧!   看着面前黑色长发垂落,身着绯边纯白巫女服的女子,五条悟不慌不忙地伸出一只手,张开手掌。   “就算是五百万我们也绝对……”   五条悟露出了个“壕气冲天亮瞎我眼”的拽酷资本家笑容:“五亿。”   “啪!”斜扎着麻花辫的蓝发女子直接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合同方案,以及一根签字笔,一同拍在了桌面上,“快点签合同,这单我接了。”   冥冥的眼神亮得可怕,仿佛五条悟是她的爱人一般。   发现形势快转如风,直接一把约定挖坟事宜的庵歌姬:“……”   ***   “慢走不送哦,期待你们的好消息~”   咒术高专的校门口处,五条悟笑眯眯地对着头也不回的两个女人挥了挥手。   而就在这时,他感受到了某个若有若无的窥探视线,以及一股熟悉的咒力气息。   暗处有人。   那是「六眼」下意识收集到的讯息,同时也对六眼持有者发出了警告。   五条家血脉里流传下来的特殊能力「六眼」,既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远距离瞧见景象:哪怕是在背后,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也可以直接感知到生命体的咒力流向。   可是,令五条悟内心惊讶的是,无论他怎么四处寻找,也都找不到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人,即便他知晓那人就在自己不远处的地方。   那可真是一个惊喜啊……居然还有这样“绝对隐蔽”的人存在吗。   五条悟心里涌起难以抑制的探求欲和兴奋感。   那道视线的主人显然对他并没有什么敌意,但就算如此,没有找出那人所在的位置,对于咒术界最强者的五条悟来说,也算得上是一种失败了。   “算了,小朋友,下一次再和你玩躲猫猫哦,老师我还有事要做,先走了。”五条悟冲着某个方向喊道,最后还是离开了。   现在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他收拾呢,加上那诡计多端的敌人,五条悟再有兴致,也不能继续这么玩下去了。   身为最强的五条悟,身上也相应承担着巨大的责任,那是旁人无法想象的压力。   无止境地试探着身体极限,频繁发布的外出任务,提防身后某些不死心的蠢货的突然背刺,沉重而坚定的革命目标……   于他而言,时间是最为宝贵的东西。   而在五条悟转身离去许久,也判断出对方不会突然杀出一记回马枪后,隐藏在暗处的人也终于探出头来了。   在咒术高专校门口的那棵大树下方,深色的阴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缓缓地钻出来。   最后从影子里诞生的那个事物,才露出了他整体的模样。   那是一颗正悬浮在半空中、发着白光,外壳上还有一枚简笔画,画着拥有恶魔蝙蝠翅膀的黑色海胆模样的——   蛋。   鸡蛋的那个“蛋”。   好巧,那是我们亲爱的主人公,这次马甲为【伏黑惠】的矢泽遥斗。 第85章   倘若日本有某蓝色装*神器APP, 上边发表一条问题并且邀请了矢泽遥斗:「假如有一天你变成了守护甜心,你会怎么办?」   矢泽遥斗恐成该问题的最佳答主。   谢邀,人在咒高, 刚刚穿越。   只听见系统提示说:「您已进入《呪術O戰》A-8349主世界」, 转眼间我就来到了武斗派战斗大猩猩们的天堂, 脆皮法师的噩梦世界。   本次穿越这次降落地点靠那只白色大猫五条悟非常近。   加上本次马甲为If世界的三存一禅院家主【伏黑惠】,咒术师天赋拉满,努力值拉满,加上坚韧不拔的心性,实属咒术界天降紫微星。   除了【伏黑惠】马甲干架容易碰上体术更强一层的大猩猩或是X中之虎那样的非人类存在,容易得到战损Debuff,明明自身体术也很厉害, 可惜强中自有强中手, 是人是鬼都在秀, 只有伏黑在挨揍。   就这样, 马甲【伏黑惠】硬生生地被衬托成了脆皮。   或许靠着扎人的海胆头, 可以出其不意暗鲨对方(bushi)。   不过没关系, 这样的神级开局比隔壁那个根本刷不到金色tag,修仙路上中道崩殂的人生模拟器不知好多少倍。   这样的困难对于金牌扮演者来说,没有困难的工作,只有勇敢的狗狗,完成任务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然而,当我自信满满地迈开步伐打算直接冲到五条悟面前, 一顿滑跪,开始我的表演抱住大腿直接认师的时候——   我发现自己的视角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为什么我好像是蹦着走的?   等等, 我的腿呢?!!   ……五条悟, 我不做人了。   现在在你面前的是, 钮钴禄伏黑·守护甜心·咩咕咪哒。   而目前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悄悄裂开,惊艳所有人。   ***   咒术高专校门口的阴影下,一颗大白蛋慢慢地钻出来,诡异地漂浮在半空中,周身散发着柔和的白色光芒。   这颗蛋要比寻常见到的动物的蛋要大上许多,大概有二十来厘米高,形状圆润,乳白色的蛋壳泛着淡淡光泽,看着便惹人喜爱。   或许是刚开始并不太适应这种状态,这颗大白蛋悬在空中,试图掌握飞行技巧的时候,总是控制不好力度和方向,要么就变成了“啪叽”一声砸在地上,又猛地一蹦三丈高,要么在平地上滚动,要么就胡乱往一处飞,一头扎进了繁茂的枝叶中。   一旁看戏的马甲精系统不敢吱声,怕冒出个头来就会被矢泽遥斗抓住,狠狠地蹂/躏一顿。   它只是一个可怜弱小无助的系统罢了QAQ而且现在大家都是“蛋”,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可惜的是,马甲精系统的祈祷没有被上天听到。   作为本次事件的最大受害者,矢泽遥斗在发现自己如今的模样后,起初是情绪难以置信地一个激起,火速用意念打开属性模板,而当他看到马甲附带的那串小字后,沉默了。   【反守护甜心·伏黑惠】。   矢泽遥斗面无表情,实际上一颗圆滚滚、光溜溜的大白蛋也做不出表情来,他直接一把将潜水在意识海里头的马甲精系统揪出。   ‘呵呵,系统,你现在还醒着吗,睡得着吗?’   ‘真好啊,我现在可精神了。’   矢泽遥斗语气平淡,但是每字每句都让马甲精系统胆战心惊。   救命啊呜呜呜,有人要鲨统子了!!   ‘在?出来说一声,不然这个世界你就别想出来,也别想回去找你的小伙伴玩了。’矢泽遥斗下达了最后通牒,马甲精系统也不得不颤颤巍巍、抖抖索索地显出身来,老实地同他交代这一切。   马甲精系统熟练地滑跪,还很时宜地拟态出了一双蛋花眼,泪眼汪汪地道:‘等等!宿主,你听我解释,这些不是我的错啊——!’   矢泽遥斗看着目前还有心情跟他玩闹的马甲精系统,挤出一声冷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失去人身变成蛋的感觉,糟糕极了,他怀疑就按照守护蛋的灵性,万一被人察觉,还不得将他端上锅给煮了。   ‘是这样的,这个世界按照遥斗你的设置,也依旧是开启沉浸模式。’马甲精系统装模作样地用根本不存在的小手,捂住了眼睛,等待了一会儿,发现没什么动静后,它才敢悄咪咪地睁开眼睛,透过狭窄的手指缝察言观色,感受到矢泽遥斗此刻没有生气,呼出一口气来,便继续说道。   ‘上个世界你的反应有些大了……我也知道如今你也多多少少,猜到了自己的身世,抱歉这些我还不能跟你说,不过遥斗,我真的没有故意要害你的!’马甲精系统急切地辩解道,害怕和自家宿主之间,由于这件事会产生难以开解的误会,更是担心因此产生了隔阂。   矢泽遥斗倒也相信马甲精系统,这时不时犯傻的家伙,除了死要面子经不起一点社死的考验外,心思纯粹而热烈,确实把他这个宿主当做亲密的伙伴来相处交流的:‘你这家伙,该不会是又给我弄了什么新玩意,然后翻车了吧。’   ‘呃……我这不是担心你吗,就用自己的奖金在商城那里,买了个「强制冷静-临危不乱」光环打算给你套上。’   免得宿主因为情绪波动太大,这次马甲的背景设定比上一次的还要糟糕,万一真在浸染Debuff下中招,同步率蹭蹭蹭上升,想了却此生呢。   【伏黑惠】这个马甲,还是在终极之战后的,他是真的不想活了啊!!   矢泽遥斗能够将马甲精系统的想法猜测出个七七八八,他嘴角抽搐了下,这个光环他在新手时期,浏览商城时见到过,如果没记错,这玩意还有个副作用。   既然是强制冷静,就是任何情绪波动过大的时候都会被强行进入贤者模式,佩戴者理智分析些平时可能会忽略的内容,当然也包括早上男性必有的boki……   小遥斗精神起来了,又被压着平静下去了。   矢泽遥斗甩甩脑袋,决定不去想这东西——一定是马甲精系统太过跳脱,带坏了自己。   他意识里斜了一眼马甲精系统:‘所以呢,出什么意外了?’   ‘就是,之前系统不是有病毒bug没法清除吗,这次下光环插件的时候,顺带着来了个捆绑插件……反守护甜心插件,让佩戴者变成守护甜心大小,体会一次蛋生人的精彩人生。’马甲精系统支支吾吾地说完了情况。   矢泽遥斗:‘……先不说蛋生人,什么是反守护甜心,难道我不是守护甜心吗?’   ‘实际上你是心灵之蛋拥有者啦,插件是按照《守护honey》世界为模板,然后一些设定反过来的。’   马甲精系统看着后台的说明,硬着头皮,生怕被耐心逐渐消失,意识里笑容渐渐狰狞的矢泽遥斗一个暴起砍了,化成餐桌上七片八段的蛋,认真说明道:‘比如说,守护甜心拥有者自己是蛋,在自我理想中诞生了守护灵之后,才会孵化出来变成20cm的小人,守护灵则是正常人形态。’   ‘又比如说必有的变身环节,是守护灵根据他理想中自己的模样,你再变成蛋和他一起变身,换衣服的人选不是你,而是你的伴生守护灵。’   说起这个变身环节,马甲精系统可就不困了,立即调出来了一张CG截图:‘快看看,这是反守护甜心插件下,模拟出来的If世界Unlock变身!’   ‘【伏黑惠】的守护灵之一可是那个,胸肌腹肌俱全,痞里痞气的伏黑甚尔。’   ‘嘿嘿嘿,嘿嘿嘿嘿,那什么,我不是馋他身体,可是真的好大哦,’马甲精系统发出了难以言喻的声音,‘吸溜。’   ‘收收你的口水吧……’矢泽遥斗一言难尽地望了它一眼,顺便抬眼看看图,也没怎么在意,毕竟马甲精系统的颜狗属性他也是一向清楚的。   没想到一抬头,他就差点被口水呛到:‘咳咳咳,等等,这是谁理想中的自己?不是伏黑惠的吧?’   ‘怎么可能呢!’马甲精系统一时忘形,拍案而起,‘伏黑惠还是个纯情DK,这是伏黑甚尔的理想。’   ‘那还真是,’矢泽遥斗斟酌了下用词,‘人不可貌相,不过对方是伏黑甚尔,又感觉一切都正常起来了呢。’   ‘所以,现在我们的任务该怎么办?’矢泽遥斗眯了眯眼睛。   ‘作为一颗蛋,还是正常人没法看见的蛋,没有人类身体,我也得孵化后才能行动吧。’   好问题。   马甲精系统没有想到的是,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件要紧事,竟然是在苦恼如何让【伏黑惠】孵化裂开。   ***   庵歌姬和冥冥在五条悟的重金悬赏下,接了那个看起来又苦又累,正常人没法接受的任务,几个晚上都跑去当盗墓贼了。   只不过别人盗的是财宝,她们带走的是死人。   一开始还会纳闷五条悟这是在干什么的两人,在疯狂挖坟,查看了十几具尸体后,也慢慢感觉到了不对劲。   “除去自身死后,家人选择火葬变成了一捧骨灰的几个人,其他人的尸体都在这里了吧。”庵歌姬拉开冰柜,毫不在意地翻看着死者的面容说道。   “都在了,”冥冥整理自己的辫子,漠然地说道,“确实诡异。”   “这些尸体,最近的是这几年的,最远的至少都两百年了吧,”庵歌姬皱着眉头,脸上一片严肃之色,“可是他们却跟死前没什么区别。”   仿佛被加持了什么特殊的保鲜效果,这些尸体都宛如鲜活的人类,若不看他们没有丝毫起伏的胸膛的话,根本发觉不出他们已经死去。   “这些人基本都是咒术师,要么家族显赫,继承了一定的特殊术式,也拥有着一点权势,要么就是平民出身,却有着极致的天赋。”冥冥翻阅着五条悟送来的资料,略微有些惊疑地说道。   庵歌姬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作为女性的她,更能感受到细节之中,处处透露出来的异样:“他们头上,都有一个特殊的标志。”   一道丑陋的缝合线,嵌在了这些尸体的头部位置。   “以及。”   “高专叛徒夏油杰的尸体,不见了。”   庵歌姬与冥冥,将这些情况都告知了五条悟,她们纵然不是什么多管闲事之人——尤其是冥冥,向来只有金钱才能让她提起兴趣——但在感知到前方将有一场大风暴来临,阴谋的迷雾已经把她们团团围住,恐怕整个咒术界的人都无法脱离之后,也不得不想方设法知道些什么。   最起码,能够在这场风波之中,保住自己的性命吧。   现在她们最为稳妥、直接的方式,就是询问五条悟。   而五条悟也没有辜负她们的期望,说出了看似胡言乱语,实际上令人不得不信服的话来——   “你们相信吗,能够被人预知的未来?”   “而我们,就是要违背天命,篡改既定命运之人。”   仅仅两句话,就在她们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随着五条悟一些真相和调查内容的透露,她们的心也越来越沉,事实永远比想象中更可怕。   五条悟展露出一个疯性十足的笑容来,他舔舐下唇,一颗尖牙抵住舌尖:“陪我疯一场吧,盟友们。”   几日之后,原定的涩谷事变,即便羂索废除了之前的方案,也依旧是按时展开了。   自从由明手转为暗手之后,五条悟对幕后黑手的算计,也一一得到正向的反馈。   此役为瓮中捉鳖。   就是让五条悟没想到的是,他在接到自家乖乖学生伏黑惠的紧急来电,匆忙从一侧瞬移到另一处,赶来的时候,能够看到这么壮观的场面。   一个巨大的蛋,令人惊悚地张开巨口,把体型强健的男人一口吞下。   “我的心,UNLOCK。” 第86章   对于冷心冷面的伏黑甚尔来说, 爱上一个人实属太过稀罕、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可它的确也这么发生了,这终究是事实。   那个女子人对他的影响,但凡是了解伏黑甚尔的那些人的想象。   比如说,妻子想要外出工作, 向来大男子主义的伏黑甚尔没有反对。   当时, 妻子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不想甚尔再去酒吧里, 当服务生卖酒, 然后总是去其他女孩子家里借住什么的……也不想甚尔重操旧业, 去当危险不断的赏金猎人。”   “嘛,甚尔就当一个贤惠的家庭煮夫,每天把家里照顾得服服帖帖,我主外你主内, 让我来包养你呀!”   妻子说完这些话后的那段时间,伏黑甚尔默默地锻炼了家政能力。   刻苦之下, 伏黑甚尔在厨艺上超越了妻子。   至于目标,伏黑甚尔一直以来都是争取最好的那个——魅力上能够将妻子迷得神魂颠倒,让她绝对不会看上外头其他男人;家政能力上有一家之主的强大能干, 让妻子从生活小事上就离不开自己。   立誓要做家庭煮夫里头的最强小白脸。   不过这些,在妻子生下孩子, 不久离世后便通通化为乌有,他也不再提起。   伏黑甚尔把他绝大部分的爱献给了心尖上的爱人, 剩余的全部便给了自己的孩子——那个他无法认真地去爱,无法担起父亲的责任, 却又将其比作“上天的恩惠”的孩子。   伏黑甚尔不是一个好人。   自幼生长在禅院家这种肮脏腐朽之地的他, 不是妻子那样的正常人, 而种种原因之下, 他也注定不是一个正常定位的好父亲。   他的生机早已随着妻子的死亡而枯萎, 没有生存的念头,不过浑浑噩噩地活在世上,得过且过……至于死嘛,也不过是那样。   至于到头来极大可能被孤身留下来的小崽子,他不会去管。   最多在彻底作死之前给他寻一个好去处,就凭那小崽子觉醒的术式,并不算太难办。   哦,对。   那小崽子死也不能姓禅院,绝对不会让他留在禅院家的。   