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大最强咒术师后我死遁了》作者:月渡寒塘   文案:   世界支柱遭受冲击,管理局专门抽调了优秀员工松代一树,绑定了个【健康成长阳光童年】系统,一对一专人负责世界重要npc5t5。   为了让重要npc健康成长,松代一树十几年来认真贯彻系统【我不死谁来死】的主旨,发际线后移了好几厘米,在重要npc安全长大的路上给5t5挡了无数明枪暗箭——   替5t5挡下暗杀当场死亡的五条少爷专属伴读;被偶然出现的特级咒灵一击毙命的监督辅助;力排众议给五条少爷评了特级却死于咒术界勾心斗角的唯一正常人咒术界高层;还有替他挨了天予暴君一刀后死于特级咒具之下的同班同学。   *   松代一树呕心沥血鞠躬尽瘁,终于亲眼看完五条大少爷过了18岁生日,头也不回就卸载系统上报总局去休攒了十几年的大年假。   正当他办完手续准备度假时,管理局高层哭天抹泪给他打了视频电话,告诉他重要npc5t5他黑化了。   松代一树:???你仿佛在逗我?我他妈为了让他健康成长眼睁睁守了18年,才走没几天他就黑化了?   为了让世界平稳运行,松代一树含泪回归岗位重新装载系统,抱着和黑化后的5t5打一架的壮志豪情按照流程随机选择身份。   ——随出来个没有咒力的普通人。   站在目之所及一片残垣断壁的废墟中,没有咒力什么咒灵都看不见的松代一树:这还打个屁……大不了就让5t5黑化世界毁灭吧,毁灭了我好回去提交辞职档案,卸载系统交班。   *   5t5从来没有想过能再次亲眼见到那个他以为再也不会回来的人。   他又换了副模样,头发长过肩头,凌乱的在后面扎了一个小辫,眼睛是带着些春意的浅绿色,周围镀了一圈闪烁的金边。   一瞬间他几乎都快忘记曾经松代一树是怎么一次又一次躺在他怀里,一次又一次失去体温。   他的小伯劳时隔十几年又回到了他的手心里,这次他一定要……   等等,不能吓到他,要装作不知道那是他。五条悟眨了眨眼睛,掩去苍色眼眸内疯狂扭曲的占有欲。   他愿意付出一切,只要他的小伯劳愿意接受他的所有。   只要他愿意为此停留。   tips:   ☆第一次搞感情流,所以写出来的不满意我不会发,更新时间零点没有就在凌晨,凌晨还修不满意会挂请假条第二天双更补上orz   ☆情有独钟,非典型火葬场,也没有那么恨海但反正一定情天   ☆时间线尽量顺,ooc有,天王老子来了这也是HE   ☆封面人设@观浅送,希望她早日康复然后天天日万!   内容标签: 综漫 情有独钟 咒回 柯南   搜索关键字:主角:松代一树,某最强咒术师 ┃ 配角:其他电灯泡们(不是 ┃ 其它:预收《马甲遍布全游戏》、《我靠撒币成为万人迷》   一句话简介:而他在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   立意:珍惜眼前人   vip强推奖章   世界支柱遭受冲击,松代一树作为优秀员工,被抽调去专人负责重要n.pc人身安全至成年。就在他完成任务准备度假之际,他所负责的咒术界天花板忽然黑化,松代一树不得不重新绑定系统回到世界中。而随着他重新进入任务,任务世界平静表面下暗含的阴谋和诡计就此展开……本文行文流畅,节奏分明,随着剧情的展开,主角情感变化细腻,伏笔设置首尾呼应。语言入木三分,细腻真挚,笑点和泪点交织,爱情与羁绊同在。令人不由感叹花开堪折枝,珍惜眼前人。 第1章   刷卡,签字,提交报告单。   松代一树办手续提了三年的年假。   不是三年积攒下来的年假,他办的手续是整整放假三年的真·年假。   这待遇要说出去恐怕能引得无数求职者趋之若鹜,雪花一样的简历直接往公司hr那里投。   可惜了,管理局是政府机构,进这里得考公。   当然了,也不是人人都能有松代一树这么长的年假。   他情况特殊。   “打扰一下,”松代一树单手扣了扣桌台,“任务完成后递交报告是这吗?”   还有十分钟下班,桌子背后的女生不耐烦的抬起头准备让他明天再来。   “对……是这。”她一愣,不由自主的回答道。   来人是个生面孔。   值得一提的是,长得很帅的生面孔。   小姑娘一边打开提前关机准备下班的电脑,一边手指飞快在群里发信息:【如实交代,最近哪个部门进了新员工,来交任务完成报告的时候狠狠把我帅到了。】   临近下班时间,所有人心都是野的,信息一发出来群就跟炸了一样。   【坐标后勤组,没有新人。】   【坐标技术组,没有新人。】   【坐标传送组,没有新人。】   ……   很快管理局内全部小组就在群里发成了格式一致的全家桶。   【都没新人?那别是看错了?】   【人呢,】群里闹闹腾腾嚷嚷了半天才发现最开始信息的小姑娘发完那一条再没回复过,【别是快下班了逗我们玩吧?】   “任务完成递交报告是吗?”小姑娘开了电脑,“员工编号麻烦提供一下。”   电脑上,顺着一行数字的输入,跳出来一张行动组组员的职工信息界面,蓝底的证件照左边代表名字的部位几个大字:松代一树。   小姑娘没忍住抬头比对了一下照片和真人。   照片里的少年看起来最多十七八岁。   总局的证件照都是入职的时候统一采集的,没想到,这居然还是个总局的老员工。   照片外,真人对她的这番对比一无所知,低着头从文件夹中抽出了四张身份基础信息:“对了,还要申报一下任务内死亡身份。”   “是……报销这四张身份卡的死亡记录吗?”她看着松代一树递过来的四张身份卡迟疑了一下。   “对,”松代一树吊儿郎当弹了弹纸面,“怎么?有问题不能报吗?”   “不是不是,”她忙不迭摇了摇头,“很少见一次性报销这么多死亡身份的。”   “一般大家都是做完一个任务报一次,”她一边输入信息一边细声细气地解释道,“很少有像这样攒三四个一起报的。”   松代一树捏了捏鼻梁,还没等他解释这就是一个任务内的死亡身份,手快录入了全部信息的小姑娘就有点尴尬的开口道:“诶……还真是一个任务内的。”   “那麻烦提供一下任务信息。”   “任务信息……”想起这个尴尬的名字,松代一树又想捏鼻梁了,“健康成长阳光童年。”   这名字,伟光正的一时把小姑娘弄得人都懵了。   管理局下属世界支柱遭受冲击,只有重要npc安全成长到十八岁,面临倒塌的世界支柱才能稳定下来。   为了保证任务世界良好存续,管理局专门抽调了一批优秀员工,绑定了个【健康成长阳光童年】系统,一对一专人负责npc安全。   ——而松代一树就在此列。   而作为专人负责npc五条悟的员工,他的目标就是在五条悟成年之前尽可能的待在他身边,不惜一切代价保护他的生命安全直到npc成年世界稳定。   “健康成长阳光童年……好的,”柜台后的小姑娘一边输入一边调开了柜台向外屏幕:“确认一下,是这个任务目标吗?”   猝不及防,直面他的屏幕上蹦出来一张五条悟的脸。   不是那张他最后离开任务的时候看见的脸。   也不能这么说。   他的意思是,这张照片上的时间要比那个时候更早些。   管理局任务内信息处理延迟长的吓人,松代一树几乎没费多少力气就认出了这张照片拍摄于什么时期。   这是一张五条悟十岁左右时候的照片。   他站的离屏幕太紧,照片蹦出来的时候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托高分辨率屏幕的福,这张照片清晰的分毫毕现。   也许是太阳快要落山了,在似夕阳一般的浅橙色暖光照射下,尚且还年幼的五条神子周身被渡上一层闪烁的金边,轻轻巧巧便勾勒完成了他的轮廓,安静而又肃穆的不可思议。   “您好?”柜台后面的小姑娘疑惑的提高声调又问了一声,“是任务目标有问题吗?”   “嗯?没有。”松代一树猛地回神,收回视线往前走了几步,没心没肺地在屏幕下方签上名字。   五条悟现在和他有什么关系,任务报告一递,年假申请一交,他从这一刻开始人在总局,心已经在夏威夷了。   大屏幕上的照片骤然消失,变成了管理局默认的系统桌面。   “任务信息录入已全部完成,死亡身份报销登记完毕,”小姑娘把四张身份基础信息又重新递还给他,“祝您假期愉快。”   “谢了,”松代一树接过回执单和身份基础信息神采飞扬,头也不回地把这五张纸一起揉成了一个纸团,看都不看就随手扔向了大厅内的废纸篓,“你也愉快。”   纸团准头惊人,正中桶口。   头顶上的钟表从五点五十九骤然跳到六点整,下班时间到了。   幸亏提前来了十分钟。   他下午七点半飞夏威夷,要是刚刚人事部的以快下班了不能办理为理由让他明天再来,那他今晚的飞机就得改签。   是得谢谢人家。   办完程序,松代一树心情好,这会说话的时候笑得也好看。   “没事没事。”小姑娘受宠若惊,站起来摆了摆手。   【没拍照,我哪敢拍。】等到她坐下再拿起手机的时候群已经炸了,只好挨个回复道,   【不是新人,似乎是个之前没见过的老员工,我看见他职工信息了。】   【好像是行动组的?别想了人家三年长的大年假,早就提着行李离开总局了。】   松代一树提着简单的行李坐上去机场的车。   群里冒出来个行动组的:【我们组?我们组都是拿智商换武力的猩猩,不过说起来最近好像确实有一批才出任务的。】   【似乎是个长期任务……】对话框里的回复一条一条的冒,【听说最短的也在里面待了得有七八年。】   有一件事说错了,松代一树站在登机口,看着久违现实世界里忙忙碌碌的安检人员和提着行李的旅客,不由得吹了声口哨。   他在这个任务内前后待了起码有十年,所以才能在完成任务登出世界后提出整整三年的年假来。   从现在开始这是休假时间,一切工作相关的事情与他免谈。   “对了,A……不对。”松代一树习惯性的叫出一个字母后忽然停下。   现在是任务外的现实世界,完成任务之后,总局装配的【健康成长阳光童年】系统,全部统一卸载专属任务程序,重新分配搭档。   任务内待的太久,有点混淆任务与现实,他这十几年叫系统习惯了,刚刚下意识开口就是系统的编号。   也怪不得总局给他能批下来三年的年假,他们这一批做这个任务的,基本上都在任务世界里待了得有十年往上。总局害怕员工混淆任务和现实,看见像他这样做完心理测试之后数值还在标准线以上的申报年假,想都不想就直接批了。   飞机的抵达点是夏威夷,他早过期的护照也是总局加急给他办的,机票是年假批下来之后现买的,行李什么也没准备,他空着手就连包也没提,浑身上下除带了个手机手机就还只带了个人来。   他这会坐在飞机上,经济舱的位置太窄,怎么坐都感觉兜里的工作证硌的不行。   国际航班,总局是打算给他升舱来着。只可惜他买的时间太紧,头等舱满了,头等舱后面的商务舱也满了,最后总局退而求其次,给他选了个靠窗的座位。   这座位可选的真不是时候,要是飞机上的窗子能打开,难保松代一树这时候不会直接把工作证丢出去。   飞机舱门已经关闭,空管塔台申请飞行。   机翼往上延伸,然后冲进云层里去,撞散一片薄云。   一般情况下,离开任务后松代一树都会极力避免自己去想起来和工作有关的事。   在管理局的心理评估中,是否能够分辨清晰世界内外区别也是重要的指标之一。   但今天例外。   大概是递交报告的时候看见了幼年五条悟的照片,少有的,他梦见自己在这个任务里第一次死亡的时候。   呼吸困难,四肢无力,眼前一片灰白。   系统那边准备好了下一个身份传输,等到这个壳子一咽气就能无缝衔接。   死亡的感觉不好受,虽然说管理局那边可以接管,但松代一树这次也没来得及打报告。   潺潺血流像小溪,几乎染红他白色的外套。五条悟的手冷的吓人,像是从冰窟里被挖出来一样不停的抖。   那时他心中惶恐太甚,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也和松代一树一样冰,甚至比他的体温还要低。   挡下超规格世界外攻击伤口刻骨的疼,歇斯底里地把他全身的力气抽空,五条悟的手捏的他手腕也生疼。   太久没有梦见过这么久远的事情了,他现在甚至有点想不起来那时候是伤口更疼还是手腕更疼。   松代一树猛地惊醒。   倒不是被噩梦惊醒的。   任务是任务,现实是现实,主要是从任务出来后他就滴米未进,饿了整整两天两夜的胃向他发出警告,他是被疼醒的。   红眼航班,松代一树打开手机连了飞机上的wifi付费买来一瓶凉水和面包。   总局的后勤组同事的视频简直在wifi开启的瞬间就同时弹了出来,休假时间打电话丧尽天良,松代一树慢条斯理吃完面包晾着对面打了三四个未接,才同意视频。   ——“松代?”视频那边后勤组灯火通明,同事顶着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终于接电话了。”   松代一树给他这一副看见仇人似的表情吓一跳。   “任务世界出问题了,”只可惜后勤组的同事只眼冒凶光了一瞬间,然后一个二十好几的大小伙子看起来眼泪都快冒出来了,“你负责的重要npc黑化了,后勤组的同事已经折进去好几个了,再不解决世界都得玩完。”   松代一树:???   他不才从世界里出来两天吗?后勤组的干什么了?   “怎么回事?”顾及着旁边的乘客还在睡觉,他压低嗓音,“你逗我?我他.妈为了让他健康成长眼睁睁守了十几年,才走没几天他黑化了?”   电话那头指了指身后一团乱的后勤组其他人:“没逗你,我们都疯了。”   “凌晨两点多全组被提起来加班,隔壁技术组为了分析世界偏移原因现在都灯火通明。”   “现在任务世界谁进谁死,查不出原因,初步分析是npc五条悟黑化了,”后勤组同事深吸一口气,“技术组意思,要不你回来看看?”   窗外,红眼航空外的夜空闪烁着一点孤星。   松代一树按住还在隐隐作痛的胃部。   后勤组那边的同事还在喋喋不休。   好了,他现在感觉头也开始疼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 第2章   松代一树一脸低气压推开了后勤组的门。   “我销完假了,”他脸臭的活像是下一秒能抓一个同事出来真人快打,“最好是五条悟黑化了,不然我现在就黑化给你们看。”   一屋子后勤组员工听见声音回头,像是看见了救星。   松代一树从管理局办理完手续走的时候是下午七点,到夏威夷的时候是凌晨五点、刚从檀香山国际机场落地,总局后勤组那边的航班信息就发了过来,他坐在候机室解决完早餐,坐了九个小时的飞机又飞回了管理局。   好巧不巧,到管理局门口的时候正好还是下午七点。   幸亏年假申请下来之后买机票去夏威夷是一时冲动,不然现在提着几十斤的行李箱来来回回,不如让他去死。   昨天晚上那一通电话打完,他就睁着眼睛坐到了飞机落地。   没办法,睡不着。   两天两夜没有进食的胃完全不是一块面包和一瓶凉水能打发的,五条悟那祖宗的一张脸又在他面前挥之不去,后半段航程他满脑子都是之前噩梦里的画面,画面里五条悟紧紧抓着他手腕时指节凸起的弧度挥之不去,手指用了太大劲,指尖泛着点青白。   时间隔的太久,脑海里的记忆不可避免带上了点艺术加工。   挥之不去的画面里,一会握着他手腕的是七八岁的五条悟,一会有变成了十几岁的模样,到最后,连十八岁的五条悟都出来了,一排三个五条悟站在一起捏着他的手腕。   那手冰的,活像是冰箱里刚拿出来。松代一树一个激灵,抖了抖没抖开,倒把自己抖醒了。   好嘛,醒了才反应过来。跨国航班开的低,他左手整个手肘正好在风口下面,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睡了,怪不得做这种噩梦。   一来一回两趟做的噩梦都跟五条悟有关,他都要怀疑是不是这祖宗在任务世界里给他下什么咒了。   不然他一个吃啥啥香干啥啥棒的管理局优秀青年好端端老梦见死任务目标面前算什么事儿。   还好没让他这阵子去做出任务的心理测试,不然这会他的心理素质,准能给总局答一个高危风险出来。   后勤组的一众同事把他当救星,形容任务形容的天花乱坠。什么大概是任务里的五条悟杀红了眼,没一个进去的员工能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任务世界谁进谁死,指不定是五条悟那那端蹲着管理局的员工送回老家。   这都哪跟哪,在他们嘴里五条悟简直都快变成什么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大魔王。   这祖宗什么样子他还不知道,再歪能歪到哪去。说五条悟想杀人还不如说他想杀人。   休假休到一半被叫回来重新工作,他不让后勤组给他打电话的同事洗干净脖子等着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   他才要黑化了好吗?   后勤组一众组员如丧考妣。   “可以了可以了,收一收,”松代一树倚在传送机器边上抽抽嘴角,“有完没完有完没完,待会要死也死的是我,又不是你们。”   刚刚从任务里死出来的后勤组小姑娘眼眶更红了。   “哎我不是这个意思……”松代一树一下子手足无措。   他最怕看见别人掉眼泪,尤其这还是一刚从任务里死出来的姑娘,“我意思要真黑化了,大不了我就进去跟黑化的五条悟打一架呗,多大点事,在我们行动组没什么是打一架不能解决的。”   “哭什么哭啊,我进去给你复仇的,我又不是送死去的。”   小姑娘破涕为笑。   松代一树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那个谁?”他想了一下没记起来昨天给他打视频电话的后勤组员工叫什么,尴尬的顿了一下,随手指了个人,“对对对就你,问你个事。”   被他点名的员工不明所以的走过来。   “我记得我系统还在隔壁技术组那边升级,这会升完了没?”松代一树想了想,“升完级我得挑一个方便点的身份进去。”   任务世界特殊,很多总局身份库内的壳子不是咒术师,在里面不方便。   “前辈,”被他点名的员工一听见这句话脸就垮下来了,“我们后勤组这边死人太多,总局的传送熔断程序启动了。”   “等一下……”松代一树顿感不妙,“你说什么机制?”   “熔断机制,”员工以为他不知道,忙不迭解释道,“就是当管理局员工在同一世界死亡人数到达一定限值的时候,熔断程序就会自动启动,关闭世界通道。”   这个他倒是知道。   “那我怎么进去?”他发出灵魂质疑。   “是这样的……”员工兢兢业业解释,“熔断启动之后新身份卡进不去,想要进世界只能拿之前进过的身份卡,前辈你和我们不一样,从之前用的所有身份中抽一个就行了。”   松代一树:???   “不是,等等?”他背后一凉,“那要是我四个身份全部都申报死亡了呢???”   ……   下午两点,城市中心区新规划的商业CBD。   这大概是一片施工到一半的商场停车场,地面上的黄色的指示线条刷到一半就断了踪迹,随处可见的建筑垃圾和砖块零零散散堆满了水泥地。   建了一半的楼梯上,有一道虚幻的人影闪了闪,逐渐凝成实体。   【员工投放完毕,定点坐标开启,】任务投放完成,系统开启自检二道程序,【您好,系统编号APTX4869,虔诚为您服务。】   【P统你升级就升了个这?】电子音刚落,松代一树就挑了挑眉。   【任务流程,】系统电子音一本正经,一点也听不出来是在背后编排总局,【总局新规定的文明章程,说是被查出来进任务的时候没说,得扣工资。】   【嘿,】松代一树乐了,【你们这怎么回事啊,赛博电子智障也搞这种□□?】   【我还没问你怎么回事呢,】系统反唇相讥,【听说你好大儿五条悟黑化了,你夏威夷机场都没出就坐着同一班又回来了?】   【……久别重逢,你就不能说点我爱听的?】松代一树一噎,【你升级就升在更扎我的心上面了是吗?】   【谁跟你久别重逢,我升级的是黑化值检测插件,】APTX4869白眼翻的比天高,【你还是待会跟你好大儿慢慢久别重逢吧,要真黑化了别发生家暴事件。】   松代一树被噎了个正着,只好看了一眼地面,如同一只灵巧的猫一样翻下施工未完成的楼梯,悄无声息的落到了这片空地上,没有惊起一点灰尘。   他说的好听,什么进来给小姑娘复仇,大不了我就去跟黑化的五条悟打一架,但现在真要让他打,五条悟一拳过来就得跪在地上求他不要死。   他带着进任务的是个普通人身份。   后勤组不知道往这个世界里填了多少人命,居然把熔断机制给开了,只有录入过的身份进得去。   一开始后勤组找他意思是好说歹说五条悟也是他负责的,要真黑化了,拿着之前的身份起码还是替他挡过致命一击的故人,五条悟就算再黑也不会把他重新咔嚓了。   但他从来没有拿这个身份接触过五条悟。   一次都没有。   属实造孽。   更造孽的是,他四个咒术师身份信息全部去总局报了死亡信息,就剩下一个任务做到最后心灰意冷拿着本体投影的普通人。当时为了排除五条悟身边的世界外隐患,他还特地去录入了个科学家身份,但别说认识五条悟和咒术师了,这身份跟咒术界都不沾边。   以他的眼力,这里目之所及一片断壁残垣,建筑缺口上的划痕一看就是由某种术式或者咒灵的攻击造成的。   普通人要想达成这个效果,起码得开一辆挖掘机上来。   按后勤组的说法,现在这任务谁进谁死,重要npc濒临黑化。   好消息是,他现在进入任务跟系统贫嘴了这么多句都没有看见什么攻击的迹象。   坏消息是,就算有,他也看不见。   一句话还没想完,他忽然感觉背后汗毛一竖。   本能般的,他下意识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   ——下一秒,刚刚他所处的地方就多出了一个大坑,一看就是由什么无形的东西所炸开的。   松代一树:?   【P统你不至于吧?】松代一树吓了一跳,【我这次进来的是个普通人身份,你把我传送到咒灵出现区域里来?】   【坐标不是我能决定的,】APTX4869也吓了一跳,【熔断机制开启之后,所有投放前期准备程序全部由总控代管,按道理说,会把你投放至离五条悟最近的地方。】   攻击不等人,松代一树险之又险避过两次攻击,凭借着良好的战斗素养和未卜先知般的战斗意识前后闪避:【嘶,我现在算是知道后勤组的怎么折里面的了。】   他现在算是知道总局后勤组里的那些同事是怎么死的了。   一进任务就面临咒灵的攻击,要是行动组的还好说,后勤组的组员一个两个的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平时进世界做的最多的任务也就是修复npc的心理阴影,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可不得一进来就死出去。   这换他进来也没辙啊。   他虽然是行动组的,可什么都看不见,对着空气谁能打得过。   这还打个鬼。   熔断机制下,他能进来的身份看不见咒灵,能拿着咒术师身份进来的后勤组同事又打不过。   简直是死局,还不如让五条悟黑化世界毁灭,毁灭了他好回去提交辞职档案,卸载系统交班。   思绪刚落,停车场入口处忽然有声音响起来。   这个时候,谁?   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回头,还没看来得及看清,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声捏爆什么东西的皮肉破裂声,有微凉的液体四下飞溅,溅到他脸上。   松代一树额头一痛。   隔着漫天爆开的血雾,他对上一双蓝色的眼睛,虹膜的颜色清透的像是什么火彩全反的漂亮宝石,入口处一点稀薄的光源在这一点反射下亮的惊人。一滴血珠挂在蓝色瞳孔前纤长的白色睫毛尾端,像一颗晶莹剔透的眼泪。 第3章   松代一树往后退了一大步,下意识撇开头,轰炸一样的叫APTX4869。   【让后勤组的滚出来,】他顿了一下,看了一眼面前的五条悟,【怎么回事?我走的时候不是五条悟才十八?】   虽然五条悟是比较童颜没错,十八岁和十三四岁的时候看起来只有身高区别,但这并不代表他能对着面前这个看起来至少得有二十八的五条悟,硬生生催眠自己他才十八吧?   【大概因为……儿大不由娘?】系统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松代一树恐怖的脸色吓了回去,【熔断系统启动联系不上后勤组啊,世界通道被关闭,信息都是单向进入的。】   总不能再给他送一个后勤组员工进来传话然后死出去吧?管理局还没这么不人道。   松代一树:【……我回去就宰了后勤组。】   他说怎么能填进去那么多人命后勤都不停一下的,绝对是一开始的员工以为这是bug,然后后勤那边图省事就一直把时间线往后调,尝试强行避过bug机制再开展任务。   现在好了,时间线一直往后拉,bug没避过去,倒是把熔断机制启动了,世界状态被直接锁死。   还说给小姑娘报仇呢,他现在出去第一件事就是撕了后勤的给他自个报仇。   【你要不在报仇前还是先看看五条悟?】APTX4869顿了一下,【五条悟看你好一会了。】   【啊?】他闻言抬头,果然看见五条悟在定定看着自己。   他眼睫毛上的那滴血还没擦,现在悬之又悬的挂在眼尾,看的他生怕那滴血不小心渗进眼睛里去。   他这才后知后觉感觉额头一抽一抽的疼。   刚刚那个追着他打的咒灵大概是被五条悟给祓除了,皮肉破碎的瞬间有一个尖锐的东西抵着他的额头飞过去,大概是擦破了皮,有一滴血顺着伤口飞溅到了五条悟的睫毛上。   之前做好的所有大不了进来和五条悟打一架的心理准备全部作废,这会他下意识只想转身赶紧走。   “谢谢,”他撇开眼神皱了皱眉。   他把不准现在五条悟什么意思。   APTX4869虽然嘴欠可这说的真对,儿大不由娘,十八岁的五条悟他还勉强知道在想什么,二十八的五条悟就这么盯着他看,谁知道他在想什么啊。   APTX4869:【已检索完毕】   APTX4869:【你是不是要找——《育儿心理学》】   松代一树:【……】   【滚滚滚。】   APTX4869:【那《恋爱心理学》?】   松代一树:【你非要提这茬想要我打你是吧?】   APTX4869啧啧称奇:【松代一树,好狠心一男的。】   松代一树凶它:【你闭不闭嘴?】   APTX4869爬了。   APTX4869一走,松代一树又得面对五条悟了。   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就只能猜,松代一树心里想了好几个开头,最后只好干巴巴道:“……你要不擦擦眼睛?”   这话一出,五条悟终于不盯着他看了,反倒是眯了眯眼睛,掩饰般的垂下眼帘。   别人可能看不出来,这表情松代一树倒是熟,他没听听懂自己刚刚在说什么。   不是在想其他的就好,松代一树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血,”他解释,“大概是从我伤口里溅出来的。”   能看出来他想什么就好,刚刚五条悟一动不动盯着他看,松代一树是真把不准他想干什么。   换在之前,十八岁的五条悟早该开口问了,可二十八的五条悟就这么盯着他看,看的他心里不自觉就开始有点虚。   听见这话的五条悟哦了一声,慢条斯理的直起身,用白色的袖口擦了擦眼角。那滴血被他用雪白的衬衫袖口擦掉,在布料上洇开一点血迹。   这时候他才发现,站直后五条悟足足高了他半个头。   松代一树:……   合着他刚刚能平视五条悟的眼睛他还弯了腰。   辱树了,真的辱树了。   明明十八岁的五条悟和他差不多高,结果出去两天回来面对的是个二十八的就算了,还高他半个头,说好的男生成年之后不会再长的呢?   APTX4869声音响起来:【据测量,五条悟比你高7.33厘米。】   松代一树:【……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系统安静了。   “你额头?”五条悟擦完眼睛,看了一眼他的额头,“好像伤口有点深,需要包扎一下。”   这会又看不出来在想什么了,他这话说的像什么彬彬有礼的外交辞令,听得松代一树没由来的不舒服。   “不用,”他下意识拒绝道,“我回去随便贴个创口贴就好。”   这又不算什么大伤,他之前在任务世界内什么伤没受过,这点小伤他自认还不需要包扎这么复杂。   再说了,抱着面对十八岁五条悟的心态进来,结果面对的是二十八的升级plus版,饶是松代一树这个时候也有点缓不过劲来,觉得自己需要一点冷静的空间。   后勤组的要是跟他说回来面对的是现在这种五条悟,那他宁愿关闭所有工作电话,恨不得死在夏威夷。   奈何五条悟咄咄逼人不给他这个机会。   他忽然上前一步,又弯下腰撩起他的额头的头发把伤口露出来。   “起码上点药吧?”松代一树拒绝的话刚刚从出口,他就像是早有准备一样飞快丢出这一句来。   五条悟这会正盯着他的额头看,松代一树知道他在看什么。   他在用六眼试图看出来这个身份到底是不是咒术师。   眉骨,侧颈,收敛下的视线把他从头看到尾,探照灯一般的眼神,松代一树下意识绷紧了下颌线,而后又强行让自己放松下来。   可惜了,不是。   他带着进任务世界的是个普通人的身份。   松代一树知道他的不对劲来源于哪了,现在是任务地点内,他一个普通人忽然出现在有咒灵出现的地方,五条悟这是在怀疑他是诅咒师。   等一下,之前日天日地惯了,差点忘了这次带着进来的是个普通人身份,普通人怎么会对这种事情接受这么良好?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又不能现在再说什么要不还是包扎一下吧我从小到大没见过血。   要不现在装作晕血然后直接倒地上?   松代一树看了一眼满是尘土的地面,迅速打消了这个想法。   算了,就算他没有洁癖,这地上满是碎石钢筋的,倒下去也太硌了。   他实在有点吃不消现在这个五条悟。   任务是任务,现实是现实,他一向分的很清楚,提交完报告,他就应该和五条悟再也没有任何关系的。   递交了完成报告的任务还要回来回锅肉就算了,一进任务还都是地狱模式。   偏偏这人还按着他额头看个没完,松代一树被他看的背后发毛,只好又往后退了一步偏头躲开:“抱歉,我不太习惯和别人靠的这么近。”   他领子上一股消毒水味,像是在手术室里被腌入味儿的医生,就连声音都是淡淡的,透着点社交范围以外的疏离。   “那个刚刚那个是什么?”   后勤组的给他丢一个烂摊子,他现在在任务世界里只能开摆。   他自觉找了个很好的开头,他现在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科学家,看不见咒灵也没有咒力,对于咒术界一无所知还被咒灵伤到了额头。   “诶——你看不见吗?”看见他后退,五条悟也没继续往前,只是收起手指尖捻了捻,神色自然道,“刚刚你躲的那几下战斗意识不错,我还以为你也是咒术师。”   躲的那几下被看见了。   松代一树皱了皱眉头:……   你.妈的。   他听见APTX4869这孙子在笑了。   “真的吗?我只跟着别人学过几招,那看来我在这方面还挺有天赋的……,”他只好随便揪了一个理由出来敷衍道,“我就是工作的地方比较特殊,研究的东西比较危险,为求自保学过几招。”   最高明的谎话就是掺着真话说。   他确实没说谎,这个普通人壳子的身份虽然和咒术界毫无关系,但也不简单。   他当初拿着这个壳子进了酒厂,是去研究A药的。   “至于咒术师,那是什么?”松代一树偏头看了看五条悟,像陌生人一样站在他的社交范围之外。   “五条老师——”入口处传来少年的声音,“喜久福买好了——诶?咒灵呢?”   站在他面前的五条悟听见这个声音的瞬间就背过身往左挪了一步,一脸坦然地摊摊手:“祓除了。”   “啊?”提着喜久福越过一堆建筑垃圾跑过来的少年一愣,“说好的给我们练手呢老师?”   “五条老师?”松代一树没忍住面色有点奇怪的看了一眼跑过来的少年。   忽然出现的少年打断了他们之间关于咒术师的对话,松代一树其实还挺感谢他的,   自从知道现在这里时间线起码后调了十年之后他就想过五条悟现在可能是干什么的,但他想了那么多可能就连后勤组员工信口开河说的守复活点大魔王都想过了,就是没想到这人能去当老师。   暂且不提这合不合理,夜蛾正道的心脏真的没事吗?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APTX4869老神在在,【好事儿啊,你辈分涨了。】   松代一树:?   不能这么算吧?   “啊这是?”虎杖悠仁提着喜久福过来才就看见这里有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他之前从入口处跑过来的时候居然没有看见五条老师对面还站了一个人。   其实他也不算矮,只是身形比较瘦削,看起来要比五条悟清减一圈,白大褂空荡荡的袖管下露出来一节没有肌肉的小臂,手无缚鸡之力,不像是什么咒术师。   按道理说,这么大一个人站在这里应该也不会那么容易被看漏。大概是站位角度问题,他正好正在五条老师身后,被他挡在了阴影里,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一下子没注意到也情有可原。   “我工作的地方比较特殊,”五条悟没回答虎杖悠仁,反倒是低着头,把他刚刚说的话还了回来,“教的东西比较危险。”   “为求自保,”这几个字被他咬的有点重,“学过几招。”   松代一树:?   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总觉得他好大儿介绍职业的时候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咒术高专什么情况他又不是不知道,说什么为求自保未免有些谦虚了,不过考虑到自己现在搁五条悟面前就是一个对咒术界一无所知的普通人,好像这么说也正常。   就是这句话简直把他的句式从头复制到尾,十年不见,五条悟就长进在更加阴阳怪气上面了是吗?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门口又跑进来了两个穿着咒术高□□服的学生,他看着其中那个黑头发的学生眼熟,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这是那谁儿子吧?】松代一树下意识回避掉关于五条悟的话题,转而盯着刚进来的学生若有所思,【他小时候我还抱过他来着,真是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了。】   APTX4869:【……你觉不觉得自己现在特别像过年的时候,非要问你记不记得她们是谁的七大姑八大姨。】   【怎么了怎么了?】松代一树在五条悟面前怂的什么一样,现在到系统面前倒是活了,跟他呛声,【还不许人感叹一下时间飞快了?】   【允许允许,】系统飞快遁了,【技术组那边传插件过来了,我去处理一下。】   现在他们只能跟总局单方面联系,技术组还在外边分析世界偏移的原因,他们信息传不出去,就只能等着技术组往里送。   系统走了,松代一树只好把感慨时光的心收了收。   后进来的两个学生也因为没看见咒灵楞了一下,那个橙发的女孩子他不认识,不过后面的禅院甚尔儿子因为跟他长得像所以还算眼熟,没想到这都到上高专的年纪了。   这两个人一起跑过来,看见五条悟身后站了个穿着白大褂的松代一树也愣了一下。   发生了什么好像显而易见,五条悟大概是因为任务地点进了普通人,所以才提前祓除了原本留下来给他们练手用的咒灵。   “你额头的伤好像有点严重,”虎杖悠仁很有轻重的没有提为什么落下了帐的任务地点会多出来一个普通人这件事情,“要不包扎一下?”   已经是第二个人说他额头的伤很严重了,这到底得是有多严重?   松代一树没忍住想伸手摸一下。   就在他手指快要碰到伤口的时候,站在他面前的五条悟忽然捏住了他的手腕。   他皱着眉抬头。   “你还是别碰伤口了,”旁边橙色头发的女生一脸不忍直视,“你是医生吧?要不自己包扎一下?”   松代一树手被五条悟捏着还记得自己人设:“不是,我是搞研究的,这是实验室服装。”   搞研究的怎么进的任务地点?这方圆百里有没有医院他们不知道,但一定没有研究室。   钉崎野蔷薇和伏黑惠神色古怪的对了一个视线。   “那你要不先跟我们下去?”她想了想掏出手机,“我搜搜附近有什么医院,你还是早点包扎一下吧。”   顶着这一头伤出去,她都怕吓到路人。   “不用,”松代一树打心底里不想跟着五条悟回高专,他手腕还被五条悟捏着,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多僵硬,“我自己去医院就行。”   他拔腿就打算走,准备转身的时候才想起来手腕还在五条悟手里。   “去医务室吧,”五条悟低着头,一字一顿地,“硝子今天应该在。”   “也行?”钉崎野蔷薇反正没什么异议,这个任务地点离高专不算远,她刚刚搜了一下,去医院还不如回学校快。   话音刚落,停车场外的黑色忽然褪.去。   “伊地知收帐了,”伏黑惠看了眼窗外,“走吧。”   该说不说,这研究员头上的伤口确实有点吓人。   从左边眉头向上横着斜挑的一条线,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去一样,大概因为受伤时间有点久了,现在伤口附近的血液有些凝固,看着反倒更吓人了。   没人跟他解释咒灵是怎么一回事,松代一树也不好就这么开口问,五条悟现在是铁了心的打算把他一个误入任务地点的普通人弄回去调查,松代一树只好准备上了监督辅助的车到高专门口再问点什么。   听五条悟意思现在硝子在高专医务室里工作,想起他旧日老同学的暴力行医,行医执照说不定都没考下来的素养水准,松代一树一瞬间感觉额头更疼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然后神色奇怪的停下。   “怎么了?”五条悟的声音传来。   “不是,”松代一树终于忍不住了,“你要不先把我手放开?”   刚刚他想碰伤口的时候五条悟捏住他手腕阻止后就一直没松手。   五条悟一脸无辜的松了手。   要不是五条悟的手是热的,松代一树都要怀疑这场景是他在飞机上的噩梦重现。   要是现在猛地惊醒发现他还在飞机上,飞机马上落地夏威夷就好了。   又给殉了的年假上了一炷香,松代一树这才进了监督辅助的车。   十年过去,咒术界的硬件设置真是提高不少,他也是做过监督辅助的人,现在坐的这个车不知道比他当时开的好到哪里去。   一行人中唯一一个女孩子坐到了前面,后座拥拥挤挤堆了他、五条悟、禅院儿子,还有一开始的粉发男生四个人,简直挤的吓人。   他因着额头上的伤获得了一个靠窗的位置,五条悟左臂就蹭着他的肩膀,大概是害怕他额头撞到扶手上,车辆启动的一瞬间,他抽身扶了一下松代一树的肩膀,然后就把左手自然无比的搭在了他眼前的座位上。   一触即离。   松代一树还没来得及细想,APTX4869就回来了。   【当当当,】这孙子还给自己放了一首歌,【技术部那边传过来了升级的最后一块插件,说是不确认这个世界出问题是不是五条悟的锅,让我安装完了测一下他黑化值再看,不是的话你看你还得找一下Bug在哪。】   【你测吧。】松代一树坐的浑身难受,这会讽刺系统升级不完全发育不彻底的心情都没了。   【我看看,这数据还挺多……】APTX4869一边装插件一边念。   【五条悟】   【六眼拥有者,无下限继承者,五条家家主……这称号多的怎么跟龙母似的。】   松代一树:【你把你该念的念。】   【拥有术式:苍、赫、茈、反转术式……诶五条悟还挺厉害的这都学了。】   【领域:无量空处。】   【黑化值:……100?】   【啊?】松代一树差点没从凳子上跳起来。 第4章   【p统你认真的?】他控制着脸上的震惊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五条悟,【黑化值100?】   APTX4869也震惊了。   【我不知道啊,】它难得迷茫,【你们人类真是太难理解了。】   【你赛博电子智障不理解就不理解,】松代一树不乐意了,【对着人类开什么地图炮。】   要不是后勤组乱调时间线 ,他觉得五条悟的黑化值也不至于严重到这个地步。   都说一个前任最好的状态大概就是死了,距离他上次离开任务也就两天时间,短短两天,怎么走之前好端端的白毛祖宗现在就变成了这幅他看不懂的样子。   偏偏因为任务还不得不接触,松代一树嘴上不说,心里恨不得现在抽身就走。   但真要让他看,说现在的五条悟就是之前后勤组员工进一个折一个的元凶,他肯定是不信的。   熔断机制之下是自动把他投放到了靠近五条悟的位置没错,但是在熔断机制开启之前,后勤组的任务又不是围着五条悟转的,他自认这人还没无聊到满世界找管理局员工杀的程度。   系统也有点怀疑自己:【这黑化值检测系统是技术部那边刚弄出来的,我拿的安装包好像还是调试版。】   没办法,之前哪有任务员工谁进谁死出问题出的这么凶的世界,技术部那边还是这两天加班加点赶的新插件,还没来得及上机实验就给送过来升级的APTX4869装上了。   APTX4869跟着松代一树进入任务世界的时候,后勤组这插件都还没来得及做完,最后一块安装包还是刚刚给他发过来的。   松代一树忍不住又看了五条悟一眼:【我觉得你们这插件有问题。】   APTX4869默默:【……要不还是等等新安装包吧。后勤组那边调了时间线,我估计着待会还得给你把这十年发生了什么事都传过来。】   对了,还有这被快进的十年都出了什么事。   “怎么了?”松代一树的视线太明显,就连跟他隔了一个五条悟的虎杖悠仁都感觉到了,立马开口安慰道,“马上就到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松代一树不好跟他解释,说自己刚刚其实是在尝试从五条悟脸上看出他到底黑化在哪了,只好随手找了个借口,“受伤了,我向公司请个假。”   “公司?”在三个学生面前,五条悟正常的好像刚刚那些不对劲全部都是松代一树的错觉一样。   “对了还没问,”他状似无意地探究道,“听起来你是做研究的?”   “生化环材,”松代一树随口应付道,“四大天坑专业,叫你学生别学。”   他倒是记下来五条悟这会是当老师的了。   “没事,”五条悟这会体贴的人模狗样,“我们学校毕业包分配工作。”   “哦,”松代一树一只手在手机上随便选了个号码胡乱发出去了一条请假信息,只想赶快结束这场对话,“技校是吧?”   松代一树惯会哄小姑娘高兴,和谁都能打好关系,说话的时候尾音喜欢往上翘,只要不是惹到他的情况下,跟他相处很少会难堪。   但面前这研究员一句话得罪了四个人。   别说五条悟了,这会车厢内的气氛也诡异了起来。   好了,这个狭窄的车厢终于如松代一树所愿安静下来了。   APTX4869自知这会宿主情绪不好,不开口触他霉头,目送着几个咒高的学生下车之后一脸不爽的跑远,只留下一个五条悟来带松代一树去医务室。   说真的,去医务室的路别人不熟,松代一树可比谁都熟,现在还要装成一副第一次来这里的样子听五条悟在那给他扯什么宗教学校的犊子,都什么事儿。   硝子倒是如五条悟所说真的在医务室里,松代一树顶着一头伤跟着五条悟进去的时候正靠着墙在看什么东西。   饶是隔着这么远,松代一树都看见了她眼下一对堪称恐怖的黑眼圈。   五条悟刚推开门,家入硝子头抬都不抬就翻了翻眼睛:“哟,您来了。”   这熟悉的既视感,本来还有点不爽的松代一树瞬间就感觉爷青回。   ……   高专一个年级四个人里没一个平时好好上课的,领头翘课的松代一树,宿舍成为了年纪休息室。   有事没事推开他宿舍门,房间里坐着一个夏油杰在打游戏,一个硝子吞云吐雾。   看见有人推开房门,硝子光速按灭了烟,转头看见是五条悟才翻出一个嫌弃的白眼:“哟,您来了。”   松代一树端端正正坐在桌子边眼前摊了一本书,只有皱成一片的床单和床上堆成一团的橘子皮能昭示他前一秒还在一边剥橘子一边看电视剧。   看见是五条悟,松代一树松一大口气,反手砸过去一个橘子:“吓死我了,我以为夜蛾看见我们逃课来查房。”   “你来干什么?没位置了。”   整个一大迷惑。   一个年级就四个人,少了三个夜蛾正道还看不出来是瞎吗?   五条悟站在门口什么也没干被橘子砸个正着,干脆倚着门框剥皮:“硝子你再抽的话烟雾报警器要响了。”   他还没上楼,六眼就看见松代一树的宿舍里仙气缭绕的。这都不用找,家入硝子绝对又在他那抽烟。   硝子听见他的话重新抽出来一根烟,给他用下巴指了指阳台。   五条悟往过一看,烟雾报警器的尸骸还在。尾端的盖子上冒出来几根没了橡胶绝缘层的线,一看就是使用了什么暴力手段拆下来的。   夏油杰忙着打游戏,眼神都没给他分一个:“不是我干的。”   不是他干的,那这房间里能干出这事的也就松代一树了。   五条悟又看松代一树,这人顶了一张理所当然的脸:“有什么问题吗?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发现问题的烟雾报警器。”   很好,很松代一树的逻辑。   然后他站在门口剥着橘子百思不得其解:“我以为你们干什么去了,结果你们三个丢下我翘课就买了一兜橘子?”   松代一树:“……你吃不吃,不吃还我。”   “我都剥了???”五条悟给自己伸冤。   “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松代一树从凳子上跳下来凑到门边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顺便顺走了他手里半个剥好的橘子,“还是走廊的空气清新。”   那倒是别让硝子来他房间抽烟啊。   ……   松代一树仰着头,等硝子给他包扎。   她平时给人治疗都是丢一个反转术式过去,少有还要上药的,松代一树跟着五条悟进来之后,她光是翻箱倒柜在医务室里找绷带就用了半天。   家入硝子倒是不想知道五条悟怎么带了个普通人回来。   她懒得管这些,一天到晚的做研究和治疗已经够她忙的了,再去担心五条悟这人渣的事情纯属是给自己没事找事。   五条悟把人带着回来说要上药,事实上高专的医务室里根本没什么能用于这种伤口的药。   家入硝子翻箱倒柜半天,找出来一卷绷带和一点酒精,给他伤口消毒的时候,她在凝固的血液周围看见了咒力残秽的痕迹。   大概是被咒灵伤到了的普通人。   她看了眼这人身上沾了点尘土的白大褂:“医生?”   “不是,”后面的五条悟替他回答了,“他说是做研究的。”   “哦,”家入硝子抬头诧异地看了五条悟一眼,倒是没再问,只是从旁边拿起来那卷绷带,“伤口有点深,可能会留疤。”   这么长一条伤口在额头上留疤,约等于破相了,硝子没招他没惹他的,松代一树不好摆着一张臭脸面对她,只好笑着跟硝子说:“没事,我又不是靠脸吃饭的。”   尾音又挑起来了。   家入硝子听了这话腾出来一点眼神看了看他的脸:“嗯,挺好看的。”   语气中倒是听不出来可惜,就像是可有可无的带过去了一句一样。   这大概纯属礼貌性的应和了。这壳子的脸一半是照着他自己扫出来的数据,另一半录扫的时候随手揉进去了个管理局的公用数据,除了属于他自己的那双带着些招人意味的桃花眼外,这张脸其他地方平平无奇,丢进人群里不值一提。   家入硝子话音刚落,松代一树敏锐地感觉到一股探究的眼神。   硝子还在拆绷带,背后像是有什么人在盯着他看一样让他如坐针毡。   松代一树收起笑,扭头往回看了一眼。   五条悟里面穿了件白衬衫,外面不伦不类挂了个咒术高专的外套,低着头在看手机,嘴唇抿成一条线,好像他之前感觉到的视线都是错觉。   别人或许看不出,松代一树倒是清楚,一旦他是这幅表情,这就是不高兴的表现了。   放在过去,这个时候他就要准备开始哄了,五条悟这祖宗不高兴的时候也好哄,离市区的近的话可以多投喂些甜点,在高专内的话可以跟他打一架。   但现在跟他有什么关系。   松代一树想也不想的转过头。   【你好大儿挺败家啊,】APTX4869忽然冒出来,【这衬衫官网上得二十五万。】   【二十五万?】被APTX4869这一打岔,松代一树不自觉的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不就一件简单的衬衫吗?】   什么花纹都没有,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设计,搁某橙色软件上打折的时候39.9能买两件。   APTX4869:【……所以说你们人类真的很难理解。】   说完这句话,它还求生欲很强的补了一句:【非杠非黑,并无敌意,纯属个统看法。仅表达字面含义无讽刺、暗示意味,仅代表个统观点并无意引发论战及地图炮的意思,语言不当之处请见谅,若本回答冒犯到人类群体,本统将诚挚表示歉意。】   松代一树:【……你又从哪的网上看来的这段话。】   APTX4869:【升级的时候上网跟人吵架,看见别人发的。】   这破系统一天天的没事干就爱上网引战,然后看一群人类为他打成一团,松代一树也是不能理解。   看来人类和人工智能之间永远有着一条不能互相理解的鸿沟。   【等等,】松代一树看着看着,看见五条悟袖口上那一点褐色的污渍忽然反应过来,【五条悟这件衬衫二十五万?】   【那他刚刚岂不是拿二十五万擦了擦自己睫毛上的血?】   就那血,还是从他额头上溅出去的 。   APTX4869:【……对哦。】   松代一树:【哎,有钱真好。】   APTX4869:【有钱真好。】   这会人类和人工智能又达成统一了。   聊天的功夫,家入硝子拆好了绷带,坐在后面的五条悟一直低着头,食指在手机上翻来翻去,像是在看什么信息。   松代一树盯了他半天,六眼视野下他肯定察觉到了,可他还是连头都没有抬。   好像并不怎么关心家入硝子给松代一树包扎。   “头发,”拆好绷带的家入硝子让他把额头抬起来方便包扎,“稍微往上捋一捋。”   松代一树转身照做。   刚刚那一瞬间让他如坐针毡的视线似乎消失了。   捋头发的时候,他坐在手术床的边缘,家入硝子在他面前弯着腰帮他缠绷带,松代一树不可避免的就想到了之前还在停车场的时候五条悟看他额头的场景。   同样都是弯着腰,怎么到硝子这就好好的。   说到底还是他看见五条悟心虚,自打进任务以来五条悟其实也没招他没惹他的,真要算起来还救了他一命。   但要说全跟他没有关系,要不是那个莫名其妙的黑化值一百,松代一树这阵子还在夏威夷呢,跑任务里来受伤何苦来哉。   他没看见,在他转过去的一瞬间,坐在后面前一秒还在左右翻着手机的五条悟忽然停下了手指。   然后他退出咒术界的内网,点开相册输入密码,把刚刚拍的照片放进了加密相册里。   他移动的时候看起来不太确定,左左右右循环往复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把这张照片放了进去。   相册里只有四张图片,加上这张,变成了五张。   第一张不是照片,是张素描,画了个大概七八岁样子男孩的脸。   后面四张,除去刚刚拍的那张外,一个是正在开车的监督辅助的侧脸,一个是咒术界内部档案资料里高层管理人员的证件照,还有一张大概是从什么合照上截下来的。   左右都被截去了一部分,只能看见左右被截掉的两个人各出境了一个宽大的裤腿边和一截黑色的发梢。   画面中间,两个穿着咒术高专.制服的少年勾肩搭背。   *   松代一树仰着头等家入硝子给他包扎完才发现五条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   硝子包扎完,随手把绑带和酒精扔到了一边,就把松代一树一个人扔手术床边上干自己的事去了。   松代一树被她晾习惯了,倒也没什么不适应,坐在旁边一个人没事干开始翻这个身份的手机通讯录。   这会APTX4869愁的眼冒绿光:【伤口也消毒了,药也上了,五条悟出去不会是找监督辅助把你送出去吧?你得找个什么理由留这啊。】   松代一树懒得理他:【我留下来干什么,我一个普通人待高专里夜蛾正道也不接啊。】   【那任务总得做吧?】APTX4869语重心长,【早知道你刚刚就应该伤的重一些,说不定还能留在高专内养病。】   【我刚刚要是伤的重一些这会就应该打119在医院里了。】   要不是他额头的伤看着吓人又不碍事,估计五条悟也不会说让他来高专包扎。   APTX4869没声了。   过了一会他又出来:【我估计这五条悟一路都没提咒术界的事,是想把刚刚那咒灵的事情糊弄过去,真要待会你追问了,监督辅助那边还有一套完美的糊弄程序。】   松代一树也是做过监督辅助的,这一套APTX4869见过没有八百也有一千了,不小心误入任务地点的普通人看见一些他们的理智不能理解的东西,监督辅助就趁着他们掉了san上去一顿糊弄。   真要追问也不是不可以,但怎么说松代一树那边也立了个研究员的人设,都是职场上摸爬滚打过的成年人了,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么追问倒显得他咄咄逼人。   好歹还是五条悟救了他的命。   APTX4869在那出歪招:【反正现在就硝子在,要不然你就说你喜欢五条悟,你故意上任务地点碰瓷去了。反正你也是做研究的,都是白大褂,一通百通,你说完就问问能不能留下来给她打下手。】   【咒术高专的医务室,多缺人啊,硝子肯定乐意多个人帮她打下手,还能看看热闹。】   松代一树给APTX4869气的翻白眼:【你升级就升级了个这?】   APTX4869语气熟稔:【没啊,之前陪你做任务的时候太无聊就下载了1080G的玛丽苏偶像剧打发时间。】   松代一树:!他说怎么之前有事找系统的时候他老是慢一拍。   【行了把你恋爱脑收一收,】松代一树搓了搓脸,勉强把自己想现在立刻夺门而出的心情压下去了点,【世界出问题是不是五条悟的缘故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待会看着情况留就完事了。】   APTX4869不放心道:【……那你真别一见五条悟甩脸子就走了啊,后勤组那边传数据过来了,有点大,我得处理一下。】   【这边还是建议搞快点,】它没完似的补了一句,【别待会五条悟回来了你才是真的凉了。】   这个身份都离开任务世界十年了,要真给监督辅助送出去,送哪啊?   总不能让人家给他送酒厂门口吧?   松代一树:【跪安吧,个没用的东西。】   APTX4869爬了。   距离五条悟回来不知道还有多久,松代一树在心里斟酌着说辞,斟酌着斟酌着,APTX4869又回来了。   【你怎么还没说?】它惊诧完了之后没等松代一树骂它,就迅速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APTX4869没等松代一树选就开始说,【后勤组把拉了时间线这十一年的事都传过来了。】   【坏消息什么?】松代一树还在想怎么面对五条悟,漫不经心的问道。   【坏消息,我看完了。】后勤组传来的信息对于他来说大概就是不到一秒钟看完的事。   APTX4869是总局高级人工智能,可以在几秒内算出民用智能需要联机才能算出的数据,虽然他平时总是赛博电子智障赛博电子智障的叫,但真要算起来,APTX4869算是目前管理局的顶尖算力之一。   这会,APTX4869的语气都带上了点犹疑:【你说……要是黑化值检测插件没出问题呢?】 第5章   后勤组传过来的十一年大事件概括,是从任务内2006年的星浆体任务开始的。   由天元大人亲名点派,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二年级咒术师六眼拥有者五条悟,咒灵操使夏油杰两人负责护卫星浆体天内理子,并将其彻底抹消。   星浆体被人在黑市上下了一百万的悬赏,五条悟接了任务,和夏油杰两个人一路护送着天内理子到了冲绳,又在赎回了他身边黑井美里之后带着两人到了薨星宫外的莛山山麓。   谁也没想到,在踏入高专结界悬赏期限过去之后,五条悟刚刚收起一直包裹周身的无下限术式,咒术师杀手伏黑甚尔忽然出现在结界中,直接了当的攻击了五条悟。   危急时刻,松代一树忽然出现,替五条悟挡了来自天逆鉾的致死一击。   每个壳子的外貌都不一样,所以禅院甚尔拿着天逆鉾捅进他脖子的时候,没有认出来他是七年前那个和自己一起痛骂禅院长老脑壳有包的五条伴读;也没有认出来他是那个抱着才出生没多久的惠问他“你入赘之后金盆洗手真不干了?”的监督辅助。   【伏黑甚尔这狗东西没认出你,】APTX4869在他脑子里念念叨叨,【他儿子刚出生的时候你还抱过呢;还有他没离开禅院的时候,大半夜的翻墙出去跟他痛骂禅院长老脑壳有包的是谁?当初替他扫干净尾杜绝了咒术界一堆老头子找的还是谁?】   松代一树倒是不在意这些:【认不出来不是正常,要是他认出来了不是才吓人吗?】   APTX4869哼哼唧唧:【五条悟不就认出来了吗?】   【嗯,】松代一树调出数据看了一眼,【下次就认不出来了。】   【任务世界趋近稳定,下个壳子不用待在五条悟身边了,选个黑衣组织那边的,我怀疑他们那边有世界裂隙,走之前得解决掉。】   【啊?】APTX4869大惊,【你不回来找五条悟?】   松代一树莫名其妙:【找他干嘛?他身边又没有世界外攻击了。】   【可是,】系统支支吾吾半天,【五条悟好像……】   【管理局员工心理测评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参数,】松代一树答非所问,【是否能分清楚任务与现实的区别是重要指标之一。】   【放在之前你只会警告我千万不要混淆。】   APTX4869没声了。   星浆体同化失败,咒术师杀手天与咒缚伏黑甚尔死亡,松代一树第四个壳子死亡,正式启用第五个备用身份。   ……   【松代一树,】回过神来,APTX4869在给他说这次补给的事情,【跟后勤组的十一年大事记一起传过来的还有技术组加急赶出来的滤镜。】   APTX4869一边说一边给他把滤镜开了,叠加在松代一树的视野前:【你拿普通人身份进的任务,技术组怕壳子太脆遇见咒灵直接凉了,加班加点赶出来个滤镜,说开启之后就能看见咒灵。不过高专结界内没有咒灵,也不知道靠不靠谱。】   松代一树下意识抬眼看了一下窗外,跟之前看见的东西一样,什么区别都没有。   APTX4869还在一边喋喋不休:【这次就有留下来的原因了,你直接说你是咒术师就好了,反正也能看得见咒灵。】   【这下辈分涨了,真的涨了,禅院儿子得叫你姥爷。】   【对了,十一年大事记你看完我就删了,】他一边整理文件一边喊松代一树:【这玩意太大占内存。】   松代一树其实根本没怎么看,他到后面满脑子都是在薨星宫门口的事:【先别删了。】   【万一以后还用得上,】松代一树一边捏眉心一边打断他:【p统你前面说的话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APTX4869一愣,【你好大儿收养禅院儿子,他不得叫你姥爷吗?】   【爸爸的爸爸是爷爷,你怎么算的……算了我不是说这个,】松代一树一顿,【我意思是,你之前那句要是黑化值检测插件没出问题什么意思?】   APTX4869:【就……你不觉得发生了这么多事,他要黑化的话,居然也很合情合理吗?】   松代一树烦躁的捏了捏鼻梁,从记忆力拎出来一点刚刚瞥见的内容:【那你还不如说夏油杰黑化了。】   【对哦,要是这会夏油杰还在就好了……】APTX4869遗憾道,【只要看一眼夏油杰的黑化值,插件坏没坏不就知道了。】   松代一树更烦躁了。   早知道不该答应后勤组那边的,他实在不擅长处理这些事情。   想不明白干脆不想了,他刚刚烦躁上头的时候想揉眉心,结果忘记自己头上还有伤,一下子按到了伤口上,疼的他清醒了一下,驱逐出去了他满脑子的五条悟。   好景不长,脑子里的五条悟刚刚驱逐出去,刚刚离开医务室的五条悟又推门回来了。   “我刚刚出去确认了一下,”五条悟倚在门框上看向松代一树,“你是看得见咒灵吗?”   家入硝子坐在桌子边翘起腿,一副和我无关最好把人带出去说的样子。   “看不……”松代一树下意识想否认,又想起来现在的目标是要留在五条悟身边降低黑化值,硬生生改了口,“你说的是之前停车场的那个东西?”   “看着像是什么非法研究的产物,”他说话的时候声音淡淡的,不像是在质问,倒像是在陈述,下意识把自己和五条悟熟悉的那个松代一树区分开,“我就是个普通人,如果是什么我不能知道的东西,最好不要告诉我。”   普通人?这下他可不普通了。家入硝子分给他了一缕眼神。   五条悟站在门口,视线在他额头的绷带上巡回了一圈才说道:“普通人是看不见咒灵的。”   “太好了,”手术床边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语气平淡,“看来我活了二十几年终于要觉醒成为马猴烧酒。”   “是咒术师,”五条悟一点也不受他略带嘲讽的语气影响,反而下意识纠正道。   他这会靠在门框上,刚刚的眼罩被换成了一副墨镜,松松垮垮的架在他鼻子上,“你刚刚可没说你看得见诅咒。”   “谈不上看得见,”研究员看起来习惯性的想去揉眉心,在手快要碰到绷带的一瞬间,他像是忽然想起来了额头上还有伤一样,硬生生拐了个弯去捏了捏鼻梁,“时灵时不灵的,我还以为记忆里小时候看见的那些是小孩子做噩梦。”   “后面长大了之后入职公司就再没有看见这些东西了,我就以为之前看见的那些都是做噩梦,”他后知后觉解释道,“哦,我上学比较早,十三四岁的时候就被研究所内招了。”   听起来像是个什么不出世的少年天才。   “你刚刚说你在研究所工作?”五条悟不依不饶追问道。   “我刚刚越说了我有时候看得见有时候看不见,”松代一树在他这种追问下恨不得不装了转身就走,奈何APTX4869一直在他耳边念叨什么生气歌,倒是把他逗笑了,“这算是什么?开天眼?那你们估计是找错人了,我从小到大就是个麻瓜。”   “咒术师也有成年以后才觉醒的,”五条悟看起来像是什么咒术高专招生办主任,“对于这种大龄咒术师来说虽然已经不是高专的入学年龄了,但是为了安全最好还是学习一下相关内容。”   松代一树反应飞快:“我有正经工作。”   五条悟咄咄逼人:“我刚刚看见你请了年假。”   “而且说起来,像你这种只能看见咒灵却一点咒力都没有的类型我之前也没有见到过。”他忽然话锋一转,“我怀疑你可能是天与咒缚,就算以后不当咒术师,你也不想以后的身份是一个随时会被引爆的炸.弹吧?”   这种哪里少见了?大部分的窗都是这样,哪算得上天与咒缚?   家入硝子朝五条悟瞥了一个你又开始了是不是的眼神。   “确实有点危险,”最终她还是选择帮腔道,“咒灵中不乏有被看到就会攻击的存在,你留在高专内起码能在适应这种视野之前保证安全。”   松代一树一顿。   家入硝子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就算没有黑化值这档子事,他现在一个普通人的弱鸡身份在外面也确实危险。   “既然这样不如听一下咒术界相关内容,”五条悟见他脸色松动立马道,“听完之后再决定要不要留下。”   ……   松代一树一边听着五条悟跟他科普咒术界尝试一边让APTX4869打开插件。   【你再测一下五条悟试试。】   APTX4869:【还是一百。】   【那硝子呢?】他不死心。   APTX4869简短的一个字:【零。】   两个极端值,测试黑化插件的好坏与否的实验陷入了僵局。   五条悟还在那边跟他科普咒术界,松代一树:【你说我现在把占了夏油杰身体那个诅咒师提过来他能黑化值全消吗?】   APTX4869缜密的推算了一下:【可以一试。】   【那么好,】松代一树郑重开口,【我现在这么一个弱鸡壳子要怎么把他提过来。】   APTX4869:【俺也不知。】   这破系统到底要来何用!   松代一树放弃和赛博电子智障交流,正巧五条悟科普完了咒术界,他干脆便敷衍地好好好,是是是,我现在还是留在高专比较好。   “那么,”果然,听完他一顿敷衍的五条悟率先直起身伸出了手,“我是五条悟,咒术高专一年级班主任。”   现在的高专入学还要握手这么正式的吗?   松代一树没忍住:“那我要叫你五条老师吗?”   “叫悟也可以。”五条悟的表情无懈可击。   “不用了,”松代一树距离感满满,蜻蜓点水般地碰了他的手一下,“五条先生。” 第6章   后面几天,技术组和后勤组那边都再没传来什么东西。   倒是松代一树在医务室打了这么多天下手,为了确认黑化值检测插件的准确性,让APTX4869把所有人都扫了一遍。   包括现在的三个一年级,他前班主任夜蛾正道,还有二年级那几个时不时出现在学校里的,结果无一例外,全部都是零。   一排密密麻麻的任务信息略缩图里,就五条悟的那一个100扎眼的不得了,在一排【黑化数值:0】里面傲立群雄。   高专的医务室因为有个反转术式使用者,平时其实还挺忙的,经常有受了伤的咒术师被送到硝子这里来疗伤,松代一树就蹭着这个时候没事干让APTX4869也顺便把来高专的咒术师都扫了。   这才感觉出一点黑化值监测插件的好用来。   APTX4869说技术组那边做插件的原理是按照平均数值来计算黑化程度的,所以在扫描过程中被扫者的身份信息、人际关系、术式类别,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号和游戏胜率都会计算在里面。   据说是技术组做插件的时候还考虑到了有些人打游戏的时候被队友坑,短时间内报复社会概率会直线上升的因素。   可以说是十分的人性化。   松代一树不由自主想象了一下要是禅院甚尔这孙子还活着,马场胜率会不会算在里面,他的马场胜率折算成数据那得有多低啊。   想完他还忧心忡忡翻开插件看了一眼伏黑惠的数据,还好儿子不随爹,伏黑惠不常打游戏但胜率居然还挺高。   不过要说所有扫过的人里胜率最高的其实还是五条悟,这人从小打游戏就胜率居高不下,高专的时候更是经常跟夏油杰两个人从游戏里激.情对战发展到现实中燃情互殴,期间损坏公众设施若干,然后双双喜提夜蛾正道爱的教育。   硝子和松代一树就在边上看热闹。   他最开始以为这个黑化值插件扫描出来的数值都是独立建档的,直到有一天他在硝子那见到另一个受伤的咒术师,然后在人际关系后恋人那栏后面发现一个[ ],点开之后这一栏直接列举了好几个他扫过的咒术师之外才震撼的合上了界面。   好、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技术组做的这黑化值检测插件,真是除了检测黑化值之外都挺好用的……   这高专医务室的这段时间里,松代一树不常看见五条悟,倒是经常看见高专的学生。   二年级的禅院真希经常拖着几个被她陪练废了的一年级过来,见多了几次也混熟了,本来对他还有点小意见的几个一年级后面倒是一口老师一口老师的叫。   松代一树也不向他们解释他其实不算是高专的教职人员,叫老师总比叫名字好,这个壳子的名字毕竟不是他本人,有时候硝子叫他他反而反应不过来。   这几天过的他都快忘记高专里还有个五条悟了。   咒术高专里的日子太舒坦,松代一树不自觉的进入养老模式,等五条悟忽然打开医务室的门的时候,松代一树这才惊觉这几天是过的过于舒坦了,都快忘记自己来这里主要的目的是来解决他黑化问题的。   APTX4869这几天过的提心吊胆,总觉的是五条悟把他宿主认出来了所以才要把他留在高专。   偏偏松代一树留在高专之后五条悟又不出现,它无处散发自己的焦虑,只好跟松代一树一个劲的叨叨,把松代一树听的耳朵根要起茧子。   现在五条悟忽然出现,APTX4869心里一块石头落下来了,松代一树也感觉松了一大口气。   一天天的破系统焦虑起来是真的没完没了,不管五条悟也没有认出他来,他现在总算是不用听APTX4869这祥林嫂念念叨叨了。   五条悟推门过来是打算带他去出任务。   松代一树现在也算是挂名在高专的咒术师了,虽然虎杖悠仁他们是一口一个老师的叫,但真要算起来松代一树也不是教职人员,大概就算是个编外的临时工。   “今天高专的监督辅助有事情,没法送我们去任务,”五条悟站在门口,把话说的冠冕堂皇,“你会开车吗?”   松代一树没想到他一上来就是这句,脑子里简直要被APTX4869的惊恐吸气声刷屏。   【你上次是不是就是因为开车被认出来的?】APTX4869急的热锅上蚂蚁,【我就说你起步的时候那个习惯性动作得改一改,算了现在改也来不及。】   【要不你就说你不会开车?】   “监督辅助是什么?”松代一树没管APTX4869在那给他病急乱投医,反而是转头向着五条悟好奇道。   一个对咒术界了解全部来自于五条悟介绍的人,第一反应绝对不应该是我不会开车,而是监督辅助是什么。   “是送高专的师生去进行任务的人,”五条悟这才刚反应过来一样,贴心地解释道,“上次在停车场的时候,开车送我们回高专的人就是监督辅助。”   “之前介绍咒术界的时候我可能忘记说了。”   “没事,”松代一树疏离地摆了摆手,“也可能是你说了但是我忘记了。”   “我不会开车,”他看着五条悟手里的钥匙,却没有接过来,“平时工作太忙,从来没有考过驾照。”   研究员的资料内确实没有显示他考过驾照。   “第一次碰面的时候,我以为你出现在停车场是因为你开车来的。”五条悟接话道。   “不是,”松代一树想了一下,才慢吞吞地回答道,“哦……我那个时候是打算去找地下停车场的。”   他没忙着解释为什么会出现在哪里,反倒像是忘记了那天的细节一样想了半天才回答道:“结果后面好像是迷路了。”   CBD停车场内的路线错综复杂,硬说是迷路也正常。   更重要的一点是,松代一树从来不迷路。   这话一出,五条悟语气中若有若无的试探似乎下去了一点。   APTX4869看起来比他还要紧张,看见五条悟不再追着他问这些问题了,简直长出一口气:【我刚刚差点都以为他要认出来你了。】   【嗯,】松代一树答应了一声,【他认出来了。】   APTX4869被他吓的一个激灵:【你不是否认了吗?】   【认出来不代表他会确定,】松代一树远远缀在五条悟后面吗,慢悠悠跟APTX4869说,【你知道我这几天为什么跟硝子关系忽然变好了吗?】   【为什么?】APTX4869莫名其妙,【不是因为你在医务室打下手吗?】   【所以说不要有事没事就祥林嫂一样念念叨叨,好歹做点有用的。】松代一树被这赛博电子智障气的翻了个白眼。   【我跟硝子稍微打听了一下这几年五条悟的情况。】   【你还打听他情况,所以你果然其实还是……】APTX4869自动给自己消了音。   松代一树强忍住再给系统翻个白眼的冲动。   虽然五条悟走在他前面,可六眼的视野是不受任何遮挡的。松代一树清晰有理由相信这会五条悟可能正盯着他看。   【硝子说,】他一边跟着五条悟往外走一边慢条斯理吊着APTX4869的胃口,【我不是第一个莫名其妙被五条悟留在高专的人。】   【他这几年,基本上隔三差五就要这么来一次。】 第7章   松代一树跟着五条悟去任务的路上,APTX4869一反常态的一直没出声。   他这会又觉得五条悟认不出来是眼瞎了。   松代一树哭笑不得:【你怎么这么善变。】   APTX4869跟他嚷嚷:【好歹也是救过他四次命的人,居然听了你几句反驳就在没继续往下问,怎么能这样。】   APTX4869一天天的在他耳朵边喊:被认出来了怎么办,认出来了怎么办。   【其实你真要被认出来,我也觉得没什么。】APTX4869跟他说。   它是管理局的人工智能,天生站在松代一树这边,松代一树一进任务就守着世界内重要npc一下就是十几年,别说掏心掏肺时刻提心吊胆了,就连命都给出去四条,这才好不容易把五条悟从世界外攻击里保下来……   松代一树听着听着觉得不对了,赶紧出声制止道:【行了啊行了啊,这都是任务需要,我进这个世界就是为了让五条悟安全成年来的。】   【然后最后五条悟还是黑化了,】APTX4869幽幽接一句,【你这会连他为什么黑化都不知道。】   【我这不是也没想到任务世界内过了十年吗?】松代一树也没辙,【十八岁的五条悟我还能勉强凭着经验看看他在想什么,二十八的你让我猜他为什么黑化,我怎么知道。】   他敢肯定五条悟认出来但不确定,凭借的就是这十年的时间差。   脑海中的记忆是会随着时间的增加而被冲淡的,他看不太懂五条悟在想什么的同时,五条悟大概也已经把他忘的差不多干净了,只能凭借着一点微弱地方记忆和既视感,大海捞针一般一个又一个找像他的人。   【反正我是觉得你没必要这么躲他,】PTX4869只好继续叽叽咕咕:【要说你有哪里对不起五条悟的,我还真不觉得。】   刚开始看见松代一树一个刚刚评了优秀员工的新宿主这么掏心掏肺做任务,APTX4869一个老油条系统看的心惊胆战,生怕最后任务失败了或者成功了之后他从任务世界里走不出来,变成管理局万万千千分不清现实和虚幻员工中的一个。   那时候他天天就对着这个新宿主耳提面命:【不要混淆,不要混淆,任务世界内时间过的久再就也是虚拟世界。】   后来他就发现,松代一树完全不用他提醒。   能获得管理局优秀员工还是有原因的,松代一树一年一度的任务内心理测试,是否能分清任务与现实的指标一直安安全全的待在绿色数值以下。   整个任务做到最后完成,只出了两个差错。   一个是四次入学高专做五条悟同学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五条悟把他之前的马甲全部掀了,一下子认出了他所有身份。   一个是松代一树和APTX4869都看出来了,五条悟好像对他有了点超出革命友谊外的意思。   十八岁的五条悟日天日地跟个祖宗似的,完全不觉得这又什么问题,松代一树天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头疼。   两个人都在高专,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又躲不到哪里去。   最后搞的简直全校皆知,虽然高专的全校加上食堂大妈也就不超过二十几个人,但那种走到哪里都被八卦的眼神简直让他心累的不轻。   最后任务壳子死亡换身份的时候,松代一树都感觉自己长出了一口气。   谁能想到完成任务后两天又回来,面对的是加强plus版的五条祖宗,还是黑化debuff加身的。   松代一树一边走一边跟APTX4869叹气:【我要早知道会变成现在这个结果,我上次就应该死不承认。】   APTX4869说不上来是要可怜五条悟这十年一直在等一个不出意外永远不会回来的人好,还是觉得松代一树劳心劳力最后变成这个结果太可惜了好,最后只好想了想跟他说:【真要暴露了,大不了也就是五条悟恢复之前跟你相处的模式。】   【别了,】松代一树敬谢不敏,【不过是雏鸟情节而已。】   他是真的不想被认出来。   五条悟跟他的关系太复杂了,他实在是不太擅长处理,下意识就是躲避。   可惜现在赶鸭子上架,不面对也得面对。   既然躲不了相处,那让五条悟死了一条心也不是不行。   一人一统最后也没讨论出个什么来,松代一树摆着一张研究员的性冷淡脸跟在五条悟身后,活像是去做实验的不是去祓除咒灵的。   五条悟想干什么他心里门儿清。   不知道之前几位无辜被认成自己的大兄弟经历了什么,反正现在五条悟无非要不是想逼着他出手,要不是想逼着他用术式。   六眼又不瞎,他现在拿的是个普通人的壳子五条悟心里比谁都清楚,想指望他使用术式瞬间祓除咒灵不可能,但接触过咒灵和没接触过咒灵的人,面临咒灵的时候反应是不一样的。   五条悟赌的就是这个不一样。   松代一树在心里长出一口气,知道决定自己会不会被五条悟认出来就是在这个时候了。   “就是这里了,”五条悟表现的就像是第一次带学生来出任务一样,没有一点端倪,“待会进入任务地点之后我会在外面放帐。”   “外面?”松代一树微微侧头,“你让我一个人进去祓除咒灵?”   “只是测试一下你有没有术式。”他一边说一边盯着面前这个研究员的眼神,他看起来听的一脸茫然,眼睛里还带着点莫名其妙的意思,似乎没有想通为什么一开始说他没有咒力,现在又要测试他有没有术式。   “大部分咒术师都是从小就接触咒术界的,”五条悟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试探,“小部分咒术师也会在成长的过程中意识到自己看得见一些旁人看不见的东西,从而发现自己拥有咒术天赋。”   “你比较特殊,成年之后才发现自己有这方面的才能,在此之前都一直以为咒灵是小时候做噩梦梦见的东西,“他这会又像是一个谆谆善诱的老师一样了,“在此之前的二十多年你已经形成了固定的世界观,错过了最佳的学习年龄,就算是体内有术式你的内心也不相信自己能使用,所以才会表现出没有术式但是能看得见咒灵的状态。”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在危机关头为了保护自己,身体会主动使用术式?”面前的研究员皱了皱眉,用探讨理论般冷静的声音指出,“以我自己的生命安全来激发潜力,我有立场拒绝你这种粗暴的教育方式……”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他话还没说完,五条悟直接落下了帐,把他隔绝在了任务地点里面,“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会出现在帐内的,当然要是能激发出术式最好。”   话还没说完就被关在了帐内的研究员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   他先是朝着帐外五条悟站的方向瞪了半天眼睛,然后又手忙脚乱掏出手机确认了任务地点内没有信号,五条悟甚至看见了他屏幕上呼之欲出的三个数字:119。   接着研究员又伸手推了推帐,十分不文明的拿脚踢了几下,还喊了好几声他的名字。   就在他在帐边一个劲尝试能不能出去的时候,一直在任务地点内的咒灵察觉到了有生人进来的气息。   【松代一树,】APTX4869在他脑子里放警报,【后面来咒灵了。】   【我知道。】松代一树低着头,恨恨用肩膀撞了一下帐,【把滤镜打开。】   耳边一阵破空声,咒灵尖锐的口器从后面刺过来。   一直在帐边的研究员这才反应过来这里是有咒灵的一样,狼狈地朝旁边躲闪了一下。   咒力顺着口器边缘在他皮肤上划出来一道伤口。   不过是个四级的咒灵,松代一树瞬间做出了判断。   但他像是受了伤才反应过来一样,蹩脚地朝后退了几步,动作中带着点一板一眼的制式痕迹,甚至还差点绊倒。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学过一两招但又不精的普通人。   咒灵不退反进。   他狼狈的侧身躲过,跌跌撞撞朝前跑了几步,狼狈躲在了石柱背后,白净的白大褂上沾上了一片尘土。   普通人的体力是有限的,这一套下来,松代一树鬓角间微微已经渗出了一点汗,脸色泛着点剧烈运动后的嫣红,心跳速度几乎冲破180。   APTX4869在旁边看着他这一套动作看的目瞪口呆:【这下五条悟是认不出来了吧?】   【不一定,】松代一树谨慎地探头看了一眼咒灵的位置,【帐又拦不住六眼,他想看我在里面干了什么不是轻而易举。】   咒灵骤然从旁边冒出,松代一树往边上躲闪了几下,蓝色的咒力贴着他的皮肤过去,又平添几道伤口。   松代一树匆匆忙忙捂住伤口,血顺着指缝从他的手上渗出来。   大概是划到什么血管了,手下的伤口越来越黏腻,血液争先恐后的喷涌而出。   会让普通人大脑供血不足从而眼前一黑的快速失血比例是全身血液的2%。   会让普通人感到不适的轻度失血量是800-1200ml之间。   当失血含量达到这个标准的时候,普通人会产生面色苍白,四肢发冷等症状。   现在离这个出血量还差一些距离,更重要的是,就算到了这个出血量,他也不一定会发生如上症状。   这个壳子的身体素质要比他想象的好。   【p统,】松代一树捂着伤口,【上电击。】   他这会也说不清楚到底把自己弄这么惨是为了像五条悟证明自己不是自己,还是干脆就想一鼓作气死回管理局了。   APTX4869迟疑了一下,这才放出电击。   研究员的脸色骤然白了一个度,脚步一个踉跄就摔倒在了地上。   【你当初又不是不知道五条悟的六眼能干嘛,】松代一树对自己是真的下得去狠手,APTX4869被他弄得头皮发麻,【他现在是觉得你离开他的视线就会暴露本性吗?】   咒灵持续进攻,研究员体力几近耗空,左右翻滚躲闪的动作越来越慌不择路,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   小部分伤口是被地上的碎石和各种裸露出来的钢筋擦伤的,大头的伤口都来自于他没有避开的攻击,咒力撕开他皮肤屏障,蜿蜒出一道又一道恐怖的伤痕。   然后他退无可退。   正在躲避咒灵的研究员身形一顿,闪着蓝光的锋刃离他的动脉只有几毫米的距离。   这是他算好的角度,也是他一步一步引导着咒灵发动的最后攻击。   就在他马上要当场死亡被送回总局的一刹那,五条悟忽然出现。   【……不是。】松代一树这才回答APTX4869。   APTX4869不够了解五条悟。   他现在就是病急乱投医,就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后偏要连根拔起,就是明知道不是之后还不肯放手。   松代一树留在医务室这几天有意无意跟硝子打听了几句五条悟,大概是在外人面前,家入硝子不好说的太明显,只是含糊其辞说了句五条悟作为高专教师看见有咒术天赋的人总会控制不住爱才之心往学校里面带。   但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好歹也是同学一场,他对家入硝子虽然没有对五条悟那么熟悉,倒也能勉强看出来一点她眼神里透出来的意思。   今天五条悟推开门一说有任务,硝子刀一样的眼神就往他那边瞥,看过去的意思分明是:你又犯病了是吧?   刚刚还把他逼的浑身是伤的咒灵被五条悟轻而易举的祓除了。   他下意识偏头避开松代一树的视线。   然后他沉下眼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五条悟在生气。   松代一树心里没由来的升起一股报复般的快意来。   五条悟在这生什么气,他被这莫名其妙的黑化值一百叫回来还没来得及生气呢。   APTX4869因为他那一句“不是”还在不停喋喋不休,五条悟抿着唇什么也没说。   报复般的快意过后,松代一树心里长出一口气。   他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五条悟不确定了。 第8章   松代一树被五条悟送去高专医务室的时候,遇见了刚刚从外面回来的二年级。   狗卷和熊猫走在前面,禅院真希在后面拿着游云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五条老师。”看见五条悟,禅院真希习惯性问了个好,然后就被吓了一跳。   大概因为整个咒术界只有五条悟一个人会瞬移的缘故,平常被他送到医务室里来的咒术师也不算少,有的时候家入硝子一天到晚都得在那接收五条悟送过来的伤患。   受伤比松代一树严重的比比皆是,但看起来比他惨的倒是没有多少。   本来干净整洁的白大褂上面层层叠叠全部都是掺杂着血迹的伤口,伤口周围一圈青紫,翻开的皮肉里全部都是细碎的沙砾。   这会松代一树是真的失血过多了,饶是这个壳子再顽固也顶不住他这样一路过来不要命似的流,更别提他还一路让APTX4869伪造伤口。   家入硝子都被吓了一跳。   他本来一身的伤口没这么严重的,看起来青青紫紫的一大片全都是让系统给他上的淤青贴图,看起来严重,其实也不算什么。   【现在五条悟是确认不是你了,】APTX4869沉默了一路最后还是说道,【但是黑化值怎么办?】   松代一树声音幽幽:【我管后勤组去死。】   APTX4869:……   行吧,它算是看出来了,松代一树这阵子就是鸵鸟心态,能过一关是一关,后勤组那边的烂摊子他是一点也不想接。   说是这么说,但家入硝子给他治疗的时候松代一树还是没忍住:“我能问个问题吗?”   硝子洗干净了手给他挑伤口上的碎石沙砾:“你问。”   反转术式能直接恢复好伤口,却不能自动排出伤口上的沙砾杂物。要是不想伤口恢复之后皮肉里夹杂着几粒沙子,就得在治疗前把这些东西都挑出去,让伤口保持最基本的洁净。   松代一树一边吸气一边往门外看:“贵校教育风格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   家入硝子以为他要问什么咒灵相关或者五条悟相关的问题,结果没想到他开口就是这个。   在正常的文明社会生长了二十几年,研究员看起来有些义愤填膺,“我留在……”   他想了一下,大概是没想起来咒术高专的名字,只好含糊的说道:“留在你们学校,是为了保证今后的生命安全不是为了去送死的。”   “你们学校有正规的办校资格吗?”他皱着眉打开手机像是想查些什么,“五条悟考取过正规的国家教师资格证吗?从你们学校毕业能拿到正规的学校文凭吗?”   家入硝子想了半晌:“……我有医师资格证。”   躺在手术床上义愤填膺的研究员:……   在一句话把他能噎个半死的方面上,家入硝子真是十年如一。   这下换松代一树不知道怎么接话好了。   因为要给伤口消毒的缘故,家入硝子开了一瓶酒精,这会他鼻端全是那股浓烈的酒精味。   家入硝子又不是什么经常干这些的正经医生,在加上这几天自从他来了之后这些清理伤口的工作说实话都是他一个外行来做,硝子只管直接治疗。   APTX4869说要不给他屏蔽痛觉,松代一树咬牙切齿的说不要。   硝子还在用酒精给伤口消毒,松代一树吸了一口气,努力想找点别的话题来转移注意力:“今天是周六吧?”   “你们学生不回家?”   家入硝子顺着他的眼神往外看了看,门口是几个刚刚下课的二年级,狗卷棘察觉到他的视线,用手指指了指松代一树的方向:“大芥?”   家入硝子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倒是看明白动作了,微微摇了摇头,表示松代一树这会没事。   狗卷棘转过身给熊猫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医务室的门太窄,熊猫进不来,他是咒骸又不需要治疗,现在只好被挡在门口巴巴地往里看。   松代一树虽然才来高专几天,但跟一二年级的学生关系倒是意外的好。   “他们一般情况下假期也不回去,”家入硝子收回视线解释道,“真希和熊猫……一般假期都待在学校里。”   哦,松代一树懂了。   禅院真希不想回禅院家他完全可以理解,熊猫听说就是夜蛾老师做的咒骸,真要算起来高专才是他家。   就跟他们当初一样,五条悟不想回本家,他又没地方可去,硝子假期惯常不回家,整个高专偌大一个学校到假期期间就剩他们三个人。   最开始夏油杰还会回家看看,后面不知道是受了他们三个影响还是由于什么其他原因,他假期也待在高专内不回去了。   他们两个特级接的任务多,见不得松代一树和家入硝子两个人在学校清闲。   五条悟这人损的不行,硝子的房间他不好进,就大早上天还没亮把松代一树拖起来,美名其曰陪他出任务。然后等松代一树昏昏欲睡陪着他到任务地点,五条悟一分钟解决,拖着还剩一口气的咒灵回高专说是带给夏油杰的伴手礼。   然后他们两个人又打起来了。   夏油杰咬牙切齿的把那个咒灵吃了,然后操纵着把伴手礼转过身去打送礼者。   “杰,你恩将仇报,我特地给你选的一级咒灵!”五条悟在高专上蹿下跳,硝子熟稔的又点了一根烟。   两个dk鸡飞狗跳,松代一树闻着尼古丁的味儿过来:“什么味道?”   家入硝子稀罕地看了他一眼,从口袋里给他抽出来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给你试试?”   “不了不了,”松代一树头摇的像拨浪鼓,“我不抽烟。”   “挺好,有觉悟,”家入硝子拍了拍他肩膀,袖口上一股酒精味儿,转身冲着两个dk喊道,“夜蛾老师回学校了。”   五条悟在天上跟虹龙打的难舍难分,不忘回头朝下面比了个中指:“硝子你以为我还会被你骗第二次吗?”   刚刚回学校就被爱徒比了一个中指的夜蛾正道:……   那天下午没有了两个鸡飞狗跳的dk,整个高专都安静了。   “夜蛾老师我们错了,真的错了。”夏油杰在班主任面前虚心认错。   “错哪了?”夜蛾正道问道。   “应该开帐的。”五条悟抢答。   夜蛾老师的脸黑了三个度,松代一树在旁边极有脸色地开了帐。   ……   这会儿,松代一树鼻端还是那股家入硝子袖子上那股酒精味。   APTX4869幽幽:【有些人,嘴上一直说他当初就不应该承认,心里一边有事没事就回忆从前,我不说是谁。】   【我这是在怀念老同学,】松代一树给他打断了个正着,躺在手术台上望着天花板说,【不然我还能回忆什么,回忆五条悟是怎么一口气掀了我所有马甲的,还是回忆他怎么日天日地把事情弄的全校皆知的,还是回忆我是怎么哄着他拖着他最后死他怀里的?】   APTX4869沉默了一会才说道:【硝子给你治好了,你还要继续躺着吗?】   【不了,】松代一树利落翻身下床,披着一件破破烂烂的白大褂准备回宿舍,【我回去收拾一下行李。】   【你要走?】APTX4869吓一跳,【好不容易才让五条悟确认你不是你。】   这话说的,绕口令似的。   【不过也不是无处可去,】APTX4869想了想,【你酒厂那边的身份后勤组说还给你留着。】   【当初登出任务的时候这个身份是在研究所那边挂了一个外派出差,现在要回去的话也还来得及。】   【不走,】松代一树跟硝子点了点头,转身朝着门外去,【我回去做做样子。】   虽然他这一身伤都是刚刚气不过的时候自己弄的,但一个对咒术界毫无了解的研究员,骤然受了这么重的伤,想要离开这里才正常吧。   【你替五条悟说话?】走出医务室,他随口问了一句。   【松代一树滚你的,】APTX4869横眉瞪眼,【谁替五条悟说话了,我是在替你担心。】   【担心我什么?】之前的白大褂上全是模糊的伤口和血迹,松代一树顺手从硝子的医务室里顺了一件,出来之后才想起来硝子的尺码他怎么可能穿得上,只好挂在胳膊上做个样子挡挡伤口,【你担心我还不如担心五条悟,我看他十年过去病的不轻。】   APTX4869:【……你们两个我看都挺让人担心的。】   管理局内又没有什么员工不能在任务世界中谈恋爱的规定,也没有不能向任务世界透露马甲的制度。   只要不在任务内暴露管理局的存在,员工爱干什么干什么。   总局里除了不能分辨任务与现实最后陷入其中的员工之外,多的是在任务世界内养鱼,在规章制度允许的范围边缘疯狂横跳的海王。   一个是太把npc当真,一个是太不把npc当真。   松代一树哪边都不沾。   他的好处是理智把任务和现实分的很清楚,坏处也是理智把任务和现实分的太清楚。   松代一树披着白大褂前脚从医务室走了,五条悟后脚推开门坐在家入硝子对面。   硝子一边收拾沾着血的托盘和纱布,一边看都不看他一眼。   等收拾完了托盘里的医疗垃圾,五条悟还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家入硝子端着托盘过去朝着他翻了翻眼睛:“起来,我放酒精。”   五条悟一动不动,身后的柜子门忽然开了,硝子托盘上的酒精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抓住,晃晃悠悠的拖着到了柜子里,然后旋钮一转,柜子又自己合上了。   家入硝子给他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气笑了。   “你要不帮我也把纱布和托盘放回去?”   五条悟用下巴尖指了指远处的柜子,言下之意他又没挡着,想放自己放。   硝子控制着自己心里给五条悟来上一下的冲动,把他一个人扔在后面转身去整理柜子。   医务室里安静的吓人,只有硝子整理托盘的时候叮叮当当发出的器械碰撞声。   五条悟顶着垃圾桶里沾着血的纱布发呆,几乎在嘴里尝到一股泛着点腥甜的血味。   “我前面给他消毒的时候,”家入硝子忽然出声,“发现他受的伤虽然严重,但都不致命,像是下意识避开了身体处的要害。”   五条悟猛地的抬起头。   “前面几天他打下手的时候有意无意跟我问过你,”硝子合上柜子,转身按了按太阳穴,“我说……”   刚刚还坐在凳子上的五条悟这会已经没影了。   “……好歹听人把话说完吧。” 第9章   松代一树披着一件乱七八糟的白大褂往宿舍里走。   他跟APTX4869骂人的时候说五条悟病的不轻,其实一开始他刚刚进任务的时候,还是五条家神子的五条悟也没这么狗。   他那个时候混在一群等着被选的小豆丁中间。   周围都是低头敛目的仆从,嘈杂的小咒术师们在一个瞬间忽然安静了下来。   松代一树不明所以地抬头,得益于他选的壳子高于平均年龄数值的身高,他隔着黑压压的人头看见了引起这场安静的源头——   带着一队捧着托盘的仆人,从木质长廊上走过去的神子五条悟。   在傍晚的夕阳照射下,他尚见过一面的五条神子周身被渡上一层暖色的光,安静而又肃穆的不可思议。   一时间,场上只有一队人木质的木屐底碰撞在长廊上的声音,站在他身前的小咒术师似乎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排场,轻声吸了一口气。   安静的场上,这声吸气声格外明显,引得不少人隐晦的侧视,松代一树不巧站在他身后,还高出所有人一个头,也收获到了不少目光。   走在长廊内的五条神子冷冷瞥过来一眼,接着又目不斜视的走过,似乎没有听见这一声颇为明显的吸气声。   带着一队仆从的五条神子就像是没看见站在这里的一堆伴读备选,也丝毫不关心明天这些人中的一个就会成为自己的伴读一样,很快转了个弯走入了五条本家的水榭间。   【啧啧啧,】他那个时候跟APTX4869感叹,【这就是任务目标的排场吗?我觉得他这出门进门身后跟着三百多号人的,哪用得着我保护。】   APTX4869刚分配来的时候和他还不熟,远不是现在这一副什么都说的样子,听见他这话一板一眼地:【请员工正视管理局任务。】   【哎,】松代一树看着五条神子的最后一个发尾走远,【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他以为自己早就已经忘掉这么久远的事情了。   其实他还记得。   他在五条悟看过来的时候跟APTX4869说:【快快快,快截图,我出了任务之后就去论坛上那个什么[你见过最好看的任务对象是什么样]的帖子里炫耀。】   APTX4869一字一顿:【请员工正视管理局系统内存。】   他以为系统那时候没给他截。   直到提交任务报告的时候才看见那张照片,他笔走龙蛇在底下签上名字,觉得自己和五条悟最后一点关系也随着任务完成档案录入结束了。   大概这张照片APTX4869是一直存着的。   只是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情,系统再没有告诉过他。   松代一树是被APTX4869叭叭的声音给拽回来的。   他走神的这阵子,APTX4869给他分析了一堆五条悟黑化值到一百的原因,重点强调了说不定就是因为咒术界这边的高层简直就是封建大家族中的封建大家族,五条悟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看着咒术界越来越没救就黑了。   它还举了禅院真希的例子。   跟他说二年级那个叫真希的学生,禅院甚尔亲戚,自从出走禅院家之后每次咒术师评级都被家系打压,到现在二级咒术师的水平拿着四级咒术师的工资,咒术界封建高层臭不要脸。   松代一树按了按有点疼的太阳穴:【你把我也骂进去了。】   APTX4869一顿。   【对不起哈开地图炮开习惯了,】它诚恳认错,【你那时候还是给高层的其他人害死的呢。】   【人类的办公室斗争真是太恐怖了,】APTX4869又开地图炮,【不像我们系统……】   它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了。   是松代一树脚步忽然顿住了。   他这会一只手挂着白大褂,一只手揉着太阳穴,十几分钟前把他送到了医务室里的五条悟现在莫名其妙就出现在了他眼前。   不知道是不是松代一树的错觉。   他看出来了一点之前他死的时候五条悟的那种眼神来。   松代一树不着痕迹往后退了一步。   【他又怎么了?】松代一树问APTX4869。   狗头军师APTX4869:【大概是硝子把他骂了一顿吧?】   松代一树:???   这又关硝子什么事了?   【就,你现在起码也算是硝子的助手?】APTX486想了想解释道,【把你弄成这样他心里过意不去吧?】   过意不去什么?   他刚刚一身伤是在任务地点的时候心里堵着一口死也不让五条悟认出来的狗脾气,宁可要APTX4869电击都要咬死自己就是一个普通人,自己跟空气斗气换的,又不是五条悟打的。   再说了,那就是一个四级咒灵,随便一个练过点散打剑道的普通人都能对付的程度,他把自己弄的那么狼狈很大程度上就是装的。   松代一树沉默一瞬就准备绕开他过去。   五条悟忽然一把捏住他手腕。   “五条先生,”他客客气气的叫,“麻烦松一下,我回宿舍去收拾东西。”   五条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他,没带墨镜,眼神含着锋刃似的。   他在试图从这张脸上找到点什么熟悉的神色。   松代一树这就知道,硝子大概真的跟他说了什么了。   但这会他狗脾气上来,就跟五条悟对着看。   “……你不是还在休年假吗?”过了片刻,五条悟终于开口了。   “原来不是哑巴,”松代一树有礼有貌的回,“底下新招的小孩什么都不知道,我再不回去工作估计整个项目要停摆。”   五条悟的耐心倒是十年里长进不少,换在以前,五条悟自称还是“老子”的时候,谁这么跟他说话他估计就得跟谁打一架。   但现在他看样子气极了,也什么反应都没有。   松代一树无端觉得喉咙有点发紧。   但已经不是那种害怕被认出来时紧张的发紧了。   他只是忽然有了一种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五条悟也不是什么长进都没有的感慨。   于是他扬了扬手上属于家入硝子的那个白大褂:“硝子让你来留住我的?”   松代一树说话的时候,脸上一点失血过多的苍白还没褪.去。   身上披的白大褂上面还是杂乱的血迹,眉间一片不耐烦。   这点不耐烦出现在他脸上的时候,几乎像是一点含着蜜的锋刃,五条悟险些要给这点不耐烦伤了眼,反而从中感觉出一丝泛着血腥气的真实来:“高专附近不好打车。”   五条悟留人也要留的九曲十八弯,松代一树给他气笑了。   一瞬间,他都要幻视之前那个高专时期每天话不好好说,事不好好做,把自己那点心思抖的全学校都知道,最后还要拐着钩子给他暗示的五条悟了。   他干脆把白大褂塞到了五条悟手里,“帮我还给她。”   本来他只是想随便说几句算了的,现在他倒是真的有点想直接提着行李去酒厂了。   眼不见为净。   他火刚要发,五条悟那边忽然打来一个电话。   高专宿舍前空荡荡的,五条悟的手机铃声就孤零零的响。   “接啊。”松代一树冲他摆摆下巴。   五条悟一只手抓着白大褂,一只手按着他的手腕,手机在兜里响了一遍又一遍。   “伊地知的电话,”松代一树眼尖,瞥见了他手机屏幕上的备注,“不是说今天监督辅助有事所以不能送我们去任务,这会找你呢。”   五条悟喉结滚了滚,松代一树瞥着他这幅表情:“你不会想要我给你递到耳边吧?”   【算了算了别为难孩子,】APTX4869来打圆场,【五条悟不会好好说话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了,反正你也没打算走,给个台阶下了得了。】   【二十八的孩子?】一想起高专时期的五条悟,松代一树火就上来了。   五条悟最后拿抓着白大褂的那只手把电话按开,另一只手还攥着他手腕。   松代一树耐心的一根指头一根指头把他手指掰开。   电话那端,伊地知的声音几乎是贴着他接通的瞬间传过来的。   “五条老师,”伊地知听起来是在什么风很大的地方,随着他声音一起过来的还有一点呼啸的风声,“少年院的任务出事了。”   【少年院那个任务是一年级他们!】APTX4869然开口。   要是它没有记错的话,少年院的任务应该就是今天虎杖悠仁他们三个一年级去的。   松代一树被它这一出吓了一跳。   “任务内出现了特级假想咒灵后高层决定派一年级的学生去,”隔着话筒和一段空地,伊地知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播带着一点电流音,“虎杖同学……死亡。”   松代一树一怔。   下一秒,之前还堵在他面前的五条悟骤然瞬移走了。   松代一树皱了皱眉头,转身又朝着来的方向回去了。   咒术界受伤的学生都会往家入硝子那边送,要是一年级的真出事了,五条悟瞬移回来的时候也只会带着他们回医务室。   松代一树一边走一边想事情:【不对吧?】   他问APTX4869:【刚刚伊地知说这个任务是特级假想咒灵,特级咒灵怎么轮得到三个一年级的学生去的?】   APTX4869沉默一瞬间:【你是不是不太清楚五条悟跟高层那边的关系。】   【什么意思?】松代一树愣了。   【五条悟……跟高层一直关系不太好,】它想了想解释道。   【咒术界高层嘛……】APTX4869顿了顿,【你也不是没当过,那帮老头子什么样子你又不是没见识过。】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死了之后高层的关系和五条悟多紧张,】APTX4869兜兜转转最后又绕回松代一树身上,【那个时候唯一能让五条悟不跟着你的不就是你们高专的几个要去见高层……】   松代一树眉毛皱的厉害:【那跟虎杖悠仁有什么关系?】   【五条悟给虎杖悠仁争取了没有期限的缓刑,高层……估计是想趁着五条悟不在,不遗余力名正言顺的弄死他吧。】   松代一树推开医务室的门,家入硝子不明所以地看过来。   【说真的,我之前一直没提,】APTX4869的声音一齐响起:【你觉不觉得你当初在做高层的时候,五条悟就有点认出来你的迹象了。】 第10章   医务室里面是浓到有点冲鼻子的消毒水味。   五条悟接了电话瞬移离开之后还没回来,松代一树靠着墙,稍微打了会盹。   他下意识不太想去思考跟五条悟有关的事情,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医务室的一股消毒水味一直沉进了他梦里面去。   松代一树下楼的时候,楼上的一堆老头子还在对着吹胡子瞪眼。   咒术界的高层,大部分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头子,做起事情来陈旧腐朽有一套的。他懒得参与咒术界高层的利益划分,那帮老头子也因为他资历尚浅不把他看在眼里,正好两边乐得清静,达成共识。   这会上面吵的翻天覆地,松代一树一个人提前下班早退,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俗话说的好,认真上班,那是在给你老板赚钱;上班摸鱼,才是你赚老板钱,迟到早退也同理。   虽然咒术界不存在什么老板之类的说法,但早下一分钟班就是白赚一分钟工资,松代一树抬起手腕一看时间,今天又白嫖了咒术界一个多小时的工钱。   正当准备开车回家的时候,旁边的车窗被“笃笃”敲了两下。   松代一树转头,窗外是本该在楼上的老头之一,老头旁边是一张五条祖宗拽的二八五万的脸。   祖宗拉开车门,甩着墨镜硬生生挤上了他副驾驶:“送我回家。”   松代一树:……   老头看见自家神子安安分分上了松代一树的车,也没跟松代一树计较他早退的事,杀气腾腾地上楼去又和其他家族的长老厮杀利益分配了。   “又找高层麻烦啊,”松代一树只好熟稔的打火,一边打火一边好奇道,“我之前在上面怎么没看见你?”   “还没来得及找麻烦就被发现了。”五条悟一脸的理所当然。   松代一树:“……行。”   别人家的叛逆期是熬夜翘课打电动,五条少爷的叛逆期是有事没事来找高层麻烦。   也说不清是哪一个更好一些。   好在头疼他叛逆期的是五条家长老不是他,松代一树毫无心理压力的当了个甩手掌柜,只在五条悟来找高层兴风作浪的时候意思意思当个和事老。   像现在这种情况,就是松代一树还没来得及和事,五条悟就被自家长老发现了。   反正一个人回家也是回,送五条悟回去也是回,这祖宗一向把他当免费司机,上了车就自顾自的睡着了。   等红灯的间隙,松代一树偏头看了看五条悟睡着之后难得柔和的侧脸吗,跟APTX4869感叹说:【这祖宗不闹腾的时候还挺安静的。】   车里的空调开的好像有点低,松代一树伸手去调,怎么也够不到。   ……   然后他猛地惊醒。   身边模模糊糊有人在说话,医务室里的消毒水味早就褪.去了。   松代一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居然就这么靠在外面睡着了,身上不知道是谁给他盖的衣服,松代一树辨认了一下,应该是硝子放在医务室里的白大褂之一。   大概是硝子看他睡着了没有叫他。   【我什么时候睡着的,】松代一树揉揉鼻梁,【五条悟回来了没?】   他还记得睡着之前听见伊地知那边说少年院的任务出事了。   【松代一树,】APTX4869的语气难得的凝重,【虎杖悠仁真的在任务里死亡了。】   【怎么回事?】松代一树这下一个激灵醒过来了。   身边之前模模糊糊的声音这会清晰起来了,他隐隐约约听见是五条悟和伊地知在说话。   似乎是在质问伊地知有关于这次任务的事。   声音越来越近,最后两人一前一后的推开门走出来,正好和门外靠着墙的松代一树打了个照面。   五条悟微微一愣,说话的声音顿住。   “抽烟吗?”松代一树从盖着的外套口袋里摸出一盒烟。   “……不抽。”五条悟顿了一下,还是从他手指中接过了那根烟。   和松代一树温热的指尖一触即离。   松代一树又从烟盒里拿出来一根,也不点,学着五条悟的样子拿在手里。   大概是两个人之前闹的有点太难看,现在一站一靠的在走廊里,问完这句话之后又是一片沉默。   两个人谁也没提之前的话题,心照不宣地各自拿了一根烟。   过了好一会,五条悟盯着烟尾,声音低低道:“硝子刚刚治好了惠和钉崎。”   松代一树很自然的摆出一副倾听的样子。   “悠仁……”他顿了一下,“高层那边一直很想判他死刑,现在倒是不用了。”   五条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戴回了那个眼罩,松代一树看不清他眼里的神色,只好若有若无的应了一句。   他有些手足无措。   他一向不怎么扮演这类角色。   在他为数不多的任务生涯里,一般情况下,他所扮演的都是那个丢下所有人远去的人。   完成任务,提交报告,登出世界。   至于世界内的身后事那就都和他无关。   少有的,他现在是被丢下的人。   五条悟看起来也不在意他有没有在听,只是想找个人说话。   “少年院的任务按道理说不应该是三个一年级去的,”五条悟手里的烟被他翻来覆去的转,“不管是谁死在里面,总归高层是不亏的。”   死了虎杖悠仁,就能解决掉宿傩容器。   死了伏黑惠或者钉崎野蔷薇,就能给执意反抗高层的五条悟添堵。   松代一树听出来了他言下之意。   听出来言下之意后,他又不知道该怎么是好了。   说什么呢?   说你早该知道的,咒术界的高层本来就是这样不把人命当命?有权利的人想要什么,更多权利。一旦上位者的权威受到挑衅,为了维护这份高高在上的权力,他必然会奋力反击。   或者他一个普通人现在能说什么?   说你们咒术界真是太危险了,就连虎杖悠仁这样未成年的学生出任务居然也会被高层算计。面对高层这种危险的想法国家有一套完整的刑法。   【我说点什么好?】他想了想,去戳APTX4869。   APTX4869:【根据你们人类的习惯,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说节哀?】   松代一树说:“节哀。”   五条悟靠在墙上,沉默了半晌才说道:“嗯。”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   松代一树无声地在心里吐出一口气。   原来隔阂这东西真是双向的,他这时候才迟钝的感觉到,以前一举一动在他眼里都像是被摊开了一样能看的透彻的五条悟,现在大部分时间已经看不出来在想什么了。   他之前沾沾自喜于相隔十年时间后五条悟对他记忆逐渐模糊,现在看来何尝不是他对于五条悟的记忆也停滞在了十年前。   走廊里空空荡荡。   松代一树不擅长安慰人,伊地知又在一边一言不发,APTX4869狗头军师给他出了半天主意,没一个能用的。   他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看见五条悟直起身长出了一口气:“其实你不用安慰我。”   “咒术界的上层像是超市过期腐烂橘子降价大甩卖,”他语气淡漠又带着点嘲讽,“咒术界高层就是百分之五蠢货掌握着剩下百分之九十五的资源,进行着毫无意义的内耗,妄图让百分之百的人按照他们心意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世界上哪来的这种好事呢?”   伊地知在一边因为他的这番话头上的汗滴的更厉害了。   松代一树给他递过去一张纸。   “或许不是没有意义的,”他想了想说道,“按照我对虎杖悠仁的了解,他大概只会庆幸自己救下了同学吧。”   “咒术师不存在毫无悔意的死亡。”五条悟下意识说道,然后他顿了一下,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样:“啊不是,也有。”   他想了想:“也有我从来不能理解的咒术师。”   他转身,把那根烟又重新塞回了松代一树手里:“可以做到心甘情愿的赴死……然后转头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重新回来。”   “啊不是,”他又再次否认道,“也没有回来。”   又沉默了。   五条悟像是忽然想起这么一出一样,说完上句就没了下句。   伊地知在旁边汗如雨下,两个人聊的稀里糊涂,最后也没聊出个什么来。   反倒是家入硝子打开门问了一句:“能解剖吗?”   五条悟像是才回过神一样:“随便。”   “不来最后看一眼?”家入硝子又问道。   伊地知看了看五条悟,又看了看松代一树,颤颤巍巍地往前走了一步。   “你们去吧,”松代一树挥了挥手,“我去看看伏黑和钉崎他们。”   入学没多久就死了一个同学,松代一树觉得这两个人心理阴影应该也不浅。   五条悟什么也没表示,双手插兜率先走进了医务室。   倒是APTX4869在他脑子里:【五条悟最后说的那个人是不是你?】   松代一树:【别给我脸上贴金,我做不到慷慨赴死。】   管理局托管程序是真的好用。   【哦……】APTX4869顿了好一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你说五条悟黑化……会不会也有你一直在死的缘故?】 第11章   松代一树下意识地想否认。   跟他有个锤子关系,咒术界时时刻刻都在死人,要是随便一个咒术师死了都能让五条悟黑化,那他干脆任务也不用做了,坐等五条悟完全黑化世界毁灭吧。   他哪能控制着全世界不死人。   【你不同呗……】APTX4869还打算往下继续,话说到一半,松代一树就知道他接下来的不是什么好词儿,一瞬间把这破系统抓出来打一顿的心都有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破系统就是为了扎他的心来的,简直就是一高血压模拟器,一天天的随时给他的血压超级加倍。   【你少扎点我的心,我说不定还能活久点,】松代一树赶紧打断它,【我现在要是哪天死回总局了一定是被你气死的。】   APTX4869明里暗里的暗示都快冒出火花了,一副仗着自己没有实体他打不着的样子,松代一树越不想提什么它越说什么。   也别说没有实体了,要它真的有实体,松代一树这会都怀疑APTX4869都能直接把他送五条悟床上去。   他本来还想去门口看看伏黑和钉崎他们,结果走到门口之后就看见几个二年级的带着钉崎和伏黑走向操场的背影,一前一后的,倒看着也和谐。   既然二年级的来的他也不用上去安慰了,这种事情,有时候还是同龄人来更有用一些。   再说了,经过刚刚五条悟那一遭,松代一树算是彻底看清自己身上压根没有安慰人的天赋了。   冲着五条悟他半天憋出来一句“抽烟吗?”,冲着两个一年级的未成年他总不能还问这个吧?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这会身上还挂着之前那件战损成色的白大褂,二年级的领着伏黑和钉崎走了,松代一树双手插兜在门口吹了半天冷风,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远处尽头的拐角处,最后又转身回去了。   这会应该硝子还没开始。   刚刚伊地知在旁边汗如雨下的松代一树都要怀疑他得脱水,毕竟之前把三个一年级送去任务地点的是他,最后给五条悟打电话通知虎杖悠仁死讯的也是他。   他跟伊地知不熟,毕竟当初他做监督辅助的时候伊地知大概也就是个还没入学高专的学生,虽然都是高层的决策不是他的错,但他心里估计对这种把未成年派去危险任务现场的工作感到很纠葛。   又不是每个监督辅助都像他当初那样,负责的咒术师是五条悟的。   现在想想把伊地知一个监督辅助,还是送虎杖悠仁去了任务现场的监督辅助,在这个时候送去和五条悟待在一起,确实是有点不道德。   五条悟不会为难伊地知吧?   结果松代一树还没推开门,就听见五条悟在那沉着声音和伊地知辱骂高层,一副下一秒就打算把所有人脖子抹了的架势。   松代一树:……   行叭,原来刚刚跟他没话讲是不方便在他面前辱骂高层吗?   安静了好一会的APTX4869忽然出声:【你看,开地图炮的也不止我一个。】   松代一树:【……气死我你有什么好处吗?】   APTX4869:【?凭什么我开地图炮你骂我,五条悟开地图炮你还骂我?】   松代一树:【那我骂你,你去骂五条悟。】   APTX4869怂嗒嗒:【……不了。】   看来之前在外面打盹做的那个梦还真不是无迹可寻,十年都过去了,五条悟跟高层的矛盾是越来越大,俨然一副要把和高层对着干贯彻到底的架势。   他当高层的时候都断不清这些乱七八糟的,最后沦落为五条少爷和咒术高层夹缝中间的和事老,更别说现在了。   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问题,可惜他推门的手已经推了一半,这时候走也不是进也不是。   【我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APTX4869安静不了一会又出声了。   【什么怎么想,】松代一树敷衍他,【我跟虎杖悠仁认识了也不到几天,他叫我一声老师,我来看最后一眼,就这样。】   APTX4869气急:【我问的是五条悟!】   【哦,五条悟,】松代一树慢条斯理的,【查出黑化原因,解决世界动荡,等熔断机制时间一到自动关闭,我出任务辞职走人这辈子都永远待在夏威夷。】   【放心我会在阳光海滩上怀念你,】他生怕不够似的补一句,【管理局的档案会永远记录你的名儿是我取的。】   系统给他这幅非暴力不合作的架势整麻了。   松代一树这一副糊弄学大师满级的技巧到底都跟谁学的,他说五条悟松代一树说夏威夷,就绕着圈子不肯跟他好好说话。   算了,其实它也知道松代一树怎么想的。   *   于是最后那天松代一树和APTX4869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两人一人一句地吵,吵到最后虎杖悠仁忽然活了。   松代一树:……   APTX4869:……   过了几天他去医务室替硝子写报告的时候,硝子就在旁边拿了一罐自动贩售机里酒精含量最低的饮料,插了根吸管有一搭没一搭的指点:“写死亡就行。”   松代一树抬头诧异地看了硝子一眼。   这是五条悟的意思?   “五条那家伙说要等虎杖有基本的自保能力之后再放他出去,”家入硝子脸上坦坦荡荡,没有一点在做假报告的心虚感,“反正迟早上面高层会知道,这份报告你随便编,不会有人看的。”   松代一树:“我死因写成超新星重炮导.弹也没人看?”   家入硝子挥了挥手:“你写强袭自由都没人看。”   松代一树:“……行吧。”   看来这份报告是真的无人在意。   话虽这么说,他也不可能真往咒术界的报告上写高达。   老老实实写完一篇死亡报告,松代一树顺手从硝子的桌子上顺了一瓶饮料打算去看看刚刚差点就惨死在强袭自由下的虎杖同学。   他前几天加了一下伊地知的社交号,让APTX4869往里插了个定位,今天一看伊地知连人带车远在北海道就知道五条悟肯定不在。   五条悟不在,他才往虎杖悠仁那边去跑。   反正虎杖悠仁最后死而复生的消息只有他们当时在场的四个人知道,五条悟和伊地知出任务去了,家入硝子准备去给高层给报告,松代一树算准了今天只有他一个人。   去的时候还遇见了在操场上准备姐妹校交流会的一年级。   伏黑惠又被禅院真希一个攻击甩到一边去了,松代一树边走边跟APTX4869:【咒术界多少有点问题。】   怎么看十种影法术都是法系吧?他一个法系到底为什么要去打近战啊。   好歹怎么说也是禅院那边成天念念叨叨能和五条家六眼一战的影法术继承者,想当年他去翻墙找禅院甚尔痛骂痛骂长老脑壳有包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要是他们知道心心念念的继承人现在沉迷近战估计死不瞑目。   这几天他们两个人都在操场上准备交流会,也不知道虎杖悠仁其实没有死。松代一树从操场路过提着一瓶硝子那边的饮料推开底下电影室门的时候,虎杖悠仁还在里面一手抱着那个咒骸一手抱着一桶爆米花。   看见他进来,虎杖悠仁想站起来打个招呼,结果忘记爆米花还在手上没有放下去,手忙脚乱接住差点翻了的爆米花时,忘记了左手还有一个咒骸。   咒力输出一断,虎杖悠仁立马挨了咒骸一拳,好不容易抢救下来的爆米花差点翻了个天女散花,松代一树眼疾手快上去几步给他扣住了,这才保住了这一桶命运多舛的零食。   虎杖悠仁生无可恋抱着咒骸瘫成一张原画,感觉自己就是十分丢人。   给松代一树逗笑了。   “老师,维持稳定的咒力输出好难——”虎杖悠仁从地上翻起来,小心翼翼地把咒骸抱在手里,一步一步挪到沙发上,才送了一口气。   松代一树一边笑一边把爆米花桶塞回他的面前一边学着他的语气:“老师也不会咒力——”   “我知道嘛,”虎杖悠仁托着下巴,“五条老师说你只能看得见咒灵但是用不了术式。”   “诶?五条老师没来吗?”他这才反应过来推开门的只有松代一树一个人。   “没来,”松代一树摊摊手,五条悟要来他才不来呢,“你为什么觉得我在这他就一定在这?”   “直觉,”虎杖悠仁嘟嘟囔囔,挨近了他这边一点偷偷问,“伏黑和钉崎怎么样啊?”   “在准备姐妹校交流会,”松代一树想了想回答他,“召唤术士打近战。”   虎杖悠仁:“啊?”   屏幕上电影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虎杖悠仁不明所以地顺着他的话问道:“那打赢了吗?”   “没有。你见过站桩读条职业硬刚近战的吗?”   虎杖悠仁摇头。   “那就对了,”松代一树遗憾地拍了拍他的肩:“所以你是一年级近战最后的希望了,加油。”   “哦……”虎杖悠仁莫名其妙的被打了一口鸡血,抱着咒骸转过身继续训练稳定咒力输出去了。   他是没问题了,松代一树这边又纠结上了:“虎杖。”   “嗯?”虎杖悠仁扭头。   “……你假死之后不会觉得对伏黑和钉崎有愧疚吗?”   “不会啊,”虎杖悠仁的思维单纯又简单,“反正我很快就会回去了。”   五条老师又不会让他在这里待太久,他只是在这里训练咒力而已。   这倒确实,松代一树哑口无言了一瞬间。   ——姐妹校交流会之前五条悟就会让虎杖回去的。   “那这么说吧,”他又想了想,“如果你需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去呢?”   “很长一段时间是多长……”虎杖悠仁抱着咒骸沉思,忽然惊觉,“不会是五条老师不打算让我回去了所以让老师你来试探我怎么想的吧?!”   “……不是,”松代一树想了想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有歧义,拖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我就是随便问问,再说了,就算你五条老师要干什么也轮不到我来试探。”   “哦……”虎杖悠仁没听出来他话语里的那点情绪来,“那很长一段时间是多长啊?”   “……你就理解成很多年好了,”松代一树含糊其辞,不想跟他说太清楚,“如果你因为某些原因很久之后才能回去,你还会去见他们吗?”   说完这句话,他感觉虎杖悠仁又会给出之前那种答案了,连忙制止道:“先不用给我说答案,”   “啊?”虎杖悠仁话在嘴边。   松代一树低下头扣了扣易拉罐的拉环:“你有没有听过瓶子里的魔鬼的故事?”   魔鬼被封印在瓶子里的第一个世纪,它发誓谁要是救他出去,它就让这个人一辈子有花不完的钱。   被封印在瓶子里的第二个世纪,魔鬼发誓谁要是救它出去,它就让这个人拥有海底所有的宝藏。   被封印在瓶子里的第三个世纪,魔鬼发誓谁要是救它出去,它就满足这个人的三个愿望。   然后魔鬼在瓶子里足足待了四百年,最后它发誓:谁要是现在来救我,我就要杀了他。   他说完,等着虎杖悠仁的答案,顺手开了易拉罐。   他仰头喝了一口,在嘴里尝到了点酒精味之后才发现这是从硝子那边顺过来给虎杖悠仁带的,结果现在他先自己喝了。   真的是心里一乱就忘事儿。   算了开都开了。   松代一树这会也说不清楚他是想听到虎杖悠仁肯定的答案还是否定的回答了。   APTX4869在旁边听完,把他进任务前的语气学的惟妙惟肖:【“大不了我就进去跟他打一架呗。”】   松代一树想给系统踹沟里去。   “但是……”虎杖悠仁听完这个故事,抱着咒骸疑惑了半晌,“让他们知道我还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啊?” 第12章   良久,松代一树没有说话。   昏暗灯光下,屏幕把两个人的侧脸照的明明灭灭。   “怎么了老师?”虎杖悠仁奇怪地歪了歪头,“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去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虎杖悠仁最后会这么说。   不应该来问的。   他暗暗后悔,下意识遮掩着情绪撇开眼往放映室里的大屏幕上看:“这是什么?”   虎杖悠仁的突发奇想来的快去的也快,见松代一树在问这个,虎杖悠仁一下子就忘了之前他们还在讨论假死的事情,兴致勃勃的跟他介绍起来:“这是《蚯蚓人》!”   松代一树对这屏幕上在放什么一点也不感兴趣,但话头是他起的,他只好做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蚯蚓人?”   这玩意听起来就像是跟抱脸虫和蜥蜴人一伙的。   虎杖悠仁兴致勃勃:“是恐怖电影系列!”   松代一树:“……哦。”   “原来老师你喜欢这种的,”虎杖悠仁没看出他的敷衍,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这个系列的电影都是这个风格,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不过要说故事性和画面的真实程度的话我觉得还是2更有……五条老师!”   五条悟忽然出现在虎杖悠仁身后,在他说到兴起的时候伸出一只手搭到他的肩膀上。   虎杖悠仁差点吓的蹦起来。   松代一树也被吓了一跳。   五条悟今天不是出任务去了吗?   他进虎杖悠仁房间的时候伊地知那边的定位还在北海道,这会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北海道到东京就算是最快坐飞机也要一个半小时……忘了,五条悟是个会瞬移的。   对他来说,把伊地知一个人丢在北海道自己瞬移过来根本不是什么事儿。   松代一树一瞬间就感觉头开始疼了,他第一反应转身想走,结果起身的瞬间又想起来之前虎杖悠仁说的话。   ——“让他们知道我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鬼使神差地,他停下脚步。   吓完虎杖悠仁后,五条悟随手从沙发后伸下来一只手,抓了一把虎杖悠仁怀里的爆米花含含糊糊问了一句:“在聊什么?”   脑子里一片混沌的松代一树忽然眼皮一跳。   他们之前聊的?   “在聊电影。”他飞快转过身,强压着心中的紧张尽可能自然的说道。   放映室里太暗,他看不清五条悟的神色,但他知道五条悟这会一定在用六眼观察他。   “我们在说《蚯蚓人》!”虎杖悠仁没察觉出这两人之间的这点暗潮汹涌,一无所知地开始顺着松代一树的话往下感叹,“很少见老师这种喜欢蚯蚓人这类血腥猎奇电影的……”   看他接上了话,松代一树心里暗暗松一口气。怀着点躲避谈话的心思,他转身主动说要去开灯。   偏偏五条悟不如他的意,他跟第一次听见这形容词似的,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追问:“血腥猎奇电影,有多血腥多猎奇?”   松代一树只好停下脚步,用下巴点了点屏幕示意:“……你自己看不就好了。”   虎杖悠仁也被他这语气弄得莫名其妙:“这些电影难道不是五条老师你选的吗?”   五条老师选的电影他没有看过?   “不是啊,”五条悟煞有介事品评着这部“血腥猎奇电影”,漫不经心的回他,“我随便从音像店里抓的。”   虎杖悠仁:?   他以为这几天看的电影种类繁多是五条老师爱好繁多收藏甚广,原来只是看都没看随便从音像店里抓出来的吗?   趁着这几句话,松代一树终于如愿把地下室的灯打开了。   随着灯泡亮起,五条悟的脸色逐渐出现在他的视野里,松代一树心中隐隐吐出一口气,觉得刚才在黑暗里被五条悟视线所捕获的那股不安感终于下去了点。   “不然呢?”五条悟一边嘴上嫌弃血腥猎奇电影一边看的津津有味,随口敷衍虎杖道,“非要说我喜欢看什么,大概是科幻电影之类的吧。”   【他喜欢看科幻战争个锤子,】松代一树在边上忍不住了,【他小时候非要拉着我逃课看的首映的明明是藤峰有希子的那部什么乱七八糟的青春爱情片。】   【人家现在叫工藤有希子了,】APTX4869在旁边幽幽,【尊重点尊重点,人家的息影之作呢。】   【不对啊,】系统说完这句话一下子回过味儿来了,【你当初是不是被他拉着去的时候嚷嚷你只看科幻片来着。】   松代一树:?   又关他什么事了?这么久远的细枝末节他早都忘干净了,系统的内存就用来装这玩意的?   他飞快反驳道:【人的口味是会变的,说不定五条悟现在就喜欢这种。】   【啧啧啧,你走之后我就活成了你的样子,】APTX4869这杀千刀的充耳不闻,在他脑子里啧啧感叹,【没看出来啊。】   松代一树下意识就想开口骂人,忽然,本来应该在一边跟虎杖悠仁聊天的五条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他本来跟系统几句插科打诨下去的紧张这会卷土重来,重新攀上他的后背。   五条悟跟虎杖悠仁聊天就好了,过来找他干什么?   两个人上一次见面还是好几天前虎杖悠仁死而复生的时候。   再往前追溯,就是在路上闹的很难看那次,再往前,就是他死不承认把自己作进医务室。   似乎都不是什么值得回想的东西。   他虽然老被系统嚷嚷追忆往昔,但起码追忆的还是一些美好的回忆,谁没事干回想这些东西去。   松代一树心想着速战速决,早知道他刚刚就应该转头找个借口走,不知道待在这里干什么。待会不管五条悟说什么自己都嗯嗯嗯对对对应付过去。   谁知道五条悟上来叫了一声这个壳子的名字,给他来了一句:“你是不是在躲我?”   松代一树一句敷衍的“对对对,是是是”一下子卡在嗓子眼。   他一瞬间几乎都要怀疑五条悟有读心术了,不然怎么会在他打定主意敷衍的时候给他来这么一句。   他这会恨上几分钟前开灯的自己了。   不然还能借着放映厅里一片黑暗掩饰一下。   他确实是有意不想和五条悟碰见没错,经过几天前虎杖悠仁那一趟,伊地知和硝子一下子跟把他当成了什么自己人一样,他一个本来可以端着研究员身份游离在高专之外的外人,忽然就打入了五条悟的核心社交圈。   之前和系统反复推敲的相处模式全部作废,他今天本来是想在虎杖悠仁这里找个答案,谁知道这答案现在把他自己给搅进去了。   好在五条悟似乎也不是来要他的回答的。   松代一树脑子里一团乱麻,过了一会,他听见五条悟的声音。   他把对不起说的分外诚恳,郑重的像是什么绝不可能从他嘴里吐出来的情绪。   松代一树一怔。   一瞬间,他几乎有点分不清五条悟是在和谁说话。   是和前几天被他迟来的救援弄的遍体鳞伤的研究员。   还是在和十年前那个面对他一意孤行的追求处处闪躲的松代一树? 第13章   松代一树缓了好一会。   而后他才反应过来,这句对不起多半是为他前几天的受伤而来的。   在他尚且熟悉的五条悟少年时期,想要听到他一句道歉要比登天还难。   五条家的神子,又是下一任板上钉钉的家主,还继承了无下限和几百年难得一见的六眼。   只有别人哄他的份,哪有他来道歉的时候。   旁边的大屏幕上还放着那部乱七八糟的血腥猎奇,嘈杂的电锯声和女人尖锐的尖叫声中,松代一树恍惚间感到一种自己十年后回来顶着个普通人的壳子进入高专,居然也能获此道歉的殊荣。   大概真的是他太好哄了,五条悟这一句对不起出来,他脸上仅剩的那点警惕和疏离也挂不下去了。   APTX4869在一边长吁短叹:【你真的是之前被五条大少爷pua的太惨了,居然一句对不起就能收买。】   松代一树满腔的感叹被他打断了个正着,只好压下心里那点感慨跟P老师不吝赐教:【那你说说他得干点什么我才能原谅。】   这破系统装模作样想了半天:【挂在城墙上三天?】   松代一树:?   啥玩意?系统到底平时都在背着他看些什么东西?   他原本被一句对不起弄出的满腔惆怅被系统弄的一点不剩,只好干巴巴的跟五条悟说:“没关系。”   一来一回,像什么国小一年级学生第一天上课的时候学会的礼貌用语对话。   五条悟这人,大部分时间吃软不吃硬,跟他说话要顺毛捋,松代一树说完这句没关系之后,才恍惚间反应过来现在这段时间是他少有的,进入任务时间之后心平气和和他说话的时候。   没有咄咄逼人的试探,没有步步为营的推拒,就是简单的对话和交谈。   这么一看,五条悟从北海道忽然瞬移回来哪里是一时兴起,明明就是蓄谋已久。   特地找上门来说对不起,弄得他以后倒没有避着他走的理由了。   于是松代一树挑了个万金油理由:“我这几天比较忙。”   这就是为五条悟的那句“你是不是在躲我”解释了。   记吃不记打似的,五条悟立马接了一句:“放假忙什么?”   松代一树瞬间感觉前几秒的感慨喂了狗,果然五条悟还是那个五条悟,想要指望他一下子变成有分有寸进退有度的靠谱成年人大概要等下辈子。   于是他幽幽看了一眼五条悟:“忙工作。”   “研究所?”五条悟一愣,他有点烦躁的稍微压了压嘴角,努力做出一副关心的样子来,“你不是请年假了吗?”   这幅关心样子肉眼可见的伪装成失败了。   他说这话时候的语气活像是要替广大加班研究员去把研究所炸了似的,松代一树都怕五条悟待会跑去和黑衣组织的打一架。   他没忍住跟系统说:【我真害怕待会五条悟去把研究所炸了再跟琴酒打一架。】   可惜虚假的研究所工作远在天边,真正的管理局工作近在眼前。   松代一树半真半假的摊了摊手:“项目出了问题,组里的其他人叫我赶紧回去,再不回去进度都要清空。”   然后他如愿以偿看见五条悟愣了一下。   这说法过于无懈可击,过了半天,先前步步紧逼的氛围逐渐落下去,五条悟只好十分拿来主义的加了一句:“任何打扰别人假期生活的工作都是狗.屎。”   松代一树:……   真有脸说。   APTX4869在他脑子里一声喷笑。   说的好,下次不要说了。   松代一树能出现在这里,还不得拜面前这位义正言辞说加班是狗.屎的人所赐。   “你说的对,”松代一树无比诚恳的应和道,“打扰别人假期生活的都是狗.屎。”   五条悟:……?   不管怎么样,现在大概应该是达成了共识……吧?   “那你还要回去工作吗?”他状似无意的随口追问道。   “看情况吧……”松代一树这会是真的开始思考酒厂那边的事情了。   现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倒真的就像是普通朋友了。   他现在活蹦乱跳的,五条悟黑化导致世界混乱员工活不长这一条猜测肯定不对。既然不是五条悟的问题那就得从其他地方找,什么黑衣组织咒术高层都得排查一下:“大概年假休完了回去?”   这话一出,松代一树一瞬间幻视觉得五条悟墨镜下的眼神居然满是控诉。   “……暂时不走。”松代一树只好补充道。   五条悟的黑化值还放在这,他总得解决完了这边再去关心那边。   两人在这气氛微妙的其乐融融,后面在看电影的虎杖悠仁似乎看完了之前那部《蚯蚓人》,开始抱着咒骸挑挑拣拣准备换碟。   更换碟片的间隙里,大屏幕上的画面自动跳转到了电视台。   “下面插播一条紧急新闻。”悠闲的旅游风景宣传片没有放几秒钟,忽然被切进画面的新闻播报室打断。   播报台背后的女主播左手边俨然是实时直播的爆炸后现场救援情况。   下面一行滚动的小字:【东京市一私人药厂发生化学爆炸事件,目前暂无人员伤亡,具体爆炸原因还在调查中。】   松代一树眼尖地觉得这药厂看着有点眼熟。   【p统,】他辨认了半天,语气逐渐虚浮,【这是不是咱们之前工作那个研究所?】   电视台里的画面浓烟滚滚,提着水管的消防人员跑来跑去,现场黑压压的一片烟雾后,露出爆炸药厂的一点熟悉的轮廓。   APTX4869缓缓确认:【是的。】   松代一树:?   这研究所是用来研究A药的啊?黑衣组织内部出什么大问题了,居然连这种重要研究场所都会出事?   前一秒还在和他讨论工作的五条悟顺着他眼神看过去。   【言出法随啊哥。】APTX4869语气中满是钦佩。   松代一树:……   两个老师同时看过来,虎杖悠仁迟疑地停下换碟的手。   然后他就看见松代一树缓缓看向五条老师,眼中不知为何出现了一缕怀疑的光,语气幽幽:“这就是我工作的研究所……”   虎杖悠仁:? 第14章   署名,发送,运指如飞。   松代一树输入完毕,一键发送了几十份简历,如释重负的往后一靠倒在凳子上。   距离黑衣组织借药厂之名掩盖APTX4869研究的研究所爆炸已经过去差不多一周时间,松代一树彻底从一个有正经职业的研究员变成了失去所有同事联系方式从而离奇失业的待业人员。   当然了,说实话他也没有那么想回去上班。   本来他的研究所工作就是可去可不去的,什么放年假项目组全是他随口扯的理由,现在跟五条悟关系稍微缓和下来一些后更是打算解决完这边的问题再去排查黑衣组织的事,研究所在不在对他暂时也没什么影响。   奈何当时现场还有个五条悟,不到一天时间,松代一树工作的研究所化学爆炸的消息已经全高专皆知。   等到他从钉崎嘴里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单的药厂化学事故已经被渲染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变成了什么邪恶科学家研究非法生物未遂,导致生物出逃情急之下只能引爆研究所。   听完这个离奇故事,松代一树恍惚间只觉得说不定黑衣组织背地里还真干这事。   结果不制止谣言流传的后果就是这东西逐渐在高专甚嚣尘土,到后面就连对他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夜蛾正道都有意无意的提了几句。   松代一树:……   很难不怀疑谣言的传播过程中有某人在推波助澜。   既然研究所都炸了,那项目组自然也该停了,寸土寸金的实验室想要恢复以往的日常运作,需要投入的不仅是人力物力,更是无数紧精密仪器被报废后重新采购的真金白银。   作为负责重要项目研究员,松代一树自然无期限停职,只能开始装模作样的投简历。   现在终于把所有剩下的研究所投完,松代一树只感觉肩上一块重担放下,拉开窗帘走到阳台上想缓口气。   高专的宿舍往下看就是操场,一年级和二年级的几个学生正在准备接姐妹校交流会,松代一树出去的时候,真希正和被鵺托至空中的伏黑惠打空战,伏黑把战线拉的极长,正在和拿着钉子的钉崎打配合。   松代一树一瞬间只觉得无比欣慰,伏黑甚尔他儿子可算是想起来自己是个法师不是近战了。   结果他刚把手搭在阳台的围栏上打算继续看,就借着眼睛的余光在旁边宿舍的阳台上看见一个格外熟悉的人。   松代一树:?   “好巧,”五条悟就站在和他差不多只有一米之隔的阳台上,一脸的故作巧合,“你也来阳台看风景。”   松代一树:……高专这破阳台能看见个什么风景。   但他写完简历这会心情不错,也没空跟他计较这种做作的巧合,干脆转了个身背靠围栏斜着眼看他:“我记得我隔壁的宿舍是空的吧?”   “指正一下,高专的宿舍基本上都是空的,”五条悟有样学样,学着他的样子并排跟他一样靠在了围栏上,还冲他得意地挑了挑眉,“想住哪间住哪间。”   他个子高,从侧面看过去身形格外的挺拔,街溜子似的站姿被他学的像是什么杂志封面。微微低头的时候墨镜挂在鼻尖上,一道清晰的下颌线,干净利落的。   现在看起来倒是比前几天那时候活泼多了,也更接近他记忆中的那个五条悟了。   “我记得伏黑说过你是租房?”松代一树怔愣了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你不回自己家住的?”   五条悟为什么要租房,他一件衬衫二十五万,五条家家大业大是短他那点买房的钱了吗?   “高专是我家……”他义正言辞的话说了一半,看见松代一树一脸不信 ,圆润的改口,“我房租到期了。”   松代一树:“?房租到期了你不续?”   “我租的房子爆炸了。”   松代一树:“……你这话跟虎杖说虎杖都不信。”   五条悟:“怎么研究所都能爆炸我的房子就不能?”   “能,”有被含沙射影内涵到,松代一树不由自主往五条悟那里靠近了几步,趴在阳台边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你房子怎么炸的?”   五条悟一副要讲述什么惊天大秘密的样子也凑过来:“我在微波炉热葡萄。”   松代一树表情复杂地退后几步,跟他拉开距离:……   真的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在系统那里的黑化值居然是一百。   “说起爆炸,”黑化的五条先生十分生硬的引开了话题,语气里的关心快要溢出来,“这种随时会发生爆炸的研究所真是太危险了,你要不还是跳槽吧?”   “嗯,”松代一树一挑眉,一副我看你倒要说什么的表情,“跳哪?”   五条悟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高专啊!”   松代一树:……真是信了你的邪。   被无声拒绝了五条悟也不气馁,反而兴致勃勃继续问道:“听说你最近在投简历?”   一提这个松代一树就蔫了:“对。”   现在的学历膨胀真是太严重了,他这个壳子这么优秀的履历居然一个多星期没有一个研究所回信,虽然回了他也不一定去,但是现在这样是不是搞得他一个放话出去自己是天才研究员的人很没面子?   “看样子是没收到面试信息,”五条悟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多了一碗葡萄,正在一边吃一边啧啧点评,“所以说你还不如就在高专……”   “你葡萄哪来的?”松代一树利落打断施法。   五条悟被他忽然转移的话题弄的莫名其妙,看了看手里的水晶碗才说道:“刚刚瞬移进宿舍拿的。”   “好的,”松代一树利落转身进了房间,“不要在我隔壁的宿舍热葡萄。”   “放心不会的——”五条悟的声音随着阳台门合上的关门声逐渐变小,“高专只有食堂有微波炉——”   松代一树:……连微波炉的位置都打听的这么清晰真的很难不为食堂担忧。   但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一脸麻木的打开邮箱,准备查看一下有没有回信。   一墙之隔,五条悟悠然自得把葡萄放在阳台上,也打开手机。   将落未落的天光浸得他发丝近乎透明的白,当他安静下来低头看手机的时候,垂下眼帘后神情就细致又认真。   拿着手机的那只手骨节格外分明,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尾端泛着点浅淡的粉。   逐渐亮起的页面上,俨然是一条条松代一树刚刚发出的求职简历。   五条悟又看了看隔壁阳台上紧闭的门,手指在阳台围栏上轻快地敲了敲。   他当然不会收到回信。   因为这些邮件全部都被拦截在他发出的那一刻。   根本,就没有发到那些研究所的手里 。 第15章   收件箱空空荡荡,没有一封回信。   松代一树不信邪地点开发件箱,确认了每个邮件都是发送状态之后百思不得其解。   不应该啊,怎么说他在药物研究方面都是顶尖配置,少年天才十三四岁就被行业顶尖研究所内招,还没成年就参与并负责研究所重要项目,手握一堆顶刊还有国外学习经验,按道理简历一投出去不说门庭若市但起码得是应接不暇吧?   现在这是个什么情况?   【可能是黑衣组织发现你在投简历了所以在拦截?】系统想了想猜测道,【毕竟你是研究A药的,就算药厂炸了他们也不可能让你去别的研究所工作。】   【不应该吧?】松代一树一边随手从衣架上拽了一件衣服下楼一边若有所思,【在现在在研究所不是外派出差吗?要是被发现我一个原本应该在外国的人莫名其妙回到了国内还在组织出问题之后另投他所,这会琴酒应该端着□□瞄准我脑门了。】   【也不一定,】APTX4869看着他从桌上顺手拿上钥匙关门下楼,顺着他的逻辑说道,【你也说了,药厂爆炸是组织出了问题。】   毕竟是研究APTX4869的研究所,这种重要项目出事约等于黑衣组织内部出事,还是大事。如果真是这样,那琴酒现在腾不出手来处理他完全合理。   【再说了,】APTX4869看着他走出宿舍缓缓道,【你别忘了,你是在高专内。】   咒术高专外有结界,琴酒不一定能进得来。   松代一树沉思了一瞬间:【……是哦。】   反正他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简历居然会被一堆研究所嫌弃的。   松代一树走出宿舍的时候,刚刚还在操场上切磋的一二年级已经停了切磋。   虽然伏黑和钉崎已经初步摸索到了配合的节奏,但是还是难敌二年级三个前辈更加丰富的战斗经验,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两个一年级的学生喘着粗气瘫在操场边上,而几分钟前才跟他就微波炉爆炸问题进行过深入探讨的某位不.良教师正站在旁边说风凉话。   松代一树发誓他从钉崎野蔷薇的眼睛里看见了杀意。   为了避免高专内发生什么学生试图殴打老师事件,他默默从旁边的自动贩售机里面买了两瓶水给正在草坪上的学生扔了过去。   准头惊人。   水瓶稳稳落到了钉崎野蔷薇的怀里,钉崎一愣,看见是松代一树扔的之后才拧开瓶盖一口气喝下去了大半瓶:“终于活过来了。”   和真希学姐这样的体能怪物切磋真是恐怖。   “谢谢。”旁边的伏黑惠看见水瓶也是一愣。   松代一树扔完两瓶水,本来打算转头就走,结果一转身就看见刚才还在两个学生旁边的五条悟这会一下子又出现在了他面前。   一边挡住他的路一边还伸出一只手理所当然地:“我的呢?”   松代一树:?   两个学生被真希打的上气不接下气,他才顺手买了两瓶水,你也被打了是吗?   “见者有份,”五条悟无视他质疑的眼神,堵在他面前振振有词,“你这是区别对待。”   他一边说,一边还用下巴点了点操场正中间的三个二年级学生,俨然一副要为他们抱不平的正义嘴脸。   松代一树:???   五条悟家大业大是缺他这点东西怎么地的了?   这人好像自从在虎杖悠仁那里跟他说过对不起之后就放飞自我了一样,迅速朝着他记忆里的那个五条麻烦精极速靠拢。   后果就是松代一树这边感觉自己好像还没适应两人之间的全新相处模式呢,五条悟那里就因为上次的虎杖悠仁事件自动把他划分成自己人,飞速跟他自来熟起来了。   每天去看虎杖的时候要拉上他就算了,虎杖悠仁一个正在假死又不能出门的倒霉孩子一天天的除了电影就是五条悟确实无聊,松代一树就当自己是去给他解闷的,时不时跟他讲讲伏黑和钉崎的事情,然后顺手从路上给他随便带点东西过去。   结果一带不要紧,五条悟就开始自动进入了见者有份模式,以前的五条大少爷不知道比这麻烦多少倍,松代一树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后面就开始带两份,谁能想到现在买瓶水他都要自己也给他买一瓶。   不过好像只给一年级的学生买水也不太好,松代一树默默看了一眼挡路的五条悟,又回去站到了贩售机前   这次用的就不是扔的了。   松代一树抱着三瓶水回到草坪上的时候真希他们才刚刚走过来。   “很累吗?”松代一树走过去看了一眼一脸虚脱的钉崎,“我刚刚在上面看感觉还好。”   “好在哪里啊……”钉崎野蔷薇一开口嘴里的槽就忍不住,“真希学姐和熊猫学长的配合也就算了,狗卷学长的咒言居然连鵺也能控制,伏黑被它直接从天上扔下来,然后我们就被真希学姐追着打。”   “……咳,”钉崎野蔷薇的话画面感满满,松代一树没想到自己和五条悟聊天的时候居然发生了这么精彩的事,没忍住笑出了声,真心实意地感叹道,“那还真的挺辛苦的。”   “是啊……”钉崎野蔷薇喝完最后一口水把瓶子拧成一团扔到了垃圾桶里,“老师怎么今天忽然请我们喝水?”   没扔中。   松代一树摸了摸下巴:“大概是为了维护高专内的和平吧?”   不然这会钉崎估计要和五条悟打起来了,打不打得过另说,反正他是觉得五条悟面对学生不会采取什么怀柔教育的。   钉崎野蔷薇:?   空瓶子磕到了垃圾桶边上,蹦蹦跳跳往前滚了几米。   “啊……没扔进去,”钉崎野蔷薇失望的往后一倒,“总感觉老师你现在没有工资的话还白嫖一瓶水怪不好意思的。”   松代一树不算高专的教职人员,自然也没工资拿,只不过这个壳子的姓名他现在还是多少有点不习惯,如果钉崎他们叫他XX先生他还不一定能反应过来,索性干脆就默认大家叫他老师了。   “我还没穷到那个地步……”研究员有钱,而且还有很多钱,虽然比不上五条悟那么多但也没有钉崎想象的那么穷,“存款还是有的,不仅能请你们喝水还能请你们吃饭。”   “不行,”野蔷薇一听这话一改之前半死不活的样子,迅速反驳道,“怎么可以让老师你请吃饭。”   “要说请吃饭,怎么说都应该是五条老师请啊。”   松代一树:“?啊?”   *   于是最后莫名其妙就变成了五条悟要请高专的一二年级吃饭。   因为有熊猫在,餐厅的选择自然被pass了一大批没有单间的,最后真希抱着熊猫强行把他塞进包厢的时候,松代一树站在后面都能感觉到熊猫脸上生无可恋的表情。   这个门框高宽度对于熊猫来说确实有点太不友好了。   结果轮到他自己,松代一树这才感觉到这门框处高度似乎确实是有点矮。   他和五条悟两个人走进去的时候居然要低头才能避免不被撞到,等到他跟五条悟走进去的时候,早一步进去的钉崎野蔷薇已经和真希他们拍完了一套九宫格准备发Line。   看见松代一树进来,钉崎举着手机光速凑过来拍了一张,并且承诺等到p好图之后会艾特他的账号。   “你们都互关账号了?”五条悟被钉崎的自拍活动排斥在外,据本人所说是因为不需要自拍的画面里有一个比她好看的多的人。   “别想在我的照片下面评论奇怪的东西,”钉崎野蔷薇瞬间警觉,“我要设置权限五条悟不可见。”   五条悟到底得是在钉崎的动态下面发过什么才值得她这么警惕?   “我发出去了,”钉崎飞快修好了图片一键发送,“记得给我点赞。”   然后松代一树就看见五条悟掏出手机来一刷新,果然没有发现这条动态。   钉崎真把他屏蔽了???   然后他就看见惨遭屏蔽的五条悟凑过来看了一眼他的屏幕,露出了十分心痛的表情。   松代一树正打算安慰一下,就看见五条悟看着他的关注列表一脸控诉:“你居然没有关注我的账号。”   松代一树:?   就这点小事也值得一脸控诉?   不等他反应,五条悟就十分自觉地把他的手机拿了过去开始输入。   他输入的很快,但松代一树没等他打完,就已经在心里补全了后面他没有打出的内容。   这是五条悟的社交账号id。   这串id是一堆字母数字组合乱码,没有任何规律和逻辑,乍一看看上去就像是什么脸滚键盘打出来的id。   确实也是脸滚键盘随手打出来的。   还有一个和他的id一样乱七八糟混乱无序的另一个账号。   曾经这两个账号属于五条悟和松代一树。   少年五条悟不止一次向他抱怨过这id难记的要死。   但现在,他输入的很快。   他把这串乱码烂熟于心。 第16章   松代一树跟一二年级的学生互换账号其实也就是这几天的事。   他的账号还是前几天为了找个五条悟不在的时候去见虎杖悠仁,顺手加了伊地知的社交账号的时候注册的。   结果加完之后就被钉崎野蔷薇当场撞到,接着松代一树就和一二年级的学生全部互关了。   她发完动态满意地收起手机,就看见听见五条悟控诉松代一树没有关注他账号这一句话。   钉崎在一边语气复杂:“没有关注你的账号……这不是很正常吗?”   “五条老师那一长串乱码id……”她丝毫不顾忌这顿饭还是五条悟请,十分直接的吐槽道,“他不来自己输,鬼能记得住啊。”   ……   这串乱七八糟的乱码是松代一树乱输的。   高专刚刚放假没几天,五条悟就拉着松代一树迅速逃离夜蛾正道的臭脸,扔下他亲爱的两个同学,跑去了东京市内誓要吃遍在高专上学的这一年新开的所有甜品店。   结果吃遍全东京计划第二天就中道崩殂。   两人纷纷失败于通宵熬夜打游戏第二天起不来,等到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了。   高专内其实也不是不能打游戏,松代一树的宿舍里有一堆他自己买的,五条悟买的,还有夏油杰从家里带的一堆任天堂和索尼的主机游戏。但在哪里打游戏不重要,能逃避夜蛾正道的臭脸很重要。   咒术高专内拥有姓名的建筑最多一个教室一个宿舍一个食堂,光这三个建筑都不够学生拆的,自打五条悟和夏油杰入学,高专的建筑就进入了漫长的拆除修复期,有时候从犯里还会多出一个看热闹手痒的松代一树。   几次三番拆迁活动下来,夜蛾正道已经深刻理解了假期的时候不能把这群学生放在学校里为所欲为的道理,于是在假期前最后一间完好无损的教室也在松代一树和五条悟的手下变为废墟之后,两个始作俑者看着老师杀人的眼神,终于麻溜滚出了学校。   一天没有吃饭的五条少爷穷凶极饿,试图把甜品当饭吃,松代一树硬生生靠着蛮力和不能在市区里打一架的信念把他从甜品店里拉出来。   结果五条大少爷想一出是一出,吃完晚饭后就以松代一树不让他吃甜品所以必须得陪他一起注册账号为由,又把试图补觉的松代一树从床上从扯了起来。   账号是五条悟要注册的,结果到头来注册的最后一步他想的所有id都是已占用,松代一树在旁边一边打哈欠一边说风凉话,五条大少爷一气之下把鼠标放到他手上:“那你来?”   松代一树:“我来就我来。”   想要不被占用的id还不简单。   他自信满满上去输了一串谁看见都摇头的乱码。   少年五条悟站在电脑前面一脸麻木地看着松代一树输入一长串乱七八糟的id:“你这一长串乱码,鬼记得住啊。”   “那我能怎么办,”松代一树摸着下巴,显然一副对他起的id十分满意的样子,“谁叫你起的那几个都是已经注册了的。”   “再说了,谁说记不住?”松代一树一键按下提交,看着注册成功的页面振振有词,“我这就给你背一遍。”   【系统系统我的好系统,】他转身就去薅APTX4869,【快快快,我知道你一定把这串乱码记下来了。】   APTX4869:【……】   说自己背的下来转身求助系统的松代一树是屑。   出于管理局人工智能的职业素养,APTX4869最后还是给他显示了这一段异常扭曲的id。   然后就看着自己宿主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开始朗读:“&*#@&%#(!”   五条悟就在旁边盯着他背,居然一字不差。   注册都注册了,现在想改也来不及了。   “不行……”看着松代一树得意的嘴脸,五条悟越想越亏,“我也要给你开一个全是乱码的账号。”   松代一树:“?你给我开什么我又不用这个……”   五条大少爷置若罔闻。   于是到最后,说是出来吃遍全东京甜品店的两个人各自收获了一个id乱七八糟的社交账号,APTX4869的系统内存里多出来了两行乱码。   几天后回到学校,得知两个同学账号id的夏油杰和硝子:……   “麻烦自己输,”家入硝子冷漠地打开输入框,“我记不住。”   五条悟:“……”   可是他压根没有背下来啊。   五条悟转身扯着嗓子喊松代一树过来:“你那乱七八糟的数字是什么来着——”   松代一树隔的老远跟他:“硝子明明加的是你的号,什么叫做我的乱七八糟数字——”   家入硝子:“……劳驾,你们两个的id从记忆难度和视觉污染程度上来看有什么区别吗?”   ……   松代一树没想到他居然把这个账号用到了现在。   或者说,他没想到五条悟居然还记得这一串乱码。   作为管理局的任务员工,他从来不在任务完成之后回到任务世界,五条悟是他唯一的一个例外。   在此之后他才后知后觉,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即使他已经离开任务目标身边,还是会不可避免的留下刀削斧刻般的印记。   像是雪泥鸿爪,留下印记的人或许终其一生也不会回去看一眼,而他自以雁过无痕。   松代一树忽然有一种迫切地想要说点什么的冲动。   但他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在这顿饭即将吃完的时候,松代一树终于从五条悟的手里取回了自己的手机。   他翻了翻手机,果不其然,五条悟十分不见外的把他的账号设为了特别关注,还勾选了后台上动态更新发送提示的按钮。   松代一树本来加的人就不多,现在就一个特别关心高高挂在最上面,一点进去就能看到那一串乱七八糟但又分外熟悉的乱码。   他当初和五条悟注册账号网站的平台早就已经倒闭了,十年多的时间里域名被放到网上出售了至少三四回,现在再点开已经变成了一个购物网站。   说起账号,在他还在的时候五条悟从来懒得记这串id,要用的时候就召唤松代一树,松代一树就召唤系统。   APTX4869是这条食物链上最底层的移动备忘录,每次一边说这就是最后一次了,然后再在下一次五条悟需要用的时候迷失于松代一树的对统甜言蜜语里。   可以说是相当的记吃不记打。   后来平台倒闭,数据库内所有的用户数据清空,这两个账号随着数据的清空也没有了踪迹。   无数大大小小的社交平台兴起又衰落,从始至终,五条悟用的还是这串乱码。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记下来的。   松代一树神色复杂地退出了应用。   退出应用才发现五条悟拿着他手机那么长时间是在干嘛。   这人居然在他所有的社交软件和通讯录里都添加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能特关的全部特关,不能特关的就直接备注【A五条悟】。   对,他居然还在前面加了个A,保证能时刻处于通讯录的顶端。   跟个微商似的。   松代一树进这个世界没有几天,手机里除了高专内学生们的联系方式,就是研究所里那几个十年前的同事手机号,所有联系人加起来一双手都数得清,想找谁的电话号码划都不用往下划。   也不知道五条悟加个A有什么意思。   钉崎野蔷薇见怪不怪的凑过来语重心长:“老师,这就是把手机交到五条悟手上,让他自己输入的后果。”   松代一树:……五条悟到底对他的学生们干了什么简直是个谜。   “没事你回去之后全部取消就好,”她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我们最开始的通讯录也都是这样。”   五条悟:???   松代一树这才缓缓回想起来,似乎之前几次去找虎杖悠仁的时候,在他手机上看见的五条悟备注也是前面有个A。   合着还是个惯犯。   他默默合上了手机,打算回去之后让APTX4869给他安个插件一键清空。   一个一个删实在太费劲了,摊牌了,他是懒狗。   他这边打算的好,五条悟那边签完单之后准备出门,熊猫又委委屈屈的装成一个超大玩.偶,然后在服务员不理解的眼神中由着真希抱出餐厅,又享受了一把从门框里勉勉强强被挤出去的待遇。   松代一树跟在后面,只觉得都这样了真希居然还愿意每次聚餐都带熊猫出来,果然二年级之间的感情很好。   一行人走在外面的马路上,他们出来的早,天色才微微暗下去一点,周围的霓虹灯亮起来,显得走在微暗的暮色里还戴着墨镜的五条悟格格不入。   松代一树一边走路一边随手翻了翻他的社交软件动态,被特别关注的账号就在最顶端,点起来方便极了。   果不其然,里面全都是各式各样的甜品打卡 。往前几周,居然还有凑了九图的伏黑惠战损,照片上的伏黑看起来露在外面的皮肤都是大大小小的擦伤,显然在此之前经过了一番苦战。   而这条动态的留言居然是:好难得,给二年级的同学们看看。   后面还缺大德了的艾特了四个账号。   松代一树一眼认出来了前三个是真希狗卷和熊猫的账号。   最后一个不认识的老老实实发了一条关心后辈的回复,松代一树点进去看了看,主页里分享的全部都是非洲相关风土人情。   居然还是个外派的咒术师。   ……咒术界的国际业务真是越做越广了。   他正打算继续往下看,忽然左腿感觉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   “小心。”松代一树低头,下意识把撞到他后即将跌倒的小孩扶了起来。   是个穿着校服带着眼镜的国小生,而就在他身后,还跟了好几个看起来年龄相仿的小孩子。   他也意识到自己撞到了人,连忙不好意思地停下来认认真真道歉道:“对不起。”   “没事没事。”松代一树没把这事放心上,这小孩看着也就和他刚刚进入任务的时候五条悟的年纪差不多,只不过大概没有这人这么好的身高基因,看起来要矮那时候的五条悟一大截。   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小孩几下,确认他没有受伤后才认真叮嘱道:“以后走路要小心。”   “我知道了,”带着眼镜的小孩认真点了点头,“我以后会注意的。”   松代一树看他态度好,也没打算跟小孩计较,又啰嗦了几句不要在大街上打打闹闹之后才放开他。   抬头就看见五条悟站在电线杆下面,手插着兜在等他。   见他抬起头,语气里居然还有一丝莫名其妙的抱怨:“他撞到你,你居然担心他受伤。”   松代一树莫名其妙:“可是我受伤的话有硝子治疗啊。”   五条悟:……   他不是说这个。   “灰原——”身后传来刚刚撞到他那个小孩的声音,“你走那么快干什么,等我一下——”   松代一树下意识回头,只看见几个小学生打打闹闹走远的身影。   【松代一树,】APTX4869声音忽然奇怪起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松代一树被他忽然严肃的声音弄的莫名其妙。   【前几天在医务室的时候被你弄的养成了随手扫人的习惯,】它一边说一边给松代一树调出来两张身份卡,【刚刚我顺手一扫,发现了两个奇怪的面板。】   有多奇怪?   松代一树抬头,两张黑化值插件的身份信息呈现在他的面前。   本该写着名字的一栏,分别出现了两个姓名信息。   【工藤新一/江户川柯南】   【宫野志保/灰原哀】 第17章   【两个名字?】松代一树下意识比对了一下这两条姓名栏。   【对,】APTX4869把左边的身份信息放大了一点给他看,【左边这个,工藤新一和江户川柯南就是刚刚撞到你的那个小学生。】   【所以右边这个宫野志保和灰原哀就是刚才他叫的那个“灰原”?】松代一树瞥了一眼另一个身份卡,【宫野志保这名字有点眼熟,我感觉我听过。】   【是听过,】系统反应了一瞬间,【宫野夫妇的女儿。】   【当时见到的是她?】松代一树皱着眉头回想了一下。   宫野夫妇应该是APTX4869的第一发明者,当时这个身份在研究所的时候,他拿到的一手资料就是已故的宫野夫妇留下的。   他当时拿到资料的时候远远看见了一眼送来资料的人,据旁边组织内的人说,送资料的人是宫野夫妇过世后留在日本的女儿。   但就算是十年前,他见到的的那个据说是宫野夫妇女儿的女性,年纪也要比现在看到的这个大。   【不是,】APTX4869解释道,【还有一个,你当时见到的是宫野明美,现在这个是宫野志保,当时据说被送去美国留学了,直到我们完成任务登出世界,她好像都没有回过国。】   【你看着这个名字眼熟大概要不就是看见宫野这个姓氏下意识感觉见过,要不就是之前在研究所的时候听见有人提起过。】   松代一树还是觉得有点不对。   【宫野夫妇是多少年前死的?】   系统想了想:【算算时间差不多十七年。】   那为什么灰原哀现在看起来才七八岁的样子?   刚刚看见的背影都是身高查不到只到他腰际的国小学生,硬抛开宫野夫妇去世时间不说,十年前……宫野志保有一岁吗?这个年纪去美国留学?   【另一个人……】松代一树迟疑地点了点另一张身份卡。【左边这个名字,也很眼熟。】   松代一树想的太入神,下意识就越走越慢,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和走在前面的学生们拉开了一长串距离。   “怎么了?”五条悟忽然转过身,半蹲下去,把墨镜抬到眼上看了看他的腿,“还是撞伤了吗?”   “没有没有,”松代一树被他这一副忧心忡忡的架势从思绪中拽出来,连忙转移话题道,“钉崎他们在聊什么?”   “在聊着待会要看电影吧?”五条悟随便瞥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几个学生,不放心地又看向他的腿,“真没事?”   五条悟有六眼,他受没受伤瞥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弄的这么大张旗鼓干什么。   “真没事。”松代一树只好后退一步跳了跳,用行动证明自己真的不至于被一个七八岁的国小生撞到受伤,“只是刚刚看见那他想起了同事家的孩子。”   他说的是当初第一眼看见工藤新一,也就是江户川柯南的时候一瞬间想起的五条悟。   刚刚还一脸担忧的五条悟听完这句话眼神可疑地飘了飘,忽然把墨镜重新架在眼前,掩饰般地揉了揉鼻子,没等松代一树开口就问道:“……钉崎他们在聊要看什么电影,你要不也看看?”   电影……   【我想起来了,】松代一树忽然反应过来,【工藤新一,是工藤有希子儿子吧?】   他十几年前还被五条悟拉着看过工藤有希子电影来着。   ……   工藤有希子,曾用名藤峰有希子,可以说是家喻户晓的传奇女明星。   她曾经风靡全球,又在演艺事业达到最顶峰的时候急流勇退,忽然宣布息影而后嫁给了推理作家工藤优作,改名工藤有希子。   而把她推上演艺事业最顶峰的作品就是这部斩获了国内外无数大奖的青春爱情电影。   时隔五年,工藤有希子息影之作重新上映,无数影迷翘首以盼,期待再次在大屏幕上见到女神的最后之作。   这场是这部电影时隔五年重新上映的首映场,在场的无一不都是工藤有希子的忠实粉丝,除了……站在其中的松代一树。   松代一树十几分钟前才被叛逆期的五条大少爷从高层那边拉出来,现在混在一群激动的影迷中随意地打量着周围,余光瞥见拉他出来光明正大翘班的罪魁祸首正举着一桶爆米花和两杯可乐挤开人群走过来。   他身高压男性平均身高一大截,再加上那一头白毛,走在人群中的时候简直显眼的不得了,是那种平均差不多一米七左右的人群中凭空冒出一个头的显眼。   五条悟挤开人群,把一杯可乐递到他手里。   可乐杯壁上还挂着几滴水珠,松代一树接过可乐的时候被冻的一激灵,把他刚刚昏昏欲睡的困意直接冻没了。   随着可乐一起递过来的还有一张电影票。   松代一树展开电影票的对着这个一看就十分青春美好的电影名研究了半天,这就是五条悟翘课也要拉他来看的电影?   “为了感谢你送我回家,”五条悟不自然地揉了揉鼻子,“所以请你看电影而已。”   他说的是上次去找咒术界高层麻烦,结果被自家长老遇到直接打包塞进了松代一树从车里那次。   五条大少爷的叛逆期精力无穷,也不知道这次是在来找高层麻烦之前干了什么,松代一树还没开多远,坐在副驾驶的五条悟就不自觉睡着了。   等到等红灯的时候他才发现,大概是熬夜熬狠了,睡着的五条悟难得安静,眼下挂着一点薄薄的乌青。   五条本家的位置距离他们出发的地方不算太远,正常车程二十几分钟就能到,那天大概是因为五条悟睡着了,松代一树带着点对这祖宗说不清道不明的放纵,硬生生绕了远路开了一个半小时。   等到副驾驶上的五条悟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有点下沉了,松代一树时间控制的刚刚好,车辆稳稳停在了门口。   这提前下班的一个小时又全部赔在了送他回家上面。   没心没肺的五条祖宗下车走了,松代一树也没把这事放心上,继续一天天的迟到早退。   直到今天上班,松代一树踩着高层的容忍限度迟到了一个半小时才来,一打开门,门后站了一个五条悟。   松代一树还以为他是看来找高层麻烦的,结果他一开口左手掏出两张电影票:“陪我看电影。”   松代一树:???   要是他没记错今天应该是工作日吧?   “我翘课了,”祖宗理直气壮,又把递出来的票收回了手里。“走吧。”   “不是?等等?”松代一树站在门口一脸茫然。“我还要上班?”   “我等你好久,这都迟到一个多小时了,”少年五条悟一脸嫌弃,“再上一个半小时你也该下班了,你还要早退一小时,既然如此还不如直接翘掉。”   于是固定迟到早退一万年的某位高层终于在今天翘了班。   “先说好,”松代一树拿着可乐声明,“我一般看电影只看科幻片,陪你看这个我很有可能看到一半睡着。”   “都行。”   少年五条悟下意识接了一句,接着又忽然反应过来刚刚松代一树说的是什么:“不对,不行,你来陪我看电影又不是来睡觉的。”   “行行行我困了就吃东西。”青春期叛逆期的祖宗嘛,想一出是一出的,交流的时候哪怕是五条家的长老都要顺毛捋。   松代一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顺手从他怀里的爆米花桶中挑了几颗扔嘴里随口抱怨:“怎么只买一桶啊?”   这要真是给他看电影看困了,哪够他吃的。   *   灰原哀转身利落关上房间的门,背靠在门板上深吸了一口气。   “灰原?”江户川柯南被她一路上的脸色吓的心惊胆战,“你没事吧?”   “是刚刚路上有什么人不对劲吗?”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灰原哀的脸色一边猜测。   灰原是从路过商业街的时候开始忽然加快脚步的,那么问题一定出在商业街上。   是那个带着墨镜的白发男人?还是路边穿着黑色风衣的的那个?或者是跟上次一样看见了熟悉的车牌?   “不是,”灰原哀飞快否定道,“别猜了。”   她下意识抿紧嘴唇,在柯南的眼神中沉默了一会才陈述道:“你刚刚撞到的那个人。”   “我撞到的……”柯南锁定她的神色:“黑衣组织的人?”   “我……在组织内见过他,”灰原哀说完这句话之后似乎意识到了言语中的歧义,重新补充道,“见过他的照片。”   她在姐姐发给她的照片上见过那个被工藤新一不小心撞到的男人。   十年前,最有希望根据宫野博士夫妇留下的资料研制出真正APTX4869药物的研究员。   就在药物研究即将成功的时候,组织内部忽然销毁了全部药物相关资料,并将该项目的重要负责人无期限远派海外出差,彻底抹去了他和他研究物在组织内的所有印记。   简直就像是十七年前,那场带走了宫野夫妇生命及其所有研究资料的大火一样突然。   姐姐曾经在他申请调用爸爸妈妈留下的研究资料时远远看见了他一眼,因为调用的资料是APTX4869相关,所以向当时还在美国留学的她发来了一张研究员的照片。   而现在十年过去,她再次在大街上见到那个据说早早远派海外生死不明的男人时,他依旧一如明美发来的照片上一样年轻,似乎十年的时光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印记。   就像,贝尔摩德。 第18章   松代一树跟五条悟两个人并排走在商业街后面,前面是还在讨论看什么电影的几个学生。   临近姐妹校交流会,一二年级的学生们都忙着准备,最近直接派给学生的任务都少了很多。   高专那地址偏的基本可以说是告别城市了,被压在学校里二十多天都没有出去的学生们,现在到了市区内简直宛如脱缰的野马。   真希抱着熊猫从餐厅里出来之后就变成了整条街的焦点,狗卷在旁边拉紧拉链遮掩着嘴,钉崎野蔷薇正和真希凑在一起聊天,感觉到他的视线之后转身指了指伏黑惠做了一个电影的口型。   伏黑惠无语地摸了摸头发,举着手机朝后面的两个老师走过来:“钉崎说电影院的晚场只有这部评价还不错。”   松代一树定睛一看,好巧不巧,又是一部爱情片。   晚上十点多的场,等到电影播完都快十二点多了。   高专当年在他们上学的时候是没有宵禁的,现在看来大概也没有,不然钉崎也不会选个午夜场的。   松代一树是真不想去了,主要是他这十几天次次去虎杖悠仁那边都被迫和他一起扫了一堆片子,虎杖悠仁没看吐,他都要看吐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十点多开场,这个点的电影,他不会又像之前一样在电影院睡着吧?   ……   但那次又不能怪他。   松代一树是被电影散场的嘈杂声音吵醒的。   打开了灯光之后的观影厅明亮异常,松代一树睁眼的时候正好对上五条少爷一双控诉的眼。   好的,他辛辛苦苦撑了一个多小时,还是没忍住在最后大结局的时候睡着了。   外因上讲,放映厅内温暖干燥,这电影又主打一副青春文艺风,从头到尾就连配乐都没有出过一个重音,说实话真的有点适合睡觉。   内因里看,他本来就对这类电影不感兴趣,要不是今天五条悟堵上门来,他说不定这会照常摸鱼早退回家。   两人坐在位置上大眼瞪小眼,电影散场,身旁的其他观众零零散散地离开放映室。   良久,场内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松代一树心虚地:“……我就说我会睡着。”   五条悟语气控诉:“你也说你会尽量清醒。”   松代一树纠正:“我说的是我困了就吃东西。”   他默默举起已经空了的爆米花桶:“这也不能怪我……”   他都提前跟五条悟打好招呼了,他可能会睡着,困的话吃东西。   现在看来,五条悟买的一桶爆米花显然撑不过两个多小时的电影,他就说进来之前应该买两桶的。   看见空空如也爆米花桶的五条悟:……   松代一树试探地:“……那对不起?”   五条悟沉默了一瞬间,似乎有点咬牙切齿:“没关系。”   松代一树:……这应该就是没事了吧?   眼看这位祖宗还坐在原地不打算走,场次完毕来清理地面的保洁人员都提着扫帚走进来了,松代一树无奈之下只好伸手拉着五条祖宗的胳膊把他带出了放映厅。   【不至于吧……】他一边拉着五条悟离开电影院,一边心虚地跟系统抱怨,【他真因为我陪他看电影结果中途睡着生气了?我不是道歉了吗?】   APTX4869:【以五条悟的性格看,说不定是因为你看到一半,直接拿喝完的可乐杯子装了一杯爆米花……】   松代一树:【啊?】   可是爆米花放在中间很不好拿啊,有空的杯子为什么不能用?   【好歹也是人工智能,你到底能不能行啊?】他语气怀疑,【再说了五条悟多大个人了吃点爆米花至于吗?】   【重点不在你吃他的爆米花……】APTX4869无语了一瞬间,【算了,我反正比你行。】   松代一树这人到底有没有谈过恋爱?没谈过的话爱情电影总看过吧?   得,他刚刚就是在爱情电影里睡着的……   以它阅无数狗血玛丽苏的经验,五条悟明显就是想只买一桶爆米花然后跟松代一树一边看电影一边不经意的碰手吧?   结果这人直接拿可乐杯子装了一杯,慢慢转过身一个人吃去了,看到最后男女主生离死别的剧情高峰处还困到睡着了。   松代一树睡着的一瞬间,APTX4869借着屏幕的光看向坐在一旁的五条悟,感觉他一下秒就能血压突破两百八。   莫名其妙被系统说不行的松代一树:?   哎,统长大了会顶嘴了。   以及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果然青春期的五条悟相比之以前简直非常难搞,他以往看五条家长老那里的笑话,没想到终于有一天这笑话落到他自己身上。   松代一树默默打开车门,打算待会顺路开去个什么甜品店之类的地方哄一哄人。起码别下次他跟高层吵起来的时候自己去和稀泥,被叛逆期之下的五条大少爷跟着一起找麻烦。   五条悟作为对高层宝具的时候非常好用 ,但作为对自己武器的时候就不那么美好了。   他想的倒好,奈何在五条祖宗的一副下一秒要吃人表情下,车内的气氛是逐渐越来越僵硬。松代一树感觉再这样下去,他是开不到甜品店就会被这祖宗当成小熊饼干生啃。   无奈之下,松代一树只好试着再次开口:“下次,下次我一定不睡着行了吧?”   “没事,”五条悟飞快回答道,“我没在生你的气。”   要气就气他自己这次策略不对。   松代一树:?   不是,你没生我的气你一路带着这么一张要生吃小孩的脸?   他感觉今天在系统和五条悟这里获得的莫名其妙比之前加起来一年都要多。   “你没生我气,那看个爱情电影而已……”他最后还是没忍住,一脚刹车停在红灯前,“你生谁的气?”   五条悟:……   真是个好问题。   松代一树好奇的眼神下,他最终咬牙切齿道:“我生工藤有希子的气。”   “我是她和沙朗温亚德的cp粉,她为什么要退圈结婚?!”   松代一树:“啊?”   *   松代一树没忍住又瞥了一眼旁边弯着腰跟他看同一块手机屏幕的五条悟。   也不知道他现在二十好几快奔三的人了,还是不是工藤有希子和沙朗温亚德的cp粉……   十几岁的五条悟平时看着挺叛逆一祖宗,怎么磕起cp来磕的还是工藤x沙朗的这种邪.教?   他那天回去之后简直苦口婆心给这位cp粉做了半天心里工作,甚至还找出了工藤有希子她儿子工藤新一的照片试图让他接受一下现实。   他就是在那次之后记下工藤有希子的儿子叫工藤新一的。   钉崎和真希说完话抓着手机跑过来:“老师你们看这个电影吗?要准备订票了。”   “我就算了,”松代一树摆摆手,“我这几天看电影要看吐了,你们和五条悟一起吧。”   “我也不去了,”五条悟十分大方地给所有学生买了最佳观影位置的电影票,“我不看这种电影。”   松代一树:【……他还记仇呢?】   不就是磕的cpbe了吗?怎么还对青春爱情片有阴影了呢?   APTX4869:【……是该有阴影了。】   谁在电影院碰上这种死不开窍的行为都会有阴影的。   “好吧……”钉崎也不失望,兴冲冲朝着两个老师挥了挥手就冲着真希跑过去,看样子是打算在电影开场之前去商场扫荡了。   松代一树想起来虎杖悠仁给他提过钉崎在逛街上的恐怖战斗力,为一无所知的狗卷鞠了一把同情心。   他不去看电影倒不是因为害怕睡着。   他是急着回去之后跟系统确认一件事情。   *   电脑屏幕上并排出现四个同时打开的网页。   属于宫野志保的页面上,只有零星英语网站内出现了这个名字的罗马音,内容大致是她在美国留学时所攻克的专业——细胞凋零再生和特异转录因子相关。   和宫野夫妇留下来关于APTX4869的相关资料基本吻合。   属于工藤新一的页面上,除了铺天盖地工藤有希子粉丝的哀嚎,就是各类报道侦探新一的新闻。   和他父亲工藤优作的职业也息息相关。   而剩下的灰原哀和江户川柯南,搜出来的信息少的可怜,基本上只有一点帝丹小学的相关文件,在校学生以及校园开放活动新闻之类的。   松代一树点开黑化值插件内两人的身份信息,在他之前没有注意到了身份信息第二页,两人挂了一个图标同样是小药丸的debuff。   【debuff:APTX4869生效中】   APTX4869这个名字中的APTX是个由apoptosis”(细胞程序性死亡)和“toxin”(毒素)所组合成的混成词,加上4869之后就是个专属名词,在网上搜不到任何相关信息,只有黑衣组织内部在使用。*   也就是说这个debuff的来源只可能和黑衣组织有关。   身份信息上的两个名字都指的是同一个人。   灰原哀就是宫野志保,江户川柯南就是工藤新一。   宫野志保作为黑衣组织的研究员,忽然出现在外界,还是以幼女的形态出现……   松代一树运指如飞,电脑屏幕上重新出现半个多月前药厂爆炸的新闻。   与此同时,关键词检索下,页面上出现多起相同时间段内建筑意外损毁事件。里面有他眼熟的,也有他没见过的。   【我知道了。】松代一树长出一口气。   【所以药厂爆炸,研究机构被毁的原因应该是——研究员宫野志保叛逃,组织开始大批量损毁相关研究机构。】 第19章   今天的医务室难得安静。   “五条人呢?”松代一树抱着一堆资料推开门,看了一眼难得没有伤员的医务室,把抱在手里的一堆卷宗全部扔到了桌子上。   “这是前几天所有伤员的报告……”放下所有资料,他吐魂般地长出一口气,“这东西没人看也没人注意,到底为什么要写。”   一写还一长串,松代一树无数次在写报告的时候痛恨自己为什么十几年前还算有话语权的时候,怎么就没有在咒术界推行无纸化办公。   手写卷宗是让人干的事吗?   “□□喽,”家入硝子见怪不怪地把散落了一桌的资料叠成一沓,头也不抬的接话道,“五条去京都校那边从处理虎杖的事了。”   “虎杖?”松代一树一愣,“虎杖假死被高层发现了?”   他去京都校只能是去找京都校校长乐岩寺嘉伸。   乐岩寺算起来也是咒术界高层一员,只不过作为校长他一般待在学校里,除了重大决策,他很少和其他高层出现在一起。   松代一树在作为监督辅助咒术高层的时候都见过他很多次,最后一次跟着五条悟入学高专,作为学生参与姐妹校交流会的时候,乐岩寺作为对面校长也出现过。   但是不应该吧?他当时交上去的报告也没瞎编,这几天虎杖悠仁也老老实实待在地下室里面,那边房子是五条悟选的,五条悟这人小事不靠谱大事没问题,这些方面的选择一般来说不会出问题。   “应该不是,”家入硝子随便翻了翻松代一树做的报告随口回道,“要是真的出事了这会就该叫我一起去了。”   确认虎杖悠仁死亡的报告上可是她签的字,就算她是咒术界唯一一个可以对他人使用反转术式的咒术师,高层那边也得把她叫过去说一堆有的没的。   现在只是五条悟过去了就说明虎杖大概率没事。   【p统,】松代一树忽然叫系统,【宫野志保的住址你这几天查到了吗?】   【你意思要现在去找她?】APTX4869一下子明白了它想干什么。   【五条悟刚刚去了京都校那里,那就说明他不会忽然出现在虎杖悠仁那,】松代一树翻了翻身份卡,【她叛逃黑衣组织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有可能分就和黑衣组织内的问题有关。】   而万一这个问题和后勤组的熔断机制启动有关系……   【这个点,去帝丹小学门口蹲点正好,】APTX4869看了一下时间,【等你到门口差不多正好放学。】   “我去看一眼虎杖吧,”松代一树起身披上搭在椅背上的风衣,对着还在查看资料的家入硝子点了点头,“有事叫我。”   *   帝丹小学。   放学时间,少年侦探团正在一起走出校门。   【我看见宫野志保了,】松代一树辨认了一下,【她身后那几个是谁?】   APTX4869:【旁边那个是工藤新一你认识的,身后的几个姓名栏都只有一个名字,身份状态内也没有挂debuff。】   那次回到宿舍之后,松代一树就跟系统研究了一下这个debuff。   APTX4869本身的功效应该不包括让服用者变小,不知道是宫野志保研究的时候走偏了方向还是产生了什么不可控的副作用,现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挂的【APTX4869生效中】造成的效果应该就是让服用者退回到幼年时期。   后面跟着的几个人没有挂着APTX4869的debuff,应该是真的就是这个年纪,不是像宫野和工藤一样变小了的服用者。   【这就是上次在商业街的时候看见的那几个国小生吧。】松代一树辨认了一下背影,一边远远的缀在后面一边向系统确认道。   【对,】APTX4869对比了一下身份信息上的名字,【这下有点麻烦了,他们两个和真的国小生混在一起反而不利于我们下手。】   【我这是关心前同事,】松代一树翻了翻白眼,在其中一个国小生回头的时候状似无意低头抽出来一根烟咬在嘴上,也不点,【别说的我俩跟什么绑架小孩的人贩子似的。】   再说了,他要找的宫野志保和工藤新一那也不是真小孩啊。   家入硝子虽然已经戒烟很久了,但外套白大褂还有办公室的桌子里还是是不是能摸出来几包,松代一树上次从她的白大褂里摸出来一包烟之后本来打算还给她的,没想到事情太多给忘了,那包烟倒是现在还在他身上。   接着低头拿出烟的功夫,回头的国小生已经转过头去了,松代一树看见宫野志保极有技巧地跟着往后瞥了一眼。   后面都是放学后三三两两回家的学生,并没有看见任何可疑的人选。   帝丹小学往外的这一条街上这个时间点大多都是学生,相比起这些穿着国小校服的学生们,穿着黑衣的人就会显得格外显眼。   但现在别说黑衣了,这一条街上连一个成年人都没有。   刚刚一瞬间那种被注视的感觉是错觉?   不过……如果注视她的不是人呢?   “小哀,”步美忽然开口,唤回了她的心神,“那我们就从这边走啦?”   小岛元太和吉田步美回家的路线和阿笠博士的家不在一个方向,所以他们如果放学后一起回家,那走到这个岔路口的时候就会各自告别。   “好哦,”灰原哀浅浅抿了抿唇,“拜拜。”   她借着挥手的动作又向后瞥了一眼。   如果不是人的注视,那最有可能的就是狙击枪在刚刚那个瞬间瞄准了她。   帝丹小学周围大多数都是低矮的建筑,没有三层以上的小高层,理论上来讲,没有合适的狙击点。   如果要狙击她,更好的位置应该在前面一点,而不是在小学门口。   真的错觉?   “这边走。”她边走边递给了柯南一个眼神,动作自然地拐入了另一条路。   “诶?”柯南一惊,正打算开口,余光瞥见灰原哀不佳的脸色,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收起了脸上诧异的表情。   【被发现了。】松代一树跟在后面,咬了一下口中香烟的尾端。   微冲的烟草味直冲咽喉,他低低啧了一声:【宫野太敏锐了。】   【被发现了?】APTX4869迷茫,【你怎么看出来的。】   前面两个人怎么看都是正常拐弯吧?   松代一树:【感觉。】   跟踪和反追踪的意识和战斗意识一样,是需要在实战中逐渐培养的,当形成一套自有的体系后,很多时候促使他们做出某种决策的就是这类意识,对此松代一树统称为感觉。   他跟踪的技巧应该还没还给老师,前面那几次回头和不着痕迹的探寻视线都被他避了过去,按理说她几次回头应该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才对。   【那宫野志保怎么发现的?】系统也知道他这个玄之又玄的什么战斗意识,【你前几次都没问题吧?】   松代一树:【也是感觉。】   如果她没有进行过反追踪相关训练,那么这就只能是来自叛逃了黑衣组织的叛逃者,对于危险的敏感直觉。   【啊?】   柯南被灰原哀拉着进入的另一条路,是一条更加宽阔、周围建筑物更少、行人更多的大路。   四周足够平坦,视野足够开阔,但人流量又相对来说还没有达到遮掩视线的地步,这反而不利于甩开跟踪者。   她不是在躲追踪者,她是在躲狙。   松代一树取下尾端的海绵已经被咬扁了的烟,顺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内。   【p统,开地图。】   *   灰原哀和柯南饶了一大片路,重新回到以往放学的路线上。   不知道是不是身后追踪的人看见他们走向了另一条不利于狙击的路上所以放弃了计划,自从他们拐上另一条路开始,她那种后背发凉般的直觉就消失了。   “灰原?”柯南终于被她拉着到了熟悉的道路上,迫不及待问道,“怎么回事?”   还是和组织有关?   “回去再说。”灰原哀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逐渐松开一直捏着柯南的左手。   就在此时,异变突发。   两人身后的矮墙上忽然无声无息地翻下来一个人。   柯南下意识转身挡在灰原哀前面打算和她一起跑,与此同时他环顾四周一圈就打算开始喊。   这里是米花町的住宅聚居区,一嗓子喊出去能看见这个位置的房子起码有三四座。   而后他忽然感觉下颌一阵向上的力。   从墙上翻下来的那个男人爆发力惊人,在他打算开口的一瞬间直直追上他扼住了他的下颌。   “抱歉,”男人左手在空中轻巧挥了一下,“别喊。”   “你要找的是这个吗?”他左手伸到江户川柯南面前,食指和中指间赫然是刚刚他在被抓住的一瞬间向后发射出的麻醉针。   柯南第一反应是让灰原赶紧走。   “你们是APTX4869的服用者?”男人忽然出声。   正在疯狂挣脱的柯南一顿。   他下意识看向灰原哀。   刚刚这个人说的是“你们”。   本应趁着还没被抓住拔腿就跑的灰原哀站在原地,神色难辨。   “至少减少了有……”他忽然感觉有视线在他脖颈附近徘徊,“十岁左右,不知道骨龄测试会测出什么结果。”   “你拿着资料研究的方向是诱使细胞大量坏死的同时促进端粒酶活性异常?”身后男人的声音冷静中透着一丝笃定,“你没控制住端粒酶异常方向。”   他在跟谁说话?   “刚刚是你?”灰原哀站在原地神色冷静,“你先放开工藤,跟我来。”   她没用江户川柯南这个名字。   她在笃定松代一树这时候已经查出了工藤新一的身份。   江户川柯南回头,刚刚扼住他下颌的男人赫然是之前在商业街不小心撞到的那个人。 第20章   波洛咖啡厅。   咖啡豆磨成粉末后散发出的浅浅香气和烘焙的香味混合在一起,浓郁的似乎要把每一个进入这里的人从上至下包围。   松代一树端着一杯咖啡窝在沙发里,懒洋洋的瘫成一团,有一下没一下地活动着左手手腕。   五条悟小时候还是个在外保持着神子架子,在内是个鸡嫌狗厌小混蛋的时候,没人的时候他就喜欢这么摊着坐。   非常坐没坐相。   现在松代一树学着他的样子瘫在凳子里,终于明白了这个姿势妙就妙在下一秒再盖个毯子抱个抱枕下一秒就能直接沉入梦乡。   实在是摸鱼之良选,打盹之佳资。   他没忍住又打了个哈欠,放下咖啡杯活动了一下手腕。   研究员的壳子脆,爆发力虽强但后续的后遗症也来的快,比如现在,他刚刚直接扼住工藤新一下颌的两只手就有点发麻。   对面坐的是两个国小生模样的A药服用者。   江户川柯南看见这个十几分钟前徒手翻墙灵活落地扼住他下颌同时还接住了麻醉针的人这一副运动过度活动关节的样子,愤愤叉了一大块蛋糕。   他就这么窝在对面,看起来身形瘦削,战斗力最多只有四分之一鹅。   露在袖子外的一截手腕透着骨头的轮廓,拿着叉子的手指骨节分明。指甲修剪的整齐,指尖肤色均匀,只有右手中指侧面有一片常年写字压出的薄茧。   不是一双会干重活或者经受过相关训练的手。   “说话啊,”松代一树坐在对面活动了半天手指,莫名其妙地看向灰原哀,忽然反客为主,“不是你让我跟你来的吗?你叫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让他吃蛋糕?”   松代一树口中的“他”指的当然是刚刚在旁边愤愤吃了好几口蛋糕的柯南。   柯南莫名其妙被cue,抬头看了一眼松代一树。   “反式脂肪酸,”他忽然视线一转语重心长道,“吃下之后形成的脂肪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消化。”   刚刚咬了一大口奶油的柯南:……   谢谢,嘴里的奶油忽然就不香了。   “不过也不知道你们服用APTX4869解药之后,幼年状态时摄入的能量会不会在恢复原来身体的情况下随之增长,”松代一树笑眯眯补充完了剩下半段话,“如果可以,从摄取能量的角度上来说,实在太值了。”   “等等……”柯南捕捉到关键词,忽然抬起头,“你说解药?”   面前这个一见到他们就直接说出“APTX4869使用者”这个称呼的人手里有解药?   他只知道这人和黑衣组织大概率有关,但其他内情灰原那天明显不想过多提及,他也没有强行追问。   “介绍一下,”灰原哀抱臂坐在一旁,脸上看不出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这是黑衣组织内曾经最有希望研究出APTX4869的研究员。”   “你不是说你才是APTX4869的研究者吗?”柯南闻言一愣,“那他……”   “所以是曾经,”松代一树对着他点了点头,“我已经离开组织将近十年了。”   “我以为是外派出差。”灰原哀迅速接道。   “一般来讲组织内的外派出差都会默认为被处理掉了吧?”松代一树眨了眨眼睛,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那你怎么……”柯南话说到一半,想起他之前的身手,果断把接下来的句子咽回了嗓子眼里。   现在看来,他是怎么逃离组织的简直显而易见。有这样能凭空接住他麻醉针的身手,什么处理躲不过去啊。   前面短短几句话中透露出的信息量简直惊人,作为曾经左右希望研究出药物的研究员要药物什么才能被组织直接处理,而这十年他又在干什么,他作为一个研究有这幅什身手从哪里来,以及他来找第二个APTX4869研究者的目的是什么?   “所以说你来找我们是因为……”柯南沉思一瞬间,选择了最温和的一种问句,“灰原同样研制出了APTX4869?”   “不能说是同样。”   “不是一个药物。”   两人及有默契地同时开口。   灰原哀重新抿紧嘴唇,松代一树接着说道:“宫野的研究和我应该不在一个方向,从目前来看,我们研究出的应该不是同一种药物。”   “都是基于初版资料的研究方向,但有关于初版药物的剩余资料太少,向不同方向研究就会导向不同结果,临床试验不够就会导致变量不可控,即使是同一种药物也会出现不同的结果。”他嘴中冒出一串柯南所不能理解的医学生僻词汇。   “比如说现在组织手中所掌握的APTX4869,所以据我所知,一开始组织内是将这类药物作为毒药使用的,”他意有所指地在柯南身上绕了一圈,“但其实由于药物原理的特殊性,不同体质不同人群所持有的抗药性不同,那么会产生的效果也不同。”   “大部分人无法承受药物中诱使细胞大量坏死的成分,就会当场死亡,能够承受细胞坏死的不一定能够遇到合适当量的异常活性端粒酶,也会迅速死亡,”松代一树若有所思,“所以从某种角度上来讲,能在承受细胞坏死的同时遇到当量合适的异常活性端粒酶,从而让身体状态退回到十年以前,你们两个应该去买彩票才比较合适。”   江户川柯南:?   他有点被这一大段医学名词砸的晕头转向,但面前这个研究员居然刚刚在跟他解释APTX4869的原理?   “当然了,”松代一树接着摊摊手,“作为研发人员,宫野对于药物的临床作用肯定比我清楚,”我也只是基于观察得出了这个结论而已。”   他不由自主顺着松代一树的眼光看向灰原。   灰原哀浅浅皱了皱眉:“你说的大部分都没有问题。”   “但研究就是出了问题,”研究员忽然稳操胜券道,“所有查阅过初版资料准备进行APTX4869相关研究的研究员,一开始的研究期望都不会是制作毒药,也不是研究出缩小药。”   “你在离开组织的这十年里一直在关注APTX4869相关研究进程?”她忽然问道。   上钩了。   松代一树在心里长吐出一口气。   研究所全部被炸毁,所有APTX4869相关研究人员估计都会面临更严格的审查,这个时候回黑衣组织调查还不如直接向叛逃出黑衣组织的人询问相关情报效率高。   为了获得组织内情况,第一步肯定是要获取灰原哀的信任。   而作为一个研究员,他最大的目的无非是完成研究,最大的价值无非就是曾经差点就能研究出APTX4869的专业素养。   