伏黑甚尔在处理完一切之后,坦坦荡荡地死去了。   ——“甚尔温柔些,不要总是用暴力解决事情,金盆洗手做个好人。”   ——“以后和我升往天堂多好啊,万一坏事做多了,拆离彼此那该怎么办,我离不开甚尔的,甚尔也会难过的,对吧?”   妻子的话时常萦绕在伏黑甚尔耳边。   他曾经想过,真要是自己杀人太多了,被派发到地狱,而妻子在天堂的话,那也要杀上去带走亲亲老婆。   不过可惜,这一切都是假的。   在这个世界,人死了便是死了。   没有所谓天堂,也没有什么地狱。   这是伏黑甚尔在真正死过一次后,才知道的真相。   死亡之后,只有一片黑暗,虚无缥缈,万物湮灭,悄然无声。   是连意识都不会存在的黑暗,神经元随着脑死亡,残余的条件反射在极限时间之后,如同平日里被剖腹破肚、狠斩头部尾巴的草鱼一般,鲜活的躯体在砧板上“啪啪”拍动几下,便彻底安静下来,不再引起一丝波动。   意识渐渐陷于混沌之中。   只不过,在某一天,这个尘封已久的盒子被人打开了。   最先只能依稀感受到一点两点的光亮,仿佛有着光年那么遥远的距离,经过漫长的时间,才能传递过来。   若不是黑暗之中别无他物,伏黑甚尔大概也察觉不出这微不足道的光点。   伏黑甚尔的意识还没苏醒,处于迷蒙状态,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只是凭借着本能而动。   稍微久一点,伏黑甚尔更是透过了密封的黑布,收听到外界细微的声音。   那是诅咒师尾神婆婆的术式,只要吃下对方身躯的一小块,就能够请灵魂上身,作为容器的身体也会转变为另一灵魂的模样,拥有那个灵魂强大的力量。   可惜诅咒师的算盘落了个空,请来的灵魂太过强大,自己的孙子根本无法驾驭,伏黑甚尔直接压制住了容器的意识,还反杀了诅咒师那一边的人。   包括诅咒师自己。   随后,强行从虚无中召唤而来的灵魂,重新回到人世间,恢复人身行走的时候,在无序和混乱之中迷失了理智,深陷杀戮困境。   甚至由于天与咒缚的躯体不消耗咒力,降灵术不会停止而引起的Bug,伏黑甚尔将遵循本能一直战斗,直到好不容易“复活”的身躯坏掉为止。   是谓杀人机器。   暴力,伤痕,血色。   忽地,伏黑甚尔的灵魂似乎察觉到了某个存在,发自灵魂深处那触电般的心悸让他刹那清醒,从而见到了那个,样貌结合了自己和妻子模样特点的孩子。   印象里那个小小的团子长大了。   原来……是惠啊。   “……你叫什么?”*嘴角留着一道疤痕的黑发男子问道。   在战斗中消耗了太多精力,咒力也所剩无几的伏黑惠有些不解,抱着警惕地答道:“伏黑。”*   伏黑甚尔突然笑了下。   他没有打算在这里同伏黑惠相认,仅仅依靠现在的观察,就不难发觉,这个小崽子和他妈一样都是心软的人,不像他,无情无心。   怎样都好,卖出去的崽子泼出去的水,与自己无关了。   “不是禅院吗?”黑发男子咧了咧嘴,举起了名为「游云」的特级咒具,直往自己的脑袋猛地扎去,“那可真是太好了。”*   伏黑惠被眼前的这一幕惊住了,一时半会儿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对方要这么做。   就在伏黑甚尔身躯即将倒下,意识再次归于寂静之中时,一颗正散发着上千瓦白炽灯那么亮的光的不知名物体极速飞了过来,“啪”地一声撞在了伏黑甚尔强壮的胸肌上。   诡异的是,伏黑甚尔的身体被某种力量固定住了,没有顺势倒下去。   伏黑惠下意识地抬眼望过去,左右眼5.0,没有任何视力问题的眼睛,此时此刻仿佛复刻了表情包那般,表现出来的“瞳孔震惊”的神色,再怎么纤长细密的眼睫毛都遮挡不住。   “……蛋??!”   那颗高约二十厘米的大白蛋,违反牛顿定律地飞在半空中,在空中驾驶出事故,撞到人后晕乎乎地转了几个圈,尔后才停下来。   作为距离最近的目击者,伏黑惠可以保证这颗蛋上边,绘画着看上去极为眼熟,可就是想不出来哪里见过,形似海胆的花纹。   但凡这里有一面镜子,让他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肯定当场领悟。   匆匆忙忙赶来的【伏黑惠】整个蛋都不好了,见到自杀的伏黑甚尔,他想也没想,顺着本能的指引,整颗蛋须臾变得两三米那么高。   仿佛嫌弃这样还不够亮眼,乳白色、光芒足以照亮整个地下场所的大白蛋,试图给自己染色,不过片刻,就从白色变成了墨紫色,周身还围绕着一团肉眼可见的黑雾。   华丽变身的蛋一下子抓住了众人的视线,在场的无论是人还是诅咒,都纷纷瞪大了眼睛,心里头宛如吐槽的弹幕那边,飞快刷过种种猜测。   这东西究竟是什么啊!!   不等众人思索出个所以然,黑蛋惊悚地长出了一张大口,“啊呜”地将伏黑甚尔整个人吞下,发出一声饱嗝。   众人一个激灵:……这是蛋吃人了吗?!   当然——不是的。   只见吞下黑发男子的黑蛋摇摇晃晃地飞起来,发出了更加耀眼的白光,平地起了一阵风,风吹得尘土飞扬,逼迫他人不由得半眯起眼来。   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我的心,UNLOCK。”   是那个名为“甚尔”的男人的声音。   即便看得不甚明晰,伏黑惠也凭着声音作出了判断。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场景,让人大开眼界,大吃一惊,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一片白光当中,人的模样自然看不太清,但是影子却老老实实地在光里边投影出来,在场的众人亲眼见证了伏黑甚尔的优美“舞姿”,一会儿跃起,一会儿弯腰,一会儿来个足弓秀大腿。   终于,光芒渐渐削弱了,在尚未落尽的尘土中,再一次显现出疤痕男子的模样。   黑发男子如同梦幻神奇的少女漫里头变身的魔法美少女们一样,在短短时间内,众目睽睽之下完成了换装程序。   明显和传统女仆装有所差别,融入了不少隔壁国家元素的黑白女仆装套在了伏黑甚尔身上。   采用了旗袍盘扣的立领领子很好地衬托出了修长的脖颈,胸前的位置则开了低领口,怀疑比不少女性还要大的蜜色胸肌,晃得人眼睛难以转移。   黑色的裙子布料极为修身,白色的荷叶边围裙勾勒出荷尔蒙爆棚的黄金倒三角身材,大大的蝴蝶结系在身后,飘带随风而动。侧面高开叉的蓬蓬裙下,露出强劲有力的长腿,两根皮扣扣住大腿根,刀套则佩戴在膝盖附近。   白色兔耳朵发带,违和感极强地被伏黑甚尔顶在了头上。   他的定格动作是一只手手里抱着菜谱和木盘,另一只手伸出食指和大拇指,神色慵懒地对着左前方来个wink。   ——“变身,Super Gigolo。(超级牛郎)”   众人:“……”救命,他们的眼睛不干净了!!   特别是遭到伏黑甚尔一顿毒打的伏黑惠,整个人都麻了。   “噗哈哈哈哈哈哈!”   只有身为伏黑甚尔老熟人,术式「无下限」本人性格也无下限,常年赶在吃瓜前线的五条悟发出了爆笑,随即掏出手机疯狂拍照留作纪念。   摆脱了变身操控Debuff的伏黑甚尔:逐渐裂开。   你是不是很想打架,五条悟:) 第87章   矢泽遥斗虽然在之前, 早就被马甲精系统剧透了伏黑甚尔「理想中的自己」大概会是怎样的一个形象,但是小年轻的阅历比起如伏黑甚尔这般的老油条来说还是稍微局限了点,想象力总比面前的画面匮乏一些。   ……况且他也真没想到过,跟捆绑病毒似的反守护甜心插件, 它所制造出来的伏黑甚尔变身过程, 会Copy隔壁国家的《巴拉拉小○仙》啊!   啊, 那隐藏在黑白女仆裙下, 蕴含着强大爆发力的猛男肌肉。   那疯狂崩人设的妖娆姿势。   穿上去整个人似弱柳扶风(实际上是难以维持肢体平衡)的高跟鞋……   矢泽遥斗猝不及防被辣眼睛, 狠狠地emo了,恨不得给自己来一个一忘皆空。   我恨我是个麻瓜.jpg   马甲精系统的反应倒是平平无奇,毕竟像这样的社会性死亡场面,早在矢泽遥斗顶着【五条悟】马甲却满口“大义”、“我愚蠢的学生们”的时候, 脆弱的心脏已经百毒不侵,习以为常了。   被迫作为一颗蛋, 在变身期间暂时能够短暂地破壳而出的矢泽遥斗,趁伏黑甚尔还沉浸在眼前的崩溃社死现场之中,欠扁的脸T五条悟也成功地拉了一波仇恨值, 没有第一时间抓他这个“罪魁祸首”时,悄咪咪地跟马甲精系统深入了解情况。   ‘【伏黑惠】滋生的理想, 其实是由「不公正地对待死亡」这条信念里衍生的吧……’矢泽遥斗认真地分析着目前的情况。   ‘别告诉我你没察觉出伏黑甚尔现在的状态,明明都自己捅脑子了, 现在却毫发无伤,甚至连被人召唤出来的精神错乱Debuff都消失了, ’像棉花娃娃那样精致可爱的黑发小人做出一副沉思状, 顿了顿, 又摸着下巴继续推测道, ‘啊, 就这个模样来说,是完全复活了吧。’   矢泽遥斗得出了结论:‘所以【伏黑惠】理想中的自己,就是可以跨越生死,将那些他认为本不该死去,然而却倒在黑夜里的人们,唤回人间的超级能力者?’   ‘大概是这样没错啦,只要死者的□□还保存着,哪怕只是个手指甲盖,【伏黑惠】马甲都能复活对方。’   ‘不过伏黑甚尔现在其实也不算完全复活。’马甲精系统翻看它内存里存储的资料——那是世界意识传送过来的,为了让矢泽遥斗能够成功拯救它的世界支柱们,避免世界崩溃所用。   马甲精系统老神在在地回应道,‘完全复活的话,还有一个步骤呢!’   ‘就算【伏黑惠】拥有这个能力,世界意识也加持了层复活buff,但想要完全复活一个早就死去的亡灵,也得按天道规则来。伏黑甚尔必须再次得到天道的承认,重新获取此间之人的身份,才不会被当做病毒bug给清理掉。’   听到这番回复的矢泽遥斗,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看似脑洞大开、荒谬绝伦但又意外地合情合理、符合当下情景的猜测。   黑发小人嘴角抽搐了下,说道:‘……你该不会告诉我,按照世界意识给的方案,伏黑甚尔真得当魔法少女了吧?’   马甲精慢悠悠地幻化出一杯茶,喝了一口,装模作样地推了推“国王的眼镜”,眼中闪过一道幸灾乐祸、看好戏的亮光:‘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变身魔法少女,用魔法技能打怪,啊不,打咒灵。’   ***   伏黑甚尔完全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果然一切都是那个诅咒师死老太婆的错吧!!   诅咒师,咒灵通通给我死啊!!!   可是伏黑甚尔没有办法,他现在就是个没有感情的打咒灵机器,行走的肌肉猛男款魔法少女。   起初,他只是被迫当众变身,换上女装,摆着羞耻的姿势。   然后,只听见那个可恶的小兔崽子——那个看上去不过20厘米、根据血脉的隐隐提醒,八成是他家的那个名为“伏黑惠”的崽——在他耳边大声哔哔了句:“让暴躁易怒的垃圾父亲变身成熟可靠的牛郎煮夫,现身吧,《家庭好男人必学的100道佳肴》菜谱!”   伏黑甚尔:“???哈?”   穿着女仆装的伏黑甚尔就像被施了魔咒一样,身体下意识地抬手,右手一挥便招来了一本巨大且厚的菜谱。   一只手举着菜谱的黑发男人,加上他此时此刻的装束,仿佛游戏里宣称自己是奶妈,结果是个暴力近战战士一样,厚重的书籍猛地往一只一级咒灵砸去,划过的轨道痕迹还是玛丽苏彩虹色的。   伏黑甚尔嘴巴也不受控制地张开,虽然他也不懂为什么这么令人生草的招式名要那么大声喊出来:“Sweet Blow(甜蜜暴击)!”   老二次元人的虎杖悠仁眼前一亮:“噢噢,出现了,魔法漫画里无论什么场地,都要大声喊出招式的情节,这也太酷了吧。”   伏黑惠抹了一把脑门上的血,无情吐槽道:“白痴吗你,明明咒术师也会大声喊出自己的术式吧。”   “啊,这样一想真的呢,由于术式公开的作用,我们都是一边大声喊名字一边祓除咒灵什么的,还有高中生拯救世界这个熟悉的主题。”虎杖悠仁故作深沉地摸了摸下巴。   “原来如此,我们走的是Jump热血漫画路线,”虎杖悠仁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可恶啊,我也想试一试魔法主题风格,招式也很华丽的说,好羡慕大叔。”   钉崎野蔷薇表示我不理解:“不是,你这家伙怎么比我还少女心啊!”   伏黑惠:“……”他决定假装不认识这个粉毛笨蛋。   pia叽。   满满少女心的大招落到咒灵身上,在寻常咒术师看来凶猛残暴的一级咒灵立刻扑街,临死前还发出不甘心的哀嚎,变成灰渣被风吹走。   嘴角处留着一道疤痕的帅气男人在技能释放结束后右手抬起,懒散地敬了个礼,眼睛带电飞出一个wink:“怎么样,被我的爱秒杀了吧,我的小可爱们~”   五条悟笑得浑身抽搐,差点握不住手机,而两家高专的一干师生内心大呼救命。   咒灵的确被伏黑甚尔秒杀了,能够亲眼见证这一场神奇战斗的人们也要被秒杀了。   救命,好油腻,好羞耻。   您完全不尴尬的吗,这位不知姓名的魔法猛男!   伏黑甚尔露出了死鱼眼,他已经彻底麻爪了:他能说这真的不是他干的吗?   老婆,我好想你,这个污秽的人间真不能待了。   然而迫害还没结束。   众所周知,魔法少女都会有终极大招,魔法必杀技的,伏黑甚尔又怎么可能会没有呢。   整个涩谷车站大体被分为两个大战场和多个小分场,高专的咒术师们在原作中也因为过于分散,加上特级咒灵一方掌握详细情报,针对性对战而被逐一击破。   在【五条悟】的梦中窥见未来一角,清除了一个战场,把究极大怪羂索,那个恶心巴拉的脑子反封印在狱门疆里的五条悟,按照原定计划是适当放手,让学生们在战斗中成长的。   横竖那些咒灵和烂橘子们都掀不起什么风浪了,有他这个最强在场,定能护佑他珍视的学生和同伴们。   可惜这一切都变成了伏黑甚尔的个人solo。   这个主战场之一的地方,特级咒灵已经被先前因诅咒师召唤而来,敌我不分的天与暴君祓除了,剩下的杂牌军咒灵由一级二级三级组成。   或许是觉得一个个慢慢打过去花费时间太长了,在蓄能一段时间后,伏黑甚尔又一次感受到了熟悉的能量波动,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明显,太阳穴附近的青筋也突突直跳。   ……伏黑惠那臭小子又想做些什么,能不能放过他这个不是那么想活的老爹?   眼神死的伏黑甚尔再一次翩翩起舞,手指优雅地翻到了菜谱上制作家庭法式小蛋糕的一页。   “必杀技,Honey Trap(蜂蜜陷阱)。”   今天的涩谷天气预报说平静无风,但是魔法猛男施放了龙卷风(划掉),飞沙走石的现场让人误以为自己穿越到了什么破烂地方。   必杀技这招让吃瓜群众手里的瓜都掉了。   菜谱绽放出一道耀眼的蜂蜜色光芒,温暖香甜的气息弥漫着整片区域,一个个松软可爱、长着洁白小翅膀的法式小蛋糕们浮现在半空,一口一个咒灵,“嗷呜嗷呜”的,好似饿狼来袭。   吃饱了的小蛋糕们人性化地露出了【=W=】的表情,打了个饱嗝,最后对着它们的主人伏黑甚尔飘着粉色爱心,又凭空消失了。   “啪啪啪。”   伏黑甚尔身后响起了一片掌声,这些声音来自自己的活基本上都给他抢了,无所事事只能原地观摩魔法猛男打怪的高专师生团。   “真、真厉害啊,这就是魔法少女的力量吗!”虎杖悠仁磕磕巴巴地发出了痴呆的声音。   伏黑甚尔露出一个黑气满满的笑容,嘴角处的疤痕让他的脸看上去更狰狞了:“小子,你是不是也想要这种力量,这福气我好心免费让给你啊。”   “……呃,那请务必不要,谢谢。”虎杖悠仁心动了下,毕竟那可是魔法欸。   可惜他还是止步于这尴尬到脚趾扣地的耻度,不敢真正行动。   非常熟悉虎杖悠仁这个肌肉笨蛋脑回路的伏黑惠和钉崎野蔷薇,投以看智障的目光:“你这家伙绝对是心动了吧。”   笑得差点满地找头的五条悟清了清嗓子,拉开眼罩,露出一双瑰丽无比,世间任何色彩都无法比拟的眼眸来:“哟,这不是甚尔吗,几年不见,怎么还从杀手变成魔法少女了。”   “来来来,惠。”五条悟右手向下挥了挥,这个手势使得伏黑惠见了就不爽。   无良教师,这个手势更多的是叫狗狗走过去吧。   伏黑惠内心吐槽着,面无表情、强行忍住当众上演背刺老师戏码的冲动,缓步走路了过去:“叫我干什么?”   “当然是来见一见你那早死的老爹啊。”