为此,他需要制造出一个和灰原哀一样敌对于黑衣组织的一致阵营。   松代一树双.腿交叠后靠:“作为一个差一步就能研究出药物的研究员,十年如一日关注这些很奇怪吗?”   “不奇怪。”灰原哀沉思半晌,脸上的表情反倒舒缓了半分。   她从来没有将APTX4869送去人体临床试验,之前的所有的药物实验效果研究都是通过小白鼠来进行。   黑衣组织内部把它当不留痕迹的即死药物使用,对于服用者会在一定概率内变小这件事一概不知。   距离她叛逃组织时间不长,根据思维惯性,组织内部现在寻找雪梨的目标人群应该依旧是二十岁上下的成年女性,不会直接转移到七八岁的幼女这个年龄阶段来。   而面前这个十年前的A药研究员则不同,他一开始锁定的服用者目标就是七八岁左右的儿童。   她在项目组内拥有绝对的话语权,有信心肯定除她以外的所有人对于药物的了解都不会比她更深。   所有APTX4869相关研究所现在全部被毁,黑衣组织完全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得出这么详尽的药物原理。   灰原哀放下一直抱着的双臂,浅抿了一口面前的果茶。   从心理学上来讲,这是一个放下心理戒备的动作。   【可以了,】松代一树长出一口气,关掉了系统投影在他面前的一长串医学文献资料,【更多内容今天还不急。】   虽然交出了部分投名状,但想要在今天就直接切入主题显然不可能。   他必须给宫野志保留下足够的思考和计划时间。   松代一树随手从旁边扯了一张便签纸,低下头写了一串数字:“这是我的联系……”   他本来是想给灰原哀留下联系方式,方便让她想好了之后联系他。   就在即将写完这串数字的时候,他余光忽然在咖啡厅中间的圆桌上捕捉到一个背对着他们,异常熟悉的身影。   “您好这是一份黑森林加两块红丝绒。”咖啡店服务员放下甜点餐盘,一声轻巧的陶瓷托盘底部与玻璃桌碰撞的声音。   他略侧了侧身。   灰原和柯南对于这个咖啡厅的布置看起来意外的熟悉,一开始挑选的位置就是位于咖啡厅角落门廊遮挡处的座位。   一般来说,进入咖啡厅的人都不会注意这里,坐下之后,他们的身影更是被门廊遮挡的严严实实,完全发现不了这里还坐着三个人。   但这个熟悉的身影是五条悟。   他认错谁都不会认错五条悟。   松代一树忽然把写到一半的便利条捏成一团,借着服务员说话的声音,他低声改口道:“过几天联系。”   五条悟喜欢全东京的寻找甜品店,波洛咖啡厅虽然挂有咖啡厅之名,但菜单倒是有一堆甜品,他会出现在这里不奇怪。   但他有注意到自己也在这个咖啡厅内吗?   他走之前对硝子所说的是他去找虎杖了,五条悟是从京都校来的还是从虎杖那里来的? 第21章   十分不合时宜地,松代一树一瞬间忽然想起一件很久远的事情。   在五条悟小时候还是个在外保持着神子架子,在内是个鸡嫌狗厌小混蛋的时候,照顾他们的女仆姐姐养了一只猫。   那只猫其实也不能算是仆从养的,她只是单纯的喂。   五条家大,它大部分时间都在偌大的本家里游荡,只有饭点才会自觉回到女仆姐姐经常出现的地方等着她投喂,喂完之后转身就走,摸都不让摸一下。   十分白眼狼。   五条悟小时候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天就开始和那只猫杠上了,非要摸到它才肯罢休。   五条悟和一只猫杠上,上到长老下到仆从给他找了无数只肯让人摸的,其中不乏和五条本家内那只差不多的,但五条悟就是不要。   他还不许别人把猫抓过来。   那只猫成精了似的聪明的吓人,只要别人接近就跑的跟兔子一样快。   为此五条神子不惜牺牲了每天休息时间定时定点投喂这只成精猫,他平时做事有点三分钟热度,结果偏偏在这件事上风雨无阻坚持了一年多。   偌大一个五条家,那只猫的踪迹极其难找,偏偏五条悟继承的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六眼。   很多时候,他总是能恰好找到它的藏身之所。   在刚刚的一瞬间,借着柯南和灰原哀尚且稚嫩的侧脸,松代一树恍惚间有一种面对的是十几年前和他们年纪相仿八.九岁五条悟的错觉。   只是这次他不再是旁观的视角。   他像是那只不管躲到哪里都会被五条神子精准找到的猫。   它在下雨天躲在五条家仆从住所的檐角下,五条神子撑着伞一路从本家的中心区笃定地穿梭过无数木廊水榭。   那只猫被雨水打的浑身湿透,看见少年五条悟打着伞接近的一瞬间,第一反应是炸开了全身的毛转身就跑。   是个养不熟的。   又或许它转身就跑的原因,其实是被彼时尚未经过任何遮挡的六眼所直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松代一树只感觉自他背后攀上一股凛冽而令人心惊的锐意。   就像是他刚进入任务世界时,被五条悟摘下墨镜盯着额头时冒出的感觉一样。   第六感报警程度比上次更甚,松代一树强行压下脸上的不适,收起手中的笔:“好像碰见了熟人。”   “五条,”松代一树主动撑着下巴对着柯南和灰原身后挥了挥手,“好巧。”   那股顺着他的脊椎攀上脖颈的锐意倏然消失了。   “好巧,”五条悟很快提着蛋糕走过来,斜斜靠在桌子边,隔着墨镜看了看坐在位置上的两个看样子年龄最多八.九岁的小孩:“这是上次我们商业街遇见的国小生?”   “对,”松代一树当着他的面写下一串数字,“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有事的话可以联系我。”   “他们是我之前认识的一位老师家里收养的孩子,”松代一树把便利贴夹在手中晃了晃,弯腰贴在了桌面上,“怪不得上次在商业街撞到他们的时候,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他上次看见柯南的时候说的托词是“想起同事的孩子。”   五条悟心里忽然升腾起一股难辨的不安与烦躁感来。   像是某种一直按照某个轨迹运行的东西忽然脱了轨。   “认识的老师?”他压下心里的这点不适挑挑眉,“之前好像没有听你提起过。”   “是很久之前上学的时候认识的教授,”松代一树缓缓吐出一口气,直起身控制着声音解释道,“因为很久没有联系过了,最近才得知老师就在米花町定居。打算来拜访的时候老师不在家。结果打算走的时候遇见了他们两,才想起来原来他们就是老师家里收养的孩子。”   认识的老师,就住在米花町,前来拜访……   “大哥哥再见。”身后,带着眼镜的男孩挥了挥手。   “再见。”松代一树后知后觉转身也挥挥手,指着他手中的便利贴坐了一个打电话的动作贴在耳侧,“有什么事情可以联系我,我最近都很闲。”   “因为是教授收养的孩子,再加上之前有一面之缘,所以就顺路来请他们吃甜品了,”松代一树转过身偏头看了看五条悟,“倒是你,硝子说你今天去京都校那边了?”   “京都校来这里又不算远……”五条悟拖长了声调随口回答道。   两人一边聊很快走出了咖啡厅,聊天的声音越来越远,再听不清后面的话是什么了。   良久。   咖啡厅内,柯南还在沉思:“京都离这里……不远吗?”   他最先注意到的反而是最后一句五条悟说的话。   抛却其他交通方式不谈,就算是最常用的新干线,从京都到东京起码也需要三小时左右的时间吧?   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可能是参照物不同,”灰原哀从凳子上跳下来,从松代一树那一侧的墙上揭下那张便利贴,“如果这十年他一直在海外只是最近几年得知APTX4869研究阶段性成果才回来的话。”   “那么京都到东京的距离,相比起海外回国就要近很多了。”灰原学着松代一树的样子两指夹着便签,面对可能晃了晃:“比起这个,我还是更关注他为什么要毁掉第一张便签重写一份。”   对,重写了一份。   “大哥哥,”江户川柯南听到一半,忽然从凳子上跳下来,推开波洛咖啡厅的门追出去,“今天阿笠博士不在家,如果你想要拜访他的话可以明天来。”   “好。”松代一树一愣,还没等他再说什么,来接五条悟的监督辅助到了。   一直到他上车,江户川柯南都还一直站在路边。   他的那句话意思是,让他明天再来?   而且这次一定不是错觉。   在柯南说出明天再来这句话之后,他身后那种独特的被六眼注视的感觉又袭来了。   【p统,】松代一树坐上车语气急促,【你有多久没看过五条悟的黑化值了?】   APTX4869:【啊?】   【有、有一阵了吧?】它结结巴巴翻出黑化值插件,重新对着五条悟扫描了一下,【技术组那边的信息更新不是自动的,需要重新扫描,我这一阵子都没有扫过五条悟。】   【现在多少?】   他现在脸色看起来和平时并没有多少区别,但松代一树总感觉之前一瞬间背后发毛的感觉不是他的错觉。   APTX4869:【我扫一下看看,前面的数值都没有变化,黑化值……】   【松代一树?!】它声音都变了,【五条悟黑化值现在在90,为什么忽然掉了10点?】   松代一树:【掉了?】   他本以为之前那股感觉会是黑化值上升?   【可是为什么啊?!】APTX4869狂喜中带着迷茫,【我们什么也没有干吧?他黑化值是怎么掉的?】   【应该和虎杖复活这件事有关……】松代一树沉思了一瞬间推测道,【高层那边接到虎杖死亡的报告之后,对于咒术高专这边的施压就小了很多。】   【啊对对对,】APTX4869反应过来了,【他今天早上还去京都校找那个乐岩寺嘉伸了。】   现在看来,五条悟的一部分黑化就是由咒术界高层造成的。   进度条终于推了一部分,APTX4869感觉自己终于支棱起来了:【松代一树,我觉得我们推平咒术高层就可以修复五条悟黑化值了!】   【……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松代一树一顿,【还有后勤组那边的事情没解决。】   【黑衣组织那边还是得调查……】松代一树深吸一口气,【灰原哀那边,明天我再去帝丹小学一趟。】   *   这一次还是在帝丹小学门口,灰原和柯南都没有和昨天那几个真正的国小生走在一起,反倒是一前一后单独走出了校门。   松代一树跟着他们走到昨天那个咖啡厅之中,灰原熟稔坐上咖啡厅的高脚凳,毫无预兆问道:“你真的逃脱了组织的追捕吗?”   松代一树皱眉:“什么意思?”   灰原哀发现了他前几天投出的简历是被黑衣组织拦截的?   “你身上,”柯南示意道,“可能有定位装置。”   昨天在灰原哀说出他重写了一次便利贴之后,他忽然就明白那种隐隐的不对劲是从哪来的了。   定位装置?   松代一树一愣。   “介意我看一下吗?”灰原哀指了指他的手机。   “请便。”松代一树摊手将手机送到了她身上。   【不可能。】APTX4869反应最大。   往软件和顺着信息插入插件是APTX4869的拿手好戏,如果松代一树的社交信息中被人插入了这样的病毒,系统不会发现不了。   【所以他们昨天让我再来一趟的原因是这个?他们怎么知道的?】松代一树注意着灰原哀的动作。   但拿到手机的灰原哀没有打开邮箱。   相反,她忽然关上了手机,然后全凭蛮力,靠着桌角硬生生扳开了手机的后盖板。   一个闪着银光的小圆点忽然从手机按键中掉落,叮叮当当的滚落到了桌角处。   那是个定位器。   打脸来的如此之快,有别于市面上的其他版本,这个定位器格外的小巧精致,正好能嵌入手机的按键间隙内不被发现。   想要拆出,只能通过暴力拆机或者撬开后盖的方式。   APTX4869吓了一跳:【我靠都什么年代了定位别人居然用实体定位器,这我一个没有实体的系统哪能扫出来啊?这黑衣组织在你手机放的?】   APTX4869一长串问题脱口而出,松代一树闭起眼睛,揉了揉太阳穴:【黑衣组织怎么可能接触到我。】   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高专内。   【上次在街上,还有那个餐厅,昨天在咖啡店……】APTX4869一下子翻出他这几天的行程吗叭叭列出了一堆选项。   松代一树深吸一口气:【你我都清楚,这样精细的动作能在大街上擦肩而过的瞬间内完成吗?黑衣组织的人手能这么快?】   APTX4869一阵沉默。   【你沉默代表你也知道是谁,】松代一树只觉得头疼欲裂,有种后知后觉般的恐慌沿着四肢顺着血液的回流到达心脏,【你只是不愿意说出来。】   【松代,我……】APTX4869难得结巴。   管理局人工智能的拟人系统做的格外好,松代一树居然从他的话语中听出来一丝惴惴不安与茫然来。   【我只是觉得,应该不是五条悟?】它声音从来没有这么茫然过。   【我们、我们不是确定了后勤组员工的死和他没有关系吗?他黑化值还掉了,他没有往你手机里放定位的理由啊,他完全可以用一个定位术式,再不济还有六眼……】APTX4869越说越停不住。   【但是,】松代一树打断他,【只有他接触这部手机的时间足以放进去这样一个精细的部件。】   只有那次出去和一二年级一起吃饭的时候,五条悟碰过他手机。   往常那些看着好笑的备注前加A和特别关注置顶这时候拖着点虚幻而迤逦的尾,耳边是阵阵嗡鸣。   他往自己手机内放定位器,又是为了什么呢?   皮肤记住了昨天被注视的战栗感,他摩挲着眉心,只感觉头皮一阵发麻。 第22章   好一会,松代一树没有说话。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才感觉皮肤上残存的一点战栗感下去了些。   胸腔里还是一阵咖啡的醇香与甜点的黏腻味道混合在一起的沉重香气,他强迫自己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行把思绪从四肢上残余的那点惶恐中抽离出来。   APTX4869说的对,五条悟没有理由放这种东西进他的手机。   五条悟想要达到的相同的效果,他完全可以用一个追踪的术式。或者再简单一点,如果他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时刻监视一个人的动向,没有什么会比六眼跟好用。   他有更好的上位替代,完全没有理由采用这种拙劣的方式来监控他的动向。   【对啊对啊,所以你要不……再观察观察?】APTX4869见缝插针,【别太早给你好大儿下死刑。】   这系统惯会说话,在五条悟的问题上劝他的时候打的一手熟人牌,一口一个“你好大儿”的叫,指望他能看在过去十几年相处的份上别冲动。   松代一树捏捏眉心,实在不想接话。   服务员端上几杯先前点好的饮品。   他下意识选了其中还冒着热气的那杯,加了少许淡奶油的牛奶顺着食道一路滚落,让他心里绷着的那根弦略微舒缓了些。   但理智和情感完全是两回事。   他一边冷静地思考着各项监控方式的性价比,一边在心里反反复复的质疑自己。   在他想起十年前尚且还是高专学生的五条悟时,感叹于他把这串号码烂熟于心时,后知后觉于雪泥鸿爪雁过无痕的时候时,五条悟在干什么呢?   把一块追踪器趁着输入账号id的时候塞入他的手机?   “你……还好吧?”灰原哀被他这幅样子吓了一大跳。   她没想到自己拆开手机后盖之后一抬头,就看见松代一树的脸比纸白。   这句话不是夸张的形容手法。   研究员壳子是那种长期处于室内研究工作不晒太阳不锻炼的苍白,跟吸血鬼似的。   有时候在阳光下下露一截胳膊,配上他一米八五的身高,简直从背后看是会让人怀疑人种的地步。   用APTX4869这缺德统的话说,家入硝子医务室解剖的死了三天都没这么白。   “……说实话,”松代一树勉强喝下半杯牛奶后诚恳道,“不太好。”   微烫的牛奶的氤氲出一片白雾,升腾到他睫毛上晕出一片水汽,他眼前一片雾蒙蒙。   追踪器就落在桌角,坐在桌前的三个人谁也没有去捡起它。   灰原哀坐在原地低头重新合上他手机的后盖,把手机换到了他面前低声说:“我们一开始也只是猜测,没有想到你会反应这么大。”   她和工藤一开始只是不相信会这么巧,不小心撞到的人正好是相关研究方向的科学家。   但松代一树的所有相关履历还有十年外派都是真实的,黑衣组织不至于为了抓出十年后的内鬼而早早埋下钉子。   于是他们推测黑衣组织可能早就知道松代一树并没有死,只是由于他的存在对组织威胁性不打,所以一直没有让琴酒去处理他。   恰逢最近自己叛逃,松代一树近年来一直在关注APTX4869的研究进程,工藤怀疑他可能被组织当做饵,用以顺藤摸瓜找到宫野志保的动向,于是推测他可能身上有定位。   但他们真的没想到,发现追踪器之后松代一树反应会这么大。   “嗯,我明白,”他放下牛奶杯,声音已经恢复了冷静,“追踪器也不一定是组织内的。”   “你还惹别人了?”江户川柯南脱口而出。   怪不得他下意识毁了第一次的便签纸,后面又重写了一张。   心直口快说完这句话之后,他自知失言,有些干巴巴的找补了一句:“那你平时出门还是多注意吧,小心周围的人。”   动不动就放追踪器的仇家,能空手接麻醉针的身手,还有个时时刻刻在暗处的前就职组织,很难想象这个十年前就逃出组织的研究员这十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平时不怎么离开住所,最近只出来了三次,都撞见了你们。”研究员一句话杀死了聊天   柯南:“……呃。”   要说起来,一开始撞到松代一树身上的还是他,要松代一树这几天确实只出门了三次的话,真算起来嫌疑他最大。   “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松代一树蹲下捡起了那个滚落到桌位的追踪器,继续面无表情道,“以你的身手还做不到在撞上我瞬间把这个东西塞进手机里。”   柯南更想呃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面前这个研究员心情一不好就喜欢开炮怼人,也就他一句接一句的上去接茬,脸接炮弹。   但有些话又不得不说。   他等着松代一树捡起追踪器坐回桌子上才继续道:“不管是谁塞的,这个追踪器你还是先……”放回手机里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最好。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松代一树干净利落地一只手把它捻成两半,然后径直丢进了剩下的半杯牛奶里。   柯南默默吸了一口气。   这研究员看着一副皮肤苍白身体孱弱的样子,居然单手直接追踪器捏成了两半。   【等等等等你冷静!】APTX4869也没想到松代一树直接把追踪器毁了,【你掰它干嘛?】   要真想追究是谁放的追踪器,装作不知道然后布局等着追踪者落套才是最合适的选择吧?   “不用,”松代一树把追踪器泡进牛奶中后,既是在回答柯南,也是在回答系统,“这样就可以了。”   耳边的嗡鸣至此才停下来。   他知道自己的致命缺点,一到关于五条悟的问题上,他总是无法冷静。   上次在四级咒灵面前如此,这次直接毁掉追踪器也是如此。   他强行为自己的不冷静找到了理由:【如果追踪器不是五条悟放的,那么我后面十几天只会待在高专内,就算琴酒提着巴.特.雷也进不了咒术界的结界。】   诚然,有更好的方法验证追踪器到底是谁放的。   但没有任何方法会比这个更管用,更即时。   他没有说完的后半句话是——而如果追踪器是五条悟放的,信号骤然消失,他现在壳子现在只是个没有咒力的普通人,五条悟不会不过来。   出于一点隐秘的期望,他没有把后面这段话说出来。   他在等一个早已经注定了的结果。   就在这样落针可闻的可怕寂静中,咖啡厅的玻璃门忽然被一双手推开了。微涩的咖啡香气和甜点的黏腻气息中,冲腾进来一股由玻璃门开关带来的风。   是五条悟。   现在是下午三点半,APTX4869在伊地知社交软件中安插的插件显示,五条悟十几分钟前刚刚坐上监督辅助的车。   坐在监督辅助车上,他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但唯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松代一树平静无比地转过头,正对上五条悟一双带着墨镜的眼睛。   咒力滤镜持续运作中。   他来的匆忙,柯南和灰原只是普通人,所以他们看不见五条悟身上由于急速的瞬移和下意识开启术式后周身泛起的浅浅咒力。   他们只会觉得面前这个人身上泛着一种令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悚然危险感。   这不是昨天遇见的那个松代一树朋友吗?   柯南和灰原哀对了一个视线,灰原最先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在这个时候不要出声。   五条悟匆匆推开门,看见松代一树没事的一瞬间步调才倏然慢下来,而后他才注意到,松代一树这次看他的眼神格外的平静而笃定。   结合刚刚断掉的信号,他忽然升腾起一股比昨天更甚的不妙来。   但松代一树并没有说出什么过激的话,他只是缓缓吐出一口气,转身把那杯牛奶干脆利落的泼到了五条悟脚下。   浸泡在牛奶内的追踪器几个轻巧跳跃,落到了他的鞋跟边缘。   无下限下意识开启,战斗本能要比他的思绪转的更快,牛奶和追踪器擦着他鞋跟的边缘而过,水渍泼洒到地上之后被分隔出了一道清晰的边界线。   但光是这两块从牛奶中跳出的追踪器就已经足够了。   松代一树把牛奶泼在地上的本意也不是让牛奶淋他个落汤鸡。   事实上,再多的话也比不过这两块追踪器淋漓畅快砸在心口上的真实。   五条悟沉默不语,在这样晦涩的对视中,他从始至终都锁定着松代一树的脸。   反倒是松代一树先移开视线:“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我的?”   一瞬间,十分不合时宜地,他又想起之前五条家那只猫。   五条家内,那时候把神子捧的极高。   五条悟去喂猫,一开始所有人都觉得他不过是一时兴起。   后来他坚持喂了一个月,侍候神子上下的仆从们已经习惯他每到饭点就去喂猫;他坚持喂了半年,所有支族的同龄人被长辈叮嘱以后要离那只猫远点;他坚持喂了一年,除了他以外再也没有人会接近那只猫;他坚持喂了一年半,五条家上上下下全然已经默认了这只猫就是五条悟的。   但它依旧不让人碰。   五条悟也依旧一天天的喂。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会这样下去,所有人都快忘了一开始五条悟和一只猫杠上不过是因为这只猫不让摸的时候,终于有一天,外面下着小雨,那只猫带着点雨季的湿气跑进来。   抖完了周身的细碎雨滴之后,它浅浅的蹭了一下五条悟的手。   于是五条悟真的摸到那只猫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去喂过。   也是那个时候松代一树才发现,不管他内在再怎么不靠谱再怎么小混蛋,作为神子出生的五条悟还是有一种天生上位者般的掌控欲,他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   而他偏爱凛凛寒宫上摘星揽月,不屑于近水楼台中唾手可得。   松代一树看着他脚下了一圈牛奶留下的水渍,只觉得明明身处温暖舒适的咖啡店之内,却还是有股凛冽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一步一步向上不断攀升,延伸进他的鼻腔,一呼一吸间全是泛着点寒意的血腥味。   压的他舌根发苦,发涩。   这点寒意太甚,把他冻的说话时也要忍不住发颤。   他强压着声线里的那点颤意,口中说出的话几乎是咄咄逼人:“什么时候?在祓除四级咒灵那次?在虎杖死而复生那次?还是虎杖的地下室内?在高专宿舍的阳台上?”   “一开始,”五条悟低头看着他,声音低低的,“一开始我就知道了。”   墨镜已经快要挡不住六眼的凝视了,松代一树只感觉自六眼里蔓延出来的注视正在如同天罗地网一般把他从上至下裹挟个彻彻底底。   他说一开始。   哪里的一开始,最初进入任务在停车场的时候吗?   松代一树一声响亮的嗤笑。   他有点分不清他到底是笑出了声还是只在心中对APTX4869发出了声音。   几乎是一瞬间,他感到一种浓到几乎要把他压垮的讽刺。   他之前怒火上头的赌气,他在地下室内和虎杖悠仁说话时的怔然,他无数次闪回和五条悟有关的片段,他自以为是的雪泥鸿爪,他骤然触动的乱码id,全部都是一种极为浓烈的讽刺。   他一点也不该自诩雁过无痕。   因为漫天大雪之下,掩盖住的只是密密麻麻的猎兽利爪。   它们蛰伏在一场一场大雪间,如同看笑话一般看他自己纠结往返,看雁在空中一遍又一遍的盘旋。   那些触动他的细节,那些让他怔然的瞬间,全都是一寸又一寸的大雪,把利器埋的越来越深。   它们在等大雁落爪。   他忽然感觉到脚踝处一种近乎于撕裂般的幻痛。   松代一树知道,这大概又是一种错觉。   但他已经不想去分辨这些了。   咖啡厅内女声低声的法语音调间,松代一树沉沉叹了一口气,疲惫地抬了抬眼尾。   他哪里该自比星星月亮或鸿雁呢?   “你们也看到了,和组织没有关系。”最后,他扯了扯嘴角,对着还在旁边坐着的工藤和宫野说,“今天就到底为止吧。”   这话像是给坐在这里的工藤新一和宫野志保说的,又像是对五条悟说的。   五条悟在原地没有动,只是执拗地用眼神看着他。   松代一树从心里叹了一口气,对着宫野点了点头:“接下来的都是我的私事了。”   谢天谢地,灰原哀听完这句话的一瞬间就近乎于拖一样地把柯南扯下凳子,飞一般地离开了咖啡厅。   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跑得这么快过。   该说不说,在松代一树那个戴着墨镜的朋友出现的那一瞬间,她就想走了。   也就只有工藤新一这个一遇上案件就不怕作死往上凑的粗大神经,居然还打算坐在vip观赏席上继续看。灰原哀一路拉着工藤新一跑出咖啡厅后撑着膝盖喘了好几口气,这才感觉自己周身的空气一下子轻松起来。   明明不关她事,现在倒是弄得好像她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灰原……”柯南被她拉出咖啡厅,现在少见的有点惴惴不安,“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去说这个追踪器是我们无意发现的……”   虽然发现的是追踪器,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总觉得他们两个好像好心办了坏事。   “别说了。”灰原哀深吸一口气,有什么无意是能无意到掰开手机后盖的。   这解释根本说不通。   而且女孩子的敏.感和纤细告诉她,大概这个时候松代一树是不太想让别人看见的。在他那个带着墨镜的朋友出现的一瞬间,他们之间就出现了一种别人插不进去的难言氛围。   她隔着玻璃看了一眼咖啡店内的小角落,他们之前坐的位置正好被放在落地窗边的花草遮挡住,她什么也没看见。   “别去了,”灰原哀收回视线,“他都说了是私事。”   私事。   松代一树用的是“私事”这个词。   五条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宁愿这时候他言辞锐利动作激烈的冲着他质问,也不愿意看见他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语气平静的请人离开。   就像是钝刀子割肉。   松代一树深谙打一巴掌给一颗枣的道理,就连拿着这把钝刀子捅人的时候,刀尖上都含着一点蜜。   生怕给多了似的,那点浅金的蜜色就浅浅缀在刀尖上,裹挟着淋漓的痛意,假如他张嘴去品,甜意就携着顽钝的刀锋一起伸进他的嗓子里。   “追踪器的事情和他们没有关系,”看见宫野和工藤离开咖啡厅,松代一树揉了揉眉心,下意识地为自己让他们离开的行为解释,“你的六眼应该也看出来了,他们两个不是单纯的小孩。”   既然他们是由APTX4869缩小到幼年形态的,那么以他对六眼的了解,在五条悟的视野里,他们两个人肯定是和这个年龄的正常小孩不一样的。   现在想来那天在商业街上五条悟格外关注他的腿,估计也是一眼看出来了撞到他的那个小学生不简单。   “宫野和工藤变成这个样子是一种药物的副作用,导致……”他一句话没说完。   五条悟像是压根没听他说话似的,上前几步单膝跪在凳子上扣住他瘦削的肩,一头乱毛直直撞进他脖颈里,声音闷闷地重复:“你刚刚说接下来的是私事。”   在松代一树看不见的地方,他像是才喘过气一样,缓慢地低头甩掉墨镜,把眼睛埋到了他的肩颈里。   就是这点含着蜜的锋刃,他也愿意直直撞上去。   “对,私事,”松代一树被他这动作弄得怔愣了一瞬间,语气不由自主缓下来,“……你先放开,我们好好说。”   在确定追踪器是五条悟放的那一瞬间时直冲心头的浓烈情绪散去,理智重新占据脑海上峰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宫野和工藤还在旁边。   这里还是咖啡厅。   公共场合。   看在这里还有别人的份上,他不会对五条悟说出什么过分的话,也不会做出什么激烈的举动。   事实上,APTX4869每次用“好大儿”三个字来劝他确实有一定道理,松代一树之前脑海里无数血气翻涌,但他一句重话对着五条悟也说不出来。   太过熟悉了。   十几年的时间,几乎是在他脑子里蹦出什么重话的瞬间,他就能接着预设出五条悟下一步的反应。   吵架吵到这个份上真的就没有什么说下去的必要了。   已经在脑海里预演过一遍的对话再照搬似的在现实中演示一遍,除了能让这道间隙更深之外,也达不到让他心里好受些的效果。   相反地,不如说如果他真的说了重话之后看见五条悟如他意料之中的反应,他反而会更加不好受。   于是在铺天盖地的浓烈情感再次战胜理智前,他只是觉得应该趁着他这会尚且冷静下来一点的时候谈谈。   在正式说起那些会让他感到不适的话题前,他下意识找了一个最无害的开头来开启这个对话。   松代一树试图接着自己之前被五条悟打断的那句话继续往下说:“导致他们变小的药物和我之前……”   “不放,”他想要谈谈的对象还是把脸埋在他脖颈里,声音闷闷地打断他,”既然是私事的话,那就不要提别人的名字。”   松代一树被他这话给气笑了。   “那我提什么?”他伸手试图把五条悟从他肩上撕下来,“提追踪器?”   他想跟五条悟好好谈谈,有意选了个和平点的话题开启对话。结果他就非得要自己重新挑起争端,再提这个追踪器才满意?   “提我的名字,”五条悟声音低低的响在他耳侧,松代一树看不见他表情,但光听着语气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是他一样,“我们的私事之间不要出现别人的名字。”   哪来的歪理。   松代一树折腾了半天也没把他弄下来,五条悟扣住他肩膀的姿势不利发力,他弄了半天反倒是拔自己折腾出了一身汗,气的想翻白眼:“咖啡厅是公共场合。”   这会他庆幸起来灰原哀选的位置是个不容易被注意到的角落了。   不然松代一树丝毫不怀疑就算自己现在坐在咖啡厅中间位置上,就算四周全都是来看热闹的顾客,五条悟也会死死扣着他不松开。   是可以立马立地死回总局换个任务世界生活,这辈子午夜梦回都不会忘记的社死程度。   松代一树控制不住地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要换成以前脸皮还算薄的少年五条悟,大概是做不出这种直接在公共场所抱着人不让走的无赖行为的。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五条悟迅速接话道:“我可以落帐,这样就不是公共场合了。”   回答的这么快,怕是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   这话一出,松代一树这会连刚才本来打算说什么都忘了,只想给五条悟一个肘击。   “帐是这么用的吗?”他揉着太阳穴,忽然设身处地般的理解了十年前夜蛾正道带他们这届时的心情。   别的老师说那句话可能是气话,夜蛾正道说“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时一定是发自肺腑的。   更甚者,某位差生头子十年后还在这里倒打一耙:“是你说这里是公共场合的。”   松代一树一瞬间有点想让APTX4869在脑子里给他放清心咒,不然他这点勉强挤压出来的冷静很快就会被五条悟消磨干净了。   当然了,大概也不全是五条悟乱用帐消磨的。   现在外面正是热的要死的七八月,咖啡厅内虽然开了空调,但再冷的空调也顶不住五条悟这种几乎要把他扣进怀里的抱法。   松代一树把APTX4869从脑子里薅起来开始播放清心咒,在系统庄严肃穆的音乐中逐渐冷静下来:“起来,你不嫌热我还嫌热。”   “你让我开帐我就起来。”五条悟还是把眼睛埋在他的肩颈内,说话的时候随着吐字的动作,一点一点把气息渡到他的颈窝里,细细密密地痒:“但是帐里只能有我们两个人,只会有我们两个人。”   松代一树越冷静,他心里的不安感就越重、手臂就收缩的越紧,好像只有这样切切实实地确认松代一树的存在,才能让他更安心点似的。   他清晰地知道现在自己的情况确实不太正常,但他根本没法松手。   除非现在让他张开只能堪堪容纳下他们两个人的帐,让他确定在这片密闭的空间内紧贴着他皮肤的另一个人真真切切存在才可以。   然后他就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他抱怨似的小声道:“而且你还没有叫我的名字……”   松代一树:……   他搁这说了一堆最后五条悟一句话回到原点。   他脑子里一根弦“啪”的一下断了,这下庄严肃穆的清心咒也压不住他了,他抬起另一边没有被他的腿压住的膝盖就朝着五条悟的腹部顶过去:“起开。”   他本意是想顶开五条悟,但他没想到这孙子居然上半身把他抱的死紧,没有接触到他的部分还开着无下限。   一时出去的力没收住,松代一树没把他弄开,反倒是把膝盖处传来一阵撞击到重物的钝痛。   一瞬间,剧烈的疼痛间,松代一树要给自己蠢笑了。   在工藤新一面前他翻墙绑架手接麻醉针,到五条悟这里他忘记无下限直接拿半月板去撞水泥硬度的咒力屏障。   真是上辈子欠了五条悟的,一遇见他就跟开了降智buff和怒气up一样。   膝盖和无下限碰撞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上一秒还死死抱着他的五条悟下一秒骤然起身,如梦初醒般地低头盯着他的膝盖。   牵扯撕裂般的疼痛间,松代一树已经不想说话了。   行,要早知道磕一下膝盖就能让他起来,他之前那几句来来回回的车轱辘到底为了什么。   他早早磕自己一下不就好了吗?   五条悟声音倒是听起来要比他一个受了伤的还委屈:“我忘记关无下限了。”   他垂着眼,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之前紧紧扣着他肩膀的手现在转而抓住他的手腕,生怕他跑了似的。   与他手上动作相反的,他整个人看起来倒是垂头丧气的,语气像是站在教室外罚站反思的小学生。   哪有这么能作天作地的小学生。   松代一树没好气的躲了躲他的额头:“你抬头。”   五条悟一动不动。   好了,松代一树想都不用想,他这会绝对在用六眼看自己的膝盖。   “行了半月板裂没裂我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他最多就是膝盖被碰青了,“快点,抬头。”   五条悟确认了他的膝盖真的没有事后,才缓缓抬头看他。   松代一树一下子卷进一片翻着层叠旧浪的海里。   他光听之前那点语气,几乎要以为五条悟把头埋在他脖颈里的时候其实在哭。   但并没有。   他看过来的眼里,眼眶还是干干净净的,只有白色睫毛下的一截眼睑露出点泛着薄红的皮肤。   浅蓝色的眼睛里翻涌的再不是闪耀的火彩,反而是积累十年的海浪。   他一下子落入这片海域,被暗流拉着进入深处的水波里。   这片无边旧浪翻涌成了无尽沉默。   有点过分近的距离,他瞳孔内能容得下的只有五条悟的一双眼睛。   这次,他确定了,之前那种凛冽而令人心惊的锐意确实是被六眼盯着的时候才会产生的独特体验。   “……你墨镜呢?”这样毛骨悚然的锐意下,松代一树率先开口。   “在身后,”五条悟声音低低的,“我刚刚甩掉了。”   松代一树一只手被他按在死紧,另一只就顺着他刚刚趴着的位置向后摸索,果不其然,在身后的椅背上摸到一副挂在边缘的墨镜。   五条悟在他摸索着找墨镜的时候,执拗地把那只被他按在凳子上的手翻过来,和他严丝合缝地十指相扣。   松代一树之前那一句“起开”没压住声音,虽然这座位偏僻,但这声音一出,咖啡厅内立马有几道好奇的视线顺着声音看了过来。   嫉妒和不安伴着这点看过来的视线与他如影随形,五条悟不着痕迹地向左移了移,强行遮挡住了外界的视线。   只有这点紧握着松代一树的皮肤才能让他感觉到一点真切。   松代一树头疼欲裂地晃了晃那只被他扣着的手:“把帐开开。”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会再不让五条悟开帐的话他今天是不要想和他好好说话。   漆黑如墨的帐顺着他的动作从两人的头顶落下,在宽敞明亮的咖啡厅内开辟出一丝晦暗而隐秘的空间。   帐的特性是可以由打开它的人自行设置更改的,直至最后一丝帐落到地上,黑色的屏障把这片空间和外面明亮的大厅分割开来,松代一树才意识到这片帐内并没有多少光源。   所有嘈杂的声音被阻挡在帐外,连同光线和热量一起,崭新开辟出来的一片空间幽暗而安静。   只有帐外星星点点的一点隐隐约约漏进来的光源,世界和繁星都浸在这片黑暗里,星星点点的光源像是黑暗洞穴深处流光溢彩的宝石。   五条悟余下的那只手得寸进尺般环绕着他另外半边身体,恍惚间,松代一树感觉自己像是什么被恶龙叼回洞穴内的宝石一样。   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错觉罢了。   失去光线和声音之后,时间总是被衬托的分外漫长。   好一会,五条悟大概也调整好了情绪,松代一树终于开口:“现在能好好说话了吗?”   五条悟的呼吸声轻了一瞬间。   帐内太暗了,他有意不去看五条悟的神色,只是逐渐斟酌着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五条,既然你不想提别人,那我们现在就来说私事。”   五条悟动作一顿,落下了帐,松代一树也叫了他名字,可他忽然产生出一种抓不住般地惶恐来。   条件反射,他扣紧了那只手。   不知道是不是黑暗暂时让松代一树放松下来了,他这时候的表情格外平静,语气不像是在跟他说话,像是在循循善诱的哄小孩:“不管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为什么要放追踪器?”   只要他想,他完全可以通过术式,通过六眼,再不济他还能在他身上留下咒力残秽。   松代一树平时不会离开咒术高专,就算是偶尔出去也是去虎杖那里,在他身上放追踪器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但五条悟还是放了,为什么?   他自诩了解五条悟,但他这会确实是想不通到底为什么。   他完全只是想要一个答案了。不管这个答案是什么他都可以接受。   良久,五条悟没有出声。   六眼视野不受黑暗的阻隔,五条悟沿着松代一树的轮廓勾勒出他的身形,再次确认他的存在。   他当然可以通过无数种方式来定位,甚至六眼视野内只要他想他就可以知道此时此刻松代一树在干什么,在和谁说话,脸上是什么表情,话语间是什么情绪。   但是得到的越多,越近乎于饮鸩止渴。   除非完完全全确认,松代一树从头至尾属于他这个人,不然这些方式都只是干瘪的,流于表面的满足感。   那么在彻底得到之前,他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于是既然现阶段他只是想得到位置,那就先从追踪器这种只能看见位置的看不见具体情况的方式开始。   令人心惊的寂静中,他扣着松代一树的手,忽然感到那种莫大的惶恐和空洞骤然褪.去。   他本来应该是害怕松代一树得知自己早就被看出来了的。   但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从始至终一直压抑着的那点冲动反而得到了点不明不白的抒发。   他沉默的时间太久,沉默到松代一树开始怀疑这个问题难道就那么难回答。   好一会,五条悟才俯下身,把和自己紧紧相扣的那只手贴在脸畔,声音低低的:“我可以当做从来没有认出来过你。”   他会退回到那点安全距离之外蛰伏。   “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五条悟继续,“我以后绝对不会做出类似的事情。”   他会用六眼,用术式,用天罗地网。   “还有呢?”五条悟说的比唱的好听,松代一树挣了挣手,没挣开,只好问他,“剩下还有什么?”   五条悟扣着他的手,声音愈发的低:“我可以从你旁边的宿舍里搬出去。”   他声音更低的补充:“但我需要一些时间找新的房子。”   找一栋更适合两个人居住的。   “然后呢?”   松代一树像是对这些都无动于衷一样。   “我什么都可以。”五条悟说。   他什么都可以。   但就像是品出了一点松代一树话语间的去意一样,他捏着那只手,细细密密的蹭着他手腕处凸起的尺骨,把那点皮肤来回摩挲的通红:“我只要你留在高专内。”   松代一树忽然感受到一种难言的疲倦。   “五条悟,”他抬头,在黑暗中和五条悟对视,“一个人能陪另一个人的时间是有限的,我不是无所不能的。”   他也迟早会登出世界,他迟早要回到现实生活中去。   他嘴上说的好听,把任务世界和现实世界分的泾渭分明,但一到涉及五条悟的问题,就算是再来上一百多次他也还是会在情绪上头的时候失去冷静。   究其根本,他根本不是在恐慌被认出来,他所恐慌的其实是在面对五条悟的过程中,现实和任务在慢慢混淆。   他慢慢不再觉得五条悟是任务对象了。   能让他感到真实的除了自己之外,多出了一个五条悟。   但现实世界才是他的家。   现实世界不是童话,没有咒灵没有咒术师也没有五条悟。   他在现实世界里也只是一个普通公务员,他按部就班的上学考试工作,没有咒力,不会术式,和任何大型跨国黑暗组织没有半点关系。唯一可圈可点的或许就是申论满分考进了管理局以及身手不错。   除此以外,他就是一个普通人。   就像他这次拿着进入任务世界的普通人壳子一样。   他不可能像任务世界中一样无所不能,能一次又一次的更换身份,能永远为五条悟挡下所有危险,能一直陪在他身边。   但五条悟像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一样。   他依旧把那只手贴在脸侧,昏暗晦涩的帐内,他眼睛亮的惊人   他就这样浅浅贴着松代一树的尺骨,一寸一寸摩挲过这只手的指节,然后把唇角贴上去:“没关系。”   他说:“我无所不能。” 第23章   松代一树一窒。   残存在他身体上的一点疲倦感裹挟着无力感一起袭来,他想反驳说没有人是可以无所不能的。   但五条悟在这个时候说出的无所不能,就像是被赋予了什么特殊的含义一样,他喉头哽住半晌,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来。   大概黑暗确实是能掩盖住一些东西,放大一些情绪的。   借着这点黑暗,松代一树仰头盯着那双亮的惊人的眼睛看了半晌,指节尖属于另一个人皮肤的触感温热,不知怎么回事,他忽然很有伸手去碰一碰那双眼睛的冲动。   像是想要触摸一下他眼波中流光瞬息间一点盈出的光。   他这么想,也就这么去做了。   这点光让他想起了很久之前,他刚刚才进入任务世界的时候幼年时代的五条悟。   五条悟的情绪其实是很好分辨的,更何况他最开始接触的还是一个尚且七八岁的五条悟,很多他心口不一的时候,出卖他的往往是眼神。   但可惜的是六眼的特殊性决定了随着他逐渐长大,它所能够接收的信息也逐渐成倍增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少年五条悟的脑子里开始无时无刻都充斥着四周一些非必要的信息。   大至远处咒灵的攻击,小至尘土扬起的轨迹,六眼肆无忌惮的把所有信息堆砌在尚且年幼的五条悟脑子里,于是在他学会甄别阻挡这些信息之前,他先戴上了墨镜。   阻碍视线减少信息摄入的同时,逐渐变成为完全体的六眼在墨镜的遮挡下,对于他人的压迫感也随之降低。   而后,在松代一树离开任务世界之前,他就再怎么没见过这双眼睛了。   更多时候,它隐在一点茶色的镜片后面。   少有的,现在是他在非战斗场所下摘下墨镜的时候。   摘下墨镜后六眼会近乎于贪婪的抓取周围的所有信息,得益于帐的阻隔,五条悟最先接收到的会是这一方小天地内的所有信息。包括松代一树呼吸时胸腔的一起一伏,他上下眼睫眨动时一触即离的瞬间,他动作间翻涌重叠的衣物褶皱,还有他稍稍上下动了动的指尖。   和一只像是想要挣脱他掌控的手。   于是还没等松代一树碰到他的眼睛,就被他重新抓紧了。   他抓的极紧,像是害怕一松手松代一树就会立马消失,就连紧贴着他手腕内侧的唇峰也压上了他的动脉,温吞又放肆。   好像这样就能通过血管的跳动确认他的存在一样。   五条悟嘴上说着装作这些都没有发生过,说他会放手,会搬走,会什么都答应。   然后他把松代一树的手抓的更紧。   言行不一的骗子。   但就像松代一树足够了解说完重话之后他会做出什么反应一样,他同样也了解在自己说出这种话后松代一树会如何应答。   更占便宜的是,现在的松代一树和他所熟悉的那个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但松代一树不是。   他只了解十年前的五条悟,而相隔十年时间,少年五条悟就像是永不停棹的舟子,在他离开的十年里顺着时间的不断向前驶去。   他所了解的只是十年前的五条悟,而五条悟了解的却是一直动没有变的松代一树。   面对五条悟,松代一树会逃避,会失控,会恐慌。   然后他会心软。   但五条悟不会。   他不择手段,处心积虑,以退为进,只要能达成他的目标。   就像他知道当自己说出这段话之后,松代一树就再也做不到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了。   他把姿态放的越低,松代一树就越做不出决定。   果不其然,松代一树被他抓着手,四周是静到极致的黑暗。   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点外面透着进来的光线也不见了。   松代一树沉默了半晌,最后轻声问他:“你觉得可以当做这些都没有发生过吗?”   可以当做没有在手机里发现追踪器,当做他们依旧只是普通同事,当做现在还握着他手死死不肯放开的五条悟是不存在的?   所有声响在这个时候都隐匿了,他这句话最后的气音漂浮在这点无光之海里,目之所及只有黑暗,唯有五条悟的眼睛亮的惊人。   “你可以我就可以。”五条悟说。   他就像是完全没有原则一样,顺着他的话往下,把松代一树捧的极高。   似乎接下来松代一树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只要松代一树肯提,他们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就一笔勾销,之前的十几年也一笔勾销,他就甘愿这样下去。   于是越是这样,松代一树就越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太看不得五条悟这样了。   他可以捧着一腔热情为他赴汤蹈火,但只要五条悟回馈过来一点,他就会心慌。   他宁可自己亏欠五条悟,宁肯这点不对等的付出一直持续下去,这样他登出世界抽身离开的时候就可以理直气壮而毫无愧疚。   所以在关于五条悟的问题上,他的第一反应永远是逃避,无处可逃后进而失控,情绪失控后蔓延至恐慌。   最后,他会心软。   “我不行。”松代一树说。   你不能就这样否认一切。   “五条悟,”他头晕目眩,但还是把手腕转了个圈,反着抓住五条悟的手腕借力站起来,沉沉叹了一口气,“我有什么好的呢?”   他自私,没耐心,还缺少点安全感。   他会犯错,会失控,有时还会让人觉得难以应付。*   五条悟偏爱摘星揽月,但他既不是凛凛寒宫上的月亮,也不是什么高悬在夜空上的星斗。   他有什么好的呢?   可五条悟就任由他抓着,拙劣的哄道:“哪里都好。”   他一边缓慢地在松代一树能够接受的限度里一点一点接近,然后得寸进尺般的进入一个过分亲密的距离。   如果月宫是冷的,那他情愿飞渡至寒塘。   好在眼前人的手腕是温热的。   “几点了?”最后松代一树偏开头,“今天下午我记得是一年级的实践课。”   这场以咄咄逼人为开头的质问最后以他的先退一步而告终。   “五点。”五条悟有问必答。   失去光线后,时间被拉的极长,如果不是五条悟说现在才五点的话,他恍惚间会以为他们已经在帐内过了一个下午。   “先回学校,”他用空余的那只手整理了一下在两人一来一回的动作中被弄得歪七扭八的衣领,“把帐打开吧。”   已经习惯黑暗的视网膜忽然接收到几道刺目至极的光线。   咖啡厅内的吵吵闹闹重新回到他的耳畔,女声低低吟唱的法语声调轻轻落到他四周的空气里。   松代一树下意识想伸手挡一档光。   五条悟先他一步抬手盖住了他的眼睛。   他掌心温热,指端的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未卜先知一样轻轻盖在了他眼睛上面。   随后他的手机开始疯了一样的响,好几条未接电话和短信一条一条的疯狂弹出,提示音混杂在一起,吵吵闹闹的宛如什么交响乐曲。   帐可以屏蔽电波,在五条悟待在帐内的这段时间里,所有打给他的电话发给他的短信都处于无法接收的状态中。   五条悟就那么任由它响,直到松代一树回过味来,把他手掌从自己眼前挪开。   疯狂弹出的未接电话把五条悟的手机卡死了至少二十几秒,他把它丢在一边的桌上,松代一树挪开眼前属于五条悟的手,才看见处于手机屏幕最下方的一个未接电话和短信是由伊地知洁高发出的。   然后他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在五条悟来这里之前十几分钟,APTX4869安插在伊地知那里的定位插件显示他刚刚上了伊地知的车。   然后手机才刷出几个处于伊地知未接电话上方的提醒,无数条由夜蛾正道播来的未接。   中间还掺杂了一条七海建人的。   五条悟一只手抓起手机解锁,给伊地知发过去一个定位,然后看都不看接下来疯狂弹出的信息,迅速关上的手机把屏幕扣在了桌子上。   而后,屏幕向下扣着的手机爆发出相较之于之前更为疯狂的信息提示音,然后它停顿了几秒,骤然响起来电铃声。   五条悟果断把它翻过来静音再扣过去。   一翻一扣的瞬间,松代一树瞥见上面的来电显示是夜蛾正道。   五条悟这逃避夜蛾正道信息电话轰炸的方式还真是数十年如一日。   要不是他现在头晕目眩,他大概还会劝几句别把夜蛾这么晾着,不然最后算起账来肯定要被他骂。   但这会像是先前那些浓烈情绪全部都反过味了一样,他头重脚轻,昏昏沉沉,手上努力抽出来一点力气,借着五条悟的肩膀抵着额头。   五条悟这才发现他的手臂和额头泛着点过分的浅红。   而松代一树只是觉得这会自己再不抓住点什么就要立马倒在地上了。   他先前把脑子里的混混沌沌误判成为了遇见五条悟不能理智思考的后果。   但实际上就是他真的没法理智思考了。   他可能有点感冒。   也可能是有点发烧。   大概是昨天追柯南他们的时候为了提前抄近路翻墙跑出了一身汗,后面又吹了冷风的缘故。   换在平时他说不定不会有这么大反应,只不过是有着凉而已,但偏偏今天不一样。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那点支撑着他正常行动的力气被抽空,这点着凉的并发症就迅速占据了他的身体。   伊地知的车来的很快,但即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松代一树走之前居然还尚存一点对于前事的认知。   “牛奶,”他抵着五条悟的肩不清不楚的说,“我把牛奶撒在咖啡厅的地上了。”   准备带着他出去的五条悟脚步一顿。   一个半小时,别说牛奶了,什么水都快干了。   这会那点牛奶早就在地上形成了一片黏腻的水渍,那个被掰成两段的追踪器还躺在水渍边缘。   他一只手扶着松代一树一只手从兜里摸了一叠纸币,看也没看金额就单手放到桌上拿杯子压住,然后用咒力托起那两半追踪器扔到了垃圾桶里。   松代一树脑子里一片浑浑噩噩,瞥见他的动作之后只希望咖啡厅清理地板的店员看在这点小费的份上不要以后把灰原和柯南列为店内黑名单。   而后他就坐在伊地知的监督辅助车辆后排,把车窗全部打开,企图通过车辆行进过程中的风来让自己清醒些。   再然后,他就不明不白的吹着这点冷风睡着了。   连五条悟伸手过来关上了他身边的窗也不知道。   他睡的并不安稳,大概是因为还在生病的缘故,眉间萦绕着一点挥之不去的郁气。   五条悟轻手轻脚的把他靠着的车窗关上。   一点晚霞下车窗的倒影里,他就这样借着关窗的动作逐渐靠近。   像是要接吻一样靠近。 第24章   松代一树烧的迷迷糊糊。   APTX4869这会知道他病着,也不在他脑子里一个劲叭叭了。松代一树浅浅靠在窗子上睡着的时候,他就安安分分待在他的脑子里,似乎要把沉默进行到底。   但统的沉默是有限度的。   当它看见五条悟借着关窗的动作靠过来的时候,它还是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看外界的角度一般情况下是固定在松代一树的视角上的,现在松代一树的视角下,五条悟眼里沉沉一片幽深,带着点无处安放但又立马要喷涌而出的占有欲,像是下一秒就能溢出岩浆的活火山。   但他的动作又是极致轻巧的。   在关窗的时候,他的呼吸都快吐到松代一树脸上了,但他还是小心翼翼的没有碰到他分毫。   理智告诉他,如果在这个时候真的亲下去,那他就再也无法忍受必须这样时时刻刻保持着距离的日子了。   于是他只是克制的,浅浅的,用唇角擦过了他的下颌。   松代一树在发烧,他的下颌温热。   APTX4869觉得他这会是不是应该把松代一树叫醒……但是松代一树这会又是病着的。   五条悟你居然占一个病号便宜你还是不是人?!   叫醒还是不叫醒,APTX4869开始进入了漫长的抉择。   就在它纠结的这段时间里,五条悟早就俯身过来关上了窗。   其实要说松代一树是睡着的也不太准确。   身体的保护机制在他精力消耗一空之后自动让他进入了睡眠,但他在后座上睡的实在不算舒服,再加上他潜意识里总觉得还有事情没解决,虽然这会迷迷糊糊睡过去了,但还残存着一点对于外界的基本认知。   他能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睡着之后有人关上了身侧的窗。   但他的思维是混沌的,脑子里只剩一团乱麻,感觉到滚烫的额头上贴上来一只冰凉的手,他想也不想就往前靠了靠。   于是APTX4869就眼睁睁看着五条悟关上了窗之后,只是用唇角擦过他的下颌,然后他退回原来的位置,伸过来了一只在咒力作用下变的远低于正常人体温的手,然后松代一树就自动开始往上靠。   但五条悟偏不让他碰到,松代一树往过来靠一点,他就把手往后撤一步,极为耐心的看着他一步一步毫无所觉的朝着自己的方向靠近,顺着他刻意引导的方向靠过来,好像下一秒就能扑进他的怀里。   然后他心满意足看见松代一树快要倒过来,五条悟就像是早有准备一般十分自然地抬手,把追着那点凉意而来的松代一树整个人妥妥善善的安置到了肩膀上。   APTX4869:……   五条悟这会跟个变态似的,早知道它刚刚就应该开着录像把这一段录下来。   看看这是人干的事吗?   这时候叫醒松代一树似乎也来不及了,它就只好十分心情复杂地看着自家员工一路靠在五条悟的肩膀上到了高专。   到了下车的时候,松代一树勉强恢复了一点意识,但不算清醒,他只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伊地知停了车,耳边模模糊糊传来几句五条悟和他说话的声音,然后他下意识追着那点微凉的手而去,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五条悟抱出了车。   伊地知把从车停在了高专外面,然后这个明明可以直接抱着他瞬移回宿舍的人,就这样十分正大光明的在学校门口把他抱出了车。   说真的,松代一树净身高一米八几,但凡换个别人来抱,这姿势多少都有点辣眼睛了,但奈何这会抱着他的是个比他还要高一截的。   五条悟一路抱着松代一树从校门往宿舍走,不知道是他有意为之还是真的就是凑巧,短短十几分钟的路,他几乎把全高专的人见了个遍。   换言之,等到他被五条悟放到宿舍的床上的时候,整个高专都快知道他是被五条悟抱回学校的了。   发烧的松代一树格外好哄,处于点什么隐秘的心思,家入硝子的医务室不在他的巡游范围之内。   好在整个学校加上松代一树也不过十几个人,就算日后这件事情被传的全校皆知大概算不上什么顶级的社死。   而话题中心的另一位主角对这些一概不知,他迷迷糊糊之间只能大概分辨的出来鼻腔中那点属于车上的车载香氛味道倏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刚出炉的甜品那点裹着糖浆和烘焙香气的味道。   一种他十分熟悉,但也十分头疼的气味。   于是等他被放到床上,微微缓过一口气来之后,他立马条件反射般的开始叫:“五条悟。”   刚转过身的五条悟一顿。   几乎在刚才的一瞬间,他有点控制不止自己的理智。   他刚刚抱着松代一树近乎于巡游一般给所有尚在高专内的学生看了一遍,那点无处安放但又立马要喷涌而出的占有欲刚刚下去点,现在又玄之又玄被提起来了。   松代一树刚刚清醒的知道他被自己抱着在所有人面前转了一圈吗?   与他不同,松代一树一向是一个很要面子的人,包括但不限于他不会在外人面前跟自己吵架,也不会在别人面前过多展露他的私生活。   与此同时,他一般也不会在别人面前下自己面子,除非他正处于无法思考的失控之中。   所以刚刚在自己抱着他从车上下来的这段时间内,他一直没有说话到底是因为尚且不清醒,还是只是因为他不想在学生面前和自己吵起来?   再来一次争吵他不一定还能控制得住那点理智。   瞬息间,五条悟几乎已经快要想好如果松代一树再说点什么,他要如何再次避开高专内的所有人;怎样用帐包裹住他,像恶龙环绕着那点仅剩的珠宝;怎样让他没有方法继续往下思考。   然后他听见松代一树的声音中带着一点恍如隔日的亲昵和洞悉:“你是不是又翻墙去外面买甜品了。”   那点翻着浪的黑色潮水停滞了一瞬间,极为罕见的,五条悟愣了一瞬间。   松代一树的声音在他身后继续无语又麻木的重复:“你能不能记得一下你还在换牙期?能不能能不能能不能?”   五条悟的幼年时期,换牙期要比同龄人来的更晚一点,等到他七八岁的时候,他的第一颗门牙才开始松动。   正巧那个时候正是五条悟靠着甜品补充那点被无下限过渡消耗的大量脑力的阶段。   松代一树刚进入任务世界,以为自己是来给任务目标做保镖的,后来发现自己其实是来做保姆的,一字之差,简直是天差地别。   很长一段时间内,他的日常就是求求五条大少爷少吃一点甜品,不然他真的很害怕到时候他满十八岁自己离开世界的时候,这位在管理局记录里除了生孩子之外无所不能的最强拥有着一口糖蛀了的烂牙。   这会,他又闻到那点甜品的味道,下意识就开始重复他之前老妈子一样麻木重复过无数遍的话。   五条悟转过身,轻手轻脚地坐在他床边,俯身温声跟他说:“好。”   他还没从之前那点失控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回答松代一树的时候,他控制不住般的要把他整个人笼罩在自己的控制下。   松代一树半梦半醒见吓了一跳,五条悟这祖宗也会有面对他的念叨这么温顺且听话的时候,他心里提起一点警惕,但很快在逐渐混乱的思绪中褪下,下意识半信半疑的重复道:“再这样下去我很怀疑你的大牙在寿终正寝彻底退休之前就会被你作成蛀牙。”   还是在把他当做小孩子。   “没有,”像是眼前的人这时候是清醒的一样,五条悟对着他上上下下展示了一番整整齐齐的牙,炫耀似的跟他小声说,“我牙明明很齐。”   虽然五条悟那时候把甜品当饭一样的吃,但神奇的是他居然真的就没有一颗蛀牙,就这么安安稳稳的度过了整个换牙期。   他一边跟松代一树炫耀他的牙,一边还伸手去把自己的手塞到他的手里。   他知道,这时候松代一树大概还没清醒。   他有意用术式把体温弄的比正常温度低,更加上这时候松代一树还在发烧,他没等五条悟做什么,潜意识就先抓住了他微凉的手。   松代一树下意识觉得是小时候的五条悟靠了过来,不知道是不是他偷溜出去的了的缘故,伸过来的手冰凉。   他想都没想就伸手把他从长廊下拉上来。   五条悟被他拽的更近了一点。   他几乎欢欣雀跃的靠过去,只是动作依旧是轻的。   这可不是他要靠近的。   是松代一树主动拽他过去的。   这会松代一树的发烧其实并不怎么严重了,属于那种放着自己睡一觉也能好的类型。   当然,如果有硝子在的话就能好的更快,其中区别只在于五条悟乐不乐意去叫。   显而易见的,他这会有病才会去叫硝子来。   骤然被从那点乱七八糟的隐秘心思中拖回来,五条悟这会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觉得现在是二十几年前,但这并不妨碍他巴不得松代一树再不清醒一点。   这样他就可以再把松代一树清醒过来之后跟他理智谈话的时间再推后一点点。   他靠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发烧和松代一树对他的那点心软把这场对话强行糊弄了过去,但是糊弄是有尽头的,迟早有一天松代一树回过味来会想要离开。   而他不可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松代一树走出高专。   会失控的不止是松代一树一个人。   只要松代一树表现出一点要离开高专,要去往他所不知道的地方的意向,那么失控的就会变成他了。   松代一树这时候哪知道他那么多小心思,他就是单纯觉得这熊孩子又开始了又开始了,总局给他派任务的时候光说要避免重要npc因为世界外攻击死亡,但也没说进来之后还要管着孩子换牙啊。   他对着七八岁的小五条悟苦口婆心:“牙不齐的话不美观,你嚼东西的时候也难受……”   说到这个五条悟就来劲了。   他一边温声哄着松代一树,一边得寸进尺的把另一只没有被他抓住的手放到他脸上,引着他把头偏过来,然后贴着他的侧脸问他:“你要试试吗?”   松代一树不明所以的顺着他的动作偏头。   “算了。”五条悟哄到一半,又自己打断自己。   “只要留在高专里面就好了。”   他一边用低于正常体温的手给松代一树额头降温,用手背贴着他的侧脸,一点一点的把他微微泛着薄红的皮肤压下去,一边用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轻轻问,“你为什么要回来呢?”   他看着松代一树的时候,忽然在想,或许有那么一瞬间他打算回来看看自己的时候是心软的,就像他刚刚在帐内心软的时候一样。   只要松代一树会心软,那么他就会永远有赢面。   “你不应该回来的。”   为了达成这点目的,他愿意付出一切,只要松代一树愿意接受他的所有。   比如说,接下来,他会疯的更厉害的。 第25章   松代一树是被饿醒的。   顺着五脏六腑神经传过来的饥饿感强行把他从浑浑噩噩的梦里拖出来,这会他脑子里还残存着一点对于之前发生了什么的认知。   一睁开眼发现眼前一片漆黑,松代一树下意识还以为自己现在还在帐里。   随后他的眼睛逐渐适应这片黑暗,他才感觉到周围的环境虽然暗,但还是有一点光顺着远处的一点缝隙渗进来的。   借着这点光,他这才认出来这就是他的宿舍。   他这会正躺在床上,额头被放了一个打湿了的毛巾。   毛巾摸起来还是凉的,大概是才换不久。   松代一树下意识起身找了一圈确认五条悟不在房间内之后,才莫名松了一口气,把毛巾随手搭到床边的柜子上,揉着太阳穴开了灯。   刺目白光亮起的瞬间,松代一树下意识伸手挡了挡。   这动作搭配上他抬起手臂时袖口露出来的一截白到晃眼的皮肤,看起来简直像是几百年都没有见过太阳光的吸血鬼刚被人从棺材里挖出来一样。   吸血鬼先生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慢慢放开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之后拿起手机才发现现在其实是凌晨两点多。   怪不得他被饿醒了。   一觉睡到凌晨两点多,从他离开咖啡厅到现在少说也得有八个多小时,他不饿醒谁饿醒。   既然被醒了也别继续睡了,松代一树开了灯之后在宿舍转了一圈试图觅食。   胃部空空荡荡,刚刚发过烧的四肢酸软,他平时没有在房间里囤食的习惯,转了一圈之后无功而返不说,还把他的饥饿程度直直向上提了一个台阶。   凌晨两点多,他上哪找吃的去。   高专附近方圆五百里白天都没几个活人跟别说晚上了,松代一树环顾一圈四周,干脆打算到楼下的自动贩售机随便买点什么垫一垫。   胃疼混着头疼,松代一树下楼前随便倒了一杯水,想要短暂安抚一下这点被饥饿一同揪着起来的神经。   不知怎的,喝着喝着水,那点头疼暂缓下去之后他心里居然升起一股莫大的欣慰来。   五条悟居然安安分分的把他放回了他自己宿舍的床上,而不是直接把自己带去隔壁他的宿舍。   松代一树一边欣慰一边跟APTX4869感叹:【果然人是一种需要知足的动物,有对比才有差距,相比起高专时期的五条悟,现在的五条悟居然学会适可而止了。】   洞悉一切的APTX4869:……   适可而止这个词汇可能这辈子都想不到,它居然还有能被用来形容五条悟的一天。   系统不理他,松代一树揉揉太阳穴,想了想也觉得自己这点莫名其妙的欣慰挺神经病的。   追踪器的事还没说清楚呢,这会他就欣慰上了,说真的他是不是给五条悟这祖宗pua了?   怀着点对于自己精神状态的担忧,松代一树披上外套,顺手带上几张纸币打开房门准备去找个自动贩售机。   这个点的高专附近连个活人都不会有一个,也别想找到什么开着的饭店了,从楼下贩售机里买点零食随便垫垫算了。   好巧不巧,刚推开门,迎面而来的就是某位几秒钟前才被他编排过的pua大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回了学校内的缘故,五条悟把脸上的墨镜换成了眼罩,一头白毛被他草草捋到头顶,只留下零星几缕散落在额角。   他手上提了个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还保持着那副准备开门的动作。松代一树看见他一愣,还没等往下看五条悟提了什么,鼻腔就先他一步的闻到了一股隐隐约约的诱人香味。   五条悟手里居然提的是给他带的晚饭。   之前的房间内没闻到这点味道还好,现在鼻腔接触到这点隐隐约约的香气,被一杯凉水勉强糊弄下去的那饥饿立马翻江倒海似的涌上来,松代一树什么都没来得及说,神经就先一步替他做出了选择。   他几乎是被重新席卷而来的饥饿感冲了个踉跄。   宿舍走廊上的窗影影绰绰透着一点月色,这下也别说什么下楼去自动贩售机了,松代一树觉得这时候他要是不接过五条悟手里的夜宵简直是对不起自己的胃。   但这会饥饿混着头疼,松代一树实在没心情应付这祖宗。   奈何他自己往上投怀送抱,五条悟这时候倒像是正人君子一样了,站在门口单手扶住他肩膀往前倾了倾问道:“醒了?”   松代一树被他这复刻一般的骤然拉进弄得几乎有点ptsd,几小时前五条悟也是这样直接把头埋在他脖子里的。   偏偏这会的五条悟和之前在咖啡厅里的那个判若两人,语气之正经,动作之自然,好像几个小时之前趴在松代一树肩膀上非要让人家叫他名字的不是他一样。   松代一树一瞬间几乎都要怀疑,到底几小时前发烧的是他还是五条悟?   这种死不放手非要别人叫他名字的做派到底是从哪学来的啊,他小时候也不这样吧?   五条悟单手扶住他肩膀,另一只手把提着的晚餐放在门口,十分自然地拨开他前额的头发,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皱了皱眉低声道:“还是有点低烧。”   松代一树没忍住把他手拨开,往后退了一步仰了仰头:“用六眼,别上手。”   他这会还在发烧,额头上搭着的毛巾也才被他取下来,上面还残留着一点点没有褪.去的湿润水迹,这时候打开宿舍门之后被门口的风一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五条悟打算量体温打算那只手被他拨开,只好退而求其次抓住他手腕,又往前跟了一步:“之前发烧的时候明明是你主动要抓我手的。”   脸上倒还是那点带着些控诉似的表情。   也不知道松代一树是怎么从五条悟这张戴了眼罩之后,只能看见下半张脸的鼻子嘴上看出来那点控诉的。他这会手背微凉,放在平时有点低的温度这个时候搭在松代一树额头上倒是刚刚好,皮肤相触的一瞬间,松代一树似乎回忆起来了一点之前被从咖啡厅带回来时候的记忆。   好像在伊地知车上五条悟也是这么把手搭在他额头上?   脑子里的记忆断断续续,松代一树努力回忆了半秒之后就宣告放弃,他现在还饿着,实在不适合做脑力活动。   五条悟说他还是有点低烧,松代一树顺着他的动作摸了摸自己额头,什么也没感觉出来,只好低头提起地上的晚餐往后一步就无情打算关门:“那现在没你事了。”   “饭留下,人走吧。”   发烧时候的松代一树和他现在的松代一树有什么关系,虽然这会他脑子里已经隐隐约约回想起来了点确有其事的画面,但他说没有就是没有。   疾病大概放大了些松代一树骨子里那点理直气壮的耍赖情绪,应付五条悟需要付出的精力可太大了,之前两个人无疾而终的对话还是还是以他退步做的结尾,松代一树饿的眼冒金星,只想赶紧转身回去吃饭。   “你这是用完就丢,”五条悟一副控诉渣男的语气,强行向前往从半光的门缝里挤进来一个肩膀,脸上还是带着点那点控诉,“你现在烧还没退,万一晚上更严重了怎么办。”   松代一树皱着眉一低头,之前没看清,五条悟手上提的那个袋子边上居然还真的有一小包退烧药。   深更半夜的,这人到底从哪弄来的吃的跟药?   那退烧药还是个进口的,一看就苦的要死。   松代一树跟他僵持在宿舍门口,他退一步五条悟往前进一点,两个人再这么一退一进的下去他就被五条悟逼得退到宿舍里面了,松代一树饿的没好气:“或许你还记得我们学校有一个叫做家入硝子的反转术式使用者?”   虽然咒术师一个个体格似猩猩他从前现在都从来没见过硝子治感冒,但吊着一口命送过来的咒术师硝子都能治好,没道理她不能治发烧吧?   “硝子早睡了,”五条悟语气正直的像是个爱护老同学的好同事,“我总不能这个时候把她叫醒。”   松代一树没忍住:“那你早干嘛去了?”   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也没见你叫硝子来给他治病啊?   “硝子下午很忙,”五条悟拉起挡箭牌来一套一套的,“我不忍心打扰她。”   是,你不忍心打扰她,松代一树白眼翻到天上去。合着以前在他们医务室忙到飞起的时候,在旁边对着伤患说风凉话的不是五条悟。   明明晚餐就在眼前,这会却一口都吃不着。松代一树算是看明白了,现在要是不让五条悟进来他是别想开饭。   好说歹说也是五条悟在凌晨两点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晚饭,松代一树瞪了他半晌,最后还是先一步转过了身,打开袋子开始把里面的碗一个一个往出来端。   发烧之后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五条悟给他带的倒都是些清淡的粥类和小菜,松代一树往出来拿碗的时候,余光就瞥见前一秒还站在门口一脸理直气壮的五条悟后一秒立马干脆利落走进来转身关了门。   好了,这下是让他出去也来不及了。   明明两个人住的宿舍都是连着的,也不知道他这个时候非要进来干嘛。   等等说起这个……   松代一树正准备往外端碗的手一顿,忽然开始秋后算账:“你下午是怎么把我送进来的?”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五条悟住在他隔壁而不是住在他这里吧?他哪来的钥匙? 第26章   五条悟才关上门转身就听见这句问话。   桌上一片热粥升腾起来的热气中,松代一树支着下巴看过来的眼神中带了点了然。   六眼如实地传递过来他眉梢眼角间的每一分表情,松代一树这表情不像是生气了,像是抓住了他把柄之后等着看他怎么回答似的。   他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似乎并没有生气,   五条悟心里忽然升起来一种奇怪的满足感。   好像他做什么松代一树都会原谅他一样。   他像是个不断在悬崖边缘试探着那点底线,反复行走的冒险者一样,一步一步的试探着松代一树所能容忍他的最大底线。   而每往前迈进一步,他心里的那点掌控欲和满足感就会升腾起来一分。   现在凌晨两点半,阳台内的窗帘缝隙外透出来一些隐隐约约的月光,混着灯光慢慢融进松代一树的眉梢,他斟酌着那点现在试探出来的底线,坐到松代一树对面乱七八糟的糊弄:“我从阳台翻进来的。”   松代一树从面前的粥里给他分了一个“你看我信吗”的眼神:……   没有生气。   他又将试探往前推了一厘。   明明松代一树什么都没有做,但他好像在这点无言的视线中感受到了一种鼓励和放任一样,放任着他任由着他再往前,再往那点边缘的尽头进一步。   温热的白粥顺着松代一树的食道缓缓落下,空空如也的胃部逐渐缓过一口气。   松代一树饿着不想跟五条悟计较,但他越埋着头就越感觉对面那条来自五条悟的视线简直愈演愈烈。   还是那种从上至下,直直把他整个人裹起来一般的视线。   不知道是不是他心理效应,这点视线把他裹的有些缓不过气来,尤其是每每低头的时候,五条悟的视线更加肆无忌惮。   这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松代一树闭上眼睛忍了几秒,还是没忍住抬起头:“把你视线移开。”   五条悟一怔。   “别看着我吃饭,”松代一树举着勺子面无表情补充,“六眼注视下我吃不下去。”   他话音才落,五条悟脸上立马具象出一片受伤的表情,好像他刚刚说出了多过分的话一样。   十年不见,长进的不只是糊弄耍赖的功夫,还长进了那么点倒打一耙和恶人先告状。   松代一树几乎在心里竭尽全力的翻了个白眼:“你除了盯着我就没别的事可干吗?”   五条悟那点无处安放至快要溢出来的占有欲到底是随了谁?   “没有,”坐在他对面的人理直气壮指着手机上的时间,“现在可是凌晨两点半。”   言下之意,在平常这个早该睡了的时间,他出现在这里还不是为了给松代一树带晚餐。   那又是谁把他精力耗空让他发烧?一下午不肯叫硝子来的?   松代一树瞥了他一眼,丝毫不吃这套:“既然没事干那你不如回去。”   比起让五条悟在这里大半夜的盯着自己看,他更觉得这会他需要点个人空间。   五条悟一听这话立马:“不要。”   他像是个把宝石叼进自己洞穴后就不撒手的龙,环绕着洞穴向四周展示了一番从现在开始松代一树归他所有,以六眼的视线织成栅栏,把如墨的帐化为厚茧,恨不得自此在世人眼睫下化蝶。   但松代一树不是会乖乖巧巧待在洞穴内的熠熠珍宝。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心平气和的喝完了最后一口粥放下筷子:“那你还想怎么样?”   这就是他能在五条悟这里说出的最重的话了。   抛去这场低烧的始作俑者和一下午没找硝子来不谈,五条悟少说也守了他一下午,这会凌晨两点多的晚饭还是他不知道从哪带过来的,他这会实在不是很想和五条悟吵起来。   但他又忍不住的想,五条悟到底想要什么呢?   他就像是一个永远都在他可接受边缘反复试探的掘宝者,试图发掘到哪怕一点点关于他的吉光片羽。   他被这种几乎是窥探的感觉弄得浑身不自在,顶着这点几乎要探到他心里去的视线,努力心平气和的问:“要不现在拿张纸列个单子我们讨论个一二三四五,我能做到哪项我就在上面画勾。”   也好过现在被五条悟踩着这点边缘来来回回翻来覆去的折磨。   从咖啡厅发现追踪器到现在以来面对五条悟的这几个小时,加起来似乎都要比他前面十几年还要累。   松代一树这会气着气着气出一点好笑来,自己之前十几年过的什么日子啊这都是。   他记忆里那点过去的五条悟现在都被替换成了面前这祖宗的脸,让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之前都是怎么过来的。   五条悟以前也是这么难搞的吗?   这会等着五条悟回复他,松代一树脑子里一堆好笑又乱七八糟的思绪翻腾,觉着以后要是管理局内部还有这种从小把小孩带到大的任务就应该派一队员工进入轮换着来,这样起码要是十几年后任务出问题五条悟再犯浑,十几个人他也盯不过来。   这一遭下来,多严重的低血压都要给五条悟治好了。   进了一趟任务出来高血压,这得算工伤吧,管理局说什么都得在他辞职前给他把工伤报了。   松代一树一边捏了捏鼻梁,一边起身就打算从旁边的桌上扯下来一张纸开始跟五条悟列表画勾约法三章。   “我不是这个意思,”五条悟骤然回神,猛地抓住袖子,随后又转为抓着让他的手,“你别走。”   他把松代一树这点动作误会成了他打算离开高专的前奏。   松代一树被他扯着手腕,五条悟的手指修长,绕着他的手腕一周有余还能匀出来那么一个半指节,衬的他更瘦削了些。   似乎从他发掘出松代一树的身份开始,他就一直憋着股劲,总是想把他栓在身边,总是害怕下一秒一回头他就不见了。   于是五条悟总是不受控制的想要限制住松代一树的行动,想要监控他的行踪,想要从上至下掌控他所有的一切。   但他怎么会走呢?   松代一树被他抓着手,叹了口气,没继续往桌子边上走,而是就这他这个动作往五条悟那里走了几步,站到了他面前。   现在他们两个人的动作就像是之前在咖啡厅时的再现。   五条悟坐在椅子上不放手,他抬起头的时候眼上还带着眼罩,直面六眼带来的压迫感被削弱,但松代一树心知肚明薄薄一片眼罩挡不住六眼的视线,这时候仰着头的五条悟绝对一直在盯着他看。   五条悟害怕他离开高专,害怕他去六眼的视线之外,害怕他就像是之前十年一样无声无息的消失。   就好像他回来的这十几天只是为了看一看五条悟过的怎么样,看过一眼,他就能再次毫无眷恋的转身离开。   于是他使尽浑身解数想要把他留下来。   松代一树站在那点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下,大概是真给他气出点高血压了,他这会明显感觉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我没打算走。”   松代一树从上至下的盯着五条悟发间的那点旋,盯着他眼罩边零零落落散下来几缕碎发,盯着他执拗抓着自己手腕透着些青白的指节。   五条悟总是担心他转身离开,担心他会像是之前一样慷慨赴死一般毫无悔意的挡在他身前,担心这十几天的相处是他昙花一现。   可是五条悟根本不知道,从始至终,松代一树都是为他而来的。   “我们……”他斟酌了半天语言,“从我们第一次见面算起到现在,也有二十几年了。”   “二十二年,”他话还没说完,五条悟就飞快接道,“中间你走了十年。”   “……对,我走了十年。”松代一树几乎忍不住要在心里叹息后勤组这干的什么破事了。   像是什么黑色幽默电影的开端一样,他们两个人,凌晨两点半不睡觉,在这点残羹冷饭和窗外的夜色下回忆一些陈芝麻烂谷子似的往事。   即使是他说了他不会离开,五条悟依旧执拗的抓着他的手腕。   于是在这点月色昭昭下,松代一树还是忍不住心软。   他似乎总是在这种关键时候心软,他不肯对五条悟做出承诺,又不忍在这时候把话说的决绝。   这点当断不断的心软就这样拖着他,把他浑身的心肝肠肺连同着那点关于五条悟的吉光片羽一起牵扯出来,悬悬掉在半空中,迟迟不落下来,给五条悟一个淋漓畅快。   理智把五条悟的执拗剖析的很开。   他挟持着松代一树那点心软,只想让松代一树给他一个永远不会走,永远会留下来的承诺。   为此他不惜一点一点的试探着他的底线。   而松代一树为他而来,可以给他所有,除了永远留下来。   “五条悟,”松代一树最终把他眼罩拉开,蹲下来和他的视线平齐,看着他的眼睛说,“你不能觉着我永远会答应你。”   但是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心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说。   可你确实什么都会答应他。 第27章   松代一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   阳台内的窗帘拉的严严实实,但还是挡不住那点顺着缝隙溜进来的光。   它连成一线,细细密密地顺着桌子的边的过来,最后轻轻巧巧落在他床脚边,将至未至的擦着那点垂下去的床单。   松代一树盯着那点阳光看了半晌 ,才翻了个身,捋开额头上的头发,一头把脑袋栽进枕头里。   他真想一睡不醒就这么昏过去算了。   昨天一天过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在工藤新一和宫野志保两个人面前忍不住就和五条悟开始对峙就算了,但是“我不是无所不能”,还有什么“你不能觉着我永远都会答应你”,这真的都是他自己说的吗?   五条悟为什么那么笃定的劫持着他的心软攀附着他的犹豫步步紧逼,还不是他自己脑子不清楚的时候捧着那点弱点往他手上送。   鼻子埋在枕头里有点呼吸不畅,他稍稍侧了点头,漏出半张脸和一截鼻梁,郁郁趴在床上,不想面对现实。   阳台下一二年级对战的声音不断传过来,狗卷的声音有穿透力似的顺着喇叭一路蔓延到他的阳台上,顺着门的缝隙钻进来,明晃晃的昭示着现在时间大概不早了。   好一会,听了半天狗卷喊话,松代一树开始在脑子里叫系统:【几点了?】   APTX4869昨天见他情绪不对一直没敢说话,这时候听见他叫才冒出来了半个头:【下午一点多了,你醒了啊?】   松代一树在床上趴了半晌:【……废话。】   他没醒的话这会说话的是鬼吗?   APTX4869被他怼了也不丧气,能怼他说明这会松代一树确实情绪正常了,换成昨天那种状态,它哪敢插话。   松代一树活了它也就活了,APTX4869报完时间后摩拳擦掌半天没听见松代一树下一句话,只好主动挑起话题:【宫野志保给你发了信息。】   哪壶不开提哪壶,松代一树重新一薅头发把脸埋回枕头:【不看。】   他决心做个装死鸵鸟。   奈何大脑一向是越不想想起什么越播放哪段回忆,他把脸重新埋回枕头里,昨晚那点他说完话之后的回忆就顺着倾泻开来。   五条悟示弱也示弱的咄咄逼人,可松代一树一句话就把他这十几年打成一场一厢情愿的无理取闹。   “你不能觉着我永远会答应你。”   他直接把天聊死了。   昭昭月光把五条悟的眼睛衬的极蓝,轻云出岫般的蓝。单看这双眼睛的时候,松代一树总是能脑补出一些虚设的脆弱,冗余的依从。   能从五条悟眼里看多这么多不存在的情绪,他这会觉得自己脑子也挺不清楚的。   脑子不清楚的时候不要做决定,松代一树深吸一口气,决定把操心的事情交给明天的自己,先赶客再说。   回忆完这点事情,第二天醒来之后脑子清楚了的松代一树:……   要说这个世界上最会坑他的人,那还是他自己。   【p统,】他恼羞成怒,猛地从床上翻起来,【给我把清心咒打开。】   APTX4869:???   【……哦。】它不明所以地开了清心咒。   在庄严肃穆的音乐下,松代一树终于得以面无表情地木着一张脸完成了洗漱。   昨天的自己把问题留给了今天,松代一树决定延续这个良好传统,把问题留给明天的自己。   他拉开窗帘,把阳光放进屋子里,隔着一道门确认了五条悟现在不在操场上之后,才端着杯咖啡单手撑着跳到了窗台上。   松代一树不穿白大褂的时候,身上那点特地凹出来的研究员气质就荡然无存。这会一脸淡然坐在十几米高的阳台扶手上,晃着两条腿老神在在往下看时,让人恍惚间觉得他手上端的应该不是一杯咖啡,而是一柄烟枪才对。   这姿势和他平时给人的印象差别太大,钉崎野蔷薇抬头的时候看见阳台坐了个人,一瞬间还以为是五条悟,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松代一树坐在阳台上。   十几米的高度,他连栏杆扶都不扶,老干部似的把两只手支在膝盖上,一边喝咖啡一边前倾着上半身往下看。   就这个姿势,说松代一树下一秒会掉下来她都信。   晃神的瞬间,禅院真希的咒具立马毫不留情打在了她肩膀:“走神了。”   禅院真希这一下打的毫不留情,几乎在咒具触碰到肩膀的一瞬间,钉崎感觉自己已经能看见了这片皮肤几分钟后浮现出的青紫了。   “来了。”   她急急后退几步,格挡住接踵而来的杆枪甩尾,刚刚那点被松代一树勾去的注意力瞬间被真希拉回了面前的对战中。   等到钉崎野蔷薇再找到机会抬头的时候,几分钟前还坐在阳台上的松代一树已经不见了。   阳台上的玻璃门只反射出来两片晃眼的太阳光。   *   清心咒循环了四五遍,松代一树喝完一杯咖啡,提着杯柄站在水槽前面洗杯子。   昨天五条悟不知道在他两只手的手腕上用了多大力气,这会他洗杯子的时候才发现,一左一右两个手腕上全是清晰可见的两道手印。   研究员这细皮嫩肉的,两道泛着青紫的手印在腕上格外明显。   这种青紫淤痕都是越到后面越严重的,要是放着不管明天指定比这看起来严重的多,但要是让松代一树举着这两只手去找硝子用反转术式,他脸还要不要了。   松代一树关了水龙头,盯着自己一对手腕无语了片刻,还是甩了甩手上水珠,从衣柜里找了一件长袖出来。   大夏天,七八月的,能让他找一件长袖出来穿,五条悟也是真有本事。   松代一树在这边换衣服,APTX4869又不知道想什么去了,在他脑子里嘻嘻笑了两声。   【……你笑什么。】松代一树扣好最上面的一个扣子,翻了个白眼就当是APTX4869日常犯病。   【你觉不觉得你很像那个……】APTX4869比比划划,指望松代一树能从他的未尽之言中体会到一点他的中心情感。   【像哪个?】松代一树顺口问道。   【就那个……】APTX4869看着他的脸色,一点一点的把字往外挤,【就……挺像大夏天穿个高领遮吻痕的……】   松代一树:……   他立马把那件扣完扣子的衬衫脱了,从衣柜里面拽出一件短袖套头上。   APTX4869麻溜闭了嘴。   多实的实话啊,松代一树这人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怎么还只许他做不许统说的呢。   松代一树换完衣服:【你要实在闲的没事干,就去看看宫野志保发什么了。】   他重回任务世界就两件事,一个是解决员工一进就死的问题,一个是解决五条悟的黑化问题。   黑化值的问题暂不说,他跟五条悟之间的事情现在是一团乱麻;员工一进任务就死的问题,松代一树还指着宫野志保那边的线看看是不是黑衣组织的锅。   管理局又不是慈善组织,别到时候两件事情都没法解决,熔断机制一解除,世界内任务依旧无法开展,总局不会养着一个只进不出的世界耗能,到时候等待这个任务世界的只有综合评估后宣布报销。   他虽然老是把大不了五条悟黑化世界玩完挂嘴边,但他劳心劳力十几年,总不是为了看着五条悟连带着这个世界被总局一起报销的。   就像他费尽心思把游戏打了个通关,一转身回来别说存档了,游戏都给你扬了,这谁能受得了。   更别提任务世界不是游戏,在他进入世界后,每一个和他擦肩而过的也不是npc而是活生生的人。   到时候世界报销,总局员工被强制登出世界,他难道要看着任务世界连带着世界里所有人都一起被报销吗?   松代一树赶紧打住。   这问题太深,再往下想,他觉得自己那点支撑着任务和现实间区别的理智也要摇摇欲坠了。   好在APTX4869的话来的正是时候。   【宫野发信息来跟你道歉,】它扫了几遍信息之后简略地总结道,【大概意思就是说他们一开始只是怀疑黑衣组织在你身上放了追踪器,没想到会引起你和你朋友之间的嫌隙之类的话。】   宫野志保看起来也很少干这种事,发来的短信上措辞带着点生疏,简直能隔着屏幕感觉到发信息的时候她和工藤新一的茫然和无措。   也是,一个是侦探,一个是研究员,都看起来不像是什么能通人情世故的人。   谁能想到只是怀疑个黑衣组织能怀疑出这种事。   系统给他把信息投屏在眼前,松代一树手机在昨天取出追踪器之后屏幕就坏了,现在收发信息全靠APTX4869黑进手机系统。   【她有什么好道歉的,】松代一树匆匆扫了一眼宫野志保的措辞,之后就无所谓道,【我跟五条悟好得很。】   追踪器的事情他们不发现,松代一树迟早也要发现,到时候他不一定还能像这次一样借着这场突如其来的发烧控制住五条悟那点恨不得立马做出点什么的占有欲。   再者说,虽然他跟五条悟之间一团乱麻,但真要梳理起来倒也没有他们两个人想的那么严重,值得专门发一个短信来道歉。   不过从古至今,感情这东西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   APTX4869在旁边看着他的手腕语气怀疑:【你把这叫好的很?】   他们之间对于“好得很”的定义是不是有着一些偏差?   松代一树:……   松代一树低头想拉一拉袖子把手腕遮住,然后才发现自己穿的是短袖。   APTX4869啧啧称奇:【……人类真神奇哈。】 第28章   松代一树被APTX4869这破系统看热闹似的语气弄的头疼欲裂。   不知道谁给它的一点错觉,他对着五条悟的那么点心软和那么些犹豫到了系统这里全部变成了欲盖弥彰的余情未了,就好像松代一树跟他上个床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一样。   是,他承认,五条悟黑化这事情,非要说跟他有关系那肯定是有那么一点关系的,但他还没觉得自己能重要到然五条悟黑化值直飚一百毁灭世界的程度去。   松代一树捏捏鼻梁,无声的和APTX4869一来一回吵了几句架,于是等到他从楼上走下来的时候,时间就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这会五条悟不在,松代一树本来是要去干什么的,结果和APTX4869一来一回吵了好几句给忘了,只记得自己打算出门。   他一路走到高专门口,脑子里空空泛泛转了一圈,愣是没想起来一开始出门是打算去干嘛。   边走边想的纠结了半晌,感觉脑子里那点空泛的茫然褪下去了一些之后,松代一树才忽然想想起来还有个被他晾了一晚上的宫野志保。   【统,问一下宫野那边有没有时间。】   昨天在宫野和工藤两人面前弄了场不太好看的闹剧最后倒也不算是毫无收获,起码现在他和黑衣组织有联系的嫌疑算是下去了不少,起码也勉强算是步入可以稍微交换情报的范围内了。   宫野志保刚刚叛逃出组织,身上还压了个A药debuff等着研制解药,现在他们缺人又缺器材,他一个专业正好对口的研究员被拉入自己人的范畴不过是时间问题。   只不过昨天出了这档子事,也不知道宫野志保会怎么回他,松代一树吩咐完系统之后等了一会才莫名其妙道:【她还没回吗?】   不就是约个时间再聊一下,怎么半天都不回复,对面两个人这是给五条悟弄出ptsd来了?   话音刚落,他忽然自己反应过来,他刚刚下意识把对面的宫野志保当做是了和他同龄的研究员,下意识觉得他发出信息之后马上就能收到回复。   等到这句问话出口,松代一树才恍然想起来这时候的宫野志保还是小学生,现在这个时间估计还在上课。   都怪平时他和系统提起宫野的时候老是用宫野志保这个名字而不是灰原哀,搞得他下意识总觉得她和自己当初看见的宫野明美其实是差不多大的。   打算现在去找灰原哀是找不到了,但这会他出都出来了,再要回去显得似乎也有点奇怪。   来都来了,松代一树揉着额头,打算顺路去看看虎杖悠仁。   他想的倒好,可惜等着他推开门之后,面对的居然是一间空荡荡的地下室。   本应在房间内坐着看电影的虎杖悠仁这会不知道去了哪里,他直接扑了个空。   松代一树一愣。   他第一反应是五条悟把虎杖提出去训练了,之前这事他也不是没有干过,半夜拎着虎杖出去开领域的故事他起码从虎杖悠仁嘴里听了不下百八十遍。   如果说五条悟的教育方式是想到哪教到哪的无纲教学,那虎杖悠仁就是他最忠实的捧哏,五条悟只不过是把他带着出去开了次领域,松代一树就从他嘴里听到了无数个版本角度的五条老师好厉害。   听到最后他就开始怀疑,五条悟到底是把孩子带出去开领域了还是把孩子带去洗脑了。   无量空处好歹也是他看着五条悟从从小练起来逐渐成形的,有那么厉害吗?   五条悟想一出是一出的,知道虎杖悠仁在这里的除了他们两个人就只有伊地知和硝子了,这会虎杖悠仁不在,大概率是被五条悟带出去训练了。   连续两次扑了个空,松代一树这会也有点麻了。   看来今天不宜出门,他转身就打算回宿舍继续长蘑菇。   虎杖悠仁沙发上的碟片散落的乱七八糟,松代一树按着太阳穴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那点强迫症,弯下腰打算给走之前他收拾干净。   几天没来,沙发上的碟片中又多出了一堆他之前没见过的类型,夜蛾正道做的那个咒骸现在被关闭之后倒在一堆碟片中间,孤零零的看着居然还有点可怜。   他抱着一叠收拾好的碟片,打算把倒在沙发上面的咒骸扶正。   不充盈咒力的时候,咒骸内部填充的也只不过是棉花而已,夜蛾正道虽然看起来像个下一秒就能一呼百应的黑.道大哥,但微妙的有着人不可貌相的少女心。   松代一树忽然有一种看见五条悟的诡异既视感。   昨天把他步步紧逼到开帐发烧,到最后除了这两道看着严重其实也不怎么疼的淤青之外,还是什么都没做。   松代一树抱着一沓碟片,蹲下来微妙的叹了一口气,没忍住上手想捏捏咒骸的拳头。   就在他手即将碰到咒骸的时候,一直沉睡的咒骸忽然睁开了眼睛。   没关闭?   松代一树下意识抱着手里的一沓碟片往后一仰。   这个咒骸是用来给虎杖悠仁训练咒力输出的,只要输入咒力就能重新进入休眠,但问题就是他现在没有咒力啊。   打倒是勉强能打几个回合……只是不知道夜蛾做这个咒骸的时候有没有设置过类似于不能暴力拆解的程序,但说实话他暂时还不想把虎杖悠仁的训练用咒骸报废……   电光火石之间,还没等松代一树找出个不拆咒骸又能让他停下来的完美解决方法,沙发背后忽然深出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精准捏住了咒骸的脖颈。   前一秒还怒目圆睁的咒骸瞬间哑火一般耷拉着眼皮重新睡了过去。   不用抬头他也知道来的是谁。   “你别乱碰,”五条悟一只手捏着咒骸,声音闷闷的,“咒骸还没关闭。”   他说完那句话又没话聊了似的垂着头站在沙发后面,那只前一秒还对着他杀气腾腾的咒骸这时候在五条悟怀里乖巧的判若两骸,一人一骸全部都垂头丧气的,倒有了点微妙的物似主人型。   忽略掉咒骸的真正主人其实是夜蛾正道,松代一树看着五条悟垂着头的样子,忽然有了点想要过去摸摸他头的无奈。   好在这无奈的冲动来的快去的也快,松代一树重新放下手里的碟片,抬头看了看五条悟:“虎杖呢?”   五条悟出现在这里不奇怪,但他本来以为虎杖悠仁是被五条悟带出去训练的,现在看来他和虎杖怎么没有在一起?   “他有任务,”松代一树一张口问的就是别人,五条悟这会有点不想回答,但是想起能在这里遇见他还是托了虎杖悠仁的福,他又不情不愿的解释道,“我找了七海带他一起去。”   松代一树回想了好一会七海是谁,最后才勉强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拽出来了一个当年的学弟。   当年的学弟现在也是能独当一面的咒术师了,每次只有在遇见这些和当年的任务有点关系的人之后,他才能勉勉强强提起来一点时间确实是已经过去很久了的认知。   “我都不知道虎杖今天有任务。”松代一树转身把碟片收纳回柜子内后,早知道今天虎杖不在他就不白跑这一趟了。   他说完这句话转身,五条悟还抱着咒骸垂头丧气站在沙发后面,一动不动的和昨天那个五条悟简直判若两人,这会示弱的倒不咄咄逼人,就是用力有些过猛,倒像是什么有了天大的冤屈说不出似的,打算就这这个姿势站到天荒地老。   换成别的年轻小姑娘说不定就吃他这一套了,可惜松代一树对着这张脸看了十几年,该看的不该看的,从小到大什么状态的五条悟他都见过了,这招对他一点都不管用。   “五条悟,”松代一树站在柜子前好气又好笑,“你今年几岁了?”   上次看见五条悟用这一招还是他八九岁的时候。   脑子里刚刚闪过这句话,就听见五条悟毫不犹豫:“八岁。”   松代一树:……   “还不如说你今年三岁……”松代一树扶额,上前去把咒骸从他手里抽出来,“你八岁的时候还有抢别的小朋友玩具这种坏习惯的吗?”   咒骸离开五条悟的手依旧睡的安安静静,大概是刚才五条悟把它彻底关闭了,松代一树转身踮脚把咒骸放回柜子上面,还没来得及放下脚跟,背后忽然贴上来一具温热的躯体。   前一秒还抱着咒骸的五条悟这会忽然从后面用和之前抱咒骸一样的姿势揽住他。   语气还是平铺直叙的:“我还有直接把别的小朋友抢过来的坏习惯。”   松代一树没忍住给他弄的哭笑不得。   “我当时怎么没发现你有这么坏的习惯,”他转过身,下意识的想要像之前一样伸手拍拍他的肩,但五条悟把他抱的很紧,他一时间抽不出手来,只好用肩膀顶他的锁骨,“松手,我垫着脚很累。”   五条悟把他整个人禁锢在柜子前,要是松代一树这时候放下脚跟,无异于主动朝着五条悟的胸口投怀送抱。   显然,五条悟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他变本加厉得寸进尺的把之前还揽在松代一树腰上的手放到他心口。   属于正常人的心脏在皮肉下方蓬勃的跳动,六眼如同激光眼一样作弊般的扫过他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肉和血管,看着血液从心脏处迸发至肢体末端的每一寸角落。   他总是这么容易被这点东西所安抚。   “不放。”他垂着头,把整个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   松代一树的皮肤太白,总让他有种皮肉下方的血液已经流干,行走在他面前的只不过是一具行将就木的躯壳的错觉。   要是他时时刻刻都像现在一样乖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把这个人从上至下的留在自己身边。   咒术师的人生中总是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死亡的。   他把六眼沉进那点鲜红的心脏中,直到他的心脏也随着松代一树心脏搏动而搏动,完完全全契合上了那点频率,才缓慢而悠长的出了一口气。   但没有人一开始就会习惯死亡。   ……   松代一树报销的第一张身份信息死亡原因是世界外攻击。   所谓世界外攻击,顾名思义,就是来自于本任务世界之外的体系穿透世界壁垒后所发出的超规格攻击。   从理论上讲,世界支柱遭受冲击后,世界将会出现无数裂隙,在重要npc成年之前世界都将处于此类不稳定状态中。   在世界裂隙越来越多的情况下,尚未完全成长起来的npc极其容易被来自世界外的攻击所击杀,从而导致世界崩溃。   所以进入任务世界的员工必须拥有一定战斗力,这也是管理局派进任务的这批员工全部都是行动组的原因。   但松代一树进了任务世界后安安稳稳过了两三年什么事都没有。   每天日子过的摸鱼赛鸟,除了五条大少爷天天的给他找事之外也没什么不顺心的,松代一树过的都快忘了自己是进来做保镖的不是做保姆的了。   于是等到系统尖锐的警报声响起来的时候,松代一树只来得及挡在五条悟身后。   事实上,他除了挡在五条悟身后以外也别无选择。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传说中的世界外攻击,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想过一直活在系统和总局任务说明中的“超规格攻击”是这种意义上的超规格。   系统电子音飞快报出此次攻击的来源——   冈格尼尔之枪,北欧神话中奥丁所使用的武器,传说中“一掷出就一定会击中目标”的神枪。*   来自于世界之外超规格形态的因果律武器,可以击穿它击中的任何东西,在击穿物体之后还会自动返回主人的手中。*   它以必定命中心脏为前提的“果”决定了长.枪挥出攻击的“因”,一旦冈格尼尔被投掷出去,那么就必定会命中被攻击者的心脏。*   迟到了两三年而来的攻击,一上来就是必死的杀局。   松代一树很难记起当时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留给他反应的时间太短了,从冈格尼尔被投掷到系统检测到世界外攻击的规格已经浪费了一半的时间,他为了能顺理成章留在幼年五条神子身边选用的又是和他一样尚未完全成年的幼童躯壳。   等到系统跟他快速报完冈格尼尔的属性,他视线里已经能隐隐约约看到一点金色枪尖了。   而五条悟还对他即将面临的事情一无所知。   松代一树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   电光火石间,他飞快反应过来了当前唯一一个解决死局的办法。   来不及多想,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挡在五条悟身后,五条悟和他身高相仿,松代一树踮起脚尖,世界外视野下两个人心脏位置重叠。   冈格尼尔会击穿它击中的任何东西,冈格尼尔一定会命中被攻击者的心脏,这是两条提前被注定好的“果”。   但注定的“果”中没有包含它击穿的心脏一定是五条悟的心脏。   转着魔纹的枪直直穿过松代一树的胸膛,金色枪尖锐利的抵在五条悟后背,但再没有向前一寸。   冈格尼尔击穿了松代一树心脏,他必死无疑。   他还没在管理局待多久,这是他是第一次面临真正意义上的死亡,转着魔纹的枪带着压迫般的死亡穿透他心脏的一瞬间,松代一树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想法是:好在这只是管理局一个普通的壳子。   第二个是,早真tnnd疼啊,知道应该提前给总局打个死亡托管报告以备不时之需。   穿透目标心脏的冈格尼尔顺着世界裂隙自动返还至攻击者手中。   附了魔的主神之枪带来的痛觉似乎是撕裂般的从贯穿他心脏中轴的血洞处向四周疯狂迸发,在他彻底死亡心脏停跳之前,每一次心脏的搏动都是身体机能和神经思维上的双重负担。   急促的呼吸间,松代一树几乎是眼前一片白光,这种物理意义上撕心裂肺的疼痛从上至下瞬间穿透他的思维,所有冗杂的思绪被飞快抛出脑海,留下来的只有对于疼痛极致的感知。   挡下世界外攻击的伤口刻骨的疼,歇斯底里的把他全身的力气都抽空。   大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是这种感觉,五条悟也捏的他手腕生疼,松代一树艰难的张了张嘴,他这会疼的有些神志不清,恨不得让五条悟再在他的伤口上再添一下,好让他能痛痛快快的走。   但随后他就很快反应过来。   不行,不可以。   太残忍了。   眼前的白光逐渐褪.去,他视野里逐渐出现一张五条悟的脸。   生命顺着心脏处潺潺流出的鲜血一同逝去,他逐渐呼吸困难,四肢无力,眼前一片被加了滤镜似的高斯模糊和灰白。   五条悟大概是哭了,松代一树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隐隐约约感觉到他握着自己手腕的手一直在抖。   同着被鲜血一齐带走的除了生命还有体温,松代一树只感觉周身的体温都在飞速下降,但五条悟的手似乎要比他现在的手还冰。   他努力深吸一口气,鼓起力气浅浅回握了一下五条悟的指尖。   还是个十岁的孩子呢。   他心里忽然升起一股不止从何而来的酸涩感和抱歉来。   直面亲近之人的死亡大概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五条悟应该是他刚刚进入世界的时候浅浅投来一瞥的神子,也应该是是用六眼满本家寻找一直猫踪迹的祖宗,或者是翻墙逃课只为多吃一块甜品的换牙期混蛋。   但总不应该是现在这个神情的。   哭什么啊。   松代一树有点想开口安慰他,却发现心脏被贯穿之后黏腻的血液顺着喉管上涌,他这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于是他只好在心里说。   哭什么啊。   我还会陪你很久的。   死亡不是他的尽头,他还能陪五条悟很久,久到他褪下脸上的这点稚气、久到他成为独当一面的家主、久到他逐渐朝着的管理局中记载的那个最强一去不返。   对于他而言,他和五条悟的终点不是死亡,而是遗忘。   等到五条悟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最强了,他也就不再需要在这里了。   到那时候才是他离开的时候。   系统那边准备好了下一个身份的传送,被从一个濒死的身体中拉出来的感觉很奇怪,松代一树彻底从那个已经停止心跳的壳子中登出的时候,到底也没看清五条悟到底是什么神色。   松代一树只记得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冰凉,指尖是一片用力过度的青白色,手腕上指节上凸起的弧度挥之不去。   这是松代一树第一次经历死亡,也是五条悟第一次直面死亡。   松代一树抿着唇转头,恍惚间觉得面前这个二十有八的五条悟,忽然间就和十几年前那个模糊视野中仿佛在哭的十岁孩子重合了。   只不过这次换成了他挡在自己身后。   放在他心口上的手心滚烫,仿佛是要用这种方式来确认自己还是存在的一样。   他忽然很有一种想要隔着十几年的时间长河去安慰当年那个五条悟的愿望。   那时候的五条悟真的哭了吗?   当年没有向那个五条悟说出的话,这时候忽然全部都一股脑的冲上他的咽喉。   他们之间太熟了,他光是看着五条悟的脸,就能在上面找到他幼年模样的影子,他几乎能顺着这点影子拼拼凑凑出无数个不同生命阶段的五条悟。   他已经陪五条悟十几年了,人生能有几个十几年呢?   他当年说自己和五条悟的终点不是死亡而是遗忘。   所谓相识一场,不过是从陌生走到陌生。   可他们之间,死亡总是起手刀落的干脆利索,遗忘偏偏纠缠不清的藕断丝连。   他不知道五条悟这个时候看着他的侧脸,看着这点难得的平静,心里忽然冒出的其实是一些想要 把他永远留在这里的念头。   他那天一直死死盯着一具失去呼吸的尸体直到五条家的长老来。   六眼完全不能辨认攻击的来源,松代一树的死亡太过缺少真实感。   或者说,在一些他尚且不能理解的攻击下,人类的死亡确实是缺少那么一些真实感的。   他从小到大要什么都能得到,可原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六眼、无下限、五条家还有咒术界,也只不过是这个世界的沧海一粟罢了。   松代一树给他带来了太多抓不住的恐慌感,于是在他确认自己永远无法抓住松代一树时,代偿般的,他想抓住一切,想要颠覆整个咒术界。   但他越想抓住的,就越会一次一次的失去,松代一树如此,在高层斗法下的学生们也如此。   这次在宿傩之下保住虎杖悠仁,那么下次呢,下次在高层的所谓权衡下又会是谁?   一瞬间,他心里几乎升腾出一种暴戾的冲动来,既然咒术界的高层就是如此无可救药,那为什么不把他们全杀光算了。   他总是在靠着一些俗世的东西来束缚自己,但实际上他真的要做什么,也没有人能阻挡他不是吗?   一如杀光咒术界高层,或者用一些手段把松代一树永远禁锢在高专这个安全的茧内。 第29章   混乱的思绪间,五条悟近乎有点分不太清记忆和现实。   地下室有点暗,他垂着眼睛,就算和松代一树保持着这样一个堪称亲密至极的姿势,可单看神色却显得有些危险且难以靠近。   从理论上讲,永不停息的反转术式不断维持着无下限展开时大脑的活跃程度,术式和六眼的特殊性同样也决定了他在清醒时刻敏捷度和反应力将永远被保持在水平线以上。   但很难说清楚他现在是清醒还是不清醒。   换在平时,他在这种想法升腾起来的下一秒就会把它压下去。   但是现在,最起码是当时当刻,他跃跃欲试。   松代一树背后不由自主划过一丝顺着尾椎攀升至上的危机感。   不太对劲。   明明五条悟这会神情无比正常,但是他下意识感觉到一种不对劲。   松代一树丝毫不怀疑要是这个时候让系统扫一下五条悟,他的黑化值绝对不止九十。   他也算是死亡经验丰富了,起码直面世界外攻击就是四次,面对危机的第六感早就被锻炼的准确无比。   现在这种难言的气氛简直就像一种平静海面下即将卷起暗浪的压抑感。   站在这里的就两个人,造成这种气氛的除了五条悟之外难道还能是他不成?   五条悟还是垂着眼,五官轮廓分明的溶在昏暗灯光下。   察觉到一点危险的信号,松代一树心脏猛地停跳半拍,连带着脸上也显现出一点混杂着迟疑和警惕的神情来。   “五条。”他有一种再不叫住五条悟就要来不及了的第六感。   五条悟猛地回神。   他没错过在松代一树开口之前眼中划过的一丝荒唐。   纷乱无比的思绪瞬间褪.去,五条悟几乎是瞬间就从上一秒的那个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形象切换到了往常惯用的神色中。   他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但松代一树没注意到他这一瞬间的变化,他只是皱着眉头,一边回想一边解释道:“那柄枪叫冈格尼尔。”   “是一种……”松代一树没有看向他,回忆一样皱着眉说道,“你可以理解为一种不存在于现实之中,只是由神话传说的概念所具象化出来的武器。”   本任务世界是只有北欧神话传说,而没有具体神明存在的。   来自于世界外攻击的冈格尼尔对于这个仅有神话留存的世界来说,就像是一种只是由概念所制造出来的武器。   想要向任务世界内的原住民解释清楚这些概念是很难的,好在五条悟理解力强,倒也算见多识广,最重要的是他亲眼见过这柄枪。   “不存在?”他听见五条悟反问。   ——亲眼见过这柄枪的弊端这不就来了。   “……行吧也是存在的,”松代一树自暴自弃,“就那个意思,这武器不属于普通人能够使用的范畴内,也不是正常情况下会出现的东西。”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向五条悟解释自己第一次是死在什么武器之下的,或许是时隔十几年的愧疚与酸涩作怪,总之他也不算是后悔提起这个话题。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等他被五条悟这点锐利的危险划伤时,他才隐隐约约品出昨天那点五条悟刻意要隐藏的东西来。   五条悟的精神状态多半不太对劲。   于是他说这段话时声音就带着些惯常的安慰意味,像是要把自己的死因中那点和五条悟有关的部分撇的干干净净似的。   “……哦。”面对这样不急不缓还带着点安慰的语气,五条悟只好垂着眼睛避开他视线,那点前一秒还汹涌澎湃的冲动忽然无影无踪了。   松代一树给他这不软不硬的回应噎了一下。   他以为五条悟刚刚不对劲是在介怀他的死因,所以他才解释的。   原来不是吗?   他抽抽嘴角,一下子感觉自己说错话了,他还不如不解释。   话说起来冈格尼尔这东西真能给任务世界内的npc说吗?他不会吃管理局黄牌吧?   松代一树思绪在这漫无边际的晃,而后才迟一步听见五条悟的声音:“我知道。”   松代一树:???   “啊?”他难得的有点茫然,“你知道什么?冈格尼尔?”   五条悟怎么知道的?   而后五条悟就像是会读心一样,情绪忽好忽坏,这时候语气又冷起来了:“查资料。”   “……哦,”这回换到松代一树哦了,他哑口无言半天,最终干巴巴的回应道,“那你还挺博览群书的。”   他还以为这东西五条悟不知道所以才主动解释呢。   何止是博览群书。   五条悟轻轻扯了扯嘴角。   他为了得到这个从松代一树口中轻轻松松说出的答案,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年的时间。   他就这样无数次在鼻端几乎是呛人的,黏腻的,血腥的铁锈味中,无数遍重复那一瞬间。   长.枪抽出他心脏末端最后一片皮肤时带起的一点血沫和若隐若现的魔纹,几乎在他梦里生根发芽攀附至上,萦绕上他十指末端,和缓而又不可抗拒的带着刺骨的寒意刺穿他四肢百骸。   那道金色的慧尾就这样艰涩的、决绝的,贯穿他每一个梦境,织就精致华美而坚固的鸟笼。   但他又想起了松代一树那一瞬间眼中闪过的警惕和荒唐。   “查了很久。”他最终压着声音,控制着吐气的气息说。   真要算下来,这是这十几年来,松代一树第一次主动向他提起有关于之前的事情。   对于自己之前的那几个身份,不论是十年前的高专时期还是十年后他重新回来的现在,松代一树似乎一直都保持着一种异常坚持的否认态度,从不主动解释也从不主动提起。   主动说起这个,近乎是一种妥协的信号。   他被这种妥协的信号安抚了。   松代一树不明所以的接话:“……辛苦了?”   他是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五条悟给他这标准的直男回答弄得喉头一堵。   他气的牙根痒痒,干脆一声不吭的别过头。   不辛苦,命苦。   说什么松代一树好哄,明明最好哄的是他。   就像现在,他心里为这点妥协欢欣鼓舞,却又难以抗拒地沾着点得寸进尺的粘涩。   他一边气的想就地把松代一树关在这里算了,在这里他绝对不会有任何危险也绝对无法擅自离开。一边又情绪不稳的想道,这种时候,你说点好话骗骗我都不行吗?   好在松代一树总是在该敏.感的时候分外敏.感。   五条悟骤然偏过了头,这点具象化的抵触让他下意识察觉到或许说这些还不够。   说不茫然那是不可能的,他这会完全没法理解五条悟怎么想的。   他只是跟着自己的第六感行动,依靠着和他相处十几年后练就的雷达应对着这个十年后的五条悟,就像在暗礁中行驶的船。   狂卷的海浪和夜色间,掌舵的舵手迷茫了片刻。   五条悟到底想听什么?   后知后觉的,他想起自己这十几年都没说出的话。   “别哭了,”松代一树忽然就像隔着时间长河盖住十几年前那个五条悟的眼睛一样,福至心灵的说出了迟到了十几年的话,“我还会陪你很久的。”   别过了头的五条悟一怔。   松代一树手心下的眼窝温热而干燥,没有一点潮湿的痕迹。   可他错觉般的感觉五条悟心里在下雨。   “……我没有。”过了好久,他听见五条悟声音闷闷的说:“我什么时候在你面前哭过。”   松代一树听见这话本来想举出来点五条悟幼年时期出糗的例子,结果脑子里转了一圈,后知后觉发现确实没有。   “行吧,”他悻悻低头理了理袖口,“你了不起,你清高,你从小不哭不撒娇。”   冈格尼尔这事就算翻篇了,他这会是傻了才会再提我当时死的时候你是不是哭了哈哈哈。   他是感情迟钝又不是感情弱智,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他还是知道的。   除去冈格尼尔这茬,小时候的五条悟浑身神子包袱,除了招猫逗狗翻墙逃课的时候能看出来一点日后迟早闯大祸的本质之外,像别的小孩一样撒娇耍赖打滚装哭一类的事情是真的一次也没干过。   松代一树沉思半晌,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是不是小时候的那点撒娇耍赖功夫,其实全部被加点到了现在的五条悟身上。   自打昨天开始,五条悟看起来似乎是要比之前更粘人了一点。   说好听点是他小时候尚未觉醒的那部分被转移到了现在,说那难听点那就是五条悟不装了。   他彻底进化成了一个大型的粘人挂件,就算是撇开头的时候也口嫌体正直的伸手把他扣在原地,简直把你不能离开我身边写在了脸上。   这大概算是好了吧……   松代一树沉思半晌,一口气还没长出完,忽然听见手机响了一声。   他手机虽然是不能用了没错,但其实还不算坏,只是外屏被灰原暴力拆机的时候掰坏了,不方便看屏幕也不方便触摸。   走之前刚刚给灰原那边发了信息,虽然手机用不成了,但为了方便APTX4869收发信息,他还是带在身上。   这时候震动,只能是来信息了,但他又不能当着五条悟的面让系统给他回。   “谁的信息?”被他捂住眼睛的五条悟听见这声音就像是装了雷达一样,猛地拉下他的手,转过了头,目光像是要吃人。   “不知道,”松代一树一看他这表现就知道完蛋,只能分外诚恳地掏出手机道,“你知道的,我手机坏了。”   所以就饶了这茬吧。   ——可惜五条悟不依不饶。   他语气热心极了,可眼神却是一动不动盯着他手机不放:“没关系六眼可以看见。”   碎的是外屏又不是内屏。   松代一树:……?   你这眼神不太像是没关系吧?!   【统,快!】他转头就叫系统救命,【谁的信息啊?】   ——千万是钉崎他们。   【宫野志保,】APTX4869无情道,【她说周六有时间。】   松代一树:……完了。   宫野志保早不回晚不回偏偏这个时候回,这是要他的命。   旁边那个刚刚哄好的祖宗还在盯着他的手机一动不动。   松代一树心中暗暗觉得要遭,他视死如归点了好几次,才点开信息弹窗。   屏幕碎的花花绿绿,六眼视角下五条悟到底能不能看见信息,他是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   他只是看着五条悟被手机屏幕照的微微有点亮的脸,恍惚间感觉左边写着记仇,右边写着吃醋,中间额头上书一行:专横善妒。 第30章   “他回复了吗?”江户川柯南探头过去看了看灰原哀面前的屏幕。   屏幕上只有寥寥几条信息,最上面的一条是昨天离开咖啡厅之后两人过意不去发的道歉信息,再往下就是松代一树今天下午才发回来的回信。   对方好像看起来对昨天的事情一点都不介意,大概真是私事,话语之间没有一点要向他们解释的意思,只是随便提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结尾提了一句他们什么时候还有时间。   松代一树发信息过来的时候正好是下午上课时间段,等到灰原哀发现这条信息的时候已经是放学之后了。   自从从宫野志保叛逃组织变成灰原哀以来,灰原哀一直在有意和属于宫野志保的一切分隔开来,出于安全考虑,所有宫野志保的社交关系也一同被她刻意与现在的自己分开了。   现在她作为灰原哀的手机上保存的联系人也不过是帝丹小学侦探团里的几个真·小学生和阿笠博士他们,再就是几天前才加进来的松代一树。   “没有,”灰原哀摊摊手,“可能有事在忙吧,你对他那么在意干什么?”   工藤新一好像从一开始就对松代一树格外在意。   最开始直接追出咖啡厅让松代一树第二天再来一次的是他,提出追踪器猜测的是他,想要回去解释发现缘由顺便探究松代一树朋友身份的也是他。   哪怕他面对的是一个组织内的研究员需要保持最大化的警惕,这种在意也有点过了吧?   “你不觉得太不正常了吗?”柯南听见她的问话后皱着眉,把最后三个字说的格外犹疑和艰难,“这可是一个第一次见面就翻墙锁喉顺带徒手接住了麻醉针的……研究员?”   这还不值得警惕吗?   明明看着就是个弱鸡的样子,就算是在黑衣组织追捕中外逃十年,空手接麻醉针也多少有点离谱了。   况且他这还不是普通的麻醉针,在阿笠博士的研究制作下,手表内的麻醉针体被压缩到了极致纤细和轻薄。从发射到进入人体的过程中,材质的特殊性最大化的减少了光线的折射,也降低了针体在到达人体前的这段时间内被人发现的可能性。   从他发射出麻醉针到针尖目标的研究员脖颈,中间的距离不到半米,能在电光火石间飞快判断出麻醉针的位置并伸手接住,这身手已经不能称为简单的一个研究员了吧?   “啊……”灰原哀语气有点迷茫,“……这不正常吗?”   和组织内的其他成员们比起来还好吧?   她虽然在组织内认识的人不多,但是和千里之外端着狙击枪取人性命那几个比起来,松代一树也就那样?   柯南:???   这正常吗?   怪不得灰原上次看见他的时候 那么平静,你们黑衣组织里的研究员都是这个战力水平吗???   手机适时的响起一声来信铃声。   “回信了,”灰原顺手拿起手机解锁,把信息在柯南面前晃了几下,“他说可以。”   她和柯南现在毕竟还是在帝丹小学上学的学生,真要问起来还是周末比较有时间。   “不过……”她语气迟疑了一瞬间,“他说周六还有另外一个人和他一起来?”   柯南脸色一呆。   不会是那天那个往他手机里面塞追踪器的神秘朋友吧?   *   “这总行了吧?”不远处的地下室内,松代一树一脸无奈看向五条悟。   他本来在看见宫野信息的时候还有点紧张,接着他就飞快反应过来了,不对啊,他有什么好紧张的。   他和屏幕对面的宫野志保就是正常社交关系啊?   宫野志保还有工藤新一的事情他昨天就跟五条悟说了,是五条悟主动打断他不让他说下去的又不是他故意不说的。   想到这里,松代一树的眼神瞬间就理直气壮了起来。   可惜他的理直气壮维持了不到十秒钟。   “这是谁?”五条悟看向他屏幕的脸上分明写满了“你才回来几天居然就和高专以外的人互通信息了”的质问。   明明松代一树这些天中一直待在高专内,为什么他还是能认识外面的人?   松代一树:?   五条悟这宛如吃醋一般的微妙语气到底从何而来?   他不是跟五条悟说过宫野志保吗?他这是不记得了?   “宫野……”宫野志保的姓才出来两个字,他打算再介绍一边两人身份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空气中的微妙程度又重新往上跃迁了几级。   松代一树:???   “要不……”他紧急换了个话题,“你陪我一起去?”   还在不断攀升的微妙空气一滞。   松代一树眨眨眼,心道这总说对了吧?   五条悟真是越大越难理解了,现在回来重新跟他相处,简直摸着石头过河似的。   五条悟睫毛颤了颤,似乎反应着心里的那点不平静似的,掩饰般的压了压嘴角。   宫野志保和工藤新一,他记得的。   回去就查。   五条大少爷恶狠狠在心里记了这两个名字一笔,而后又瞥了一眼还举着手机在等他回复的松代一树。   他又换了一副样貌,和之前那些身份不同的是,他这次的眼睛长的似乎是格外的好,算得上是这张脸上唯一出彩的地方了。   尤其是带着点迷茫和询问看向他的时候,眼尾带着点惯性的翘起,眼睫垂下的瞬间像是含着些莫名的多情。   就是这点若有若无的多情,瞬间让人产生一种这张脸或许配不上这双眼的错觉。   “五条?”松代一树睁了睁眼,五条悟这是不愿意和他一起去?   也是,特级咒术师还是很忙的,君不见之前高专时期他和夏油杰就忙的飞起,他和硝子两个人待在学校里天天就是摸鱼   “要不还是我自己去?”   五条悟脸色骤降。   要死,松代一树这会恨不得抓住五条悟的肩膀一边晃一边问你到底要怎样。   问你要不要一起去你不答应,跟你说要不他自己去你又开始脸臭,世界上怎么会有五条悟怎么难理解的人?   怎么,宫野志保和工藤新一是跟你有仇吗?   安静许久的APTX4869忽然探头:【已检索完毕。】   【你是不是要找——《恋爱心理学》】   松代一树:【……滚。】   打发走这破系统后,他和五条悟对视片刻,干脆翻了翻白眼手心朝上冲着五条悟伸手,打算自己来:“你手机。”   他没等五条悟说什么,就把他手机拿过去解开了锁。   十年多过去,五条悟的解锁密码居然还没换。   松代一树十分顺畅的就解锁了他的手机,打开软件登录上自己的账号,飞快当着他的面回了宫野志保一条信息。   “这总行了吧?”松代一树无奈把手机扔回五条悟怀里。   完好无损的屏幕上,一行信息回复清晰可见。   【可以,不过周六可能还有另一个人和我一起来。】   感觉着周身逐渐缓和的气氛,松代一树面无表情按灭自己的手机屏幕,只觉得等自己这趟任务做下来就可以写一本《五条悟心理学》了。   没准以后还能给管理局后勤组的同事们用上。   然而这本书有没有机会面世不知道,但是书籍的叙述主体最后却还是没有和松代一树一起去。   “老师,是这里吗?”钉崎野蔷薇一边确认般地对照着手机上的地址看了看眼前的玻璃门,一边回头询问道。   “对,”松代一树隔着落地窗对着宫野志保点了点头,率先推开了甜品店的门,伏黑惠紧随其后。   日本社会内对于男生进甜品店总是有那么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偏见的,大概是一些性别意识作祟,一般来说到咖啡厅和甜品店内的都是女孩子。   和五条悟在一起的时候受到他理直气壮态度的感染,松代一树本来还觉得不算什么,结果这次和伏黑惠一起进来之后接收到无数隐晦的视线,他才在伏黑惠一脸平淡下掩盖着不适的表情中感受到了那么一点点的奇妙偏见。   这甜品店的位置还是五条悟选的,谁能想到现在他却没来……   要说为什么五条悟没有来,那还要从虎杖悠仁的任务说起。   虎杖和他之前的学弟七海一起去出任务,结果意外发现了外表看起来是咒灵但解剖出来却是人类的人,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硝子的报告交上去之后,咒术界的高层们自然开始了一轮讨论。   结果因为此次任务中有虎杖的参与,为了保证虎杖悠仁在此次事件中隐身,五条老师就不得不亲自去高层那里解决这件麻烦。   说是解决麻烦,但看他临走时候的脸色很难不觉得他是去找麻烦的。   临走之前,咬牙切齿的五条老师拎了他两个尚在高专内的学生来,强行让他们陪着松代一树一起出去。   松代一树:……   他让五条悟陪她一起去是因为五条悟的六眼早就看出来了宫野和工藤不是普通小孩,就算他不说,五条悟迟早也会发现,所以就算旁边有个五条悟,他也依旧能和宫野讨论关于APTX4869的事情。   但钉崎野蔷薇和伏黑惠就完全没有掺和进这件事的必要了吧???   塞这两个学生来给他,让他聊什么啊?   奈何即将要去找高层麻烦的五条先生咬牙切齿,脸色看起来极其不爽,松代一树犹豫片刻,还是带上了伏黑和钉崎。   算了,就当是周末日常放风了,反正现在宫野他们对于自己的信任度也没有很高,这次的谈话也谈不到很深的地方,还不如留给工藤新一一点试探的空间。   他想是这么想的,谁知道这点试探的空间也因为周围那些看见他和伏黑惠进入甜品店后不断投来的奇妙视线所挤压殆尽了。   当然了,任谁都在这种四面八方的奇妙窥探视线中说不出试探的话来的。   宫野和工藤忙着在不认识的人面前装小学生,一时对于他本来说要带一个人来结果带了两个人没有任何表示。   松代一树只好穷极无聊的看着钉崎和宫野居然越聊越投机,还有看起来对这里颇为不适应的伏黑也把柯南照顾的很细心。   居然有了一种自家小孩和外面小朋友玩的很开心的欣慰感是怎么回事……   就在这种其乐融融的气氛中,五条悟忽然发来了信息。   松代一树打开一看:【开会好无聊……你什么时候回来?】   信息后居然跟了一个【可怜.jpg】的表情。   松代一树:……这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还没等他无语完,第二条信息就发来了。   这是一张从上至下极为嚣张的自拍照。   照片背后的环境看起来眼熟极了,松代一树发誓他在五条悟身后的照片边角内看见了一些十分熟悉的昔日同事。   这不就是他之前待过的咒术界高层那边吗……   昔日同事们全部臭着一张脸,衬托的镜头前方比耶的五条悟更加嚣张了。   五条悟这是在一群高层中旁若无人的给他发了张自拍?   ……很好,还挺五条悟的。   松代一树选择性忽略了那个【可怜.jpg】的表情,抬眼估计了一下桌上的甜品余量,想了想回道:【还有半个小时左右吧。】   灰原看起来和钉崎聊的不错,大概是她还未变小之前就忙着研究没怎么接触过同龄的女生,而变小后接触的又是一些货真价实的国小生,现在在钉崎这个jk面前,居然难得的和她聊的很投机。   工藤新一这个传说中的名侦探倒是一直在观察他们三个人,也不知道他能看出什么来,总不至于能看出咒术界。   他信息刚刚发出去,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尖锐的尖叫。   松代一树猛地回头,就看见之前进店的时候还坐在自己身后的短发女生倒在了身边的粉发小姑娘身上。   粉发小姑娘手忙脚乱地扶住她,无措的看了周围一圈,嘴唇抖了抖,一时间吓的有点说不出话来。   “快打119!”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看见柯南忽然从凳子上站起来,冲到了短发女生的身侧伸手拨开了周围的人群,“别围着这里,给她留出足够的新鲜空气。”   甜品店内忽然传来一道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女声:“任何人从现在开始不要离开甜品店!”   扶着短发女生的小姑娘终于抖着声音哭了出来。   一片混乱中,松代一树默默重新打开对话框。   【现在可能不止半小时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乱七八糟的甜品店,沉思片刻,加了一个表情:   【可怜.jpg】 第31章   宽敞的议事大厅。   “这是东京咒术高专的家入小姐递交上咒术界的解剖报告,”会议桌上首,鹤发老者身后的秘书伸出一只手,将一沓资料放至老者面前,“下方的是一级咒术师七海建人的任务报告。”   这次的这份报告倒不是松代一树代劳的了,他当时不在,就此次事件的解剖信息递交上咒术界的报告是家入硝子亲自写的。   “放着吧。”老者随手翻了翻第一份报告,立马被家入硝子快要飞起来的字体和一些勉强能辨认出来一点写的是什么的医学名词糊了一脸,个中敷衍简直要溢出纸面。   老者眼角向下撇了撇,面上微微带出一丝不虞,转而又面色无波的合上了报告。   递交报告上来的家入硝子是咒术界宝贵的反转术式使用者,他能暗地里给五条悟使绊子,却不好对家入做什么。   再说了,这次的事情也只不过是他们借着形似咒灵的人类来给高专和五条悟施压的进一步手段而已。   解剖报告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并不重要,五条悟这次主动前来参加会议就是一种妥协的标志。   如今能够让御三家这一辈中最不服管的五条悟主动前来参会,看来上次对于宿傩容器所采取的策略未尝没有一点用处。   老者脸上带出一丝满意的笑意,略略压下心里的这点不虞:“五条,这次关于咒灵……”   他刻意选择了一种略显亲近的称呼方式,在场诸多五条,这样的称呼未尝不是对于五条悟的此次识相前来的认可。   他说的话停顿在了抬头以后。   “五条?”老者皱起眉,略略压了压声音。   会议桌前,他前一秒还在觉得识相的五条悟现在正举着手机自拍,看样子对周围的其他高层们丝毫不避讳。   拍完照片后,五条悟头也不抬的继续在手机上点着什么东西,一副完全没有听见他声音的样子。   周围的其他高层们全部都看了过来,这让老者面上有点挂不住。   “五条,”他再度提高音调,等了几秒钟看见他还没有抬起头后,终于忍不住沉声倒,“五条悟。”   “嗯?”五条悟抬头瞥了他一眼,“刚刚的‘五条’是在叫我吗?”   不等老者搭话,他重新把头埋进手机内,把刚刚拍下的照片一件原图直接发送给了松代一树,这才心满意足的抬起头。   原图直出,完全不需要滤镜修图。   “你生什么气?”五条悟收起手机,轻佻的看了周围一圈,重点在几个本家长老脸上巡回了一圈,“这里这么多五条,谁知道你是在叫谁啊 ?”   语气吊儿郎当的,还带着点刻意的笑意。   一点没有把议事厅内这点严肃气氛和为首老者的脸色放在心上的样子。   “叫我有事就直说,”五条悟显然觉得一句还不够,添油加醋似的,“光叫名字不说事,怎么?你们开会还要点名吗?”   话音刚落,一道十分明显的来信提示音突兀的在分外寂静的会议厅内响起来。   声音的来源正是刚刚口出狂言的五条悟。   “点名这样点可不行啊,”他似乎被自己的猜测逗笑了,旁若无人的打开手机后语气老神在在,“这里这么多五条,你点名光叫五条的话是统计不清楚的。”   “啊对了,”五条悟看了一眼手机,忽然抬头严肃道,“你要是点名的话,能点快一点吗?”   他晃了晃手机屏幕:“半小时后我就要走了。”   “五条悟,”老者脸色极为严肃,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在压抑着怒气,“你别得寸进尺。”   “稀奇了,”五条悟十分不配合的往后一倒,十分大爷的靠在了椅背上,语气剑拔弩张的,“我从哪得了寸?要不您讲讲?”   他平时面对这群高层不说敬语,偶尔一用,听起来居然满溢着敷衍和嘲讽。   松代一树临走之前的担忧现在看起来不无道理,五条悟这祖宗去见高层哪里是解决麻烦,他就是去找麻烦的。   他话音一落,会议厅内就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没有出声,一时间只有五条悟一个人脚跟磕在桌角上的规律碰撞声。   如果他来这里的目的是通过惹怒高层,使所有人不去追究任务执行过程中除了七海建人是否还有其他人参与的话,那五条悟现在显然成功了。   在场的高层,不说别人,起码为首的老者是气的不轻,眼前的资料都被砸到了手边。   “我……”五条悟看起来还不够似的,还想开口说点什么继续升高在场所有人的血压,就在这时,他说话的声音忽然被接下来的信息提示音打断了。   五条悟皱了皱眉头,运指如飞的连发了好几条信息。   没有回复。   不顾为首老者怒气冲冲的声音和愈发不虞的脸色,他忽然站起身朝着松代一树那边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铃声响了两轮,没有人接。   长老盛怒的声音中,五条悟忽然抓着手机,整个人消失在了会议厅内。   *   松代一树皱着眉目送救护车远去。   他总觉得这个昏倒的短发女生有种莫名的眼熟,像是从哪见过一样。   甜品店内被及时赶来的警视厅警察们封锁了起来。   救护车和警车一前一后的到了甜品店外,拉走了骤然吐血昏迷的短发女生。   松代一树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门口,略略靠近了一点那个女生昏迷的位置附近,蹲下皱着眉看了一圈四周的地面。   得益于事发当时及时喊住了所有人的店长,和迅速保护了案发现场的柯南,案发地点没有受到任何破坏。   被拦下来的粉发小姑娘呆呆站在落地窗边看着救护车带着自己的朋友走远,转过身看了一眼在事发当时反应最快让周围人让开一定距离留出新鲜空气的柯南:“西宫她……”   她抽噎了一下,环顾了周围一圈,下意识抓住了唯一的同龄女生野蔷薇的手,看向柯南:“她不会有事吧?”   柯南正看着松代一树的动作若有所思。   灰原哀看了一眼状况外还在思考什么的柯南,伸手捣了一下他胳膊:“问你呢。”   他还是工藤新一的时候在案发现场中经常被人问这问那,变成江户川柯南这样一个外表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学生后有人问他这些还是第一次。   “啊?……哦,”柯南骤然回神,愣了一下才摸着下巴缓缓回答道,“你朋友有什么遗传疾病或者什么心理疾病吗?”   他离得近,蹲下查看的时候也及时,刚刚被带走的女生的症状说实话仔细看来不像是中毒,倒像是什么疾病发作的迹象。   只是她恰好是在吃甜品的时候发作,骤然吐出一口血后昏迷,甚至心脏还停跳了那么三至五秒,才造成了中毒严重接近休克的假象。   “我不知道……”小姑娘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她、她平时还挺健康的,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忽然吐血昏迷……”   话说到最后,又带上了哭腔。   朝这边走来的目暮警官:……   他神情奇妙的看了看距离被害者最近的嫌疑人,又看了看江户川柯南,眼神中分明就是:经常出现在案发现场也就算了,现在连嫌疑人都会惹哭了吗?   柯南:?   不、不是?这又不是他的锅!   这女生自己哭了和他有什么关系啊?   一团乱的甜品店随着警察们的到来逐渐变得有序起来,松代一树在目暮警官询问粉发小姑娘的时候又回到了座位,和伏黑钉崎坐到了一起。   由于受害人情况不明而且还送去了医院抢救,警察们就分为了两队,一队跟随店长前往后台调取监控,一队留下来排查现场人员。   松代一树他们这一桌作为离受害人最近的顾客率先接受了调查。   “我们是东京市郊一所宗教学校的在读学生,”面对警察的调查,伏黑惠冷静掏出学生证,“今天是和老师一起来市区的。”   桌上两张学生证上,抬头一行:【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下面的学生信息上分别是:【一年级生:伏黑惠】和【一年级生:钉崎野蔷薇】。   一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学校名字。   坐在左边的警员对着目暮警官点了一下头,掏出手机来看起来是在查什么。   目暮警官转身看向坐在一旁的松代一树:“你是老师?”   松代一树略略点了一下头,补充道:“编外教职人员,我们学校是一所寄宿制的宗教学校。”   随着他补充的话音一起落下的是左边警员从档案内调出来的信息。   虽然学校名字偏门,但在信息系统中确实能查出有这样一所学校存在,面前三人的信息也都能在系统中找到档案。   他们本来就没有任何作案动机,更别提之前的几波调查中,不少人都提到了对于松代一树和伏黑惠两个男性进入甜品店后的惊讶,在这样几乎遍布全场的隐晦目光下,想要投毒也很难。   更何况根据对于剩余的食物的检查,并没有在其中发现残余的有毒化学品。   现在就等调取监控的同事回来确认他们没有接触过旁边的受害人,就可以放他们回去了。   目暮警官对着松代一树他们略略点了点头,转身准备开始调查下一桌嫌疑人。   “哥哥你刚说你们在宗教学校?”目暮警官走后,柯南忽然探出来一个头好奇道。   他表现的就像是一个第一次听见这些东西的好奇小学生。   “对,在离东京很远的地方,”钉崎野蔷薇挑了挑眉毛,支着下巴看了看还在调查的警官们,长出一口气抱怨道,“远的简直像还是在乡下上学。”   松代一树向他们介绍柯南和灰原哀的时候说的是帮忙来临时照顾朋友家的孩子,并没有向他们说明两个人隐藏身份这件事,于是他们两个人并没有发觉到江户川柯南的问句是探究而非好奇。   “这样啊……”柯南顺着钉崎的话往下随意接道,“听起来好辛苦。”   宗教学校的话,一开始的异常或许得到了解释。   在所有人听见尖叫声看向昏迷者的方向时,这两个学生第一反应却是看向周围,尤其是天花板墙壁和地板这些位置,在扫视一圈之后像是一无所获一般,才将视线转而投向昏迷者本身。   普通人看见有人晕倒第一反应是受伤遇害和拨打救护车电话,而对于宗教从业人士来说,则是先倾向于怀疑此类突发事件和鬼神有关,这样率先看向四周的动作就有了解释。   与此同时,松代一树的去向也有了解释。   大多数人没有听说过的寄宿制宗教学校 ,还远在东京市郊,确实是一个极佳的避风头地点。   柯南缓缓收回视线,略略减少了对于两个学生的怀疑。   至于松代一树对于昏迷者所处位置的异常关注……江户川柯南皱了皱眉,先把这件事暂搁,跟上了目暮警官询问下一个顾客的脚步。   “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松代一树坐在桌子后,对着两个学生抱歉的耸了耸肩:“现在只好等警察调完监控回来我们才能离开了。”   查出食物中没有化学品残留之后他们的嫌疑就降低了许多,再加上监控中他们都没有做出什么异常举动,等到查监控的警察回来他们很快就能被请离现场。   在加上这件事和诅咒应该也没有关系。   在案发第一时间,钉崎和伏黑的第一反应就是查看周围有没有咒灵的痕迹,而他自己也在之后反复确认过昏倒女生周围没有咒力残秽存在。   应该就是普通的突发疾病之类的东西。   “这次事件也太……”伏黑惠话还没说完,就忽然挣大了眼睛看向松代一树身后,“五条老师?”   松代一树:?   哪来的五条悟?   他莫名其妙回头,还没等整个人转过去,就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很紧的怀抱里。   五条悟把他抱的很紧,情绪听起来似乎起伏有点大,咬牙切齿一般在他耳边问:“你不接我电话?”   松代一树:啊?   他刚刚被带离了原座位盘问,怎么接电话啊?   “你也看见甜品店里出现意外了……我们作为距离案发地点最近的顾客率先被调查了,”他只好就着这个变扭的姿势偏头解释道,“我手机放在那个桌子上没拿过来。”   这话说完,他不等五条悟开口,就先声夺人道:“你怎么就直接瞬移到甜品店里了,忽然出现在命案场所内,万一调查我们的警官还没走你怎么办?”   “你不能不接我电话,”五条悟的声音不自觉的带着点命令般的委屈,像是把他这一长段解释一句都没听进去似的,“早知道我今天就应该和你一起来的。”   “你还有事情要解决……”顾及着这里两个一年级,松代一树没有直接提起虎杖悠仁的名字,“你快先走,待会让警察看见你忽然出现在这里怎么办?”   “那就让他们再调查我一遍好了,”五条悟嘟嘟囔囔,手上一点也不松,复读机似的“你不接我电话。”   松代一树:……   他暗暗偏头瞪了五条悟一眼,警告他至少在学生面前收敛点。   看见他偏头,五条悟居然还理直气壮的和他对着瞪。   松代一树:……算了算了。   没接电话确实是他理亏,但他也不知道就在自己把手机放在原座位上接受警察询问的时候五条悟会给他打电话啊?   这又不能怪他。   好在五条悟起码还有点分寸可言。   他这会弯腰趴在松代一树从后抱住他,这是一个只有双方当事人能体会到拥抱紧密占有欲强烈,外人看来却只像是好哥们的姿势。   起码松代一树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在两人聊天的间隙,前去调查监控摄像头的警员排查完毕了全部没有作案嫌疑的顾客,正在将这些人请离现场。   此时,拿着松代一树手机过来的警员就是其中一员。   “这是你的手机,”确认了他们不是嫌疑人之后,警察们的脸色就和缓多了,给他递手机过来的时候甚至带了一点打趣的意味:“抱歉,耽误你们的时间了。”   “好像还影响了你和女朋友的约会,她发了好多条信息。”警员就像没看见他身后还趴了一个五条悟一样,神色如常的把手机放到了松代一树面前,促狭地眨了眨眼,“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解释一下。”   他这话一出,松代一树瞬间感觉身后的气压低了得有十度有余,五条悟的胳膊像是要当场把他勒死在这里一样。   “不用不用不用,”他几乎是后仰着说出这句话的,“给我就好。”   “好吧,”警员耸了耸肩,“你们可以离开这里了,再次抱歉耽误你们时间。”   松代一树:“……咳,咳咳不耽误不耽误。”   他哪来的女朋友?   他通讯录里唯四的女性,钉崎和宫野刚刚都和他在一起,没必要发信息。真希叫他的时候习惯性跟着一年级的一起叫老师,也不会被认成女朋友。   总不能是硝子吧?   很显然,他背后的人比他更想知道这件事。   警员一走,五条悟的声音就阴阴响起:“谁发的信息。”   这语气,像是下一秒要剁了发信息的人做包子似的,松代一树简直要怀疑他看见发件人之后立马千里寻仇取人头。   “我怎么知道?”松代一树莫名其妙点开手机屏幕。   待机屏幕上,狂轰滥炸般的十几条信息。   【祖宗:不止半个小时?】   【祖宗:出什么事了?】   【祖宗:???】   【祖宗:回信息】   【祖宗:算了我直接打电话】   【未接来电:祖宗(2)】   松代一树:……   松代一树缓缓点开屏幕,信息列表一字排开,发件人头像赫然是五条悟。   【备注:祖宗】 第32章   既然警官说了可以先回去,松代一树无意在案发现场久留,再加上背后还挂了一个五条悟,这也不算是什么很好的体验。   前脚警察离开,松代一树后脚就晃了晃手机。   除去这个十分带有松代一树个人情绪色彩的备注之外,屏幕上一排五条悟的发件人头像,显然无声的昭示着警察口中“女朋友”的真实身份。   松代一树挑眉:“……你说谁发的信息?”   往上翻翻聊天记录,几乎是在松代一树发完不止半小时的信息之后,五条悟的十几条狂轰滥炸就接踵而来,接下来他把手机放在位置上去观察周围是否有咒力残秽,紧接着又被警察带去调查 ,又错过了他的两通电话。   虽然不看信息不接电话确实是他的错,但面对十几秒钟前还恨不得当场手刃发信者的五条悟,松代一树居然奇妙的找到了一点找回场子般的扬眉吐气感来。   无声地把手机在五条悟面前晃了晃,松代一树调侃似的叫了一声:“现在可以起来了吧?女朋友?”   五条悟没有反应。   “五条?”松代一树莫名其妙转头。   五条悟骤然从他肩上弹起来,把他的头扭回了正面:“咳……”   他还没等松代一树阻止,就欲盖弥彰般地从桌上拿起来了一块柠檬挞咬了一大口。   松代一树都没来得及说完话就听见他咬了下去:“等……算了。”   对面的钉崎野蔷薇不客气的挑起眉头露出个看好戏的表情,伏黑惠游移地移开视线。   随即五条悟就被最上面一片柠檬酸的拧起了五官。   路边李苦,要是这块柠檬挞好吃的话怎么会被完完整整留到最后。   要不是旁边还有警官看着,松代一树相信钉崎说不定会笑出声。   显然,五条悟也反应过来了一开始这三个人都知道这个柠檬挞是酸的。   他格外哀怨的看了松代一树一眼,接受到对方无辜的视线后就十分双标的掏出手机:“我来这里是为了通知你们今晚有一个任务。”   不顾对面钉崎一副在周末也要出任务的不可置信表情,五条悟十分冷酷的指了指窗外:“伊地知还有几分钟就到了。”   “这其实是五条老师你的任务吧,”钉崎野蔷薇语气幽幽,“不要随便公报私仇把任务丢给学生啊,尤其是刚刚被卷入命案里的无辜jk。”   “这是对于学生的锻炼,”五条悟语气敷衍道,“不然的话什么都让无敌的五条老师去做有什么异议。”   钉崎野蔷薇:“……真要脸啊。”   不论是对待松代一树和对待他们的双标,还是直接把任务丢给学生的行为,都真要脸啊。   明明松代一树也没有提醒他柠檬挞是酸的吧?为什么只针对他们两个学生?   眼看一场高专在编教职人员和他两个学生之间的斗殴事件即将发生,松代一树迅速出来打断两边进度条积蓄:“行了你们先出去吧。”   他无声把柠檬挞从五条悟手里拿出来,又往五条悟手里塞了一个甜到能齁死人的马卡龙,及时堵上了他的嘴。   “那老师呢?”一直没有出声的伏黑惠抬起头看了看松代一树和他身边五条悟问道。   “我等这里结案,”松代一树耸耸肩,拉出和目暮警官在一起的柯南和灰原哀做挡箭牌,“还要送朋友家的孩子回去。”   虽然现在看起来柯南和灰原是不需要他送回去的样子……他们两个人混在警方中间简直就像是跟着一起来查案了一样。   就连旁边的搜查一课目暮警官都没觉得这种情况有什么不对,可想而知平时柯南他们那个少年侦探团到底在警方心目中是什么形象。   不过既然这样,今天的谈话又要没头没尾的结束了,好在也不算毫无收获,起码现在他目前的身份在柯南那里算是经过了官方认真的清白,总算是能让对方放下点心了。   “所以不要在办案现场久留,”五条悟终于嚼完马卡龙,一开口就拉稳了全部的仇恨值,“快去出任务,我都看见伊地知的车了。”   钉崎野蔷薇:……   她转头看了看窗外,除了密密麻麻的人群和警车之外什么都没看见。   甜品店外都被黄线围了一圈,救护车走后外面停满了一圈警车不说,还聚集了三三两两看热闹的人,堵的水泄不通,伊地知怎么可能开的进来。   有六眼了不起吗?   钉崎恨恨看了五条悟一眼,拉着伏黑惠出去了。   “其他人看不见你?”终于把两个对柯南和灰原身份一无所知的学生支走,松代一树顺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看了看周围忙忙碌碌的警察们,飞快支开了话题,“怎么做到的?”   现场不少人经过排查后都陆陆续续离开了甜品店内,柯南看起来跟这次搜查一课来的目暮警官很熟,现在正跟在他后面,时不时忽然冒出一两句天真童言暗中引导着对话的方向。   灰原哀察觉到他的视线,侧身对他点了点头。   相比起一直在试探的柯南,灰原哀作为APTX4869的研究者之一似乎对他充满了天然的信任感,单从两人的行事作风来看,如果放在正常情况下松代一树相信他们两人之间恐怕不会有多少交集。   就像现在,喧闹的待调查顾客和忙碌的警官侦探之间,宫野志保就像是游离在他们之外的存在,站在一边的时候就自然流露出格格不入的冷淡和疏离。   她深知黑衣组织是什么样的庞然大物,而能够在组织监控之下顺利脱身藏身十年的研究员在她的认知内,其在APTX4869之上的纯粹性根本无需怀疑。   只不过她现在和柯南一起身中dubuff,天然被划分到了同一阵营中去。   即使同处一个阵营,她和工藤新一也不同。   宫野志保对他人一向带有一种十分点到即止的距离感。   如果说柯南对松代一树的探究,是为了确认他的无害,彻底将他作为知情人纳入己方队友范畴的谨慎。   那么灰原对松代一树私事的不在意,就是在确认双方可以进行利益交换之后,丝毫不关心松代一树除APTX4869研究价值以外信息的距离感。   对于松代一树的私人问题和一些人际关系,就比如上次那个在他手机内塞入追踪器的所谓朋友,在不对他们造成打扰的非必要情况下她没兴趣探究。   如果工藤新一这次过后还不能对他放心,那么迟早有一天宫野志保出于同是叛逃者的立场和对于APTX4869解药研究的需求会避开柯南和他单独见面的。   更何况……貌似每次带上工藤去个松代一树见面的时候都会不可避免的发生一点什么事情,该说不说,实在是太打扰谈话了。   宫野志保,今天也是为柯南的buff深深惊叹的一天。   “无下限。”五条悟忽然伸出一只手挡在松代一树面前,打断了他和灰原哀的对视。   松代一树迷茫转头:“?什么?”   五条悟没头没尾一句无下限是什么意思?   “不是你在问我吗?”五条悟脸上一本正经,一点也看不出来几秒钟前他直接打断了两人对视的举动,“通过咒力扭曲改变无下限以内的光线折射,从而达到在普通人面前隐身的效果。”   他在向松代一树解释为什么一开始那个警察没有看见他。   松代一树果然被他的这种解释吸引走了注意力,若有所思的举起他的一只手,隔着薄薄一层无下限研究了一下:“这种操作……理论上讲应该是可行的,就是计算量和对于咒力掌控的要求很高。”   通过普通人看不见的咒力形成屏障扭曲光线折射,既能在普通人眼中消失,也能确保咒术师们可以看见他的存在。   只不过这样做所需要的庞大计算量和咒力供给目前来看也只有五条悟能达的到。   “实际上也是可行的,”五条悟得意洋洋,看起来尾巴都快翘起来了,当着一众警察的面伸出松代一树研究的那只手和他十指相扣,晃了晃之后才说,“不过现在只能在室内小范围使用。”   人多了还是有点算不过来的。   “已经很厉害了,”松代一树看了看他感叹道,“像是影视作品里只有我能看见的透明人。”   作为术式的话,五条悟的无下限在咒术师当中也是堪称作弊的存在。   看着五条悟的眼睛逐渐变亮,松代一树又挑着几句好话顺了顺毛,成功让对方忘记了自己没回信息也没接电话这档子事。   “工藤和宫野那边估计目前没空,既然这件事和咒灵没有关系,我们也走吧。”   不知道是确实顺好了毛,还是松代一树用了“我们”这个词汇,难得的,说出这两个名字之后五条悟居然也没有太大反应,松代一树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之前不是去开会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五条悟发给他的第二条信息就是在咒术界高层的那个会议厅内的自拍吧?   直接这么过来真的没问题吗……   “他们应该习惯了?”   打脸来的如此之快,听见松代一树第一反应是宫野和工藤之后,五条悟就又开始仗着别人看不见自己,jk一样抱着松代一树的胳膊强行不让他看向另一边:“要是没习惯的话以后多来几遍就行了。”   松代一树:……   他忽然开始为自己昔日同事的血压感到担忧。   没有了自己打圆场,咒术界的老头子们这十几年一定过的异常辛苦吧?   可这和他一个无辜的研究员又有什么关系?   他现在一点也不想思考咒术高层面对五条悟有多辛苦,明明最辛苦的是他才对吧——   “五条悟!你以为你是jk吗?”松代一树抽了抽胳膊没抽出来,“你有没有现在自己很重的认知???”   *   目暮警官对着准备离开的松代一树点了点头。   他记得之前就是和柯南他们在一起的就是他。   出于一些对于江户川柯南这个奇妙小学生的事件体质认知,他对松代一树报以了一点奇妙的同情和天然的好感,在跟他说了几句话,确认了柯南他们留在这里没有问题之后就目送着松代一树离开了甜品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教师职业病的缘故,即使是在学校之外,他行走站立之间的脊背也格外的挺直,就是右臂处有一点点略略外翻,像是什么板书写多了之后的轻微肌肉酸痛症状。   不知不觉就开始分析别人,意识到自己的职业病也犯了,目暮警官收回视线,重新把注意力放到了面前的案件破解上来。   不远处,在所有普通人都看不见的地方。   松代一树:“……五条悟,你已经不是十几年前的小孩了,你现在真的好重。”   五条悟从上至下,抱住他的肩,穿过他的手肘内侧,没骨头似的趴在松代一树肩上。   “没有啦,”他语气无辜,只是仗着别人看不见,再往松代一树那里靠了一点,“你是现在虚了才对吧?” 第33章   松代一树:……   一时间竟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他抽了抽胳膊,强行把这个大型耍赖撒娇装置从自己的胳膊上卸了下去。   甜品店所处的位置是一条繁华的步行街,周围都是鳞次栉比的商铺,警方在布置警戒线的时候有意没有划分太大区域进来,走出店门几步之后就能到达警戒线之外。   两人现在已经走出了封锁区域之外,松代一树站在警戒线外的人群后,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若有所思看向店内。   他看的时间太久,五条悟被他从胳膊上卸下去,只好单手插兜在他耳边烦不胜烦的嘟嘟囔囔报菜名一样报出一串甜品店的名字,不满地试图唤回松代一树的注意力:“甜品店的话……再往左边走两个街区还有不少。”   “你还在看什么?”   五条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他本来以为松代一树看的是甜品店内的宫野志保和工藤新一,结果现在顺着他的视线,才发现他视野的落点其实是被黄线围起来的位置。   “我总觉得被昏倒的那个人有种莫名的眼熟……”松代一树皱眉,“感觉最近肯定在哪里见过。”   但是他刚刚在救护车离开之前让系统扫描了一下昏倒的女生,黑化值插件内出现的是星的身份信息页面,也就是说,这个人他之前肯定没有见过才对。   “眼熟?”五条悟听见他的话之后把手从兜里抽出来,搭在他肩膀上,装模作样的想了半晌:“是咒术师?”   他只知道在自己来之前,甜品店内有人似乎中毒后吐血昏迷被救护车拉走了。   松代一树皱着眉头想事情,也没管这个大型撒娇装置又把手缠到他脖子上了,顺着五条悟的话摇了摇头否认道:“不是。”   黑化值插件内的信息显示被救护车拉走的就是一个普通人,甚至在状态栏里都没有出现中毒的debuff。   不管怎么看,这次事件都只像是偶然遇到的一场意外。   “五条,”松代一树再次确认道,“六眼看那一片区域内有咒力残秽吗?”   “没有诶,”五条悟推了推墨镜,随便瞥了一眼之后就托长音调道,“就是普通的昏迷而已吧,这有什么好看的——”   “你接下来还有事吗?”松代一树没有管他托长音调的抱怨,忽然打断他问道,“虎杖的事情处理好了?”   “大概……算是好了吧?”五条悟不确定地摩挲着下巴,“现在那些老头们应该气的吹胡子瞪眼没有心情关注任务相关了。”   “怎么了吗?”他眨眨眼。   “去医院看看,”松代一树皱着眉头盯着甜品店内看了半晌,“我想再确认一下她的长相。”   他还是觉得这次的事件不是简单的昏迷。   *   “去医院”这三个字说的好听,实际上松代一树站在甜品店门口也不知道救护车到底把昏迷的那个短发女生拉去了哪个医院。   五条悟不情不愿搜了一圈附近的地图,确认了几个离这里最近的地点之后,两人只能使用穷举法,开始一个一个找。   列举的医院实在有点多,就算五条悟是个会瞬移的,等他们找到的时候已经也有点晚了。   病房外围着闻讯而来的受害者家属和一些跟着救护车而来的警察们。松代一树到的时候,唯一一块能看见病房内情况的探视窗外站了一圈人,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在和警察说着什么,病房门口被围的严严实实。   松代一树皱着眉头在远处看了半天,还是没有看见病房门口的警察和医生们有离去的迹象。   刚刚在甜品店内对于昏迷女生他只是匆匆一瞥,没有看清楚对方长相细节,只是觉得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为什么。   他来的时候想的简单,只是打算近距离再观察一下他到底认不认识这个受害者。   来了之后才发现病房门口围了一圈医生还有警察,他现在又没有什么正当理由,怎么想都不是能直接靠近的样子。   “如果你只是想要过去看看的话……”五条悟靠在医院长廊的墙上,抬抬下巴对着松代一树挤眉弄眼道,“我倒是有一个比较可行的办法。”   于是场面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五条悟整个人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像一只树袋熊一样牢牢从身后抱住松代一树,无下限顺着两人肌肤相触的地方展开,成功于普通人眼中隐匿。   而眼前就是那个昏倒的短发女生所处的病房。   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探视窗,松代一树什么也看不见,只能隐隐约约的在一堆医学仪器中看见少女一截瘦削的下巴尖   松代一树皱眉看了半晌,还是回忆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见过这个短发女生,无奈只好打算作罢。   “五条?”身后的走廊上是来来回回的医生,松代一树只好压低声音说道,“要不我们先回学校吧?”   看起来短发女生的病情不轻,想要确认她长什么样子明天来也一样。现在这里来来回回的都是警察和医生,他还得靠着五条悟的无下限才藏匿身形,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观察环境。   他来这里的时候全凭心中那一股第六感做了决定,完全没有想过来了之后会出现,因为看不见女生正脸而白费功夫的情况。   过了一会,五条悟还没有回答,松代一树轻声又叫了一声:“五条?”   “等等,”五条悟在他身后,没有打算离开,反而是语气有点古怪道,“这个昏迷的人确实不太对。”   “什么意思?”   是六眼视野下看出来了什么?   松代一树确认道:“她身上有咒力残秽?”   “不是,”五条悟想了想,“她身上的灵魂……或者说有些东西,给我一种很不完整的感觉。”   “不完整?”松代一树一愣,“她是普通人吧?”   “反正没有咒术师天赋。”五条悟回答的很痛快。   “这种不完整的感觉……很像真希,”他顿了一下,忽然明悟道,“她应该是双胞胎。”   在咒术的判定内,双胞胎在很多情况下通常会被认定为一个人。他们的灵魂和一些特质,就像是属于一个人的份额被均匀的分摊在了两个人身上一样,在六眼视角下看起来极容易呈现出一种不完整的错觉。   咒术界内的御三家之一禅院家,似乎就格外盛产这样的双子……   比如高专内的禅院真希和她在京都校的妹妹禅院真依就是这样的例子。   双胞胎?   松代一树一愣。   他没有见过京都校的禅院真依,自然不会想到真希。   在五条悟提出双胞胎的一瞬间,他想起来的是一件很久之前的事情。   在禅院甚尔离开禅院家脱离咒术界的那段时间,他曾经在禅院本家中遇见过一个和他长的非常之像的男人。   跟他一起去本家的禅院长老叫他“甚一”,他的名跟甚尔重叠了一个字。   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闻名里世界的咒术杀手禅院甚尔很有可能有一个双胞胎兄弟。   双胞胎大多长相相似,十几年前他尚且会认错禅院甚尔和禅院甚一,十几年后这种莫名的熟悉感也就不一定是躺在病房里的女生带给他的,而极有可能是松代一树曾经见过她的双胞胎妹妹或姐姐。   他皱了皱眉,还想说什么,忽然被五条悟带着往左跨了一步,站进了墙角里。   “别出声——”五条悟伸出一只手压住他的嘴角,“身后有人过来。”   *   甜品店的落地窗后,短发少女吐血昏倒的位置同样被一圈黄线围了起来。   来来往往的警察和顾客们刻意地避开那一圈区域,随着问询工作的有序进行,甜品店内的顾客越来越少,最后除了警察之外只剩下灰原柯南和店长店员们还在玻璃窗内。   就在调查即将进入尾声的时候,站在门口的目暮警官忽然接到了来自高木涉的电话。   接到报警电话之后,前来出警的高木涉和目暮十三就兵分两路,目暮警官留下来调查甜品店内的嫌疑人,而高木涉则跟随救护车来到了医院内。   电话那端,高木涉的声音夹杂着一点电波传出:“被害者西宫小姐暂无生命危险,洗胃之后尚未在胃部发现有毒化学品残留,初步排除在食物中下毒的可能性。”   “其他检查项目结果还未送出,”他边说边侧头看了看匆匆来到病房走廊的一对中年夫妇,“受害人家属西宫先生和西宫夫人接到电话之后已经到了病房门口,等待检查项目结果出具后就可以对受害人的人际关系进行具体排查。”   没有在胃部发现有毒化学品也就说明受害人的忽然晕倒和甜品店内的食物彻底没有了关系,目暮警官对着身边的甜品店老板点了点头,对着电话那端:“好的,我现在就过来。”   等到电话挂断,高木涉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开始熟练安慰受害人家属的同僚们,提步朝着病房走廊的方向走去。   “不是中毒,那甜品店的目暮警官和柯南估计很快就会来医院这里……”空荡的走廊角落内忽然传来一道年轻男人的声音,声音分析到一半,忽然一顿,“五条悟你能不能不要挤我?”   “不行,”空地上传来另一道声音,学着他的样子压低声线,振振有词,“只有增大接触面才能保证无下限包裹下光线折射的准确性。”   五条悟这人仗着几厘米的身高优势,站在他身后压低嗓音说话的时候口中吐出的气体就轻轻落在他耳廓上,弄得他听高木涉通话的时候好几个音都没有听清楚,满脑子都是五条悟的呼吸声。   偏偏罪魁祸首格外理直气壮。   “那你把手松开,”松代一树咬牙切齿,“不要抓着我的腰。” 第34章   五条悟这人,一向是你越不让他干什么他就越来劲什么的。   松代一树话音刚落,就感觉腰际的手臂收的又更紧了一点。他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了几遍现在是在无下限里,这才忍住了心里那点把身后这个得寸进尺的五条悟直接踹出去的冲动。   他有时候总会感觉,五条悟对待他的时候其实在拿着一柄衡量一举一动的尺,只要他后退一步,那么五条悟就会立马丈量着相当的长度向前一厘。   步步紧逼,却又卡着那点他所能接受范围内的边,给他留下一条自欺欺人般的呼吸空间。   就像现在,他虽然故意扣着自己的腰不松开,但和前几天的举措不同,现在这个姿势实际上并不难受,只是更近乎于一种暧.昧的拥抱,是一种大多数时候都只存在于情侣身上的姿势。   松代一树默默偏了偏头:“你不觉得这个姿势很奇怪吗?”   “哪里奇怪?”高木警官人都走了,五条悟还维持着刚刚那一副姿势,语气振振有词的,“别人又看不见。”   松代一树:……别人看不见也不代表五条悟能这样下去吧?   他顿了一下,看了看不远处的长廊上已经和警方交谈起来的西宫夫妇二人后才压低声音无语道:“但是维持着这个姿势我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你不松手是打算抱我过去吗?”   五条悟一顿,跃跃欲试:“可以吗?”   松代一树:?   他被五条悟这跃跃欲试的语气弄的脑子一下子没转过弯来,顿了顿才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不可以。”   五条悟:“……哦。”   他说这话的时候极为遗憾似的,吐出来的气体柔柔落到他耳廓。   松代一树不自在的偏了偏头。   他这才发现两个人贴的极近,近到现在周围安静下来,他甚至能顺着后脊感受到一点五条悟呼吸时胸口的起伏。   顺着这点呼吸声,松代一树忽然有一点被什么隐形的气味所包裹的错觉。   五条悟平时不用男士香水一类东西,他的洗衣液似乎也都选的是没有特殊气味的类型,松代一树抽抽鼻子仔细辨别了一下鼻腔中的味道,居然错觉般地在医院长廊消毒水的味道中嗅出一丝熟悉的甜香味来。   这人别是给甜品腌入味儿了吧?   医院走廊顶上的灯光极亮,照的地面反射着一点刺目的白,拿着检查报告的医生推开走廊另一端的木门出来,松代一树呼吸忽然一窒。。   他僵了半天,等到长廊上的医生走过去了之后才不自在地抽了抽鼻子:“你再不松手警察都要谈完了。”   之前五条悟说的双胞胎这个信息就让他觉得有点在意,再加上高木涉给目暮十三打电话过去的时候还提到过要排查受害者的人际关系,为了弄清楚让自己感到眼熟的另一个双保胎姐妹到底是谁,松代一树肯定不能错过这场问话。   奈何五条悟这时候还在角落处从后面扣着他的腰,没有一点要松手的迹象。   正面背对着五条悟的时候总能给他带来一点聊胜于无的安全感,下意识会让人忽略其实身后站着的是个会六眼的。   五条悟站在他身后,从不断注意着周围来人视线调整光线折射的脑海中,分出来一缕去看他的表情。   也许松代一树自己都不知道,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正经。   五条悟顺着他的眼廓一直用视线描摹到眼角,捕捉到那一点欲盖弥彰的不自在后才心满意足的收回这点分出去的注意力。   维持这个姿势其实并没有那么容易,松代一树并不比五条悟矮多少,虽然身形瘦削但也不是什么很适合被塞进怀里的姿势,尤其还是在他本人并不配合的情况下。   曾经的五条悟更多的是好哥们一般从身后把手搭在他的肩上,或者是漫不经心的双手插兜走在他身边,在宽敞的街道上偏偏要肩顶着肩挤压他的活动空间。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装都不带装一下的?   整理完全部检查结果的医生从身前走过,再不过去是真的什么都听不到了,松代一树抿了抿嘴唇,干脆利落的转身踩了五条悟一脚。   他踩的不重,忽略掉五条悟那点做作的吸气声之后,松代一树终于如愿从那点暧.昧的气氛中抽身,转而伸手搭上他的肩膀,通过这点接触维持着无下限的传输。   他不敢做太大动作。   虽然他的术式不是无下限,但好歹也是看着五条悟把术式从小练到大的,无下限的特性他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   被带入无下限中的人会做出什么举动是不可控的,这和五条悟平常自己开着无下限完全不是同一种体验。   松代一树每多做出的一个动作,随之而来的都是都是计算量成倍的增加,这也是他不敢做什么大动作的原因。   毕竟要真的计算出了岔子,不小心露出一截胳膊什么的,估计第二天这里就能传出什么医院幽灵之类的怪谈。   就像几分钟前,两人之前说了没几句话,拿到检查通知单的高木警官就走了过来,就在松代一树以为他会推门进去的时候,高木涉忽然停在病房门口开始给上级目暮十三打电话汇报。   好巧不巧,正好挑了松代一树身边的位置。   要是平时他向旁边跨一步避开就可以,但是在这种情况下,高木警官一来,松代一树只能向后退,退着退着就变成了现在这个姿势。   五条悟还在原地故作委屈的轻声吸气。   “别装了,”松代一树转身没好气的对五条悟说道,“我只是踩了你一下,不是把你踩瘸了吧?”   *   高木涉打完电话,朝着同事们走去,赶来医院的受害者家属西宫夫妇正坐在医院走廊边的公共休息椅上。   虽然情况紧急来的匆匆,但西宫夫妇二人在警察面前依旧保持着服装的得体,面对躺在病床上的女儿虽然情绪激动但也没有直接在医院大吵大闹起来,只是眼上挂了两对格外明显的黑眼圈,看起赖像是长时间的严重睡眠不足造成的。   从资料上看,这是个典型的高知家庭,在这样的家庭教育日夜熏陶下长大的子女,一般情况下人际关系不会太过复杂。   高木涉走过去,对着正在安慰西宫夫人的女警点了点头,接过了医生的送来的各项报告。   “结果出来后显示她贫血严重,伴有先天性的心脏疾病……”女警站起身,一边翻着报告资料主动起来讲解道,“除了心脏病外也没有任何其他病史,也没有检查出有化学品中毒的迹象,目前医院也不知道受害人为什么会吐血昏迷,如果需要更进一步排查的话可能需要排ct。”   “不是中毒?”高木涉压低了声音,随手翻了翻这张看不太懂写了什么的报告单说道,“那基本就可以排除是投毒。”   听见这句话,基本恢复了平静的西宫夫人再度哽咽,声音还带着一点极力控制下的哭腔:“小梨平时是很乖的孩子,之前从来没有和人起过冲突。”   她说的小梨应该就是躺在病床上的女生西宫梨。   警察给西宫夫妇打电话的时候洗胃的结果还没有出来,在不确定是否是有人在食物中投毒的情况下,给西宫夫妇打电话说的也模棱两可,只是提及了她在甜品店喝下午茶时忽然吐血昏迷。   等到两人赶过来时,第一份报告才姗姗来迟。   “您先别激动,”高木涉讲手中的资料递还给女警,给了一个眼神让她赶紧安抚一下受害人家属,一边急忙回想了一下之前查到了受害人相关家庭资料,缓声询问道,“西宫梨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姐对吗?有没有可能她对西宫梨的社交情况会了解的更清楚一些?”   很多情况下,父母对于子女的了解实际上是非常片面的。   “小杏?”西宫夫人语气哽咽,“……我们不能承受再失去一个孩子了。”   再?   捕捉到这个特殊的字眼,高木警官眯起眼睛,看了看旁边面露沉痛的西宫先生,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影子。   “……小杏是双胞胎中的姐姐,一个月前失踪了,”西宫夫人越哭越哽咽,无奈之下,坐在一旁的西宫先生只好接过话头沉声说道,“我们早早报了案,但是警方一直没有找到关于她失踪之后去向的线索……”   “这件事情……给我们打击都很大,小梨她这几个月可能因为姐姐的失踪经常会看见一些奇怪的幻象,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严重,甚至有好几次她还在幻象中看见了一个长发的男人。”   西宫先生长出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看起来是对这件事情颇为头疼。   我们觉得是她精神压力太大,产生了幻觉。但是小梨自己坚持认为这是双胞胎之间的一种特殊的感应,小杏一定还活着。”他说到这里,看着病房沉沉谈了一口气:“今天是她朋友实在看不下去才叫她一起出去喝下午茶的,没想到又发生了这种事情。”   双胞胎姐姐失踪?   本来因为没有任何投毒迹象而变得简单起来的案件又复杂了起来。   “打断一下,”高木涉一边听他说话一边从系统中调取了资料,“这是姐姐西宫杏吗?”   他之前出警的匆忙,对于受害人家庭状况的调查还没来得及细看,只是匆匆一瞥,自然忽略了双胞胎姐姐目前的情况是失踪人员。   西宫先生抬头看了看手机屏幕上的长发少女,疲惫的叹了一口气:“对,是小杏。”   不同于一般的双胞胎,西宫杏和西宫梨从小就是一个长发一个短发,好区分极了。   这张照片就拍摄与西宫杏失联前几个小时,家人报警时提供给警方的衣物和穿着打扮线索也是这张照片。   确认完身份的高木警官继续对受害人家属进行这有序的问询调查,松代一树借着无下限做掩护,探着头看向照片,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   【p统,】他忽然一激灵,【我想起来为什么我会觉得那个短发女生眼熟了。】   甜品店内匆匆回头一瞥看见的短发少女逐渐和记忆中一张泪眼朦胧眼睛通红的脸重合起来。   他确实见过这张脸。   但不是在任务世界中见到的。   记忆中的那张脸,是在进任务之前在后勤组遇见的那个小姑娘。   他因为任务世界出岔子准备传送的时候……她刚从任务里死出来。 第35章   【啊?】APTX4869迷茫,下意识重复了一遍松代一树最后一句话,【为什么?】   它刚观望了好一阵子这两个人拉拉扯扯,一直都没敢出声,这会忽然被松代一树叫出来,整个统都无比迷茫。   【在总局的时候我见过她,】松代一树看了一眼还在询问着些什么的高木涉,【……具体回头跟你说。】   APTX4869:???   APTX4869:【啊?】   病床上躺的那个是总局员工?还是说她姐姐是?   松代一树和他进入世界的时候不是说后勤组的员工都死完了吗?   【松代一树你说清楚点啊?】APTX4869一个激灵,重新从头到尾扫了西宫夫妇一遍,确认了两个人都是普通任务内npc之后才送了一口气。   系统在他脑子里夹杂着赛博电音念念有词,松代一树自动屏蔽掉这人造老妈子的碎碎念,重新把注意力放回面前的问询中。   他遇见那个刚从任务中死出来的小姑娘的时候,APTX4869这破统还在隔壁技术组安装升级呢,自然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据他所知,前面这几批后勤组的员工都是死了之后才会登出世界的,松代一树心情复杂地看了看还在半边和高木涉说着什么的西宫先生,他目前还不知道,失踪一个多月的西宫杏其实已经死了。   她的失踪和死亡会和后勤组员工一进世界的死的问题有关系吗?   西宫夫人的抽噎声不断从耳畔传来,松代一树有些烦乱的皱了皱眉。   早知道他当时就应该问一下她是怎么死的。   松代一树心里暗暗骂了自己几句见不得小姑娘哭的毛病,虽然别人刚刚从任务中死出来就问死因是有点不道德,但他要是早问一嘴何至于现在这么麻烦。   警察对于受害者的人际关系调查依旧在有序进行中。   本来单纯的社会关系因为牵扯到了受害者双胞胎姐姐的失踪变得有些复杂了起来,高木涉一边翻阅着手中的资料一边试图从西宫杏的社会关系入手。   “小杏失踪前一切如常,”西宫先生坐在凳子上撑着头,语气听起来疲惫极了,“她们没有和谁结过仇,也从来不认识什么不.良,这些话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虽然理智上知道面前的高木警官是个很负责的警察,但从情感上来说,一遍又一遍重复大女儿失踪前后和她的社会关系构成,一次又一次被迫想起那些细节,这并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   西宫夫人看样子也同样不太想过多提起有关于大女儿失踪的事情,她在女警察安慰下略略平复了一点情绪后就有意坐的离高木涉的位置更远了一些,将对此类话题的排斥写在脸上。   “抱歉,”高木涉只好无奈低了低头,在纸面上划去了几个选项,“这是流程,希望您理解一下。”   “没事……”西宫先生抱歉的抬了抬手,“是我有点应激了。”   “实在是这些话我已经说过太多次了,”他深吸一口气,“在报案以后,不管是从我们的视角看,还是从监控上看,小杏失踪之前都没有异常,甚至在她失联前的几分钟,她还面色如常地从商业街上的监控摄像下走过去,紧接着就再也没有任何踪迹了。”   看样子西宫夫妇对于大女儿的失踪没有任何头绪。   松代一树在旁边听了半天,西宫先生掌握的信息有限,这场关于西宫杏的谈话到了最后西宫先生只会翻来覆去的说前面那几句话,还有就是对于次女的担心。   他共情能力有点偏,虽然知道死亡的只不过是后勤组员工在任务世界中的身份之一,但在这样一对为了长女失踪而潸然的夫妇面前,他作为或许是在场唯一一个清晰的知道西宫杏死亡的人,实在有点待不下去。   “五条,”他拉着五条悟的袖口走到旁边的角落内才拽着他的领口,略略踮脚靠到他耳侧低声说道,“先回学校吧。”   关于西宫杏的失踪,她的家人和警方都找不到任何线索,让人不得不往咒灵那方面想。   再待在这里也得不到什么信息,还不如等回了高专之后拜托伊地知查询一下西宫杏失踪时间前后,那片区域内的任务记录。   “现在?”五条悟挑了挑眉。   “现在,”松代一树无声的叹了口气,头疼地顺着这个姿势撞了撞五条悟的肩膀,还是解释道,“那个失踪的女生,很有可能和咒灵有关。”   这里不是一个适合谈话的地方,现在五条悟也知道这一点,听见这句话之后并没有选择在这里就对它进行追问。   松代一树之前还说他觉得躺在病床里的短发女生异常眼熟,现在看来他眼熟的应该是姐姐。   没想到出来和灰原他们见一面居然还能扯出和后勤组员工死亡真相有关的线索,松代一树揉揉额头,一边和五条悟往医院外面走一边长出一口气。   就在两人刚刚走出长廊,来到医院电梯前的安全通道外准备解除无下限的隐蔽状态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请稍等一下。”   这声音有点耳熟,松代一树习惯性转头,身后站着的俨然是刚才还在病房门口的西宫夫人。   她在和谁说话?   松代一树下意识环顾了周围一圈,医院电梯厅前的一片空地空空荡荡,目前只站了他和五条悟两个人。   西宫夫人在叫他们?   “我能看见一点你们,”还没等他思考完,追来这里的西宫夫人就抿着唇猜测道,“你们是……医院里的亡灵?”   松代一树一愣。   他第一反应是看向旁边的五条悟,接收到他的视线,五条悟无辜的耸了耸肩:“要是我出错的话那就不只是她一个人追过来了。”   无下限的隐蔽状态只对普通人管用,对于看得见咒灵的咒术师来说,他的这招就什么用都没有。   这也就说明……面前的西宫夫人是咒术师?   咒术师不认识五条悟,可能吗?   倒也不是他替五条悟自恋,只是作为百年一见的六眼以及咒术界唯四特级中的一个,以他这种招摇过市的张扬作风,松代一树真不觉得会有咒术师不认识五条悟的。   “或者说……咒灵?”看见松代一树惊诧的脸色,西宫夫人再度开口道,“抱歉,你们应该是能听得懂我说话的吧?”   她话语间不像是一个经过了基本咒术界常识科普扫盲的咒术师,倒像是一个从来没有进入过咒术师圈子,只是浅浅了解过相关常识的人。   既然能说出咒灵两个字,松代一树他们也没有了什么继续隐藏下去的必要,在五条悟不情不愿的眼神下,他向左一步断开两个人的肢体接触走出无下限的遮蔽范围内,彻底把自己恢复在了普通人视线下。   不是咒术师却能看得见咒力的人……   “窗?”松代一树抬头看向西宫夫人。   “我们不是咒灵,”另一边的五条悟接触无下限后,不爽地靠在墙上,“不过没有人跟你说过尽量不要和咒灵对视吗?”   更不用说和咒灵交谈。   咒术界中不乏有不少咒灵是根据视线来判断自己收到了攻击的类型,一旦和咒灵对视,那么就难免会展开一场对战,这也是不少咒术师会选择用眼镜或其他东西来遮蔽住自己视线的原因。   咒术师尚且如此,更不用说没有战斗力的窗,在尚未确认的情况下和等级尚且不明确的咒灵对视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抱歉,”两人上来就是两道问句,西宫夫人愣了半晌才对着松代一树解释道,“我不是窗,我只是个能看见一点咒灵,对于咒术界略知一二的普通人……”   “你们是咒术师吧……”她沉默了一下,几乎是每说一句话就要带一句抱歉,“抱歉,我对于咒术界的了解实在不是很多。”   “之前只是……你在看向小杏照片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副看见熟悉的人时的那种表情,”说起失踪的长女,她声音中不由自主带了颤音“我想着你可能、可能会认识她,所以我看见你们打算离开,就没忍住跟了过来。”   “你知道有关于她现在的情况吗?”西宫夫人顿了顿,努力压了压声音中的一点涩意,“不知道也没有关系……是我打扰了。”   松代一树一愣。   他没想到西宫夫人追出来的原因是这个。   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带了太多将一切都押注在上面的希冀,松代一树看着她那点视线,想起后勤组里死回去的小姑娘,实在把死亡说不出口。   “……认识,”松代一树最终没有说出实话,“但是对于她现在失踪的情况我也没有头绪。”   西宫夫人的眼神猛地变亮。   “实际上,”他假话搀着真话说,“我们也在调查她失踪相关。”   说完这句话,电梯厅内又陷入了一片沉默。   松代一树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实在不知道要对着这样一位母亲说点什么好。   尤其他最不擅长安慰他人和面对女性哭泣。   好在尴尬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随着西宫夫人骤然变热的眼眶一起的是五条悟身上忽然响起来的铃声。   铃声一下子打断了这个有点尴尬的气氛。   [谁的电话?]松代一树用眼神看向五条悟。   “伊地知的吧?”五条悟用六眼瞥了一眼来电显示,顺手接通道。   “伊地知?”松代一树莫名其妙,“他不是送钉崎和伏黑去任务了吗?”   这是任务出什么岔子了?   “没啊,”五条悟举着手机脸上一片坦然,“我逗他们玩的,我今天下午什么事都没有,伊地知今天下午是送虎杖和七海去出任务了。”   松代一树:???   钉崎真的迟早有一天会打你的吧?   “摩西摩西?伊地知?”电话那边一片安静,五条悟再度确认道,“伊地知你是打错了吗?三秒钟内再不说话我就挂电话了。”   “前辈,”电话那端传来一个磁性的男低音,“是我,七海建人。”   五条悟肉眼可见脸上表情灿烂了一点:“就算是娜娜明也不能打来电话就把前辈晾在电话对面不出声吧?”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一下:“因为前辈你们刚刚在聊天。”   七海建人面对五条悟的经验显然十分充足,不等五条悟再次说出什么话,他就飞快开启了自己的话题,短短几句就把事情交代的清楚明白:“我和那个咒灵交手了,现在和伊地知先生在一起,需要先回高专治疗一下,不是致命伤。”   “据伊地知先生所说虎杖同学现在正和吉野顺平在一起,”他顿了一下,电话那边传来一声吃力的小声吸气声,“如果方便的话,前辈可能还得需要另找一个监督辅助去接他。”   听这声吸气声,七海建人的伤大概不轻。   “那个咒灵?”五条悟感兴趣道,“之前电影院那个?”   松代一树离得近,敏锐的听见了话筒内两人接下来的谈话。   “对,“七海建人简略的总结道,“那是个有思维有神智尚未登记在册的新生特级咒灵。”   “它的术式目前还不明确,”他声音凝重,“我目前怀疑上次电影院的任务和它也关系不浅,它的术式很有可能就是将人类转化为咒灵。”   “咦?新的特级?”五条悟挑挑眉毛,“居然可以打得过特级,娜娜明要不要考虑一下重新进行升级番查?我可以替你走后门找人推介哦。”   “请不要拿我开玩笑,前辈,”七海建人的声音沉稳,“我并没有成功祓除它。”   “诶——只是提个建议都不可以了吗?娜娜明你太刻板了吧?”五条悟随口抱怨了几句后,不情不愿的对着电话那头说道,“其他辅助监督都没有时间,把地址给我好了。”   他倒是想叫其他监督辅助去,可目前监督辅助中只有伊地知知道虎杖悠仁其实没有死。   两个人一来一去的交流中,松代一树不受控制地,把视线投向了还站在电梯厅内的西宫夫人身上。   她还站在电梯厅内,在自己和五条悟开始交流之后就安静的等在外面,只是用一双含着希冀的眼睛看向他。   松代一树忽然感受到一种过重的期望所带来的沉重压力。   离奇失踪的少女,和可以将人类转化为咒灵的特级。   这两件事堆砌在一起未免有些过于巧合了。   他心中冒出一个不太好的念头来。 第36章   医院的消毒水味依旧刺鼻。   西宫夫人站在晃眼的白色吊灯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所以小杏的失踪确实是个咒灵有关是吗?”   安全通道内的声控灯随着她控制不住拔高的音量稍微闪了闪。   松代一树有些不适应的揉了揉鼻尖,靠在墙上长出了一口气,对着神情失措的西宫夫人扯了扯嘴角:“别在这里说这些,这里不是个方便谈话的地方。”   电梯厅内来来回回的患者家属还有医生护士实在太多了,实在不是一个适合说起咒术界这些东西的地方。   况且之前高木涉还给目暮十三打了电话,他可不想和说道一般正好迎面碰上从电梯里出来的柯南一行人。   他捏捏眉心,转身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楼层地形图:“我们找个人稍微少一点的位置。”   辅助监督中唯一一个知道虎杖悠仁没有死的伊地知现在正忙着把七海建人送回高专接受治疗,五条悟不情不愿地向伊地知要了地址之后,就打算和松代一树一起去接虎杖悠仁。   面前的西宫夫人看上去有不少隐情不方便给警方讲,在确定了他们是咒术师之后,她立马像是救命稻草一样想要抓着他们不放手。   松代一树在五条悟的撒娇耍赖和后勤组员工死亡的真实原因中连纠结都没有纠结就顺畅的选择了后者,三言两句打发走了某个看样子怀恨在心的小心眼最强之后,就带着她从楼层地形图中找了一个人稍微少一点的位置进行谈话。   两人刚刚坐定,西宫夫人她环顾了周围一圈,确定没有人之后才缓缓说道:“我之前……我之前就一直怀疑小杏的失踪和咒灵会有关系。”   “之前你问我是不是窗,曾经有人来找过我,问我愿不愿意,我以不想和咒术界有太多交集为由拒绝了。”   松代一树自然而然摆出一副倾听的动作。   他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所谓咒术界内的“窗”,就是一些能够看见咒灵的非术师,他们大多数不具备战斗的能力也没有术式,在咒术界中更多时候只是一种观测咒灵后上报给上级,辅助咒术师进行祓除任务的存在。   大部分“窗”都有着除了这个身份以外的本职工作,观测咒灵,上报咒术界,对于他们来说更像是一种主职工作以外的副业。   既然是副业,那么自然会有不想和这个世界有太多交集的人拒绝这份工作。   “关于咒术界我知道的不多,我只是从小就可以看见那些东西而已,没有任何可以杀死他们的能力。”她两只手叠在一起,焦虑的互相交握着:“在小杏和小梨出生之后,我曾经担心过她们也会像我一样能看见咒灵。”   “但是万幸她们两个都是普通人,”西宫夫人轻轻叹出一口气,“他们就和我先生一样,眼不见任何咒灵,也没有任何奇怪的能力,和那个世界没有任何联系。”   松代一树一时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撒了一个慌就得用无数个谎言去圆,他只好:“我认识她也只是偶然,没有想要把她拉进咒术界的打算。”   “我不是这个意思,”西宫夫人抬眸看向他,摆了摆手,“我知道你们不会对普通人暴露咒术界的存在,她也只不过是把你当普通朋友而已。”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上了,松代一树只好顺着她的台阶下来,问道:“那这次……”   一个和咒术界基本没有任何联系的人,为什么在女儿失踪之后会怀疑这件事和咒灵有关?   是因为一个多月都没有任何线索吗?   “因为我相信双胞胎之间确实是有心灵感应的。”西宫夫人一顿,对着他勉强笑了笑,“我也有一个双胞胎姐姐。”   “我先生他……对于这些东西一向很不屑一顾,他是个无神论者,我也从来没有给他提过咒术界相关的事情。”   她垂下眼帘,盯着被照的发亮发白的地面:“小梨在小杏失踪之后一直到现在,经常能看见许多幻象,甚至好几次幻象中还出现了一个男人的影子。我先生认为那是她精神压力太大产生了幻觉,甚至还带着她去医院做了检查……”   “但是我知道,小杏一定还没死,那些时不时出现在小梨视野内的幻象,一定是她看见的东西,”西宫夫人半天没有说话,把手里的温水一点一点喝光之后才缓缓哑声说道,“他们都听不出来,只有我知道,那些描述出来的幻象,其实是咒灵。”   不对吧?   【后勤组最后一个员工是什么时登出世界的?】松代一树听到一半就去问系统。   【在我们进入任务之前。】APTX4869回复的十分快速。   他进入任务,也就是一个月不到的事情。   那么按照西宫夫人的说法,在后勤组那个员工应该早就死了的这段时间内,病房里的西宫梨依旧可以看见幻象。   双胞胎一方死亡,这个所谓的双胞胎感应从何而来?   “您知道……那些幻象里的咒灵都是什么样子吗?”松代一树想了想,换了一种比较委婉的方式问道。   *   “它头上顶着富士山!真的是富士山顺平你不要表现的这么吃惊啊!”虎杖悠仁坐在地下室内比比划划,“就是那种……火山你懂吗?真的会喷发那种火山!”   他和吉野顺平两个人盘腿坐在地下室的沙发上,周围堆满了乱七八糟的碟片,虎杖悠仁手里还抱着那个夜蛾正道做的咒骸,正在一只手稳定的向它输送咒力,另一只手在空中试图具象化地向吉野顺平画着一个火山的形状。   “我……大概懂吧?”吉野顺平摸了摸鼻尖,有点茫然的摸了摸鼻尖道,“你继续说……”   “哦哦哦那我继续了,”虎杖悠仁很好满足的点了点头,继续天花乱坠的形容,“然后那个富士山就爆发了!五条老师就刷——的一下展开领域,然后就把火山头直接拔下来了!”   吉野顺平:?   他表情充满了朴素的震撼:“拔下来?”   犯法的吧?这是故意杀人吧?   虎杖悠仁一无所知的继续感叹道:“对啊,一下子就拔下来了,五条老师好厉害!”   吉野顺平:“啊?”   这个学校真的没有事吗?为什么感觉比他之前的里樱高中还危险啊?   “啊对了,这里还有上次买了还没吃完的可乐和爆米花,”虎杖悠仁的思维转换的飞快,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蹦起来开始从电视柜下翻箱倒柜,“五条老师定期会给这里补充碟片,顺平你如果有什么想看的电影没有可以跟五条老师说!”   “这个……这个还是上次老师来带的饮料,”他举起一个易拉罐看了看底下的标注,“据说含有一点酒精,但是我们在这里偷偷喝的话应该也没关系吧……”   “……啊,”他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似的压低声音,“我忘记伯母还在这里了!”   