五条悟嬉皮笑脸地道出了惊天大瓜。   “他可是从地狱里爬回来了哦。”   这是六眼告诉五条悟的真相。   在使用所谓的魔法力量祓除咒灵的过程中,原本只是由咒力操纵着、假装还“活着”的身体,不知为何开始慢慢恢复了生命力,变成了货真价实的活人。   这可真是,太令人吃惊了啊。 第88章   不得不说, 五条悟在发现这个真相的时候,脑海里瞬间出现了许多阴谋论猜测。   死而复生这样禁忌而违背世间规则的力量,对方真的没有半点恶意,真的不是在玩弄死亡吗?   身为咒术界最强, 肩上也承担着沉重责任的五条悟不能不警惕。   五条悟已经失去过许多事物了, 剩下的他都要好好护在怀里, 谁也不能夺走他们。   如果可以, 他甘心化身恶龙, 哪怕是勇者也无法屠龙而夺取宝藏。   为了守护自己现在所爱惜的、在日常生活中闪亮亮地散发着宝石光芒的一切,五条悟做了很多很多,只为了避免【五条悟】带来的预知梦中发生的那些事情。   不想自己的学生在如此年轻,还尚未成年的年龄就经历自己身体的残缺, 兴趣相投的同伴、成熟可靠的长辈们也接连死亡。   不想他所信赖着的这些人陷入悲伤、痛苦、迷茫当中。   什么“殒命之时,皆为孤身”, 什么“咒术师没有无悔的死亡”,一句又一句的话语就仿佛是漫画里重要配角杀青前立下的Flag,平时以为是信念坚定的表现, 结果到头来才发现冥冥之中一切都有了定局,话语说得越漂亮越悲情, 命运终途的遭遇就愈发惨烈。   五条悟想要在他们悲壮地打出BE结局前推翻所有,就必须磨练自己, 磨练还没有成长起来的幼崽们。   “预知梦”的部分内容被有意模糊掉,可不代表五条悟清醒后查不出来。   光是庵歌姬和冥冥在密室里搜索出来的那份计划, 便足以令人胆战心惊。   活了几千年的幕后黑手羂索, 既是由于五条悟太过强大, 也是为了所谓的咒灵与咒术师双方的平衡, 倘若杀死五条悟, 世间也会重新再生长出完美的六眼继承者,故不得不放弃了杀死五条悟的想法,改为封印。   针对六眼神子开发出来的术式,亦或者该说是领域——狱门疆,绝对自封绝对压制集于一身,只要五条悟中计,就会输得一败涂地。   先是利用改造人和特级咒灵们的大规模袭击,使得五条悟不得不放弃「无下限术式」,改为体术战。   而趁着某个时机开启「无量空处」之后,五条悟仍然有段「无下限术式」无法开启的真空期。   领域展开后会有一段时间无法运转刻印在肉/体内的术式,即便是最强的五条悟也不例外。   此乃消耗战之思维。   最后再由羂索披着夏油杰外壳出场,引动五条悟的片刻茫然震惊,达成了他被狱门疆封印的必备条件。   五条悟被强行下线,此后的种种悲剧也是顺理成章发生的罢。   因为咒术界啊,就是如此肮脏腐朽的存在。五条悟在的时候,还能保下作为诅咒之王受肉的虎杖悠仁,可倘若没有这么一个他,非但虎杖悠仁无法保下,就连五条派的高专师生们,也会遭到打压迫害。   所以,在五条悟得知大部分情报后,第一个要务就是避免自己被狱门疆封印。   和夏油杰的身体重逢相见,五条悟自认为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可也不会铁石心肠、无动于衷到思维一秒都不会运转的地步,因而开发了新的术式,类似《哈利○特》里的大脑封闭术那样,能够避免思维被窥探的术式。   接下来便是,极力压缩领域展开后术式消失的真空期。   真空期不可能完全消失,这是任何人、咒灵都无法做到的事情,五条悟最多能做到的是将时间尽量变短。   这是难于上青天的事情,世间规则就明显地摆在那里,原本这段真空期是身体与天道之间存在着的必然束缚,无异于同天道对抗。   但是五条悟不会退缩,不知多少次练习、抗争,多少次精神达到极限,理智接近为0,最终还是天道退了一步——嘛,好歹他也是上天宠爱的六眼神子。   说来是挺简单的,不过背后的不易倒也没必要过多探究了。   准备齐全,手握剧本的五条悟,终于夺回了挚友的身体。   羂索不知用的什么手段,还是凑齐了大批量的咒灵和诅咒师——讲个让人笑不出来的笑话,诅咒师数量比咒术师还多。   这位英雄母亲,为了“理想”都能够自我牺牲到附身女性身体上体验十月怀胎、相当于十级疼痛的生孩子体验程度的野心家,被高维世界的人们咬着牙亲昵地称为“阿娟”的脑花酱,在放出狱门疆,正洋洋得意地畅想未来的时候,猝不及防被五条悟来了一发「无量空处」。   大量无效的信息被塞入了羂索脑中,被开启的狱门疆判定为记忆跃动,随即丝毫不留情面,敌我不分地反将羂索关了进去。   狱门疆不可谓不高级,判定成效的时候,封印对象是羂索的本体,那颗长着一张嘴的脑花,夏油杰的身体自然逃过一劫,没有人操控的身体就那样倒在地面上。   理智告诉五条悟,他最好就是当场来个「苍」,把夏油杰的身体碾成粉碎,这样谁也不能再玩弄死者。   可是那三年的青春历历在目,挚友死前的最后那句话,更是刻入了他的灵魂里——   “想杀就杀吧,你的选择都有意义。”   五条悟不能够残忍至此,连最后的体面都不留给那个疲惫、孤独离去的灵魂。   或许夏油杰不会想回家,“家”的存在还是他亲手抹去的,而高专并没有理由收容叛徒的骨灰。   这般仔细思考,天下之大,竟没有夏油杰的收殓之所,自从他走上这条众叛亲离、杀父弑母的道路时,就注定是无根之鸟,死了还是流浪儿。   就算这样,五条悟也绝不会敷衍了之。   最后,银发男子艰难地做出了带回对方身体的决定。   等回到高专,重新选好一块墓地,就把杰的身体给烧了吧。   五条悟是这么想的。   利用复数的「苍」高速移动,匆忙赶来救场充当靠山的五条悟,在放下友人的遗体后,便看到了之后发生的那一幕。   藏匿在轻浮外表下边的,是锐利的警惕与防备。   矢泽遥斗将这些都尽纳眼底,躲在伏黑甚尔胸口里的他暗自叹了口气,目光一扫,看到了黑色长发垂肩,面色苍白又有着异样安详感的尸体。   那是夏油杰,他被五条悟细心地放在倘若战斗,大概率不会波及到的一处长椅上。   矢泽遥斗的脑袋上“噔”地亮起了一盏小灯泡。   啊,这是驱逐脑花,留下来的纯粹尸体,诶嘿嘿……   接受和伏黑甚尔一样的命运吧,夏油桑!   五条悟的表现,在一旁的人看来却只道是瓜田大放送,伏黑惠更是被五条悟的话语给惊到,好似五雷轰顶般,震惊地淡定酷哥脸都难以维持住了。   海胆发型仿佛更加炸开,长长的眼睫毛下,那双翠绿色的眼眸像式神玉犬白一样瞪大,多了几分少年活力,又带着几丝朦胧水意。   现在也算得上是“伏黑惠”,为了贴合人设,头脑中灌输了【伏黑惠】记忆的矢泽遥斗,自然可以理解对方的心情。   如果当初【伏黑惠】在这个时候知道,也会如此吧。   一直以来,怎么回忆都记不起模样的父亲,认定是屑爹、人渣,抛弃了没有价值的自己和津美纪,从此不再回家看看他们的家伙,原来早就死去了。   难怪,原来如此啊……   年少时的伏黑惠曾经思虑,是不是自己太过废物,才会被人轻易抛弃;曾经幻想,如果父亲在的话,津美纪姐姐是不是就不会出事了。   结果到头来,那一番思念、抱怨、气愤甚至极浅,但真实存在的恨,原来都只是自己作为不知情人的一厢情愿。   矢泽遥斗把手放在胸口,体会着这股酸涩难言的忧愁,他与伏黑惠此时感同身受。   这无疑侧面验证了他推测许久得出的答案,等到这个世界任务完成后,就会同马甲精系统它们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伏黑惠并没有沉浸在这种心绪中太久,无他,只因为伏黑惠身边一个两个的,都是看不懂颜色的一根筋生物,秘技是注意点清奇、究极煞风景。   先前恶补了许多咒术界常识的虎杖悠仁“哇哦”了一声,伏黑惠立刻有了不妙的预感,虎杖悠仁和五条悟的相性极佳,导致的结果就是虎杖悠仁五条悟化。   “喂喂,伏黑,你认真回答我,禅院家除了血脉术式「十种影法术」外,是不是还有魔法少女的血脉继承,”虎杖悠仁凑到伏黑惠耳边,声音一点都不小地说道,“可恶,我承认伏黑你在这点上赢了!”   禅院真依和伏黑惠顿时脑门上冒出了愤怒的红色十字符号:   ——“哈?你小子把禅院家的血脉继承当作什么东西了?”   ——“你是白痴吗,谁想在这方面上赢你了?!”   伏黑甚尔则是同五条悟撕了起来。   黑发男人嘴角一扯,嘲讽值便直接拉满了:“嚯,这不是五条家的败者吗,几年不见,居然带小屁孩去了。”   “我跟你很熟吗,呵,甚尔这个名字是你能叫的?”   对面的银发男子好像一点都感觉不到这语气中浓浓的火药味一样,反而荡漾地捂住脸蛋,扭捏地摇晃起身子来:“哎呀,别这么说,这么多年都是我替你养惠酱的~四舍五入一下我们关系不就挺亲近的嘛。”   “好可惜,现在惠酱信赖的人可是五条老师我呢,他连甚尔是他爹地都不清楚的喔,做人也太失败了吧,甚尔君?不过没关系,五条老师会帮你的!”   五条悟那双苍天之瞳矫揉造作地眨巴眨巴几下,无辜纯洁地说出了茶味经典语录。   “……呕。”伏黑甚尔差点就抱住垃圾桶大吐特吐了,说能告诉他为什么当年那个拽得“天上有地下无”、“天上地下,唯吾独尊”的臭屁小子,怎么就往诡异的方向进化了。   还是说他死了这么多年,跟不上时代潮流了?   “呵,跟你亲近又怎么样,那小子还不是随我姓伏黑,”伏黑甚尔挑了挑眉,双手环胸,“这点上也是败者呢,五条。”   五条悟如同海草般又晃动了几下:“欸~其实惠酱和我一个姓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他被甚尔君以十亿的价格卖给我了,只是人家是个好心人,没有让惠酱改姓哟。”   钉崎野蔷薇惊呆了:“十亿!!”这缺德老师也太有钱了吧!   虎杖悠仁狠狠地慕了:“十亿!!惠你居然身价十亿!”   伏黑惠强行忍住怒意,瞪了他们一眼,攥紧的拳头警告着漫才二人组,再多说一句这拳头就砸他们脸上。   “甚尔君没有感谢我,我其实也不在意的,但是这样指责我,真的让人好难过。”五条悟虚情假意地擦了擦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水。   “难过个屁啊你,”伏黑甚尔朝着五条悟竖起了鄙夷的中指,“还不是你杀了我,啧。”   “杀人者人恒杀之,”五条悟耸耸肩,表示自己立场的无辜,“再说了,当初可是甚尔君先杀的我喔?如果我没有在那一瞬间领悟「反转术式」,我就真的死了呢。”   “你说是吧,咒术师杀手,有着天与暴君这样响亮大名的伏黑甚尔?”   五条悟和伏黑甚尔之间的骂战,实际上并非胡闹揭短,更多的是五条悟另类的温柔,伏黑甚尔察觉到他的用意之后,也顺势而为的产物。   通过他们的对话,高专学生们大致拼凑出来了伏黑惠与伏黑甚尔往事的真相,这种较为轻松的氛围,三言两语带过的那些不为人知的伤痛,能够让那本就精神紧绷、性格问题蛮大的少年,更容易接受些。   心情复杂的伏黑惠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五条悟则是问出了他当下最为在意的问题:“所以,你到底是怎么复活的?”   “六眼告诉我,你完全复活了,是真正的活人,这样的‘神迹’,就算是我也做不到呢。所以可以再表演一下吗?就是那个变身!”   伏黑甚尔扯了扯身上的裙子,裙摆的蕾丝贴着大腿,弄得他有些痒痒:“这一点就要问问另一个小崽子了。”   “喂,也该解除……变身了吧,”伏黑甚尔眉眼间多了丝不耐烦,哪怕对待亲儿子,天与暴君都绝不会耐心体贴,只会觉得磨磨唧唧的对方好烦,“你还不出来?”   矢泽遥斗深吸一口气:趁着还没变回蛋,刷一波存在感先!   ***   “活该你有今天。”一个清冷的男声响起,又见一道特效光亮闪过,伏黑甚尔的限时「Super Gigolo」变身解除了。   黑发翠眼、大概是一只棉花娃娃大小的小人从伏黑甚尔胸膛处飘出来。   身为咒术师,自身五感大幅度开发,再细小的东西也能看得一清二楚的高专师生们惊讶地望向小人。   没有别的原因,对方和伏黑惠长得一模一样,是伏黑惠的等比例缩小版。   在其他人都一脸懵逼惊讶的时候,五条悟却一脸凝重。   六眼告诉了他许多信息。   【伏黑惠】冲着他所熟悉的人们,日思夜想的人们点了点头,外表看刺刺的海胆发型,被风吹拂得好似无比柔软。   不一样的,这个惠和他们身边的惠不一样。   五条悟很容易就发现,【伏黑惠】眼中的那片荒芜和干涸。   【伏黑惠】带着难以察觉、压抑着的思念,轻描淡写地说:“好久不见,大家。”   “五条老师想看复活,”【伏黑惠】抿了抿唇,目光瞥了一旁的夏油杰遗体,“那就如你所愿。”   五条悟没有制止,与其说是实现五条悟的愿望,倒不如说,那是【伏黑惠】自己的心愿。   他心里一方面暗暗期待着那个奇迹,那个可能性,另一方面又不可避免地关心那孩子。   复活的能力啊……   【伏黑惠】像小炮弹一样,以寻常咒术师都难以看清的速度,冲到夏油杰面前,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蛋,一口将那人吞下。 第89章   十六岁那年, 漫长得仿佛怎么也过不完的夏天。   聒噪扰人的夏蝉鸣叫声。   炎热烦闷的气候。   逐渐堆积如山,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祓除任务。   散发恶臭气息,吞咽起来时,有着一股宛如处理过呕吐排泄物抹布味道的咒灵玉。   接二连三, 被死神从身边夺走的同伴。   还有愚蠢自私的人类。   这些构成了夏油杰对这个人世间最为深刻的印象, 肮脏的, 污秽的, 煎熬而心生恐惧。   忍耐, 忍耐。   脸上的温和笑容都快成为了一个揭不下来的假面。   夏油杰无数次在深夜里辗转难眠,扪心自问,自己想要保护的,真的是这样的一群“弱者”吗?   普通人似大脑没发育完全的猴子一样“吱吱”乱叫, 因为自身的愚不可及而产生乱七八糟的恶心咒灵,他们活在世界上, 那这个世界本就是地狱。   天内理子没有做错任何事情,这样一个无辜的女孩子,明明那样期待着明天的到来, 想成为自由的飞鸟,说“我想活着”, 下一秒便死在了夏油杰面前。   这样纯白的女孩死去,一旁的盘星教教众却围着她的尸体欢呼。   任性肆意、更听从自己心声的五条悟想杀死他们, 是夏油杰制止了他。   即使内心再怎么动摇,夏油杰也履行了自己身为咒术师的职责, 保护了那群普通人。   然而……这一切都值得吗?   从未设想过原来自己的理想, 自己曾经大言不惭的理念竟是如此可笑幼稚、脆弱且不堪一击。   “作为强者, 我理所当然地要保护弱者。”   这句话仿佛从根深蒂固的理念, 变成了浮于表面的口头禅。   似乎有什么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大脑中的那根弦越绷越紧,只要再来一股力量,就能让它彻底断掉。   夏油杰在某个极端的边缘摇摇欲坠,时刻都要坠入一眼望不见底的深渊当中。   当初由自己亲手设计改造的高专校服,以往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但在这个夏天却格外地使他感到不满。   黑色的面料太过吸热,即使改成无扣,较高的领子也禁锢着咽喉那一圈,亲密地贴近皮肤,带来闷热感,而下身穿的灯笼裤则严重散热不足。   苦夏的症状便愈发严重了。   悟那家伙,「无下限术式」也太作弊了,将外界的炎热彻底隔离,哪怕是沉闷的夏天,体温也是冰冰凉凉的。脸上的笑容那样自然,不像他一样僵硬,看上去根本没有被那些令人生厌的任务所困扰。   自从两人不再组队一起出任务,而是单人接任务、各做各的后,夏油杰就越能接触到,那些以往极少摆在明面上的阴晦事情。   真好啊。   夏油杰内心发出了这么一声感慨,却让人不清楚,他究竟是在羡慕五条悟的术式和体质,还是在艳羡那人性格的没心没肺、执着坚定,亦或是五条家对六眼神子的保护。   不一样的,他们自始至终都不是相似的人。   单单从家世来看,就有着天壤之别,所以没有任何背景保护的夏油杰,才会接到那些阴暗面的任务。   更为关键的是,夏油杰也在慢慢地,跟不上五条悟的脚步了。   “我们是最强的”只能是一句谎言,咒术界的预言说的是“最强者是六眼神子”,跟夏油杰无关。   孤独感、茫然感围绕着夏油杰,他不曾想过原来自己还是需要人安慰的。   在用“不过是苦夏罢了”搪塞五条悟的时候,夏油杰心里竟然暗暗期待着那个粗神经低情商的家伙,能够发现自己的不对劲,基于自己那可笑的自尊心,他根本说不出诉苦服软的话来。   事实证明,对五条悟不要有太大的期望。   夏油杰的浑噩彷徨,终究在暮色晕染了整片天空,大地仿佛被血色笼罩的那一天彻底结束。   绝望是一点点累积起来的,天内理子的死,灰原雄的死,还有被视作异端而虐待的那对姐妹……   夏油杰成为了高专的叛徒,背离整个咒术界。   杀父弑母,对普通人毫不留情地大开杀戒,夏油杰成为了来自地狱的恶魔。   但谁说这个人间不是地狱呢?他不过揭露出这个世界的本质罢了。   九十九条由基的话点醒了夏油杰:把所有不是咒术师的普通人都杀掉。   这世间所有悲剧、所有诅咒的源头,都是来自不是咒术师的人类所产生的负面情绪。   人类的恶欲产生催生出了诅咒,像天内理子这样的无辜者,因此被牺牲,像灰原雄那样年轻、前途一片光明的咒术师们,也因为诅咒而惨烈死去,就此结束了人生。   夏油杰幡然醒悟,他想保护的不是这些普通人,他要保护的是珍视的那些同伴。   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失败的,毕竟他的对手是五条悟。   可是他不后悔,因为这就是他的大义。   尽管这是一条众叛亲离、无人与共的道路,尽管这是一个绝对不可能实现的幻梦,而路的尽头是尸山血海。   那他也要死在其中。   十七岁的夏油杰预谋着篡夺盘星教,成为教主吸纳教众,组建自己的咒术师势力,期间养着两个小女孩,提前过上老父亲育儿的生活。   任凭谁也无法想象,他那段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   十年之后,夏油杰发动了自己筹划多年的计划,不成功便成仁,他也死在了那个晚上。   疲惫的灵魂得到了来之不易的安息。   死亡是上天给予每个人最为平等公正的东西,不含丝毫怜悯,不带一分冷漠。   临死前的短暂时光,脑海回放着他整整二十七年的人生当中,发生的大大小小,或清晰或模糊的事情。   最终定格在了那个夏天,那沉闷烦躁的感受和学生模样,穿着高专校服的三人身上。   校服……如果没那么热就好了。   夏油杰想。   许久的黑暗里,忽然透过了微光,也唤醒了沉睡多时的灵魂。   【伏黑惠】眼神死地念着马甲精系统那边传来的台词——据说那是夏油杰「理想中的自己」,可为什么他觉得那家伙在骗人、胡说八道呢——“让不想老老实实穿校服的青年,变身成为造型潮流、衣服百变的时尚偶像。”   夏油杰还没从自己诈尸复活了的不实感里摆脱出来,就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四肢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   “我的心,UNLOCK。”   神秘的咒语也从夏油杰的口中说出,随即,一种充满了玄奥之感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胸膛处一片热意,他的手抬了起来,比着解锁的手势。   眨眼的功夫,黑色披肩长发的男子换上了新手基础服装,一套白色的睡裙。   ……等等,不要高抬腿!!   体谅一下这具好久没有剧烈运动健身过,没有“上油”导致生涩,现在四肢堪比老人家的身体啊!   夏油杰戴上了痛苦面具,超级明显地听到了自己的腰和大腿“嘎吱”的声音。   闪亮刺眼的白光将他整个人包围其中,等到夏油杰半眯着,勉强睁开那双本来就不大的狐狸眼后,发现四周半空都漂浮着一堆衣服,以他为核心,呈现圆形包围圈。   衣服的款式多种多样,配件从帽子、发带、手套、Chocker等等应有尽有。   但这些都无法使得夏油杰忽视一个更为重要的事实——这些衣服和配饰都可以统称为“女装”。   夏油杰按捺住眼角青筋的抽动,结合他此刻被迫换上的着装,多少能猜出来者的用意以及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黑发男人寻找着那个神秘的声音,试图和对方搭上话,进行一番讨价还价:“那个,能不能沟通一下,不要因为我攒长发就误会了,我性别是男性来着。”   “可以不穿女孩子的裙子吗?”   已经待在夏油杰胸口里的【伏黑惠】轻咳两声,强忍笑意和幸灾乐祸的情绪道:“不可以。”   “请守护甜心·夏油杰挑选出最适合当下场合的一套服装进行变装战斗,推荐标签【清爽】、【活力】。”   “PS:换上含有推荐标签的服装,品质越高,战斗得分就越高,技能攻击力也就越强。”   去世那年恰好是17年,正逢《暖暖环○世界》大火特火,就连自己的两个养女也逃离不开换装游戏的魅力,对游戏机制有着模模糊糊的大概印象的夏油杰:礼貌猫猫,你给隔壁狗叠版权费了吗:)   夏油杰颤抖着手按照Tag分类,迅速选出了一套布料不多,前不遮胸后也露背,一看就很【清爽】的浅蓝色衣服,凑上橘色的【活力】手套,粉色的【活力】高跟马丁靴……   不是他想这么搭配的,而是【清爽】、【活力】标签下非凡品质的服装,颜色就是这么不统一。   为了服装评价得到高分,所谓的技能攻击力达到最佳——夏油杰还不清楚需要他战斗的那些敌人实力如何,为了避免他刚复活就又被打死,只能这么做。   夏油杰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他得破耻度地自己给自己挑小裙子穿,而且还是那种颜色和配件都极其不协调,写作产生强烈的视觉冲击力,读作辣眼睛的套装。   虽然这么描述起来,夏油杰变身的时间有点长,但实际上在大白蛋外边的人来看,这段时间也就一刹那的事情。   大白蛋在吞下夏油杰遗体后,迅速转换成雾紫色,如同中毒了一样,这和之前跟伏黑甚尔变身的情况差不多,高专师生们倒也没怎么担心那个看起来小小一只,可爱易碎的【伏黑惠】。   又是一道熟悉的白光,相同的魔法少女变身咒语响起,五毛钱特效飞沙走石了十几秒后,原地里冒出了一个身穿五彩斑斓、一看除了衣服之外的所有配件,都不是一整套的男子。   一头乌黑亮丽的半长发,松松挽成一个可爱的花卷头,搭配上缀着宝蓝色千纸鹤流苏的发饰;较长的耳垂上,闪烁着活力十足的橘色水晶耳环。   古希腊风格的浅蓝色裙子,露出来白皙的大半个胸膛和后背,优美的蝴蝶骨上还贴了个翩翩起舞的紫色蝴蝶纹身;线条流畅、纤细的小腿,踩着一双八厘米高跟的粉色马丁靴。   纤长,温柔端庄与妖艳高傲并存的狐狸眼眼尾用大地色眼影拉长,而眼眸下方,则是用一颗黄色小星星和同色水钻点缀。   热爱时尚的钉崎野蔷薇嘴角微微抽搐:你的样貌除了那撮怪刘海外还算帅气,可衣着品味却相当糟糕,你究竟是什么人?   糟糕,太糟糕了,不是一整套衣服,胡乱搭配,并且是猛男扮女装的效果就是眼睛它在大喊救命。   让钉崎野蔷薇最最受不了的是——   那个诈尸的男人,他的唇彩是死亡芭比粉!结果涂上去还诡异地挺合适的,粉嘟嘟亮晶晶的!!   可恶啊,为什么像无良教师这样的男人们,涂上唇彩的效果都比一正经女的好看,这不合理!!(撕心裂肺)   钉崎野蔷薇备受打击,喃喃自语道:“输了啊,在这一点上彻底输了。”   虎杖悠仁感同身受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佛光普照,疲惫微笑的夏油杰: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jpg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夏油杰只知道自己内心已经毫无波澜,顺着魔法能量以芭蕾舞姿态转圈圈,足尖点地跳跃,腿大幅度向后翘起等等非专业人士感觉高难度的动作,通通展示了一遍。   夏油杰:哈哈,换装变身时要摆弄姿势,变身后也要摆弄姿势,这就是魔法少女吗,我悟了。   最后一个定格Pose时,夏油杰双手合十状捧着不知道从那里掏出来的粉色透明麦克风,上半身前屈,屁股向后翘,然后露出一个活力十足、甜蜜可爱的小偶像笑容:“变身,Super Idol。(超级偶像)”   ——“做好被我的活力击中的准备了吗,小猫咪们?”   夏油杰用五条悟的草莓圣代发誓,狗比五条悟毫不留情的爆笑声绝对超分贝了,能够响彻三条街的那种。   在夏油杰被【伏黑惠】变成的大白蛋一口吞下去的时候,五条悟就利用高速移动的技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一旁默默拿出瓜子花生巧克力等小零食出来,等待吃瓜大戏的高专学生们只知道,当这个银发男人回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架高清摄像机。   在摄影上有所兴趣,也比较识货的吉野顺平一眼就看出来,那绝对是圈内人梦中情机。   好、好强!   五条悟把夏油杰变身前后的过程都完完整整地拍了下来,他还在智能摄像机内存建档名为:《魔法少女小杰:今天出道啦!》   生怕复活了的夏油杰不打他一样。   “杰!”银发苍瞳的青年亲切地唤着他的名字,好似这么多年来发生的种种都不曾有过,他们还是高专里人尽皆知、闹得鸡飞狗跳的二人组一样。   夏油杰心里难得涌起一股愧疚和感动。   不过接下来五条悟这鸡掰猫的话让他的那一丝丝感动,一瞬间灰飞烟灭了:“你是从宝可梦大师转职魔法少女了吗!哈哈哈哈好好玩,能再表演一次吗,就是那个变身。”   “变身~Super Idol~”五条悟以JK都不一定有的女子力,娇态地模仿了夏油杰的变身Pose,冲着夏油杰抛媚眼,“我可爱吗,小猫咪?”   “……你给我去死啊,五条悟!!”   打起来了,这两位多年未见,期间横跨着生死别离的挚友,在重逢的第一天,共同创造的辉煌历史就是,暴力拆除涩谷车站的公共设施。   比人家拆除型挖掘机都要厉害。 第90章   由于现场的咒灵已经被五条悟和伏黑甚尔祓除得一干二净, 连只蝇头都没留下,而复活的条件又必须达到,所以在夏油杰跟五条悟打得上头,暴力拆完建筑后, 【伏黑惠】利用系统的雷达定位系统, 忍痛用通行币购买了咒灵召唤术, 直接原地召唤出一群一级咒灵来。   原本在名古屋、大阪、横滨等等不同地点的咒灵们:“?”   被天降咒灵吓了一跳, 以为那是羂索后手的五条悟面无表情地掰了掰手指, 发出“咔咔”的声音:嚯,被关进狱门疆里还能搞事是吧,没事,你给我等着:-D   看, 这口锅又大又圆,又黑又亮, 特别适合阿娟你来背。   狱门疆里蹲局子的羂索表示自己这一次真的是被冤枉的。   五条悟本来可以一发带走这一波咒灵的,然而比他还要快的,是魔法少女夏油杰的必杀技。   夏油杰的必杀技比起伏黑甚尔的玛丽苏彩虹攻击波、飞翔小蛋糕来说, 场面还要更壮观些。   一阵流星雨从天而降,极速冲来的流星摩擦着空气, 擦出了耀眼的火花,又带着美丽的星星尾巴, “哐哐哐”地把那些伤害懵圈着,但下意识地表现面目狰狞的一面, 恐吓众人的咒灵们砸了个彻底。   “Smile Shot(微笑快门), ”右手持麦克风的夏油杰, 左手比了个“耶”举在腮边, 狭长的狐狸眼眨了眨, “守护大家的笑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是身为偶像的职责!”   “今天有没有更喜欢杰酱一些呢,大家?”   沉默,是今天的涩谷站台。   高专师生团从一开始的目瞪口呆,已经进化到了心如止水的地步。   被迫做完一系列动作,还大声喊出少女心中二语录的夏油杰,忽然就不是那么想活了。   五条悟肃然起敬,举起双手如同小海豹那样鼓起掌来,他之前因为和夏油杰进行猫猫打架拆家,干脆把摄像机托付给了乐于和他狼狈为奸、靠谱听话的学生虎杖悠仁:“真的好厉害呢,杰酱!我都还没自称过悟酱来着。”   “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们的麻辣教师悟酱啦~大家有没有很感动呢?”   “请务必停止你的睿智行为,不会思考一下这会给人带来多大困扰吗!”伏黑惠臭着一张脸,闭眼深呼吸,默默地远离了五条悟,生怕自己一怒之下真的干得出弑师,“真这么做的话,别怪我不认你这个老师。”   钉崎野蔷薇握紧了手上的锤子:“+1,到时候要揍人,请一定叫上我。”   “嘛,我也是差不多的感想啦。”吉野顺平有些无语地挠了挠脸颊,五条老师,最多三岁,不能再多了。   ……只有虎杖那家伙,实属异类才会附和无良教师的话吧,没必要这么捧场啊你这运动神经过于发达的大猩猩!   过去同夏油杰作为敌对双方战斗过的高专二年级学生们,心情更加一言难尽。   天知道当他们见到莫名其妙复活了的夏油杰时,心里多少还是有点警惕,随时准备好再来打一架的。   禅院真希:“总觉得,认真地把那个男人视作敌人的我们……”   胖达:“是格格不入的白痴吧。”   狗卷棘:“鲑鱼鲑鱼!”   总而言之,涩谷一役以不同于原作剧情的结局完美结束。   无论是容易被诅咒所伤害的脆弱普通人,还是背负着保护人类,祓除咒灵职责的咒术师,他们都以别于原作主线的鲜活姿态,确确实实活了下来。   没有鲜血,没有恐惧,更没有遍体鳞伤却救不了任何人的绝望和悲恸。   同伴和长辈还在,想要守护的人还在,不会有午夜梦回时内心的酸涩难耐,杜鹃啼血般哭喊着“还给我”,而作为遮挡风雨的“大树”,靠谱的长辈们没有一个个接二连三地为了尚未成长的幼鸟甘愿赴死,耳边不再响彻同伴伤痛、生死别离时的哀嚎。   这群正是红日初升年龄的少年们,肩上的负担轻了许多许多,不会同原作剧情那样,珍视之人生命的重量成为了日夜不敢忘的动力,逼迫着稚嫩的他们快点成长。   他们可以在阳光下尽情地欢笑,享受年轻人的青春,可以慢慢走,慢慢成长,不用着急,也无需害怕。   一切都属于他们,拥有的东西不会失去。   这里,已经完全不一样了……真希望你能亲眼见证啊,另一个“我”。   五条悟嬉皮笑脸地反驳着学生们的集体抗议,脑子里却浮现出这么一句感慨来。   ——五条悟不知道的是,另一个【五条悟】已经看到了。   如此美好的改变,预示着光明的未来。   矢泽遥斗没有立即解除变身,而是观察了下周围,将这些笑容、这些打闹记录在心底,把它们和印象里象征巨型刀子雨的涩谷事变对比起来。   《呪術O戰》主世界,是目前为止改变剧情强度最大的世界,从吉野顺平成功加入咒术高专,一年三人组变成四人组,再到羂索被封印,真人、花御等特级咒灵一一被剿灭,夏油杰、伏黑甚尔复活,七海建人、夜蛾正道等人规避死亡剧情。   五条派势力蓬勃发展,咒灵与其他高层仅剩残余力量,不足为敌,凭矢泽遥斗对五条悟的了解,咒术界的改革马上就会拉开帷幕,从此迎来一片崭新的天地。   ‘完成了哦,我们的目标,’矢泽遥斗点开任务栏界面,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上边的进度条已经拉到了百分百,‘这也是你们一直以来想要看到的吧,让这个世界摆脱天道规则的束缚,走上独立运转的道路。’   马甲精系统难得正经起来,大白团子人性化地叹了口气:‘虽然之前就有所怀疑,但没想到你还真的全部都猜测到了啊。’   ‘毕竟沉浸模式下,很多平时注意不到的细节就都发现了,以及我的直觉、灵魂强度要比你们想象中强,多少能回忆起来一些东西了。’矢泽遥斗在听到马甲精系统话语中透露出来的肯定回复,内心一下子放松下来,涌动着一股他也难以描绘的情感。   偌大的宇宙,庞大的世界树里容纳了许许多多的世界,每个世界上生活的人们,对于浩瀚无垠的宇宙来说,轻微渺小,如同一粒沙,一颗尘埃。   我们熟知的这些二次世界,并非因为三次作者的创作所以诞生出来的,与其说是因创作而诞生,倒不如说是三次作者们的“灵知”窥见了这些世界的可能性,将他们以文字、图画的形式记录下。   二次世界的运转受天道规则的束缚,但所谓天道规则,毕竟要比三次世界低一个维度,便与那些三次作者的创作思想相挂钩,被他们影响左右。   