吉野顺平:……   “抱歉……”松代一树迅速起身单手没收虎杖悠仁手中的饮料,当着吉野凪的面拉开拉环喝了一口后才扶额道,“我们的学生给你添麻烦了。”   花式把五条悟带他出去开领域的事情讲上百八十遍不说,未成年人饮酒可是犯法的,他从硝子那给虎杖顺过来几瓶就算了,当着人家妈妈的面教唆人家喝酒是得有多大的心脏。   还是建立在顺平未来极有可能入学高专的基础上……   吉野凪非常善解人意的挥了挥手,熟练的点了一根烟,晃了晃暗红色的烟头之后笑着说道:“没关系没关系。”   “虎杖是个很好的孩子,如果不是他的话,说不定我现在已经‘咔嚓’一下……”她夹着一根烟,比这脖子做了一个斩首的动作。   “妈妈!”没等她说完话,吉野顺平就反应极大的转身喊道。   “好了好了不说了,”吉野凪认输般地举起双手,“哎呀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嘛。”   “你之前还说要戒烟,”吉野顺平盯着她的左手,”在这里抽烟会给别人添麻烦的。”   “好好好,“吉野凪无奈地把烟头掐灭在了烟灰缸内,对着松代一树意料之中地笑了笑,“看吧,虎杖根本没有我们顺平麻烦。”   松代一树:……   他转身看了看表情忿忿据说是叫吉野顺平的新生,又看了看还夹着熄灭烟头的吉野凪,无奈道:“其实也没关系。”   对于他来说,没有人会比五条悟更麻烦。   五条悟几个小时前说要去接虎杖悠仁,然后他就留在医院内陪着西宫夫人问了许多关于后勤组员工失踪的细节,没想到过了半个多小时五条悟还没有回来,他又陪着情绪逐渐恢复正常的西宫夫人的医院等了许久,才看见了姗姗来迟的五条悟。   结果等到了虎杖悠仁所处的地下室内之后,五条悟丢下他就走了,松代一树这才发现这里居然除了虎杖悠仁之外,还坐了两个不认识的人。   和虎杖悠仁年纪差不多的是五条悟在接他的时候,发现的一个拥有咒术天赋的孩子,叫吉野顺平。   五条悟看见咒术师就想把人家收成学生,在即将离开的时候,忽然出现了一个想要对吉野顺平的母亲发动攻击的咒灵,在解决咒灵后为了保证顺平的母亲吉野凪的安全,五条悟一拍脑袋,干脆把她一起接来了这里。   听到这里的松代一树:……   所以五条悟就是一拍脑袋做的决定?   他带人回来的时候根本没有想以后要怎么办吧?就这么把人丢给他让他来做高专入学的心理工作,这不应该是他的工作吗?   好在吉野凪似乎是一位极为开明的家长,在与死亡擦肩而过之后,对于自家儿子即将进入这样一所看起来连办学资格都没有学校,一点担心的意思都没有。   她的原话是:“学校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鱼缸,还有大海和别的鱼缸呢,所谓普通的高中生活和现在虎杖所处的学校,也不过是不同的鱼缸而已,只要顺平选择自己喜欢的就好。”*   松代一树本来是被五条悟拖来顶替他做家长的心理工作的,结果聊了几句之后就发现根本用不着他说什么,吉野凪比他要想得开多了。   他刚在心里诽谤了一句五条悟的消极怠工,瞬间就感觉背后趴上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好麻烦啊,”五条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语气丧丧的,“早知道就不带新生回来了,现在还要带他去见夜蛾。”   “麻烦的是夜蛾才对吧?”松代一树没忍住回了一句嘴,“你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不去不去,”五条悟耍赖般的甩了甩头发,“夜蛾刚刚已经骂了我一通了,现在带着顺平去,他绝对会狠狠记我一笔。”   原来他刚刚急匆匆离开是去见夜蛾正道了。   “那你就从我身上下去,”松代一树心累地推了推他,“这里又不是没有凳子。”   “更不要,”五条悟的语气简直jk的浑然天成,他埋下头深吸了一口气才乱七八糟的组词造句道,“我这是在充电。”   虎杖悠仁在旁边目瞪口呆地看着松代一树黑脸地把五条悟往地上推。   “五条悟你不要脸我还要,”松代一树注意到虎杖的表情之后更头痛了,“这里还有学生家长在吧……”   虽然五条悟有事没事在他身上趴来趴去松代一树这几天都快习惯了,但在学生家长面前,这样让咒术高专看起来真的不是很像一个正经学校啊!   “没关系没关系!”吉野凪顿了顿,爆发出了相比之前更大的热情。   就像没看见自己儿子即将入学的学校内两个在编教师这诡异的谈话姿势一样,起身飞速坐到了沙发上,眼神中充满了理解与了然:“你们聊你们聊。”   松代一树:?   他的脑电波在这一刻诡异的和一直想要把他丢到五条悟床上的APTX4869对接了。   虽然他知道吉野凪是一个十分开明的家长。   但是不是这个开明吧??? 第37章   关于顺平的去向,本来松代一树考虑了他的性格和刚刚接触咒术界的因素,是更倾向于让他和虎杖两个人先一起从最开始的看电影咒力训练做起的。   但五条悟不知道从顺平身上看出了什么东西,盯着他的头部看了半天之后,就断言他对于术式的掌控水平比悠仁高,已经不需要此类基础训练了。   也是在此后几天松代一树才发现,不知道为什么,从来没有接触过咒术界的顺平居然对于自己的术式接触咒术界数月有余的虎杖悠仁还要熟练。   “你确定他刚接触咒术界?”松代一树看着远处正在召唤水母式神的吉野顺平质疑道,“这种熟练的速度已经可以称得上一句天才了吧?”   虽然吉野顺平刚刚进入高专还没有进行任务开启升级番查,但据他经验来看,这种熟练程度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三级咒术师了。   “大概吧……”五条悟模棱两可的摸了摸下巴,忽然话锋一转,“原来在你眼里这种程度就算是天才了吗?那怎么十几年都没见你夸过我是天才。”   松代一树:?   五条悟这种一出生就直接改变了咒术界格局的存在,从小被人从神子叫到大,还需要他来夸一句天才?   这种话怎么看都不应该由他来说吧?   或许是对于吉野顺平获得了一句他从来没有从松代一树口中听到过的称赞的报复,五条悟在松代一树无声的凝视下忽然说道:“也不一定是天才,说不定是有谁对他的大脑做过手脚呢?”   松代一树眉头一皱:“什么意思?他在被咒术界发现前就被人为的改造过?”   人脑是很紧密的结构,据他所知黑衣组织暗地里进行的人体实验也不能做到这个地步。   六眼对于其他人来说简直是bug一般的存在,五条悟到底在顺平身上看见了什么?   “只是猜测而已,”五条悟摊摊手,对他的一脸严肃不为所动,“可不敢乱说,人体改造是违法的,咒术高专在外界的形象已经足够奇怪了。”   摆明了一副知道点什么但是就是不肯说出来的架势。   不过说起来,咒高的对外形象一向都是一所生源窄小的宗教学校,甚至在外界的备案中也是这样。上次松代一树他们在甜品店被目暮警官询问的时候,他们所查到的就是披着宗教学校外壳的咒术高专信息。   对于宗教学校,外界的各类想象总是很丰富,充斥着什么诸如你们学校教不教抓鬼拜神一类的刻板印象。尤其是在上次甜品店事件过后,松代一树打包票绝对咒高在柯南那里的印象也变得奇怪了起来。   事实上,他们现在现在所处的咒术高专是仅存于国内的两所咒术师教育机构之一,按照规定来讲,一般是不会允许非术师进入的。   经常出入咒术高专的除了本来就在这里生活的教师学生们之外,最多的就是前来接送学生们出任务的辅助监督,和一些跟着他们前来的咒术师。   松代一树的留下勉强还能用可以看见咒灵还蒙混过关,但从内到外完完全全就是个普通人的吉野凪就不能这样解释了。   不过规定这种东西,一向就是用来打破的。   更别提这件事中还有五条悟的参与。   在五条悟捂着后颈龇牙咧嘴的离开校长室,和夜蛾正道不知道谈了什么之后,并没有术式也看不见咒灵的吉野凪就这样随着吉野顺平的入学,一齐在咒术高专中生活了下来。   姐妹校交流会将近,虎杖悠仁回到高专内和一年级生们一起上学的日子也进入了倒计时。   天气越来越热,咒灵的活动也随着人们逐渐暴躁的情绪进入了活跃期,只要是在编的咒术师,任务都随着咒灵的活跃开始变得越来越多,硝子的医务室也进入了新一轮的高峰期。   在编的咒术师忙起来了,辅助监督只可能比他们还忙,本来天天缠着他的五条悟出去出任务了,松代一树的时间顿时空下来一大片。   获得了意外空余时间的松代一树,正好找到了时间去调查西宫杏失踪前后任务。   这一查,还真让他查出了点什么来。   这段时间前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进入盛夏咒灵活跃的缘故,不少咒术师家属都意外遭遇了咒灵,不过由于他们本身对于咒术界稍有了解,以及发现及时求救及时的缘故,倒是都没有出什么事。   每年这段时间前后,确实是诅咒诞生的高发期,虽然这样统计下来有点巧合,但也没有任何人受伤。   追究都无从追究。   这天,难得没什么伤患,松代一树还在医务室里和家入硝子有一搭没一搭聊天,二年级的几个学生就抱着一堆资料进了医务室。   “这什么?”人影未至,资料先行,家入硝子靠在窗台上捏了捏眉心:“不会是这些时间段内所有来这里治疗的咒术师痊愈后要写的报告吧?”   她看上去恨不得下一秒倒过去。   “这是……”松代一树第一眼看见几个学生还没反应过来,等到真希和狗卷把这堆资料放到他面前比比划划了几下之后,才想起来这是他前一阵子请伊地知帮忙从咒术界内部带来的任务记录。   伊地知这一阵子太忙,他需要的资料又太多,都是分批给他带来的。   “这是我要的资料,”他上前翻了翻放在最上面的那份,才转头对着硝子说,“和报告没关系。”   只不过今天为什么是几个二年级过来的?   “伊地知来接伏黑他们出任务,”熊猫站在门口,它体型进入医务室太困难,只好站在门口等着真希把他手中的资料也带进去,“他说这些资料是给老师你的,所以我们就替他来送过来。”   “这几天一直看见你在研究这些,你要这个干嘛?”在知道这东西和她没关系之后,家入硝子立马从桌上抽了一根吸管,翘起腿开了一罐酒精饮料,“你要义务无偿替高层整理资料?”   松代一树一顿,从资料中抬起头真情实感道:“……那倒没有。”   他还没有那么热心。   他看了看家入硝子手里几乎一天就得有三四罐的酒精饮料,没忍住加了一句:“你平时还是少喝点这个。”   “怎么?你不是也在喝吗?”家入硝子鄙夷的看了他一眼,“你也开始朝着社会上那些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靠齐了?”   她说到“社会”两个字的时候顿了一下,紧急改了个口,很难让人不怀疑她一开始其实是想说咒术高层的。   “不是,”松代一树在真希和硝子的双重目光夹击下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我意思是偶尔也换换牌子吧,你有没有发现门口的自动贩售机里面已经被业者全部换成这个牌子的酒精饮料了。”   家入硝子没喝吐,他都要喝吐了。   家入硝子捏着吸管,靠在墙上晃了晃罐子:“那是因为这个饮料公司本来就是咒术界的产业。”   松代一树茫然的看了一眼周围的学生们:“?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在支持咒术师创业?”   就像支持大学生创业一样?   “当然不是,”家入硝子抬起头诧异地瞥了松代一树一眼,“我的意思是我入股了。”   她点了点饮料罐子上的品牌商标理所当然道:“所以我买它可以免单。”   松代一树:……   “你还没说你这几天在干什么?”家入硝子喝完最后一口,把空易拉罐丢进垃圾桶里,随手从桌上抽了一张任务记录翻了翻,反手放在松代一树面前晃了晃,“这个时间有什么特别的吗?”   “啊这个……”松代一树抬头,发现她递过来的是一张日期被自己打了个圈的记录,“一个多月之前有个叫西宫杏的女生失踪了。”   “这天正好是她失踪的日期,”松代一树比划了一下,“上次偶然撞见了失踪女生的家属,我听他们描述怀疑失踪案和咒灵有关。”   “和咒灵有关的失踪?”家入硝子自然地拿起这张记录扇了扇风自然的说,“西宫这个姓有点耳熟。”   “京都校有个学生,“她两只手指捏着这张薄薄的记录单,弹了弹纸面若有所思道,“我记得就姓西宫。”   “也姓西宫?”松代一树忽然抬头,“西宫这个姓是咒术师家族?”   他可从来没听说过还有一个姓西宫的家族。   他虽然并不属于任何咒术界家系,但起码也是从小陪五条悟一起从五条家中长大的,咒术界内大大小小家族的姓氏他还是很熟的。   “不是,”真希忽然接话道,“我上次交流会的时候见过西宫桃,她是混血,父亲是美国的咒术师,家系在美国那边。”   虽然两校在交流会期间是竞争关系,但是看起来似乎因为真依的缘故,真希对于京都校的女生们还算熟。   “倒是没有听说过她母亲怎么样?似乎是普通人吧?”她放下咒具确定般的看了看狗卷,在对方肯定的点了点头之后才继续说道,“应该就是单纯的撞了姓氏?”   “……不是,”松代一树视线忽然凝重起来,“不是巧合。”   京都校的学生叫西宫桃,失踪和昏倒的双胞胎叫西宫杏和西宫梨,三个名字的起名思路是一样的。   再结合这段时间前后不少咒术师家属都遭到了咒灵袭击……这更像是一种针对咒术师的报复行为,而且还只是针对看不见咒灵的普通人。   “只杀普通人……”真希听完松代一树的解释后默默吐槽道,“这让我想起一个人。”   狗卷默默跟了一句::“鲑鱼子。”   “谁?”松代一树抬头。   “一个叛逃了的诅咒师,老师你大概不知道。”真希想了想说道,“他立志杀光世界上所有的普通人,创造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世界,其他的我也不清楚了,”   “明太子!”狗卷棘主动开口,表示这个人很危险。   她说的是夏油杰。   松代一树忽然有点沉默。   硝子照旧站在旁边,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扇风。   “不过也不一定和他有关系……”真希以为松代一树是在担心其他人的安全,开口主动安慰道,“那个老师你不用担心,因为他一年前发动了百鬼夜行之后就被处决了。自从他死后,他所创立的盘星教也分崩离析了。”   “只是之前这个只杀普通人的形容忽然让我想起来他了而已,”她皱着眉毛补充道,“还有他的两个养女也是诅咒师,百鬼夜行中,她们杀死了不少辅助监督,现在还在通缉名单中。”   APTX4869在他脑子里震惊道:【她们说的是夏油杰吧?】   松代一树没有接话。   这是他在进入任务世界后,第一次听人提起这个昔日的老同学。   只是没想到,夏油杰会是以这种方式被提到的。   虽然在看十年大事记的时候就知道了夏油的选择,但是真正在别人口中听到他们提起夏油的时候,他心情还是有点难言的复杂。   APTX4869还在震惊:【后勤组的死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吧?松代一树……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咒术界处决了收养她们的夏油杰,所以她们在夏油死后就开始继承他的遗志,在杀普通人的同时也猎杀其他咒术师的家属啊……】   它自己分析了半天,开始感叹:【这也太孝了,孝死我了。】   “我们还是说回失踪案吧,”松代一树忽然垂下眼开口,“我过几天去再对调查一下这个失踪的女生和西宫桃到底是不是亲戚关系。”   他生硬的打断了两边的话题。   “也是,”真希对他的心情一无所知,摸摸下巴肯定道,“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熊猫你以前有听说西宫有什么亲戚的吗?”她顺嘴问道。   “熊猫?”   等了几秒钟,真希莫名其妙抬头。   松代一树顺着她的视线一齐抬头。   因为体型问题进不来医务室的熊猫尴尬的站在门口,对着真希僵硬的眨了眨眼。   而在他身边,是不知道站在门口听了多久的五条悟。 第38章   一片寂静。   在这片诡异的寂静里,真希默默闭了嘴,狗卷缓缓拉上了衣领的拉链,熊猫看起来恨不得从这一秒开始立地变成一只真的听不懂人话的熊猫,在真希快要变为刀子的视线下向后默默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   松代一树:……   他倒是看出现熊猫现在脸上简直写满了【人是真希提的,话是狗卷接的,一切与我无关】一行大字,试图通过肢体语言来让所有人感受到他想立刻逃离这里的决心。   二年级的团结友爱真是在这个时候展现的尽致淋漓——   真希不要钱似的朝熊猫疯狂甩刀子眼。   狗卷拉上拉链之后整张脸就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眨的飞快。   熊猫在真希的谴责视线下眼观鼻鼻观心,悲愤地把眼神回递过去。   他倒是也想提醒的啊!可是等他发现五条老师在身后的时候真希都已经讲到盘星教了,他连递好几个眼神都被正在兴头上的真希忽略了过去,这还让他怎么办?   总不能冲进去不让真希继续往下说吧?   熊猫悲愤地冲着真希递眼神:【不要背后说人果然是至理名言。就算说的是一个死人,居然也会遭报应。】   真希僵硬的回递:【我怎么知道五条老师会在门口!】   她的初衷只是忽然想起来了这茬提了一句而已!   夏油杰曾经是和五条悟同一届的学生他们还是知道的,毕竟咒术界也就那么点大,高专年年毕业的学生也就你们几个,百鬼夜行之前前来宣战的夏油杰又看上去一副和五条悟很熟的样子,这些信息就算是想瞒也蛮瞒不住。   现场唯二尚且自在的恐怕只有系统和硝子了。   系统在场面陷入诡异沉默的时候砸吧了几下嘴,仗着只有松代一树能听见他的声音,肆无忌惮地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里话:【哦豁,我记得夏油杰就是五条悟处决的吧?】   家入硝子则是十分困倦的打了一个浓浓的哈欠,甩了甩手上的记录,十分敷衍的打了个招呼:“哟,五条?你什么时候来的?”   五条悟站在门口,若有所思地想了半晌:“从‘创造只有一个咒术师的世界’开始?”   那不就几乎等于听了全程了。   真希的脸色更僵硬了。   她像是才想起来一样猛地开口:“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训练没有做!”   她抄起地上的杆枪转身就走。   半天没有出声的狗卷棘飞快的跟了一句:“鲑鱼。”   站在门口的熊猫没有说话,但是他用蠢蠢欲动看上去下一秒就能直接冲出走廊的姿势表明了自己和两位同学一样想立即离开的愿望。   然后三个来送资料的二年级就像是背后有鬼在追一样飞速离开了医务室。   “那你来的还挺早的。”家入硝子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支着下巴慢吞吞道,“听伊地知说这几天你都在因为交流会的事情被夜蛾压着和京都校的一起开会,有没有什么感想分享一下?”   她脸色淡淡的,似乎并没有把二年级用来形容夏油的那些词汇放在心上,甚至也没有任何想要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意思。   只是在提起五条悟被迫去和高层一起开会的时候浮现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神色。   “感想就是咒术界的高层果然都是一群乱七八糟的降价特卖烂橘子,”五条悟毫不客气地整个人横着瘫到沙发上,以充电为借口无视沙发的狭小空间,和松代一树挤成一团,“对了,歌姬看见我之后倒是很失望,她还以为夜蛾会带你去开会。”   咒术高专内目前除了夜蛾正道,正儿八经的教职人员也就只有五条悟,家入硝子和二年级的班主任日下部三个人,日下部经常带薪摸鱼如非必要根本找不到人,家入硝子随着夏季的到来基本每天都的加夜班治疗受伤后被送往医务室的咒术师们。   夜蛾正道找了一圈,只好从操场上拎走了看起来很闲的五条悟陪他一起去开会。   作为三个教职人员中和交流谈话擦肩而过的幸运儿之一,家入硝子自然乐得看五条悟天天苦着一张脸被夜蛾正道带去开会。   “你确定歌姬只是失望吗?”家入硝子看了一眼快要被挤到从沙发上站起来的松代一树,默默吐槽道,“我觉得她没有当场和你打起来已经很克制了吧?”   “这样吗?”五条悟摸摸下巴,十分欠揍的说,“可是打起来她也打不过我诶……”   松代一树:……   虽然说的是实话也没错……   很好,看来虽然十年里变了不少东西,但起码庵歌姬对五条悟的恨意应该至今仍存,并且还在逐年增加。   五条悟俨然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在沙发上舒展成一条,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不服来打我啊的欠揍气质:“不过我被抓去开会,硝子你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开心,你到底是哪边的啊?”   太辣眼睛了。   家入硝子默默瞥了一眼在医务室里形象全无的五条悟,冷漠道:“我那边都不是。”   她只是医生而已,对于咒术界的权力交替一点兴趣都没有。   如果非要说的话,她也只是对自己亲近的人比较支持一点而已,一如现在正在培养可靠后辈伺机替换推翻咒术界的五条悟,或者是十年前毅然决然离开咒术界追寻心中大义的夏油杰。   至于其他复杂的事情,她对此一向不做任何评价,只做一个默默的旁观者。   *   咒术界中的大部分人其实并没有很明确的派系区分。   所谓的高层一派实际上大部分都是五条,禅院,加茂御三家的咒术师们,天然的维护着他们的统治地位   所谓的五条派则是一些在五条悟任教期间毕业的高专学生们。   而不属于这两者的除了咒术师还有辅助监督和窗一类的其他咒术界人员,就比如现在松代一树现在要去前往拜访的西宫夫人,则和家入硝子一样对于咒术界的权力更迭没有任何偏向。   三十多度的酷暑,松代一树走在街上,耐着性子听系统在他耳边扯东扯西猜测了一大堆诸如会不会是夏油杰养的两个大孝女大开杀戒,干掉了全部后勤组员工这类的话,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它。   【停停停,】他揉着额头,【别猜了,两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干掉和她们年龄不相上下的西宫杏就算了,还能干掉一个组的成年员工?】   后勤组那么多人都折里面了,退一万步说,真要这些人都是诅咒师杀的,咒术界早出手了,怎么还可能让这两个未成年至今还活动在外没有一点踪迹。   【你把人家当小姑娘,人家把你当猴子看,你上去说你是夏油杰同学,你看她们两叫不叫你一声叔叔,】APTX4869苦口婆心,“咔嚓”一声给他放了个骨头断裂的音效,【在他们诅咒师眼里,普通人那就只是个灵长类动物。】   【劳驾,劳驾,】松代一树赶紧打断它,【人类本来就是灵长类动物。】   【哦我忘了,】系统一顿,【哎反正就那意思,你别老把视线放在酒厂上面,说不定问题就出在你两个大侄女身上。】   这又是从哪来的大侄女……   APTX4869这系统满口辈分关系乱飞,松代一树是真有心下次回总局之后让技术组的给它装个亲戚关系计算器。   【别的不说,要说是她们俩刚的,那双胞胎感应的事情就没法解释,】松代一树头疼了半天系统的亲戚关系计算,跟它开始捋线索,【上次不是都听见了吗?在她失踪之后她妹妹经常会看见不少咒灵。】   【说不定真是幻觉呢?】APTX4869哽了半天,【你也问了,那小姑娘出现幻觉的时候后勤组的员工早死出来了,人都没了哪来的感应。】   疑点就出现在这里。   松代一树走在街上,只感觉周身越来越热,没忍住揉了揉胀痛的眉心,把思绪暂时从西宫杏和夏油的两个养女身上移开,单手扇了扇风看了一眼四周。   他的视线忽然停顿在不远处的拐角上。   随即,他就像是触电一样飞快的收回了视线。   在拥挤的人群中,松代一树迅速宛如一梭灵巧的银鱼一般几个闪身,迅速离开了刚刚所站的位置。   【p统,你看见了没,】他此时飞快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感觉心跳速度正在不受控制的随着肾上腺素的分泌疯狂上飚,【不是幻觉。】   在刚刚抬头的一瞬间,他无比清晰的看见了在街道拐角处站着一个和西宫夫人的形容极其相似的咒灵。   甚至在虎杖悠仁的形容中,也出现过这个咒灵。   单眼,状似火山形状的头颅形状,身上披着一件散布着稀疏黑色圆形半点的外衣。   松代一树竭力压制住心跳速度,本能般的采用了反追踪的技巧,不着痕迹的融进了人群里:【把滤镜下了,快。】   APTX4869这时候完全没有跟他争论幻觉是真是假的兴致,飞快撤销滤镜道:【下了下了!】   之前在面对西宫夫人的时候,五条悟就曾经说过一个咒术界内的常识——   【不要去主动注视咒灵】   有相当一部分咒灵发动攻击的契机往往就是【感受到了注视】,所以不少咒术师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经常会佩戴墨镜一类的东西阻碍视线。   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让系统撤销能够看见咒灵的滤镜,尽量和周围的普通人所融为一体。   松代一树刚刚虽然视线收回的足够快,离开的也足够迅速,但是谁也不能确定在刚刚的一瞬间那个咒灵有没有察觉到他的注视。   【松代一树,】APTX4869倒吸一口冷气,【那个咒灵朝着你的方向来了。】   不用系统说它也感觉到了。   体表温度正在缓慢上升,这个咒灵恐怕真如虎杖所说,和火山脱不了关系。   在他周围的普通人对于周身不断上升温度的来源一无所知,纷纷开始低声抱怨着七八月东京的气温。   不行,不能再在人群中间待下去了,松代一树飞快做出判断。   如果身后追着他的是普通人,他完全可以接住地形和人群在被追踪之后采用反追踪的技巧,不断往人多的地方走。   但现在身后盯上他的是个咒灵,如果他再往人群聚集的地方走,他不敢赌这个咒灵会不会直接在光天化日之下对他发动攻击,连带伤害到附近的普通人。   他得往远离人群的地方走。   松代一树拧着眉,忽然一转弯走出了人群,主动暴露在了身后咒灵的视野中。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咒灵没有当机立刻就对它发动攻击,而是跟上来,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无疑是稳住它,不能让他察觉到自己在联系外界。   他现在的身手对付柯南不成问题,去打一级,完全就是上去送死的。   这种必输的仗完全没必要打。   好在APTX4869还能黑进他的手机。   【给五条悟,不对,给通讯列表内所有咒术界相关联系人发送坐标,】松代一树一边往前走一边迅速观察着周围的地形,周身的温度不断上升,不用系统播报他也知道身后的咒灵离他越来越近了,【我怀疑身后的那个咒灵实力起码能到一级。】   他绕进了一条小道里,周围现在已经几乎没有了人群。   就在松代一树要为没有普通人被卷入这长时间松一大口气的时候,忽然道路的前端,打打闹闹的跑过来了两个小孩子。   跑在前面的孩子看见小道中间有人,边跑边喊道:“大哥哥可以让一下吗——”   松代一树心脏骤然一紧。   周身温度告诉他,现在那个火山咒灵绝对就在他身后。   如果他现在让开,那就是直直让着两个小孩撞进咒灵的手里,无疑送他们去死。   前面的孩子越跑越近,留给松代一树思考和应变的距离越来越短。   他脚步忽然一顿。   电光火石间,几乎是顺着身后的攻击一起出现的是飞快将跑在前面的孩子飞扑至小巷边缘的松代一树。   看不见的咒力擦着他的肩膀而过,在道路中间炸开一个深坑。   就差一点点,松代一树手心冒出一片冷汗,飞快把孩子从地上拉起来,推了他一把:“快跑!”   谁也想不到会忽然出现这两个小孩。   追在后面的孩子早早在第一道攻击落下来之后就飞快转身跑走了,被松代一树从地上拉起来的小孩似乎崴了脚,身后咒灵正要酝酿第二次攻击。   【开滤镜。】   来不及了,松代一树飞快上前一把抱住他往前跑。   随着咒灵的全貌再次出现在视野中心,无数咒力攻击的轨道清晰出现在他脑海里,窄小的巷内,他左右几个闪躲,忽然感觉背后一片区域火烧火燎般地疼。   被打中了。   顺着伤□□开的是接近一百度以上的高温,还是个二阶段攻击。   人类的皮肤被炙热火焰灼烧,爆发出几道油脂灼烧后的细微爆鸣声,他几乎做好了下一秒就死回总局的准备:【怎么还没有咒术师来?!】   APTX4869:【从信息发出去到现在才不到二十秒钟。】   更为炙热的空气从身后传来,松代一树心里暗爆一句粗口。   拿伏黑甚尔这孙子的赌马运打赌,上次被天逆鉾捅死的时候,他都没这么狼狈。   松代一树心里骂骂咧咧,脚上动作倒是没断,眼看就要跑到小巷尽头,他使力将怀里的孩子往外一扔,咒灵的攻击即将到达他的后背。   他忽然莫名其妙想道:完了,这回他一死五条悟又要出问题了。   这下五个身份都被他干完了,不知道等世界熔断程序撤销他找个咒术师壳子回来还能不能来得及。   以及死亡真不是一个好体验,幸好他这次提前准备了死亡托管报告。   APTX486把早早准备好的报告提交,所有对于身体的感知依次离开他的神经。   最先失去的是痛觉,伤口处传来的疼痛瞬间消失。   而后是味觉和嗅觉,直冲他的喉咙血腥气和鼻腔萦绕着的铁锈味一起逐渐淡化。   其后是视觉,他眼前一片漆黑。   然后在黑暗中,他在听觉离开时似乎听见APTX4869振奋的喊了一句什么。   最后的触觉消失前,他恍惚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第39章   人体所能承受的最高温度是116摄氏度,240.8 华氏度。   七八月的东京街头,温度通常稳定维持在平均37摄氏度左右。   如果往这个小巷内放入一个检测环境温度的设备,就会发现,现在这里的温度已经飞速飙升至了一百度以上。   或者根本不用检测。   随着温度的上升,空间被扭曲出了奇怪的形状,这条狭窄小巷内的所有空气开始翻转,抖动,不用说六眼,如果这里还有普通人类的在话,只要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这里的情况不对劲。   而这里唯一的普通人,刚刚陷入了昏迷。   松代一树这会浑身狼狈的可以,在抱着孩子逃跑的过程中被擦伤的皮肤后知后觉地开始渗出血珠,高速运动给脸颊带来的潮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失血过多受伤严重后反噬上来的惨白。   他身上伤口不多,大大小小的擦伤只分布于裸露在外的脸颊脖颈和小臂上。   最严重的一处在背后,背部伤口处的衣物布料被咒力攻击斜上撕开,露出一半形状优美的蝴蝶骨。蝴蝶骨的周围还泛着点布料被点燃后明明暗暗的火星,火星中间是绽开的一片血肉。   这具身体苍白而孱弱,几乎是靠着松代一树进入世界内这一个多月以来的简单训练,才浅浅长出一层覆在骨骼上的肌肉。   高挑、瘦削、无害,这大概就是这幅身体给所有人的第一印象。   而就在几秒之前,他丢出那个孩子时的神情和这幅身体一点也不搭。   在千分之一的某个瞬间里,他敛目垂眸,神色平静的不像是受了那么重的伤,也不像是第一次面对死亡。   恍惚间嘴角带出的一点悲悯像是高高在上俯视人间的神明。   而五条悟现在抱着这个人,几乎无法抑制地想,原来我并不是特殊的那一个。   原来换做谁你都会去救。   松代一树可以为了他慷慨赴死四次,同样也会为了路边素不相识的幼童以命相搏。   就好像世界上所有人的生命于松代一树都重于泰山,只有他自己轻若鸿毛。   五条悟一瞬间心里冒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茫然,就像他现在抓住了这幅躯壳,而在躯壳里,包裹的是一个他永远也抓不住的灵魂。   代偿般地,他下意识想把这幅躯壳抓的更紧些。   但还没等他使力,指腹牵扯到周围皮肤时的动作就再次牵扯到了伤口,血液从尚未凝固的伤口里渗出,一路顺着后脊往下滑落,润进深处的腰窝里,洇出一片暗色的红。   这点红似乎要比即将到达眼前的攻击更让他心惊。   五条悟一激灵,他迅速换了个姿势,从上面揽住松代一树的后颈。   松代一树还在昏迷中,就这样顺从的依托着他的手臂,浅浅俯在他颈侧。   五条悟托着这片后颈,却感觉手中是一片即将飘走的虚无的风。   迟于他一步的攻击这才堪堪到达面前。   裹挟着滚烫岩浆的咒力骤然停顿在他眼前,而后,就像是隔着一道永远也无法到达的天堑一般,炙热的岩浆四散溅落,落到地面和墙壁上发出滋滋的响声,但却再也不能接近五条悟以及他身前的松代一树分毫。   这段距离在无下限下被拉长至约等于无限的距离。   五条悟出现的太突然,漏瑚瞳孔一缩。   五条悟拥有无下限在咒术界内并不是什么秘密,更不用说不久之前漏瑚还曾经与他交过手。   正是交过手,所以才知道自己在这场交战中没有丝毫胜算。   如果上次交手的时候花御没有及时出现,那么他必死无疑。   和上次花御救走他一样的招数不可能再在五条悟这里起作用,而且现在四周的环境也不是利于花御施展术式的森林湖泊,而是城市的钢筋水泥。   更别提这次花御根本来不及赶过来。   虽然不知道五条悟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但自从看见五条悟之后它脖颈上的伤口就开始隐隐幻痛。   跑。   快跑。   它第一反应就是转身要逃。   这里是城市,五条悟不敢在这里打出太大动静。   这里是人来人往的城市街道上。   只要它跑的够快,往人群足够多的地方走,和那些人类离的足够近——   它心头猛地一跳。   无尽的黑暗瞬间扩散,散落在四周的浩瀚星辰极远又极近,在这一刻四周狭窄的小巷似乎被扩充到了无限大,宛如沧海一粟一般,它站在这片辽阔的宇宙内,周身被这片黑暗所包裹。   现在是白天,这片黑暗来的猝不及防。   是【无量空处】。   这是五条悟的领域。   并不是所有咒术师或者咒灵都能有领域的。   由纯粹的咒力在周围构建起的生得领域会级快消耗使用者的咒力,但与之相对的是,身处领域之内,所有者的状态将会飞速提升,任何发出的攻击都是被加上必中效果。*   不久之前,它曾经看见过相同的景象,而这次它在这片黑暗来袭之前,甚至都没有发现五条悟有任何要展开领域的迹象。   在咒术界的规则中,有一项极其重要的规则叫做【术式公开】,属于解除限制方式的一种。   在使用术式的过程中向敌方公开自己招式,反向给自己施加束缚,从而提升自己的术式效果。*   如果他的感觉没有出错的话,这次所面对的领域要比上次展开范围更广,内里蕴含的杀机更强。   但这次领域效果提升,五条悟甚至都没有进行【术式公开】环节。在领域彻底展开之前,它连五条悟报出领域名称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这也就是说明,五条悟的实力远高于它在上次交战过程所掌握的范围。   或者说,这次在身旁没有学生的情况下,五条悟动真格了。   ——在怀里抱着一个身受重伤的普通人的情况下。   在之前的追击中,它只顾跟在松代一树身后,却忘记了在他逐渐走向远离人群的小巷中时自己也被带离了人群。   来不及跑了,身处无量空处之内,无数的信息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涌入它脑海。   再不做出什么对抗它就要立刻死在这里了!   想要逃离他人的领域,只有三种方法。   逃到领域之外,来不及了,他已经身处这片黑暗内;用咒力抵挡,在绝对的实力压制下,他绝对不可能在五条悟为主导的【无量空处】中打赢对方;那么剩下的只有——   “领域展开,”漏瑚双手结印,在铺天盖地信息的疯狂冲击下强行抽出一丝心神,“盖棺铁围山。”   孤注一掷,同样展开自己的领域,进行领域范围内的对抗。   他赌五条悟怀里的人身受重伤,撑不了那么久。   重重围合的火山岩石和火山熔岩骤然出现,开始艰难地寸寸吞并这片宇宙空间。   滚烫的岩浆从火山口上喷出、顺着领域的边缘垂落至无边的宇宙内、落到岩石边上,溅开一片滚烫的烧痕、燃起暗红色的火焰、发出尖锐嘈杂的啸鸣。   而后,一切忽然安静了。   暗红色的火焰无风自起,顺着岩浆的痕迹蔓延到漏瑚的脚边。   随即,火焰开始飞速上窜,自暗红色骤然变为橙色。   然后是黄白色、青蓝色,最终稳定在了轻柔浅淡到极尽于鸢尾的紫色。   短短几秒内,上一秒还站在自己领域内的漏瑚,就这样在五条悟的注视之下缓缓滑落,直至化开。   无比讽刺。   在它自己的领域内,被自己的岩浆所点燃的火焰灼烧至死。   一滴灰也没有留下。   而从始至终,造成这一切的五条悟一句话都没有说。   盖棺铁围山在所有者被祓除之后迅速与无量空处间消散,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无量空处所造成的黑暗潮水一般褪.去,料想中的天光没有出现。   五条悟抱着松代一树从无量空处中出来,才发现周围的空间被落下了一层浅浅的帐,而隔着这层漆黑如墨的帐往外看去,小巷的尽头停着一辆辅助监督的车,伊地知半开着车门,站在外面,脸上不断往下滴落着冷汗。   身后的小巷墙壁上是被先前的火焰攻击灼烧出的一片黑痕。   “这里突发了火灾。”五条悟走出帐,对着伊地知说了到这里以来的第一句话。   而后,小巷内忽然升腾起一把明黄色的火焰,又转瞬即逝,只留下被火焰灼烧过后的漆黑墙壁和狼藉地面。   他就这样抱着怀里的松代一树,直直消失在了伊地知面前。   *   头脑昏昏沉沉。   松代一树下意识根据登出世界流程先上报了一遍名字,随后才问道:“熔断还有多久?”   没人回答他。   他头疼欲裂,感觉像是有人伸进他脑子里搅拌了半天一样,嘴里含含混混叫了好几声后勤组组长的名字   也没人回答。   好,算是记下这个仇了,需要他回来的时候给他连夜打视频,这会死出世界来这孙子叫都叫不来。   “西宫杏?”他又试探着叫了两声后勤组那小姑娘的名字。   还是没人。   人呢?偌大一个后勤组起码来个人扶他一把,把他从传送仪器里捞出来吧?他这会浑身没力气,眼睛都睁不开。   他正打算继续喊,就听见APTX4869的声音响在他脑海里:【松代一树你醒了?】   松代一树吓了一跳:【你怎么出任务了还没摘除?】   【出啥任务啊,】APTX4869老大爷似的在他脑海里嘚吧嘚嗑瓜子,【你没死,最后关头五条悟来把你救了。】   【那个咒灵呢?】松代一树下意识问道,【五条悟没祓除它吧?】   【咒灵?】APTX4869一呆,【不是?你救个路边的n.pc小孩就算了,现在已经圣母到咒灵也要救了吗?】   【这都哪跟哪……】松代一树这会头疼欲裂,他问咒灵是因为这个咒灵和后勤组员工的死亡有关,还有其他的考虑一时间跟系统也讲不清楚,只好回嘴了一句,【我哪圣母了?】   APTX4869:【……你哪不圣母。】   松代一树下意识想回一句我哪哪都不圣母,好在和系统说了几句话之后理智重回脑海高地,他及时挣扎着睁开眼终结了这场没有意义的对话。   面前是一间布置的简单至极的卧室,房间被收拾的整洁明亮,顺着窗外的阳光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室内香氛味道。   这是间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房间。   松代一树莫名其妙眨了眨眼,确定了自己没有产生幻觉之后,把系统从脑子里薅起来:【这哪?】   【五条悟家啊,】APTX4869回答的顺畅极了,【这是他卧室,你在他床上。】   松代一树:……   行,APTX4869多年夙愿总算是达成了一半,这回真把自己送五条悟床上去了。   然后松代一树才顺着视线注意到,他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系了一条腕带,而腕带的另一端,就连在这张床的主人手上。   顺着往上看过去,对上五条悟的视线,他才发现那双往常总是泛着点细碎火彩的眼睛里现在也飘了不少血丝。   真是罪过,他苦中作乐般想。   这要是让五条家长老看见这双六眼为了守他熬成这样,估计得心疼到捶胸顿足。   以及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这个房间内的气氛似乎有些过于凝重了。   能活下来还得多亏五条悟来的快,松代一树正想张嘴说点什么缓和一下这种凝重的气氛——   就在这时,他听见五条悟泛着沙哑的声音。   “松代一树,”他问,“我在你心里,是不是从来都不是特殊的那个?” 第40章   松代一树有些惊愕地缓慢眨了眨眼。   他大概还是脑子有点不清楚,五条悟刚刚是在叫他本名?   他怎么知道的?   松代一树忍不住想直起身子,伸手捏捏鼻梁清醒一下。   他一抬手,没反应过来现在两人的手腕是被一条腕带系在一起的,抬手的瞬间就牵动了腕带另一侧的那只手。   草木皆兵,五条悟神经过敏地把这幅动作当成了他对于这个问题的一种无声回避。于是还没等松代一树的手碰到额头,他就被刚刚还坐在床边的六眼突如其来的动作重新压回了床上。   天旋地转,还没缓过来的脑子更不清醒了一点。   和他左手一起系着腕带的那只手臂绷的极紧,小臂上隐隐约约能看见几道青色的血管纹路,满溢着快要收敛不住的郁气。   但这郁气不像是冲着他来的,像是自己跟自己生气一样。   松代一树微微愣了一下,就是这转瞬即逝的功夫,他立马被身后的另一只手硌的后背一僵。   另一只手原本可能是想托住他后背的,但现在被五条悟这骤然前扑的动作一带,就直直硌到了他肩胛骨上,指缝抵着骨缝的底端,松代一树几乎能顺着后背的皮肤感受到他指端微微打着点颤。   不是恐惧的颤,像是要快忍不住似的。   “五条悟,”松代一树没忍住皱着眉稍稍挣扎了一下,“你先松手。”   五条悟硌住的那片皮肤完好无损,可他却莫名其妙的感觉顺着五条悟的指腹传过来的是一片异于平常的敏.感与疼。   “你没回答我的问题,”五条悟没理会他说什么,听不懂人话似的继续往下压,翻来覆去地重复,“你皱眉了。”   他压在背后的手想用力又不敢使劲一样,无序地在他后背上蜷缩几下,像是想要找到什么东西抓住,又不忍下手一样。   松代一树这会反应过来了,后背那片皮肤是被咒灵的攻击打到之后皮开肉绽的部分,现在完好如初肯定是得益于硝子的治疗。   新生出来的皮肤异常敏感,被五条悟的手指硌的发疼,泛着奇怪的麻。   “五条悟,”他忍不住出声,“你找什么?伤口已经好了。”   “翅膀……”五条悟低声呢喃了一句什么。   松代一树没听清,拧着眉又问了一遍:“什么?”   五条悟又不出声了。   身下的床不知道垫的是什么牌子的床垫,居然能陷的这么深,松代一树被他硌着蝴蝶骨按进一片雪白蓬松的被子里,鼻端充盈着洗衣香氛的淡淡气味,只有五条悟执拗的神情逐渐占据松代一树的全部视野。   窗畔白色纱帘透出的满目天光给他打了一道完美的背光,白色的发丝在金色的阳光下几近透明,衬得他在松代一树视野中像是在发光一样。   也只有在这些时候,他才能一下子意识到,面前这个人确实含着那么一点神子所应该拥有的神性的。   如果他不是这么叛经离道,不想着去改变咒术界,只是循规蹈矩地按照御三家咒术师们的人生往下走。   在这样的神性下,也许偌大的五条家都会依从着神子的脚步,成为他最忠实的信徒。   但那就不是五条悟了。   松代一树怔了半晌,被自己脑海里的画面弄得皱起了眉。   “又是这幅表情。”五条悟不知道松代一树正在想这些事情,他只是按着松代一树的肩膀,以为自己再往下一点就能触及到那颗正在不断蓬勃跳动的心脏。   而他现在确认了这个永远也抓不住的灵魂被禁锢在这具躯壳内后,却又不由自主地想要把这幅皮囊彻彻底底的撕裂,从中挖掘出来这颗灵魂,看看上面到底有没有心。   他忍不住追问道:“你皱眉是因为我太不识相了吗?居然自作多情以为自己才是特殊的那个?”   松代一树诧异地抬眼。   爱欲总是走的很远,但是爱是有界限的,超过这界限,爱就会转化为恨。*   五条悟一声不吭,只是执拗地盯着他,眼中传递出来的。情绪浓重而压抑。   他做不到恨上松代一树。   但除了爱欲与恨意以外的感情放在他身上用来形容这段关系,似乎都太单薄了。不够浓烈,不够刻骨。   “你会对任何一个人有偏爱吗?”松代一树的沉默让五条悟陷入了牛角尖,他抵着松代一树的额头,像是要就这样抵死纠.缠在这片蓬松柔软的白色里,“你愿意为我去死,是不是也只是因为我恰好在你眼前而已?”   换成别人也没差。   就像松代一树同样愿意为了路边的幼童去死一样。   他以为他是特殊的,但这个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   啊,确实。   他第一次看见松代一树死在他面前的时候,年纪确实是和小巷中的那个男孩差不多大的。   或许在他之前,松代一树也曾经为了无数人去赴汤蹈火过,他们也曾以为自己是特殊的那个,也以为接连不断的慷慨赴死是一种不争的偏爱。   殊不知在那个人眼里,那些被视若偏爱的行径,已经过去的正在发生的,那些该忘记的不该忘记的,也只不过就是尔尔而已。   松代一树和他对视了半晌,后背新长出来的皮肉被他指尖硌的生疼,那双眼睛里泛出来一点生理性的浅淡泪水,水光淋漓的,反射着细碎的光,像是教堂背后的彩窗。   五条悟看着那双眼睛,忽然情绪起伏的很激烈。   他不知道超出界限的那部分爱意被转化为了什么东西。但起码现在,在此刻,他不恨松代一树,他只是忽然感觉这点本该是恨意的东西被变成了崇奉,被化做了皈依。   他像是站在彩窗下,看着五彩斑斓的光从栅栏那端透过来的可悲信徒,而被他按进被子里的神明就宛如一尊真的神像,面对他的快要决堤的浓烈情绪只是沉默不语。   “你说话。”他快要压不住这点从牙缝中挤出来的理智。   “你话都说完了还让我说什么?”松代一树被他过于浓烈的情绪压的上不来气,陷在一片白色的被子里断断续续地喘气,“你不是一个人,脑补的很起劲吗?”   而后,他忽然感觉压在他肩膀上的力气一松。   前一秒还咄咄逼人的五条悟忽然松手,把那只手撑在了床边。   被骤然释放压力的床垫猛地向上回弹,被按住的胳膊大概是被硌到了神经一类的地方上,手指末端一阵发麻,他一下子提不上力气,只好仓促扭头避开五条悟逐渐靠近的脸。   “你不能把我看做和其他人一样,这对我不公平,”五条悟一动不动,神色难辨,他发丝垂在松代一树侧脸,细密的痒,嘴里吐出来的句子却含着些无理取闹,“我对你是特殊的,所以你也必须要偏爱我才可以。”   这是什么我喜欢你,你就必须喜欢我的歪理?   松代一树偏着头,看不清五条悟脸上现在失魂落魄的狼狈神色,只是隐隐约约从这段语句中听出来一丝理所当然地掌控欲。   他忍着咬了几下后槽牙,浑身不自在,还是忍不住想骂回去:“这叫公平?五条悟你别跟我放屁。”   亏他还想着要是自己死了五条悟又要出问题,现在看来他死没死五条悟都要发这么一趟疯,那他还不如直接死出去。   五条悟对他的骂骂咧咧简直充耳不闻。   “你不能这样,”他发丝一部分垂到松代一树的下颌旁,剩下一半狼狈地贴在皮肤上,只有眼神还紧紧锁定着松代一树一动不动,“松代一树,你知道关于我的一切。”   松代一树一愣。   这次真应该不是他的幻听了,五条悟刚刚是真在叫他名字。   “你看,而我对你的了解也仅仅是只有这一个名字而已,”五条悟就这么盯着松代一树忽然紧缩的瞳孔缓缓回答了他之前口不择言骂出的问题,“这不叫公平。”   公不公平先搁置一边。   一股浓烈的不安窜上心头,松代一树没忍住追问:“你从哪看来的这个名字?”   他自从进入任务时候,叫他松代一树的就只有系统吧?   “你自己说的,”五条悟回答的很迅速,半是嫉妒半是怀恨地补充了两个名字之后继续道,“还叫了另外两个人的名字。”   松代一树:?   他莫名其妙回想了半天,才回忆起来那大概是他刚刚回复意识的时候以为自己直接死出了世界,所以按照流程上报员工姓名以便系统留档,还喊了几声后勤组长和西宫杏的名字让他们扶自己起来。   这下是真的自己把自己卖的一干二净。   之前对于管理局存在疑似暴露的警惕骤然一松,松代一树长出一口气,复杂地抿了抿嘴。   他总不能怪五条悟来的太快,死亡托管程序启动之后人没死吧?   “你昏迷的时候叫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名字,”五条悟垂着眼,一言不发的拉了拉手腕,被缠绕在一起的腕带立马带着松代一树尚且还有些发麻地方手腕往上提了提,在他顺畅的几个缠绕后被握在手心里,“连一个失踪一个半月的女生名字都会叫,就是没有喊过我的。”   他语气拧巴的像是想要冷硬下来,却又控制不住的咄咄逼人:“后面那个是谁?也曾经是你救过的人吗?”   后面那个?谁?   后勤组组长?   松代一树愣了一下,回忆了半晌后忽然崩溃地想,他是个鬼的我救过的人。   他是我回总局之后一定要取了狗命的人!   五条悟刚刚脑补半天就脑补出个这?松代一树感觉心里平白多出一股莫名其妙六月飞雪的冤屈,给自己顺了半天气后才开口:“是我的一个朋友。”   没等五条悟脸上露出更多神色,他无不恶毒的泄愤般补充道:“早死了。”   他亲手刀的。   五条悟一顿。   “我这人就有这种坏习惯,”松代一树被他压在床上动弹不得,憋着一股气,嘴上乱七八糟的胡说,“我昏迷之后就喜欢叫死人名字,你想被我叫还早得很。”   大概是这种确实有些不太好的陋习把五条悟震住了,好一会,松代一树没感觉他做出什么反应。   五条悟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松代一树缓缓把头正回去,想看看他到底在干什么。   就在他扭头的瞬间,五条悟喉结动了动,忽然整个人埋在了他颈窝里。   “你叫吧,”他含混的一口咬住松代一树的锁骨,猛兽叼食似的捻起一片皮肉细细密密的咬,嘴里吐出来的话可谓是混蛋的惊天动地,“我要是迟来一步,你这次真死在那里,我肯定活不了。”   “你不忍心看别人死就自己死是吧?”五条悟泄愤似的恨恨咬了一口,绝对留下来了一块轮廓分明的牙印,语气恶狠狠地活像是下一秒要和他殉情似的,“行,下次你要是还敢挡在别人面前替死,就等于拉着我一起死。” 第41章   松代一树一口气没上来,血压都起来了。   这都说的什么屁话。   他辛辛苦苦做任务十几年,甚至离开任务世界之后还不辞辛苦地直接从夏威夷赶回来,难道就是为了进任务世界听五条悟说一句you jump,I jump 的?   这要是真在泰坦尼克号上,也不用等撞冰山沉船了。   他现在就给五条悟推海里去。   “五条悟,”松代一树是真气得咬牙切齿,“你喂鲨鱼去吧!”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尾,莫名其妙的。   偏偏五条悟却奇妙地get到了他的脑电波,头也不抬地回道:“我要是JACK的话你就是ROSE。”   松代一树在气头上,也不管五条悟把他比喻成了个准备逃婚的名媛少女:“那你下一步是打算干嘛?扯着我跳海殉情?”   “下一步……”五条悟声音含含混混,回答的倒是干脆利落,“下一步应该是画裸.照吧?”   松代一树……松代一树这次是真的一口气上不来要脑溢血了。   APTX4869在他脑子里笑出了电音,总局人工智能的拟态系统总是在这种不合时宜的地方分外仿真,一阵电音过后,系统笑趴了似的发出一串低低的警报声。   松代一树:【……你再笑我回去就把你喂鲨鱼。】   系统瞬间收声,敢怒不敢言地小声逼逼道:【那喂鲨鱼之前我能把五条悟给你画的裸.照存在系统空间吗?】   松代一树:……   “五条悟,”他恼羞成怒伸出一只手顶住五条悟的额头,“你还要脸吗?”   【笑死,】APTX4869在旁边火上添油,【他在你面前命都不要了,脸算什么。】   松代一树被他这么一提醒,血压骤然又攀升了一大截,狠狠给自己顺了一口气后:【关你什么事?你能不能闭嘴?】   【这就闭这就闭,】这破系统教科书级别的小心眼,闭嘴之前还睚眦必报地加了一句,【我反正闭嘴了,五条悟的嘴可没闭。】   ——现在还在松代一树锁骨上咬着呢。   他这一口咬的可谓是扎扎实实。   锁骨上本来覆盖的皮肉就少,五条悟还专门是描着骨头的轮廓去咬的,一口下去,松代一树清清楚楚感觉到几颗尖锐的牙尖陷进了皮肤里。   五条悟那两颗平张嘴时不明显的虎牙咬人的时候是真疼,偏偏他还不只是咬,而是捻着他的皮肉含糊不清的说话,吐字模糊地上下缠磨。   一个本来万分暧昧的姿势被他弄得像是吸血鬼准备开饭。   松代一树感觉他要是下一秒直接用那两颗虎牙刺破他大动脉来上一口都不奇怪。   这都哪学来的。   吸血鬼下嘴之前都知道麻痹一下猎物让他不产生痛觉的,哪像五条悟,是真的生啃。   在这样的姿势下,他从被五条悟咬着的锁骨,到顶住他额头的指腹,再到被掩盖在发梢眼睫下的眼睑,全部都在不受控制地发烫,催促着他快点从这个姿势中解脱出来。   松代一树被这计划外的发烫弄得浑身不自在,感觉五条悟这和语气配上动作不像是要跳海殉情,像是直接想把他结果在自己手里。   “你是还在磨牙期吗?”松代一树推不开他的头,整个人被压在被子里动弹不得,“能不能松嘴?”   “不能,”五条悟像是就在等着他这句话一样,早有准备地一口回绝,甚至还得寸进尺的扣住了他的肩膀。   松代一树下意识地一缩,五条悟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反而更向上了一些,直直抚上他的脖颈,顺着锁骨一寸寸往上移。逼着他向后仰头露出最脆弱的动脉和咽喉:“除非你答应我,以后不会为了任何人去轻易上前替死。”   松代一树在这个姿势下被迫难受地仰着头,看不清五条悟的神色,目之所及一片空荡荡的天花板和被风吹起后挂在阳台边的纱窗,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   在五条悟心里他到底算什么?见一个救一个的究极圣母吗?   还是什么舍生忘死地狱不空不成佛的地藏?   他有那么浑身上下洋溢着闪闪发光的舍利子气质吗?   “不用你说我也不会没事干去死的好吗?”松代一树深吸一口气,“你当我脑子有病找死玩吗?”   五条悟无言地用还在他后背的那只手按了按他刚刚被硝子治好,新长出来的那片皮肉。   松代一树:“……这次是个意外。”   他本来看见那个咒灵是想转身就走的,要不是后面发现咒灵盯上他,甚至最后还牵扯上来两个小孩,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不是给你们发定位了吗,”他悻悻补充,“下次,下次一定看见咒灵立马给你发坐标然后转身就跑好吧?”   “你说的,”五条悟在这种奇怪的事上总是充满了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严谨认真,得到他的承诺之后居然真的就松了口,无比郑重道,“我们下束缚。”   松代一树:???   至于吗至于吗至于吗?   “五条悟你有事吗?”他忍不住想晃晃五条悟的肩,看看能不能从让他脑子里听见海浪拍岸声,“为了这点子屁事你要下束缚?”   “束缚是你以后不能把自己置于险境,”五条悟眼神执拗而认真的可怕,“说谎食言的人要吞一千根针。”   松代一树:“……食言者不如喝一千吨水吧?”   他真诚的提议道:“我真的觉得你脑子里的水得控控了。”   “嗯,”五条悟置若罔闻,毫不在意地开始调动浑身的咒力,“那就说好了,食言者吞一千根针。”   无形的咒力绕成圈开始在两人之间不断循环往复,束缚条件得到确认,无形的咒力隐隐约约闪烁了几下蓝色的光。   松代一树:“……”   松代一树没忍住:“就算我真的食言了没事死着玩,这束缚对一个死人来说有意义?”   死都死了,还怕一千根针?   “当然不是你吞,”五条悟垂下眼帘,“我说的束缚是,你要是下次再为了别人把自己置于险境。”   他缓缓道:“我就吞一千根针。”   “你舍不得的对吧?”五条悟丝毫没有自己说出了什么惊世之言的自觉,依旧语气缓缓地,脸色出奇地认真,“束缚是无视无下限阻挡的,你每把自己置于险境一次,这个束缚就发动一次。”   “一千根针,一千吨水,都随便,”他眼神认真,语气倒是无所谓极了,“反正这个束缚就是这样,你想提什么条件都可以。趁束缚还没确认,你现在提还来得及。”   “五条悟!”松代一树被他这无所谓的语气弄得头皮发麻,“你疯了吗?”   面对他的盛怒,五条悟依旧不紧不慢地:“没有。”   “我一直就是这样,是你从来没看出来而已,”他甚至笑了一下,“咒术师都是疯子。”   神他.妈咒术师都是疯子。   松代一树头都要炸了,五条悟还在那里不急不缓,调笑似的贴着他的侧脸,白蛇吐信一样用牙尖捻了捻舌尖:“现在,你后悔十几年前救我了吗?”   这话一出,松代一树脑子里嗡的一声,气的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怎么,他要现在真说句后悔,五条悟是不是还得当场自裁在他面前把命赔他?   他想都没想地脱口而出:“五条悟你给我脑子清醒点。”   松代一树这会像是个瞬间炸毛的伯劳鸟,浑身的羽毛都竖了起来。   这是在为他担心。   五条悟没忍住,脸上笑意更深了一点,语气倒是很委屈似的:“这样不是很好吗?”   好哪了?   松代一树挣扎着想给他一脚。   五条悟歪歪头:“只要你陷入险境,我立马就能感受到你处于危险,你就可以完全不用像这次一样去给别人发定位。”   他说着说着,忽然灵感来了似的兴致勃勃补充道:“甚至我们还能立下一个时时刻刻都能感知到对方在哪里的束缚。”   “这个束缚是双向的,”周身的时刻准备形成束缚的咒力也感应到了主人的激动似的,随着他说话的吐字不断闪烁着浅色的蓝光,不断扩充着束缚内的补充条款列项,“我能时刻知道你在哪,你也可以时刻感受到我的位置。”   五条悟是认真的。   松代一树头皮发麻,后背顺着他指腹的位置窜上一股冷气,忍不住想要逃离似的往旁边翻:“五条悟,你有病吧?”   他恨不得扒开这人脑子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东西:“你要脑子不合适你就去治,早治疗早康复。”   “你这话没骂到点子上,”形成束缚的咒力还在不断闪烁,五条悟一把拉住他,开了个大地图炮,“咒术师都有病。”   心脏随着主人并不平静的心情剧烈搏动,松代一树感觉自己随时可能会被五条悟气出心脏病,罹患脑溢血。   “不可能,”他一口回绝道,“这种束缚我绝对不会同意。”   “好吧,”五条悟只好委委屈屈缠住他的手指,无视松代一树剧烈起伏的胸口,无比遗憾地小声道,“那就不设立实时位置的束缚了。”   松代一树感觉自己这会快要过呼吸翻过去了,字字句句都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你把前面那个也给我取消。”   “前面那个……不行,”五条悟一顿,周身咒力光环更亮,俨然束缚即将形成,“我可以什么都答应你,但是这个不行。”   不对劲,松代一树心中忽然警铃大作。   这是个单方面,只要其中受束一方承认就能完成的束缚。   就像是术式公开一样,想要完成它,根本就不需要束缚的另一端进行承认。   这个束缚本来就是用不着他同意的。   咒力成带,如水一般缠绕在两个人周身,闪烁的蓝色浅浅光华像是坠.落在银河里被碾碎的星星,而后,缓缓归于一片沉寂。   结束了。   他现在是个普通人,只能看见咒力却完全不能感受到它的存在。   于是,他现在也感受不到这个束缚到底有没有真的存在于自己的身上。   松代一树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几乎拎不出一条完整的思维来。   五条悟还在垂头丧气地和他的手指纠纠缠缠:“其实我觉得定位的束缚也还好吧?你为什么不同意呢?”   松代一树:?   他必须得承认,确实有那么千分之一的一瞬间,他是真的很想从床上跳起来和五条悟打一架的。   也不知道这劳什子束缚到时候看见他一个普通人和咒术师打起来,会不会直接认定他处于生命危险中。   下了束缚,闹腾了一个多小时的五条悟终于安静下来了。   两个人现在乱七八糟地躺在一张狼狈的床上,松代一树锁骨上还印着五条悟狗一样的两条清晰牙印,脖子上面残留着点情绪激烈起伏时没控制住被按出来的红痕。   要不是衣服都还完好,光看这个场景,给谁说这里刚刚发生了点什么对方都得信。   松代一树真是有心把五条悟从这里拉起来真人快打:“束缚也下了,目的也达成了,你刚说的,什么都答应是吧?”   他长出一口气,抖了抖手腕上的带子:“先把这玩意解开。” 第42章   一片狼藉的小巷。   周围被拉起来了几条黄色的警戒线,警戒线内的墙壁已经被烈火熏灼成了灰黑色,地上坑洼不平,杂乱地散落着一些乱七八糟的垃圾,小巷角落,一堆已经被烧成木炭状的木质置物架歪歪扭扭的靠着墙壁,露出支撑着承重点的铁质框架,看起来摇摇欲坠。   警戒线前,从小巷中走出来的高木警官站定,边摘手套边说道:“现在初步判断,火灾现场没有□□残留,应该和炸弹没有关系。”   “附近的商铺也没有听到爆炸声,根据以往的经验,这可能就是一场由尚未完全熄灭的烟头引燃了地上的可燃烧物所发生的意外火灾。”   “意外火灾……待会还是需要调取附近的监控确认一下情况,”目暮警官得到和爆炸没有关系的判断之后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抬头找了一圈之后,“对了,报案人……”   他们是接到了报警电话出警的,现在探查完现场之后报案人哪去了?   站在旁边的一个瘦高个警察接到:“被救下的儿童家属刚刚离开,报案人好像和他们一起走了。”   “有没有伤到哪?”不远处,黑色车辆的侧面,姗姗来迟的母亲正蹲在孩子身边不断翻来覆去检查着他身上的伤痕,“让你们平时不要来这里玩,就是不听是不是?”   小男孩没受什么伤,只有身上零星的衣角被火星燎出了几个破洞,听见这话畏怯地缩了缩头:“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检查完孩子身上没有伤口之后,女人终于长出一口气,狠狠瞪了孩子一眼之后强撑着脸色,对站在旁边的伊地知和七海建人笑了笑,投去感激的眼神“真是太谢谢你们了,要不是今天警察给我打电话,我都不知道他居然跑到火场里去了,还差点被烧伤。”   要不是他们及时抱着自己孩子从火场里跑出来报警,恐怕现在她就要被警察打电话通知去医院见自己的孩子了。   想到这里,她不顾还有两个外人在这里,又急又怕地低头对着男孩开启了第二轮数落。   “您不用对我道谢,”七海建人推了推眼镜,一脸严肃地对抱着男孩的家长点了点头:“报警的是伊地知先生,我只是接到电话来这里帮忙的同事而已。等我到这里的时候,火已经熄灭了。”   “也不是、也不用对我。”伊地知被七海建人的话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回绝,话刚刚说出口才后知后觉的生硬应下,“我也只是开着车路过而已。”   “说谢谢叔叔,”忙着数落孩子的母亲既没有听见他这句奇怪的停顿,只顾拉着自己孩子的手叮嘱道,“要是没有他路过,你一个人在火场里根本跑不出来。”   “可是……”小男孩低头小声嘟囔了一句,“我也没有看见火啊?”   “你说什么?”女人没听清,低下头又问了一遍。   “我说,”男孩鼓起勇气,“那条路上面没有火,是有一个怪兽在追我。”   “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女人一顿,扭头看了看身后被烧的漆黑的小巷,转身对着伊地知又道了一遍谢,“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可是本来就是有一个怪兽。”男孩不干服输地梗起脖子。   “还嘴硬,”女人轻轻瞪了孩子一眼,拍了拍他的脑袋,“快鞠躬说谢谢叔叔。”   小男孩被母亲瞪了一样,刚刚好不容易萌发出来的一点勇气又被按了回去,只好低头小声地说道:“谢谢叔叔。”   伊地知受宠若惊的挥了挥手。   脸上还带着意思劫后余生表情的女人很快抱着孩子离开了。   “怎么回事?”七海建人靠在车上,捏了捏鼻梁之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火场,声音平静道,“这场火灾……”   “和我真没关系,”还没等他说完话,伊地知就抹着冷汗打断了他的话,“我开车来这里之前五条老师的电话打不通,我只好一个人先过来。”   “等到我到这里,五条老师已经在巷子内开始领域展开了,”他苦着脸比划了一下小巷内的位置,“周围甚至都没有落帐。”   他一经停车不敢耽误,打开帐后不久,小巷内的领域就骤然收回。   随后就是五条悟抱着看起来身受重伤的松代一树出来,丢下一句这里发生了意外火灾,然后直接在身后的巷子里放了一把转瞬即逝的火之后就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他一个人站在巷口。   五条悟处理战损的方式异常简单直接,一把火就销毁了巷内所有异常的痕迹,顺便也直接引发了附近的烟雾报警器。   伊地知被五条悟的黑脸吓的心里惴惴不安,把车移到远处打电话报警后才发现,巷口还有一个脚崴了之后不能走路的小孩。   救起他等警察询问过事件经过之后,同为咒术师的七海建人又忽然出现在了这里,再接着就是男孩的妈妈来这里接走孩子。   伊地知想到这里,长出一口气搓了搓脸之后才说道:“幸好看见咒灵的只是个孩子,不然撞上火灾还真不好掩盖。”   本来向普通人糊弄过去咒灵就是辅助监督的工作,他刚刚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结果还没等他开口就被男孩的母亲定性为了孩子的胡言乱语,也算是剩了他的一番功夫。   伊地知说完一长串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对了,所以七海先生您来也是……”   “也是收到了短信坐标。”七海建人长叹了一口气。   事实上,据他来的这一路所知,应该收到坐标的不止他一个人。   “同样收到……”他还没来得及把下一句话说完,伊地知的手机就忽然开始响,“同样收到短信还有一年级的同学。”   随着伊地知掏出手机的动作,赫然一起出现的是夜蛾正道的来电短信。   “啊对,”七海建人揉揉眉心,“还有夜蛾校长。”   看来这个定位坐标是松代一树给整个通讯录里的人一键群发的。   他长出一口气,看了看还在不远处处理火灾现场的警察和接通电话后苦着一张脸的伊地知洁高,十分有预判地给还在高专内的家入硝子打去了电话。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现在人应该在家入小姐那里吧?   *   家入硝子是现在咒术界内唯一一个还能使用反转术式治疗他人的咒术师。   一般来说,想要找一个受伤的人,去高专找家入硝子确实是最快的方式。   但现在显然是二般情况。   松代一树还在和五条悟僵持。   他说完让五条悟把他手上的腕带松开的话之后气氛就又急转直下起来,五条悟的脸上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垂着眼睛嘴唇动了动:“这个也不行。”   “我说,”松代一树给他气乐了,“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吧什么可以?”   五条悟又不说话了。   像是什么受了委屈的小动物一样,睁着一双湛蓝水润的眼看他,从他这里占尽便宜,到头来弄得他好像才是那个退让良多的人。   属实是把松代一树弄不会了。   而且要说刚才两人定下的那个束缚,不加后面那个互相知道位置的条件,真要算下来到底是他吃亏还是五条悟吃亏还说不定呢。   这下弄得他的发火好像也不是师出有名。   他看了自己已经被勒出一圈的手腕叹了一口气,不免开始觉得自己这一趟回来真是欠了五条悟的。   五条悟要是真这么想把两个人绑一起,干脆买把手铐把两只手铐起来钥匙丢楼下得了。   松代一树无奈跟他对视了半天,才又退了一步,用空余的那只手支了支上半身:“那你就先让我坐起来。”   他在和五条悟纠纠缠缠的时候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揉成了咸菜,一半被他压在身下另一半皱皱巴巴地挂在身上,再加上现在他起来的动作又急,脆弱的布料很快被撕开了一道口子。   “刺啦”一声布料的脆响,两个人都呆住了。   松代一树视死如归的闭上眼。   好,现在要真进来个人,是死也说不清楚了。   顺着布料裂开的边缘能看见他露出来的一段白到近乎于要发光的肩头和一段后颈的皮肤,再往下是两片形状优美的纤薄蝴蝶骨,像是振翅欲飞的蝶翼,快要带着他飞出窗口一样。   五条悟顿了片刻,这次是真的愣住了。   他见到松代一树的时候他后背上是血肉模糊的伤口和灰尘,被硝子治好之后带着他回来也没有心情去注意那么多。   他脑中不知为何莫名其妙的想,失算了,早知道应该把硝子也拉来。   松代一树这么要脸的人,在别人的注视下绝对死也说不清楚。   一片诡异的寂静里,APTX4869看不下去两个人的你不看我我不看你的气氛,出来打圆场:【松代一树,要不就这样算了呗。】   【算了什么算了?】松代一树愤不欲生,把冲着五条悟说不出来的那一股师出无名的火全部转给系统,【我在任务世界里和他在一起了,然后呢?等解决问题之后熔断程序解除,我登出世界了五条悟怎么办?】   【啊?】系统声音古怪,【我只是劝你现在意思意思服个软,你已经想到带上五条悟回老家结婚了?】   松代一树:?   无端地,在窗内被风吹起的纱帘里,他感觉自己的耳尖随着APTX4869这句话的出现,像是被夏天的热风传染了一样,飞快地蹿红了起来。 第43章   结果兜兜转转一圈,松代一树最终还是如愿以偿拆掉了手上的腕带。   总不能让他就这么穿着这件衣服和五条悟继续大眼瞪小眼吧?   再说,APTX4869这话一出口,再和五条悟面对面瞪下去他脸上也挂不住了。   这总局出品的赛博电子智障一天天的看他和五条悟的热闹,他现在好不容易气上心头没有含糊其辞,正面把它给怼回去了一次。   他只是顺着系统之前话里话外的意思往下怼而已,结果这破系统转过头来倒打一耙,说它只不过是劝人服个软,你怎么连带人回老家结婚都想到了?   持续的热风托着窗内的纱帘飘起来,接连不断地顺着布料泛着毛边的裂口贴上他的皮肤。   一瞬间,不止疾速攀升的耳廓温度,松代一树感觉所有被这阵风拂过的皮肤都不对劲了起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顶着一对通红的耳廓抬起手,努力语气平缓道:“我要换件衣服。”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福祸相依,起码现在他身上这件衬衫被迫报废之后,五条悟要是再不给他把这腕带解开,他总不能和五条悟手牵着手换衣服吧?   五条悟脸上看不出来在想什么,神情倒是比他这个衣服被撕破的苦主还要僵硬一点,和他对视半晌,等他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磨磨蹭蹭道:“我给你解开。”   他绑这东西时候估计是有心打个死结的,解开绳结的时候满脸的勉强,动作慢吞吞,不情不愿的,手指还在他手背手心里乱七八糟的划。   要不是松代一树披着那件七零八落的衣服,在隐隐约约的夏日晚风中打了个喷嚏,估计他能磨蹭着解到第二天早上去。   腕带一解完,松代一树触电一样甩甩手腕,也不管腕带的另一端还在五条悟手上托着一条长长的尾,迫不及待地就把他推着丢到了门外。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的浑然天成,等到门“嘭”的一声被关上,APTX4869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才假惺惺的来了一句:【这重要吗?六眼又不是看不见,把他关到门外去有什么意义。】   意义?   对五条悟来说确实没什么意义。   松代一树长出一口气,看起来恨不得当场点上一根:【五条悟能不能看见不重要。】   明明这会系统在他脑子里,却通过这语气脑补出了松代一树无比沧桑的眼神似的:【看不见五条悟,这对我很重要。】   这话说的太有哲理性了。   大概人类的一些快乐确实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的,尤其是人工智能这种和人类思维方式沾了不少边,生理构造却不在同一个种族上的物种。   松代一树在门内无视系统一言不发打开五条悟的衣柜开始找衣服,五条悟站在门外,心情很好的打开了冰箱。   当然了,也不能指望他的冰箱里会有什么水果蔬菜一类的东西。   五条悟在高专宿舍的冰箱里倒是堆满了甜品,但是这件房子他才买不久,装修都没装完,能有个冰箱就不错了,想要指望冰箱里有什么可以在外界称得上是健康的食品那纯属做梦。   他站在冰箱门口心情不错地挑挑拣拣,最后拎出来了两听可乐,半靠在厨房的料理台边上缓缓打开一罐之后,这才顺便用六眼往里瞥了一眼。   正好瞥见松代一树正在挑挑拣拣选衣服的侧影,薄薄一层肌肉覆盖在他腰侧的弧度上,一道流畅的线条。   背后刚刚被硌出来的几道红印在白皙的皮肤上更明显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缓过劲来的五条悟,端着可乐喝了十分不要脸地吹了个口哨。   *   与此同时。   松代一树缓缓、缓缓地伸出一只手,拎起衣服的一角:【你刚说这件多少钱?】   APTX4869:【七十五万。】   松代一树:【我记得我们刚进任务世界的时候五条悟穿的那件衬衫……】   系统:【二十五万。】   【顺便一提,】它补充道,【你现在身上穿的这件也得有五十五万。】   松代一树:……   他抬起袖子看了一眼袖口,感觉这件一扯就破的衣服忽然就高攀不起了起来。   【这件呢?】他默默指向衣柜边缘被五条悟团成一团的衣服。   系统扫了一眼:【八十万。】   【这件总不至于……?】他选了一排衣服里看着最朴素的一件。   【这件售价就五万。】   还没等松代一树松一口气,APTX4869就继续往下说:【但是这件全球发行只有几百件,现在绝版了。】   【目前市价……得有一百多万吧?】   松代一树默默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敬畏地往后退了一步。   系统在旁边喃喃自语:【要不你还是带他回老家结婚吧?我再也不嘲笑你了。】   这一串数字报的,它都快对金钱失去概念了。   既然都这么贵,那也没什么好挑选的必要了,松代一树无力地闭着眼睛随手从衣柜里抓出来了一件衣服就开始往身上套:【你能不能有点骨气……】   【骨气是什么?】系统念念有词,【我们人工智能不需要你们人类的东西。】   骨气能当钱花吗?骨气能消除熔断状态吗?骨气能消除五条悟黑化值吗?   对了,黑化值……   它后知后觉地打算看看五条悟黑化值怎么样了。   五条悟这会握着一罐可乐正在往房间里看,为了松代一树的血压着想,APTX4869想了半天还是贴心地没给松代一树说五条悟其实正在看他换衣服这件事。   多大点事嘛,说的好像他身上被扯坏这件不是五条悟换的一样。   该看见的估计早看见了。   它一通想法安慰完自己,十分理所当然地趁着松代一树换衣服的间隙打开插件,准备扫一下五条悟。   扫描的时候,它探出的视线不小心和五条悟的撞了一下。   一瞬间,APTX4869居然猛地背后发凉,一寸一寸宛如实质的目光将他环环锁定,居然给他了一种被注视到的错觉。   按理说,它作为总局辅助员工进行任务的人工智能系统,在员工脑子里的时候是不会有“后背”这种人类构造空间概念上的方位观念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在那一瞬间有一种后背发凉,被什么猛兽的视线所锁定一样的错觉。   系统鹌鹑似的顿住,再不敢向前探一步。   应该是五条悟在看松代一树……吧。   他怂不辣几的转身看了松代一树一眼,默默往他脑海内更缩了一步。   真是吓死统了。   松代一树前面两次到底是怎么做到套着一个普通人壳子,还敢和这种状态下的五条悟吵起来的?   他进入任务世界之前甚至还想五条悟打一架。   系统怀着钦佩的心里瞥了一眼还在纠结要不要加一件外套的松代一树,默默一缩脖子整个统沉进他的意识海里去了。   松代一树还在纠结要不要加外套。   大夏天的,他倒是想直接穿一件就完了。   但十几分钟前那脆弱的五十万实在给他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心理阴影,虽然知道这大概是一种在五条悟面前丢脸了的PTSD,但他在热死和要脸之间还是选择了再从柜子里面拎出来一件外套。   他和五条悟的身高差不多,按理说互穿衣服也没什么影响,奈何这人似乎是不在这里常住,放在这个衣柜内的都是什么平时不怎么见他穿的各式西装。   定制的西装全部按照五条悟的尺码来的,衬衫还好,袖子长了一点还能稍微卷一卷,西装外套的袖口穿上之后就直接盖到他的手背上,正和了他严严实实盖住两个手腕的意。   一直到松代一树打开门,系统都安静如鸡,再没吭一句声。   松代一树出门的时候,之前还在喝着可乐吹口哨的五条悟俨然又是一副正经样子端坐在还没装修完的客厅沙发上,人模人样的。   松代一树走过去,他还十分坦然地从桌子上拿起来了另一罐可乐递给他。   随后视线就开始在他身上乱飘,无比殷勤道:“天气这么热要不你还是把外套脱了?”   松代一树没好气地打开他的手:“你这是打算搬的房子?”   他一出来才发现这里还没装修完,一股甲醛的淡淡味道混着点空气中漂浮着的浅浅油漆味,沙发前面的电视柜才打了一半,头顶上的吊灯线也还没接,乱七八糟的垂在半空中。   估计是才买不久的新房,五条悟不爱回本家,肯定是先装好了卧室之后就把宿舍里放不下的一堆衣服往里一扔完事。   而除了卧室以外的地方就十分杂乱了。   整个客厅只有这张宽的说不定能在上面打个滚的沙发附近还能下脚。   “没有,”五条悟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宿舍住的好好的干嘛搬家。”   松代一树还在高专内,他是傻子才会搬过来。   要搬过来也得等松代一树和他一起……   松代一树无语地接过他手里的可乐打开:“你拿高专宿舍跟这里比?”   “高专宿舍离学校近,”五条悟脸上一本正经,“方便上课。”   松代一树:“……你平时上课吗?”   “那就方便训练,”五条悟面不改色,“反正我超喜欢住在那里的。”   松代一树还想说什么,然后就听见五条悟抢答道:“我有钱没事花着玩。”   那你爱好还挺独特的。   松代一树沉默地凝视了他半晌,有钱人的生活他也真是不懂了。   想起那个虽然他不喜欢但是起码目前拥有的巨大本家宅,在任务世界外辛辛苦苦贷款买房的松代一树忽然心理极度不平衡起来。   就在这一刻,他无比地想把眼前这个封建家庭大家主挂路灯。   他一个人仇富了半晌,没等到系统这个没骨气的出来让他带五条悟回老家结婚。   系统呢?   【P统?】他莫名其妙喊道。   【统?】   怎么回事?他没把系统休眠吧?   松代一树开始喊大名:【APTX4869?】   他喊到一半,肩膀上忽然攀上一只温热的手。   松代一树转头,直直对上五条悟一双探究的眼。   【松代一树,】五条悟偏头眨了眨眼,【你在想谁?】 第44章   这话说的太有吃醋的意味,松代一树下意识地想否认。   五条悟离他太近,那双含着探究的眼睛吸引去了松代一树太多视线,以至于他下意识否认的话已经到了舌尖才反应过来。   这声音不像是顺着空气媒介耳朵传过来的。   像是直接从他脑海深处响起来的一样,直接在他脑子里说了话……   也就是说,五条悟能听见他在想什么。   到此为止,打住,再不能往下想了。   极强的潜意识暗示下,松代一树瞬间清空脑内所有想法,强迫着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去周围的环境上,临到舌尖的否定被换了一种方式表达:“什么想谁?”   周围是一片浩瀚的星海,五条悟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展开了领域。   除去不久之前松代一树昏迷后并不知道的那一次,这是他重新进入任务世界之后第一次看见完全成型的无量空处。   现在的无量空处似乎已经和他十几年前,在尚未成年的五条悟手中看见的领域雏形完全不一样了。   甚至似乎还进化出了一点奇怪的功能。   想到这里,松代一树自然而然的愣了一下,才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似的猛地主动拉住五条悟:“等等,你刚刚是直接在我脑子里说的话?”   他新奇地眨了眨眼:“这又是什么新研究出来的?”   松代一树的表情转换的太过自然,一点也没有被骤然点出异常的样子。   好像他乍然的愣神真的只是因为五条悟忽然在他脑子说话而已。   “这不重要,”满天星光里,五条悟脸上那点探究也看不太分明了,只带着一点若有若无地奇怪的笑,“所以你在想谁?”   气氛并不凝着,甚至光看五条悟的神情会错觉般地觉得目前的气氛是轻松的。   除了那点若有若无的笑意,松代一树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其他的表情,只能隐隐约约察觉到他这点笑下隐藏着的居然是一种诡异的好心情。   他在高兴什么?   在不确定五条悟是不是现在还能感应到他在想什么的情况下,他控制着自己的思绪不飘向系统除却APTX4869以外的部分,极其有限地小心翼翼调动着一些让五条悟看见也问题不大的记忆。   他大概是听见自己叫APTX4869了。   但幸好APTX4869这个名字就极其具有迷惑性。   松代一树皱着眉回想了半天,脸色上只带着一点淡淡的疑惑之色:“你说的是……APTX4869?”   他顿了顿,像是面对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无奈摊手解释道:“只是一种药物的名字而已。”   这话一出,按理说五条悟应该继续逼问的。   但现在他的脸色居然奇异地出现了一点满足,语气不像是胡搅蛮缠更像是撒娇:“你觉得我有病?”   松代一树:……?   “打住,”他赶紧打断五条悟,“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虽然他天天被五条悟气的想直接领着他的领子问你是不是有病,但这个药物还真的和他没有关系。   “APTX4869是导致宫野和工藤他们变小的药物,之前我好几次要给你说,你都不让我继续往下说,”他知道一提宫野志保和工藤新一五条悟又要乱七八糟的借题发挥,话音一落就赶紧转移了话题,“所以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的?”   “一种理论上在领域之内就可以互通心意的术式,”五条悟的心情诡异地好,即使被他打断了接下来的胡搅蛮缠也不生气,“现在看来似乎不是很好用。”   “理论上?”松代一树尽量把注意力放在五条悟身上,以免在心灵连通期间想起有关于总局的事情,“你之前没试过?”   “没有,”五条悟回答的飞快,表忠心表的天地可鉴,“我对和除了你之外的其他人心灵相通没有兴趣。”   说完这句话 ,他居然委委屈屈又补了一句:“你把我想成什么人?”   虽然知道五条悟这语气大概率是装的,松代一树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想了想,五条悟对他来说……也就是那么一个体型巨大的麻烦撒娇精吧。   这句话刚一从心里冒出来,松代一树就瞬间直呼要遭。   五条悟下一秒恐怕会爆发出相较于之前更加强烈的抗议。   然而他如临大敌地等了好几秒,什么也没发生。   五条悟现在感觉不到他在想什么了?   松代一树下意识往后仰了仰,想看清他脸上表情。   “别往后, ”谁知道前一秒心情还很好的五条悟脸色忽然一肃,一把抓住他的手,“无量空处内和我接触断开之后,大脑就会被无数无效信息塞满。”   松代一树被他骤然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久之前他才差点死在咒灵手下的缘故,五条悟似乎现在有点过于紧张他的状态。   他下意识没有反抗,被结结实实抱了满怀。   人类的体温似乎给了五条悟莫大的安慰,他本来趋近于急促的呼吸重新又平缓了下来。   听见五条悟的呼吸趋近平缓,松代一树才开口道:“现在看来我应该刚刚是没有生命危险?”   五条悟不明所以地偏头。   松代一树安抚性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脖子:“这不是还没有吞一千根针吗?”   五条悟和他贴的很紧,和之前响在脑子里的声音不同,现在通过空气传播出来的声音也闷闷的,像是感冒了一样:“你这么想看见我吞针?”   “那倒没有,”松代一树一愣,“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抱这么紧。”   “你总是想和我离的更远一点。”五条悟情绪阴晴不定,现在又忽然掉了下去,低声自言自语道。   松代一树头疼地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又说错了话,不知道戳到了他哪根不对的神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五条悟能感受到他的所思所想所以不敢冒头,系统还处于失联状态。   他现在当务之急是哄好五条悟,从无量空处里出来尝试再次联系它。   可是这人神经不知道怎么长的,简直是越哄越歪。   他在和自己肌肤相贴上总有一直奇怪的执着,只要两人相处在一个空间内,不用多久,松代一树身上立马能长出一个五条悟来。   曾经的松代一树把这归为一种非典型的雏鸟情节,但现在这么多年过去,再雏的鸟也要扇着翅膀飞走了。   五条悟的精神在面对他时总是分外敏.感,现在这一出过后,估计这种喜怒不定的状态还不知道要维持多久。   况且,在消磨松代一树的意志力,让他逐渐习惯熟悉自己的接触上,五条悟似乎总是有着无穷无尽的借口和耐心。   或者说,在安全感不足的情况下,他对于松代一树的肯定性情感,总是充满了超出常理的强烈需求。   也许拿不准对方在想什么的不止松代一树一个人,五条悟面对他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想法。   区别或许只在于五条悟更有行动力。   松代一树不知道五条悟在想什么,于是他宛如暗礁中行驶的船,跌跌撞撞的航线,顺着经验一点一点的向前。   而五条悟像是一往无前永远也不会被阻挡的铁骑,摧枯拉朽地毁灭所有挡在他前面的东西,包括碾碎一切松代一树的怯意和抗拒。将他逼出坚硬的蚌壳,露出柔软的蚌肉。   想到这里,松代一树的头又疼了起来。   他大概这辈子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样炙热而浓烈的直球。   ——尤其是在两个人身份并不对等的情况下。   “你不是知道我在想什么的吗?”五条悟的神色依然不好,他缓下声音,温声继续:“我没想离你远一点。”   “术式早断了,”五条悟闷声道,“我说了,这是一种理论上在领域之内就可以互通心意的术式。”   “刚刚的术式只维持了几秒钟,”他忽然期待地看向松代一树,“在我听见你想了什么的时候,你也应该会听见我在想什么的。”   五条悟在想什么?   松代一树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在他呼叫APTX4869的时候,脑海里确实一直有一段很轻很密的声音。   那个声音一直在重复:【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五条悟的手还圈在松代一树腰上,在这样一直浓烈到窒息的感情中,任何一个听见如此表白的人大概都会耳尖泛红的。   可这时候,一股悚然夹杂着寒意攀上他的后肩。   *   系统消失了足足三天。   第四天,松代一树正在替家入硝子递手术刀的时候,它猛地出现,嘴上骂骂咧咧:【终于处理完了!终于处理完了!五条悟他*的还是不是人,此仇**的不报我**誓不为统,迟早有一天他*的回总局……】   【停停停,】松代一树脑子嗡嗡响,赶紧叫停了它一串屏蔽都屏蔽不过来的国骂,【怎么回事?】   他那天自从离开领域之后就再也没有呼唤到系统,整整三天,APTX4869死了一样安静,好像他脑海里从来没有搭载过管理局人工智能一样。   【还能是怎么回事!】APTX4869悲愤欲绝,【三天!三天!你知道我这三天过的什么日子吗!】   系统一回来他就松了一大口气,松代一树递过手术刀,跟硝子说了几句话之后挑了个靠窗阳台晒太阳:【什么日子?】   APTX4869:【狗都不过的日子!】   【五条悟这孙子,】系统骂骂咧咧,【他居然对我开展ddos*攻击!】   【你知道无量空处里那十几分钟我被塞了多少无效数据包吗?!】它声音崩溃,【一百多BB*!一百多啊我靠!】   APTX4869念念有词:【要是普通的系统来这一下估计就废了!幸好我是管理局顶尖算力之一,我熬过来了我熬过来了呜呜呜。松代一树我跟你说,你必须得珍惜我……】   【等一下,】松代一树打断它,【你刚刚说普通系统怎么了?】   【普通的系统来这一下估计就废了!】系统愤愤不平。   【那你说……】松代一树语气忽然奇怪起来,【要是系统废了员工会怎么样?】   系统们虽然是人工智能,但其实也算管理局有编制的一部分,和员工搭档的时候属于平级关系。   任务世界中,系统出问题是员工重大失误。   APTX4869莫名其妙道:【会背处分?】   松代一树:【……除了这个。】   【除了这个啊……】APTX4869沉思,【系统出了问题员工就联系不上总局了吧。】   【还有就是……不同组别的统搭载的辅助任务插件不一样,没有战斗力的员工很喜欢搭载战斗辅助插件,】系统说到一半忽然停住,【松代一树你皱眉干嘛?】   【哎我知道你特不喜欢用这个,】它了然地挥挥手,【但你总不能以自己这战力排行榜数一数二的的标准去衡量其他员工吧?普通员工失去系统辅助和各项外挂后,肯定特别容易死。】   话音刚落,一人一统都愣住了。   特别……容易死? 第45章   在管理局普遍认知中,攻击力一般的普通员工进入平均战力较高的任务世界前,会选择性搭载攻击类辅助插件。   后勤组正是这类普通员工扎堆的地方。   而一旦他们的系统报废,他们在任务世界内就会极其容易死亡。   五条悟攻击系统的手段娴熟,一看就不像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APTX4869这会反应过来了:【五条悟他*不会是想要你死……】   【收一收,收一收,你少骂点脏话的我就能活久些,】APTX4869骂到一半,松代一树就扶着额头打断了它,【不然我脑子里面一堆屏蔽音的“bi——”很吵。】   【哦哦哦,】APTX4869被他一打断,满腔的激愤没了抒发方式,悻悻选择了一些文雅的表达,【五条悟他鲨人啊?】   松代一树:【……杀不杀人不知道,但现在看来是真的鲨统。】   系统:……   耳畔bi——声不断的脏话制造机终于安静了下来,松代一树难得的获得了一阵清净。   过了一会,系统悻悻道:【那现在怎么办……五条悟是怎么知道系统存在还掌握了攻击手段的?】   无量空处虽然会对系统施加ddos攻击,但这种攻击并不是一种只要一进入就会被触发的被动。   在他被海量数据包淹没前,松代一树濒临死亡昏迷后,五条悟也曾经短暂的开启过一次领域。   那次领域它同样在松代一树的脑子里,但却什么事都没有。   这足以说明五条悟对他施加的攻击绝对是具有针对性的。   难不成真是看他的时候被发现了自己的存在?   APTX4869心虚地看了一眼松代一树,弱弱道:【那个,我那天想扫他黑化值的时候和他不小心对视了。会不会是因为这个他才注意到了系统……】   【不会,】松代一树被它的声音从沉思中叫醒,【你还记不记得有一件事……】   APTX4869:【?什么?】   松代一树:【我曾经从硝子嘴里打听到过……】   松代一树刚起了个头,APTX4869就一下子理解了它的意思。   家入硝子曾经说过一件事:松代一树并不是第一个被五条悟莫名其妙留在高专的人。   她说:“在这十年来,五条悟隔三差五就会带一些像你一样能够看见咒灵的普通人来高专。”   她话里话外暗示他五条悟是在找什么,于是松代一树一直以为五条悟是试图满世界寻找更换了身份的自己。   但在他问出五条悟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身份的问题之后,五条悟告诉他,从一开始他就知道。   那他在找什么?   【假如说……】松代一树忽然感觉汗毛直竖,【他带这些人回来其实是在找管理局的壳子呢?】   ——六眼敏锐地发现了管理局统一提供躯壳中的某些相似的部分,并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到了和松代一树一样的管理局员工。   然后,这些员工一多,五条悟无意间感知到了某个人身上系统的存在。   于是一个以无量空处为技术依托,以使系统瘫痪为目标而进行ddos攻击的手段被五条悟实验了出来。   【不能就这么推断……】APTX4869越听越瑟瑟发抖,【他怎么确定员工有系统的,又是怎么确定你也有的啊?】   六眼要是这都能看出来,松代一树之前十年根本不可能不被发现。   【那就是方向不对,】松代一树皱眉,【一定还有我没发现的地方。】   如果如系统所言,五条悟能够察觉它的扫描射线,那一开始他进入任务世界扫描黑化值的时候五条悟就应该发现它的存在。   完全没有必要拖到现在才处理。   他们之间一定有一个能让五条悟万分确定的相似处……   【p统,】他猛地一个激灵,【是死亡。】   无数后勤组员工和他一样,一定都经历过的一件事是死亡。   管理局躯壳死亡后的处理方式是抽出员工意识,在六眼的视野看来恐怕和灵魂离体无异。   松代一树在他面前死了四次,没有人会比五条悟更熟悉管理局的死亡躯壳处理流程。   只要他偶尔有一次,十分偶然的见到十分相似的死亡方式……   那么他就能在躯体相似和死亡方式的双重确认下锁定管理局员工的身份。   APTX4869还是觉得不对。   五条悟忍不了那么久,他忍不住的。   他是在松代一树差点死之后忽然攻击的自己。   那么在此之前他一定是在某些特殊的方面确认了松代一树也有系统,所以才会迫不及待在束缚完成后肆无忌惮地锁定它的存在,然后发动攻击。   【不对,不是死亡,】APTX4869忽然开口,【让他确认的不是死亡,是死亡托管程序。】   【后勤组员工因为经常被误伤躺枪,所以大部分都会提前申报死亡托管程序。系统托管下,逐渐被抽离的五感其实是在提前转移员工意识上系统云端。】   五条悟确认他是否拥有系统的契机是……他在松代一树濒死程序启动的刹那,真正意义上的用六眼“看”见了APTX4869。   一瞬间,松代一树忽然福至心灵地理解了家入硝子那天的眼神——   他刚刚来任务世界没多久,五条悟说要带着他袚除三级咒灵那次,硝子很生气的用【你是不是又犯病了】的眼神看五条悟。   