因为角色是自己最喜欢的人物所以安排死亡杀青;结局设定必然三存一或三缺一,安排为虐而虐的剧情;为了所谓的圆满结局,干脆安排人丧失斗志、失去眼睛成为配平、子代成长的工具人……   无能为力的世界意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宠爱的世界支柱们,一步一步地走向和原先设想的光明前景完全不一样的道路。   不知是否有人设想过,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只不过是生活在我们无法看到的世界?   矢泽遥斗诞生于世界意识与天道规则博弈的过程中。   他是这些二次世界的其他可能性,挣脱了天道规则束缚的那些角色的集合体,为了打出HE结局,不强求逻辑在线、其中甚至存在一堆Bug的各种尝试。   才会有除了自己迎来死亡,其他人都能好好活着的【五条悟】;才会有中枪过后,吃下APTX4869身体缩小,并没有死去,相反还可以看得见鬼魂的【诸伏景光】;才会有为了改变未来而消失的暗堕付丧神【骨喰藤四郎】;才会有失去武装侦探社,倍受复仇的地狱业火灼烧的【江户川乱步】……   由于不符合天道规则所设定的世界走向,这些变异的角色统统被排斥到世界之外,时间线重新回到初始状态,而破坏走向的他们集合成了“矢泽遥斗”,“矢泽遥斗”可以说是影子一般的存在。   “矢泽遥斗”既是一个独立体,又是【五条悟】,【诸伏景光】,【骨喰藤四郎】,【织田作之助】,【江户川乱步】,【伏黑惠】。   矢泽遥斗作为另一种可能性,身上发生的种种经历,是他和主世界的五条悟他们的根本区别。   可他身上又有着对方的影子,他们教会了一片空白的意识体许多东西。   五条悟的疯狂与保护欲,诸伏景光的自我牺牲和正义,骨喰藤四郎的坚韧不屈,江户川乱步的聪慧敏感,织田作之助对理想的坚持等等。   无一是他,无不是他。   在完全弄清楚自己的灵魂本质,源自何方后,矢泽遥斗双眼轻阖,遂又睁开,终于轻松笑了出来。   怪不得。   怪不得所谓回忆里的“母亲”,时而温柔体贴,时而又疯狂可怕,把自己认为是“兄长”的替身。   难怪记忆里关于救下自己的“兄长”记忆如此模糊,原来那些都是天道规则给他灌入的错误记忆,甚至还移花接木了一番——那段手上沾染温热血液,兄长因自己而死的记忆,是作为【宇智波佐助】时发生的事情。   天道规则要让矢泽遥斗彻底迷失,不再干扰它所设定好的世界走向,它是没有人情味的机械程序,甚至不曾思考过,一旦走完全部剧情,失去世界支柱、天道之子心理崩坏的世界,会迎来彻底崩溃、不复存在的消亡后果。   好在时空司管局的存在,使得这些二次世界有那么一丝生存希望。   让天道承认主世界剧情走向的另一种可能性,加上来自三次世界愿力的补充,天道规则才会稳固,不再受他人的桎梏。   遥斗之名,意为遥远时空中,征途未歇的旅人,承载着希望,同天道搏斗。   是奇迹之人才能拥有的名字。   矢泽遥斗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而存在,曾经的那些不甘、自卑、嫉妒皆为虚妄。   ‘你要想清楚,融合这些灵魂碎片,解封记忆,之后就真的沦为比996社畜还要凄惨的救世主了。’马甲精系统吐出来它之前在各个时空里保存的灵魂碎片,做了最后一次劝导。   ‘这不就达成了你们的目的吗,’然而矢泽遥斗已经看穿了一切,‘还原我在该时空相应的身份,亲自穿越体验,接触了解他们,难道不是为了让我舍不得?’   ‘因为舍不得,救世主才会保护这来之不易的圆满,不是吗?’   苍蓝色、浅紫色、绯红色、翠绿色等不同颜色的灵魂结晶悬浮在矢泽遥斗面前,被他一把握住。   ‘开始吧。’   矢泽遥斗也思念着那些哪怕悲伤,却也闪闪发光的回忆——那是他作为“人”的证明。   一阵温暖的白色光芒笼罩着他,灵魂仿佛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中,香甜的美梦呼唤着矢泽遥斗,他沉沉地进入黑甜梦乡。   在五条悟看来,这场灵魂融合引发的异象更像是不祥之兆。   夏油杰忽然被解除了变身,与此同时,【伏黑惠】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但没等他们开口交流,就看见【伏黑惠】脸色苍白地闭上了眼睛。   【伏黑惠】小小的身躯蜷缩成一团,不知从何而来的蛋壳慢慢地将他关起来,变成一颗完整的蛋,然后失去力量控制,直接往下掉。   “惠!”   如果五条悟没有及时接住,蛋可能就砸在地上了。   五条悟的神色有些难看,不知晓真相的他,得知的是「六眼」传来的信息。   他这次看见【伏黑惠】时,发现了他以前从未见到过、可大脑下意识告诉答案说叫时空因果线的东西,那一根根线紧紧地缠住【伏黑惠】。   「六眼」也根据因果线,窥探到了零星记忆。   五条悟便清楚得知:那是失去了他们,活到了最后,与羂索同归于尽的【伏黑惠】。   心中因那些片段掀起滔天愤怒,五条悟还没来得及发泄,没来得及询问更多,就被现在的变故打了个猝不及防。   这不会是复活他人的代价吧?   五条悟捧着蛋胡思乱想,心烦意乱的时候,蛋很快地又一次裂开了。   小小的【伏黑惠】落在了他的手上,不知所措地抬起脸来,出现在五条悟面前的那双碧色眼眸里,一片茫然纯真。   “你是谁?” 第91章   将【伏黑惠】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上的五条悟, 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身高一米九的五条悟,又是男性, 自然手掌是指节分明并且宽大的。【伏黑惠】在温热白皙的手掌上软趴趴坐着,才二十厘米左右的海胆头小团子,看上去袖珍可爱,乖乖巧巧的模样使得旁人的心被萌得颤动。   至少喜欢萌物的钉崎野蔷薇和禅院真希完全无法抵抗小小惠的魅力,陷入了无痛当妈的快乐之中。   太、太可爱了吧!!   只见对面那个容貌帅气,眼睛也同波子汽水里那颗玻璃珠子一样苍蓝透亮的银发男子,神情越来越凝重, 害得小团子的内心也愈发不安。   【伏黑惠】抿了抿唇, 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无助,细长的眉头像小大人一样皱着。   “那个,我做错了什么吗?还是说这个问题冒犯到您了?”   尽管【伏黑惠】努力克制住自己情绪的外露, 让声线趋于平静镇定, 可微微颤抖、显得干涩的声音还是暴露了他现今的忐忑。   【伏黑惠】放在一边的手不由得暗暗抓紧了裤缝,裤子因此突起一层褶皱。   努力仰起头来以便注视身材高大的银发男子,弄得小团子的脖子都有些发酸了,就在他刚想垂下头的时候,那张靓丽闪耀的脸一下子放大了许多。   五条悟把脸凑了过去,像是在交流什么机密一样, 一脸正色地指了指自己道:“快, 小惠快叫我爸爸。”   “五条爸爸我可是花了整整十亿, 才从你那人渣爹地手下赎回小惠你的,从今天开始, 我们只能相依为命了, 呜呜呜呜~我们的命好苦啊!”   五条悟“嘤嘤嘤”地假哭起来, 还用脸疯狂地蹭着【伏黑惠】看似毛糙, 实际柔软的海胆头。   千等万等,以为自己会被人讨厌,结果到头来等来了疑似单亲妈妈(?)的哭诉和带崽宣言,发型还被弄乱了的【伏黑惠】:“?”   小团子瞪大了眼睛,一边尽力不被五条悟的动作蹭得歪倒,一边站起努力地踮起脚尖,尔后犹豫着伸出手来,用自己米粒一样大小、可爱圆润的手指,擦了擦五条悟眼角边根本不存在的泪水,小心翼翼地安慰道:“不哭不哭哦。”   虽然面前的银发大哥哥脑子看上去不太好使,但也不能落井下石,要好好安抚,让他别哭了才是。   对于五条悟亲自送上门认领父亲身份这件事,【伏黑惠】是一点都不相信,虽然他年纪小,但也不是笨蛋:银发蓝眼的父亲怎么可能会生出黑发绿眼的小孩子。   再说了,男人跟男人之间,无论哪一个充当女性的下位角色,也压根生不了孩子。   ——他绝对不可能是这个男人的儿子的。   【伏黑惠】的思路过程完全不对,甚至还莫名其妙得出了五条悟与伏黑甚尔是离异情侣的错误结论,但是最终推导的结果又阴差阳错地符合事实,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本事。   当然,【伏黑惠】不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戳穿五条悟的悲伤往事,这样对这个大哥哥也太残忍了吧(小团子语)。   众人自然也不知道他心里居然是这样想的。   而小团子细心体贴地安慰五条悟的这一幕,被众人尽收眼底,狠狠地被萌出血来了。   五条悟干脆一把抱住【伏黑惠】,使劲儿跟人贴贴:“惠惠好可爱~我就知道没有人会讨厌如此帅气的我!”   “呜呜呜呜呜伏黑,小时候的你怎么这么乖这么暖啊!”   钉崎野蔷薇现在非常羡慕嫉妒五条悟,可钉崎野蔷薇就是不说.jpg   特意去染发,留着一头褐色中带着略微金感短发的飒爽女孩,眼神炽热地盯着身旁眼睁睁观看五条悟试图诱/拐年幼且疑似失忆的【伏黑惠】,恨不得自己原地消失不在现场的海胆头酷哥:“可恶啊,你这家伙也给我变!快给我变!”   “这种事情完全不可能实现的吧!!”伏黑惠臭着一张脸反驳道,然后被虎杖悠仁大大咧咧地以勒住脖子的方式,猛地靠在同期DK身上。   “不要这样说嘛,”虎杖悠仁对着伏黑惠竖起大拇指,露出的一排白牙差点没闪着其他人眼睛,“惠惠也很可爱的哦。”   伏黑惠恼羞成怒:“不要学那个无良老师的口癖啊!”   反应最为明显,隐隐有风雨欲来之势的,还是要论【伏黑惠】的亲爹。   “咔嚓。”自接触魔法变身后躺在地上摆烂,啥都不想干的伏黑甚尔,面无表情地捏碎了一旁承重柱的一角砖头,仿佛注入灵魂诈尸一般跳了起来。   “哟,你这臭屁小子让谁叫你爸爸呢?”伏黑甚尔狰狞一笑,对着五条悟鄙视地竖起中指,“你是没有自己的儿子吗?”   伏黑甚尔阴阳怪气的功夫完全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总之就是非常厉害:“哦,差点忘记了,你到现在也还没有女朋友,是个连第一次公粮都没有交过的可怜纯情处/男呢。”   “从魔法师一职来看,你都要进阶成LV30大魔法师了吧,又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可爱懂事的儿子呢,让人看了觉得真可怜啊。”   高专师生团目瞪口呆地听完了伏黑甚尔的一通输出。   性格比较弱气,不擅长这种语言攻击的吉野顺平:“好、好厉害!”   “用语措辞完全没有重复的呢……”禅院真希推了推眼镜,镜片反着诡异的白光。   对此感到非常解气痛快的庵歌姬:“喂,那边那个伏黑家长,会说请你多说点,我可以多打钱。”   【伏黑惠】用尽全身力气都没把用脸蛋蹂/躏他的五条猫猫推开,只得认命地放弃挣扎,随后紧张地探出头来。   “喂,这样说也太过分了吧,好歹是我含辛茹苦地把惠惠养得这么大的,让小惠认我作父亲又怎么了!”五条悟龇了龇牙,如果不是【伏黑惠】还在他手上待着,这会儿估计都不是放嘴炮而是实战演练了。   垃圾伏黑甚尔,你结过婚生过娃就了不起啊。   两个男人之间的火/药味儿极浓,似乎随时随地都会打起来一样。   “不可以打架。”【伏黑惠】对上了伏黑甚尔那双充满狼性,慵懒而狠辣的眼眸,尽管被吓到了,感觉那人凶巴巴的,却也仍倔强地喊出这句话来。   伏黑甚尔低下头来瞧了瞧这只来自平行世界的小兔崽子,不爽地咂咂嘴,发出“切”的声音,可在那清澈透亮、泛着圈圈涟漪的翠色眼瞳的注视下,沉默了一段时间,心底某块地方突然陷了下去,一瞬间变得柔软些许。   那小子……眼神也很像他妈妈啊。   五条悟听到【伏黑惠】的那句话后,整个人背景板直接飘起来了粉色小花花,笑得一脸荡漾:“真的想不到啊,原来到头来小惠还是偏向我,爸爸我好开心~”   “啊,这样说是不是不太好,我不是故意破坏你和小惠之间的感情的,对不起哦,甚尔君。”五条悟发动闪闪攻击,眼睛连眨几下以表自己的无辜纯洁。   他利用上网冲浪时学来的绿茶话术,偏要在伏黑甚尔的雷点上大鹏展翅。   伏黑甚尔仅有的理智一瞬蒸发,大脑中的那根筋完全崩断,到底还是跟五条悟打了起来:“五条悟,你给我死啊!”   “哈哈哈哈哈来呀,我还怕你不成。”   只有身为辅助监督的伊地知洁高一个人扛下了所有,他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府传来,虚弱无力到了极致:“麻烦,不要再打了……”   呜哇,这些回去又要写反思报告了,还有破坏这些公共设备的财务预算,去五条家跟那个难以沟通的管家磨经费。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   涩谷事变以一种奇异的方式结束了,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在这次战役中,非但没有丝毫人员伤亡,还带回来了五个人,分别是伏黑甚尔,【伏黑惠】,夏油杰,美美子和菜菜子。   其中,重量级别人物的夏油杰和伏黑甚尔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他们过往所犯下的罪是无法洗清的,但是高专的人们也不会轻易剥夺他们来之不易的重生机会。   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们成为了劳改犯,当然了,不至于把他们浪费在脚踩缝纫机这种低级工作上。   需要的是让他们发挥自身的才能,参与咒术界安排的任务,成为咒术高专里的稀缺资源之一——术式运用课程老师、体术老师。   美美子和菜菜子这对姐妹,本身就拥有咒术师的才能,跟在夏油杰身边的时间虽然很长,但她们年龄还小,夏油杰没有让她们过多参与自己的行动之中,手上沾染的鲜血算不得多,干脆就安排她们入学,加入一年级。   这对姐妹花原本还是警惕、反感一年四人组的,奈何里头有个攻略鬼才虎杖悠仁,加上她们心性本来就不是天生大恶人,咒术高专的整体氛围和谐安宁,是她们所向往的阳光温暖,自然很快就沦陷了,也算成功地加入这个集体。   ……就是夏油杰、伏黑甚尔和五条悟这三个人的相性差得有些离谱。   再次回到咒术界,成为咒术高专教师团一员的七海建人,又不是很想在这里干活了。   他一点都不怀疑,如果放这三个人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一些,地球会被他们给拆了的设想。   七海建人现在心里对曾经敬重、挺有好感的夏油杰学长的滤镜,碎得连渣都不剩。   呵,咒术师就是狗屎,这三个家伙更是!   至于五条悟那边,则不是什么小打小闹。   面对着那群迂腐智障、恶心冷血的高层发出的质疑——“为什么夏油杰和伏黑甚尔还活着?!五条悟你好大胆!”——这样的话语,五条悟干脆就把咒术高层的那些家族掀了个一干二净。   哪个敢反抗,他就拿出一沓厚厚的罪证资料甩到那些人面前,最后不是死伤惨重,就是被他以合法手段送进监狱里,服刑年限上百年,直接了当安排你哪怕化作一堆白骨,也还是在局子里。   只要解决了提出问题的人,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五条悟此时此刻就是么得感情的暴君,目光凶狠.jpg   至于没有怎么参与一些事件的家族,五条悟便也没怎么打击,只是将没有才华却霸占着位置的人弄下台。   一番革命手段过后,那些咒术界高层空出来的位置,全部被他换上了五条派的人。   自此,咒术界迎来了新的历史篇章。   马甲精系统默默地翻开资料视频,捧着香甜可口的瓜吃着,又瞅了眼一旁暂时处于失忆状态的自家宿主,禁不住叹了口气。   因为同那几份灵魂碎片融合,矢泽遥斗的精神力还没强大到一下子能够接受那么多内容的庞大记忆,灵魂选择了温和的精神融合方式,除了【伏黑惠】马甲七岁前的记忆和日常常识、已习得的技能外,其他的暂时都上了小灰锁。   于是便导致了失忆,非但身体缩水,就连心理年龄也一起缩水的矢泽遥斗,天天被那鸡掰的五条悟逗。   马甲精系统眼神死地看着五条悟蹲下身去,伸出了一根手指,兴致勃勃地把在地毯上走动,肚子饿了想在找些吃的,哪怕发现了这个不靠谱、一直想当自己爸爸的男人,也丝毫没有防备的【伏黑惠】一下子戳了个跌倒。   加厚款、毛绒绒的地毯将【伏黑惠】包裹住,一点都不痛,【伏黑惠】坚强地再次爬了起来,脸蛋不自觉地像小松鼠那样鼓了下,恢复了往日常用的严肃酷哥脸,只是没站几秒,又被五条悟戳倒了。   为什么这家伙这么大人了,还这么幼稚啊!   居然还欺负小孩子,指指点点。   马甲精系统故作唾弃地呸了一口,默默地调出来自己用奖金采购的VR留影机,对着【伏黑惠】一阵狂拍。   手脚和身体都小小的,脑袋上的尖刺刺像炸毛的猫咪一样,脸因为生气红扑扑的,眼睛像山中小鹿那样湿漉漉,纯净而有活力。   【伏黑惠】朝着五条悟投以谴责、有些委屈的目光:“不可以再戳我了。”   “再戳的话,我就放玉犬来咬你。”海胆头造型的黑发张牙舞爪,【伏黑惠】小团子磨了磨后槽牙,恶狠狠地警告道。   马甲精系统吸得一脸满足,神魂颠倒。   这样的宿主!我!可!以!   求这个限定皮肤给我续时个一百年啊。(安详捂胸) 第92章   五条悟像是那种会轻易放过别人的人吗, 更何况【伏黑惠】软糯得好似草莓大福,可爱又小巧,欺负几下仿佛会掉金豆豆的那种, 五条悟当然是逗得越发起劲了。   于是, 马甲精系统非常有幸地看到,忍耐许久的【伏黑惠】终于爆发的场面。   黑发碧眼的小人双手合起来,面无表情地比着手影:“玉犬!”   奈何他本人缩小成棉花玩偶那样大小, 一黑一白的大狗狗们自然也跟着一起缩水了。   两只“嗷呜嗷呜”叫着、只有和果子大小的小奶狗用力咬住五条悟的袖子,黑溜溜的豆豆眼眼神凶狠地瞪着五条悟, 把他往远离自家主人的另一个方向拉着不放。   可惜它们锋利惨白的牙齿, 就连高□□服都咬不破,更别说那丁点儿力气了, 根本没能挪动五条悟。   五条悟伸出左手, 毫不犹豫地抓住两只玉犬的后脖颈,将它们提起来,空出来的右手又戳倒了【伏黑惠】, 海胆头Q版小人倒在了米色的毛绒地毯上。   这下【伏黑惠】放弃挣扎了, 面朝上地躺在毯子上。   头发因为和毛毯接触,摩擦出静电, 乱糟糟地翘起, 样子既忍耐又委屈,两边面颊不自觉地鼓成包子脸, 眼里湿气很重,弥漫着一层蒙蒙水雾,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几滴亮晶晶的泪珠子一样。   见五条悟又对着他伸出手来, 不知道这次是要做什么, 【伏黑惠】干脆坐起来, 迅速抱住了那根手指,顾不上脏不脏的卫生问题——拜托,一直开着「无下限术式」,老师非常干净的好吗(五条悟语)——当成大猪蹄子,张开嘴就要往下啃。   结果由于五条悟开着「无下限」,没啃到不说,还把自己的牙跟舌头给磕到了。   这下【伏黑惠】就真的落下金豆豆,泛红的鼻子一怂一怂的,捂住嘴巴不出声地哭着。   五条悟:“?!!!”   等等,他真的不是故意要欺负小孩子的,明明就是小惠太好玩了忍不住玩几下而已嘛!   要是让其他人看见这一幕,已经不自觉地扮演起爸爸妈妈这类角色的高专师生们,怕是要万分嫌弃唾骂这不靠谱的家伙了:听听这是人话吗,还把【伏黑惠】当成私人玩具玩了不成?   真正的老爹伏黑甚尔立马提着特级咒具追杀五条悟。   假使是寻常的小孩子,遇到这种事情怕是嚎啕大哭,传到耳膜造成直击灵魂的人精神攻击,但【伏黑惠】不是。   他哭起来基本没有声音,只有隐约的、细细的喘气声,眼圈红得跟小兔子一样,身体因为哭泣而颤抖,好不可怜。   五条悟回想起当年还在上小学的伏黑惠,也是这样子的,很会忍耐,不想给旁人添麻烦,确实是忍不住了才会掉眼泪,平常都是一副坚强的模样。   无论是哪个惠,都是乖孩子啊……   蹲在地上的银发男人,手忙脚乱地安抚着哭泣的【伏黑惠】:“呜哇,对不起嘛小惠,不要哭了!”   【伏黑惠】抽抽搭搭的,背过身去不理会五条悟。   “玉犬还给你,你要打我我也可以关掉术式让你打,肚子饿的话我这里还有限定的大福和果子栗子蛋糕巧克力……”五条悟肉痛且不舍地从身旁的手提袋里掏出一盒又一盒的甜品,直到袋子里什么也没剩下,甜品盒子将【伏黑惠】团团围住,“再多的也没有了。”   “老师知道错了QWQ原谅老师嘛~”   还是很气的【伏黑惠】在五条悟难得耐心地哄孩子,哄了近十分钟后,转过身来用细小的声音凶巴巴地骂了句:“混蛋五条悟!”   【伏黑惠】又站起身来,用麦丽素大的拳头痛打五条悟的指甲盖几下,见五条悟假装很痛、眼睛一闪一闪冒星星试图撒娇的样子,才消了气,一本正经地说:“肚子好饿,不吃甜点,正餐要吃饭才行。”   五条悟示意【伏黑惠】爬上手掌心来,然后将小团子放在肩膀上,兴奋地道:“那五条老师这就带你去吃大餐,耶!”   “……哼,幼稚。”【伏黑惠】小团子觉得自己都比这家伙成熟。   马甲精系统也如实地记录下来了这一段。   它的CPU都快被小小惠萌得过度发热了,嘤嘤嘤,他家宿主怎么这么可爱。   虽说五条悟幻想着【伏黑惠】能成为自己独家私有的小娃娃,惠酱又香又软又甜,治愈得不得了,逗起来比只会臭着一张脸的惠惠有趣多了,五条悟表示自己一点都不想跟【伏黑惠】分开。   奈何伏黑甚尔和伏黑惠作为直系亲属,压根不想教出抚养权,五条悟空有当爹之心,没有任何名分,甚至每天都会因为拐走【伏黑惠】被伏黑甚尔追着打,被伏黑惠召唤出来的玉犬追着咬。   伏黑团子在五条悟身边待的时间,其实并不多,他更多时候,是跟这个世界的同位体相处。   与社交,出去逛街游玩相比,伏黑惠还是更愿意留在高专宿舍内,趁着天气晴朗,太阳温暖的时候,打扫一下宿舍的卫生,拿出棉被来晒晒,歇息下来的话,就取出一本书来翻看。   伏黑惠倚着沙发的靠背,整个人放松下来,翻动书页的同时,也时不时瞄一眼坐在沙发前的木桌上,抱着一颗草莓大福认真啃着的海胆头小团子。   说来奇怪,他记得自己从小到大都不怎么喜欢吃过于甜腻松软的点心,可再次从蛋里孵化出来,记忆只保留了七年时长的【伏黑惠】,却意外地喜欢吃甜点。   也导致五条悟最近每次出任务回来,带的伴手礼越来越丰盛,自己一份【伏黑惠】一份,每次见到这一大一小的两人一起吃着糖量超标的点心时,伏黑惠都会怀疑人生。   这种甜度真的是人类可以吃的吗?!   【伏黑惠】吃大福时很认真,连大福外表的椰丝末沾在嘴角都不知道,看着小团子津津有味的吃相,好似一只咬着玉米的仓鼠,本就喜欢毛绒绒小动物的伏黑惠可耻地心动了,手有那么点不受控制地想rua对方。   或许是非正常人类的缘故——能够让人变身魔法少女的20cm小人怎么看都不属于正常人类吧,【伏黑惠】的食量很惊人,即使是和他脑袋差不多大的草莓大福,也可以顺利吃光光。   眼见【伏黑惠】吃完了甜品,细心的伏黑惠自动自觉地抽出一旁纸盒里的一张纸巾,撕下一小块递了过去。   【伏黑惠】也十分自然地接过去,非常讲究地擦了擦脸和手,随后露出一个腼腆纯净的笑容,双眼好似两弯月亮,亮晶晶的:“谢谢惠惠。”   “没什么。”伏黑惠并不觉得照顾同位体的自己有多麻烦,他较为在意的是【伏黑惠】对他的称呼,显然是跟着五条悟和虎杖悠仁学的。   这两个家伙,尽是教些乱七八糟的!   一想起特别难搞的天然系一根筋暖男和臭不要脸自恋狂系鸡掰猫,伏黑惠按捺下暴起乱跳的青筋。   他也不好直接说让小团子换个称谓,性格温柔体贴的伏黑惠生怕敏感不知事的小团子会以为自己讨厌他,所以没有强行纠正。   今天的【伏黑惠】依旧在进行术式训练,毕竟现在他一朝回到解放前,只有棉花娃娃大小不说,心理年龄也只有七岁,咒力和术式运用没有后期来得稳定自如。   将调伏的式神一一召唤出来后,【伏黑惠】靠着鵺健硕的胸肌,那里有层保暖柔软的羽毛保护,靠上去的感觉像是躺在棉花里,相当舒服。   而他身边则是围着一圈蹦蹦跳跳的、只有伏黑惠一个手指甲那么大的脱兔,这幅场景远远看去还真的蛮像童话故事照进现实的。   伏黑惠拿起放在一旁的马克杯,呷了一口姜汁水,辛辣的姜汁滑过喉咙,既暖和又热烫,不过伏黑惠就是喜欢这样的味道,能够带给他脚踏实地的温暖和安全感。   伏黑惠手上阅读的这本书,其实已经买了很久了,然而先前发生的种种事情,使得他一直没有时间翻阅,现在才拆开来阅读。   看着看着,被书中的情节所吸引,投入其中的伏黑惠,在差不多读完之后,才感觉到校服衣袖被人扯动的拉力,目光转动,向下一瞧,发现是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伏黑惠】。   伏黑惠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黑发绿眼的小人有些踌躇,尔后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请求:“惠惠,我想要骑脱兔。”   “为什么呢?”伏黑惠听言放下手上的小说,认真地道,“骑脱兔对你来说有点危险,它们体型比你大整整两倍多,没什么必要的话还是不要尝试为好。”   两抹红晕打在【伏黑惠】两侧的面颊上,他颇为羞涩地用手指点了点脸:“因为,昨天陪着五条老师一起看了一部电影,里边跟我一样大小的小人,他骑过鹅飞上了天,也骑着兔子去冒险……我有点羡慕,也想体验一下。”   “鵺让我感受过飞天的感觉了,就差脱兔。”   【伏黑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他觉得自己的请求在外人听来一定很幼稚,可是内心的那股悸动,又令他禁不住开口请求。   这在伏黑惠看来,小团子的话语和撒娇无异。   业务能力尚未成熟的小团子难得撒娇一次,伏黑惠叹了口气,心想:果然还是尽力满足比较好吧?   脱兔作为式神必须听从自己的命令,再怎么危险,自己本人也在现场,只要认真注意就好了。   进行这样一番思想工作后,伏黑惠双手比出兔子的手影:“「脱兔」!”   由于是给【伏黑惠】当坐骑用,伏黑惠自然只召唤了一只出来。   “惠惠最好啦,好喜欢惠惠!”   海胆头小团子差点激动地欢呼出声,但迫于认为自己是个“成熟懂事的孩子”了,便还是收敛下来,只是默默地握紧了小拳头,眼眸明亮闪烁地朝着伏黑惠表白道。   可惜【伏黑惠】的这些表现,都逃不过伏黑惠的眼睛。   伏黑惠轻咳几声,忍住心里那仿若被猫咪尾巴又是蹭蹭又是拨动,格外痒痒的触电感,掩饰自己又一次被小团子萌到了的现实。   海胆头小团子被伏黑惠亲手扶着,爬上了脱兔的背。   【伏黑惠】坐在兔子上,倍感新奇地用小手拨弄着脱兔的毛发,随后宛如哥白尼发现新大陆那样,“噢”了一声,趴在兔子被白色毛发覆盖的背上,脸颊蹭了蹭脱兔的毛:“好舒服啊。”   在感受完脱兔绒毛那好似棉花一样的触感后,【伏黑惠】松松抓住脱兔的耳朵:“‘脱兔号’出发,我们一起去冒险吧——!”   就这样,伏黑惠的一整个下午,都花在了看护小团子上。   这个任务对于伏黑惠来说,一点都不枯燥,相反他还很适应,觉得很轻松愉悦。   【伏黑惠】骑着脱兔满屋子跑着,到处探索,却也不会去窥视别人的隐私,或者过分好奇地去摸别人的东西。   这个房间是惠惠的,我要尊重他的意愿才是。   【伏黑惠】今天也仍然觉得自己是个成熟的小大人呢。   后边觉得只是探索伏黑惠的房间,一点都不像冒险,于是【伏黑惠】还让脱兔带着自己跑了出去,闯荡了隔壁的好几间宿舍,赢得了一波又一波“好可爱呜呜呜呜”的声音。   哪怕伏黑惠并不怎么想出宿舍,也只得跟着小团子跑。   好在【伏黑惠】还算乖巧听话,冒险活动的范围不大,每间宿舍都会停留一段时间,也不怎么跑来跑去。   虽然冒险活动基本上都是那一只脱兔坐骑在满地跑,可是【伏黑惠】在玩闹一个下午之后,还是感觉到肚子饿了。   亲爹早年死得早,复活后自己都是高专生了,至于自己名义上的监护人五条悟,他别让伏黑惠带他就不错了,就他还照顾伏黑惠呢。   基于种种原因,伏黑惠很早就学会了照顾自己,更不用说是一个小团子。   亲手制作了几盘还算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又带着【伏黑惠】洗香香,换上干净整洁的衣服后,伏黑惠捧着小人一起进了被窝。   在枕边安放好给【伏黑惠】睡觉的小窝后,伏黑惠按时关了灯,只留下床头一盏暖黄色的、较为黯淡的小夜灯。   “晚安噢,惠惠,对了,记得给亲亲。”【伏黑惠】揉揉眼睛,小声地嘟囔道,就打着哈欠钻进了被子里。   伏黑惠俯下身去,熟练地在小团子的额头上,轻轻地落下一吻:   “嗯,晚安。” 第93章   【伏黑惠】在通常情况下, 都是一只乖巧懂事、天真可爱的小团子,总是被高专里的各位不自觉地宠爱着。   【伏黑惠】只有成人的一个巴掌多那么大,可以揣进书包里一起听课, 一块出去玩耍。   像棉花娃娃那样的大小,便可以住进精致富有少女心的娃娃别墅里边, 再现女孩子们小时候给芭比娃娃搭房子住的场面,亦或者是抱在怀里一起睡觉, 每天早上起来可以得到小团子软糯迷糊的一声“早上好”, 和一个带着奶香味的面颊亲亲。   再者说, 缩小的【伏黑惠】全然没有长大版的伏黑惠那种冷面酷哥,不可亵玩不可靠近的距离感。相反, 小团子的亲和力挺高,模样也稚嫩小巧,光是歪个头, 眨巴眨巴眼睛,就会牵动心里的柔软之地,母爱或父爱如汹涌的潮水泛滥溢出, 对着小团子就是一阵贴贴。   谁会不喜欢伏黑团子呢?   没!有!人!   已经入了伏黑教的虎杖悠仁、钉崎野蔷薇、狗卷棘等人如是说道, 他们的教义就是【伏黑惠】指哪儿他们就打哪儿(bushi), 小团子赛高!   几乎没人可以抵挡这只海胆头小团子的魅力, 就连同位体的酷哥伏黑惠也不可以。最近一段时间, 高专学生们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给【伏黑惠】投喂、顺毛、玩闹。   伏黑惠甚至有点崩人设OOC,脸上表情超级丰富, 时不时对伏黑团子笑几下,是大和抚子那种温温柔柔的笑法。他也仿佛被眯眯眼怪刘海的夏油杰老师给传染了一样(钉崎野蔷薇语), 学着人家带那对姐妹花, 变成了抚养小团子的男妈妈了。   真的很令人惊恐。   这也侧面印证了【伏黑惠】的萌力有多强。   也正是在高专师生团们这种无下限的宠溺之下, 【伏黑惠】才逐渐放开心性,总算表现出符合他年龄的活力来,和小时候压着自己天性,年少早熟的伏黑惠相比,【伏黑惠】很幸运。   在放开自己后,小团子调皮程度大幅上升,只是性格摆在那里,在怎么调皮,也不会出界。   不过【伏黑惠】也有不如意的时候,在某个糟糕的大人眼里,他的可爱在金钱面前不值一提。   伏黑团子在他亲爹面前遭到了巨大挫折。   每次【伏黑惠】想跟伏黑甚尔亲亲抱抱举高高的时候,总会被面露嫌弃之色的伏黑甚尔,用两根手指捏住衣服领子或者兜帽,拎着布料一把提起,然后丢给一边同样臭着一张脸的伏黑惠。   【伏黑惠】只能铩羽而归。   一开始【伏黑惠】还不怎么沮丧,面对冷漠的亲爹伏黑甚尔时,他意外地心态良好,只是思考着是不是自己不够可爱,不够懂事,亲爹才不跟自己贴贴。   “……所以你来找我们,就是想让自己变得更可爱懂事些吗?”钉崎野蔷薇半弯下腰来,听着特意来找他们的【伏黑惠】内心里的苦恼。   【伏黑惠】坐在伏黑惠召唤出来的一只脱兔上边,头上顶着一片绿叶遮挡太阳光线,小半个身子埋在脱兔半长的白色毛发中,迫不及待地想倾诉自己心事:“对呀,我真的很想跟爸爸在一起玩,姐姐,悠仁,你们有什么办法吗?”   “欸?可是我觉得小惠已经够可爱懂事了啊。”虎杖悠仁在一旁探出头来,戳了戳小团子的脸蛋说道。   “但是如果我真的已经很好很好了的话……”【伏黑惠】有些不知所措地撇了撇嘴,“爸爸他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伏黑惠】那尖刺刺的海胆头发型,被风爱抚地揉动几下,碧绿色的眼睛瞪大,好像一只小猫咪,里头融化了带着香甜气息的糖果点心,光是注视着那双眼眸就已经能够品尝到那丝丝甜意了。   小团子语气坚定地道:“一定是我还有做得不够好的地方吧。”   ——这个才不是正确答案吧!   真正的原因难道不是你那成天想着怎么逃课逃任务,眼底心里只知道赌马打架的老爸是人渣吗?!!   认真听完全部内容的钉崎野蔷薇,出于不能教坏小朋友的理智,强忍着用不重复的脏话痛骂某个垃圾大人的冲动,艰难地挑了挑眉头。   好气,为什么还要小团子热脸贴你冷屁股啊,你以为你是谁!!hetui!