那是因为五条悟就是这样确认系统的存在的。   她生气的是五条悟接下来会干的事。   他将那些拥有着相似的管理局的人带出去,然后将他们逼至托管程序启动。   在意识准备上传云端的一瞬间,他会察觉到系统的存在。   他能察觉到这个,就一定会察觉到摧毁系统,就能让员工和总局失联。   这时候,只有登出任务世界才能解决。   于是他那天的生气并不是因为他发现松代一树并不是他预想中的人。   松代一树倔脾气发动,三级咒灵虽然把他弄的遍体鳞伤,但完全达不到需要死亡托管的地步。   但五条悟不知道。   他的生气。   他的怒火。   他的无能为力。   全部来自于——他以为松代一树没有系统,和那些人不一样。   他不能通过摧毁系统,彻底的留下松代一树。   【我靠那以后他要是发现我还在的话岂不是会再来100BB?】松代一树刚刚想到这,系统就猛地提高声音嚷嚷道,【这种不人道的攻击方式还能不能禁了啊???技术部升级的防火墙是筛子吗?】   松代一树刚刚背后发凉起来就被APTX4869打断了。   估计真是这三天处理无效数据包给统处理出PTSD了,比起五条悟无数个日日夜夜的试探,系统这会俨然一副100BB比被人时时刻刻盯着还恐怖的样子。   他长叹一口气:【安静点吧你,应该不会有第二回 了。】   还在焦虑中的APTX4869:【……啊?】   【为什么?】它茫然。   松代一树看了一眼这赛博智障:【他目前应该认为你已经报废了。】   APTX4869和其他系统不同,他应该是唯一一个能处理完无量空处的ddos攻击数据包的。   如果五条悟真的之前用这招报废过无数系统,那么他现在应该也无比肯定APTX4869已经被他报废了。   于是在他的料想下,系统报废松代一树无法联系总局,而想要登出世界,面临危险之前五条悟又可以瞬间感觉到。   如果APTX4869真的报废了那么松代一树就会被永永远远被迫留在这里。   留在五条悟身边。   【p统,】他忽然直起身子,【把滤镜关了。】   不能让五条悟知道APTX4869还在。   他不能确定五条悟还有没有其他系统不能解决的报废方式。   那些系统被报废的普通员工失去外挂后是什么样子,他现在就应该是什么样子。   【你别想这么多啊,】APTX4869磕磕巴巴安慰他,【那什么,五条悟没这么狠吧?】   【咱们这个猜测不是还没得到证实……】它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弱弱道。   松代一树沉默半晌:【……那就现在去证实。】   不知道高专的资料室内会不会有那些人暂居的相关记录,有个名字也行。   他现在必须知道这些人现在的情况。   后勤组员工,任务内全体死亡。   ——只要这些人里有一个活着的,那情况就不会是他推测的这么糟。   “硝子,”松代一树深吸一口气,“我有事先离开一下,后面还有人来吗?”   “嗯?我怎么知道,”家入硝子正握着手术刀有一搭没一搭地处理着咒术师伤口附近的伤痕,托着腮漫不经心,“他们受不受伤又不受我控制。”   “你有事先走就好,”她抬头上下打量了一番松代一树,“对了,要是出校外的话最好还是叫上一二年级的学生或者给五条悟打个电话。”   松代一树出神地转身,一脸没理解她在说什么的样子。   “我说,你上次够吓人的,”家入硝子没好气翻翻白眼,“好歹学学其他窗吧?需要给你配一副墨镜吗?”   松代一树这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家入硝子是在为他上次被那个咒灵所袭击而命悬一线的事情担心。   “意外意外,”他挥了挥手,“我不出校,只是去档案馆一趟。”   “那没事了,”家入硝子立马闲闲收回目光,顺手使唤他,“正好你在门口,帮我取个东西。”   “就……”她伸手看起来想要指一下,结果因为懒得细看而放弃,“靠门那个托盘上有一柄沾了咒力残秽的手术刀。”   “手术刀?”他现在别说残秽,他连咒灵都看不见了,“我看不太清,具体是哪把?”   “啊?看不清吗?上面应该有很明显的残秽……”家入硝子捋了一下脸侧垂下来的发丝,奇怪地起身。   松代一树正站在手术托盘前,脸上自然地带着一点疑惑。   不远处,手术托盘上凌乱地扔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手术用具。   最中间的一把刀上,分明是遍布刀柄至刀刃的咒力残秽。   松代一树敏锐捕捉到了她视线的落点,面色如常地从中挑出她视觉的落点:“这个吗?”   “不是,”出乎意料地,家入硝子摇了摇头,“我说的是旁边那把。”   “这个?”松代一树抬起旁边另一柄晃了晃。   他拿起来的那柄刀上,干干净净。   “你……”看见他的反应,家入硝子忽然表情复杂了起来,“你也开始像他们一样濒死之后看不见……”   什么叫做“也和他们一样?”   “他们”指的是,那些被五条悟莫名其妙带回来的人吗?   最后一点侥幸瞬间分崩离析。   【松代一树,】APTX4869冷静的声音响起,【不用去查了,你是对的。】   “他们”指的是——失去系统之后骤然无法调用外挂的,后勤处员工。 第46章   松代一树倒宁愿自己不对。   刀柄被他握在手里,在滤镜关闭的情况下,他并不能看出这两柄手术刀之间的区别。   家入硝子用的手术刀,刀片要比普通外科医生用的要更加宽一些。而就在现在,光可鉴人的刀刃侧面清晰可见地反射出松代一树一张神色不佳的脸。   报废系统就间接导致了部分总局员工死亡登出世界,论迹不论心,五条悟的行为无异于间接杀人。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反应,就在这时,身后居然错觉般地穿来一阵浓重的血腥味。   握着手术刀的纤长手指微微犹疑地转了转,借着不锈钢光滑表面上略有些失真的反射,他看见身后五条悟的一半侧脸。   五条悟带着眼罩,没有视线相触。   可即使他现在戴着眼罩,松代一树看向他眼际的时候,却依旧产生了一种他在和五条悟对视的错觉。   或许也不是错觉。   他手指用力压在手术刀的刀刃上,尖锐的刀锋划破皮肤,渗出一点点血迹,尖锐的疼痛立马把他从失神中唤醒。   比起他隐蔽而无声的举动,APTX4869的反应就要比他激烈的多了,五条悟出现在手术刀反射面上的一瞬间,系统脱口而出就是一句粗口:【我*。】   【五条悟什么时候来的?】   APTX4869现在看见五条悟,活像看见活着会行走的100BB数据包。   他骂完脏话,几秒前的冷静瞬间就荡然无存。   APTX4869看都不敢往回看,鹌鹑似的往后一缩,整个统直直沉进了松代一树的意识海里。   它倒是怂的理直气壮理所应当。   讲道理,它才不是害怕五条悟再给他来上100BB。ddos这种它能处理的攻击都好说,可要是五条悟还有什么没有用出来的手段,真的把他给报废了,松代一树可就回不去了。   它这是战略撤退、战略撤退……   APTX4869怂不拉几的缩回了意识里,没有一点同事爱的独留松代一树一个人面对在外面的五条悟。   “硝子,”手术刀反射的画面上,五条悟把手搭上松代一树的肩头,无意似的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家入硝子盯着他搭在松代一树肩上的手,忽然神情复杂了一瞬间。   五条悟他知道……松代一树和之前的那些人一样,已经看不见咒灵了吗?   她本来打算回答的动作一顿。   出于一种隐秘的保护心理和不知从何而来的犹豫,她喉咙微微紧了紧,如往常一样开口嫌弃道:“在聊你为什么进来不敲门。”   家入硝子抬了抬眼皮,圆润地转移了话题:“劳驾,下次能记得先敲门再进医务室吗?”   “好的,”五条悟从善如流,“下次一定。”   家入硝子:……   “算了,”她支着下巴,漏出一截手腕,“你来什么事?”   “夜蛾让你陪他去开会,让我来看你现在有没有伤患处理,”五条悟摊摊手。   “让我去?”家入硝子嘴角一抽,上下打量了一番五条悟,“你又干什么了?。”   离交流会只有几天时间,夜蛾正道忽然换人开会,肯定是因为五条悟又做了什么让他恨不得假装从来没有这个学生的事。   “冤枉,天大的冤枉,”五条悟摘了眼罩大呼小叫,“只是因为最近到了夏季我太忙了而已。”   松代一树下意识回头。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眉头间萦绕着一点淡淡倦意,松代一树特地注意了一下他眼下,脸上倒是没有什么黑眼圈,大概是用反转术式消除了。   按照咒术界这把谁都当畜生使的出任务频率,他没忍住想了想,到底是多繁重的任务,才能在五条悟脸上看见困意。   五条悟是多久没好好睡过一觉了?   偌大一个咒术界,真能负责一些高等级任务的特级咒术师目前只有他一个。   余下三个特级,一个叛逃一个外派,剩下还在日本境内的最后一个追寻自由去了,无限度挂职停薪了好几年。   但同样也是五条悟,总局内后勤组搭载的系统不少因为他的DDOS攻击而报废,间接导致了后勤组员工死亡,是一手造成在这个任务世界熔断情况的幕后推手之一。   他对后勤组的死亡预设过无数可能,就是没有想过会有五条悟的一部分。   后勤组日常任务中包含有消除n.pc心理阴影这种常规项目,在所有组员并不知道黑化后的五条悟会攻击系统的情况下,任务内所有接下这个常规项目的员工看见五条悟那就是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一个送。   他们的结局只会是系统报废,失联总局,躯壳死亡登出世界。   而五条悟不是傻子。   一次两次遇见和松代一树一样的人还能算得上巧,次数一多,他绝对会察觉到这些人是奔着他来的。   而一旦他察觉到松代一树和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许连他被总局召回,都不是个偶然。   松代一树想的太入神,等到硝子走了也没有发现。   医务室内此时就剩他们两个人。   他浑身不自在,转身就想要走。   谁知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他不想理五条悟,奈何五条悟现在对他充满了旺盛的交流欲。   还没等他转身,五条悟就伸出一只手握住他的手,把他受了伤的食指向上展开:“怎么这么不小心。”   松代一树:“什么?”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五条悟就直直含住了他的伤口。   他指尖冰凉,唇舌倒是热的。   松代一树心烦意乱。   他抗拒地抽了抽手,没抽出来:“可以了。”   五条悟静静地看着他:“伤口需要消毒。”   松代一树:“医务室有酒精。”   “酒精很疼。”五条悟的舌尖扫过他伤口,带来一阵细密的痒   唾液确实能一定程度上缓解疼痛,但现在很难不怀疑五条悟是故意的。   松代一树心里一万个不自在:“我又不是没受过伤。”   “可是你是在看见我的时候主动划伤的,”五条悟抬起他的手,指节用力,“你不想看见我?”   放在平时,松代一树或许会以为现在的五条悟是在抱怨或者吃醋。   可他现在只在其中听到了一丝精确到分离不差的掌控欲和蔓延至无孔不入的不安感。   五条悟就像是一个永远看不见边界的无底洞,他永远想要更多,想要更好。   他想要的甚至远大于松代一树能够给予的。   松代一树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莫大的讽刺来。   他还想要多少?   难道是要把自己完完全全捆在他身边,成为一个没有任何思想任一举一动都随他心意的囚鸟才满意吗?   五条悟对他似乎永远都不知满足,永远在攻城略地,永远在得寸进尺。   当松代一树没有回来时,他只想再见到松代一树一面就够了。   当松代一树回来,他就想要松代一树留在他身边。   当松代一树留在他身边,他又想要让松代一树永远不离开。   然后,当他完完全全把松代一树用束缚、以攻击,彻彻底底永远留在这个世界不能离开的时候,他反而开始想要从一场以攻击和强迫为基础的关系中得到心甘情愿。   他要松代一树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   可他却使用了最无可挽留的手段。   ——更况且APTX4869在他的意识海里还没废呢。   五条悟是个无底洞,而松代一树是人不是神,他的付出,他的情感,终将是有尽头的。   “对,我确实不太想看见你,”松代一树心力交瘁,干脆破罐子破摔地强行抽回手,“我先走了。”   “走?”五条悟好像被这个字触动了一点敏感的神经一样,他忽然把松代一树按祝,“你现在不可能离开。”   “你走不掉,”他情绪忽然起伏的很激烈,又忽而低声像是卖可怜一样贴着松代一树的耳畔:“我听见了,你和他们一样看不见咒力了,你们果然是一样的。”   松代一树被他这语气弄的眼皮一跳,使劲推开他:“五条悟你别发疯。”   “我没有,”五条悟说,“我很清醒。”   “我从一开始冈格尼尔刺穿你心脏,而六眼却什么也没能看出来之后就知道 ,”他说,“原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六眼、无下限、五条家还有咒术界,也只不过是这个世界的沧海一粟罢了。”   松代一树对此心知肚明,属于本世界的六眼自然不能判别出世界外攻击的类别。   他没有说话,而五条悟还在继续。   “你是想去找那些人的资料吗?”五条悟语气透着股冷静的疯狂,“你找不到的。”   “我全毁了。”他说。   “还有”他扯了扯嘴角,“你现在联系不到那个可以带你们转移的东西了对不对?”   松代一树猛地抬头。   五条悟果然知道系统的存在。   而在他抬头后,接触到他的目光,五条悟却忽然安静下来,静静看向松代一树,自言自语般低声道:“你不能离开这里了,”   “那喜欢我,不好吗?”   “五条悟,”松代一树缓缓吐出一口气,“我没有斯德哥尔摩。”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是指被害者对于犯罪者产生情感,甚至反过来帮助加害者的一种情结。   在松代一树心里,难道他算是加害者吗?   “这评判有失偏颇,”五条悟粘人地抓住他的手,固执地说,“我明明永远不会伤害你。”   “是,你不会。”松代一树轻声,“你只是在伤害别人。”   “我有分寸,”五条悟说,“还有硝子。”   他一点也没有反驳松代一树说的话的意思。   几乎是在察觉到这一点的瞬间,松代一树脑子一片混乱,几个呼吸后都缓不过劲来,几乎要被灭顶的浓烈愧疚淹没。   “那硝子会知道,”他声音骤然提高,“那些人都死了吗?”   五条悟睁大眼睛:“死了吗?”   他轻描淡写道:“我也不知道呢。” 第47章   五条悟的眼神里是真的没有一点对于后勤组员工现状的认知。   他确实没有对管理局的员工下手,他也确实不知道那些后勤组员工的结局。   但这不是因为五条悟作为一个咒术师不杀普通人。   只是因为没有必要。管理局的员工死与不死,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作为一个彻彻底底的管理局任务者,松代一树太明白这是为什么了。   ——因为五条悟已经知道了,发生在他们身上的并不是真正的死亡。   从冈格尼尔附着魔纹刺入松代一树心脏,高于本世界体系的文明出现在六眼视野内的那一刻开始,他对于世界的认知就再也不是一个仅存在于任务世界中的n.pc了。   他的死亡在尚且年幼的神子心里种下了永远也不会抹消的种子,自此之后松代一树每一次在世界外攻击之下的离开,都是对于这颗种子生根发芽的不断催化。   “六眼、无下限、五条家还有咒术界,也只不过是这个世界的沧海一粟罢了。”   但在沧海一粟之间,还有他存在。   松代一树一次又一次的死亡像是长鸣的丧钟,不断催促着尚且没有成年的六眼去发现世界的真相。   而松代一树死亡之后一次又一次的复生又不断阻止着他向外探索的脚步。   一生一死,它们就这样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平衡,畸形地相依相存。   直到松代一树离开世界——   畸形的平衡猛地断裂,他心中的种子开始疯狂蔓延生长,抽条发芽。   它疯狂地、惑人地,向少年神子拟议出了一条看上去十分可行的计划。   响彻脑内的嗡鸣中,松代一树听见五条悟服软一样低声撒娇:“我只是在乎你而已。”   所以这样的在乎,就可以为了他去攻击后勤组的其他人吗?   松代一树混乱地摇了摇头,不想继续和他说下去了。   他想竭力保持最后一点大脑的冷静和清晰。   而这点不经意间露出的抵触又恰好让神经正在紧绷中的五条悟无法忍受。   松代一树越是想抽身离开,五条悟被抽成一根细线的神经就绷的越紧。   “他们就那么重要吗?”几番挣扎过后,五条悟扣住他的脊背,强迫他看向自己,“比我还重要吗?”   这种气氛下从五条悟口中听到的诸如掉进河里先救谁一样的问题,忽然就带上了一种难以言表的格格不入。   五条悟总是执着的想要拥有承诺。   可得到这样的言语承诺有什么意义呢?   松代一树看着他,沉默了半晌。   “五条悟。”在五条悟无比灼热的眼神下,他声音不冷不热,“从我口中听到一些诸如你最重要这样的漂亮话,有意义吗?”   五条悟动了动嘴唇:“那就说实话。”   松代一树几近于叹息的吐出一口气。   “实话是吗?”他身心俱疲。   “实话就是趁着我现在还没有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他说,“让我走。”   *   晚风微凉。   【松代一树,松代一树?】APTX4869叫了他两声,没得到回答,泄气般地拖长了音调,【几天了都,别想这件事了。】   【嗯?】松代一树猛地回神,【我没有……】   【你没有个锤子,】APTX4869默默看了一眼他的神色,正了正语气说,【我跟你说真的,这事跟你没有关系。】   【世界外攻击是你能决定的吗?不是。一次又一次替死是你能决定的吗?也不是。】它顿了一下,【至于五条悟决定对其他员工的系统下手,那又不是你把刀架他脖子上逼他做的。】   【五条悟已经不是七八岁没有自我判断力的小孩了。他都已经是个二十好几能够自己做出判断的成年人了,】它苦口婆心,【松代一树,你当代圣母,你行走的舍利子,你到底在一个人莫名其妙纠结什么?】   APTX4869这会语气无比激动,松代一树只好等它安静下来一点之后才说道:【我没有。】   【是真的没有,】眼见系统一脸不信,他无奈解释道,【我只是在想以后在任务世界内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系统大惊失色,怂的掷地有声,【跑啊哥!】   【熔断程序一解除我们就跑,】它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我跟你说我这几天已经算好了,按照其他世界死亡人数和熔断偏差值,建立一个数学模型然后进行估算……】   APTX4869嘀嘀咕咕了一大堆他听不懂的话,最后慷慨激昂地总结道:【还有最多三个月,我们就可以联系总局进行登出!】   【只要苟住这三个月,到时候你去夏威夷,我回技术组,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这会倒不劝着让他带五条悟回家结婚了。   松代一树被捏捏鼻梁,没敢告诉APTX4869他想的不是以后要怎么离开任务世界。   他想的是,以后这个任务世界会怎么样。   他难道就等熔断程序解除,然后不顾一切,就这么头也不回的离开吗?   看起来得到这样的结局是五条悟咎由自取。   可最后任务世界行至这个地步,又怎么会只是五条悟的错。   这一系列桩桩件件,从头到尾看似没有松代一树的参与,可他恰恰才是其中每个关键环节中起到推动作用的重要推手之一。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五条悟没有亲手杀后勤组的员工,可后勤组的员工因为报废了系统而死。   松代一树没有亲手报废后勤组的系统,可五条悟是因为他才会催生出这样的举措。   那颗早些年栽下的种子早已长出盘根错节的根。   他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松代一树,扪心自问,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真的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不聊了不聊了,】系统忽然提高了声调,【西宫桃来了。】   【谁?】沉浸在思绪中的松代一树没听清。   【西宫桃啊,就那个,那个……】系统比比划划半天,【之前死亡的后勤组员工西宫杏的那个同姓咒术师。】   【你不会忘了吧?】它莫名其妙道,【不是你说让我这次姐妹校交流会盯着点她,找个有空的时候问问她和西宫杏有没有亲戚关系的吗?】   【没忘没忘,】松代一树无奈叹气,【不是说姐妹校交流会还有几天才会开始?】   APTX4869:【京都校的要提前几天过来。】   【也是,】松代一树从台阶上站起来长叹了一口气,伸了一个懒腰朝着医务室走去,【开工开工。】   【本来能一步到位的,谁知道之前看见的那个火山咒灵被五条悟祓除了,】他一想起来这事就头疼,【要是她和西宫杏有亲戚关系,那勉强还能顺藤摸瓜排查出有关于后勤组员工死亡的原因。】   五条悟只是废掉了他们的系统,系统被废的员工只不过是普通人而已,只要他们不主动接触危险事物,这个世界的普通人那么多,怎么可能偏偏只死管理局的?   这条员工不断死亡的流水线上,一定还有其他环节存在。   APTX4869没忍住:【反正也打算三个月后跑路了,你再调查这些有意义吗?】   【管理局派进来的员工在六眼里那都是打着重点符号亮着灯的,】它嘀嘀咕咕,【到时候你再一走,管理局来一个,五条悟杀一个。管理局来一双,五条悟杀一双,只要他还在,那世界二次熔断不是跟玩似的。】   松代一树站在医务室窗台边,被迎面而来的风吹的微微向后仰了仰,无奈道:【你就当我在其位谋其职。】   【嚯,】系统捧哏一样,【您这职可真是拿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   松代一树纠正:【我这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行了行了,你的钟来了,】APTX4869嫌弃地打断他,往外一指,【好像不用你去找了。】   窗户外,正走过来一个拿着扫把的女孩子。   西宫桃似乎一个人是朝着医务室的方向来的。   “你看起来不像是受伤了。”看着敲门而入的京都校学生,硝子一脸冷淡地敲了敲桌子,问出了松代一树和APTX4869都想问的问题。   “确实不是。”西宫桃握着扫把,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我来找人。”   “我是西宫桃,”她看向站在旁边的松代一树,自我介绍道,“你应该前几天见过我家里人。”   或许是因为一半美国血统的缘故,她说话格外直接,让松代一树多少有点不习惯:“你说的是西宫夫人吧?西宫梨她……”   “是我表妹,”西宫桃主动说道,“她已经出院了。”   她专门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吗?   松代一树一时间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只好说:“替我向西宫夫人问声好。”   “重点不是这个,”她摇了摇头,“提前说明,我是从她的描述中推测出她见到的咒术师应该是五条悟和咒术高专中另一个咒术师,才找到你的。”   “听说你是小杏的朋友,”她直接了断道,“她没什么朋友,失踪之后也没有多少人关心,这次来也是应我母亲要求要将她的现状通知给所有关心过她的人。”   “不过我想咒术师理解这些应该要比普通人强,”说到这里,西宫桃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双胞胎之间是有心灵感应的。”   “小梨出院之后,一直坚持姐姐没有死的她忽然一反常态告诉我们,西宫杏已经去世了。”   松代一树对这倒不意外。   可是为什么她妹妹会忽然……   “具体的时间有吗?”他追问。   “具体的时间……”西宫桃皱了皱眉,“普通人应该不信,不过你是咒术师。”   她说:“小梨的意思是……失踪一个多月的小杏,是在她昏迷在甜品店的那个午后才离开的。” 第48章   再多的细节,西宫桃也不知道了。   毕竟她之前应该一直都是在京都校之中的,对于自己两个并不是咒术师的表妹近况了解有限。   正如她自己所说,她这里似乎就只是为了给松代一树说这一件事而已,通知到他之后就转身离开了医务室。   家入硝子等到她提着扫把的背影离开之后才支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我好像在哪听见过这个名字。”   “我找过他失踪那段时间的资料,”松代一树顺口回答道,“前段时间你看见伊地知送过来的资料就是有关于这些的。”   “和咒灵有关的失踪?”他这么一说,家入硝子也想起来了。   “对,就是这个,”松代一树靠在桌上长出了一口气,“我当时就看见那些资料后,就怀疑那段时间关于普通人遇到咒灵的记录很奇怪。”   在进入夏季之后,咒术师家属遭到咒灵袭击的频率忽然直线上升,虽然目前在咒术界的控制中没有听说有谁的家属死于咒灵之手,但是松代一树还是怀疑过这是一种针对于咒术师的报复行为。   还是只针对于他们看不见咒灵的普通人家属。   只不过当时他们说到这里的时候,真希在旁边忽然通过这个只杀普通人的行为想起了宣称只杀“猴子”的夏油杰,就这么成功的带歪了话题。   到最后,松代一树的猜测也没进行下去。   咒术师的家属没有被人报复的先例是一方面,进入夏季之后咒灵数量骤然增长当然会带来袭击频率的上升也是一方面。   直到现在西宫桃来主动说明她和西宫杏的关系,松代一树才重新想起来这回事。   “说起来,失踪的那个,”家入硝子扬扬下巴,点了点正在渐行渐远的西宫桃,“她们是怎么确定是和咒灵有关的?”   “发现残秽了?”   “不是,”松代一树复杂地捏了捏鼻梁,“失踪的西宫杏有一个双胞胎妹妹西宫梨。”   他在家入硝子一副【这和失踪有什么关系吗】的疑惑表情中继续说道:“几天前她在甜品店里晕倒了,在晕倒之前,她坚持双胞胎之间是有感应的,失踪的西宫杏绝对没有死。”   “不仅是这个,西宫梨在这段时间内甚至在所谓的‘双胞胎感应’下,作为一个从来没有见过咒灵普通人,无比清晰地描述出了咒灵的样子。”   “然后就是你刚刚听到的了,”松代一树摊摊手,“她在晕倒出院后忽然一反常态的告诉家人,西宫杏去世了,还是死在她晕倒的瞬间。”   这个死亡时间肯定是不对的。   管理局所有员工,应该是在他进入任务之前就已经全部撤出的。   跟别提他在进入任务之前就已经见过西宫杏本人了,她绝对不可能几天前还在任务内。   “光就判断理由来说,双胞胎心灵感应这件事似乎确实有点站不住脚,”松代一树侧身看了看硝子,“你是觉得还有隐情?”   “我?”家入硝子转了一圈笔,指了指自己。   “你要问我的话,从医学的角度上讲,双胞胎之间存在心灵感应没有什么依据,”她挑了挑眉,“不过从咒术的角度上讲,双胞胎在一些术式和束缚的判定上确实会被认为是一个人。”   所以如果西宫杏真的在某个瞬间中了极其特殊的术式,西宫梨确实是会有感应的。   “判定为一个人……”松代一树摸了摸下巴,忽然问道,“那你知道具体是什么术式才会产生这样的效果吗?”   家入硝子想了想:“这个你问真希应该更有参考意义吧……”   “况且,”她补充道,“要达成这种结果的话,至少要失踪的那个双胞胎收到攻击才行吧?”   “不过说起来,我曾经解剖过一对双胞胎咒术师,”她脸色平静的说出了十分恐怖的话,“单从肉.体的角度上看,我可以很明确地肯定,他们之间绝对不存在任何特殊的联系。”   而且光从她所认识的咒术师中说,她也从来没有听真希说过什么她感受到了真依收到攻击之类的话。   作为咒术师,平时接收到的术式攻击肯定要比普通人多。   真希从来都没说相关内容,由此可见,虽然在一些术式和束缚的判定上会认为双胞胎是一个人,但是能够做到这点的术式也是非常少的。   “那么如果不是□□呢?”   转瞬即逝的思绪间,松代一树敏锐的抓住了一条线索。   根据双胞胎的感应原理,想要让西宫梨在甜品店昏倒,已经失踪的西宫杏就必须要在同一时间受到攻击。   而在同一天的同一时刻,他曾经的学弟,现一级咒术师七海建人,正好和西宫梨描述里她看到过的一个咒灵交了手。   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了,世界上哪来那么多刚刚好的巧事?   “如果这个术式……”松代一树忽然转身,直直看向家入硝子,“是建立在灵魂上的呢?”   *   “娜娜明,娜娜明?娜娜明——”虎杖悠仁锲而不舍地叫,“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嘛!”   “去什么?”七海建人合上手机,推了推眼镜问道。   “去找交流会开始前和伏黑钉崎还有二年级的前辈们感动再会!”他大声回答道,“五条老师说要给我安排一个超级惊喜的出场!!”   “是吧是吧五条老师!”虎杖悠仁一脸期待。   “是的是的悠仁同学!”五条悟十分肯定地点头。   “那我们要怎么办!”虎杖悠仁动力满满。   “嗯……”五条悟沉思片刻,“那我们先来玩一局山手线吧!”   “题目就是《最喜欢五条悟的地方》!”   “好诶好诶,”虎杖悠仁十分捧场,一边拍手一边说道,“最喜欢五条老师的术式很厉害!”   眼看着话题一路跑偏的七海建人:……   总感觉这个超级惊喜的出场大概会发展去一些奇怪的地方。   他没忍住扶住额头:“你们去就行了,我还有事。”   “嗯?”正在一边拍手一边列举自己优点的五条悟抬头看了看他,“你下午有任务?”   “不是任务,”七海建人摇了摇头,看了一眼手机说道,“是家入小姐有事找我,说是和前几天的任务,还有那些送过去的咒灵有关。”   “娜娜明,”虎杖悠仁忽然停下拍手的动作,惴惴不安道,“是上次在电影院……”   “是的,”七海建人点了点头,先是肯定了虎杖悠仁的猜测,接着才说道,“但是我说过了,他们并不是你杀的。”   七海建人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的领带:“他们的死因是由身体改造所引发的休克,这一点也是家入小姐证实过的。”   “真是靠谱的大人啊娜娜明——”五条悟往后一仰靠在沙发上双头交叠在脑后,突发奇想道,“你要不来高专当老师吧?”   “我目前并没有向教育方面发展的打算,”七海建人推了推眼镜,转身打开房门,“既然这样,家入小姐还在等我,我就先走了。”   他倒不是急于离开这位不靠谱的前辈才这么快就走的。   实在是家入硝子发来的信息中措辞看起来颇为急切。   七海建人一推开门,就看见除了家入硝子,松代一树也在。   家入硝子看见他来,也没客气,开门见山就问道:“前几天你受伤那次,是不是见到了一个脸上有缝合线的咒灵?”   “对,”七海建人点了点头,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是有什么新发现吗?”   “差不多吧……”家入硝子瞥了瞥松代一树,示意他说话。   “是这样的,”松代一树接到她的眼神,抿了抿唇,“你和这个咒灵交手的时候,有没有在术式公开环节听到过他的术式。”   “这个术式……和灵魂有没有关系?”   七海建人一愣。   “有关系,”他推了推眼镜,一改之前的放松坐姿,瞬间进入了工作状态,肯定地回答道,“他能将人类转化为咒灵的术式,就是作用在灵魂上的。”   “之前我送回来的那些可以被相机拍到的咒灵,就是他术式作用下的产物,”   “他不仅能改变灵魂的质量,甚至还可以通过改变灵魂来操纵□□。”说到这里,七海建人皱了皱眉,“而且,那些被改造的人类在成为咒灵后,甚至还残存着意识。”   随着七海建人的叙述,松代一树一颗心逐渐沉甸甸落到底。   他忽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那天的交手从什么时间段开始?”   “五点左右,”对于这个松代一树以为不会得到精准回答的问题,七海建人居然说的异常精确,“大概从五点十五分的时候开始,快六点时结束。”   正好是西宫梨在甜品店昏倒的时间段。   一切答案都在指向一个他不想看到的结局。   “我研究过了,改造人是救不回来的,”似乎是知道了他想问什么,家入硝子忽然插嘴说,“杀了他们,也是为了受害者着想。”   不管是从遇到攻击保护自身的角度,还是从咒术师祓除咒灵的角度,或者甚至是人道主义角度,祓除这些咒灵都是最好的选择,也是他们最好的结果。   “我知道,”松代一树闭了闭眼睛,“最后一个问题。”   “你那天交手的时候……有没有袚除由人类转化而成的咒灵?”   “有,”诡异的寂静中,七海建人的声音依旧平稳,,“不止一个。”   【嘶——】听到这里,一直没有出声的系统,忽然在松代一树脑子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49章   被家入硝子一通短信叫过来的七海建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光听松代一树问的那几个问题,心中也能把这件事情拼的七七八八了。   松代一树自从得到了问题的回答之后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整个房间内一时间只有硝子手里的打火机不断开盖合盖的“咔哒”声。   “抱歉,”七海建人很快反应过来,“那些人中……”   他形容那些由人类变成的咒灵时使用的是“人”这个词语,而不是咒灵。   “没事,”松代一树搓了搓脸打断了他没有说完的话,稍微侧了侧身避过了这一个道歉没有受,“硝子说的没错,改造人是救不回来的,死在咒术师手上是最好的结局。”   他对于七海建人和家入硝子的做法没有一点意见,事实上,如果当时在那里的人换成他自己,他同样也会做这样的选择。   他只是在纠结要不要将这个消息告诉西宫杏的家人。   只要他愿意,现在立马就能在高专内找到西宫桃然后告诉她表妹死亡的真相。   但是由人类被改造为了咒灵这个结局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   同为咒术师的西宫桃接受度还好,但是这样的死因要怎么对西宫夫人说出口。   “我这里没有问题了,”想不通就先别想了,松代一树长出一口气,看了看站在旁边还在不断把玩打火机的家入硝子说道,“硝子那里还有一些有关于术式的问题想问。”   “我要问一些灵魂方面的术式问题,”家入硝子也没客气,直接就从旁边抽出了一支笔做出一副准备开始记录的样子,“你在和他交手的时候,有没有被这类术式攻击过……”   家入硝子和七海建人谈话的声音逐渐远去,松代一树一边朝着走廊外走去一边顺便带上了门。   系统在他脑子里天花乱坠分析了一长串。   【你慢点说,】松代一树没忍住按了按太阳穴,【我没听清。】   APTX4869语速一卡:【那我不是白说了……?】   【你理的乱七八糟,还不如我自己来。】松代一树抱怨了一句,接过系统的分析往下继续。   【现在这么看,如果七海遭遇了变成咒灵的人类,并祓除了他们。那西宫梨的忽然昏迷,和昏迷前后对于双胞胎姐姐两种截然相反的说法就有了答案。】   在双胞胎所谓的感应中,对于“活着”的定义很有可能并不是广泛意义上的活着,可能只要其中一方的生命体征依然存续,那么不管她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在存续,另一方都会认定她是“活着”的。   在七海建人和缝合线咒灵交手之前,由西宫杏转化而成的咒灵在以咒灵的形式“活着”,而在七海建人祓除了她之后,由人类身躯形成的咒灵也死亡了,千里之外血脉相连的西宫梨才会在同一时间忽然吐血昏迷。   但是还有一个问题。   七海建人明确说过那些被转化为咒灵的人类还有自我意识,甚至还流下眼泪对他说出了“救我……”这类的话。   改造的人类在成为咒灵后还残存着意识,那后勤组的小姑娘回到了总局,身体内的意识是谁?   松代一树点了点太阳穴:【管理局的死亡托管系统可能出问题吗?比如说……上传到系统云端的灵魂出现误差之类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APTX4869一个激灵,电子音都抖了一下,【这个是很严肃的问题,松代一树你别乱说。】   【所有员工进入世界的意识都是备份,包括你现在,你的身体你的灵魂都还是在总局传送仪器内的。进入任务的只是你的意识,在任务世界的躯壳中以灵魂的形式存在,】它声音异常严肃,【我们可是正经国家单位,要是日常工作还有灵魂受损的风险,那咱局长迟早进去。】   【不是,我只是猜测一下,但你直接就开始背后咒局长真的好吗……】松代一树默默扶额,【按照你的说法,管理局员工在任务世界内不可能留下灵魂的话,那西宫杏身体里的是什么?】   【远的不说,单说她那个双胞胎妹妹,】西宫梨是六眼认证过的普通人,肯定是看不见咒灵的,【如果她看见的幻觉不是双胞胎姐姐被禁锢在□□中的灵魂传输过来的景象,那要怎么解释她看见咒灵的现象?】   要知道,迄今为止,所有她描述的咒灵中,火山头和缝合线咒灵分别被松代一树和七海建人证实了确实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   要是西宫杏的灵魂没有问题,那西宫梨又是从哪里看到的?   【……我也不清楚。】APTX4869沉默半晌,显然被问住了。   【为了保证任务世界内员工不会产生自己人打自己人的状况,总局所有系统都装载了能自动感应对方是不是员工的插件,】它想了半天,最后泄气道,【要是早点发现,让我见到她的话,我们就能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但是现在人死都死了。   从哪去看呢?   *   但松代一树和APTX4869都没有想到。   正当他们以为这个这个问题永远也不会得到解决之际,“看”的机会就这么来了。   次日,就在两边学校里的所有教职人员全部聚集在监控室内随时跟进交流会战况的时候,一向当着五条悟的面安静如鸡的APTX4869忽然失声爆了一句粗口。   正打算说什么的松代一树被吓了一跳,被下意识抬头的动作呛了个正着,扶着桌子咳嗽起来。   APTX4869也自知失言,五条悟这会可就坐在这个房间里面,再震惊的事情在被五条悟发现的危机面前也得往后排,不等松代一树说什么,它立马闭上嘴沉进了松代一树意识海里去。   “怎么了?”几乎就在松代一树猛地抬头的一瞬间,五条悟就看了过来,贴心地抓住他的手,拍了拍他的背。   “……没事,”一阵剧烈的咳嗽后,松代一树终于顺过了气,立马向着右边走了一步,“别碰我。”   他垂着眼睛,抽出来一张纸,把刚刚被五条悟碰过的手指从上到下都擦了一遍。   这是他被五条悟“报废”系统的第五天。   他已经单方面对五条悟保持这样的态度五天了。   作为一个“被禁锢在任务世界中”无法和总局联系的任务者,他抵触着和五条悟的一切肢体接触,避免和他的正面交流,甚至如非必要,不会出现在一个房间内。   往常,只要他流露出一点拒绝五条悟的倾向,对面马上就能亲身演示什么叫做不择手段的犯浑。   但在这五天内,被抵触的另一方居然没有流露出一点生气的迹象,反而心情相较于之前前所未有的好。   果然,看见他拿出餐巾纸擦手之后,五条悟非但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生气的迹象,甚至还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一包湿巾,嗓音柔和:“不如用这个擦。”   对,就是这样。   松代一树对于他的一切抵触,就像是打在了棉花上一样,惊不起一点波澜。而他对待松代一树,就像是拿出了之前二十几年所缺席的所有温柔和耐心。   他不再控制他的行踪、不再紧张那些不属于咒术界的“朋友”、甚至对于松代一树的抵触情绪也没有了以往的激烈反应。   “不用。”松代一树头也不抬,很快速的回绝。   他知道五条悟的这种有恃无恐是为什么,   这不是因为五条悟想开了,而是因为他从心里知道——   系统被废,松代一树从此不能再主动离开这里。   束缚生效,松代一树从此不能再被动死亡登出。   他终于一步一步把松代一树永永远远留在了这里,曾经怎么握也握不住的灵魂终于扎根在了他的世界之上。   松代一树再也不会离开,也再也不能离开。   想要接受自己再也不能离开的现实是很难的,即使是松代一树。   所以,即使是五条悟,也愿意在彻彻底底抓住这个灵魂之前,容忍他的一些迁怒和冷漠。   “我忽然想起来我有事,我回宿舍处理。”松代一树在原地深呼吸了几下,像是受不了再和五条悟待在一个房间里一样,低声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这里。   这几天两个人之间的奇怪气氛全高专有目共睹,因此松代一树的离开,没有让任何一个人察觉到不对。   而此时,终于合理找到理由,走出监控房间的松代一树开始敲系统:【怎么了?发现什么了?】   【松代一树,】终于离五条悟有了一段距离,APTX4869才猛地大声说道,【我刚刚感受到了其他总局员工在附近。】   松代一树:?   【管理局又派人进来了?】他第一反应是这个。   【不知道,】APTX4869焦虑地在他脑海里转圈,【如果有人进来了,我应该收到技术组传来的信息才对。】   【有多近,】松代一树也皱起了眉,【在校外吗?】   APTX4869语气凝重:【很近,太近了。】   【我刚刚一个没控制住爆粗口就是因为太近了,】它顿了顿,【就在校内,在档案室附近。】   【现在还在那里。】它补充道。   从这里走到档案室,只需要几分钟的时间。   【走,】松代一树咬了咬牙,当机立断,【去档案室。】   按道理说这个任务世界内除了他以外不应该有其他人的,现在这个情况,他必须去看一眼。   【出现在高专内太巧合了……】APTX4869低声加了一句。   【我知道,】松代一树头也不回,【但必须得去。】   到了这个时候,五条悟的束缚反而成了他的底牌。   如果这是什么没有收到信息回总局的后勤组员工,那就让送他回去,而如果是什么针对自己的陷阱,那么在生命垂危的刹那,五条悟绝对会出现。   APTX4869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只好看着松代一树走到了档案室门口。   而就在这时,系统的标点上后勤组员工就在这里,可松代一树的视线内却空空如也。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开滤镜!】   【松代一树这里是个咒灵!】   一人一统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滤镜飞速被叠加在了松代一树眼前,本来空空如也的档案室门口,就这么出现了一个脸上有着缝合线的咒灵。   他正新奇地上下打量着松代一树。   刹那间,松代一树后背攀上一阵冷汗,他恍然大悟。   他知道为什么西宫杏会在路上走着走着忽而毫无预兆的失踪了。   不是因为她不幸遇到了缝合线咒灵被变成了咒灵。   而是因为,她的系统也是这么告诉她的——   【我感觉到有其他总局的员工在附近。】   【你要去看看吗?】 第50章   就在松代一树脑海中飞快闪过这些思绪的瞬间,浑身遍布着缝合线的咒灵终于上下打量完了他,新奇地说:“咦?你明明刚刚都还是看不见我的。”   松代一树被他的声音忽然拉回了现实中。   “不过……你本来应该是个看不见咒灵的普通人吧?”咒灵忽然凑近他,语气好奇,“普通人为什么会出现在高专内?”   他居然像是五条悟一样,一眼看穿了松代一树的身份。   面对只在西宫夫人和七海建人的描述中存在的咒灵骤然出现在了眼前的情况,松代一树极其冷静的向后退了一步。   【系统,】面对这样近距离的观察,松代一树冷静吩咐道,【开插件。】   他没说要开什么插件,可APTX4869却立马理解了他的意思。   系统的黑化值扫描系统只有在目标在扫描范围内的时候才能生效,现在不扫,更待何时。   【姓名:真人】它飞快报了一遍扫描插件内的数据,【特级咒灵,拥有术式:变形、无为转变、灵魂改造……同伴:漏瑚。】   【停,】松代一树精准叫停,【你刚刚说同伴是谁?】   黑化值扫描系统中对于人际关系的展示只会显示同样被扫描过的东西,他什么时候扫过咒灵?   【这个名字有点眼熟,漏瑚……】系统调了一下资料,一下子想起来了 ,【漏瑚是上次差点把我们送回总局的那个咒灵!】   同样,也是出现在了西宫梨的幻象描述中的咒灵。   在真人的扫描结果。显示上,他们之间的关系式同伴。   果然,出现在西宫梨幻象中的咒灵之间有联系。   虽然对这个结果早有猜测,但是现在扫描插件的结果一出来,松代一树还是暗暗叹了一口气。   “啊我的问题是不是有点多?”真人丝毫不像是身处在随时可能出现一个咒术师的高专内,反倒是怡然自得,自问自答道,“好像确实是有点多……”   他像是觉得自己发挥的不好一样,挥了挥手:“不过前面的问题都不重要。”   “我们重来。”   “我应该先问你的是,”真人直勾勾看着松代一树的方向,露出了一个诡谲的笑,“你以为我是同伴……对吗?”   系统的感觉是对的。   APTX4869骤然爆发出一段优美的c语言。   而以往听见这一串屏蔽音都会让系统安静点的松代一树这时候居然毫无表示。   他心里这会想要骂的脏话恐怕不比APTX4869想骂的少,现在就权当让系统把他的份也骂掉好了。   他的判断没有错,西宫杏果然不是个例。   面前这个叫真人的咒灵果然是有意引诱总局员工前来的。   身处情况不明的任务世界之中,在系统探测到了其他员工之后,大部分人都会选择过去看看。同属总局员工,在任务内容不冲突也不影响的情况下,多个帮手总比没有好。   就算松代一树自己,如果不是清晰地知道现在任务世界熔断,世界内总局员工只有他一个人的话,恐怕他也会下意识先入为主地认为系统探测到的员工是自己人。   和他一样而怀有这种想法的总局员工绝对不少,更不用说是在武力值普遍较低的后勤组中。   而那些被引诱而来的总局员工则会像西宫杏一样被变为咒灵,吸引着更多的员工前来……   破口大骂完的APTX4869这会也意识到了他感觉到的所谓“员工”到底是什么。   【松代一树,】它一个激灵,【它不会也想把你变成那种玩意吧?!】   【……不知道。】松代一树抿了抿唇。   毫无疑问,面前这个刀疤脸咒灵就是西宫梨在幻觉中看见的咒灵之一,也是七海建人那天交手的所谓“新生咒灵。”   七海建人所说的情况得到了证实,他果然是拥有神智能够进行交流的特级咒灵。   而他同样也说过,这个咒灵的术式和灵魂有关系,它能够通过改变人类灵魂的形状进而改变躯壳,从而将人类转化为咒灵。   咒灵是什么样子,松代一树和系统都见过。   APTX4869被自己想象中的画面弄得头皮发麻:【那那那五条悟会来救你的吧我靠?!】   麻烦了,松代一树在心里啧了一声。   【说真的,】他难得的低声快速骂了一句什么,【我也不知道。】   遇见谁不好偏偏遇见这个咒灵。   如果遇见的是别人,按照他这个普通人壳子的脆弱程度,只要对面一发动攻击他不去闪躲,立马就会处于险境之中。   但这个咒灵不同。   从西宫两姐妹的情况上看,在西宫杏的身体彻底死亡之前,西宫梨都一直认为她没有死。那么是否可以说明在真人的术式下,只要被他制作成咒灵的躯壳未曾被祓除,就不算置身于险境之中的死亡?   不知道是不是他警惕的眼神太过明显,就在他脑海里的APTX4869开始惊恐时,刚刚还在自言自语的真人忽然开口道:“放心,我不会杀你。”   “我能看见你的灵魂上有一道约束,”他伸手,指了指松代一树的心口处,“规格很高……”   约束?   APTX4869骤然找到救星似的:【他说的约束,是不是五条悟给你下的束缚?!】   真人还在一边看着松代一树一边自言自语:“要远高于我现在的实力,嗯……对付起来太麻烦了……好像有点打不过。”   他确实没有任何要动手的迹象。   一直没有开口说一句话的松代一树终于缓缓道:“你觉得我会相信一个咒灵的承诺?”   “承诺?”真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的脸,“我应该有说吧,我不杀你不是因为我不想杀。”   “只是杀了你之后,不能处理你灵魂上的未知约束而已,”他十分坦诚地摊了摊手,“再说了,我来是有正事的。”   看起来真人并不能看出束缚的具体内容,让他选择不动手的原因只是因为这个束缚在他的感知中要比自己强太多。   万万没想到最后五条悟没有来,他的束缚却救了自己。   松代一树心情复杂,当即就准备转身离开这里。   他现在只是个稍有身手的普通人而已,就算真人说了不会杀他,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走为妙。   【松代一树等一下!先别走!】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APTX4869忽然叫住了他,【我好像发现了一点什么,可能和我们之前讨论的灵魂有关。马上就能分析出来了,再拖……再拖几分钟。】   系统说完这句话又没了声音,松代一树一顿,自然地挑了挑眉:“正事?”   “一个咒灵……”他声音冷静,“来全是咒术师的高专有正事?”   “当然啦不然谁喜欢来这种地方,”真人耸了耸肩抱怨了一句,忽然向前探了探身子,像是要透过松代一树的躯壳把他的灵魂看的更清楚些一样。   “你也很有意思,”他暗示般地眨了眨眼睛,“你居然不逃跑去叫其他咒术师来祓除我。”   松代一树后退一步淡淡:“如果你想的话。”   【快点,】他转身就去催系统,【我怀疑他要动手。】   “那当然不想,”真人向后一仰,拍了拍手愉快的说,“不过太好了,你看起来似乎并不讨厌聊天。”   “我之前还以为你不喜欢说话呢,”他半真半假地抱怨了几句,哼着不成调的歌在兜里翻翻找找,“让我看看聊什么,聊什么呢……有了。”   “你留下来是为了打探你同伴的消息吧,”就在这时他手中忽然出现了几根颜色漆黑形状诡异的长条状物体,“你想知道他们在哪?”   松代一树皱了皱眉,就在他准备进一步仔细看这东西是什么的时候,真人忽然又合拢双手把这些东西握在了手心里。   “在此之前,不如先来做一个小测试,”他举起左手,“你觉得是先有灵魂……”   而后举起右手:“还是先有肉.体?”   “是灵魂寄宿在肉.体内,还是肉.体附着在灵魂上?”   他想干什么?   系统曾经说过,总局进来的员工都是意识以灵魂形式进入躯壳的。   松代一树看了看他的左手:“灵魂在□□内。”   “不,错了。”真人骤然松手,左手里捏着的几块黑色长条从空中坠落,松代一树下意识伸手接住了它们。   “在这个世界上,永远是是肉.体附着在灵魂上,”真人笑的前仰后合,“你果然和你的同伴们选择了一样的答案。”   他兴致盎然地举起空空如也的左手宣布:“因为只有你们,是灵魂寄宿于□□内的。”   就在这时,远处姐妹校交流会的场地上,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响声。   松代一树抬头看去,只看见在远处层峦叠翠的山间,骤然爆发出来了术式对波时的强烈咒力辉光。   “我的正事来了,”真人忽然直起身,看了一眼远方,对着松代一树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果然如他所说,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他?   他是谁?   “希望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的灵魂还能这么有趣。”松代一树刚想追问,就看见真人挥了挥手,瞬间消失在了视野中。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差一点就分析不完了。】就在真人消失前几秒,APTX4869声音忽然出现。   【我知道为什么西宫梨会看见她姐姐看见的一切了!】系统语速飞快,【因为回到总局的是她,留在变成咒灵的躯壳内的也是她。】   【总局员工所谓的灵魂是意识体,而灵魂和躯壳绑定。所以他们被转化为咒灵时,进入任务后在这具躯壳内所产生的意识就会被禁锢在躯壳里。】   【你意思是……】   【意思就是,】APTX4869轻轻吸了口气,【这才是我们进来之前,所有后勤组员工口径一致,坚称一进任务毫无理由就会死的原因。】   因为他们进入任务后的全部记忆,都被一起留在了这副已经变成咒灵的躯壳内。   而他们随着死亡托管程序的云端上传,回到了总局内的意识,则永远停在了进入任务躯壳前一刻。   所以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这样离奇死亡的员工越多,后勤组派进去调查的也就越多。   而总局员工灵魂与□□的特殊构造和原住民有着本质区别,就算员工不去主动找真人,真人也能够在茫茫人海中准确发现他们。   他们就这样形成了一条死亡闭环,直到熔断机制启动。   松代一树闭了闭眼,重新睁开时已经是一片冷静。   但随着这条谜团的解开,则出现了一个新的谜团。   真人所说的“他”是谁?   “对了,”空气中还回荡着真人消失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你手上的是我缩小保存起来的人类。”   “普通人类的保鲜期极短,一改变形态就会死,”最后一点声音被微风送到松代一树的耳畔,“不知道为什么,你的同伴们保存的格外的久呢。”   话音刚落,被他捏在手里的诡异黑色长条忽然开始急剧膨胀,瞬间变成了现有体积的几十倍,然后朝着松代一树攻击而来。   而在他们已经不能称之为脸的五官上,则是露出了十分痛苦的表情:“救我……”   真的如七海建人所说还有意识。   “你是……”靠近他后,咒灵忽然说出了另一句话,“你是总局派来的吗?”   松代一树一顿。   咒灵控制不住地朝着在场唯一一个人类发动这攻击,嘴上却是,“快走,快登出……”   松代一树闪躲的动作停顿了一瞬间,忽然不顾一切攻击想要上前和他对话。   就在这时,他被忽然出现的五条悟抱住:“闭眼。”   一只干燥的手覆盖在他眼前。   耳边是沉闷的皮肉破裂声。   这只手并不稳定,似乎是被他刚刚不顾一切也要上前的举动吓到了一样,正在泛着点微微的抖。   五条悟应该是在交流会异变突发的一瞬间就出来找他的。   只是松代一树最开始离开的时候说的是回宿舍,这才给五条悟找到这里来制造了十几秒的时间差。   只是耳边的皮肉破裂声已经归于平静,那只手依旧盖在他眼睛上。   破天荒地,五条悟居然颤着手,克制地维持着一个半拥抱的姿势。   松代一树被捂住双眼,可他从未如此清晰的意识到过,五条悟有多害怕他会离开。   他甚至分辨不出五条悟的这点颤抖和克制,是害怕于他又遇见了咒灵,还是恐惧于尚存有一丝意识的咒灵那一句“快走,快登出。”   但从这一刻他忽然知道。   他可能是五条悟,被所有管理局文件钦定为最强的五条悟,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弱点。 第51章   松代一树静静地等了几个呼吸,耳边纷杂的声音落下,他眼前一片黑暗,放在眼睛上的那只手依然没有任何想要拿下来的迹象。   他看不清外界的情况,只能根据逐渐安静下来的四周判断出,由管理局员工变成的那几个咒灵估计已经被五条悟祓除了。   以往被阻挡住视线的时候还能靠系统做他的第三只眼睛,结果现在五条悟一出现,APTX4869就瞬间没了声。   这破系统一天到晚看见五条悟就跑,怂的理直气壮理所应当,沉进他的意识海里让他独自一个人在外面应对,无声地提供着除帮助以外的一切支持。   好在APTX4869怂是怂,走之前还记得给他把滤镜撤了,也算是跑路的有始有终。   系统是指望不上了,五条悟的情况听起来不太妙,松代一树没有出声,等到他呼吸稍微平缓下来了一点才叫他:“五条悟。”   没有反应。   “五条悟,”松代一树加重了一点语气,“我没事。”   “你先松手。”他等了等,见五条悟没有反应,难得语气平缓下来了一点。   他这几天在五条悟面前冷着一张脸,拒绝一切肢体接触,连个好脸色都没有给五条悟给过。   现在气氛算是难得的平缓。   松代一树叹了口气:“快点,我看不见。”   覆盖在眼上的手依然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五条悟才缓缓说了一句:“……那就别看。”   “我现在送你去硝子那,”他声音低低的快速说道,“有咒灵突破结界进入了高专,你和硝子待在一起比较安全。”   家入硝子作为全咒术界唯一的反转术式使用者,算是高专内唯二不会术式的人。   松代一树没把自己算进去,唯二里面的另一个人是顺平的母亲吉野凪,在没有找到安全的住处之前她大概还是一直会住在高专内。   高专内进入了咒灵的情况下,她们肯定在安全的地方。   但五条悟只是觉得松代一树要离开这里,是因为和硝子待在一起比较安全吗?   松代一树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所以你是打算就这样捂着我的眼睛,把我带过去吗?”   就这样当做几分钟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掩耳盗铃般地假装那些曾经是人类,曾经是管理局员工的咒灵不存在?   这样会让五条悟感受到一点自己并不会离开的安心吗?   松代一树声音平缓,听不出什么情绪:“不是我看不见就代表不存在的。”   捂在他眼睛上的手骤然一僵。   好一会,五条悟才回答:“你不会想要看见这些的。”   松代一树一怔。   别人遇见这种事,都是自己当鸵鸟,只管把头埋进沙子里,不看四周只装作一切没有发生。五条悟倒好,逼着别人当鸵鸟,反过来捂着他的眼睛把他往沙子里按。   还真是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变过的霸道。   “不要替我做决定。”他最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听见之前他们说的话了,对吗?”   那些咒灵对着他说:快走,快登出。   五条悟像是静止了一样,好一会没有说话。   “他们现在什么情况,”松代一树耐心地继续问,“被祓除了吗?”   五条悟像是反应了一段时间一样,隔了好一会,松代一树才听见他的声音:“他们已经是咒灵,不是人类了。”   “我知道,”松代一树有点意外,“但我觉得这句话应该是我来说给你听才对。”   他眨了眨眼睛,睫毛扫在五条悟掌心,一阵细密的痒。   “他们已经是咒灵,不是人类了,”松代一树声音平缓,“所以你在害怕什么?”   害怕同属世界外的同伴一起将他带走吗?   他不知道五条悟的反常是来自于他又遇见了咒灵,还是来自于他们的那一句话,只好盲猜了后面一条。   大概是这句并没有流露出离开意向的话很好的安抚了五条悟的情绪,他手上的动作稍微轻了些,避重就轻的选了另一个话题:“刚刚如果我迟来一点……”   不等他说完,松代一树就语气笃定地插入话题:“那我也不会有事。”   他心里有数。   虽然他在咒灵说出那一句“快登出”之后确实有一瞬间的失去理智,但是很快他就从咒灵依旧浑浊的眼神中判断出来了。   他们并没有认出自己是管理局员工。   这句话更像是和“救我”一样的人类本能,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可能他们自己都无法理解嘴里在说什么。   “五条悟,你现在这个样子是把我当什么?”松代一树着实有点百思不得其解,“一碰就碎的豆腐块还是没脑子不知道躲的傻子?”   他就算现在是个普通人,躲起码还是知道躲的吧,他在五条悟心里就充满了一些泛滥的自毁倾向吗?   “前者。”五条悟轻声。   松代一树被他这莫名其妙的回答说的怔了一下,理解到他在说什么之后瞬间被五条悟气笑了:“……这不是选择题。”   他该说谢谢五条悟没有选“没脑子不知道躲的傻子”这个选项吗?   有时候是真想拆开五条悟的脑袋看看里面都装的是些什么有的没的。   “你把自己的束缚当空气?”松代一树长出一口气,没好气的说,“你就说现在你嗓子疼吗?”   按照束缚内容,他如果真的处于性命垂危的地步,五条悟那边绝对能感受到。   果不其然,束缚的另一方沉默半晌,才默默回答了一句:“我心疼。”   松代一树:???   这又是哪学来的乱七八糟的?   要是APTX4869在的话估计已经开始向他再次推销《恋爱心理学》了,可惜这会唯一能和他在脑子里吐槽五条悟的系统怂的连个头都不敢冒,松代一树满腔的槽没地方吐,失语了好一会才憋出来一句:“……五条悟,你让针扎死算了。”   他和五条悟之间的束缚都已经明显到咒灵都能看出来了,松代一树简直怀疑他在自己身上立下的束缚说不定不只是“食言者吞一千根针”这么简单。   他倒不是在怀疑这个束缚条件的真实性。   与其说怀疑,倒不如说他现在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以五条悟这人的有病程度,如果他自己真的身处险境,他绝对会吞一千根针。   这种事情他完全干得出来。   他现在怀疑的是这个束缚里有没有被五条悟私自加入一些奇怪的东西。   但就目前来说,也只是一个怀疑而已,更不用说现在想要证实这个怀疑,要不然问五条悟本人,要不然就去找刚刚那个咒灵。   一想到真人,还有那些被他变成咒灵的其他管理局员工,他浑身的气压又控制不住低了下来。   “心绞痛不是小病,自己治不好就让硝子多看看,早治疗,早康复。”松代一树没好气的说道,“松手。”   五条悟一动不动。   “心绞痛的并发症还有失聪的吗?”松代一树不冷不热补了一句,“还是你觉得我看见那些由人类转化为的咒灵之后会晚上做噩梦?”   七海建人在第一次遭遇这些由人类改造而成的咒灵时就曾经发现过,和普通咒灵不同,他们是可以由相机拍到的。   能被相机拍到,自然也可以被普通人看到。   五条悟没说话,只是把他抱的更紧了些,缓缓把手放了下来。   松代一树总算看见了那些咒灵怎么样了。   由人类变成的咒灵在真人的术式下膨胀至了他们作为人类形态时的三四倍大小,几乎被五条悟的术式分成了好几块,正杂乱地散落在档案室外的空地上。   地面上是杂乱的血迹,那些已经不能称之为脸的五官上,出现了一丝足以看出是解脱的表情。   一双眼睛正对着他们的方向。   松代一树半垂着眼睛,和地面上那双空洞的眼睛对视了片刻。   以六眼的能力,能看出来这些咒灵是由人类所转化成的并不难,更别提还有之前的那一句“快登出。”,他们之前的身份简直呼之欲出。   他不知道五条悟那里究竟把系统研究到了什么地步,但显然,五条悟是知道自己报废了系统之后,那些员工会被变成什么样子的。   在此之前,他的有恃无恐建立在松代一树再也不能离开,他永远会心软永远会原谅自己上面,只要时间够久,五条悟总是能得到他想要的。   但这些前来攻击的咒灵或许并不在五条悟的预料内。   一旦让松代一树看见他们,就会在他心中种下一个永远与自己有隔阂的种子。   可他同样知道,如果不让松代一树去看,这颗隔阂的种子依旧存在。   松代一树叹了一口气。   他心理活动其实并没有五条悟想的那么复杂。   他只是在想,这会APTX4869不在,要是系统现在还能运行插件的话,应该让它扫一下这些咒灵,看能不能从中识别出他们的姓名,等到回总局之后找到对应员工的。   现在在这些杂乱的残肢和扭曲的形状中,肉眼已经不能提取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想要从这些咒灵的残骸之中认出他们曾经是人类的样子,着实有点困难。   “他们已经没有自我意识了。”他长久的沉默给了五条悟一种他在酝酿着什么的错觉,就在他还试图从咒灵身上找到一些足够有辨别度的特点时,五条悟低头贴了过来,低声的说,“在改造的过程中,他们的大脑已经被破坏了。”   咒灵的形态不容许人类的大脑存在。   他们的“快走”就和“救我”一样,都是在大脑被破坏之前闪烁而过的最后一点意识。   而那些属于其中员工的意识片段,早就在变成咒灵的瞬间被扭曲了,从各种角度上来讲,身处其中的灵魂都已经不具备独立思考的自我意识。   松代一树深吸了一口气:“走吧。”   知道其中的灵魂并没有自我意识就好。   对于那些回到总局没有一丝任务内意识的员工来说,这段经历不会留下任何痕迹,松代一树也没有任何向他们提起的必要。   “交流会那边应该需要你去解决,”他从咒灵身上收回视线,“我去和硝子待在一起。”   他话音刚落,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声,最后缓缓归为一片沉寂,松代一树下意识抬头看过去,什么也没看见。   耳边一直绵绵不绝能听到的细微碰撞声也听不见了,APTX4869给他撤了滤镜,他现在什么也看不见,按照这个情况估计,大概是有谁在下帐。   交流会进行的场所本来就是在咒术高专内,咒术师根本没有必要在其中落帐。   既然不是咒术师,那忽然出现的帐只能是咒灵的手笔。   松代一树一怔,忽然想起之前真人走的时候说的那一句:“我的正事来了。”   果不其然,五条悟在抬头看了一眼之后立马也察觉出了这个帐的不对劲,不等松代一树说什么,五条悟匆匆瞬移把他安置到了硝子身边,随后就直接消失在了房间内。   家入硝子坐在沙发上,手上还夹着一根香烟,松代一树被五条悟直接送过来的时候,她眨了眨眼睛,真情实感的“哇哦”了一声。   五条悟走后,硝子抖了抖烟灰,啧啧嘴评价道:“我以为你们在冷战。”   有些人,前脚像是在冷战,一个非要碰一个不然碰,结果后脚抱在一起瞬移,真的很难不让人多想。   松代一树前一秒脑子里还是管理局员工变成的咒灵,后一秒就直面了硝子这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嘴脸,只好靠着墙无奈地叹出一口气:“……没有。”   用冷战这词来形容他们有点太不贴切了。   毕竟似乎好像只有他单方面在冷着五条悟,而五条悟在今天之前一向是一种有恃无恐的态度。   家入硝子诧异的暼了他一眼,眼神像是在看外星人:“没有?”   松代一树:……   这要让他怎么接话。   他明明对五条悟的态度转变明明是因为系统还有其他问题,但从家入硝子嘴里说出来,语气就像老娘舅的特邀嘉宾在品评一对正在闹别扭的小情侣。   “……算是吵架吧,”松代一树摸了摸鼻尖,“你就当我们理念不合。”   “理念不和?”家入硝子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吐出一口烟雾幽幽补了一句,“你这样让我很ptsd。”   松代一树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上学的时候,有个同学和五条悟也理念不合,”家入硝子抽了一口烟,匀出一只手敲了敲桌面,“后来他就叛逃去当诅咒师了。”   “再后来,”她夹着香烟朝着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他就被处决了。”   她说的应该是夏油杰。   拿松代一树现在一个什么也做不了的普通人壳子,去和咒术界的特级咒术师之一咒灵操使做对比,属实是登月碰瓷了。   松代一树靠着墙哭笑不得:“硝子,你这样很像是在威胁我。”   “那没有,”家入硝子挑挑眉毛,“我只是听见你的‘理念不和’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   “那你多放点心,”松代一树摊了摊手,无奈叹了一口气,“我绝对不可能叛逃去当诅咒师,应该不会给你造成什么新的不好回忆。”   把他和夏油杰放在一起,实在是有点太过勉强了点。   “也不一定,”家入硝子撇撇嘴,抽烟的姿势像是个饱经沧桑的老烟枪,“谁知道呢。”   不对,她本来就是个老烟枪。   松代一树沉默片刻,骤然想起来:“我记得你在戒烟?”   家入硝子指尖夹了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烟头一端透着点红色的火星,另一端的烟尾很扁,大概是被她叼在嘴里咬的。   家入硝子顿了顿,忽然一收脸上看淡一切的沧桑表情,十分生动的直起身子瞪了松代一树一眼:“你别给他们说。”   “他们”应该指的是夜蛾和五条悟,   松代一树试探着:“或许你有没有想过,五条悟刚刚已经看见了?”   家入硝子翻翻白眼,又深吸了一大口,吐出一片烟雾后才按灭烟头:“这又不怪我。”   “是吉野给的,”她捻了捻烟尾,瞥了一眼松代一树抱怨道,“谁叫我刚刚点上你们就来了。”   家入硝子手里的女士香烟确实还长,看起来没点多久的样子。   她和吉野凪关系那么好的吗?   松代一树顺着家入硝子的眼神看过去,才看见坐在旁边看了半天热闹的吉野凪手里也夹着一根相似的女士香烟,接收到他的眼神之后还十分自然地抽出来一根新的:“你和五条老师吵架了?要吗?”   松代一树:“……不了。”   “让我静静就好,”他揉了揉额头,“你们随便。”   “我那个同学……”家入硝子在旁边重新点了烟,幽幽补了一句,“叛逃前也是这样说的。”   “太高看我了,”松代一树十分真诚的说道,“我甚至连咒术师都算不上,我离开高专应该叫辞职而不是叛逃。”   家入硝子半天没说话,大概觉得他说的确实有那么点道理。   房间的两位女士正在吞云吐雾,松代一树干脆十分放弃治疗地往后一仰:【APTX4869?】   【怎么了怎么了?】好一会,系统探出个头,【五条悟走了?】   【早走了,】松代一树揉揉太阳穴,【你刚刚没看见是摸鱼去了?】   系统虽然怂,但每次都会留着一点意识感知五条悟到底走没走,今天这种要他叫才会出来的情况属实罕见。   【你这是纯纯的污蔑,】APTX4869忿忿,【刚刚是总局传消息进来了。】   【总局?】松代一树一下子坐起来了,【总局怎么了?】   【第一批进入任务世界的系统返修完毕了,技术组那边说返修过程中发现部分系统程序遭到破坏,让我们在里面小心,】APTX4869翻了翻短讯,【还有就是后勤那边说熔断程序预估还有三个月就要结束了,给你明确了一下ddl时间顺便关心了一下你的任务进程。】   【都是废话。】念完之后,APTX4869中肯的总结道。   【技术组的说系统被破坏……说的是五条悟吧?】松代一树无语片刻,【既然损坏了,那被ddos攻击后的系统会怎么样?】   【格式化?】APTX4869想了想,【毕竟他塞进来的无效信息包太多了,里面还包括一堆重复信息和乱序乱码,一个一个清理起来麻烦的要死不说,普通系统估计清理前就能直接卡死,这一波总局丢的数据和资料少说损失几千万。】   【完了,】系统感叹道,【这个月报销的时候,局长绝对恨不得掐死技术组的组长。】   【真行,】松代一树长出一口气,【我要不进任务都不知道五条悟这么能耐。】   【对了,松代一树你回去之后可不敢提是五条悟干的,】APTX4869紧张兮兮,【不然我怕技术组组长让你赔。】   松代一树不客气道:【你放心吧,把我下半辈子卖了都赔不起。】   【再说了,和我有什么关系,】松代一树没忍住补了一句,【已经是新时代了,能不能不要搞这些连坐?】   【这哪是连坐,】APTX4869嘀嘀咕咕,在他杀人般的眼神下光速改口,【这是子债父偿,子债父偿。】   【那你等着和我一起打工到死吧,】松代一树不客气道,【我一定记得到时候向局长请示,要你做我一辈子的绑定统。】   APTX4869:【……使不得使不得。】   它光速改了口:【他五条悟做的事和你松代一树有什么关系,你清清白白一人,我干干净净一统,我们誓死和这种黑恶势力划清界限。】   【别贫了,】松代一树无奈地赶紧让它打住,【总局那边再没有其他信息了吗?】   【没了,就传来这两件事,】APTX4869翻了翻信息框,忽然想起来,【对了,宫野志保刚刚给你发了一个很大的压缩包,但我那时候忙着跨世界接收总局信息传送,还没来得及看。】   【宫野志保?】她要不发信息来,松代一树都快把她给忘了。   明明上次见她还是不久之前的事,但现在看来简直恍若隔世一样。   可见应付五条悟这个祖宗简直是度日如年。   松代一树揉揉额头:【她发什么了啊?约我见面?还是有其他研究发现?】   【我看看……你等我解一下压……】APTX4869念念有词,【宫野志保给你发了个……】   【宫野志保给你发了个遗书?!】   松代一树:【啊?】 第52章   天色渐暗,室内被家入硝子和吉野凪两个人抽的烟雾缭绕。   松代一树坐在窗边,稍微开了一点窗户缝呼吸新鲜空气,从硝子那里借了一个笔记本登陆了邮箱。   借着电脑屏幕的掩盖,松代一树让APTX4869投影了他解出来的压缩包在眼前慢慢翻阅。   真不是他犯懒,主要是这份压缩包内的东西实在太不方便在其他电脑上面解压浏览——   宫野志保给他发来的压缩包内,是所有目前她掌握的APTX4869相关研究资料和实验数据。   大到具体研究方向,小到每次临床数据,这份压缩包内应有尽有一应俱全,甚至有不少数据资料都是当年他没有见过的,估计是等他离开世界宫野志保重启APTX4869项目后进行的新实验。   除了这些黑衣组织内的实验数据外,压缩包的最后还包含了不少近期的研究内容,还有工藤新一和她自己服用APTX4869之后的全面身体检查报告和定期血样检查分析。   之前两人的谈话中,宫野志保对于自己手中所掌握的部分闭口不谈,在今天看见这份资料之前,松代一树都都不知道她手里居然有这么详细的数据。   别说松代一树,估计连工藤新一都不知道,仓促变小叛逃组织的宫野志保,脑子里居然会记得这么多相关数据记录。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些发给松代一树的资料本应该是宫野志保握在手里的最后本钱。   随着压缩包一起发过来的其实并不能称之为是遗书,简短的几行字都是对APTX4869研究的最后交代,最后一句话说,希望松代一树能够靠着自己发过去的资料制作出解药让工藤恢复正常。   她这封信写的仓促,连名都没有署就匆匆发了出来。   松代一树本来以为APTX4869说宫野志保发了个遗书是在耸人听闻,但等他真正看见这份压缩包内的内容时才骤然意识到,APTX4869说的显然是进入高浓度提炼之后的版本,宫野志保是真的遇见麻烦了。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这种研究员将手里所有的绝密资料全部发送给另一个人的行为,无疑是一种托孤。   发生了什么让她觉得自己一定会有性命危险,所以必须要把所有APTX4869相关信息都发送给松代一树,以免研究中断的事情?   【p统,】松代一树抬头确认道,【现在宫野志保的插件扫描结果有变化吗?】   APTX4869看了眼资料面板:【目前没有。】   系统一句话让他提起来的心稍微下去了点,松代一树试探着向发件人的邮箱里发了几条询问情况的短信,结果全部都毫无意外的石沉大海。   就在他正在给宫野志保发信息的时候,一直在分门别类整理扫描压缩包的APTX4869忽然出声:【松代一树,你过来看。】   【我发现了一点不太对的地方,】它翻来覆去从灰原哀的数据中挑出来了一堆临床试验数据,【这是在我们走之后,灰原哀重启项目之后得到的临床数据吧?】   【对。】松代一树匆匆扫了一眼,这份试验数据显然和他们当初就不在同一个方向上。   【你还记得灰原哀给你说过的话吗?】系统给他挑了几份并排列在了一起,【现在由她研究出来的APTX4869和当初宫野夫妇提出概念并投入研究的“银色子弹”是两种东西,在她研究出A药之后,组织内部一度是将这种药物用作毒药的。】   【……对,】松代一树莫名其妙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所以这几份临床是有什么问题吗?】   【所以组织把它当见血封喉的毒药用,】APTX4869语气古怪,【出任务的组织成员都不可能是相关方面的专业医生,执行暗杀任务时也不可能带精密的医学仪器……】   它顿了顿:【……那这些临床实验数据是从哪来的?】   松代一树手指在键盘上停了停:【你的意思是说……酒厂在做人体实验?】   【非法人体实验,】系统纠正,【而且他们选用的实验者一定是没有什么过往背景,死亡之后也很容易就能随便糊弄过去的对象。】   而像西宫杏一样的身份终究是少数,总局所提供的大部分任务内身份躯壳,都能满足这一点。   【你觉得这件事情和后勤组有关系?】松代一树顺着它的意思往下猜,【但不一定……】   【酒厂使用毒药的场所不只是在执行暗杀任务时,】他抿了抿唇,【按照酒厂的逻辑,把所有卧底叛逃组织的成员当做免费的临床试验者,实现自给自足也有可能。】   【自给自足……】系统语气怀疑,【他们有那么多叛逃的成员吗?】   松代一树默默:【……你面前这份资料的发件人不就是其中之一。】   【单论酒厂内间谍数量的话,我相信是能实现自给自足的,】APTX4869沉默了一会,缓缓说道,【但是我不太相信他们能抓出那么多卧底。】   松代一树:……?   这就属于人身攻击了。   他总不能为了吵赢自己的系统,昧着良心在这里和它在酒厂的员工到底傻不傻这个问题上站反方。   好在他并没有在这样两难的抉择上纠结太久。   系统话音落下不久,房间门忽然就被夜蛾正道推开了。   这位活了四十多年的咒术师恐怕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烟雾缭绕的房间,推开门之后愣是被呛了个正着。   家入硝子早在夜蛾推开门的一瞬间就飞快完成了掐掉手里的烟,把所有烟头推到吉野凪面前,然后用反转术式消除嘴里和指尖的所有烟味这一系列动作。   等到夜蛾正道看过来的时候,她俨然已经恢复成了平时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十几分钟前曾经十分生龙活虎的威胁松代一树不许把这件事告诉夜蛾和五条悟。   松代一树在旁边看的有些叹为观止,不由自主怀疑了起来这几年家入硝子说的戒烟到底是真戒了还是一直在背后偷偷抽。   说起来……他倒是曾经在硝子的白大褂口袋里发现过烟盒来着,果然她是没真的戒干净。   “硝子——”显然,紧随着夜蛾身后进入这里的庵歌姬也是这么想的,“你说你要戒烟的!”   她这次来高专是作为京都校的老师一起来的,在咒灵入侵交流会场地之后自然也一起去祓除了,现在她和夜蛾一起回来,看来是外面的咒灵都被处理的差不多了。   “硝子,”她拉着硝子的胳膊恨恨道,“你怎么可以变得和五条悟那个说话不算话的混蛋一样!”   五条悟又干什么了?   “我没抽,”家入硝子无辜摊摊手,指向指旁边还夹着一根烟的吉野凪和他面前的一堆烟头,十分干脆利落的说,“是吉野在抽。”   庵歌姬尴尬的眨了眨眼:“……这样啊。”   家入硝子暗暗朝着吉野凪递去一个感谢的眼神,对着歌姬一点也不心虚的承诺:“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变成他那样的。”   而吉野凪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和硝子建立起来的深厚友谊,在硝子指向她的时候也十分够意思的点了点头替她打掩护:“是我在抽烟。”   她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吉野顺平的声音:“妈妈!”   他皱着眉头进来,第一句就是和庵歌姬一样的句式:“你说你要戒烟的!”   合着刚刚在房间里吞云吐雾的两个人都对外说自己在戒烟。   “我没……”吉野凪的话说到一半,才意识过来这个房间里好像除了她之外就是硝子了。   再其他就是……   什么都没干的松代一树和她无辜地对视。   “……戒了戒了,”吉野凪收回视线,认输般地把手上最后几根烟放到吉野顺平手上,“这总行了吧?”   他们在门口吵吵闹闹,五条悟站在门口,隔着一片还没完全散尽的烟雾往里看。   灯下看美人大概就是这样。   松代一树抱着笔记本电脑坐在窗下,下半张脸拢在灯光的阴影内,只露出一双带笑的眉眼。   在一片模糊的烟雾和灯光制造的模糊氛围里,这双笑眼就被赋予了太多往常所不能有的含义。   五条悟心里忽然泛起一阵没由来的酸意。   他看着松代一树那点泛着笑意的眼角,感觉那点不平的,难扼的滋味就顺着喉咙一直泛到舌根。   松代一树对着他露出这样笑意的时候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他们好像总是在吵架,也总是在争执,松代一树总是在生气,又总是在无奈。   可是他们之间有那么多分歧吗?   于是就当松代一树正没事干靠着椅背,看硝子和吉野凪热闹的时候,就发现看向硝子的视线忽然被人挡住了。   他莫名其妙的抬头,迎上五条悟一双泛着酸涩的眼睛。   “五……”他刚刚打算站起来,就又被五条悟强硬地摁了回去,就连嘴边打算说的话都强行被终止在了开头。   五条悟把他按在椅背上,背对着门口吵吵闹闹的几个人,松代一树瞬间感觉,他身上的气势一下子就变得咄咄逼人起来了:“你别说话。”   五条悟忿忿:“你对着硝子笑。”   松代一树:?所以呢?   五条悟该不会是想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因为他嘲笑硝子戒烟失败而跟他吵一架吧?   他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向全世界宣布他的新病情?   松代一树眨了眨眼,实在不太能理解这种心理活动。   然后他就看见,五条悟维持着这样一副很凶的表情:“你也对我笑一下。“   松代一树:“啊?”   正当他莫名其妙之际,他听见五条悟用最凶的表情说出了最别扭的坦白:“我已经没有事瞒着你了。”   五条悟忽然低下头,像什么垂头丧气的小动物:“所以从现在开始,不要生我的气。”   他垂在耳畔的发丝在灯光的照映下显得毛茸茸的,很好摸的样子。   松代一树失笑。   “好啊,”他说,“那你以后不要惹我生气。” 第53章   就这么简单?   五条悟站在原地,愣住一样的维持了这个姿势几秒钟。   “怎么了?”毛茸茸的一点发丝在他两侧微微晃动,松代一树没忍住捻了一下手指,“你还有没交代清楚的?”   他挑了挑眉,双手交叠在键盘上做出一副审问的姿势往后一靠:“那趁早坦白从宽。”   至于下一句抗拒从严……笑话,谁能给这位大爷从严。   反正他不行。   ……至少现在不行。   松代一树靠在椅背上仰着头看了他五条悟半晌,终于按下了心里那点诡异的冲动。   事已至此,APTX4869的存在是他最后的底牌,决不能暴露。而他自己又是个普通人壳子,目前除了能仗着五条悟对自己的那点执念把他栓住些让他别搞事了之外,其他也干不了什么。   总之不能再和五条悟吵下去了。   现在不稳住他,等最后熔断解除自己登出世界不在那段时间,五条悟不得把天捅了。   还好这次缓和关系的台阶是五条悟先退一步的,不然让他来这种情况下找台阶,又要耗费一大波脑细胞。   说起耗费脑细胞……真正费脑子的事情还在后面呢。怎么让和和平平登出世界,让五条悟不要发疯才是最大的问题。   这都什么事,松代一树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像是个计划从A做到Z,如履薄冰的端水大师。   他和五条悟之间的相处什么时候需要这么步步筹划了?   “没有,”他叹出的那口气刚刚落下,就听见五条悟很快的回答他,“我以后也不会有事瞒着你了。”   “所以……”   不要叹气。   松代一树揉了揉脖子,错过了他神情中难得一见的迟疑。   没有事情瞒着他……五条悟最好能说话算话。   松代一树合上笔记本抬头:“所以什么?”   他用笔记本,本来就是为了给APTX4869投屏后他视线的落点打掩护,现在五条悟一来,这怂统跑的比谁都快。   眼前的投影消失了,他也没什么继续开着电脑,对着一个空荡荡的邮箱发呆的必要了。   他抬头看五条悟。   五条悟垂着头站在他眼前,灯光全部被他遮挡住,好像日月星辰都在他身后一样,卡住了一样加载了半晌:“……所以没有问题了。”   他们之间,没有问题了。   “那你没问题就劳烦让让,”松代一树停了停,见他没有反应,又补充了一句,“挡我光了。”   他为了透口气就坐在房间的最角落的窗户下,现在五条悟在他面前一档,所有房间内光线都被五条悟遮挡在了背后,人为营造出了一片光影氛围暧昧的三角区。   松代一树一合屏幕,最后那点落在他脸上的光就也不见了。   窗外的月色顺着那点窗缝轻巧地透进来,在他瞳孔正中竖着投了一条细长的影。   像是什么冷血动物的竖瞳。   五条悟忽然有了一种抓住他的手确认他还尚存人类体温的冲动。   好在这种冲动在松代一树说出那句话之后来的快,去的也快。   “我不是在挡光线,”五条悟晃神了片刻就不动声色的关了窗户,嘴上说的天花乱坠,“我在替你挡二手烟。”   松代一树:“……我觉得你真要想替我挡二手烟是不会关窗的。”   不靠这点窗缝里的风散散味,难道要靠房间里的这几个人肉空气净化器把二手烟吸干净吗?   “山林里昼夜温差大,”五条悟面不改色,“你穿的少,晚上吹风容易着凉。”   他找了个从哪里看都没有问题的借口。   除了……   “着凉?”庵歌姬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谁着凉了?硝子——”   “着凉?谁?”家入硝子偏了偏头,瞥了一眼五条悟和他身后露出一个衣角的松代一树,瞬间感觉自己好像在庵歌姬向她细数五条十大罪状的时候错过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五条悟不治。”   “五条悟着凉了?那凉着吧。”庵歌姬立马果断转头,怒气冲冲继续发难,“交流会出了这么大问题,的学生们都回来了,五条悟你居然还在这里聊天?”   果然混蛋dk长大了也会变成混蛋教师。   “嗯嗯嗯,”混蛋教师敷衍地点了点头,“学生在哪呢?”   “学生……”庵歌姬转头,赫然发现这个房间内居然现在只剩了他们四个人。   门口还站着一个京都校的学生三轮霞,看样子是过来传话的。   “京都校和高专的大家都在外面,”三轮霞站在门口弱弱的解释,“西宫和真依说她们绝对不要进来折寿。”   还有高专的真希和钉崎似乎也对这个房间颇为嫌弃,两个学校里唯一一个冲进了房间的学生吉野顺平,没过几分钟就捏着一根女士香烟拉着他母亲从里面走了出来。   “校长和夜蛾校长在也在外面……”肩膀上忽然被搭上一只手,三轮霞吓了一跳回头,“冥冥小姐!”   “嗯嗯嗯你继续说,”冥冥用空余的那只手在鼻子前挥了挥,啧啧感叹,“我可算是知道为什么一路走过来,所有人都站在外面了。”   三轮霞被冥冥搭着肩膀,声音磕磕绊绊:“辅助、监督监督先生说这次的受伤人员还有一些特殊的咒尸体已经全部被带去医务室了,具体情况要等家入老师过去处理。”   “别叫我老师,”家入硝子一听伤员已经在医务室了就一口气上不来,心累的挥了挥手,“我又不是高专的教职人员。”   “家入小姐?”三轮霞小心翼翼。   “随便。”家入硝子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又看了看窗子边的三个人,颇为社畜的叹了一口气。   在即将加班到天明的未来前,就连松代一树和五条悟的八卦都变得索然无味。   她无趣的高专生活中唯一的乐子也消失了。   “受伤人员?”松代一树看了看五条悟,又看了看聚集在这里的庵歌姬和冥冥,“发生什么了?”   目前所有和两方学校有关系的咒术师都来了?   “有咒灵进入了高专的结界,交流会中断,有人受伤,还有人死了。”冥冥对松代一树没印象,不过待在高专的建筑内还和硝子五条待在一起,估计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五条悟站在松代一树身边,低声补充了一句:“所有封存在高专内的特级咒物两面宿傩手指全部被拿走了。”   松代一树猛地转头。   冥冥还在门口说话:“这里面的二手烟够我折十年寿的,五条,要在这里开会你们得给我补阳寿损失费。”   “高专没这项补贴,”家入硝子长出了一口气,“五条悟不差钱,去讹他。”   “我去处理受伤人员了。”说完这句话,她蔫蔫起身去迎接自己的通宵加班,把空间留给了其他即将对目前情况进行讨论的其他咒术师们。   “我也一起。”松代一树起身。   他现在不算是咒术师,自然也没有什么留在这里听他们对后续处理的必要。   听三轮霞的意思,部分特殊的咒灵尸体也被一起送去了医务室,他怀疑在这些尸体中就包含有档案室门口的那些。   由人类躯体转化而成,能够被相机和普通人类视线所捕捉到的特殊咒灵,也不会随着被祓除而消失。没道理七海建人会发现他们的特殊之处,其他监督辅助就不会。   之前五条悟在他不方便让APTX4869扫里面都有谁,现在正好是确认这些员工身份的好时机。   走之前,松代一树忍了十几分钟最终还是没忍住,站起身摩挲了一下五条悟的发尾。   心满意足。   然后他就在庵歌姬惊恐的眼神下走出了房间。   就在他准备跟着硝子一起去医务室的时候,眼神忽然瞥到了和其他学生们一起站在外面的西宫桃。   西宫梨曾经向所有人叙述过自己看见的幻境,那按道理来说西宫桃应该是认识真人的。   松代一树脚步一顿,忽然转向她的方向。   “我听说今天进入结界的咒灵是特级。”他开头第一句,“你们今天遇见的咒灵应该就是西宫梨曾经描述过的那个吧?”   “你听说了?”西宫桃捏着扫把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是它。”   “你看见……他的术式了吗?”松代一树想了想,旁敲侧击道。   他不确定真人有没有在其他人面前展现过他可以将人类改造成咒灵的术式,如果西宫桃已经知道这点,那么推断出来西宫杏的死因轻而易举。   “术式?”西宫桃皱着眉想了想,“操控植物?”   “这个术式有什么问题吗?”她抿唇指了指身后的东堂葵,“你可以问问东堂还有你们学校的虎杖他们,他们交手的比较多。”   “没问题,”松代一树一顿,立刻把这个话题带过,“我就是看见这个咒灵之后想起了西宫杏,所以顺便问问。”   问题大了。   进入高专的特级咒灵到底有几个?   真人的术式绝对和操纵植物没有关系,他根本就没有出现在这场争端中,在交流会时和他们对战的特级咒灵另有他人。   西宫梨的描述中,经常见到的咒灵只有那么三四个,漏瑚已经被五条悟祓除,真人没有出现在这场争端中,那么交流会中出现的只可能是那个头上长着树枝一样的角的咒灵。   既然和所有人交战的都是这个咒灵,那么取走手指的就是真人。   高专所有的手指都是封存在忌库内的。   松代一树眼神一凝。   那么,为什么他遇见真人的时候,会是在和忌库几公里外,存放着所有高专教职人员□□的档案室?   他去找什么了? 第54章   这场来自特级咒灵的突袭最后以三名二级咒术师。一名准一级咒术师、五名监督辅助和两名忌库看守的伤亡告终。   随着人员伤亡一起的是所有封存在高专内的特级咒物——两面宿傩手指,被全部盗走。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交流会在种种原因下被迫终止了,原定在第二天的个人战也没有进行。   当然,这和松代一树其实关系也不大。   在咒灵突袭的当天晚上,松代一树趴在医务室,在一片酒精味和血液的铁锈味中昏昏欲睡的时候,APTX4869忽然告诉他,宫野志保回信了。   松代一树一个激灵,猛地从桌子上直起身,整个人都清醒了。   “怎么了?”家入硝子听见动静,从旁边分过来一个眼神。   “没,”松代一树下意识否认的摆了摆手,“刚刚差点睡着了。”   “那你就睡呗,”硝子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旁边的时间,“报告不急着要,等我处理完这些还早。”   “我等等五条悟,”松代一树看了看医务室外一片漆黑的走廊,搓了搓脸长出一口气,“我去外面的自动贩售机那卖水,你要带点什么吗?”   “矿泉水,谢谢。”家入硝子半死不活,长时间高强度术式输出下,她连自己入股的那家酒精饮料也喝不下去了,“如果是冰的就更好了。”   松代一树从旁边的椅子上随手拎起一件外套,披着出了门。   走廊上空空荡荡,只有尽头的自动贩售机还亮着一点冷白色的灯光,松代一树一路走,声控灯跟着一路亮,等到他站在贩售机前的时候,整条走廊的灯光已经全部亮起来了。   松代一树从兜里摸出两张纸币塞进贩售机里,避开了硝子的视线之后才继续问道:【回信里说的什么?   宫野志保给他发信息的时候对于自己的情况只字不提,字里行间全部是APTX4869怎么怎么样了,最后还来了一句希望他能拿着这些资料去研究出解药让工藤回复正常。   很难让人不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询问详细情况吧,给她发信息她也不回,想要搬救兵吧,正好又恰逢高专内被特级咒灵入侵死伤惨重,能出现在这里的咒术师,除了学生们,其他人都在进行后续事件处理。   宫野志保可是叛逃了黑衣组织跑出来的,五条悟就算了,他总不能把学生们拉进黑衣组织那档子破事里去。   更别提他连宫野志保在哪里,遇见了什么都不知道。   他对自己目前的战斗力还是有一定认知的,功夫再高也怕巴特雷啊,谁知道琴酒在不在现场,这是要真和黑衣组织有关,他过去那不是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一个送。   宫野把所有资料传给他,总不是想要看他赤手空拳过去跟自己一起送死的……   【宫野志保说她没事,】APTX4869的声音适时响起,【她说她最近这些天被组织派来的杀手盯上了,不过现在暂时已经安全了。】   【组织的杀手?】松代一树蹲下,从自动贩售机里面取了两瓶水出来。他给硝子买的冰镇矿泉水,给自己倒是选了一罐酒精饮料,【怪不得这么多天她都没有主动联系过我。】   自从上次在甜品店之后,宫野那边就再也没有发来过任何信息,他倒是有心再继续跟她往下谈,但随着西宫杏的事情再到突然在路上遭遇了特级咒灵,然后误打误撞牵扯出了真人这条线,他被这些事情弄的焦头烂额,也就把黑衣组织那边的事情暂时搁置在了一边。   结果没想到,在他这边处理咒灵的事情时,宫野志保那里似乎也不太平……   【她也没说怎么回事?】松代一树拉开拉环,靠在墙边喝了一口后才心有余悸道,【听起来她被杀手盯上时间不短了,怎么今天才忽然发了所有研究资料过来?】   【没说,】APTX4869想了想,【我问问?】   它发过去一条询问具体情况的邮件。   过了一会,那边回信了:【宫野说这个事情很复杂,一句两句说不清楚,过几天当面说吧。】   这一过,就又过了好几周。   过到姐妹校交流会也交流完了,京都校的也回去了,诅咒事件高发期的夏天都快结束了,宫野志保才宛如一个姗姗来迟的鸽子精,给松代一树的加密邮箱里发来了约见会面的地点。   松代一树从邮箱里看见信息的时候,人正在家具店里。   这次倒不是APTX4869告诉他的了。   