——   【伏黑惠】一定是被那个小白脸牛郎给PUA了。   钉崎野蔷薇差点将“要不换个亲爹吧”这句话脱口而出。   【伏黑惠】见钉崎野蔷薇没有说话,还以为她不愿意帮自己,有些心急了,忍不住施展自己的撒娇大法。   海胆头小团子伸出手来,那细白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握住钉崎野蔷薇的小指头,晃动几下,仰起白皙的小脸蛋,双眼弯弯,运用上了从五条悟那里学来的皮卡皮卡闪闪攻击:“就帮一帮我吧,姐姐?”   一只【伏黑惠】向你发出了邀请,你怎么可能会拒绝呢!   钉崎野蔷薇头脑一热就答应下来了:“小惠放心吧,一切都包在我身上!姐姐一定会帮你实现愿望的。”   夸下海口的几秒过后,她和莫名其妙地归为“可以提供建议让【伏黑惠】变得更可爱”的可靠大人的虎杖悠仁,面面相觑且沉默不语了一段时间。   此刻此间,空气变得格外安静。   最终还是由虎杖悠仁灵光一闪,大喊一句“那就从造型开始变得更可爱吧!”,才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   “咳咳,悠仁说得对,”钉崎野蔷薇挤出笑容来,尽量不让自己去在意身旁突然被亲昵地称为“悠仁”,面部表情极为惊悚的虎杖悠仁,只是伸出手指,捏住他腰间上的软肉,三百六十度旋转了一圈,狠狠地一拧。   虎杖悠仁,KO。   眼睛变成煎蛋蛋花眼,一时被迫泪目的虎杖悠仁不敢吭声。   “想要变可爱的第一步,”钉崎野蔷薇摇了摇食指,目光如炬地扫视了【伏黑惠】小团子身上穿的衣服,“先陪姐姐去商场购买新衣服。”   她老早就看【伏黑惠】那万年不变的套装(不是只有那一件衣服,而是天天穿同款衣服)不顺眼了,等比例完美Copy高专校服,伏黑那家伙这么穿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可爱的小团子也要这么穿,这不是浪费颜值吗!   正好,今天下午的课也就只有夜蛾正道的咒术理论课,这门课是公认的枯燥乏味,昏昏欲睡。   钉崎野蔷薇和虎杖悠仁也不是传统意义的乖学生。   在吉野顺平好奇凑过来,听完整件事决心加入这个看上去很有意思的任务,彼此之间串通一气之后,他们愉快地作出了抛弃伏黑惠,带上【伏黑惠】一起逃课偷溜出学校的计划。   谁让伏黑惠总是霸占小团子的,哼哼哼,这一次轮到他们了。   下午上课到教室一看,全班只剩下一根独苗苗伏黑惠的夜蛾正道:“……”   被同伴抛下,对此事一无所知的伏黑惠:“……”   硬了,拳头硬了。   绝对是五条悟那家伙带坏的学生!!!   钉崎野蔷薇一行人,最终决定去往秋叶原那边给【伏黑惠】买新衣服,没有其他原因,纯粹是【伏黑惠】能够穿的20cm娃衣,基本都在那一块地区售卖,毕竟是宅男宅女们的天堂嘛。   等逛完一圈回来,天色也已经接近黄昏,霞红色在幕布上缓缓晕染开,今天是个大晴天,天上没有什么云朵在飘动,远观像是一幅水彩画。   伏黑甚尔也是在这个时间点回到高专的。   被动成为劳改犯、积极的服刑份子,只得骂骂咧咧地替五条悟打工,要么在校教学生,要么外出祓除咒灵的伏黑甚尔,今天又是勤勤恳恳打工人。   他从中午到现在一直在外边完成任务,自然是不知道《【伏黑惠】想变得更可爱》这项计划的,就算让他知道了,估计也只会嘲笑“一群小屁孩,这么大了还玩过家家”罢了。   换上一套新衣服之后被人大夸特夸的【伏黑惠】,骑着鵺飞到了伏黑甚尔面前,将高大健硕的男人拦住:“爸爸。”   【伏黑惠】换上了一套好评率最高的和服,蓝色的羽织外套上的印花,是惟妙惟肖的小鱼干和猫咪简笔画,脚上踩着一双木屐,套着较短的白袜子,小团子整个人看起来既矜贵十足,又俏皮生动。   曾经给不少富婆当过软饭小白脸的伏黑甚尔,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套衣服价格不俗。   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沉闷地看着【伏黑惠】,那孩子的长相基本继承了他,可是性格而言同他母亲更为相似。   【伏黑惠】有点小紧张,他嫩白的小手扶住头顶上那顶带着立耳猫耳朵的帽子,眼神明亮,面颊通红地道:“爸爸,跟小惠一起去玩吧,小惠好想跟爸爸在一起。”   伏黑团子在说这话的时候,花了一整个下午对他进行形象改造的几个人都偷偷猫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边,竖起耳朵认真地听着前方的一举一动。   【伏黑惠】其实对于这一次邀请,心里是没什么底气的,他隐约能够感觉到伏黑甚尔并不是因为讨厌他,才刻意疏远他的,可是小团子又找不出真正的缘由来。   果不其然,伏黑甚尔听到这段话的时候,没有立刻给出答复,而是沉默不言。   不免有些丧气的【伏黑惠】,等待回复的时间越长,就越想离开避免这尴尬的局面。然而就在他以为怎么都等不来伏黑甚尔的半个字的时候,对面的黑发男人突然开口说道:“我不愿意。”   从伏黑甚尔的角度来看,来自平行世界的【伏黑惠】,着实要比他真正的儿子伏黑惠要难搞得多。   即使伏黑惠在他复活之后,也曾想过要同他这个血缘上的父亲说些什么话——无非就是深夜情感电台无聊的谈心交流环节,但是在伏黑甚尔有意避开与拒绝过后,知晓成年人之间无声的潜规则的伏黑惠,就再也没来找过他。   可是【伏黑惠】不一样,他只有七岁的记忆,心理年龄也只是个小孩子,平时又被高专里的其他人千娇百宠,性格虽然同伏黑惠相差不大,但要开放活泼许多,自然也更会吐露心声,明明白白地将自己的请求讲明白。   这向来是伏黑甚尔比较不会应对的一类人群。   伏黑甚尔完全不愿意同“伏黑惠”重新组成家庭,无论哪个“伏黑惠”都一样。   这个天性犹如孤狼一般,哪怕受伤也更习惯一个人独处,默默舔舐伤口的黑发男人,心里清楚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他也没打算扮演好父亲这个角色。   伏黑甚尔心中属于人性的爱意,绝大部分都随着伏黑妈妈的离世而灰飞烟灭,剩下的那丁点儿爱意,最多驱使他在危险到来的关键时刻,会毫不犹豫选择保护伏黑惠,尽管这样的代价是自己死亡,也是如此。   但要论再多的,就没有了。   渣滓就该自己一人独行于世,又或者和其他垃圾彼此蹉跎,而不是任凭洁白靠近自己,顺势被污染得漆黑难看。   再者说了,就连五条悟那个富有的大少爷、现任五条家家主,一手抚养伏黑惠,也还是把他养得根本不长肉的样子,还让他来养一看就很娇贵易碎的【伏黑惠】?   啧,嫌那小团子命大不是。   心里念头百转千回,却从来不说出来让人知道,只会强行执行抉择,妄图来一发大的让小团子不再来找自己的伏黑甚尔,在不明白他想法的外人看来,就十分可恨无情了。   “我不愿意,”伏黑甚尔眉峰轻扬,留着一道疤痕的嘴角,咧出一个懒散、漫不经心的笑容,怕人听不清一样,又重复了一次,“我不想陪你玩过家家的游戏。”   “还有,我不是你爸爸,要认别人作爸爸的话,最好找那个特别有钱的五条悟,正巧他不是很希望成为你爸爸吗,干脆认了不就行了。”   伏黑甚尔放出最后的炸/弹来:“所以麻烦你不要随便凑上来,别以为你年纪小长得小我就不会揍你,你真的很惹人烦,知道吗?”   伏黑甚尔说的话直接使得【伏黑惠】当场懵住,这些话对于小孩子来说确实杀伤力很大,直扎内心,【伏黑惠】当即“啪嗒啪嗒”地落下金豆豆,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所以,你这是不要我了对吗?”【伏黑惠】倔强地追问道。   “没错。”伏黑甚尔毫不犹豫地回答,他巴不得小团子对他失望,赶紧跑远远的。   “好……那我再也不回来了,”【伏黑惠】声线有些颤抖,但态度格外明确,“再见。”   伏黑甚尔只是顺势点点头,等到他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些什么,猛地抬起头来查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后,面前闪过一道光,将【伏黑惠】完全覆盖。   伏黑甚尔那强大的天与咒缚体质,能够使他看清强光之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见海胆头小团子紧紧地把自己抱住,缩成一团,而在他上下两个方向,各有半个蛋壳浮现在半空,随后迅速将【伏黑惠】关在了里边,一点裂缝都看不出来。   那是【伏黑惠】最初出现时的白蛋形态,不过伏黑甚尔能够感受到,两者之间完全不一样。   比如说……现在的大白蛋,像是失去了生命力一样。   伏黑甚尔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接住那颗变得无比黯淡,直直往下摔的蛋。 第94章   伏黑甚尔迷茫地捧着蛋, 有些不知所措。   倘若是平时的他,见到这颗蛋的模样以及上边像是幼儿简笔画的图案时,肯定会大声嘲笑【伏黑惠】的, 指不定是“哟,这画也太丑了,不过这海胆画得还挺像你的嘛”这样打击小团子的话来。   不再尊重自己, 也不会尊重别人,这是他在经历人世间种种之后, 认定的生存之道。   只有放弃尊严,渣滓才能舔着脸勉强在臭水沟里活下去,才能和垃圾堆里的害虫彼此伤害角斗,蹉跎光阴, 胜者卷走败者的所有而苟延残喘。   伏黑甚尔自认是永不见天日的臭虫, 注定不得善终。   伏黑甚尔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一个人渣, 他不以此为耻, 也不会因为他人的疏离而难过,他没心没肺,活得放浪形骸,活得潇洒自如, 活得没有自尊,靠着偷来的时光, 如虫豸那样苟且、死皮赖脸地生存。   伏黑甚尔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甚至连自己也看得很轻很轻,只有这样他才能及时行乐。   除了惠妈之外, 他并不觉得会有人爱这样的自己, 哪怕是亲儿子也不例外。   可是【伏黑惠】的意外出现, 打破了伏黑甚尔这般的认知。   由于天与咒缚赐予他强大到变/态的身躯, 伏黑甚尔虽长着一张用惠妈的话来说,就是绮丽美人颜的脸,可那高大健硕的身姿,流畅而蕴含高度爆发力的肌肉线条,身上如头狼那样凶猛嗜杀的气场,作为敌对双方时,没有人会轻视他。   否则,等待着对方的,就是游云的雷霆一击了。   无论是哪个“伏黑惠”,和伏黑甚尔都完全是两个极端,即使长相有七八分相似,可没有人会将这样的两个人联系在一起,认为他们是父子俩什么的。   伏黑惠是少年的清秀瘦削,腰身如青竹那样直/挺坚韧,颇有风姿,看上去白皙精致,手无缚鸡之力,但是长期锻炼下来,不断提高的体术水平,使他小腹、手臂及大腿都覆盖了一层不会显得格外强壮的肌肉,比起伏黑甚尔的威猛,更要偏健美一些。   只有娃娃大小的【伏黑惠】则是一只纯粹的萌物,肤色是与瓷娃娃没什么两样的冷白色,皮肤□□弹弹的,摸起来让人爱不释手。碧绿色的眼睛与伏黑甚尔的狭长危险,伏黑惠的纤丽干净相比,是属于孩童的圆润明亮。   小小的,软软的,每次凑过来的时候,伏黑甚尔总能闻到牛奶味儿童沐浴露的味道,总之是同伏黑甚尔完全不搭边的东西。   伏黑甚尔之所以用语那么激烈,想要一次性击倒【伏黑惠】,让他不要妄想着可以捂暖一颗钢铁之心,也是因为小团子屡败屡战,乐此不疲,丝毫不觉得伏黑甚尔冷淡疏远。   几次下来,伏黑甚尔也明白了,如果不确切说明,这小家伙一定还会缠着黏着自己不放的。   他是怎么可以这么莽撞冲动,不断地靠近看上去异常危险的自己的呢?   他又怎么能够那么无知幼稚,每天都把“爱”挂在嘴边,对着一个压根没有什么记忆的陌生人,噼里啪啦、滔滔不绝地诉说自己的情感的呢?   别的小孩子在看到伏黑甚尔嘴角的那道伤疤时,大部分孩子便开始两腿发抖,如若伏黑甚尔露出凶狠吃小孩(?)的眼神来,那么基本都会“哇”的一声哭出来,拼命地叫喊着“爸爸妈妈你们在哪里”。   【伏黑惠】却像全然感受不到一样。   ——“因为我很爱爸爸,所以不会怕的!”海胆头小团子眼底心里满满的都是信任和依赖。   钉崎野蔷薇曾经问过这个让伏黑甚尔在意很久的问题,结果他听到了这样的答案。   伏黑甚尔只能亲手摧毁这种依赖,这种孩子对父亲天然的爱意。   烂人不配拥有,这点他还是看得很清楚的。   伏黑甚尔压制住自己内心对亲情的触动,也的确达到了打击【伏黑惠】的目标,但是他不曾想过会是以这种局面收场。   印着张牙舞爪的海胆图案的大白蛋,先前乳白色的蛋壳,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变得黯淡无光,灰扑扑的,甚至连手掌接收到的温度,也再不断下跌,向冰冷转变。   好像【伏黑惠】开始死去一样。   伏黑甚尔又一次感受到了,妻子身体不断虚弱,最终离世的那段时光里的不知所措,慌乱惶恐。   何况,这一次的后果还是自己亲手造成的,一想到这点,伏黑甚尔不得不承认,自己真的后悔了。   他对“伏黑惠”并非是一点情感都没有的,相反,他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更爱这个明明是血缘至亲,曾经却遥远得如隔天堑,对方记忆中甚至没有关于自己长相的丝毫印象的儿子。   ……为什么?   他就那样静静地抱着大白蛋,即便一边偷窥的几个高专学生急忙冲过来,叫他快放手,让他们看看【伏黑惠】究竟怎么了,伏黑甚尔也没有搭理他们。   只是沉默不语地注视着手上的蛋。   这是伏黑甚尔的儿子,哪怕是平行世界的自己生下来的,那也是自己的孩子。   很奇怪,按理来说分得清【伏黑惠】和伏黑惠的他,身为利益生物的他,不会有移情这种软弱的情感的。   可血脉的羁绊就是这么奇妙,不为人的意志所偏移分毫。   “伏黑甚尔”,是爱“伏黑惠”的。   无论他是哪个世界的“伏黑甚尔”,亦或者对方是哪个世界的“伏黑惠”,彼此之间的血缘关系还在,这种感情就永不消亡。   所以,伏黑甚尔才会对别人说“惠就交给你了”,把伏黑惠卖给禅院家——即使那里是个垃圾堆,腐朽恶臭的气息令人作呕,但比起跟着随时可能会死的自己,到处游荡漂泊,身上具备术式才能,就算不是家族遗传的「十种影法术」,伏黑惠在禅院家也可以过得不错。   所以,伏黑甚尔才会在发现五条悟可能是更好的归宿时,对他说“我的儿子就在禅院家,你花点钱把他赎出来,随你任意处理”——能够不在垃圾堆里成长,傍上金大腿,伏黑惠就没有必要在禅院家待着。   然而如今被伏黑甚尔之前的话打击成这样,隐隐有死亡趋势的【伏黑惠】,又该怎么唤回来?   是他亲手逼上自己的孩子走上死路啊。   伏黑甚尔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如果我的冷漠和恶意会让你伤心地死去,那我的珍视和爱意呢?   伏黑甚尔敏锐地察觉出来了,【伏黑惠】在逼他做出选择。   要么说爱他,要么看着他死。   【伏黑惠】成功了。   面前的这个黑发男人,性情好似冰天雪地里,与周围保护色一点都不相容的黑色野狼,一生几乎不曾说过什么服软的话语,天生的桀骜不驯,就算千思万绪憋得烂在五脏六腑,也不肯吐露半分。   此时此刻,却愿意为唤醒自己的孩子,打开那久闭的心扉,使人看清里边的模样。   伏黑甚尔睁开眼睛,他的眼似三月初春时节,枝头点拨着湖面,荡起圈圈涟漪的柳树嫩叶,是暖色的青,是飘动的绿,深藏着无尽的、令人颤抖的爱意。   “对不起,之前我说谎了。”伏黑甚尔嘴唇微动,半是懊恼半是仓皇地说道。   “我很愿意,我非常愿意和惠你在一起。是我幼稚不成熟,是我一意孤行,不顾你的意愿,没有尊重过你的想法,就把你远远推开。”   伏黑甚尔不曾想到过,原来有一天,自己也会说出这样明明白白剖开内心的忏悔话语来。   完全……跟他的性格不沾边。   闻讯赶来的伏黑惠,恰好遇到了这一场景,他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呆愣着站在离伏黑甚尔两米距离左右的地方。   “我自认为没有能力给你更好的生活,也担心照顾不好你,才对你说去找五条悟的,”伏黑甚尔的声音近似叹息,“可我……更希望你叫‘爸爸’的对象从不转变,只对我一个人这么说。”   伏黑甚尔内心深埋的这些话,既是对伏黑团子说,也是对伏黑惠说:“在你出生之前,我跟你母亲不知道你的性别是男是女,本想根据性别来取名的,可是那个时候,我的脑海始终被一个字霸占。”   “最后决定,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叫‘惠’,性别并不重要——因为,你是上天的恩惠,是爱的证明。”   伏黑甚尔扯动着嘴角,艰难地笑了下:“惠是在爱意中诞生的孩子。”   在他身后站着的伏黑惠,垂落在一侧的左手忍不住动了动,慢慢地攥紧成拳。   “我有时也有些迷糊,为什么我要做无谓的抵抗,无谓的掩饰,明明很在意,也要假装无所谓……”伏黑甚尔用上了当初在牛郎店里学来的甜言蜜语技巧,然而和当时应对那些富婆们时,明晓这不过是利益往来、你情我愿的心绪不同,这里头充满了沉甸甸的情感。   他心里一声又一声地唤着小团子,祈望大白蛋再次裂开,“原谅我的不坦率吧,惠。”   “不会抛弃惠的。”   “惠是我……最爱的小孩,”黑发男人垂下头,动作轻柔地用脸颊和蛋壳蹭蹭贴贴,“永远都是。”   伏黑惠听到这句话时,禁不住摸了下胸口,那里难掩狂喜情绪,心脏加快了跳动的速率。   这些都是他不知道、不曾从……父亲那里听到的东西。   伏黑惠接受了伏黑甚尔是自己父亲的事实,也摒弃了之前对那人的一些看法。   原来,他一直是被爱着的啊……   伏黑甚尔嗓子忽然有些哑了。   “拜托了,请回到我身边吧。”   一滴透明的水珠滴在了大白蛋上。   伏黑甚尔还没来得及擦去,就发觉手上的蛋缓缓地恢复了温度,也左右晃动几下,随即开始散发出柔和、不至于刺眼的光芒,这道光愈发强烈,等到它达到顶峰时,【伏黑惠】也重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我全部都听到了哦,”【伏黑惠】脸蛋有些红扑扑的,笑容灿烂地向他们扑来,“我也爱爸爸和惠惠!”   “以后不能再说谎了,爸爸,”海胆头小团子大胆地抱住了伏黑甚尔的下巴,那里有点胡茬,抱起来有些痒痒的,“要坦诚些呀。”   【伏黑惠】抬起小脸,小大人一样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没有爱和信任的话,我可是会死的哦。”   “我就像是一朵娇嫩的玫瑰花,你如果爱我,就要精细照料,坦率地诉说你对我的爱,要你自己来才行,不可以托付给别人。”   “哪里有舍得放弃儿子的父亲呢,是不是呀?”【伏黑惠】撒娇着,硬是要得到伏黑甚尔的一个承诺。   伏黑甚尔知道,这个承诺不单单指他与【伏黑惠】,也是他和伏黑惠之间的诺言。   他望了眼一旁的伏黑惠,黑发少年抿着唇,一声不吭,然而也跟【伏黑惠】一样,敢于直视他的眼睛。   “……真麻烦啊。”   那还是多出点任务,攒多一些钱,从五条悟那边把惠赎回来得了。   伏黑甚尔“啧”了一声,最终还是败给了小团子,毕竟别的小孩撒娇没成功只是闹脾气,【伏黑惠】可是会自闭寻死的。   “不会托付给别人了,我的儿子我自己养。”   五条悟那拽得跟螃蟹似的小子说得不错,爱是最扭曲的诅咒,连天与暴君都躲不开爱意之渊,只能沉溺其中。   可伏黑甚尔甘之如饴。   ——爱是永不止息。 第95章   事实证明, 尝到点甜头的人类幼崽是会蹬鼻子上脸的。   伏黑甚尔在半梦半醒间感觉自己胸口莫名沉闷,像是有一块石头压在上边一样。   虽然说这点重量对他负担并不大,胸前肌肉也完全举托得了, 伏黑甚尔作为杀手所具有的敏锐判断力,也在一瞬间得出“对方并没有恶意”这个结论,可他还是忍着睡意, 强撑着睁开了眼睛,查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伏黑甚尔托自己天与咒缚的体质的福,哪怕不是咒术师, 他的五感也被开发到了人类能够达到的极致,在黑夜之中看清事物不过是再基础不过的技能。   伏黑甚尔眼神死了一下,他嘴角微微扯动,从自己胸口, 黑色紧身背心底下鼓起的地方, 扒拉出来了一只正呼呼大睡, 嘴巴时不时发出吧唧声,唇角也闪亮亮的,仿佛随时会滴下几滴晶莹口水的海胆头小团子。   正是一只半夜偷渡的【伏黑惠】。   也是导致伏黑甚尔睡梦中感觉胸前一沉的罪魁祸首。   伏黑团子肉嘟嘟的手掌揪住了伏黑甚尔的紧身背心,当作被子盖在身上, 转而整个身子钻进里头, 跟父亲充满了荷尔蒙气息、一看就知锻炼得很好, 胸围估计比绝大部分霓虹女性还要大的胸部肌肉,来了个亲密接触, 伏黑甚尔可以明显地体会到小团子那细小温热的呼吸, 打在皮肤上的触感。   伏黑甚尔面对这样的场景, 心里头最先浮起的念头, 竟然是“我可没有奶来哄这个小崽子”。   草, 一定是最近被这崽子折腾得神经异常了。   黑发男人把自己诡异的想法扫到一边,假装无事发生。   ……这家伙,刚刚不是还睡在床头那边搭起来的小窝里吗?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伏黑甚尔已经感觉到了久违的头疼,反思起是不是自己最近对【伏黑惠】的态度太好了。   但是这软软小小的一团,无疑戳中了伏黑甚尔的死穴。   打又打不得——伏黑甚尔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用力过猛这小崽子就没了。   骂也骂不得——开什么玩笑,前天下午发生的事情,还不够让人深刻难忘么,【伏黑惠】一旦被人否定,不承认是被爱着、信任着的,就会自闭寻死,变成一颗冰冷的蛋。   伏黑甚尔一点都不想回顾,在那短短几分钟里自己跌宕起伏、紧绷不放的精神状态。   黑发男人注视着毫无防备,依旧睡得香甜的【伏黑惠】,今夜此刻,他的心情意外地平静安宁……就像是回归到了当初妻子包容了百般缺点的他,朴素简单的温暖,渗透到每一缕空气中,将他团团包围的家庭生活一样。   【伏黑惠】原先一直在伏黑惠宿舍里居住的,这两天见伏黑甚尔没有再抗拒他的接触,相反还隐隐透露出宠溺的态度来,海胆头小团子在细细观察了许久,才鼓起勇气闹着要换房间,跟爸爸一起睡觉。   这察言观色、得寸进尺的功力,倒是机智得很,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呵,总之不会是那个读不懂空气、情商为零的五条悟教的就是了。   伏黑甚尔冷哼一声,朝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动作却格外轻柔细致,以不会吵醒【伏黑惠】的力度,将小胳膊小腿的伏黑团子转移到自己身侧来,特意挑选的、保证自己不会压到的位置。   最后再给【伏黑惠】盖上被子,才合上眼睛睡觉,与小崽子一起进入黑甜梦乡。   至于第二天早上起来,伏黑甚尔发现【伏黑惠】又一次趴在了自己胸膛处睡觉,那也是第二天他俩之间的事情了。   因未知原因而重返幼年期的同位体,凭借那腼腆却又坦率、热情无邪的性格,朴素且真挚的沟通术语,赢得了高专里所有老师、同期同学和学长学姐们的好感,连带着伏黑惠的待遇也跟着提高不少。   一旦一大一小两个“伏黑惠”凑一块,伏黑惠必定是要被调戏的。   潇洒飒气,才刚从训练场上下来,手拿□□的禅院真希路过,不知第几次感慨道:“无论怎么看都觉得不可思议啊……你这家伙如果像小惠一样可爱,会说话就好了。”   “呵,我不会说顺耳的话,也一点都不可爱,还真是对不起啊。”【伏黑惠】抱住同位体修长的脖颈,汲取温暖地贴贴。小团子柔软的头发蹭过皮肤,毛绒绒的,不免有些轻痒,黑发酷哥一只手护住小团子,免得对方从自己身上掉下去,一只手插兜,脸露不爽之色道。   钉崎野蔷薇深有同感:“就是就是,这臭屁小子一点都不可爱,但凡跟小惠一样,发现我换了新美甲,夸上几句,也不会到现在还没多少女人缘。”   “这点小事也要在意,你是笨蛋吗?!”伏黑酷哥的海胆造型,因为此刻的心情显得更炸了,头发根根分明地随风摇曳。   “哇哦,出现了,炸毛的伏黑海胆。”   “……吵死了!!!”   日常吵吵闹闹也还算小事,顶多是挑战伏黑惠的忍耐底线罢了,然而最让他头疼的是【伏黑惠】的教育问题。   伏黑团子这段时间,不单单只黏着伏黑甚尔,身为一只海王团子,他真正做到了广撒网多捕鱼,甜言蜜语不要钱地往外撒,对谁都是软乎乎甜腻腻的,不在意什么时间地点,只要高兴了就毫不掩饰、超级大声地说“我好喜欢你”。   整个高专都是他的鱼塘,每个人都是他不能放下的鱼。   尤其是这几天,【伏黑惠】极其爱跟五条悟、夏油杰这两个表面上看起来人模狗样,内里极其不靠谱,明明生理年龄加起来都五十好几,心理年龄却连一年级小学生都不如,整天就只知道菜鸡互啄式拌嘴搞事的男人一起混。   再加上伏黑甚尔这个混账老爹,伏黑团子不免学来了点不太正常的行为风气。   具体表现在高专里开宗立派这一方面,学到了五条悟的自恋技能,伏黑甚尔的财迷风格和夏油杰的传教魔力。   “小惠老大永远的神,小惠组我永远的家!”   虎杖悠仁兴致勃勃地喊着口号,假装自己身上穿的是一件帅气风衣,掀了下“皇帝的长衣摆”,猛地单膝跪地,抬头冲着【伏黑惠】说道:“小惠老大,外头想要造反的余孽已经被我们清除了(指祓除咒灵),请问老大还有什么吩咐!”   “小惠殿下,我们下一步该去干掉谁,请你不要大意地把我看作一把好用的刀,随意使唤吧!”钉崎野蔷薇帅气地甩了下短发,取出铁锤放在身侧,模仿虎杖悠仁,摆出一模一样的姿势道。   【伏黑惠】今天穿着一身如王国里的小王子一样,将人衬托得格外贵气精致的毛绒斗篷,头上别着一顶金灿灿的皇冠——由五条悟友情赞助,神情得意洋洋,稳稳地站在鵺的背上,由鵺托举在半空中,叉腰俯视着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   “这样的劲头很好,我们应该一直保持这种精气神,”海胆头小团子向后一挥斗篷,雪色的斗篷衣摆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又落下,“在可爱迷人又聪明独特的小惠的带领下,小惠组全体成员努力出任务,祓除咒灵赚大钱,立志打响东京都咒术高专的名声!”   【伏黑惠】一番演讲下来,白皙嫩滑的小脸激动得通红,好似涂抹上了腮红一样。   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一边应和【伏黑惠】的演讲,一边手机摄像头怼着他疯狂拍照:“嗯嗯,小惠老大/小惠殿下说得对。”   “臣服于我们咒高小惠组吧,猴子们——!!”   虎杖悠仁还嫌不够热闹,粉毛小老虎偏是要在两个转校不久的姐妹花面前,展示自己在雷点上跳着四小天鹅芭蕾舞疯狂试探的才华:“我说,美美子和菜菜子也加入我们小惠组吧,一起征服猴子们。”   “不可能的,夏油教才是我们的家,”美美子和菜菜子这对夏油杰教主激推的姐妹花瞬间炸毛,“夏油先生才是能够成就这种大业的人!”   “很好,能说出这话的人,是没有体验过小惠殿下的魅力,没有深入了解小惠组的教义,”钉崎野蔷薇竖起一根食指晃了晃,“你们不懂。”   “小惠老大快上,让她们明白小惠组才是最厉害的!”虎杖悠仁对海胆头小团子做了个动作暗示,示意他卖萌击败敌方。   “小惠组VS夏油教”的这场并无火/药味也无血肉横飞,只有吵闹折腾的战斗就此拉开了帷幕。   满脸黑人问号的吉野顺平,只觉得整个咒术高专已经没有这几个同期生在意的人了,他觉得自己在其中格格不入。   转头刚想同没有跟着起哄,一直以来沉默是金的伏黑惠吐槽几句,结果发现身侧的海胆头酷哥表面上平静无波,实际上整个人遭受到极大打击,已经石化当场了,隐隐还能看出纯白色的魂从里头飘出来。   “……麻烦振作一点啊伏黑同学!!”   伏黑惠感觉自己飘飘忽忽的,一点都不脚踏实地,他也完全不想清醒过来,面对着残忍社死的事实。   为什么,幼年期的同位体会学习这些乱七八糟东西啊!!   左边耳朵一声“小惠组”,右边耳朵一声“小惠老大”,伏黑惠倒地再起不能。   这一定是个梦吧。   伏黑惠每一天都能被同期的几个脑回路异于常人、漫才水平相当高超的同期生刷新认知。   “……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啊。”伏黑惠无力扶额,声音有些虚弱地道。   “拜托,伏黑哥,你知不知道你多让人羡慕啊,一开始就入了小惠组成为元老级人物什么的,可恶啊,你根本不知道我们为了加入小惠组,付出了多少努力!”虎杖悠仁一手搂住伏黑惠的肩膀,一边假意愤恨不平地道。   “就是就是,”钉崎野蔷薇成功地率先众人一步偷家,伏黑团子选择了跳到她的手上,这个短发御姐一边飘着粉红花花,拿出从国外代购回来的巧克力投喂【伏黑惠】,一边嘴炮输出道,“你少看不起人了,伏黑哥,只有我才能最终成为小惠殿下门下走狗,小惠组的二把手!”   不在沉默中变/态,就在沉默中爆发,忍无可忍的伏黑惠给了这两个笨蛋一人一拳,无情的铁拳砸在了本就不聪明的脑袋上:“你们给我滚啊。”   “这么大年龄的人了,还学中二病小学生玩极/道过家家游戏,白痴吗你们?”   “我什么时候进的组我怎么不知道,这个元老谁想当谁就拿去啊!”   ——“还有说了几遍了,不要叫我这个称号!”   【伏黑惠】盯着长大的自己,老气横秋地摇了摇头,朝自己召唤出来的鵺点头示意,鵺了然地送小团子到伏黑惠身边。   下意识地从鵺背上接过伏黑团子的暴躁酷哥,下一秒便破功地瞪大了眼睛:   海胆头小团子跳到他掌心,就着他抬高的手,踮起脚尖,柔软的唇瓣在伏黑惠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带着牛奶味的吻。   那股牛奶味,还是他最常喝的那一款补钙牛奶。   【伏黑惠】顺势蹭蹭这个世界,长大的自己的脸,叹了口气,宛如在说“真拿他没办法”地絮絮叨叨道:“惠惠不要不开心呀,总是皱着眉头会变老,还会长皱纹的。”   “乖啦乖啦,不要生气,我知道是他们做错了哦。”伏黑团子安慰道。   伏黑惠也跟着叹了口气,心里瞬间没什么躁怒的感觉了,他心情原先也是羞耻多于恼怒,小团子这么一套连环暴击下来,他也没什么脾气了。   “真是的……”伏黑惠嘴角微勾,长长的眼睫毛下是难掩的温柔。   大抵,小团子的魅力确实超乎想象吧。   马甲精系统津津有味地啃着瓜,熟练地调出一个文件夹,命名存档一气呵成:《【伏黑惠】的高专日常第N篇:极/道老大or萌教教主?》。   矢泽遥斗因进行灵魂碎片融合,被迫短暂失忆,在陪伴了他多年,共同经历过各种困难、辛酸、苦涩、愉悦的马甲精系统看来,并非坏事。   相反,对于朝着心底,大海中心那虚无而又遥远的灯塔进发,平日把自己绷得紧紧的,总给人一种随时随地会溺水身亡的矢泽遥斗而言,这一次经历弥足珍贵。   那个肆意、坦然面对“爱”的孩子。   那个大声说出“爱”这个字,不怕受伤,不复以往忐忑消极地认为自己不配拥有“爱”的孩子。   那个阳光下明媚微笑,和喜爱的人们拥抱以感受温度,不再孤独不安地将自己缩在角落里的孩子。   矢泽遥斗已然脱胎换骨,重临新生。   许多许多的爱意包围着矢泽遥斗,咒术高专的师生们,原本可以对他视而不见的,也可以只是收留了他,随后什么也不掺和的。   但是他们选择了接纳不知来处,不知有何目的的【伏黑惠】,使得胆怯的孩子逐渐放开,让尝到甜蜜的小鬼变得贪婪,慢慢地主动索取对方更多的“爱”。   即便如此,他们也从未拒绝过他。   不仅仅是这个世界,其他世界也一样。   只是当时,是矢泽遥斗拒绝了他们。   马甲精系统望了眼后台的系统面板,隐藏任务早在几天前就揭示了真面目,现今的进度在无声无息间爬到了百分百。   「【最终的真相】:所谓马甲,都是你自己。你不是谁的影子。   摆脱禁锢,为自己而活,勘破虚相,你是“爱”的中心。   救赎他人的人,也当得到救赎。   无数世界中获取的“爱”,归属于你,而非他人。」   「矢泽遥斗。」   「恭喜你成为真正的、独立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