系统正在他的脑子里怂的光荣怂的坦荡,松代一树手里拿着长长一串购物单,听见信息提示音,腾出一只手艰难的试图解开屏幕锁。   “要看什么?”五条悟手里拿着同样长的一条购物单,凑过来一颗头。   “看个邮件,”松代一树用下巴点了点屏幕,“帮我划一下。”   五条悟伸出一只手划了一下屏幕,邮箱里的信息迅速跳了出来——   【下午四点,波洛咖啡厅。】   “谁约你啊,”五条悟在他耳边叽叽咕咕,酸气快要溢出屏幕,“语气这么拽。”   松代一树:“这不就是很正常的社交方式?”   难不成宫野志保约他去讨论APTX4869和黑衣组织相关,还要来一长串的今天吃了没,吃了啥的寒暄吗?   “正常吗?哪里正常,”五条悟念念有词,“我就从来不这么跟你说话。”   松代一树敷衍:“那说明你不正常。”   “悠仁和惠还有钉崎他们也不这么说话,”五条悟拉出自己三个学生挡枪,“这人还约在咖啡厅,老不老土,下午四点喝咖啡晚上绝对睡不着。”   这还有完没完了。   “睡不睡得着关你什么事啊,”松代一树终于忍不住斜瞥了他一眼,“又不和你睡。”   五条悟在他边上可疑地沉默了半天,试探着说:“……也不是不可以?”   “可以个锤子,”松代一树关上手机屏幕用手肘顶他,“你还挑不挑家具了?不挑就回高专上课去。”   还有脸提虎杖伏黑和钉崎他们呢。   五条悟这人,今天翘了一整天的课,非说自己新买的房子装修到了最后关头,要拉着他去选家具。   松代一树坐在医务室里问他:“你装修你家和我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按照五条家的财力,直接坐在家里等经理给他送图册来也不难吧?   五条悟脸皮厚的惊天动地,当着一屋子伤员的面振振有词:“我要广泛参考别人的意见。”   “那别见外,大家现在都在这,”松代一树一转笔,转过身指了指医务室里的所有人,“我还能给虎杖他们打个视频电话,你挨个慢慢参考?”   伤员里有个断了一只胳膊的身残志坚,举起另一只手凑热闹:“我看看我看看。”   五条悟转头眯起眼:“你还想要你另一只胳膊的话就闭嘴。”   伤员:……   伤员默默放下了手。   他现在深刻理解了那句话:全咒术界至少有一半的人在骂五条悟。   另一半没有骂的是像他这样手断了不好打字的。   “行了行了快滚,”家入硝子终于看够了热闹,挥挥手把他们两个人赶了出去,“医务室里不要喧哗。”   松代一树转着头试图挣扎:“医务室里什么时候有这个规矩了?”   高专的医务室一向自由的不像是医务室。   “我现加的,”家入硝子翻翻白眼,一把关上大门,毫不留情,“拜拜。”   然后现在,松代一树就站在了这个家具城内。   周围都是甜甜蜜蜜靠在一起的小夫妻和小情侣,只有他们两个身高远远高于平均身高的宛如鹤立鸡群一般站在所有人中间。   “这个咖啡厅的名字都没有听过,”五条悟还在没完没了,无不恶毒的猜想,“说不定是什么会把美式做的和涮锅水一样难喝的路边小店。”   想要把美式做成涮锅水听起来也挺难的……   而且想起五条悟对于甜食从小到大执着的偏爱,这句话很难不觉得是他对于美式这种苦了吧唧的玩意发自内心的污蔑。   “怎么?”松代一树顺手比对了一下两个相框,选了相对来说比较顺眼的一个记下货号,“涮锅水你喝过?”   五条悟一噎。   世界终于清净了。   松代一树记完货号之后才抬头看他:“你对这个咖啡店意见怎么那么大?你不是去过吗?”   “我没……”五条悟话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就是你手机……?”   “想起来了?”松代一树点了点头,挑挑眉,“你再没往里放东西吧?”   五条悟委委屈屈:“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吗?”   “嗯,”松代一树发现记错了一个货号中的数字,低下头修修改改,露出衣领上一片肤色白皙的后颈,“还有公共场合毁坏公物。”   说起来在上次他们把座位弄得那么乱之后宫野和工藤居然都没有变成咖啡厅的黑名单,居然还能把会面地址约在那里,也是够神奇的。   毁坏公物的罪魁祸首站在身后,不甘心地抱怨:“这件事难道不能就这么过了吗?”   “不能,”松代一树慢条斯理,“我记一辈子,回头等我死了都刻墓志铭上。”   他话音刚落,五条悟的反应忽然很激烈。   他猛地上前一步捂住松代一树的嘴,直勾勾的盯着他:“别说这个字。”   “别说什么?”松代一树被他捂着嘴,含含混混的问他,“不能?”   “别说死,”五条悟看着他,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勉强把声音稳下来,“别这么说。”   “人有生老病死,”松代一树眨眨眼睛,“五条悟,我总不能长生不老。”   五条悟没回答,像是反应了很久似的,久到周围路过好几对小情侣,奇怪的看了看这两个姿势诡异的人。   “别这么说,”五条悟和他对视了半天,语气忽然低下来,祈求般地,“至少比我长命百岁。”   “那可能有点难……”松代一树悠悠叹一口气,“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觉得你还有的活。”   五条悟一言不发。   “行了行了不说就是了,”松代一树无奈,“我努力活久点,把你熬走,行了吗?”   “能放手了吗祖宗?”他等了半天,没等到五条悟做出反应,“你再不放手的话我可能就要先死于……”   他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圆润地改了个口:“我可能就要先不活于呼吸不畅。”   五条悟迅速放了手。   “之前也没见你这么多嘴上忌口啊。”手里的购物单在刚才的动作中被揉的乱七八糟,松代一树无奈重新找了一张新的抄了一遍。   抄着抄着,APTX4869不怕死的冒了个头:【松代一树,你这……挺会驯猫的啊?】   五条悟看没看出来它不知道,反正它是知道松代一树刚刚绝对是故意引起五条悟应激的。   打一巴掌给一颗枣,松代一树有没有被五条悟pua目前待定,反正它看五条悟最近是快被松代一树给pua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松代一树一边抄货号一边分神看了看五条悟站在旁边的侧影,【你不怕被六眼发现了?现在还敢出来?】   【不敢不敢,】APTX4869秒怂,【我这不是看见你驯猫效果卓然有感而发。】   它走就走,临走之前还鬼鬼祟祟探出一个头:【哎我说松代一树,我走之前再问一事儿。】   松代一树:【……说。】   APTX4869:【我这有个三号楼的驯猫大单子,你接吗?】   松代一树:? 第55章   拿着长长的配货单子交给家具店经理后,就进入了漫长的配货期。   家具店内的大部分家装都不是现货,再加上松代一树和五条悟两个人眼光挑,最后选下来后,配货单子上面不是需要等工期的就是得从海外漂洋过海运过来的。   不知道五条悟是不是早有图谋,在付了全款定金之后,配货单子上除了留他自己的电话号码之外,还加了松代一树的。   他日常在外面出任务,帐内没有信号,手机又打不通,于是接电话的人就顺理成章变成了松代一树——   “现在送达地址没有人,要等到明天才可以签收,你们记一下这个号码吧,号主姓伊地知……”   “这个相框没有型号了?不行,绝对不能换色。”   “进口家具还要申报关税的吗?行吧我待会去完善信息。”   “甜品柜?单子上什么时候有过这个东西?”   “昨天配货单子上另一位客户亲自打电话来要求追加的???”   五条悟有病吗?   几个电话下来,连一直在旁边写报告的硝子都忍不住支着脑袋问:“我就纳了闷了,到底是五条悟装修还是你装修啊?”   一天到晚,房子真正的主人跑来跑去不见踪影,倒是松代一树在医务室里接电话接的没完没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松代一树买房了。   松代一树:“……不瞒你说,我现在也在想这个问题。”   他本来以为五条悟非要拉着他是为了暗戳戳和他一起选家具,但现在一天之内接了三四个配货电话之后,他开始怀疑五条悟最初的目的可能只是单纯的为了抓个壮丁。   而他正好是全高专最闲,也最不可能出现在没有信号的帐内的人。   换言之……   【松代一树,】APTX4869语气深沉,【你被白嫖了啊?】   松代一树:【……你能说点好听的词吗?】   APTX4869对自己的定位十分明确:【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这几天了都,”家入硝子甩着笔,在报告上笔走龙蛇的飞起,“回头一套房子装下来有他什么事啊?等交房你要不把五条悟踹出去自己住得了。”   “那我也得踹的出去……”松代一树学着她的样子支着脑袋深深叹了一口气,“但就现在来看,难度有点大。”   五条悟愿不愿意出去另说,他能不能打得过还不一定呢。   “是挺大,”家入硝子深以为然,“五条这人不买则已,一买就是几百平的大平层,有钱真好。”   要不是还有松代一树要来高专医务室这一需求,她毫不怀疑五条悟能把房子买东京塔边上去。   就是这话,说的像是她买不起似的。   真要说起来,咒术师们都挺有钱的。   不提有家系的咒术师们,单是伊地知这样的监督辅助,每年的工资算下来也颇为可观,还有高专在读的学生们,即使还没正式毕业,每个月都有咒术界的补贴。   毕竟咒术师怎么算也是高危职业,随时可能死于诅咒之手,工资高点情有可原。   咒术师评级越高,薪水也就越高。   家入硝子这样全咒术界仅此一个的反转术式想也知道不可能穷的,更别说前几次松代一树和她闲聊的时候,还知道她入股了好几家咒术界的公司,其中就包括她经常喝的那个酒精饮料牌子。   松代一树不算高专的教职人员,自然也不拿咒术界的工资,在这样一群每个月都拿着不菲报酬的咒术师中间,他……   他也不穷。   这个研究员壳子在之前给黑衣组织研究APTX4869的时候,薪水一度达到了硝子这样的咒术师也比不上的程度,黑衣组织虽然是个非法暴力组织,但是开的薪水也是真的高。   宫野志保还在组织内的时候估计薪水也不低,何况光看黑衣组织实验室的布置,想也知道他们肯定不缺钱。   不缺钱的结果就是现在宫野志保逃出来之后在阿笠博士家里接触到的实验装置,和黑衣组织实验室中的配置简直是天差地别,研究进程在这样硬件条件的缺失下一度被无限期拖长。   “这是……”松代一树看向对面,“短期解药?”   他现在坐在波洛咖啡厅内,面前是灰原哀隔着桌子推过来的一颗白色的药丸和一瓶烈性白酒。   右边是工藤新一在误打误撞中喝下之后意外恢复了少年体型的烈性白酒,左边是宫野志保根据这个方向确定靶标所研究出来的短效解药。   之所以说是短效,是因为现在这种解药的生效时间很短,只有数小时到一天左右。   时间一过,服用解药的APTX4869服用者又会变为七八岁孩童的样子。   在这段宫野志保放了他鸽子的时间内,她居然直接研究出了短效解药,怪不得宫野坚持要和松代一树见面之后再说。   能在远不如黑衣组织的研究条件下制造出短效解药,不得不承认宫野志保绝对是个天才。   但他们现在来这里倒不是为了互相吹捧的。   宫野志保发给他的资料中完全没有记载烈性白酒对于APTX4869的特殊作用,也丝毫没有提及过短期解药的存在,从各种角度上来说她都没有通知松代一树短期解药问世的必要。   所以她现在,一定是研究遇到了问题。   “所以,”松代一树了然地拨了拨桌上的白色药丸,“现在长期解药的研究还是遥遥无期?”   “还是有一点推进的,”灰原哀皱着眉,“但是现在缺少样本。”   她现在的精神看起来倒是比之前见到她的时候好多了。   不知道是灰原哀这次会面特意提前交代了柯南,这次和她一起坐在对面的柯南安分的简直不像是那个少年侦探,整个过程中如非必要绝对不说一句话。   柯南不说话就省去了不少没必要的客套和试探环节,两个研究员上来就开门见山,一句废话也没说的就开始了交流。   就像现在,松代一树拿起桌上的药丸,喊系统出来扫描了一下成分,对面的灰原哀则是一边皱着眉一边说着目前的问题。   任何一种药物的问世都需要经过动物临床和人体临床两个过程,别说人体临床了,APTX4869的特殊性决定了服用者会不会变小完全是不可控的,他们连变小的小白鼠都没有。   而且动物临床和人体临床总要建立在受试动物受试者都服用了药物的情况下,灰原哀虽然是现版本APTX4869的发明者,但是现在又不可能凭空造出APTX4869。   松代一树看了一眼她紧锁的眉头:“没有药也没有小白鼠……那你的短期解药是怎么研究出来的?”   “我跳过了动物实验环节,”灰原哀坐在桌子对面,脸上一片平静,“直接进入临床了。”   松代一树:?   “我自己,”她反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旁边,“还有工藤。”   “你不是看见过吗?”她声音冷静,“我打包发你的资料里有我和工藤的全面身体检查报告和定期血样检查分析。”   松代一树:???   “短效解药只是我根据烈性白酒的特性研究出来的,”灰原哀冷静地喝了一口咖啡,“吃不死人。”   【哇,】APTX4869在他脑子里感慨,【妹妹好猛。】   松代一树:【……你扫出来了没,这解药里都是什么?】   【就她说的那些啊,】系统给他拉了一张长长的成分表,看着就头晕目眩,【吃不死人。】   是吃不死人。   “但是能吓死人,”松代一树真情实感的收起解药说道,“你还是收着点吧,长期解药可别自己上了。”   这要说出去,哪个稍微懂点行的都能让她吓死。   “所以我这不是来找你了,”灰原哀摊摊手,十分坦然,“按照我现在的实验室水平根本做不了这么复杂的东西。”   黑衣组织的实验室仪器配备至少甩外面那些实验室十条街,更别提阿笠博士和她的研究方向根本不同,许多药物研究中需要的仪器他那里都没有。   松代一树作为一个离开组织后也在关注APTX4869研究进程的研究员,他的资源总不会比自己还差了。   松代一树沉默半晌,没敢告诉她,自己待的地方只会比阿笠博士的那里更差。   高专怎么可能配有专门的实验室,唯一一个和这个能沾点边的恐怕就只有硝子的医务室了。   硝子的医务室里也要啥啥没有,毕竟身为一个反转术式持有者,什么医疗器械都比不上一个术式好用。   松代一树心情复杂地收了这颗解药,就听见对面的灰原哀继续说道:“再说了,说到以身试药,你也没有资格说我吧?”   她眨眨眼,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穿着白大褂侧身的青年和面前这个端着咖啡的人完全重合。   这是一张十年前的照片。   但岁月似乎格外偏爱他似的,没有在他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就好像只是拍摄于昨天。 第56章   松代一树诧异地眨了眨眼睛,伸出手想要去接过灰原哀的手机看个仔细:“这照片……哪来的?”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灰原哀举着的手机上,出现的照片赫然是他十年前还在黑衣组织内研究APTX4869时的照片。   照片背景就是黑衣组织的实验室外走廊。   “你要翻脸不认账?”灰原哀反应很快,一缩胳膊把手机抱回怀里,语气警惕,“别说这不是你啊。”   这话一出,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柯南默默放下叉子盯着他,俨然是一副灰原哀的移动智能测谎仪的样子。   而与此同时,松代一树听见咖啡馆的玻璃门一声沉闷的关闭声,他身后缓缓走来一个穿着休闲西装的男人。   来人直直朝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见到有其他人来,灰原哀非但没有收回手机,反而抬头看向他,叫了一声:“昴先生。”   被她称作“昴先生”的人看了她抱在怀里的手机上显示的照片笑了笑:“看来我还没来晚。”   “何止是没来晚,”看见“昴先生”的出现,柯南长出一口气,“简直来的刚刚好。”   现在松代一树左边是落地窗,身后是咖啡馆的墙壁,身前是举着手机的灰原哀,右边是刚刚出现,堵死了他最后一条退路的“昴先生”。   他这是被堵在这里了。   还是被一个疑似和灰原哀柯南约好了堵他的人。   松代一树抬头看了看他,特别从这位“昴先生”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看过去,揉了揉太阳穴无奈转头:“至于吗?”   “还特别叫了外援来,”他哭笑不得:“难道我会跑不成?”   “外援还是很有必要的,”柯南默默,“万一你想走,我们两个小学生怎么可能拦得住。”   他话里有话,意有所指,分明就是在说两个人第一次见面时松代一树的绑架行径。   “行行好,”松代一树无奈,“我有什么必要和你们打架吗?”   不提他现在身手也就只能打个柯南这种事实。   这里再怎么说也是公共场合,他一个成年人和两个小学生打起来,路过的路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喷死他吧?   “万一你要删掉这张照片呢?”柯南在这位“昴先生”出现之后宛如解禁了一样,瞬间振振有词,“刚刚要不是灰原反应快,你已经拿到手机了。”   “劳驾,”面对两人这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松代一树扶额,“我刚刚只是想问,你们怎么从组织里带出来弄来这张照片的?”   照片的背景是黑衣组织内的实验室,那么这张照片只可能是十年前他在组织里的时候拍摄的。   黑衣组织内部有他的信息不奇怪,但是按照组织内部的信息保密程度,叛逃出组织需要隐藏身份的宫野志保是怎么把这张照片带出来的?   “组织里?”灰原哀按灭手机屏幕,低头捋了捋头发,“谁说组织内有你的照片?”   组织里没有?   “那你的这张照片怎么来的?”松代一树抬头。   “宫野明美是我姐姐,”灰原哀搅了搅面前的咖啡,意有所指的看了他身边的冲矢昴一眼,“她拍的照片我当然有。”   宫野明美……他和宫野明美的交集只有上次调宫野夫妇留下来的APTX4869资料那次吧?   “我总共就和她见过一次,”松代一树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这也能留下照片?”   以及宫野明美是什么时候拍的?他怎么没有感受到?   松代一树还没把疑问说出口,身旁的“昴先生”就忽然扯开话题,接着之前他的疑问说道:“在你‘外派海外出差’之后,组织内就销毁了所有关于你和你的研究物的资料。”   这句话内透露出的信息太多,松代一树立马被吸引了过去。   他登出世界之后,扫尾是后勤组的同事负责的,后勤组就是这么做事的?   不是说给他办了外派出差吗?   【可后勤组还得销毁咱们做的APTX4869啊,想要阻止其他人顺着你的信息往下追踪,就得把你的资料一起销了吧。】系统老神在在:【研究资料全部被毁,研究负责人外派海外十年不归,你这综合起来很难让人不觉得你是被组织内处理了。】   从某种角度上讲,松代一树当初第一次正式见到灰原哀时扯的谎基本就是这些年组织内部的脑补。   当初谁也不知道松代一树还能用这个壳子回来,后勤组的处理可以说是教科书般的不留痕迹。   谁知道后面还有这档子事。   松代一树沉默一瞬,不得不承认APTX4869说的对。   “在APTX4869这款药物的研究史上,”松代一树和系统交流之际,身旁的“昴先生“还在继续说话,“药物曾经被研究出来三次,这种事情也曾经出现过三次。”   “第一次,也就是宫野夫妇,一场突然的大火带走了他们的生命,同时也带走了和APTX4869有关的所有研究资料。”   松代一树抬头看了看对面的宫野志保,她神色平静,仿佛“昴先生”所说的不是她的父母一样。   “第二次,也就是你被‘外派海外’,所有研究资料和当时的APTX4869成品再次被毁,外派海外的负责人杳无音信。”   “第三次,就是我这次,”灰原哀在对面喝了一口咖啡,冷静接话道,“我叛逃组织以后,组织清理了所有我曾经进行过研究的药厂和实验室,同样应该也销毁了所有的药物相关研究。”   “你调取过宫野夫妇留下的资料,所以肯定也知道APTX4869的初步构想——一种梦幻般的能够让死人复活的药物。”   “再加上在APTX4869成型之后那场突然的大火,”灰原哀挑挑眉,“你现在还能出现在这里,想必当初不会对此没有任何准备吧?”   她打开手机屏幕,重新把这张照片摆在了松代一树面前:“比如……”   “在药物研究即将结束黑衣组织准备对你进行暗杀之前,”她眨眨眼,“吃下它。”   “当然了让我鉴定这个猜测的还是这张照片,”灰原哀把话题拉回来,“你和十年前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所以你们就觉得我吃下了自己研究出的药物?”松代一树长出一口气,“为了防止我被点出来之后强行离开于是找了外援来?”   “这是为了保险,”柯南终于找了插话的机会,“要是灰原的推测没有错,你吃下自己研究的药物之后就能死而复生。”   他念念有词,显然是对上次的事情耿耿于怀:“谁知道你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还能做什么啊?   松代一树无奈地看向旁边:“那你们请来的这位外援看来也是和组织有关系的?”   没有关系想必也不能就这么坐在旁边听他们说这些。   “和她一样,”旁边的外援先生眨眨眼,“组织叛逃人员。”   “只不过我在组织的时候外派美国,不负责研究APTX4869,”他摊摊手,“我主要负责一些组织对外业务。”   黑衣组织的对外业务,加上“业务”这个词基本上就已经和暗杀画等号了。   为了防止他逃跑,柯南和灰原真是找了个不得了的人来。   松代一树忽然找到了华点:“那你和APTX4869的研究毫无关系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这就涉及到另一件事了,”冲矢昴对着桌子对面的灰原哀点了点头,率先开口问道,“你曾经进行药物研究的时候,进行过人体临床试验吗?”   松代一树一愣,很果断的回答道:“没有。”   当初所有研究进程事实上都是系统在推进,他完全没有进行人体实验的必要。   他回答的太过果断,话音刚落,瞬间感觉身边的外援先生和对面的柯南不约而同松了一大口气,交换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   “但是组织留下的最后一点资料中,”灰原哀还是低着头,“含有一部分只有人体临床才能获得的数据。”   松代一树一怔。   不对吧?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灰原哀给他传过来的数据中,才是含有人体临床数据的那部分。   “我也没有过,”灰原哀就像是听见了他心里在说什么似的接话道,“也就是说,在我们的研究进程中,从未含有过人体实验内容,但在最后留下的资料中却包含了一部分只有临床才能得到的数据。“   灰原哀是故意发送给他那份含有临床数据的资料的。   以及,黑衣组织在背着他们做人体实验。   在松代一树没有否认之前,柯南也不敢肯定这到底是黑衣组织背着研究者做的还是松代一树自己决定的,怪不得他们会找个外援来堵他。   松代一树忍不住低头喝了一口咖啡:“既然我们都没有做过,那人体实验是从谁做的?”   黑衣组织内还有除了当时的明面上的APTX4869研究组以外,背地里专门做人体实验的研究组?   关键这个事也没必要瞒着他们吧?   “我曾经接手过一个需要把任务目标留活口送去一个地方的任务,见到过‘那位大人’一面,”身旁的外援先生缓缓开口,“他头上有一道很明显的缝合线。”   松代一树一愣。   一提到缝合线,他第一反应就是真人。   随后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不对,他们是普通人应该是看不见咒灵的。   “你……”松代一树还打算继续往下问。   “对了,”像是有意不让他知道太多,“外援”先生忽然想起来似的,转过身伸出一只手,“我是冲矢昴。”   松代一树转头习惯性握了握他的手报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我想问很久了,”他话音刚落,就看见冲矢昴握着他的手眨了眨眼睛,“你身后那个人……真的不需要我出手吗?”   松代一树茫然地和冲矢昴握着手回头。   隔着一个玻璃墙,五条悟手插兜站在落地窗边上,压迫感极强地低着头。   视线落点正是他和冲矢昴交握的手。   松代一树:……   脑内所有对于APTX4869、还有非法人体实验、“那位大人”、神秘缝合线的猜测潮水般猛地褪去。   一瞬间,他仿佛只看见了大写的【抓奸】两个字。 第57章   很快,这张桌子上就多出了一个人。   咖啡厅的玻璃门开了又关,顺着一开一合的门一起进来的,除了外面八月底九月初的暑气之外,还有一个拎着墨镜臭着脸的五条悟。   大概真是给气到了,在五条悟难得没有用墨镜挡脸的情况下,一路走过来散发的杀气居然吓的好几个沿路的顾客瞥了一眼不敢再看。   这位,在咖啡厅缠.绵浪漫的法语女声中,凭借着他无人能出其右的厚脸皮和一张像是下一秒就要拉人出去打一架的脸,硬生生挤走了冲矢昴,坐到了松代一树旁边。   硬生生把从咖啡店门口到桌子这一段最多只有十几米的路程,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架势。   十几秒前,松代一树转头的时候,落地窗外的某位六眼就是用这种下一秒就要和人打一架一样的眼神从上往下看的。   一只胳膊撑在玻璃上,另一边的手摘了眼镜,明晃晃的露出那双天青色的六眼,视线落点直直就落在他和冲矢昴交握的手上。   摘了墨镜的六眼就这么肆无忌惮的露出一张极有辨识度的脸,神色不怎么好看,眼神里冒着火似的,像是个下一秒就会打破玻璃把人直接捞回家的恶龙。   ——还是个家里没装修完的恶龙。   以及,恶龙前几天擅作主张加订了一个甜品柜,现在都还摆在厨房门口没有拆封,进进出出都能看见那个大箱子在旁边,光荣的占用了一片不大不小的珍贵空间。   想起这至今不知道要往哪放的破柜子就冒火。   松代一树深吸一口气,实在不想理这个抓壮丁一样把内装事物全部丢给他的甩手掌柜。   于是等五条悟一坐下,还没等他开始发难,松代一树含着警告的眼神就开始往旁边飘。   前几天还说没往他手机里放东西?没有放东西的话那他是怎么过来的?   显然,这么想的不止他一个。   五条悟一出现,坐在对面的灰原哀就和柯南缓缓对了一个眼神,各自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怀疑和尴尬。   他们和松代一树第一次见面顺着追踪器过来的是他,拆了追踪器之后找过来的是他,被松代一树称作是“朋友”和“私事”的也是他。   怎么这次还是他?   不会这么巧吧……   推门进来的五条悟恨恨在松代一树身边坐下。   被他硬生生从自己的位置上挤出去的冲矢昴也不生气,反而是用和十几秒钟前如出一辙的标准微笑和握手姿势:“我是冲矢昴。”   五条悟转身,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在他脸上挑了半天刺,脸上神色不算好看:“五条悟。”   两人一站一坐,握了个十分商务型的手,接着就像是相见恨晚的亲兄弟一样,半天都维持着这个姿势没有松开。   一个带着假笑,一个一脸不爽。   两只手交握的虎口,已经泛起青白。   这是在玩什么谁先放手谁孙子的比赛吗?   五条悟就算了,这位黑衣组织叛逃出来的狙击手先生就没必要了吧?   “……五条悟,”松代一树深吸一口气,打断了这场无声的较量,“你怎么过来的?”   他话音刚落,两个人的手瞬间放开。   五条悟就像一下子换了一个人一样,扭头贴到松代一树身边,语气极尽委屈,充满控诉:“你居然怀疑我。”   配上一张无辜的童颜,知道的他今年28,不知道的以为才18。   心理年龄恐怕充其量只有8。   松代一树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别的:“墨镜带上。”   五条悟当即把墨镜挂到眼睛上,然后又重新用那种旁若无人一样的态度继续:“我好不容易去找你一次,结果硝子说你出去了,我才过来的。”   宫野志保和松代一树约见面的邮件他也看过,这个咖啡厅他也来过,能找到这里实属不奇怪。   松代一树最初的条件反射过去,也反应过来这点了。   但他认错?不可能。   想起那个破甜品柜,一从家具店里出来就开始玩消失的五条悟,还有那十几个屋主不接转而打给他的装修配货送达电话,松代一树心情就十分不美丽。   “能见五条大忙人一面确实好不容易,”他语气不怎么好,“我还以为你日理万机,根本没空来理我。”   这话本意是冷嘲热讽五条悟自己装修不见人影丢给他来操心负责,谁知道说出口之后,松代一树才后知后觉感受到这话里的歧义好像有点深。   说出来听着不像是被无辜抓走的壮丁对于甩手掌柜的嘲讽,倒像是什么一对醋劲很大的小情侣。   果然,这话一出,五条悟像是抓住了什么华点一样,瞬间眉开眼笑:“你想我啊?”   果然他之前脸上的委屈和控诉是装的。   松代一树:“……我觉得还是配货的家具店经理比较想你。”   这么多天按照每天十几条电话的频率打下来,他觉得对面可能已经想问诸如“这个房子到底是谁的”一类的问题很久了。   “如果你想要的话,”五条悟眨眨眼,像是听见他脑子里在想什么,“明天我们就去把【登记识别情报】上面的名字改成你的。”   “谢谢,”松代一树没忍住翻翻白眼,“我不想,你自己留着吧。”   *   五条悟眼含杀气坐在了松代一树旁边,被从自己的位置上挤出来的冲矢昴只能从别的位置上重新搬了一个凳子来,坐到了桌子的侧面。   他坐在桌子侧面的,看了看把他逼到这里的五条悟,又看了看正在和灰原疯狂来来回回打眼色的柯南,实在没忍住小声:“这是你们说的……追踪器那个,他朋友?”   柯南一顿,鬼鬼祟祟瞥了还在说话的五条悟和松代一树一眼,转身郑重的点了点头。   冲矢昴:?   他确认般扭头又看了看又是什么我想你,又是什么家具店经理的两个人。   他气音:“你确定?”   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普通朋友的样子吧?   听起来他们又像是正在装修又像是住在一起,这真的是朋友不是点其他的什么吗?   江户川柯南十分艰难地再次点点头:“确定……”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桌子另一端旁若无人的那位“松代一树朋友”掷地有声的话:“如果你想要的话,明天我们就去把【登记识别情报】上面的名字改成你的。”   他硬生生改了口:“确定……吗?”   他本来是确定的。   但是现在他觉得他不确定了。   江户川柯南,今天也是震撼的一天。   怪不得上次松代一树说完是私事之后他还想解释,灰原哀硬是不让他回去。   原来他们俩之间是这种关系吗???   柯南没忍住提高了一点音调:“你意思是……”   话没说完,他就被灰原哀踩了一脚。   柯南转头,看见灰原一双瞪大的眼:“你们要说出去说。”   在这里说这些是生怕两个当事人听不见吗?   冲矢昴摸摸鼻子,直接起身吧柯南从凳子上提了起来:“服务生有点忙,我们去柜台点单。”   “对对对,”柯南跟着点头,“这个大哥哥,你要喝什么。”   “叫什么大哥哥,”松代一树被五条悟这滚刀肉气的翻白眼,“他28了,你叫叔叔吧。”   柯南:?   说真的,面对这样一张脸有点叫不出口。   好在他没有纠结太久,在他纠结的时候,坐在桌边的那两位又因为这个称呼开始一来一回,冲矢昴看准了时机直接把他带离了这里,没有给他真的叫出来的机会。   身后五条悟托长音调的声音飘来:“叔叔听起来好老,我抗议。”   “抗议无效。”松代一树不耐烦,把他凑过来的脸推回去。   “我去点下午茶。”灰原哀从桌子上跳下去。   她应该在桌底,不应该在这里。   失策了,刚刚应该和柯南他们一起走的。   而此时,柯南他们其实并没有走远。   不远处的柜台旁边,原代号黑麦威士忌的黑衣组织卧底,现化名冲矢昴的FBI搜查官赤井秀一,正靠着墙双手抱臂眉头紧锁。   “那个五条悟,”他语气严肃,“不对劲。”   他最初只是看他隔着一条马路看了松代一树很久,眼神又很奇怪,所以想要试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而已。   但等到五条悟带着满身杀气走进来之后,两人一对眼神,赤井秀一瞬间察觉出来不对来。   这个人看他的眼神很奇怪,但是又说不出奇怪在哪。   处于一个曾经做过卧底的人一些刀口舔血出的直觉和一点面对危险的本能反应,他隐隐约约感觉对方的眼神就像是……完完全全把他看穿了一样。   但对方又什么都不说。   他故意提前自报家门伸手试探,没想到五条悟直接伸手握上来,意有所指的加重了握手的力道。   就在他想要从这场无声的较量中分析出来一点对方的意图时,松代一树的忽然开口瞬间打断了两人之间的气氛。   赤井秀一头痛的揉了揉额头。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佐证,但是他就是隐隐约约觉得对方肯定看透了自己的伪装。   而且不止是自己。   赤井秀一看了看朝着他们走来的宫野志保,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他现在就害怕,五条悟早就知道了宫野和工藤的情况,几次来找松代一树只是为了掩盖他是来探查信息的事实。   但上次的事情出现的太过突然,宫野和工藤都没有发现这一点。   这下好了,在他们试图探清松代一树底牌的时候,自己的情况似乎也同样被对面探明了。   现在问题就是……对面到底知道了多少。   *   “你知不知道刚刚那个人有问题。”三个人全部离开后,五条悟立马脸色一正。   “哪个人有问题?”松代一树支着下巴,“我跟你说过宫野和工藤吃了APTX4869啊。”   “我说那个冲矢昴,”五条悟不满地加重语气,“他脸上有一层易容,完完全全掩盖了自己的相貌。”   “易容?”松代一树这下是真的有点来兴趣了,“我没看出来。”   “很厉害吗?”他兴致勃勃。   “他厉害什么?”五条悟一怔,随即不可置信,“难道不应该夸我能看出来好厉害吗?”   “啊,六眼好厉害好厉害,”松代一树敷衍地夸了两句,“所以他哪里有问题?”   都说了人家是黑衣组织叛逃人员,戴个易容出门很奇怪吗?不奇怪吧。   君不见宫野志保变成小孩都被认出来了,对方和宫野一起出现在这里,谨慎一点不是很正常吗?   “哪里不奇怪?”五条悟咬牙切齿,“他来见你的都不是真容,说不定报的也不是真名,而你居然和他握手!”   松代一树:?   不是,可是他用的也不是真容,报的也不是真名啊? 第58章   这场各怀鬼胎的对话就此在一桌的下午茶中落入尾声。   松代一树提着从咖啡店打包回去给硝子带的酒精巧克力蛋糕,旁边跟着五条悟。   他没穿高专那身制服,松代一树一眼认出来,他上身那件熨的平整的白衬衫就是上次APTX4869说至少得有五十万的那件。   他衣柜里那一堆衣服加下来起码也能再顶两套房了,可谓败家败的荡气回肠。   不过按照五条家的体量,说不定也不把这点钱放在眼睛里。   松代一树边走边想,这么有钱就请个设计师来装修啊,压榨他算是怎么回事。   他心里刚批判五白劳批判到一半,忽然感觉五条悟拉了拉他袖子。   “怎么了?”松代一树转头,看着五条悟有一下没一下的拉他袖子,瞥了一眼他看不出什么神色的脸,“有话说话。”   “没什么,”五条悟见松代一树没有甩开自己,变本加厉的用一根食指勾住他的袖口,“我就是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松代一树瞥了一眼这人一张欲语还休的脸:“张嘴。”   有事说事,这一副想说不想说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五条悟怎么了呢。   “我前几天往家里订的那个甜品柜……”   五条悟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松代一树脸色一变冷漠打断道:“好了闭嘴。”   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现在暂时不想再想起来那个甜品柜。   松代一树没好气地把他勾在自己袖口上的手指抖下来,一个人提着酒心巧克力蛋糕走到前面去了。   他一加快脚步,五条悟也就跟着加快步伐,几步上前重新拉住他的袖子跟在后面,音调拖长:“诶——不要生气嘛。”   “你要是不喜欢那个柜子我们可以换啊,”五条悟跟在后面喋喋不休,“上次在家具店看见的那个小书架就不错,专门用来放冰激凌的小冰柜也可以,如果你做不了决定的话可以都买来之后看看喜欢哪个嘛。”   这站着说话不腰疼的甩手大爷。   松代一树一个白眼控制不住就要翻出去。   “一个甜品柜还不够你发挥的是吗?”他没好气的把自己的袖口从五条悟的手中拯救出来,“你要不再买一套房子顺便用来放这些冰柜书架甜品柜?”   “也不是不可以,这样的话我之前很喜欢的那个会变形的沙发也可以买了……”五条悟蜷着手摸着下巴,像是真的在思考一样,“我看楼下就很不错。”   “五条悟,”松代一树深吸一口气,“楼下有人住。”   这孙子果然是那天家具店里出来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连楼下新搬了人进来都不知道。   “有人住?”五条悟这下真的开始思考了,“那你说我出双倍价格……能买吗?”   松代一树:“……你要是钱多的没处花可以给我。”   五条悟积极异常:“刷卡还是转账?”   松代一树:……   他眯着眼睛从上到下下把五条悟打量了一圈,应该不是他的错觉,是今天的五条悟格外的活跃……   包括在咖啡店内,五条悟就像是故意引着他说那些话一样。   在咖啡店里当着柯南和一个身份不明的冲矢昴,他这样尚且还可以理解,但是现在他们都出来了,五条悟还一副这个样子干什么?   他眼神停在五条悟勾着他衣袖的手指上。   从咖啡店内出来之后,五条悟似乎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他手心里有什么东西?   松代一树反手抓住他勾住自己袖口的手掌。五条悟顺着他的力气展开,掌心里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松代一树一顿。   “猜错了。”五条悟看着松代一树脸上难得出现的意料之外,瞬间笑出了声。   他慢条斯理伸出另一只一直插在兜里的手,炫耀似的展开:“在这里。”   松代一树:“这是……窃.听器?”   他还以为是五条悟从冲矢昴身上带走了点什么东西,结果他手心里的居然是窃听器?   “这可不是我的,”五条悟十分迅速的撇清了关系,“我最多只会用追踪器。”   “要我说谢谢吗?”松代一树伸手拿起那个窃.听器看了看,“追踪器也没好到哪去,你们不相上下。”   “哪里有,”五条悟为自己辩驳的同时还不忘踩别人一脚,“窃.听器这种东西我才不会用,像个变态。”   “别,自信一点,把‘像个’去掉,你就是变态,”松代一树把窃.听器扔回他手心,挑挑眉毛,“所以这位和你不相上下的变态是谁?”   五条悟眨眨眼睛:“我侄儿?”   松代一树:?   他脑子里卡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柯南放的?   *   当晚,宫野志保的邮件就发了过来。   当然,这封从宫野志保邮箱地址内发出的邮件并不是由他本人写的,信件的落款另有其人。   大概是是被扣上了变态帽子之后解释心切,APTX4869看完整封信之后中肯的提炼了柯南的全文主要内容:【今天下午往你们身上放了窃.听器,但是我不是变态,我是说来找你的五条悟看起来杀气好重,但是我不是变态,A药的短效解药很重要我们害怕你和他在一起会出意外,但是我不是变态,总之非常对不起,但是我绝对不是变态。】   松代一树:【……不瞒你说,我现在满脑子里只有变态两个字。】   【谁不是呢,】APTX4869砸吧砸吧嘴,【你要回吗?】   工藤新一哪都好,就是好奇心和作死心理太强。   它一个世界外荣誉出品的管理局最高算力之一都不敢在五条悟眼前露面,往六眼身上丢监听器,小伙子怎么敢的。   这哪里是变态,这明明是勇士。   而勇士没有像它一样被五条悟处理的原因也很简单。   一个是他就算本体是十几岁的青少年,现在充其量也就是个看着七八岁的小孩,在五条悟心里恐怕威胁程度还没有旁边那个带着面具的冲矢昴高。   还有一个就是幸亏他放的是监听器,让五条悟一路故意误导他们松代一树和他之间的关系,狠狠过了一把炫耀的瘾。   要工藤放的不是监听器而是其他东西,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回吧,】松代一树不知道自己系统已经在心里感叹了半天工藤新一的勇士行为,他打了几行字,瞬间给上面来信中的一串密密麻麻的“变态”看到脑仁疼,【再不回要给孩子留下心理阴影了。】   顺便再问问那个脸上有缝合线的“那位大人”的事。   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个很值得在意。   之前冲矢昴的突然中断应该是看见了玻璃外的五条悟,所以才没有继续往下说,只说了他脸上有这缝合线这一特征。   但且不提之前那个脸上都是缝合线的咒灵和冲矢昴口中的“那位大人”之间奇妙的共同性。   单就从一般情况下来讲,这也不太对劲。   正常人就算是脸上有伤口,愈合后也会变成一道疤痕而不是一道缝合线。而如果没有愈合的话,谁会将处于脸部而且还是尚未愈合拆线的伤口暴露在外面?   这个人不管怎么听都透着一股奇怪的感觉。   松代一树一键按下发送,若有所思的让系统再次调出真人的面板。   另一端,信息提示音一响,江户川柯南就蹦了起来“他说什么?”   在窃.听器被发现到发出邮件的这几个小时内,他一直存在于一种纠结中。   一方面,他相信赤井秀一的话,也怀疑在三次咖啡店的约见中,五条悟的出现并非巧合。   但另一方面,已经被纳入自己人范畴,是APTX4869解药研发过程中关键一环的松代一树又和他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两个人不仅是交往,甚至都已经同居了。   怀着这样纠结的心情,他发完邮件隐晦的提了几句五条悟看他们的眼神似乎不对劲之后,就陷入了焦虑中。   “你不是自己就在电脑前……”灰原哀看他这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站起身点开收件箱,略略扫了一眼,“他说你不是变态。”   江户川柯南:“……还有呢?”   他说了那么多关于五条悟的内容,松代一树就回一句你不是变态吗?   “还有就不是给你发的话了,”灰原哀一目十行,“问了几句解药的事情,然后问我现在能不能搞到组织手里的APTX4869给他做研究。”   “有点难,”赤井秀一正好推开门说道,“所有服用过APTX4869的人都会被登记在册,药物的消耗量和服用者的数量是严格一一对应的,想要弄出来一粒药但却不增加服用者,很不好操作。”   “想要弄出一粒APTX4869,就必须找到他们的下一个任务目标,然后在目标服用下APTX4869的瞬间打断他们,”柯南也若有所思,“但是要怎么打断……”   “后面还有一段是带给你的。”灰原哀没有打断他的思绪,转而回头看了看赤井秀一。   “带给我?”赤井秀一推推眼镜。   “嗯,”灰原哀简单提炼了一下,“他问你那个脸上有缝合线的人具体是什么样子,你那次执行的任务中需要留活口的人是什么特征,还有最主要的,他有没有透露过他的目的。”   “他……”赤井秀一想了想,“很高,身形瘦削,黑发,穿着一身很显眼的袈裟。刘海要长过眉梢,脸上有一道缝合线。”   “然后呢,”灰原哀一遍打字一遍问,“我就这么复述你的话去回复他可以吧?”   “可以,”赤井秀一点点头,“关于那次留活口的人……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就是一个怎么查都很平凡的普通人,据说是对方指名道姓要的。”   指名道姓?   灰原哀想了想,着重标注了这一点在里面。   “还有吗?”她偏头问道。   “有,”柯南插话,“你问问他那个五条悟是什么人,知不知道他曾经在组织内研究,了不了解他现在的情况。”   “还有,”他滔滔不绝,“这个人和上次甜品店的学生有什么关系和那个宗教学校是不是有联系,他们之间……”   “我已经发了。”灰原哀回车键一按,及时中止了柯南查户口一样的询问。   “循序渐进,”她表情平静地指了指电脑,往后一靠,“不然你是想直接告诉对方你的恋人可能有问题?”   “也不是……”不行。   柯南在她平静的目光下缓缓咽下后半句。   好吧,是他不太懂这些。   松代一树的邮件回的很快,再次打开之后,他向冲矢昴确认了“那位大人”脸上缝合线的具体位置,还问他方不方便说一下当初任务目标的身份信息。   “五条悟呢?”柯南不死心的问道。   “他说……”灰原哀慢吞吞,“五条悟是那所宗教学校的老师,那天和他一起去的是五条悟的学生。”   “还让你不要过于紧张,”灰原哀点了点头,“他看不惯你们的原因是上次学生和你一起吃甜品遇见了凶杀案,所以在他们的教义里你很不详。”   柯南:???   为什么只有他不详?灰原不是也在吗?   还有,这是什么槽点满满的破借口。   他又不是真的八岁小孩,就连骗他都不愿意多下点功夫吗!   于是等到赤井秀一回答完,他就不死心道:“那你问问他。”   “宗教学校总是要信教的吧?他们信的什么教?遇见凶杀案就是不详?总得有个道理吧?”   【信的什么教?问这个干嘛?】松代一树翻完冲矢昴的回复后,对着最后一行字陷入沉思,【我哪知道高专信什么教?】   他们出去一向一说自己是宗教学校,然后对面就会自动为他们奇怪的行为做出合理的解释,这就完了。   从来也没人刨根问底,问过他们信什么啊……   【那你要不随便说一个?】狗头军师APTX4869在旁边出馊主意。   松代一树:【不太好吧……】   随便说一个的话,之前为了掩盖咒术界的异常又随口编了看见凶杀案不详的借口,感觉不管说什么教都是一种对他人信仰的抹黑,传出去会被人家教徒打上门来讨个说法。   但不说的话,宗教学校的牌子都已经打出去了,不信教叫什么宗教学校。   松代一树沉思片刻,运指如飞,一键发送——   “什么教?”柯南看向灰原哀,“你再说一遍?”   灰原哀:“他说他们学校信飞天意面神教。” 第59章   大概真是不能妄加评价他人信仰。   飞面大神在天有灵,没过几天,松代一树就遭了报应。   “我能问个问题吗,”家入硝子举着电话挑挑眉,“怎么会有人来探病最后把自己探进去的?”   电话那端这位,据说是来医院探病的,结果探病探到最后莫名其妙给她打电话,说不小心割伤了手,再不来医院可能要强行给他缝针。   家入硝子带着满腔的莫名其妙来了医院,然后就在走廊里看见一个满手鲜血的松代一树。   旁边站着的还是个满脸忿忿的小护士。   小护士见来的也是个披着大白褂的姐姐,脸上的不满之色稍微褪了点,但还是言辞激烈的输出了半天乡下土方法不可信,科学就医缝针才是真。   等到硝子出示了自己的医师证之后,一直守着松代一树的护士才嘴上念念有词的走了。家入硝子解开纱布绷带一看,松代一树手上的伤痕还挺深,再深一点的话恐怕都要割到手筋了,怪不得医院要强行给他缝针。   “怎么了这是?”还在人来人往的走廊上,家入硝子也不好直接用反转术式,只又把绷带缠回去了,“你把人家小姑娘怎么了?”   松代一树坐在椅子上:“……都不先关心一下我的吗?”   “那你手怎么伤的?”家入硝子从善如流。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松代一树长叹一口气,“是医院餐厅的盘子吃着吃着饭,忽然莫名其妙裂开划到我了。”   家入硝子:?   “真的,”面对着家入硝子难得迷惑的神情,松代一树指了指病房门口还拿着扫把的西宫桃,“京都校的西宫作证。”   西宫桃点点头。   家入硝子:???   “趁着五条还不知道,你还是编个新的借口吧,”她转头看向松代一树,语气诚恳,“不然他能给这医院拆了。”   我哪有,”松代一树大冤,“真是餐盘划的。”   “我说,你都拉我过来用反转术式毁尸灭迹了,”家入硝子脸色一言难尽,“起码编个听着靠谱点的理由吧?”   毁尸灭迹是这么用的吗?   真是招谁惹谁了,从冲矢昴那里得到另一个“缝合线”的信息之后他就抽空找了一天来向已经醒来的西宫梨问问情况,毕竟之前听见的信息都是转述,真正在幻境中真正看见咒灵的只有西宫梨本人。   结果来的时候正好是中午,松代一树还没聊几句,病床上西宫梨面前的盘子就毫无预兆地碎了个四分五裂。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飞散的细小瓷片就擦过他的皮肤,正好在手背上划出一道伤痕。   病床上的西宫梨倒是没有被破着相,被子很好的阻挡住了这些四溅的碎片,在场受伤的只有松代一树一人。   最初所有人都以为只是普通的擦伤,松代一树脸上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伤的很严重的样子,直到护士急匆匆赶来,所有人才发现他手背上的是一道快要伤到肌腱的深深伤痕。   这种程度的伤口,不缝针是不行了。   他倒是不介意挨上几针,但旁边京都校的西宫桃看起来倒是自责极了。   明明高专就有咒术界唯一的反转术式使用者家入硝子,现在松代一树来探望她妹妹被划伤不算,还要让人家在有反转术式的情况下被缝针,属实是说不过去。   而且这种伤虽然看着严重,但在咒术师中也就是个入门级别,叫个监督辅助带回高专之后让家入硝子治一下就能瞬间恢复的和没伤过一样,根本没必要在医院多挨这么几针。   于是奇怪的一幕就发生了,作为受伤者的松代一树站在旁边,而西宫桃却和护士据理力争,说什么也不肯让他去缝针,坚称只要让伤患回去就好了,他们也不会追究医院餐盘忽然碎裂的责任。   奈何赶来的护士也是个尽职尽责的倔脾气,看着松代一树手上的伤口说什么都不肯放人走。松代一树在旁边听了半天,干脆给硝子打了电话,让硝子带着行医资格证过来赎人。   这才发生了家入硝子来这里时的那一幕,一直守着松代一树的护士直到确认了硝子确实有行医资格之后才走。   听完全程的家入硝子消化了半晌:“前因后果编的很圆满。”   “除了餐盘为什么会炸掉这一点还没有解释之外其他都很合理,”她顿了顿,客观的品评道,“五条说不定会信。”   “……不是,”松代一树绝望地瞥了一眼盯着他们虎视眈眈的小护士,用另一只手打开房门进去:“我没编故事,我说的是真的。”   以及为什么家入硝子一口咬定他是在编故事糊弄五条悟啊?!   【大概是因为前几次你受伤之后五条悟的形象深入人心吧……】APTX4869插嘴。   松代一树:【问你了吗?】   按照APTX4869的脑回路,要是他顺着这破系统的话往下问五条悟什么形象深入人心,那APTX4869绝对能给他回复一个让人一听就脑溢血的答案。   为了保证自己的心脑血管健康,松代一树果断把系统怼闭嘴了。   他用那只还完好的手推开门,房间的角落地还散落着一点没有打扫干净的瓷盘碎片。   家入硝子眨眨眼,脸上写满了:【作戏做全套,你们居然为此还打碎了一个盘。】   松代一树:……   “要不查监控吧,”他扶额,“独立病房里有监控,我们总不能伪造监控吧?”   APTX4869的恋爱脑会传染吗?为什么家入硝子,他冷静理智的吐槽役老同学,最近也变成了这样?   “不用了。”   就在他真的准备去给硝子调监控以证清白的时候,忽然听见旁边的西宫桃低着头说道:“餐盘忽然炸开是因为咒力暴动。”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家入硝子插嘴,“你是京都校的三年生了吧?”   言下之意,已经在京都校三年级,不久之前才参加过姐妹校交流会的西宫桃会因为控制不住咒力而暴动?   “不是我,”西宫桃抿抿嘴,“是西宫梨。”   “她……在小杏离开之后忽然就拥有了咒力,”西宫桃抬头看了一眼松代一树,语气中满是愧疚,“但是经历过小杏的事情……”   经历过西宫杏的悲剧,西宫夫人作为差点去做了“窗”,对咒术界略有了解的家长,再也无法承受失去一个孩子的未来,所以一直不肯让她成为咒术师,也不愿意让他进入咒术相关学校学习。   就连同为咒术师,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西宫桃,西宫夫人也严防死守,不想让自己唯一的女儿再接触到咒术界分毫。   但向来堵不如疏。   骤然拥有咒力的西宫梨得不到正确的教导,也不知道要如何使用,再加上由于双胞胎姐姐的离去所以对咒术界有着和她母亲一样的排斥心理,这一股凭空多出的咒力就这样不被她接纳,逐渐成了不定.时.炸.弹一样的存在。   过了一段时间以后,西宫夫人也意识到了这样下去不行,正好这个时候松代一树联系她说要再次确认一下上次幻境中咒灵的情况,西宫桃也好不容易说通了西宫夫人,两人正好碰在同一天来了病房。   但可能是松代一树提及了和咒灵有关的话题,西宫梨咒力暴动,面前的盘子在不受控制的咒力下瞬间分崩离析,划伤了他的手背。   怪不得之前西宫桃满脸愧疚,对于不让他缝针,要请家入小姐过来那么坚决。   她是觉得,松代一树被伤到手其实是她没有早点指导西宫梨控制咒力的责任。   听完这些,家入硝子也不好说什么了。   毕竟西宫梨要不要当咒术师是他们的家事是真的,而松代一树因为他们的家事受了伤也是真的,这种情况下她站那边都有点不太好。   “我没事,”最后还是松代一树先开了口,“这点小伤硝子稍微治疗一下就好了,倒是西宫梨,能说通西宫夫人的话还是早点入学吧。”   毕竟现在这种无法控制咒力的情况,再不入学的话恐怕真的会有问题。   “要入学……要是去京都校比较好,”他没控制住又补充了一句,“你也方便照顾她。”   她也方便远离五条悟。   不知道是不是被家入硝子和APTX4869这两个传染了,松代一树听着听着就觉得,要西宫梨真成了高专的学生,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等五条悟知道他曾经因为西宫梨咒力暴动受伤过的话,不得折腾死他。   虽然五条悟最近也不知道在些忙什么,每天早出晚归的。   也不像是在附近出任务,伊地知好几次在他出去的时候来高专接虎杖他们出去,看起来五条悟不像是在东京附近,倒像是在满日本的跑。   虽然五条悟最近不常出现,但松代一树也不敢掉以轻心。   硝子是给他把手上的伤治好了,但经过上次受伤之后被单方面定了束缚那一遭,他是真的不敢再让五条悟知道自己受伤了。   谁知道五条悟应激起来,又会再借题发挥些什么东西。   结果明明受伤的是松代一树,到头来他倒是像做贼的一样提心吊胆,生怕五条悟发现他今天白天受了伤要问个清楚明白。   大概是做贼心虚,松代一树那天晚上在阳台上吹了很久的风,也没等到隔壁宿舍的灯亮起来。   夜色深沉,松代一树揉揉眉心,关上阳台的门拉上窗帘,打算倒杯咖啡研究研究宫野志保的资料。   就在松代一树刚刚拉上窗帘转身时,他等了一个晚上的五条悟忽然就出现在了他房间里。   他眉梢,眼尾,都落着一层浓浓的倦意,仗着有六眼懒得睁开眼睛看路,半梦半醒一样一头栽到了松代一树怀里。   松代一树一把捞住他,还以为是五条悟知道了自己白天受伤跑来兴师问罪,没想到对方好像就只是为了过来抱他一下一样,被他捞住之后就一动不动的赖在他身上。   “五条悟,你起来,”松代一树心里藏着事,有点心虚的推了推他,“你瞬移错地方了,去隔壁。”   “没瞬移错。”他听见五条悟深吸一口气,语气里一点浓重的疲惫,“最近好累。”   “累什么,”松代一树心虚地顺着他的话岔开话题,“诅咒高发夏季已经过去了吧?”   “嗯……”,沉思了半天之后,他岔开话题,“我看见你在阳台上等我。”   “没有,”松代一树瞬间否认,“我在阳台吹风。”   过了好一会,五条悟声音才又响起来,又低又黏,还带着点上翘的尾音,撒娇似的:“想我又不丢人,喜欢我那是人之常情。”   这脸皮厚的。   松代一树语重心长:“……讨厌你才是人之常情吧?”   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回复。   该不会是把他给说自闭了?   “五条悟,”松代一树侧着头又叫了一遍,“五条悟?”   五条悟没有任何反应。   “我不讨厌你总行了吧?”   松代一树都做好五条悟嬉皮笑脸接一句:“不讨厌的意思不就是喜欢吗?”的准备了。   他还是毫无反应。   【松代一树。】一向在五条悟出现的时候不敢冒头的APTX4869忽然出声,【他睡着了。】   松代一树一怔。   随即,他不自在的轻咳一声。   【我什么也没说,你什么也没听到,】他威胁APTX4869,【听见了没?】 第60章   屈服于松代一树的威胁,APTX4869啥也不敢说,啥也不敢问。   就这么看着松代一树把五条悟放到了床上,然后跑到阳台上吹了半天冷风,像是个饱经沧桑的老干部,一副要好好思考一下人生大事的样子。   手里就差夹着一根点燃的香烟,一缕升起的白烟。   奈何夜深露浓,更别提高专还是在深山里,APTX4869看着他宿主在外边站了半天最后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打的脑壳嗡嗡响,悻悻回房间里去了。   回房间就要面对睡在床上的一滩五条悟。   这人醒着的时候没个定形,跟个拆迁办主任一样,时刻给人一种他能下一秒把高专拆了不带吐皮的错觉,睡着之后也不安分。   松代一树出去的时候他一个样,回来的时候就换了另一个样子。   就连睡觉的时候也不肯有一刻的安分。   仿佛时刻在向松代一树高声鸣警报告诉他,只要五条悟想,他下一秒醒来就还是那个走哪拆哪的最强。   这人真的是……   松代一树站在床边看了他半晌,最后撇撇嘴,从旁边拎了一条毯子意思意思把一滩五条悟裹成了一条五条卷,自己跑到沙发上面打开笔记本准备凑合一晚上。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松代一树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一大堆APTX4869资料中晦涩的医学名词就脑壳疼,疼着疼着有点困,困着困着就睡着了。   等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床上了。   热的要死还动弹不得。   他左右蠕动挣扎半天,最后把自己从毯子里解救出来之后,才发现自己是被一张毯子里三层外三层的给裹成了卷。   这个裹法也十分熟悉……不就是他昨天晚上用毯子裹住五条悟的裹法吗?   这什么小学生行为。   幼稚不幼稚?   松代一树从毯子中挣扎出来之后,没忍住站在床边磨了磨牙:【他有病吧?他昨晚真的没听见那句话吗?】   这真不是一种因为自己说讨厌他,从而展开的打击报复行为吗?   昨天晚上他给五条悟裹成那样是为了防止他半夜动来动去把被子踢掉后着凉,结果现在大热天的五条悟空调也不开就把他裹的动弹不得。   想要谋杀他建议直接动手,整这么多花里胡哨的干嘛?   【我怎么知道。】APTX4869在旁边学着松代一树昨晚的语气:【你昨晚什么也没说,我什么也没听见。】   松代一树:……   松代一树恨恨打开洗衣机。   当天晚上,五条悟就看见那张毯子半干不干的被晾在了阳台上。   毫无意外,劳累了一天的五师父又“走错”了房间。   松代一树翻着白眼,让他没事就回隔壁去,五条悟立马表演了一个原地睡着,展示了他有事。   非常有事。   APTX4869在捂着眼睛喊:【你什么都没干,我也什么都没看见!】   然后是第三天。   五条悟睁着一双无比清醒的眼:“我真的很困。”   第四天。   “认床。”   第五天。   五条悟临近凌晨才出现,不等松代一树说话,他十分自觉的上.床关灯闭眼:“晚安。”   松代一树深吸一口气,砸过去一个本子把灯重新打开,掐住他下巴:“你牙刷了吗!”   第六天。   他早上起床的时候,在镜子前看见了五条悟的一整套洗漱用品摆的整整齐齐。   于是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定了下来。   开始五条悟还找找借口,后来连借口也不找了,干脆拿松代一树的钥匙去复刻了一份,正大光明的从正门直接开锁进来,比真正的屋主还像屋主。   而真正的屋主在他不断的“走错”中已经麻木了,甚至都懒得再给他一戳就破的借口给一个眼神。   如果有个比赛叫顺杆爬大赛,五条悟绝对能打败所有参赛者成为冠军。   而只要这位顺杆爬大赛冠军不烦人,那他就真的一点也不烦人。   他每天只固定在快要睡觉的时候出现在这里,又在松代一树醒来之前就离开。   白天整个高专都找不见他人,伊地知照常带一二年级的学生出去出任务,问虎杖他们,只知道五条老师最近有事,代讲座学的成了二年级的日下部。   比起五条悟直接脱稿放飞完全不按教学进度来的座学教导,日下部就是另一个极端,他只会照着书念。   每次上课上到一半,一二年级的七个学生已经睡的不省人事。   小小一所高专,竟然有五条悟和日下部这两位卧龙凤雏。   宝才,夜蛾正道真是捡到鬼了。   日常缺课的五条悟还是保持这每天晚上出现一次的频率在松代一树这里刷着存在感。   西宫梨听说最后还是入学了京都校,成为了西宫桃的学妹。   松代一树找了机会又去问了一次,意外得知了西宫梨在幻象中看见的缝合线其实是两个。   一个是他见过的真人,另一个和冲矢昴形容的“那位大人”十分相似,基本已经可以确定是同一个人了。   现在的问题就是,为什么冲矢昴作为一个没有咒术师天赋的普通人能看见一个咒灵。   以及,为什么特级咒灵们会和酒厂扯上关系。   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人”据冲矢昴所说还有个十分伟大的理想——进化全人类。   大概是最开始宫野夫妇对APTX4869提出的构想——一种梦幻般的能够让死人复活的药物,让他有了APTX4869能够推动人类进化的想法。   最初提出构想的宫野夫妇现在已经去世,在他们研究APTX4869的时候有没有人在背后做人体实验已经不得而知,但听见这个伟大理想的松代一树和宫野志保,不约而同的把眼睛翻到了天上去。   人类会不会进化不知道,但一定不需要这种进化。   再说了黑衣组织又不是慈善组织,鬼会信他们投入大笔资金就是达成为了推动人类进化这种崇高目标。   宫野志保干脆将这个没头没尾的理想,当做了这个缝合线为了掩盖人体实验的真相放出的烟雾弹。   虽然长期解药研究进度受限,但她那边还是在断断续续的和松代一树共享研究资料。   有一次五条悟回来的时候正好碰见松代一树在和APTX4869研究宫野志保发过来的资料。   一见五条悟,APTX4869耗子碰见猫一样飞快的跑了,松代一树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五条悟凑到他电脑前面看了半天,最后从桌上新奇地拿起来个白色小药丸:“这是什么?”   “APTX4869的短期解药,”松代一树转头一巴掌拍在他手上,“别乱动,我就只有这一颗。”   “你在研究那个AP什么什么啊?”五条悟还是捏着那颗解药,还勾着脖子看了看他屏幕上的资料。   “APTX4869,”松代一树伸手把解药从他手里拿出来,“别弄丢了,我还要留着分析药物成分。”   他没说的是,高专里没有能够解析成分的仪器,他现在全靠系统扫描。   “分析成分……”五条悟撇撇嘴,“那你怎么不问我?”   “问你?“松代一树转头看了看他眼睛,“行啊。”   “六眼看出什么成分来了。”他重新递出那颗药挑挑眉。   他也挺好奇六眼能从一粒药丸中看出什么来的。   “嗯……”五条悟装模作样看了半天,“看不出来。”   “感觉就是一堆各式各样的白色粉末。”   这话说的听起来就挺刑的。   松代一树瞪了他一眼:……   “要你何用,”他推开五条悟的脑袋,合上电脑之后把唯一的一颗短效解药放好,“边上待着去。”   五条悟向后一仰,十分自觉的滚到床上去了。   松代一树收拾好东西之后,五条悟已经把自己滚成一团不可言说的形状了。   真该拍张照片给京都校那边那个叫三轮霞的发过去看看,她最崇拜的五条悟睡着之后就这幅鬼样子。   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安分的祖宗。   高专这学校在深山老林里,光污染格外弱,夏天的晚上如果没有多少云甚至都能肉眼观测到一点银河。   天上没有什么云,黄道十二宫的轮廓隐约可见,松代一树隔着一道阳台的玻璃门,隐隐约约看见了一点蛇夫座的轮廓。   武仙座以南,人马座以北,经过黄道,银道,横跨天赤道,最后落在天蝎座尾端的最后一颗星上。   天上失眠的星星热热闹闹的,成群地看着这盏还没关的灯。   这会少说也是凌晨两三点,整个高专大概只有他还没睡了。   松代一树听着五条悟浅浅的呼吸声,低下头打了个哈欠。   【松代一树,】他哈欠刚落,忽然听见APTX4869的声音,【熔断程序还有一个月解除。】   他一顿。   系统说:【你还记得我们要走的吧?】   过了好一会,松代一树收回视线:【嗯。】   【你别犯糊涂,】APTX4869不放心的补了一句,【分得清现实和任务吧?】   松代一树:【嗯。】 第61章   两声不轻不重的“嗯”,松代一树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他这样一来,APTX4869就没话可说了。   它本来心想着点到即止,该说的不该说的松代一树都知道,也不用它多提。   但这些天下来,APTX4869看着他对五条悟的态度逐渐软化,最后已经到了纵容的地步,心里就多少有点打鼓。   五条悟软硬兼施,铁了心的要把松代一树留在这个世界里面。   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先是卖可怜,没用后转手定了束缚报废系统,明明白白有恃无恐地和他摊了牌,物理上断绝了他出去的所有可能性之后,又转性了一样反手卖可怜,故意大半晚上跑到松代一树房间里喊着好累好累然后睡着了。   几套操作下来,松代一树还就真的吃他这套。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APTX4869心里的警报就响了。   凌晨两三点,APTX4869一个统纠结半天,把自己的所有神经元缠绕成了一团麻花,没忍住又叫他:【松代一树。】   【又怎么了?】半梦半醒之间,松代一树被系统吵醒,没忍住带了一点起床气。   【你别忘了我们一开始是为了保住世界才进来的,】APTX4869语重心长,【你要是留在这个世界了,世界才快要完了。】   离开世界的方法除了死亡登出之外就只有系统传送,系统报废是假的,定的束缚是真的,在现在这种情况下,松代一树现在想要离开世界就只剩系统传送一条路。   松代一树心里打算怎么想五条悟的APTX4869不知道,但它知道五条悟要真的把它报废了,这世界也就快完了。   熔断程序一解除,要是最后一个进入世界的员工也陷入失联状态,那么脱离控制的世界就将面临综合评估后宣告报销、总局员工强制登出的境地。   到时候他身后的整个世界,连带着世界内的所有n.pc包括五条悟一起,都将一起报销。   事情要是真的走到这个地步,就不是松代一树能够控制的了。   但好在他们现在还有解决的方法。   综合评估会认定世界失控的因素无外乎是员工离奇死亡、任务无法开展,且没有人知道离奇死亡的原因出在哪里这几条。   而要是能找到员工死亡原因的话,那么剩下只需要解决问题就行,远不至于报销世界那么严重,本任务世界的评级也会重新从危险降入待观察区间。   所以为了保下这个世界,松代一树一定要登出,也一定要赶在熔断结束综合评估开始之前,把对于世界bug的分析和员工死亡的原因带出去。   而他短暂的离开或许会让五条悟的心理状态再次恶化。   但恶化总比被彻底连带着世界一起报销好。   【不用你说,】过了好一会,APTX4869才听见他的声音,【我是那种会优柔寡断毁了全世界的恋爱脑吗?】   【那没有,】APTX4869即答,【外面都说你们行动组是拿情商换武力值的猩猩。】   松代一树一口气上不来,给这破系统气的睡意全无。   【这么想想我确实没必要担心你这个哈……】这垃圾系统扎完他的心,居然话语一转兴致勃勃道,【哎松代一树,我觉得我的拟人模块又升级了。】   它搓了搓手语气惊奇:【我现在居然都会像你们人类一样深更半夜多愁善感了!】   【APTX4869。】松代一树闭着眼睛喊他全名。   【怎么了怎么了?】系统十分振奋。   【你知不知人类深更半夜除了多愁善感还会干什么?】他问。   APTX4869:【会干什么?】   松代一树:【……会困。】   他睁着一双毫无睡意的眼,借着外面的星光看了看睡的不省人事的五条悟,语气一板一眼:【人类需要睡眠。】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其他人睡的昏昏沉沉,而你却毫无困意,只能隔着阳台的玻璃数星星。   啊……看旁边睡的不省人事的五条悟好不爽。   凌晨四点,松代一树在推醒五条悟让他陪着自己一起失眠,和折磨系统让它今晚就分析出APTX4869解药成分并拿出一个行之有效的长期解药靶向方案,这两个缺德计划中纠结了半晌。   ——最终选择了都做。   “失眠了?”五条悟一脸茫然的被叫醒。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顶着昏昏沉沉的睡意,看着松代一树一张理所当然的脸,忽然心口一阵发软。   松代一树这理由无理取闹,又莫名其妙。   可偏偏像是深夜海面透下的月光中打开蚌壳的贻贝一样,就这样毫无预兆的露出了自己最柔软的蚌肉。   “数羊管用吗?”于是他被叫醒也不生气,反而翻了个身,声音低低的哄,“安眠曲呢?”   松代一树沉思半晌:“……都试试。”   然后转头对着APTX4869一副甲方嘴脸:【今晚你做不完方案你完了。】   APTX4869:?   五条悟被松代一树叫醒了,它现在连抗议都做不到。   人干事?   因为系统不需要睡眠所以这样压榨系统真的好吗?   *   大概是五条悟的安眠曲起了作用,第二天松代一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他其实早上八点多五条悟走的时候迷迷糊糊醒了一次,等到五条悟离开房间之后在床上滚了一圈,摸摸索索找了半天手机,解锁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联系柯南。   说是联系柯南,其实联系的是冲矢昴。   没办法,柯南和灰原哀这个点估计还在学校上学,再说什么本体是高中生科学家之类的话也抵不过现在这两个人看起来就是小学生的事实。   相比之下,全天都有时间回信息的冲矢昴就以绝顶的优势和松代一树互换了联系方式。   发了信息之后,松代一树扔了手机就继续回去睡了个回笼觉,等到下午一两点,才顶着已经升到头顶上的太阳慢慢悠悠的往上翻聊天记录。   他从宿舍这边下楼,正好撞上了下课的学生们。   松代一树一看他们和自己一个刚刚睡醒的人差不多一样的昏昏欲睡状态,就知道这绝对是日下部的座学刚刚下课。   失策了,早知道就应该让APTX4869把日下部上座学的音频录下来,等他失眠的时候就反复播放。   不过五条悟的安眠曲说实话……其实也不赖。   大半夜的把最强从睡梦里薅出来给他数羊唱歌这种事,也只有松代一树能干得出来。   并且,五条悟对此居然还乐此不疲。   后面的好几天,他都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每天晚上给松代一树数羊,还想着法的唱安眠曲。   APTX4869:……它也属实不懂了。   刚刚下了座学的学生们看起来都半死不活的。   虎杖悠仁和伏黑惠两个人并排走在前面,两个人边聊天边打哈欠,困的垂头丧气。   钉崎和真希两个人凑在一起好像在说什么购物之类的话题,两个女孩子哈欠连天,感觉下一秒就能睡过去。   狗卷熊猫两个人走在队尾,看见松代一树之后反应了半晌才慢半拍的打了个招呼。   松代一树前前后后打量了好几眼:“顺平呢?”   平常不都是一年级的三个男生走在最前面,怎么今天只看见虎杖悠仁和伏黑惠两个人。   “今天一早上就不见了,”虎杖悠仁停下挠挠头,“五条老师说找他出个任务。”   出什么任务需要单独叫他一个人出去?   再问下去虎杖悠仁就不知道了。   虎杖悠仁什么都不知道,松代一树也没接着问,随便又聊了几句就放这几个昏昏欲睡的学生回去补觉。   他一直觉得五条悟对吉野顺平的态度跟对其他几个学生挺不同的,但真要说哪里不同,他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只是隐隐约约觉得顺平一定被六眼看出了什么不同于其他人的异常。   但吉野顺平目前看着和后勤组的烂摊子没什么关系,松代一树分身乏术,实在再没有空去关心这些。   既然五条悟注意到了,那就让他一个人去操心吧。   没办法,现在是一定要把员工死亡原因带出去,但全部的死亡原因到现在松代一树其实还没调查个清楚明白。   真人是个新生咒灵,把管理局员工变成咒灵的锅现在是稳稳扣在他头上了,可在他出现之前,后勤组的不照样在死吗。   再加上真人口中说的那个曾经说过松代一树很有趣的“他”,西宫梨在幻境内看见的另外一个缝合线,柯南那边的冲矢昴证实了这些特级咒灵们和组织有联系。   员工死亡的的最后一片拼图就应该在这个缝合线的身上。   他和柯南还有冲矢昴那边扯皮了半天,挖空了对面所有的情报,还是没有得到更多的信息。   想要查清楚这个缝合线的事情也简单,即使宫野志保叛逃,黑衣组织也不可能放弃对于APTX4869的研究。   只要他想,现在回到组织内重新接下研究APTX4869的担子,那么这位一直在背后暗中做人体实验的“那位大人”就一定会再次出现。   但现在问题是,他能不能混进黑衣组织内是一回事,怎么找到一个合理的理由离开高专让五条悟不应激是另外一回事。   但让松代一树和APTX4869都没想到的是,这个机会,忽然莫名其妙的就来了。   某一天晚上,五条悟忽然试探着问他:   “我后面几天要去国外出差。”   “家里订的床垫是席梦思的,”他揉了揉鼻子,十分不自在地:“那个……你要是还失眠的话。” 第62章   五条悟去非洲出差了。   虽然不知道他一个日本的咒术师为什么出个差会跑去非洲,但在他走的那天早上,APTX4869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在松代一树脑子循环播放了一个早上的《好日子》,还放了十挂十万响的鞭炮,寓意十全十美。   恨不得把这么些天以来被五条悟压着不敢冒头的气一次性出个干净。   五条悟一走,它就跟解放了似的,拉着松代一树叨叨了半天,恨不得把这辈子的话都说完,志得意满的跟松代一树讲:【果然只要活的够久就什么都能等到,我可终于把五条悟熬走了。】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带着系统在任务世界里把任务对象给送走了。   【你这语言词库不太对劲吧……?回去是不是得更新一下,】松代一树给脑子里那十挂十万响的赛博鞭炮弄得脑仁疼,【五条悟是出差了,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兴奋个什么劲。】   【这是被五条悟压迫的广大人民心声,】APTX4869振振有词,【不信你看旁边的伊地知。】   松代一树听他的话转头,伊地知洁高站坐在驾驶座上开车,脸色沉稳可靠,一点也没有脑子里那个玩意的闹腾样。   【伊地知这不好好的。】他随口。   APTX4869:【伊地知眼睛里分明闪烁着诡异的光!】   松代一树眨眨眼,消化了半晌这个形容,还是没忍住探头看了看伊地知的眼睛里“诡异的光”是怎么个诡异法。   伊地知开着车呢,那么大一个活人坐在副驾驶盯着他看,感觉不到多半是瞎了。   他被松代一树盯了半天,磕磕绊绊的开口:“五、五条老师……”   “别,”松代一树赶紧出声打断了伊地知,“五条老师这会在机场呢。”   从东京到非洲起码得一万公里,五条悟就算再能耐也不可能就这么瞬移着过去,当然是坐飞机走的。   伊地知早上来送机,松代一树顺便跟着就一起来了。   他话音刚落,伊地知磕巴了一下,险险在红灯前踩下刹车:“我是说……五条老师这个点要起飞了。”   松代一树点开手机看了一眼。   这个时间,五条悟的飞机是该起飞了。   他一看手机上面的信息:“伊地知,你待会还有任务吗?”   “没有,”伊地知翻了一下日程,“现在准备回高专。”   高专地址偏远,连个直通的电车或者地铁都没有,他就算有任务也得先把松代一树送回去再走。   “那正好,先不用回高专了,”松代一树一听没有任务,干脆趁着在等红灯给伊地知发了一个地址,“把我放在这里就好了。”   他发给伊地知的是冲矢昴发来的地址。   谢天谢地,终于不是波洛咖啡厅了。   不然他真的会怀疑柯南和灰原哀是不是和家入硝子一样,老在这里见面是因为在这个咖啡厅有投资,点单不用花钱之类的,不然怎么会每次见面都选在这里。   而且每次在这里见面五条悟都会出现,松代一树简直都要觉得波洛咖啡厅绝对风水不好,要不然就是有诅咒,不然怎么会每次都能恰巧被五条悟打断。   当然,这么想的不止他一个。   松代一树到了地方之后,听见的第一句话就是柯南问的:“今天五条悟不会再来了吧?”   松代一树:“……绝对不会。”   他指了指头顶保证道:“他这会在天上。”   柯南:?!!!   “五条悟……”他嘴角抽了抽,尽量控制着语气和表情不要太冒犯,“走了?”   不至于吧???   你们不是合法宗教学校吗?虽然这个所谓的宗教大概率是松代一树编的,但那什么飞天面条教也搞其他邪.教那一套?   以及,就算冲矢昴说五条悟很危险,但人就这么走了松代一树怎么办?   他们这个时候把他约出来,还要让他研究APTX4869是不是不太好?   灰原哀被这消息一震,一下子也被柯南带歪了,跟着说了一句:“……节哀顺变?”   APTX4869发出五条悟出差之后的第一声爆笑。   “不是……”松代一树在它嘎嘎嘎的笑声中沉默一瞬,“你们想成什么了?”   他和对面貌似正在憋笑的冲矢昴对视一眼,心累道:“我意思是……他出差,这会在飞机上。”   “哦哦哦他在飞机上!”柯南瞬间很大声,“那没事了!”   要真是五条悟出事了松代一树也不可能来的吧!   果然是最近接触的凶杀案有点太多了,条件反射听见在天上,脑内就自动代换,理解成了这种毫不相干的事情……   “本来也没事吧……”被带歪的灰原哀默默闭眼扶额。   “我们已经选好了,”冲矢昴忍着笑意递过来一张菜单,“你看看你要点什么?”   “不用了,”松代一树被他看热闹一样的眼神盯着,心累地挥挥手,“意面就行。”   他不挑食。   冲矢昴挑眉:“你们教义还要规定只能吃意面吗?”   虽然双方都知道这个飞天意面神教大概率是松代一树瞎编的,但对方从他们这里拿了这么多信息,就算APTX4869的研究有求于松代一树,还不兴他调侃几句了?   能从只言片语中分析出来一点什么也是好的。   他们那个神秘的宗教学校就连官方备案中都没有太多的内容,他们查了半天之后只能隐约确定这个学校高层和政府高层之间存在着某些利益交换。   所有关于学校的内容都在资料中被模糊了,所有学校内毕业的学生也在毕业后完全查不到工作信息,却每年收入极高报税上万,甚至继续往下查,不少毕业学生在他们追查现状的时候赫然发现早已死亡。   几十年来唯一一个有迹可循的毕业学生七海建人,在从高专毕业之后进入大学学习,拿到文凭之后进入了一家投行工作,并于几年前辞职。   接着就像是他的所有校友一样,辞职后再也查不到任何新的工作信息,收入报税逐月递增,远超一个正常投行从业人员的工资水准。   极高的死亡率,极低的社会就业率,再加上天价工资和学校类型中的“宗教”两个字,很难不让人多想。   更让人很难不多想的是,在他们追查这个学校追查到一半的时候,一直定居在美国的工藤夫妇忽然回国,工藤新一的父亲工藤优作亲口告诉他们:有关于高专的信息不要再往下追查了。   这个学校绝对和黑衣组织没有关系,所属于他们的领域也和普通人没有任何交集,不要靠近不要试图探究更多,神秘会招致神秘,异常会吸引异常。   于是关于高专的追查就这么不了了之了,五条悟作为这个学校的老师被他们打了重点关注符号,松代一树所谓的“飞天意面神教”他们是一个字也不信。   “那倒没有,”被问起教义的松代一树一脸坦然,“我加入飞天意面神教就是因为我喜欢吃意面。”   真是朴素的信教理由。   “我们学校都喜欢吃意面,”他一句话拖了整个高专下水,“不喜欢吃的入学之后就会被劝退。”   冲矢昴:……好了不用说了,他听出来松代一树是真的不想说他们学校相关了。   松代一树口风很紧软硬不吃,把他噎了个正着,冲矢昴把菜单交给路过的服务生之后,终于放弃了从他嘴里探听到更多消息的打算。   按照工藤优作的说法来说,不知道有关于这个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事情才是一种保护。   工藤优作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但他回来警告过工藤新一不要再查之后就再也没有向他们提起过咒术高专相关,按这个情况看,松代一树不说这些事情,未必是因为他不想互换情报。   更多或许是因为这些信息是被严格保密,只能在某个团体内流传的。   松代一树是怎么从一个黑衣组织研究员变成这个团体中一员的不得而知,但是看咒术高专其他毕业生的情况,黑衣组织长达十年都没有找到过他的踪迹,说不定就和这个神秘团体脱不了关系。   而现在,松代一树说要为了拿到APTX4869要重新回到黑衣组织内,说他们会毫无担忧那是假的。   这也正是这次灰原哀坚持要和松代一树见一面的原因。   “我不同意,”她坐在对面两手抱胸,“就算现在组织内没有任何关于你的资料,但难保不会有像我一样在其他渠道认识你是谁的人。”   更别说一旦让组织知道他没死,就算撤销了对他的追杀,想要接触到APTX4869重新接手研究,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APTX4869不一定要回组织才能拿到。”她冷着一张脸,“我们会再想想办法。”   说想想办法,但现在自从她叛逃以后组织就销毁了所有她曾经接触过的研究场所,甚至还删除了全部资料,根据组织内卧底的情报,现在她研究出的APTX4869也在组织中停止了作为毒药使用的配发。   组织不配发,他们就无法拦截暗杀行动拿到它。   这种情况下,松代一树肯回去是最好的选择,但奈何不止灰原哀不同意,柯南在得知了他的决定之后反应也很激烈。   松代一树要怎么保证他回到黑衣组织中之后不会被直接击毙,而是能重新获得组织的信任投入研究呢?   “只要回组织的不是我不就好了。”松代一树眨眨眼。   “不是你?什么意思……”柯南忽然心里一动,像是想到了什么。   “这个嘛……”松代一树看向一直没有说什么的冲矢昴耸耸肩,“我觉得冲矢先生应该更清楚?”   “比如说易容?”他看了看冲矢昴,又看向柯南:“再比如说变声器?”   “你什么时候……”赤井秀一脸色一正,“上次和五条悟之后他告诉你的?”   松代一树笑而不语。   然后在脑子里让APTX4869给他调出了黑化值插件面板。   五条悟是告诉他了冲矢昴脸上有易容不错,但真真正正确定这个易容管用的是黑化值扫描插件面板上的姓名一栏——   姓名:赤井秀一/诸星大/黑麦威士忌/莱伊/冲矢昴   扫出来的那一瞬间,给APTX4869都看傻了。   【松代一树,】它语气惊叹,【他马甲都和你数量差不多了。】   松代一树:【是啊……】   APTX4869:【你说他到底叫什么?】   松代一树:【这我哪知道。】   排除一个一看就不是真名的黑麦威士忌,剩下的名字也得四选一才能选出来。   他只知道能有这么多马甲,你的易容技术一定很强才能不被扒马吧.jpg   餐桌对面的“赤井秀一/诸星大/黑麦威士忌/莱伊/冲矢昴”沉默半晌,然后顶着柯南和灰原哀两个人的眼神:“可以。”   “但我做不到,”他坦然的看向松代一树,“这个需要教我易容的人来做。”   然后,松代一树就在柯南家里看见了藤峰有希子。   松代一树:!!!   他震惊的看向“赤井秀一/诸星大/黑麦威士忌/莱伊/冲矢昴”:“为什么藤峰有希子会在这里?!!”   “劳驾……”柯南在旁边幽幽开口,“因为这是我家,她是我妈妈啊。”   是哦。   柯南本名是工藤新一来着。   藤峰有希子,现在应该叫工藤有希子才对,在旁边笑的花枝乱颤:“你这个朋友真有意思。”   面对朋友的母亲,松代一树立马收起脸上的震惊,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我也觉得我很有意思。”   然后他转头不知道从拿掏了一张纸:“伯母能签个名吗?”   “我有个朋友是你的C……”他迅速改口,“是你的铁杆粉。” 第63章   十二个小时的航班落地,松代一树从转盘上取了行李之后跟着人群往外走,一眼就在机场门口的接机处看见了一辆黑色的车。   车门旁边的栏杆上,还倚了一个穿着黑色风衣,正在用左手夹着烟的人。   说来很巧,松代一树今天穿的也是一身风衣。   十二小时的行程过去,同一航班内的大多都是面带疲色的人。此时神采奕奕的松代一树混在这群人之中本来就够显眼的了,再加上远远高于日本平均身高的一米八五,想让人看不见都难。   靠在车边抽烟的黑衣男人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自己要来接的人。   “是乌丸集团里接机的人吧?”松代一树快步上前,冲着穿黑色风衣的男人点了点头,十分自然地在自我介绍一番后把行李丢给司机,顺便从兜里抽出了几张美金递过去,“麻烦了。”   主动下来提行李的伏特加一下子被这几张美金弄得一愣。   “……啊对,”松代一树忽然反应过来,“我忘记是在国内了。”   他收回手中的美金,重新从兜里掏出来了几张面值一万的日元,补充道:“小费。”   伏特加看了看这位据说来接手APTX4869研究的博士随手递过来的日元,又看了看旁边夹着一根烟吞云吐雾一点眼神也没分给自己的琴酒,一时间有点拿不准他的意思:“大哥……”   松代一树跟着他的视线一起看过去。   “啧,”琴酒不耐烦的掐灭手中的烟,“看我干什么?”   他径直用左手拉开车门坐进去,等到伏特加放好行李重新发动车辆之后,他才用手中没有燃尽的烟尾指了指伏特加的肩膀,对着坐在后面的松代一树介绍道:“这也是集团内的成员。”   言下之意,不是司机。   “抱歉?”松代一树坐在后排,立马试探着道了歉,“我刚刚从美国回来,下意识就给了小费。”   “没事。”伏特加发动汽车,没把这件事往心里放。   即使是在盛行小费文化的美国,这几张面值一万的日元作为小费也是远远高于平均价格了。这位刚刚从美国回来的博士出手就是好几万的小费,倒也没有什么看不起人的样子,纯属是习惯使然。   这就没什么好生气的了。   是的,在冲矢昴和工藤有希子的共同包装下,松代一树摇身一变成了宫野志保在美国留学时的同门学弟,因为攻读博士学位比她晚毕业了几年,正好在今天准备回国。   回国前,他向国内几家顶尖研究组织投了简历,或许是因为和曾经的学姐回国后有过联系,在这些研究组织中,意外的混入了一个乌丸集团。   于是,不出意料的,乌丸集团凭借其钞能力直接拿下了这位和宫野志保研究方向类似的海归博士。   但由于之前宫野志保的叛逃以及他和宫野在国外的师姐师弟关系,琴酒特地顶替了原本组织内派来接他的人,亲自带着伏特加到了机场。   十分美式的见面给小费,带着一点英文发音的日语口语,还有十分自来熟一点也没有传统日式距离感的待人接物,看起来就真的像是一个刚刚从美国回来的海归博士一样。   谁能想到松代一树二十四小时前才坐着飞机去了美国,落地不久就又用着新身份重新坐了十二小时的飞机回到东京呢。   不知道冲矢昴是怎么做到的,距离松代一树确定要回到组织内不到半天时间,他就拿出来了一套完美的假身份,包括了从小到大的生活经历朋友亲人,甚至还有从大一到现在每年不落的奖学金和几篇顶刊的一作。   速度之快,身份之专业,让APTX4869接连感叹不愧是有四五个马甲的人。   松代一树就很迷惑了。   其他的在半天之内拿出来他还能理解,这几篇论文是哪来的啊?   而且这些论文的发表时间少说也要往前追溯好几年,他们管理局权限狗都不能随便能改数据往三四年前塞没有存在过的东西,你们马甲多的人都是这么兢兢业业时刻准备换身份的吗,医学顶刊说拿就拿?   看见这套完整身份的一瞬间,松代一树看冲矢昴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活的哆啦A梦。   冲矢昴面对他这种惊奇中透着敬佩的奇怪眼神,语气无力辩解道:“不,不是我。”   “你说这个吗?”灰原哀在旁边推了推眼镜,“这是我之前还在组织内研究的时候写的。”   “和你的研究方向不太一样,将就将就。”   “……这已经不能算是将就了吧?”松代一树在此时设身处地的感觉到了几秒前冲矢昴的无力感,“你把顶刊叫将就?”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灰原哀几年前发表这些论文的时候为什么不用本名,但这样的做法倒是正好方便了他直接顶替了真正的作者,成为了这些顶刊的一作,成功拿着这份无论放在哪个研究所里都十分耀眼的简历进入了黑衣组织。   为这个身份画上了最可信句号的灰原哀一脸坦然,丝毫没有把这几份顶刊就这么拿给一个日抛马甲用的可惜之色。   没错,这是一个日抛马甲。   字面意义上的“日抛”。   虽然所有身份信息和研究经历堪称天衣无缝,但五条悟去非洲那边出差时间不会很久,松代一树最多只能在这里待几天时间。   虽然只能待几天,但其实时间也不算是特别紧。   毕竟在柯南和灰原哀看来,松代一树不需要获取组织成员完全的信任。他只要能拿到APTX4869就可以了,拿到APTX4869后立马可以由冲矢昴接应离开组织,届时他们只需要为这个不存在的医学博士伪装一场死亡现场就可以了。   但只有松代一树本人和他脑子里的系统知道,他们要在这几天之内做的远不是拿到A药这么简单。   或许知道这个的还有一个目前本名不明的冲矢昴。   与此同时,阿笠博士家里,柯南焦虑的看了看手表:“这个时间……他应该差不多下飞机了吧?”   “嗯,”灰原哀面前是正在不断跑数据的电脑,她目不转睛一边盯着数据一边回答道,“飞机现在已经落地了。”   松代一树的机票是赤井秀一买的,她也看了一眼,根据机票上面的到达时间,这个时候松代一树应该早坐上组织内来接机的车辆了才对。   刚刚想到这里,她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赤井秀一的声音:“有新邮件。”   看来松代一树已经有空看手机了。   “坐在组织派来接机的车上还敢发邮件,”江户川柯南感叹,“这可真够胆大的。”   “有什么,”数据正跑到关键时刻,灰原哀头也不回的报了一串数字,“这是邮件密码。”   现在这个房间内的三个人松代一树手上其实都有联系方式,只不过区别于赤井秀一和江户川河南的社交软件好友,灰原哀和他互换的联系方式一直是这个经过加密的邮箱。   相比之于其他两个人的联系方式,两人加密邮箱中的内容阅后即焚,并且和打开文件都要经过两遍密码确认,是目前情况来讲最安全的交流方式。   在黑衣组织的车上,松代一树首选的自然是邮件联系。   “发了什么?”柯南耐不住性子,放下手中的水杯跑到赤井秀一身边探了探脖子,“他进入组织顺利吗?有被人怀疑身份吗?”   “怀疑身份倒不会,好歹也是我亲手做的身份,灰原亲手发的论文。”赤井秀一一边输密码一边轻松道:“至于前面的那个问题,进入组织不顺利的话也不会有空发信息了吧?”   柯南被噎了个正着,只好悻悻拽住赤井秀一的衣角:“我不是在真的问这两个问题。”   所以也没有必要那么认真的回答他吧?   他只是在表达关心而已。   “所以他到底说了什么?”   “等一下我还没输完,”赤井秀一输完密码按下解锁,在柯南抢走手机前一目十行扫完这则简短的信息,“他问……来接他的人我们认不认识。”   提前一步从他手里抢到手机的柯南则是赶在阅后即焚前飞快念出了短信内容:“副驾驶的男性白色长发身材高大,抽烟,左利手,黑色礼帽黑色风衣;开车的男性身材魁梧,喊前者‘老大’,黑色西装黑色墨镜。”   他话音刚落,灰原哀的脸色就肉眼可见的难看了起来:“琴酒……和伏特加。”   松代一树的描写虽然简短,但却十分精准的描写出了两个人的特征,尤其是左利手和白色长发这两点,几乎可以瞬间确认出这个人就是琴酒。   而后者,光凭“老大”这个特殊的称呼也能分析出来,绝对是伏特加。   第一眼见到信息的赤井秀一脸色也称不上好看。   琴酒和伏特加作为组织的绝对核心任务,平时大多接下的任务都是暗杀目标和清理叛徒。现在出发去接松代一树一个刚刚从国外回来的留学博士生,绝对不是一个很好的信号。   “他还说……”柯南也看出了这两个人分别是谁,咋舌道,“他说他掏出小费试了一下伏特加什么反应,结果试出来这两人应该是上下属关系,但通过称呼来判断应该等级关系并不森严。琴酒对他的行为似乎有点不耐烦还有点不爽,伏特加倒是前后都没有什么大反应,脾气意外的还不错。”   “脾气不错……”他自己重复了一边这个形容,忍不住补了一句,“第一次看见有人形容黑衣组织成员脾气不错。”   “确实脾气不错,”听见这个信息的灰原哀也没有心情盯数据了,语气平平的补了一句,“跟琴酒比起来。”   她话音刚落,站在旁边的赤井秀一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他看人还是有点准的。”   江户川柯南:?   不是,你们两个前组织成员真的觉得他脾气不错吗?   他忽然有点担心松代一树了。   而正在被他担心的松代一树,实际上刚刚有惊无险的被送到了乌丸集团旗下的研究室内。   一路上,坐在驾驶座和副驾驶的两个人都没有问是其他的问题,安静的就像是真的只是来接机而不是来试探他深浅的一样。   既然他们两个人不说什么,那松代一树也乐得不出声闭目养神。   来来回回二十四小时的飞机真不是给人坐的。   等到到达目的地,研究室内前来接他的研究员把他从这两位手里接到研究所内的时候,松代一树才从连轴坐飞机的二十几个小时里缓过来。   “接下来您随便到处转转就好,”研究员点点头,“这是住所的钥匙,那边就是试验区域。”   松代一树接下钥匙,随便选了一个地方准备先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以免以后出现什么意外不熟悉路。   APTX4869在他脑子里给他实时扫描出三维地图顺便唠唠叨叨。   就当松代一树从一个实验区域走到另一个区域的时候,视觉死角处,APTX4869忽然扫到一个无比熟悉的侧脸。   在这个来来去去都是穿着白大褂研究员的研究所里,对方穿着袈裟的身影显得十分显眼。   还在念念叨叨的APTX4869瞬间失声。   【我刚刚应该没看错?!】它卡了半秒,【刚刚有个过去的人特别像夏油杰!】   夏油杰应该是一个已死之人了吧?!   APTX4869不可置信:【当初有听说过他有什么兄弟姐妹吗?】   怎么会有人那么像。   松代一树脚步一顿:【在哪?】   【那边,】APTX4869立马标了个方向给他,【我忙着地图建模没有看清楚不确定是不是,但是真的有点像……】   松代一树没等他说完。   【地图跟上,】他迅速朝着系统标点的地方走过去,【追。】 第64章   灰原哀叛逃组织之后,之前她所接触过的所有实验场所全部都被黑衣组织破坏了,现在松代一树他们所在在这个试验区域应该是在灰原哀叛逃之后新建的。   一路走过去,如果松代一树透过玻璃往两边的实验室内看,就能看见其中不少实验室内的仪器还没有准备完全,摆在房间内的不少仪器也丝毫没有使用过的影子。   可惜他现在完全没有去注意这些的心情。   【确定是这边吗?】他一边跟着系统标的方位一路疾走,一边快速的环顾周围的环境以便在脑海中留下大概的影响。   一路上,遇见的其他研究员不少,但是都没有再看见APTX4869所说的那个酷似夏油杰的人。   【应该是这边……我没看错啊,】APTX4869回忆半晌,【我刚刚看见他的时候就是在这个方向。】   【是这里的研究员?】松代一树脑内飞快运转,视线开始有意捕捉戴着口罩或者护目镜的人。   【不是,】系统被他这么一说反而想起来了,【我看见的是穿着袈裟的夏油杰。】   它一个激灵:【对啊,为什么在实验室内会出现一个穿着袈裟的人?】   这里是黑衣组织乌丸集团旗下的研究所,来来回回的都是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为什么会出现一个穿着袈裟的人?   松代一树:【我怎么知道?】   而且袈裟这个不怎么常见的衣着,再加上黑衣组织研究所这个特殊的地点,让他一下子想起来了一个人。   冲矢昴口中的那个正在做人体实验的“缝合线”。   松代一树能想到的,系统也瞬间想到了。   他拐过一个拐角,骤然停步:【走到头了。】   顺着系统指的方向,他们直直走入了一个死胡同。   系统回过神来:【没追上?】   【没追上,】松代一树皱起眉头回想了一下来路,【一路上没有岔路口。】   如果不是存在什么他所不知道的小路暗道的话,按理说他是不会把人追丢的。   【P统】他站在走廊终点扫了一遍周围的墙壁,斟酌着开口道,【这个人会出现在实验所里一次就会出现第二次,下次你看见他之后记得直接用插件扫一下。】   他现在急需知道这个人是谁。   回想一下冲矢昴对于“那位大人”的描述,除去身穿袈裟和缝合线之外,其他元素一一都能和夏油杰对上——半束的黑色长发,身形高挑瘦削,甚至在他再三追问之下,对方想了想还加了一条:耳垂上似乎有黑色装饰物,但是太远了,不确定是耳钉还是耳夹,不能确认对方有耳洞。   虽然这个世界似乎并不怎么唯物,但他的第一反应倒不是自己的老同学死而复生。   得益于冲矢昴和工藤有希子的易容术,松代一树第一步怀疑的方向是有人通过易容术复刻了夏油杰一个死人的脸外出,从而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   再加上对方和真人曾经一起出现在西宫梨的幻境中,这个易容术的人选就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偶然了。   松代一树皱着眉回了乌丸集团配给住所中,二十四个小时连轴转的飞行实在折腾人,他一沾床立马就摊成了一团,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醒来,他才一边吃早饭一边处理完了手机里挤压了快要一天半的信息。   在非洲的五条悟像个话痨,个哦他发了99 的信息,松代一树翻到最上面慢慢看,五条悟吐槽了一长段非洲没什么甜品他要加快回国时间了,不然他在那里活不过一周。   看来要加快这边的进度了。   他继续往下翻,没有得到他回复的五条悟怨念满满,过了好几个小时才发了几张新的照片,比着耶的五条悟和他身边一脸勉强的白衣咒术师.jpg   照片下面还标注了一行字:【这是宇宙无敌帅气的五条悟(左一)】   他依旧没有回复,好一会,五条悟那边才又补了一句:【右边那个是忧太,就是真希他们那一届的那个特级。】   再往下,就全部都是非洲那边的风景和被五条悟称为【你们这里做饭放糖判几年?】的一堆特色食物。   最后一条信息正好是十几分钟前,问他在干嘛。   松代一树一目十行翻完全部,顺口回了一句:【在睡觉。】   然后就丢下手机去换衣服了,等到换完回来之后五条悟又发了一堆问他为什么不回复,是宇宙无敌帅哥不值得他回复吗?   松代一树:【没醒。】   合情合理逻辑严密,对面的五条悟似乎被这句话卡了半天,好一会才学着他的短句回了一条:【没失眠?】   【没。】   松代一树转身关门,顺手把钥匙放到兜里,坏心眼的补了一句:【我发现自从你走之后我似乎睡的更好了。】   到达实验室的第二天,还是没有接触到灰原哀做的A药,负责人带他熟悉了一下研究所的布置和组内的其他成员,随后就告诉他现在设备不齐,很多实验还不能做,短时间内估计不方便开展太过精密的研究。   这可不太妙。   他进来就是为了拿到A药顺便接触一下那个借用了夏油杰身份的“大人”的。   松代一树不着痕迹问了问既然设备不齐,那能看一下这个药物之前的资料吗?   负责人为难了半晌,想了想说可以,但是资料不全而且需要上报才能调来。   还没等他说完,面前的研究员忽然一顿,接着仓促推开门追了出去,随后回来之后解释道他认错了人,以为刚刚走过去的是认识的熟人。   今天是第二天,又是相同地点,系统再次看见了那个“夏油杰”。   对方离开的很快,它再次连扫都没来得及扫到。   第三天,松代一树接触到了一部分还没有被毁掉的A药资料,在尝试着导入数据的时候,“夏油杰”再次出现。   第四天,相同时间,松代一树再没有待在实验室中,而是掐着时间出现在了“夏油杰”出现的地点。   这次,他看见了对方额头上一道清晰的缝合线。   与此同时,APTX4869的声音一齐响起:【我靠,出大问题。】   它这次和松代一树一样,早早做了准备,提前一步用黑化值插件扫到了对方的数值:【扫出来的姓名一栏有两个名字:夏油杰/羂索】   其中,【夏油杰】这个名字的颜色略略浅于羂索。   而且和以往姓名栏拥有多个名字的人不同,这份数值面板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属于诅咒师【夏油杰】,上面所记录的术式信息身份信息还有人际关系全部都是属于咒灵操使夏油杰的部分。   另一部分属于诅咒师【羂索】,术式部分显示的是:肉.体转移,人际关系部分后面跟的名字是漏瑚和真人。   几乎不用做任何思考,松代一树瞬间就跟了上去。   对方走的异常的快,几乎几个闪身就消失在了视野中,松代一树被迫一路从疾走换到了小跑,跑着跑着忽然发现了周围的场景虽然还是研究室,但越来越偏。   【松代一树。】APTX4869声音一出就被松代一树打断了。   【我看出来了。】   对方在故意引诱他们往偏僻处走。   但看出来了也无济于事。   松代一树跟着他一路绕的越来越偏,好不容易跟上了一次,他绝对不可能放手。   而后,在刚刚拐过一个拐角后,松代一树脚步一顿。   一直走在前面的缝合线,现在就站在拐角后的墙壁边,一脸兴致盎然的盯着他:“你在跟踪我?”   夏油杰的声音。   松代一树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判断。   “跟踪?”他刚刚小跑完,声音里还带着点小喘气,“这里是乌丸集团的研究所,我是乌丸集团的研究员,这条走廊没说别人不能走吧?”   对面挑挑眉:“不是吗?你可是跟我三天了。”   果然前几天他就是故意出现在自己面前的。   松代一树语气平静:“我天天都要上班。”   言下之意,他天天都会走过这条路。   “可是你不是在这里上班的吧?”他话音刚落,对方忽然揉揉鼻子笑了出来,摊牌道:“你不是应该在咒术高专的医务室里吗?”   对面看破了他的易容。   松代一树后背一绷,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羂索就摊摊手:“别紧张别紧张。”   “我不会做什么,”他笑了笑,意有所指,“真人跟我说过你身上有一种规格很高的束缚,我可不想打开潘多拉的魔盒。”   五条悟的束缚。   真人上次从他灵魂中看出来过。   “真人……”松代一树缓缓接话,抬头看向他,“他跟你提起过我?”   对面早就知道他现在在咒术高专中。   再联系到羂索面板上人际关系一栏中的真人,他现在的情况是谁说的可想而知。   “不不不,”对方故弄玄虚地晃了晃手指,“是我向他提起过你才对。”   他没等松代一树继续说话,就神神秘秘道:“我知道你早晚会回来的,你放不下APTX4869。”   这话背后的信息量让松代一树的大脑飞速运转。   通过“是我想他提起你才对”这句话几乎可以推论出上次和真人见面的时候,真人口中“果然如他所说,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中的“他”指的就是羂索。   而如果冲矢昴的情报没有问题,那么对方显然在这个壳子还是APTX4869研究员的时候就已经和黑衣组织有交易了。   他在十年前就知道松代一树了。   靠在墙上的羂索还是一副神神秘秘的表情。   这幅表情出现在鸠占鹊巢了他昔日同学夏油杰壳子的诅咒师脸上,实在让人有点不适。   松代一树努力压下心里的不适,努力做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你认识我?”   “不止,”羂索笑了笑,“应该说是我一直关注你才对。”   用他昔日同学夏油杰的脸做这种表情,真恶心。   系统扫描出来的面板上,属于羂索的一面上术式【肉.体转移】让他很难不多想,而他十年前使用这个壳子的时候除了做APTX4869之外并没有和咒术界有任何联系。   对方对他的关注只可能和A药有关。   这几乎是把谜底摆在了谜面上。   如果他没有推测错,对方应该从十年前就知道APTX4869的研究初理念就是一种可以将死人复活的药物,再加上他现在占据着夏油杰的身体,术式中的【肉.体转移】。   【呸呸呸他为了什么人类进化,】系统在松代一树脑子里叭叭,【他就是不想死!】   所以才一直用术式更换身体,一直关注着APTX4869的研究进度,甚至不惜背着主流研究团队进行人体实验。   正当松代一树还在思想风暴羂索的真正目的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夏油先生,”是实验室的那个负责人,“这是……”   他看见松代一树愣了一下,才十分圆滑的看了看两人之间的气氛:“你们已经见面了啊。”   “这是刚刚从美国回来的,我们实验室新来的端粒酶相关研究博士,”他指了指松代一树介绍道,“这位是夏油杰夏油先生,是我们这个实验的注资人之一。”   他用胳膊不动声色的捣了捣松代一树的腰际,暗示他表示表示。   用的还是夏油杰的名字。   APTX4869替松代一树骂出了心里话:【卧槽他怎么这么不要脸!】   “不用了,”羂索低头摩挲了一下下巴,“我们刚刚已经交流过了。”   负责人:“那投资……”   “不变,”羂索笑了笑,顺手从负责人的手中抽出来一沓资料,递给松代一树之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你可以看完这份资料之后回去多想想。”   负责人和羂索一起离开了这里。   脑海中的APTX4869还在愤愤不平:【这诅咒师是直接用了夏油杰的壳子!我靠不恶心吗?为了活久一点你们人类真的什么都能做出来。】   【还多想想,想啥啊?】APTX4869念念有词,【他给你给了啥啊?】   【不知道。】松代一树顿了一下,打开了这份资料。   资料开头就是一份血样分析。   其中特别明确标明了这份血样中含有APTX4869的成分。   血样所属受试人下方,赫然写的是松代一树这个壳子的名字。   APTX4869:!!!   松代一树一把合上资料夹:【他们是怎么拿到我血样的!】 第65章   下午六点,距离航班落地还有一小时。   工藤宅的固定电话接到了一通来自松代一树的来电。   “我时间很紧,”对面开口第一句就是这个,“大概在半个小时之后到门口。”   “我这里看到了一份报告,里面含有你和灰原哀的血样分析。”   “在我来的这段时间之内,你和灰原回想一下你们的血样在什么时候泄露出去过。”   几经中转,松代一树带着从羂索手里拿到的资料离开了乌丸集团研究所,在确认身后没有人跟踪的情况下卸下易容,来到了阿笠博士家门口。   随着他一起来的,还有那份资料。   羂索递给他的资料中一共有三份血样分析,除了他以外还有一份属于工藤新一,一份属于宫野志保。   他抽除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只带着工藤新一和宫野志保的来到了这里。   灰原哀打开门,柯南早早坐在了会客厅内。   看见松代一进来,柯南立马盯着他手上的文件夹站了起来,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几步:“你意思是说……黑衣组织内的人拿到了我们的血液样本做研究?”   松代一树电话打的匆忙,只说了自己半小时之后会来这里,具体情况是什么他也没有说的太明白。   松代一树看见柯南的动作没有停步,一路顺着门厅走到了沙发前,直截了当的说道:“这份报告给你,你也看不懂。”   “灰原,”他转头,把资料夹递给了旁边坐着的灰原哀,“你们什么时候泄露出去过血样?”   “如果你问我之前,”灰原哀语气冷静,“那么在组织内的时候,身体检查肯定会抽血化验。”   “但这份报告时间显然对不上。”她扬扬手中的资料夹。   “什么时间?”柯南伸长脖子看了看灰原哀手中的资料夹,“这上面的话什么意思?”   报告上面满是他看不懂的各类医学名词和分析数据,他唯一能够看懂的只有两份血样下的所属受试人姓名,一份是【宫野志保】,另一份是【工藤新一】。   “抽血的话,我曾经也做过身体检查,”他不明所以的顺着宫野志保的话往下说,“国中入学之后每年都需要身体检查。”   “不是那个。”松代一树干脆利落摇摇头。   “这份资料是血样化验结果报告,”灰原哀向柯南解释的话同时响起,“化验结果是血液中检测到了特殊药物成分,可以确定受试者曾经服用过类APTX4869药物。”   “APTX4869?”柯南睁大了眼睛。   灰原哀说的时间指的是这个“时间”。   据她所说,这份资料上显示的是受试者曾经服用过类APTX4869药物的化验结果,而且两个受试人的姓名一栏还写的都是他们曾经的名字。   但她和自己体检抽血都是在服用药物之前的事了,服用APTX4869后,他们改名换姓进入帝丹小学上学,自然没有了使用本名进行抽血检查的机会。   “你从组织内发现的?”她皱皱眉:“怎么肯定是拿到了我们的血样,组织内‘宫野志保’和‘工藤新一’服用过APTX4869不是秘密。”   在APTX4869的使用者名单上,工藤新一和宫野志保早就名列其中,是铁板钉钉的药物服用者。这份报告上面的名字又没有写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怎么能肯定对方是真的拿到了他们的血样还是在根据已知的结论推导数据。   “我既然来,”松代一树揉揉额头,接过冲矢昴的茶喝了一口,“就肯定有其他证据证明这份报告是真的。”   【松代一树,长话短说,】他话音刚落,APTX4869提醒道,【还有半个小时五条悟的飞机就落地了。】   “时间很紧,”松代一树闻言下意识看了一眼手机,补充道,“单论渠道,有什么可能泄露你们血样的吗?”   距离五条悟飞机降落还有半个小时。   一个小时前,在确认套着夏油杰壳子的羂索离开之后,松代一树第一反应就是给五条悟打电话。   几个电话打不通之后,松代一树才在APTX4869的提醒下猛地想起来,五条悟回国的时间应该就是今天。   他这几天每天都在忙着抓住羂索,居然把这茬给忘了。   五条悟一回来,APTX4869的出现和他的行动就必将收到限制。   属于这份血样和APTX4869的事情必须快点解决清楚。   羂索递给他的血样中除了他的部分,还有两份是属于柯南和灰原的。   五条悟的飞机还有一个小时落地,松代一树来不及多说什么,立马先联系了灰原哀,先准备问问他们什么时候在黑衣组织那里泄露了血样。   关于他自己,他自从这次回来之后就从来不怎么出现在高专以外的地方,更不用说在外面留下属于自己的血样。羂索用于分析他的样本从何而来不知道,但灰原和柯南的应该有迹可循。   灰原递给他的资料中曾经有过关于她自己和柯南的血样分析,说不定对方的血样就是从这里获取的。   “单论渠道是有的,”灰原哀皱皱眉,“你手里的拿到的数据也能看出我曾经用工藤和我的血样做过实验,但是我可以肯定从头到尾处理血样的只有我和阿笠博士两个人。”   不一定。   灰原哀和阿笠博士都是看不见咒灵的普通人,如果身边有咒灵取走了一部分血样,他们也看不出来。   “血样处理了吗?”松代一树不着痕迹,没有提及咒灵这些他们所不知道的事情。   “肯定处理了,”灰原拧拧眉,“我很小心的,采集的不多,除去实验必要损耗就没有多少了。”   这就杜绝了松代一树上一条的猜测。   “实验必要损耗,”在旁边听了半天的柯南一下子抓住了重点,“实验需要用的血液大概有多少?”   “如果是我之前的实验,大概在15毫升左右,”灰原哀不假思索,“化验用的话,1-2毫升就好。”   1-2毫升静脉血,只需要扎破指尖就能得到。   松代一树和系统都不是系统的医学从业人员,居然在灰原哀提起这点之前丝毫没有想起来这点。   而灰原哀则因为这类知识过于常识,居然一瞬间没有想起来。   “我知道了,”柯南忽然站起来,“我,不对,我们,我们确实把血样泄露给黑衣组织成员过。”   “满月之夜的码头,”灰原哀瞬间和他对上了脑电波,“贝尔摩德。”   【满月之夜是什么时候?】松代一树开始在脑海里敲APTX4869。   【姐妹校交流会遭遇咒灵的那天,】APTX4869飞快调出了日期,【那天晚上,灰原给你发了资料和遗书。】   也就是在那天之后,灰原告诉他自己已经被组织发现了。   不难推断出那天晚上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灰原和工藤绝对遭遇了组织派来处理叛徒的成员。   遇见了冲着自己来的黑衣组织成员,流血事件似乎就变得不可避免了起来。   更不用提这个化验所需的血液并不多,只需要一点指尖血就够了。   甚至保存血样的容器都不必太过精细,干净的纱布完全可以用沾了血迹的衣服布料替代。   也就是说,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逃出生天的,但可以确认黑衣组织前来处理叛徒的成员一定带走了一部分柯南和灰原的血样回去。   而也就在此时,松代一树脑内开始飞快回想自己曾经在外受过伤的瞬间。   一次是在祓除咒灵的场所,一次是在路上遭遇漏瑚,最后一次是不久之前,他在西宫梨的病房划伤了手。   前两次,前者他受伤的同时有五条悟在,咒灵不可能靠近任务地点采取血样,后者据APTX4869所说五条悟把那个小巷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不存在采取血样的可能。   那么就只剩下了最后一项。   西宫梨咒力暴动不慎打碎了盘子,划伤了松代一树的手背。   【怎么会这么巧?】APTX4869顿了一下,【当时西宫桃也在,医院附近虽然咒灵多但是病房里根本没有咒灵。】   而且咒力暴动是偶然事件,他们是怎么知道松代一树一定会在这个时候受伤的?   松代一树:【除非不是偶然事件。】   除非西宫梨的咒力暴动不是偶然,而是认为控制计划好的。   “我忽然想起来我有事,”松代一树骤然从沙发上站起来,打断了还在回忆满月之夜的灰原和柯南,“先走一步。”   他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工藤宅。   【不是意外,】脑海里,松代一树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急促,【你忘了,西宫梨和西宫杏是双胞胎。】   真人能够改造灵魂,就同样也能操纵大脑,更别提西宫梨在她姐姐被变成咒灵之后就多次借助对方的眼睛看见过真人他们的情况。   对视线格外敏.感的咒灵会察觉不到这类注视吗?   西宫梨从一开始就被真人锁定了,甚至可以怀疑,她在姐姐死后忽然出现的咒术师天赋和不断暴动的咒力也和对方脱不了干系。   真人是故意让她划伤自己的手,也是故意让她进入京都校的。   松代一树站在路边,给西宫桃打了十几个电话,对面一直显示不在服务区。   既然对方在京都校安插进去了西宫梨,那没有道理在高专没有人。   他曾经疑惑过,真人在姐妹校交流会那天为什么会在档案室那里蹲守他。难道仅仅就是为了告诉他,管理局的员工们已经全部被他变成了咒灵?   现在他忽然想到了,五条悟曾经无数次盯着顺平的脑部若有所思。   真人不是为了去找他,碰见他是偶然,去档案室找吉野顺平学籍档案,确认他已经成功入学才是真人此行的目标。   吉野顺平,西宫梨,这两个人是他们安插在两边学校中的定.时.炸.弹。   松代一树又看了一眼时间,五条悟的飞机刚刚大概还没落地,西宫桃电话持续性的打不通。   这个时候去京都校肯定来不及了,辅助监督伊地知现在在机场,短时间内没法接他回高专。   打车固然可以回去,但是在高专现在可能有咒灵的情况下,贸然把普通人拉入这个烂摊子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松代一树深吸一口气,   正当他打算先冷静下来问问硝子现在学校内怎么样时,一声轮胎摩擦地面的声响,面前停下了一辆红白相间的雪佛兰。   驾驶座车窗缓缓摇下,冲矢昴冲他眨了眨眼睛:“嗨。”   与此同时响起的是一声车门锁扣同时打开的轻响:“有人需要我载他一程吗?” 第66章   停顿片刻,松代一树看了看他脸上的神情,十分坦诚地:“需要。”   他绕到另一边去拉开了副驾驶车门,拉开之后才发现副驾驶座位上有一些明显是女生留下的痕迹,他一愣,抬头确认道:“可以吗?”   “……可以,”冲矢昴一顿,“副驾驶随便。”   “那就麻烦了,”松代一树关上车门打开定位递出手机一气呵成,“这里。”   他直接递上了高专地址的定位。   冲矢昴接过手机挑挑眉:“真远。”   松代一树递给他的定位几乎都要偏出东京市了,已经不是简单的郊区两个字能够形容的了。真要算下来,这地方的算市郊的市郊,已经偏到了一片群山里面。   冲矢昴耸耸肩,踩下油门:“坐稳了。”   他话音刚落,极强的推背感直接把松代一树整个人甩到椅背上。   松代一树:“……”   敢在东京市区内开这么快的,他目前也只遇见过冲矢昴一个。   这辆雪佛兰绝对改装过,不然不可能起步半秒加速度就这么快。   红白相见的雪佛兰在车道中飞快穿行,压着超速驾驶的线飞快和旁边车道上的汽车擦肩而过。   这技术,让他在普通车道上开车实在太过屈才,这时候告诉他冲矢昴之前是开方程式的他也不会感到意外。   “灰原他们说你离开的很急,”冲矢昴熟练的挂挡升速,“我估计你大概没有联系人来接你。”   这就是在向他解释为什么自己回恰巧在他需要车的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了。   “是没有,”而松代一树这时候实在没有心情去跟他打谜语,“你认真开车。”   这么快的时速下冲矢昴还在一边聊天一边单手放大地图,他实在有点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有点太偏了,而且还没有任何标志建筑物,”冲矢昴无辜的开口,“我得放大地图才能看清走什么路。”   “这是哪?”他把地图发送到自己的这里,顺口问道,“当然你要不方便说我也没有意见。”   “没什么不方便的说的,”松代一树从他手中接过自己的手机,“学校而已。”   “咒术高专?”冲矢昴点点屏幕,“你们学校可真够偏的。”   怪不得他们找了那么久找不到所谓的咒术高专到底在哪……谁能想到这个学校建在这个地方啊?   他没有忽略的是这个定位上面并没有显示任何文字。   在得知了学校的全名后他们也曾经尝试着在地图上搜索过这个地方,但不知道是意外还是有意为之,   在所有地图和软件上,关于【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搜索结果都是一片空白,就连松代一树递给他的地图定位上,这一片地方都是完全的空白,周围没有任何其他建筑物,定位地点上没有标注任何文字注释。   从地图上看去,这就是一条通向深山内的路。   这个学校被完完全全抹消了一切能让外界察觉到他们存在的踪迹。   “偏吗?地价便宜,”松代一树适应了一下这个速度,勉强坐起来了一点,“我们校长穷。”   要是发生了什么,现在单靠他赶回高专肯定来不及了,而且就算他回去也解决不了什么。   这个点五条悟应该下飞机了。   松代一树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率先联系了五条悟和伊地知。   两道无法接通。   奇怪。   要是五条悟因为飞机晚点无法接通就算了,为什么连带着伊地知的电话也无法接通。   他微微皱了皱眉,再次给伊地知打了一遍。   不在服务区。   七海建人。   不在服务区。   虎杖悠仁。   不在服务区。   伏黑惠、钉崎野蔷薇,二年级的真希熊猫狗卷棘。   全部不在服务区。   家入硝子。   占线。   无端地,他在飞速行进的车辆上忽然凭本能察觉出了一丝山雨欲来。   “怎么了?”冲矢昴分过来一丝眼神。   “没事,”松代一树抿了抿唇,【伊地知的定位在哪里?】   APTX4869曾经在伊地知的社交软件中插入过定位插件。   【查不到,】跟着他的语气,APTX4869也紧张起来,【他在我这里也没有定位。】   如果说拨打手机无法接通还尚且存在这手机关机和飞行模式这两种可能的话,那么系统的定位插件也失效那就只可能是伊地知本人这个时候正处在一个无法接收信号的地方。   ——【帐】内。   他不是去机场接五条悟了吗?怎么会莫名其妙到【账】里去。   【查一下机场方向有没有出事?】松代一树立马让系统开始上网搜索。   APTX4869:【风平浪静。】   就连第一手接触咒灵后没有来得及被窗洗脑的普通人也没有。   互联网上关于机场方向的各类新闻和动态一片平静。   【五条悟的航班呢?】他忽然想起来似的。   APTX4869:【准时到达。】   也就是说五条悟的不在服务区不是因为手机还处于飞行模式。   那么只可能是和伊地知一样的原因,他们同时在无法接收电波信号的【帐】内。   高专到底怎么了?   就在松代一树还在飞速推测到底高专发生了什么时,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和APTX4869的声音同事一齐在他耳朵中炸开。   APTX4869:【有信号了。】   “伊地知,”他以最快速度接起电话,开头第一句就是,“五条悟的手机无法接通,你们现在在哪?”   “五条老师在任务地点,”伊地知那边的声音有点断断续续的,还能听见在他身边其他辅助监督说话的声音,“他落地不久,这里出现了一个半径约为四百米的【帐】,同时大量咒灵入侵了高专和京都校两个学校。”   【定位显示在东京地铁涩谷站13号出口附近。】APTX4869那边也同时定位到了伊地知的信号。   伊地知那边匆匆挂断了电话,似乎还有其他咒术界内的事情需要接驳,确认了他在其他地方的安全之后就匆匆说了一句他家入小姐现在还在学校内,如果后续【帐】中产生伤亡,可能需要麻烦他们进行救治。   随后不等松代一树还想说什么,他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再打过去,又是占线。   【开滤镜。】   “冲矢,”松代一树深呼吸一口,快速合上手机,看了一眼现在所在的位置,“改一下位置,我要去涩谷区。”   “涩谷?”冲矢昴十分顺畅了打了一个方向盘,立刻甩进了一条右边的马路中,引得后面的车辆一阵喇叭,“那不远了。”   米花町和涩谷区是紧挨着的。   随着他这句话,重新打开滤镜的松代一树抬头。   顺着滤镜加成下已经能够看见咒力的双眼,他隔着一片玻璃,抬头看见了不远处由涩谷区的边缘神奇的【帐】。   【帐】的张面上是宛如流动的深黑色咒力,自涩谷区域的边缘向着天空而去。但好在直径很短,以它的高度和广度,只有涩谷周边区域拥有咒术天赋的人才能看见自涩谷拔地而起了一座透黑色的【帐】。   “你要去涩谷区的哪里?”冲矢昴的声音及时唤回了他的思绪。   “涩谷地铁站13号出……”松代一树骤然改口,“不,去其他出站口。”   伊地知的定位现在还在13号出站口那里,骤然出现【帐】,所有监督辅助现在的任务应该是留守在【帐】外进行行人疏散劝返和沟通联络。   而这次的范围太大,远不是咒术界内的监督辅助数量能够应对过来的,再过一会,咒术界应该立马会联动警方,封锁这一片区域,防止有普通人在咒术师进行任务时误入。   “其他出站口?”冲矢昴打了转向灯,苦笑一声,“涩谷区四十七个出站口呢,好歹随便指一个?”   越来越近了。   自涩谷区而上的【帐】就在眼前,作为看不见咒灵的普通人,冲矢昴自然体会不到松代一树此时一半视野都被【帐】所占据自上而下的压迫感。   他飞快敲系统:【能连接涩谷区其他电子设备,根据连通情况画出一个[帐]的覆盖范围吗?】   【可以,】APTX4869运转够快,几秒的电流声之后,一张精确到了米的涩谷区地图出现在了他视野里。   中间略暗于四周的部分应该就是【帐】的覆盖区域。   “这里。”松代一树看了一眼地图,比对了一下帐的覆盖区域,指了一个距离13号出站口不算近也不算远的地方。   随着他们距离涩谷区越来越近,街道上的人和车辆也逐渐在增多,之前还能通过车技甩旁边其他车几条街的冲矢昴也不得不慢了下来。   “怎么这么人?”松代一树皱着眉看了周围一圈。   就算有监督辅助在前面疏散劝返普通人,这么多人也多少有点反常了。   “因为有节日活动?”冲矢昴研究了一下地图,拐上一条人相对来说比较少的马路,“今天是万圣节。”   “现在正好是人流最高峰,”他想了想说道,“按照往年的习惯,等到晚上之后人流量会慢慢下去的。”   冲矢昴新拐上的这条路相对来说更加偏僻冷清,跨过涩谷区的边界之后,遇见的人和车辆都肉眼可见的减少了不少。   “就在这里吧。”松代一树忽然开口。   “我在这里下车就好,”他看了一眼已经近在咫尺,几乎看不见顶的【帐】,“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伊地知的位置。】   APTX4869:【检测不到了。】   应该是又进账里去了。   伊地知说这个帐是【只封锁了普通人在内】的帐。   也就是说,只有术师能够自由进出,而普通人一旦进去就出不来了。   不知道在他进入之后【帐】还会不会继续向四周扩散,冲矢昴停车的位置虽然距离【帐】还有几公里远,但还是有点危险。   松代一树后知后觉补了一句:“待会我走了之后你尽快离开涩谷区。”   “等一下,”冲矢昴也开门走了下来,摸了摸鼻尖,“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要不你开车过去吧?”   松代一树一愣。   “我和工藤调查过你们学校,”他忽然异常坦诚,“调查到一半的时候他父亲,也就是工藤优作先生从美国回来,警告我们不要再继续往下查,告诉我们工藤所追查的这个学校属于一个如非必要最好不要接触的领域,最好远离,不要靠近。”   面对松代一树有些惊讶的神情,他难得卡了一下:“呃……当然我们没打算放弃,我刚刚来送你也包含了一点想要了解情况的意思在。”   “不过现在看起来情况紧急,”冲矢昴递出车钥匙,“你开车过去吧?我有自己离开的办法。”   以他现在的战斗力水平,确实有个载具要比赤手空拳进入帐安全。   松代一树沉默片刻,不客气地接过了钥匙:“我会把你的车带回来的。”   好歹也是一辆改装又涂装过的车,足以看出主人对它的爱惜了。   而车主站在他面前想了想:“那一路平安?”   松代一树:“……我尽量。”   他一个普通人壳子现在进入【帐】内面对未知的咒灵,就是送菜。若非有必要的理由,他是绝对不会进去凭空给其他人增加负担的。   但没有办法。现在所有咒术师都无法联系,伊地知又重新恢复了打不通电话的状态,现在能够通知他们顺平和西宫梨有问题的只剩他一个人。   “对了,”松代一树都坐进了驾驶座,冲矢昴才想起来,“你有驾照吧?”   回应他的是一声引擎的轰鸣和松代一树越来越远的声音:“ 就算没有也迟了吧?”   赤井秀一:……   也是。   他目送着自己的爱车走远,顺着之前来的方向走到大路边,向工藤宅拨通了电话。   ——————   涩谷区内道路复杂建筑繁多,在人手不够的情况下完全没法封锁每一条进入的道路。   松代一树选了一个没有任何监督辅助和警察拦路的小道,直直开入了账内。   账内账外宛如两个世界。   松代一树开着车一进入【帐】中,就注意到了帐边站了不少人。看着他开着车进入账内,所有人都向他投来了绝望的眼神。   进来之后就不能出去了。   而这辆红白相间的车似乎也看见了自己的未来似的,忽然方向一偏,朝着人行横道而去。然后在人群四散的尖叫中,驾驶员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了一样迅速回正了方向盘,重新回到了马路上。   围在人行横道边的路人愤慨的骂着什么。   而此时松代一树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心思去注意这些人的反应了。   一进入这里,系统就像是忽然连通到了什么一样,迅速的响起了熟悉的尖锐报警声,三声前兆警报后,后续的警报声音越来越大。   作为管理局出品的系统,APTX4869很少会有需要拉警报的时候。   自从他和APTX4869进入任务世界,APTX4869只拉响过四次警报。   这是第五次。   能在世界内拉响这么大声警报的情况只有一个——   【出事了,】APTX4869一下子炸了一样在他脑子里短促地喊了一声,【世界外攻击。】   【帐】阻碍了电波,同时也阻碍了其中世界外攻击的存在被系统探知到。   【说好的世界稳定了呢?】松代一树咬牙切齿,【能检测到是什么形式的攻击吗?】   世界外攻击也不全都是像冈格尼尔一样即时性的,像是别的世界任务中只要不往上面写名字就没事的黑色本子,还有只要不集齐就不会出问题的无限宝石,这些全部都会被归为世界外超规格攻击的一种。   但只要不触发他们的生效条件就不会有事。   具体攻击属于什么形式只能靠系统检测。   【检测不到具体是什么,只能检测到具体位置,是什么和怎么办要过去才能看见。】APTX4869这下是真的急了,【不应该啊,我们当初登出的时候世界已经进入安全范畴了,难不成是世界重新回升了……】   【别废话了这些出去再看,】松代一树迅速打断它,【标点,导航。】   世界不稳定,但重要npc已经进入成年期,这次的攻击,还是冲着五条悟去的吗?   APTX4869:【前面左转。】   松代一树猛地一打方向盘。   换做普通车辆在这样急促的转弯下说不定要侧翻,好在冲矢昴给他的是一辆改装车,四个轮胎应该都换了半热熔胎,抓地力比起普通轮胎不知道好到哪去。   系统一路导航,世界外攻击正在缓慢移动,等他顺着系统标的位置开到定点处时,赫然发现这是一片已经没有多少人的空地。   【怎么回事?】APTX4869一愣,下意识看了看天上,【定位不可能出错啊?】   标点还在缓慢移动,目之所及处,标点的位置上却什么都没有。   【隐形的世界外攻击?】它试探道。   【不是。】松代一树直直开车冲了过去,毫无阻拦。   一人一统在空地中心愣了几秒。   【定位是对的,但是不是这里,】松代一树忽然环顾四周一圈,一转弯朝着最近的地铁入口开去,【在地下。】   既然地面上没有,那除了在天上就是在地下。   涩谷地下除了商场地下层之外还有地铁路线和地铁入站口,这里附近没有大型商场,应该不存在商场地下层。   那么就只剩地铁了。   他就近找了个地铁站入口,迅速顺着台阶向下跑去。   一下台阶,映入他眼帘的是一条和地铁出入通道相连的地下小商城。   松代一树:【现在定点。】   APTX4869:【右转。】   松代一树顺着他的指引一路朝着通道深处跑去,越靠近内部就能感觉到里面的人越多。   他们中不少都是被困在了涩谷地铁站内的普通人,而身处地铁站之内,他们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是焦虑于忽然断掉的信号和排着长长队伍的入站口。   “让一让,”松代一树艰难地在这些人群中穿行,“麻烦让一让。”   感谢日本社会的沉默文化,至少在这个时候没有人站出来大声斥责他插队,松代一树一路只收获了不少略带鄙夷和愤怒的眼神。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事,效率太低了,如果不能找到其他方式快一点赶过去……   【下面那条路左……】系统的声音戛然而止。   随着它的声音一起停顿的,还有前一秒还在喧闹的人群。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松代一树只感觉眼前极快的闪过了什么东西,随后,系统和周围的人群一起瞬间静默。   喧闹的地铁站忽然死了一样的安静。   松代一树站在这片死一样的寂静中间,周围的人群全部宛如行尸走肉一般,睁着茫然的眼。   【APTX4869,】他深吸一口气,【APTX4869。】   【APTX4869,还有意识就吭一声。】   不明原因,系统失联了。   或许并不是不明原因。   在刚刚极快的电光火石间,他看见的或许是……五条悟的领域。   五条悟在附近。   所有在无量空处内的人类都会瞬间为了生存的本能产生大量无效信息,无数次,五条悟就是这么销毁管理局系统的。   而就在刚刚的一刹那,在他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APTX4869应该是立马意识到了这是什么,并且用远快于五条悟的速度做出了反应。   然后它瞬间替松代一树也接收了属于他的那一份,带着超于算量的两倍海量数据包被ddos攻击卡死,彻彻底底与他进入了失联状态。   虽然不知道五条悟为什么会在这里开领域,但是他会出现在这里就意味着即使他进入了成年期,但世界处于不稳定状态时世界外攻击还是会瞄准他而去。   松代一树一窒,他忽然感到一种无法抑制的心慌。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明明已经排除了所有五条悟意外死亡的可能,这个世界早在十年前就进入了安全范畴,即使是进入熔断状态,都没有重新从安全区域中跌入警告区域。   但是现在世界外攻击再次出现,昭示的不只是他工作的失败,还有这个他费劲心力从毁灭边缘垃回来的世界和从世界外攻击中抢下来四条命的五条悟,即将再次进入随时会消亡的阶段。   冷静,冷静。   先解决眼前的这个。   松代一树几个深呼吸,略微冷静下来了一点。   目前的情况并不乐观,系统报废就意味着他失去了世界外攻击移动标点。同时,这也意味着他无法知道世界攻击类型属别,发动条件,如何应对。   但现在已经来不及思考这些了。   他环顾周围一圈,迅速拨开已经失去意识的人群,单手翻过路障栏杆,朝着记忆中系统还在时标点最后的方向跑去。   他到达的越快,世界外攻击移动的距离就越短,误差就越小。   在这片诡异的寂静中,只有他越来越重的呼吸声和跑步的声音还在地铁站内回荡。   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翻过检票闸机。   这就是系统还能联络时最后一次标点的位置。   左右两条路,二选一。   两边都通向不同的方向,一旦选错,世界外攻击和他的距离就会越拉越大。   松代一树闭上眼睛,心脏剧烈的跳动。   冷静,冷静。   左边,还是右边。   一片黑暗和极致的寂静间,他听到地铁站内除他以外其他被无量空处捕获的普通人们移动的仅凭本能移动时细微的声音。   左边通道的声音大一点。   越靠近无量空处中心的人,受到的影响应该越大。   他一路从外面跑进来,在系统失联的地方,人们尚且还能移动,越往里跑,松代一树就能看见越多人的反应愈发迟缓。   右边比左边更安静。   应该在右边。   他瞬间跑向右边的方向。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的很长,耳膜和思绪乱成一团,长时间的奔跑已经耗尽了所有剩余还能用来思考的空间,生理性的耳鸣响彻大脑。   五条悟这时候像是他视野中唯一的火源。   而松代一树就像奋不顾身扑火的飞蛾,一把拉住了五条悟,打断了他的思绪。   而无论如何要保住世界保住五条悟的信念让他在系统崩溃的情况下忽略了一切。目之所及五条悟的背影,长时间奔跑过后的光斑,空气中浓烈到流动的咒力,拥挤的堆积进他眼睛。   五条悟下意识回头,对上这样一双眼睛。   大脑将近停摆,六眼疯狂向他传递信息。   松代一树背后是攀升而上的寒意和面对危机时疯狂警报的第六感。   可他置若罔闻。   他只是靠近,像要接吻那样靠近。   然后,一声脆响。   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面上。 第67章   松代一树耳边被电波的杂音塞满了。   细微的脚步声,乱七八糟的说话声,还有水流顺着耳廓滑过,气泡缓慢向上升腾最终在水面上破碎的轻响。   这些声音很远又很近,在他脑海里回荡几圈,模糊的像是和他的大脑间隔了一层保鲜膜,听不太真切,只能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拉了他一把。   “找个新的壳子……”他顺着这只手的力度使力坐直了身子,一句话没说完,猛地一转身,双手搭上传送休眠仓的边缘。   然后,他扶着边缘,咳的惊天动地。   顺着他这一截手腕往上看,水面上露出的这一片背肌薄而匀称,透着一点长期泡在水里的苍白,几滴水珠挂在肩胛骨上,正顺着他咳嗽的动作一点一点往下滑落,汇入到一片涟漪的营养液中去。   “什么新的壳子?哎你没事吧?”后勤组组长顺着他的动作蹲下来,甩甩沾满营养液的手,“刚刚数据忽然波动把我们组技术吓够呛,以为你要折里面了。”   “松代一树?吭个声啊英雄?”半天没得到回应,他戳了戳松代一树裸露在水面外的肩膀,“吓着了?魇着了?”   “怎么回事啊你这?”   这孙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叽叽喳喳没个消停。   松代一树咳嗽了半天:“……呛着了。”   刚刚起身太猛,没来得及等营养液排除就开始说话,结果呛到了。   “害,”后勤组组长往后一够,不知道从哪拽出来一条毛巾,包狗一样把他整个头包进去,两手囫囵擦了擦他的头发,边擦还边问,“什么情况啊英雄?”   “你能不能消停会,”松代一树脑子一片混乱,被他吵的不能思考,只好一只手把毛巾从头上拽下来,另一只手无情地撑着后勤组组长的肩膀把他往后推了推,“理我远点,你吵的我脑子疼。”   “能不脑子疼吗,”后勤组组长很听话的往后仰了仰,“你系统直接在世界内宕机了,登出之后意识一融合可不是得脑子疼。”   “你现在能正常对话那都是奇迹,我还以为等你醒来能看见几天限定版的傻子松代一树,”他重新靠近,用胳膊肘捣了捣松代一树,“对了,不说这个,你知道刚刚你醒来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系统宕机的后勤症仍存,脑仁针刺一样疼,松代一树拽着那条毛巾擦头发,懒得搭理他:“你知道你就说。”   他随便把头发擦了个半干,把毛巾扔到一边用手把头发全部都捋到了脑后,终于长出一口气,露出一片精致的眉眼。   “哎没眼看真的没眼看,”后勤组组长忽然看着他的脸长叹一口气,还没等松代一树莫名其妙,他就站起来对着身后喊了一句,“该干什么干什么啊,一个个的老往这边看做不完工作是今晚打算加班?”   “组长你这是公报私仇,”他话音刚落,传送仪器旁边的一个小姑娘就笑嘻嘻的回复,“那我今晚自愿加班多看几眼行不行?”   “行,怎么不行,”后勤组组长提高声调,“大家听好了啊这位小同志今晚自愿加班。”   “看见没,”说完这句话,他又蹲下凑过来给松代一树指了指出声的女生,“就那个,我们组新来的技术,刚刚就是她直接把你从世界里捞出来的。”   松代一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小姑娘站在仪器边上,大大方方的冲他笑了笑:“前辈刚刚数据波动疑似转移,我看系统没有登出指令报告,害怕前辈被困在任务世界里,就擅自启动了强制登出程序。”   结果出来之后才发现松代一树的系统无响应,直接在任务世界内宕机了,要不是强制登出的快,估计真要出事。   “松代一树你得多感谢你这张脸,”后勤组组长小声补充,“新来这姑娘是个颜控,自从隔着个营养液观察罩看了一眼你的脸,一天就八百遍的把你和你的数据当眼珠子看。”   “刚刚你数据波动就一瞬间,要不是她正好看着,你就要出问题了。”   “谢谢。”松代一树揉着太阳穴,站起身把这不靠谱的推开,对着后勤组的技术点了点头。   “没事,”小姑娘笑嘻嘻,看起来心情真的很好,“前辈加个联系方式吗?”   “去去去,”后勤组组长脸色一变,转身哥俩好似的揽住松代一树脖子,“别在这一天到晚的勾搭前辈,我跟你前辈有事要说。”   后勤组的技术在身后:“组长你别瞎说,我哪里勾搭前辈,我只勾搭帅哥。”   后勤组组长回头:“……搁这损我来了是吧?”   他揽着松代一树的脖子走出后勤组的传送室,离开了所有后勤组组员的视线,到走廊上才放开他脖子,严肃了脸色:“松代一树你跟我说实话,这个任务世界里面到底怎么回事?”   “很少有任务世界内会发生你这种数据转移的情况,”他脸上完全不复刚才的轻松,“这种重大危险事故局长那边这会肯定已经收到报告了,如果世界本身的bug真的这么严重,就必须考虑进行综合评估,进入销毁程序了。”   “等等,”他后知后觉,“你没失忆吧?”   他可还没忘之前从世界里出来的员工全部都失忆,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这回事呢。   “没,”松代一树揉着太阳穴,脑子里系统宕机后顺着意识一起归入本体的那部分嗡嗡作响,他几乎要集中百倍的注意力才能听清楚面前的人在说些什么,“是世界外攻击,导致数据出现转移的应该是世界外攻击。”   “怎么还有世界外攻击……”后勤组组长一口气刚松就立马皱起了眉头,一连串的追问就蹦了出来“什么类型的?你连系统都没有就敢直接过去?”   松代一树长叹一口气:“你慢点说……我听不清。”   “遇见攻击的时候系统已经宕机了,分析不出来是什么类型。”他靠在走廊的墙边慢吞吞的解释,侧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技术组的工作区域,隔着一道落地窗,上次APTX4869进行升级的地方现在依旧是忙忙碌碌的技术组员工,不知道脱离他脑袋的APTX4869这会有没有从ddos攻击内出来。   他脑海中最后一刻的画面就是他拉住了五条悟,然后下意识把他向后一推。   再然后,就失去了所有意识。   “冲着你去的?”后勤组长又问了一遍。   “冲着五条悟,”松代一树揉揉眉心,看见他的一脸茫然之后才后知后觉补了一句,“就是重要n.pc。”   “不是重要n.pc已经成年世界稳定下来了吗?”后勤组长一激灵,“当时的报告都交了,怎么又不稳定了?”   “我怎么知道,”潮湿的发尾搭在他的指尖,松代一树靠着墙努力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声音清出去,“所以这不出来不就问你要个新壳子。”   而这位后勤组组长仗着自己嘴快脑子灵叭叭了一大堆,成功把他原本就不算多的cup全部占满了,一直到现在才想起来重提这件事。   他深吸一口气:“我记得我系统一个月之前就说任务世界熔断准备要解除了,算算时间,是不是就这几天了。随便找个系统和壳子,我赶着熔断结束回去。”   “这个……”后勤组组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现在可能有点不太行。”   “嗯?”松代一树抬头,眼尾还泛着刚才被呛到之后剧烈咳嗽留下的嫣红,“不是说就剩一个月了吗?”   “你别盯着我看啊,我方承诺未经允许率先不使用脸作为攻击武器,”后勤组长后退几步,咳嗽一声解释道,“这不是熔断程序是按照任务世界内死掉的任务者数量来阶梯触发的吗……”   松代一树:“然后呢?”   “然后……你也死在里面了啊,”后勤组长摊摊手,“本来上一次熔断的阶梯就正好卡在临界点上,现在你一死,正好触发了下一段阶梯,现在还要等多久我们也不知道,得看后续数据分析。”   “要真按你说的这样……世界不稳定,世界外攻击重新进入任务世界的话,”他想了想劝道,“还不如趁着熔断赶紧报销吧。”   反正这种情况,世界外攻击都朝着重要n.p.pc死亡世界崩溃也是迟早的事了。   “别他.妈开玩笑,”松代一树脑仁猛地针扎一样疼,没忍住骂了一句脏话,推开他转身又回了传送室,“我看看任务世界内现在什么情况。”   “哎你急什么,熔断情况下你啥也看不见啊,”后勤组长一愣,跟着跑过去,“不是,你一从任务世界里出来就骂我?还是不是哥们了?”   ————   任务内世界10月31日。   万圣节。   涩谷事件不断发酵,【帐】中出现大量咒灵,两所学校同时遭受同等规模攻击,咒术界内在读咒术师无不分身乏术无法支援涩谷。   等到高专的在校咒术师解决完学校的咒灵,即将到达涩谷任务地点的时候,忽然,所有人同时收到了一条信息。   就在刚刚,咒术界的所有高层通过监督辅助确定,已经上报死亡的诅咒师——咒灵操使夏油杰出现在了涩谷区域中。   而一年前称其已经亲手处决夏油的咒术师五条悟、签署提交了死亡报告的家入硝子,确定诅咒师夏油杰已经死亡的高专校长夜蛾正道,则涉嫌故意隐瞒消息制造死亡假象,联手诅咒师夏油杰制造涩谷事件。   根据咒术规定第十一条,即日起对五条家实行外围控制,同时发布对于夜蛾正道的处刑令。   而他们的任务从确认收到信息的这一刻开始,由支援解决涩谷区域中的咒灵变成了——返程咒术高专执行对于夜蛾正道的处刑命令。 第68章   时间往前倒退十几分钟。   尚未传出任何消息的涩谷内——   这里被划分出了四个【帐】,最外层的帐内是被困在涩谷区域内的普通民众,普通人只能进不能出,同时,也是大部分没有战斗力的监督辅助维持秩序、劝返行人,联络外界的地方。   往里一层,是禁止术师入内的帐。所有迟来一步的咒术师在【账】落下后被阻挡在了外面,无法进入支援五条悟。   再向内一层,是针对五条悟单独开启的帐,只有五条悟不能出去,其他人随意进出。   和他同在这个【帐】中的,还有涩谷地铁站内的无数普通人。   而现在,本该喧闹的地铁站点一片死一样的寂静。所有人都睁着一双茫然无神的眼,五条悟所开启的0.2秒无量空处短暂向他们灌输了人脑需要半年才能处理完毕的过量信息,同时也保证了不会有人贸然进入他与咒灵的交战区域被误伤。   他们虽然尚且拥有着心跳呼吸,但已经接收了过量信息的大脑已经无法处理目前所看所听所嗅所感的信息了。   他们就在旁边看着,像一个个沉默的记录者——   松代一树像是一只扑火的飞蛾,直直从人群中向着五条悟而去,而后在这片泛着浅淡血腥味的浑浊空气里,在一声轻巧的开关闭合声中猛地消失。   计划出现异变,羂索的行动要比五条悟思索的过程更快,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地上的狱门疆猛地向上一抬,被羂索先一步收回了手心。   空气中的血腥味森然。   五条悟嘴唇动了动:“还给我。”   他喉咙间像是下一秒就会泛起血腥气,尖锐的疼痛顺着气管一寸寸往上攀升,伴随着强烈的腐蚀感,一寸寸往下蔓延,自内而外燃尽他的五脏六腑一样。   而他全身上下所有的血液全部要顺着这无数道裂缝由气管向外涌出,黏腻浓稠的液体堵塞了气腔,让他说话时发出的声音也粘稠嘶哑。   那些沉默的路人们就定定的站在旁边看着,眼中没有任何的情绪或者光,动作麻木地让他想起十年前在薨星宫中那些夹道欢迎他,鼓着掌,带着笑的人脸。   那时候夏油杰也是这样站在对面。   他手里抱着天内理子从薨星宫里走出来,五条悟站在外面,脸色前所未有的惨白,地上躺着咒术杀手伏黑甚尔的尸体,松代一树被他一只手揽着,前胸的天逆鉾直直扎进他胳膊里去,彻头彻尾的抽阻塞抽空他体内的一切咒力。   咒力像是顺着血液流失的方向一样疯狂向外涌。   可他就像感觉不到这种痛觉一样,任由血液顺着小臂流下去,一点一点滴到地上,和地面上的血迹汇成一条红色的河流。   地面上血流成河一片狼藉。   那时候小臂被天逆鉾扎穿的疼痛似乎隔着遥远时空投射到了如今,让他恍惚间觉得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喉管和小臂一起流下,最终在地上汇成一片泛着腥甜的血泊。   但很快,尚存的理智告诉五条悟这是一种幻痛,一种错觉。   一种建立在心理障碍之上的神经阻塞性疼痛。   连带着小臂上的伤口和喉管处尖锐的刺痛全部都是幻觉,他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血迹,只有无数经他之手祓除的咒灵留下的残秽。   不存在束缚作用下千根针扎般的疼痛,也不存在第二把能够抽空他体内所有咒力的天逆鉾。   松代一树并没有陷入生命危机,也没有将近死亡。   他只是消失了,短暂地,安静地被封存在了那个盒子里。   但疼痛依旧。   大脑代偿般地把所有情绪挤压成歇斯底里的痛意,裹挟着沉闷腥甜的空气和沉默麻木的眼神,直直扎进他的血肉里去。   本来应该是他被封印进里面的。   就像是无数次在梦里,在现实中发生的那样,第五次,松代一树在他面前挡住了原本冲着他而去的攻击。   五条悟并没有如预定计划中设计的那样被封印,狱门疆一经到手,羂索立马向后转身迈进身后生得领域的间隙中,就要消失。   身后的间隙露出沙滩和海湾的一角。   “还给我。”五条悟嘴唇动了动,又重复了一遍。   这不是夏油杰,这里也不是薨星宫。   周围站着的是经0.2秒无量空处后无法自主思考的普通人,响彻耳畔的笑声和鼓掌是幻觉,小臂和咽喉尖锐的疼痛、湿热的血液也是幻痛,唯有面前使用着昔日挚友躯壳的诅咒师是真实存在的。   六眼视野中再也没有周围麻木的人群,所有繁杂的事物被他主动排除,从这一刻开始,他眼中、脑中,只余那个装着松代一树的窄小匣子。   【茈】顺着他的指尖,就要向“夏油杰”的心脏迸发。   “哎呀,”就在这时,已经被术式锁定的“夏油杰”忽然低头笑了笑,狱门疆被他握在手心转了个圈,巧妙的挡在了心脏前,“你是想要狱门疆吗?”   五条悟手指一滞。   那个匣子,叫狱门疆?   “虽然不确定狱门疆能不能挡住最强的一击,”使用着他挚友躯壳的诅咒师言笑晏晏,“但是如果在术式中化为飞烟,里面的人会怎么样呢?”   几乎摆在了明面上的威胁。   羂索又向后退了一步,半个脚掌已经踏入了背后的生得领域中。   五条悟指尖的咒力开始消散。   虽然不知道松代一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就在此时,他无比确信——自己手中真真切切地握着六眼的把柄。   “这是你第二次向我出手了吧?”羂索正了正因为剧烈运动而稍微有点歪的脑壳,顺着缝合线微微裂开的间隙,六眼瞥见一条大脑皮层表面柔软的沟壑,“好狠心。”   “你不是夏油杰。”他听见五条悟的声音。   “咦?这也能看出来吗?”羂索晃了晃手中的狱门疆,耸耸肩,“好吧,那我就只能先走了。”   他向后退了最后一步,生得领域即将闭合。   就在它即将消逝的最后一刻,五条悟不假思索的跟了上去。   ——眼前的景色骤然从昏暗沉闷的地铁站台变成了一片阳光海滩。   贸然进入他人生得领域是一种无异于送死的行为。   生得领域之内,领域所有者的术式会得到数倍增强并附加必中效果,一旦进入,很难在这样的情况下制造出对局优势。   更别提还是在现在这种,他根本不敢做出攻击的情况下。   唯一破局的办法就是在别人的领域中张开自己的领域对抗,咒术界之内,很少有领域能在对波中压过【无量空处】。   但现在不能展开领域。   他抬眼,看向不远处拿着狱门疆站在海岸边上的“夏油杰”。   无量空处之内,所有不被他所触碰的生物都将被灌输数以亿万计的大量信息,任何人类在这样超出接受范围的海量信息下都会被迫成为植物人。   就像外面地铁站里的那些人一样,仅仅0.2秒的领域展开就会让普通人陷入长达半年的植物人状态。   他不能保证被关在狱门疆中的松代一树在没有他接触的情况下,不会同样受到【无量空处】的攻击。   所以在此刻,他不能展开领域,不能使用攻击。   “我开始好奇了,”羂索挑了挑眉,抬起手上的狱门疆对着太阳仰头看了看,“被这里面封印的,是你什么人啊?”   太阳光极强的照射下,他眯眯眼,不动声色地放出咒灵,挡在了五条悟和他之间。   与此同时,先一步进入生得领域,即将通过领域转移至最外层【帐】内的真人根据“夏油杰”所放出的咒灵,确定了应该采用的计划备案。   涩谷区域,【帐】外。   真人单手撑着脸趴在一个电话亭顶部,就在他身下的电话亭内,是正在和咒术界高层通话的监督辅助。   他手通过电话亭开着的门悠闲地一晃一晃点上监督辅助的后脑:“涩谷区域内出现了已经确定被处刑的诅咒师夏油杰。”   监督辅助举着话筒,眼神中没有一点光:“涩谷区域内出现了已经确定被处刑的诅咒师夏油杰。”   “五条悟被封印。”   “五条悟被封印。”   “可以处决宿傩容器了。”   “可以处决宿傩容器了。”   ————————   松代一树手里拿着一沓资料,敲了敲局长办公室的门,直直冲了进去。   后勤组组长给他手机弹了一早上的消息,他管都没管,整理完全部资料之后直直就朝着局长办公室过去了。   他推门冲进去的时候,办公室里除了局长还站着两个人,一声大门被打开的闷响,办公室里的三个人都看了过来。   盯着这三双眼睛的视线,松代一树扬起手上的资料,语气平缓,除去直直推门冲进来的举动之外语气动作挑不出半点错处来:“这是任务世界出bug资料。”   “所有关于后勤组员工死亡的原因,还有一批系统报废重修的故障和造成故障的n.pc都在这里面,”他手中举着的那沓资料看起来厚的能抡起来随机砸死一个幸运听众,“根据我进入世界后的亲身体验和系统评估数据监测,所有结果都指向任务世界远不至于达到需要报废的程度。”   “一树啊,”局长没看向他手里的资料,反倒是先语气和缓的问道,“你身体好点了没?”   昨天松代一树从任务世界中出来之后跟随他的系统就被转移去了技术组,数据转移的重大事故报告直接送到了局长办公桌上。   与此同时,急着赶回后勤组看任务内情况的松代一树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昏倒在了仪器前面,紧随其后的后勤组长一声“卧槽”脱口而出,要不是松代一树醒来的快,说不定过一会120都来了。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当着全组人的面不顾松代一树的阻止,直接在内网给他请了半个月的病假,拖着人去脑域科挂了号,一直等到傍晚才把他送回家。   而头疼欲裂的松代一树在阻止失败后,只能任由他折腾。被带去脑域科的路上惨白着一张脸,发梢还潮湿的滴着水,打湿了他领口一片白色的布料。   一路从后勤组走到总局大门,路上无数路人对生拉硬拽着帅哥的后勤组长报以谴责的目光,气得他直翻白眼。   “好点了,”松代一树一顿,对着局长点了点头,面不改色的撒谎,“昨天晚上就已经不头疼了。”   “不能仗着自己年轻就透支身体啊,”局长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气,摇摇头,“该休息的时候还是要多休息,我看内网上你不是请了半个月的假吗?”   “已经休息好了,”松代一树放下资料,四平八稳的翻开第一页,“这是世界bug的原因分析。”   他在说谎。   昨天从医院回来之后,后勤组长前脚刚走,松代一树后脚就从床上爬起来磕了几颗止痛药开始整理资料,从晚上六点开始不眠不休整合到早上十一点多。午饭早饭一起吃完之后意思意思躺了三个小时,就爬起来带着资料来总局堵局长。   临走之前太急忘记吃止痛药了,这会他脑子里跟有把刀在翻搅一样疼,眼前的世界模模糊糊,所有东西都被渡上了一层金边,尖锐的蜂鸣声响彻耳畔。   摊开的纸上他一个字也看不清,还好这份资料是他昨晚熬夜亲手整理出来的,就算烧成灰了上面的字他也能闭着眼睛背出来。   “后勤组员工的失忆死亡是由进入世界意识缺失造成的,”点在资料上的指节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稳稳搭在资料的边缘,一点也看不出来它的主人此时视觉受限听觉模糊,眼前一片花白,耳畔尽是嗡鸣,“正是因为集体性意识缺失,所以他们才忘记了任务世界内发生的事情。”   松代一树不是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接近极限,但他现在必须与时间赛跑。   他一.夜没睡整理完了全部资料就是打算中止评估程序启动。   但现在看来,还是迟了一点。   “一树啊,”局长翻了翻他递过来的资料,中肯的评价道,“站在解决世界问题的角度上,这份资料肯定是不行的。”   “没有系统的数据理论支撑,这上面所阐述的bug产生原因只能算是推论,”他清了清嗓子,“无法客观的反应世界内问题。”   正常来讲,系统跟随员工进入任务之后,所担负的任务除了辅助员工之外,更重要的是要收集世界内数据,等待登出之后汇入总局的数据库。   算力越高的系统所能收集到的数据也就越全面,所以当初才会给即将进入【健康成长阳光童年】任务的松代一树配备了总局算力顶尖的APTX4869。   总局解决bug需要跟着员工一起进入任务的系统所收集的数据来保证结果的客观性,不然单独由员工撰写的报告资料由于撰写者会带有主观性,不能确定是否可靠,只能算作评估辅助材料。   站在局长办公室内的技术组副组忽然开口劝道:“光靠这个不能确定世界没有问题,系统数据是评估bug的重要一环。”   而此时跟随松代一树一起再次进入任务世界的APTX4869世界内宕机,还在技术组内等待再次修复。   松代一树揉了揉太阳穴,抬头看了他一眼,眼前一片花白,只能隐隐约约看出个人形的轮廓,他问:“……那你们开始修复APTX4869了吗?”   “这个,根据我们之前处理的一批系统,”副组长中规中矩道,“大部分从任务世界中宕机的系统,在被我们恢复之后数据都会清空。”   松代一树头疼欲裂,用气音微微发出了个单音节骂街。   他心知肚明系统此时是收到了五条悟的ddos攻击所以才宕机的,想要解决这类攻击也简单,只要等就行了。   等到APTX4869向上次一样处理完这些无效数据包,自然就可以重新提供他需要的数据。   但现在,他说是ddos攻击,他的报告有具有主观性不能完全相信。   他不说,所有人就会默认数据丢失,而他提供的资料又不能作为主要参考对象。   系统处理无效数据包这些天,他等得起,已经进入评估的世界可等不起了。   “这样,”局长没说什么别的,只是把资料往内收了收,“这份资料会算作评估时的参考,一树你先回去休息。”   他不像旁边一板一眼的技术组副组,就这十几分钟的交流,他早看出来了松代一树这时候精神和身体都处于强弩之末。   再在这里站下去,松代一树怕是得像是昨天一样直接栽倒。   “过来过来,”局长朝着敲门后带着报告进来的员工挥了挥手,“先扶他出去。”   松代一树眼前一花,好悬稳住没栽倒,差点就想在局长面前喊一句:“我不走。”   他现在身体透支到什么情况他自己清楚,要今天不把这事说明白了,等他吃了药躺下之后不管是发烧还是昏迷,可就完全失去意识了。   必须得在他失去意识之前把这事解决完。   起码也得让局长松口暂缓评估。   后面进来的员工一扶上他的胳膊,就被布料下抖的厉害的手吓了一跳。   “那个……前辈,”员工颤颤巍巍,“要不我先扶你出去坐下?”   “不用。”松代一树深吸一口气。   “局……”他话头刚起,兜里的手机扬声器忽然响起一个熟悉的电子音。   【您好,系统编号APTX4869,虔诚为您服务,】电子音说,【哎我真是服了总局这破文明章程,查出来开机的时候不说,还**得扣工资。】   【哟,局长您在这呢,】电子音一顿,随后猛地谄媚,【这章程好啊这章程妙,极大提高了我们系统的文明素质,规范了组织内的良好风气,促进了大家的生产效率……】 第69章   随着APTX4869的重启,带来了所有任务世界内收集的数据信息。   而压在松代一树心口上的石头刚一落下,让他撑着熬了一天一.夜的那股信念就骤然消退,还没等局长说话,他就无声无息直接眼前一黑,连带着终于放松的神经一起如释重负。   等到他再醒来的时候,就是在医院的病床上了。   APTX4869从任务世界里出来之后就把自己从松代一树的手机中转移了出来,从技术组挑了个带RBG灯效的系统白球,整个统炫酷的宛如和这个世界不在同一个画风。   仗着没别人在这个房间里,这炫酷的系统白球转了一圈又一圈,用电子音三百六十度环绕着唉声叹气:“唉——”   “唉——”系统白球又转了一圈,浑身的RBG灯效泄愤般地闪的能引起光敏性癫痫。   “唉——”白球绕着圈,叹气声从松代一树的左脑环绕到右脑。   拥有实体之后,它说话可算是不用在松代一树脑子里了。   “别闪了别闪了,”松代一树躺在床上,大脑放空,好悬没给这立体全方位的灯效闪瞎,“你要是精力太多没处发泄就给我削个苹果。”   APTX4869:“……我从技术组挑的是个球,又不是个机械臂!”   话音刚落,松代一树躺在床上,心里暗数:三,二,一。   数字刚刚数到一,APTX4869忿忿半晌,还是没忍住,祥林嫂般地重复:“一个月工资!整整扣了我一个月工资!统生能有几个一个月,这河里吗?”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松代一树从旁边的床头柜上摸了个苹果和水果刀自力更生,一边削皮一边说,“你去跟局长抗议,我手机就在外面,你自便。”   “那不了,”系统白球十分人性化的一缩,“局长多忙,最近不还正忙着评估世界呢,哪有心情来管我一个月工资。”   “所以你就来烦我。”松代一树面无表情的阐述。   “怎么能说是烦,我不是来给你解闷的吗,”系统转了个圈,落到他手里扭了扭,“哎我说松代一树,你什么时候才能用电子产品啊?”   “……不知道,”一提起这个,松代一树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这得看医生心情吧?”   自从那天被从总局一路送过来之后,前一天才在门诊见过他的脑域科大夫脸就黑的像锅底。   也是,任谁看见自己前一天接诊过的病人不遵医嘱,甚至还作死的吃止疼片熬了个通宵大夜做资料,第二天好悬坐着救护车来,脸色都好不起来。   主治医生一生气,松代一树的活动就遭到了严格限制,第二天醒来之后就被告知他得在这住院留观三四天,在此期间禁止使用一切电子产品。   与其一起被禁止的还有书写文字书籍;查看翻阅画报图册,甚至还限制了探病访客的交谈时间。总之就是全方位的限制了所有需要用眼用脑的活动,以保证他过度使用的精神海在这段时间内能得到绝对的放松。   但就算是主治医生也想不到,松代一树被限制了活动,可还有个系统。   APTX4869从技术组搞了个实体白球,一路晃晃悠悠,直接从总局飞来了病房,结结实实一头撞在病床的玻璃窗上,视死如归的气势把没看清这是个什么东西的松代一树看得一愣,差点以为是谁找他寻仇。   这几天,APTX4869把医院的布局摸了个彻底,顺便还远程黑进了放在技术组的一批同任务世界里出来报废的系统,在人家的数据库里挑挑拣拣,拣着能用的数据全部归入它自己的报告。   不黑白不黑,反正这批遭受攻击的系统迟早也是格式化的命,技术组的一天到晚忙死了,计算机处理数据包都处理不过来,他们哪来的时间手动从这一堆海量数据包中挑出那么一两段任务世界数据。   但APTX4869很闲啊。   它在医院没事干,就把主意打到了别的系统头上,开始捡垃圾……啊不是,偷数据。   就在松代一树拿了个小刀自力更生削苹果的时候,正在孜孜不倦捡垃圾的系统忽然卧槽了一声。   “怎么了?”松代一树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白球脑壳,“你终于被技术组的发现了?”   系统白球没有反应,失魂落魄的顺着他戳的方向滚了一圈,马上就要顺着床沿掉下去。   松代一树赶紧伸手把它捞回来:“多大点事,回头我给你补个报告就行了,不会扣工资的。”   “不是,不是扣工资,”APTX4869结结巴巴悬浮起来,身上的灯一阵乱闪,“松代一树,你来看看这个。”   它顿了一下,重新说道:“我刚刚,从一个报废系统数据库里扒下来了这个视频。”   白球晃了晃,在墙壁上开始投影——   视频开场,就是一阵嘈杂的杂音和骤然翻倒的视角。   好像是系统的宿主员工在战斗中和对方同归于尽了,血液喷涌而出的声音,员工吸气的声音,还有视野中躺倒在地的一具才死不久的新鲜尸体。   录制的视频应该采用的是管理局员工和管理局系统的叠加视角。   就在员工倒下的一瞬间,视频中里划过无数代码程序,一片乱中有序的代码中,系统在数据库中翻找半天,终于找到了需要的程序,飞速连通总局递交申请。   他要死了。   松代一树一眼看出了系统提交的就是总局的死亡托管程序。   管理局系统在启用死亡托管的时候需要留档归案,这段视频想必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录制下来的。   随着报告的提交,程序启动,所有对于身体的感知依次离开员工的神经。   系统:【痛觉托管完毕。】   背景音中员工的痛呼逐渐变小。   系统:【味觉托管完毕。】   系统:【嗅觉托管完毕。】   视野中,员工的血迹蔓延到了攻击者的脚下。   系统:【视觉托管完毕。】   视频陷入一片漆黑。   系统:【听觉托管完毕。】   系统:【触觉托管完毕。】   嘈杂的杂音消逝。   至此,管理局员工的的所有感官都进入托管模式,他陷入一片柔软的黑暗里。   而与此同时,身体机能严重受损,这幅身躯行将就末,在长达几十分钟的漫长挣扎后终于步入了生命的最后一刻。   随着视野里代码的倒计时,生命体征彻底消失,系统趁着这段时间写好了死亡报告,收拾了一下本世界采集的全部数据,准备传送数据登出世界。   就在此时,已经陷入黑暗长达几十分钟的视频忽然亮起。   声音重新回到它的耳畔,鼻端传来血液和尘土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伤口处重新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视野晃了晃,忽然从躺倒的视角转为了站立。   满屏的乱码一滞。   系统:【诈尸了?】   它愣了楞:【你是谁?】   视野转了转,绕过地上的尸体,落在了这间破旧厂房已经碎的所剩不多的窗户上。   借着满是尘土和污垢的窗户,视频里隐隐约约浮现出了一个站立着的人影。   人影脸上血肉模糊,但依旧能勉强看出他额头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条缝合线。   窗户的反射中,这具个中意识已经登出世界的身躯眨了眨眼:“你又是谁?”   系统谨慎的没有出声。   “员工”:“幻听?”   他挠了挠耳朵,又确认般倒过来头拍了拍耳廓自言自语道:“不会刚刚死的时候有血进去了吧?”   “员工”提步就要离开这里。   就在他即将离开的时候,视频中的代码猛地开始飞快滚动,系统的内存开始飞快告罄,它发出了一串串混乱的电波声,在最后失去控制之前,系统连通总局,做出最后的决断:【系统编号……,申请销毁总局任务躯壳。】   随着飞快滚动的代码,这具身躯飞快陷入破败立马就要化为飞烟。   尚未传输回总局的员工意识随着躯壳一起被销毁,视频的最后,是占据了这具身躯的人最后发出的术式和直直伸向地上另一具尸体的手。   到这里,这段记录就结束了。   病房里一片沉默。   “那什么……”APTX4869最先开口,“这不会就是羂索吧?”   松代一树闭眼缓了缓因为长时间观看视频而又开始隐隐作痛的脑仁:“你可以把‘不会’这两个字去了。”   “这、这就是羂索。”   “所以他也发现了系统的存在???”APTX4869磕磕绊绊说完之后统都傻了,“不是?为什么我们系统在这个世界里就像筛子一样谁都能发现啊。”   其实知道系统的也不过只有三个人而已,但是一个五条悟、一个真人,现在还有一个羂索,哪个都是对于系统的大杀器。   松代一树反问道:“但为什么这份资料现在才被你发现?”   “我不知道啊?”系统莫名其妙,“它是被和ddos攻击的统放在一起的,好像也是被大量数据包给宕机了……”   “等一下……”它忽然声音奇怪起来,“这些ddos攻击好像不是无效数据包。”   APTX4869曾经跟松代一树说过,五条悟的无量空处造成的ddos攻击塞满系统的都是无效的数据包和一些没有意义的字节。   那这些不是无效数据包的攻击是谁造成的?   “这些数据包是长达几千年的记忆,”它跳着看了几个文件之后恍然大悟,“是这些宛如超忆症一样长达几千年事无巨细的记忆把它们卡崩了!”   “不是五条悟,至少ddos攻击不全是他干的,”它一边低声喃喃一边开始飞快挑着扫描这些ddos攻击下报废的系统,“这些攻击一部分是无量空处,但还有一部分是这些记忆。”   怪不得技术组的无法分隔有效数据和无效空包,因为它们在这些系统的数据库里就是混为一团的。   这才是这份视频这么久没有被总局发现的原因。   “那也就是说……能拿出这么多记忆卡死系统的羂索至少活了上千年。”松代一树脑壳痛,“而他也是任务世界中第一个发现系统的人。   这个视频角落标的任务内时间线,应该是他们离开世界不久第一批员工进入的时候。   结合现在,最后的视频录像中他的转移应该成功了。   也正是这次险些失败的转移让他首次接触到了系统,意识到了这个世界中还有一部分人是和他们不一样的。   能活这么多年,他追求的说不定除了永生之外还真的是什么人类进化之类的理想。   于是,由松代一树插手问世的能奇迹般让人死而复生的药物APTX4869,和不同于普通人类,似乎完成进化拥有第二意识的总局员工,一前一后进入了他的视野。   在此之前,他开始尝试通过人体实验操控APTX4869的研究结果以进化人类。   而另一边,两手准备,从这一刻起,他开始到处寻找这类与众不同的员工,尝试着破坏系统追根溯源研究员工寻求进化的真相。   A药研发不知道会怎么样,但真要这么让他找下去,恐怕真的有朝一日会发现总局。   “那还等什么啊!”APTX4869一个激灵,“我现在就回总局去给局长报告!”   “不能去。”松代一树迅速抓住它。   “现在任务世界还在评估阶段,”他顿了顿,“如果出现这么严重的事故,在世界熔断无法进去解决npc的情况下,评估绝对会瞬间倒向世界报销。”   APTX4869:“嘶……”   可是这种情况下,所有进过任务的躯壳都已经打了死亡报告,没人进去就代表没人阻止,没人阻止要是他真找来怎么办?   “统宝啊,”松代一树忽然语气一软,“我有一个主意。”   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和煦。   APTX4869警觉:“你要干嘛!”   “松代一树你从来没这么叫过我,”它颤巍巍,“你正常点我害怕。”   松代一树给他画饼:“我知道有一个现在死了,但又没完全死的壳子还能用。”   APTX4869:“你哪来的壳子?”   松代一树:“不是我。”   “后勤组的?”APTX4869卡了卡,“你不会说的是被变成咒灵的壳子吧!”   “很接近了,”他托着系统白球,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统宝,你能黑进报废系统就一定能黑进总局数据库吧?”   APTX4869感觉不太妙:“能……吧?我试试?”   “那你一定也能从里面偷一串任务世界内数据段出来,而不被发现吧,”他循循善诱,“帮我偷一串数据。”   APTX4869:“什、什么数据?”   松代一树微微勾了勾唇角,“死亡npc——夏油杰。” 第70章   任务内世界:10月31日22:00   万圣节。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虎杖悠仁坐在监督辅助车上,道路两边的灯光飞速向后闪,拖曳出一道长长的光带,微微把他的瞳孔稍微照亮了一点。   这一个晚上似乎过的分外漫长。   他们先是接到了涩谷出现未知【帐】的任务信息,随后不等监督辅助来接他们,高专就像是上次姐妹校交流会一样再次出现了大量咒灵,本来打算前往任务地点的大家不得不先留下率先处理学校内部的咒灵。   等到咒灵祓除殆尽,高专的大家接到消息前去涩谷支援的路上,所有人收到了第二条信息——   根据咒术规定第十一条,就在刚刚,咒术界高层发布了对于高专校长夜蛾正道的处刑令。   从这一刻开始,他们的任务由支援解决涩谷区域中的咒灵变成了——返程咒术高专执行对于夜蛾正道的处刑命令。   前往涩谷的车辆猛地掉头,重新朝着高专的方向驶去。   虎杖悠仁茫然地握了握拳,朝着同在车内的三个同学看了看,想从他们的表情中得到一些答案。   但不约而同地,所有人眼中充斥着的都是满满的迷茫。   钉崎野蔷薇坐在副驾驶上勾着头往后看,后面的座位上并排坐着三个男生,就在她一句“怎么回事”就要脱口而出的时候,她看见坐在中间的伏黑惠微微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看见消息之后不假思索掉头的监督辅助,又指了指自己的手机。   手机上说。   钉崎野蔷薇猛地转回去,立马打开手机,点开一年级四人的群聊。   与此同时,后排的吉野顺平和虎杖悠仁也一起飞快掏出了手机。   四人的屏幕上同时出现一条信息——   钉崎野蔷薇:【怎么回事?】   她美甲敲击在屏幕上的声音“哒哒哒”的,清脆的像是时刻要把这块薄薄的手机屏幕戳穿。   她想问的东西太多了,夜蛾校长的处刑令是怎么回事?咒术规定第是一条又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校长会由他们来处决?为什么不能直接在车上说而是要用手机?   可现在,她心中的迷茫太甚,一句怎么回事发出去之后,她竟有点茫然无措的词穷。   好在一年级的四人平时训练任务基本都在一起,伏黑惠迅速的理解了她最先想问的问题。   伏黑惠:【第十一条是从犯罪认定处罚规定。】   【从犯?犯了什么?】钉崎野蔷薇手速很快。   伏黑惠顿了顿,像是在斟酌措辞:【不知道。但是既然这条处刑令能发出来,就代表五条老师目前无暇阻止,或者阻止失败。】   五条悟不会不管夜蛾正道,现在这条处刑能发出来,表面上有麻烦的是夜蛾正道,实际上有麻烦的是五条悟才对。   吉野顺平反应过来:【你意思是五条老师现在有麻烦?】   伏黑惠:【可能。】   他没把话说太死。   事实上,这在他的判断里几乎已经可以说是“一定”了。   夜蛾的处刑令和上次虎杖悠仁的处刑几乎是同等级别的判决,没道理上次五条悟可以消除虎杖悠仁的,现在却会让这条处刑令完整发出。   而且格外让他在意的是夜蛾正道被判的是“从犯”,那主犯是谁?   虎杖悠仁坐在旁边,皱着眉看向屏幕:【所以我们要用手机交流是因为不能让别人知道五条老师遇到问题了吗?】   他抬起头看了伏黑惠一眼。   伏黑惠和他平静的对视了半秒钟,随即又开始在屏幕上打字:【是因为开车的监督辅助不是伊地知。】   而他对其他监督辅助的派系类别不了解。   伏黑惠:【经常接送我们出任务的伊地知是五条老师这一派的。】   虎杖悠仁:【一派?】   钉崎野蔷薇:【五条悟还有派系?】   伏黑惠:……?   虽然五条悟平时看起来确实十分不靠谱,但他也确实是御三家之一五条家的家主,有派系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就连他这个两年前才正式接触咒术界的人都知道这些,他的三个同学们……算了,他的三个同学们中有两个几个月前才得知咒术界的存在,还有一个几个月前才到达东京。   伏黑惠:【有的……我们不就是吗。】   如此境地下,他自己一个都没怎么搞懂的人,居然还要向另外三个才接触东京咒术界不过几个月的同伴普及这些弯弯绕绕。   【就比如像虎杖上次的处刑,你们可以理解成五条老师和高层的某些理念是冲突的。高层想要一个和他们统一的声音,五条老师想要一个崭新的高层,支持五条老师想法的在高层眼中就是五条一派。】   比如说他们,再比如说经常出入高专在高层和五条悟之间缓冲的伊地知洁高,还有高专的校长夜蛾正道。   夜蛾正道的处刑令看似只针对了他一个人,其实针对的是五条一派中除五条悟之外最有地位的人。   伏黑惠看了一眼正在开车的监督辅助,在手机上缓缓打了一行:【我们回去不能攻击校长。】   钉崎野蔷薇:【还用你说!!!】   ——她打了三个硕大的感叹号。   而就在一年级的四个人达成一致的时候,坐在另一辆返程车上的二年级们交流方式就十分简洁明了。   狗卷棘:“木鱼花。”   熊猫握着手机,跟着他重复:“木鱼花!木鱼花!”   真希:“……好了好了知道了。”   同窗两年,她还能不知道狗卷什么意思。   他们绝对不可能回去攻击校长,也绝对不可能在罪名未定的情况下就站在师长的对立面。   接收到这条信息的学生们不约而同的达成了一致。   与此同时,驶向咒术高专的车辆其实不止这两辆。   继咒灵意外入侵后,如羂索和真人所计划的一样,咒术界的第一波内乱开始了。   ————————   医院脑域科住院部。   APTX4869晃晃悠悠从开着的窗户里飞进来,一头扎进了松代一树的被子里。   “拿到了?”松代一树在旁边桌上剥着橘子问它。   “拿到了……”APTX4869整个统都要废了,翻了个面,身上的RBG灯效乱七八糟的闪,“你橘子哪来的?”   松代一树:“刚刚后勤组那孙子来代表总局给我送的慰问。”   松代一树出了任务就直接出到了医院住院部,那天下午120来拉人的时候推人的担架全总局都看见了,据说谣言传着传着,已经从有人工作过劳险些猝死变成有人为情所困殉情自杀了。   传的谣还挺贴切。   要是不考虑其他因素,他上赶着往世界外攻击上撞的行为可不跟自杀似的。   管理局一天到晚的工作内容乏善可陈,一旦出个大新闻,整栋楼传的比什么都快。   整栋大楼风风雨雨的,谣言链愈发有模有样,最后甚至衍生出了无数个恨海情天的版本,听着跟真的似的。什么狗血的替身小三小四小五都出来了,后勤组长给他讲的时候笑的想在床上打滚,被松代一树翻着白眼一手提着橘子另一只手扔出去了。   还好他当时来把这谣言当个故事讲的时候APTX4869不在,不然指不定闹腾成什么样子。   松代一树拍拍手上橘皮碎屑:“不是拿到了吗?你在这半死不活什么?”   APTX4869整个统都要废了:“我虚啊。”   “咱们这能行吗?”它一边从数据库里往外翻数据串一边颤巍巍颤巍巍的看向松代一树,“把死亡npc重新往壳子里放,不会出事吗?”   “不知道啊,但总得试试吧,”松代一树很坦诚,“赶紧的,把人放出来我们交涉一下。”   世界熔断期间现在唯一能用的也就只有夏油杰的壳子了,不试试总不能就这样任由羂索在里面作天作地吧?   “那夏油杰出来了我们怎么说啊,”APTX4869愁断了头,“跟任务世界n.pc透露总局存在,这算违规吧?”   松代一树:“醒醒,你从数据库里偷数据已经违规了。”   系统提高声调:“那我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和世界和平,”松代一树语气平缓补充,“反正都违规了,虱子多了不怕咬,债务多了不愁身,我们不光偷数据,透露总局,过几天还要违规偷渡。这里面不管哪个查出来我俩的工资都能扣到下辈子。”   对了,还有违规偷渡。夏油杰回到任务世界还得靠传送,到时候还不是得让它一个系统来办。   APTX4869眼前一黑:“松代一树你不能逮着我一只羊薅吧?”   “所以我这不是让你找来了新的羊,”松代一树有理有据,”快点快点,新的羊毛已经出现,快把夏油杰放出来。”   听起来像是下一秒就会被挂路灯的资本家。   系统支支吾吾:“那你来说?”   松代一树:“……行,我说就我说。”   APTX4869小心翼翼,打开了从总局数据库中偷偷拷贝出来的一段数据。   *   夏油杰听见一声电子启动的声音。   眼前的世界骤然变得清晰,陈旧思维重新运转,缓慢而尽职尽责的对视野中的物体产生分析。   这是一间病房。   窗明几净,面前的被子上面印了一行脑域科住院部的文字,往前方看,靠窗的柜子上是一束花,窗台上是一袋橘子和一堆橘皮。   他应该是死了的才对,死于挚友的手下,死的干干脆脆彻彻底底,硝子用反转术式都救不回来的那种。   他为了他的信念而死,最对不起的可能是盘星教内追随着他的其他家人和菜菜子美美子两个养女。   而他的死亡如他自己和所有咒术界高层所愿,会为他哀悼的咒术师可能只有同期的五条、硝子,还有夜蛾。   但不论怎么说他现在睁开眼睛都不应该在一间病房里。   思维感知不到身体和四肢的存在,映入眼帘的也是一张空空荡荡的床铺,如果是五条悟搞鬼把他重新救了回来,这个视角下都看不见剩余的身体部位,很难怀疑五条悟是不是一番操作只救了大脑。   他昔日挚友应该没有这么变态……   夏油杰谨慎而滞涩的判断。   但要不是五条悟把他救了……那死后的世界是个医院?太奇怪了点吧?   他大概不能上天堂,但地狱是个病房,这听起来就像是个地狱笑话。   就在此时,他视野不受控制的晃了晃,随后主动转向了左边。   有一道冰冷却又透着些犹疑的电子音从他脑子里响起:【嗨?你听得见吧?】   什么东西?   他脑子里飞快闪过一系列乱七八糟的思绪。   然后,一只手出现在他的眼前,随后视线被这只手托起来,眼前映入一张从来没有见过,却意外的让人第一眼就会心生好感的脸。   “认识一下,我是松代一树,”视野里的人眨了眨眼睛。   “现在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不等他反应,松代一树就说道,“好消息,你死了,但是被我们整活了。”   “坏消息,如果你不做点什么拯救世界,包括五条悟在内整个世界的人可能要死了,”他听见这个人继续说道,“情况就是这样,现在你想问什么?”   夏油杰:?   “什么……都能问吗?”他出声,这才发现自己吐出的也是电子音。   他现在连人都不是了吗???   很难不觉得这些复活他的人是变态,真是口味够重的。   松代一树点点头:“问什么都可以。”   在这样死而复生机械飞升的诡异场景下,夏油杰思绪吊诡而准确的拐向了一些奇怪的地方:“五条悟和你什么关系?”   值得在说世界毁灭的时候单独挑出来说,而且五条悟的排名居然还在世界毁灭之前。   这说明,五条悟在他心里的位置一定要比世界更重要。   松代一树:?   他被这发奇怪的问题打了个猝不及防。   他和五条悟……算是什么关系呢?   他以为夏油杰多少会问问自己为什么复活,为什么在这里。问问他是谁他想干什么,这样他才能顺畅的开启话题,用任务世界内原住民的理解方式给他从总局的存在讲解起。   哪有人一上来就会问五条悟的啊???   有病吧???   松代一树心里一阵崩溃,卡了半天,他说:“……换一个。”   夏油杰看着眼前这个人逐渐僵硬的脸:“嗯……”   不回答这些也情有可原。   那么……   “你好,我能只救咒术师不救猴子吗?”   松代一树:??? 第71章   松代一树觉得可能他们之间的交流出了一点问题。   呃……也许不止一点问题。   他开始有点怀疑把夏油杰从数据库里挖出来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了。   松代一树按了按额头:“……除了这个。”   虽然知道夏油杰极度厌恶普通人,但他是真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他第一反应居然是能不能只救咒术师。   真是初心不改始终如一……   系统白球现在被他托在手心里,电子夏油杰借着系统的音响跟他谈判:“你说问什么都可以的啊。”   他还挺理直气壮。   “说问什么问题都可以的是你,问了两个都不回复的也是你,”系统白球转了一圈,用APTX4860绝对不会有的语气啧啧道,“那你到底是想让我问还是不想让我问。”   松代一树:……   最开始他本意是想让通过夏油杰的问题来掌控整个对话的节奏,但现在反而是他自己被夏油杰给带跑了。   “我只说你什么都可以问,但没说我什么都回答。”他扶额。   像这种能不能只救咒术师不救猴子之类的问题他肯定不会答应啊?!   夏油杰:“那我问了你不回答,问题还有什么意义?”   松代一树:“……起码问点我能回答的?”   “我问了你一定回答?”机械音跃跃欲试。   松代一树:“一定。”   违规偷取死亡npc数据的事都干了,透露总局存在算什么。   只是他愿意说归他愿意,夏油杰的世界观能不能接受总局的存在就不知道了。   “那好,”属于系统白球的摄像头转了一圈,稳稳锁定了他的瞳孔,“比起我为什么活了和世界为什么需要我拯救这些问题,我更想知道的是……”   “你是谁?”他终于在两个看似无厘头的问题后露出了他真正想要得到的答案,“你在这个事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松代一树一怔。   “你可以当做你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是另一个世界,我来自这个世界。”   “我不过是……”他声音一顿,叹息似的,“不过是你们世界中的无数个过客而已。”   ……   松代一树带着总局新分配的系统和一张优秀员工的奖状进了任务世界。   新任务,新气象,分配的系统是个他没见过的统,执行的任务也是他没有待过的长期任务。   任务目标是管理局记录内五条家百年一见的六眼天才五条悟,自从出生以来就荣登各类势力暗鲨名单,以一己之力直接刷新了名单最小年龄的记录,从出生以来雄踞榜首长达七年。   可惜这位六眼天才自出生以来就再没怎么出过五条家,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于外界就是一块铁板,想要在五条家内刺杀神子无异于天方夜谭。   大概真的有人就是为脸T而生的,五条悟自出生开始就有着这样一种谁都看不惯他,但又谁都干不掉他的气质。几年下来,五条家的神子渐渐长大,他的赏金也跟着长大。越来越大的五条神子逐渐看不住,开始坚持不懈的溜出去玩。   最开始一次两次还能看得住,后面随着六眼和术式的精进,终于,五条家再也关不住五条悟了。   在第不知道多少次跟丢神子之后,五条家长老终于想出了一个馊主意。   ——找个伴读吧。   神子想要出去无外乎是嫌本家无聊,而一直在他身边保护的咒术师逐渐在术式跟不上六眼的同时也因为年龄差失去了和他的共同语言。   找伴读玩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五条悟现在出去只要不想让人跟着,那全五条家的咒术师除了那几个长老,其他人根本找不到他。想要保证他的安全,就要让他心甘情愿的带人出去玩。   只要他们能找到一个一个年纪身形差不多的伴读,那么就可以在他们不在的时候,让刺杀者对目标产生混淆,从而达到保护神子的目的。   于是松代一树就是这个新出炉的倒霉蛋。   进入任务的第一天,他被按着染了头。   没办法,五条家是祖传的白毛。   害他必须染一头白毛,一个月补一次色的小混蛋挂在墙头,等旁边围着的仆从姐姐们走了之后娴熟的翻进来,从兜里掏了掏,给他嘴里塞进去一块巧克力:“你就是我的新伴读?”   松代一树被他这塞糖的动作弄得一懵,等到嘴里品出来一点甜味之后才如梦初醒点点头。   好像……这带小孩的任务没他想的那么讨厌?   “很好,”神子老练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出过本家吗?”   松代一树莫名其妙摇头:“没有。”   “术式怎么样?”   松代一树:“凑合。”   “祓除过咒灵吗?”   松代一树:“见过?”   “唉,”神子怜悯的看了他几眼,“算了,能凑合用。”   松代一树在后面顶着一头染发膏疯狂眨眼,并不想知道这个凑合用是什么意思。   “对了,”白毛神子问完自己想问的问题后就打算翻墙回去,转头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问道,“这个糖甜吗?”   松代一树:?   他细细品味了一下嘴里的巧克力,最初的甜味过去之后,嘴里逐渐涌上来一股辛辣的味道。   但既然都这么问了,要不他还是做做样子?   松代一树想了想:“挺甜的。”   五条悟:???   他诡异地上下扫了松代一树好几眼:“……真的甜?”   松代一树:“真的。”   神子莫名其妙的带着一脸匪夷所思翻墙走了。   然后松代一树坐在凳子上等着染发的女仆姐姐回来,等着等着就忽然发现身上长起了不少小红点,接着就突然呼吸困难喉头水肿眼前一片模糊。   【警告警告,】系统回总局交了个报告,回来吓了一跳,【员工为什么过敏了。】   松代一树眼前虽然模糊,脑子还是清楚的:【这是过敏?】   【经过数据分析诊断目前情况可以断定为严重过敏,】系统手足无措,【发生什么了?登入报告刚刚交完,要是登出世界得重交。】   它急忙往前调录像,看着看着,系统:【……任务目标给你塞了个酒心巧克力?】   松代一树:【啊?】   所以他知道这糖吃到最后其实是不甜的?   系统尖叫:【这壳子酒精过敏!】   莫名其妙地,松代一树成为伴读的第一天,最后以挂着染发膏去医院打了一剂地塞米松,差点送急诊结束。   这就是他和五条悟一片混乱的初见。   ——   把最不喜欢吃的巧克力塞给新伴读结果差点让人家被拉去急诊室,五条悟难得的有些愧疚。   人模人样的安安分分了几天之后,五条神子原形毕露,又开启了他作天作地的日常。   然后,松代一树还没来得及享受几天五条悟的安分,就被他一把拖上了贼船,以“过敏的交情”为借口,走在了帮他翻墙翘课逃家摸鱼的路上。   和他混着混着逐渐熟起来,不端架子了的系统:【谐音梗扣钱。】   五条悟上天入地作死了七八年,终于来了人和他狼狈为奸,一时间疯的五条家长老都拉不住。松代一树倒是和任务目标投其所好打成一片,没个几天就和年纪尚小的五条神子建立了深刻的友谊。   忽然有一天,松代一树猛地想起来:【我记得这个任务说的是要保护任务目标?】   他一天天的就陪五条悟上山下河翻墙逃课,世界外攻击呢?世界裂隙呢?目标即将死亡呢?   待在这这么多天,松代一树遇见最大的危机就是五条悟有一天一口气吃了二十根棒棒糖,结果无敌的六眼第二天牙疼,长老赶过来不骂五条悟反倒把他骂了一顿。   说他没照顾好神子。   天晓得,五条悟需要他照顾?   五条悟一个在外面一拳一个咒灵的需要他照顾?   系统在边上:【保护任务目标从让任务目标没有蛀牙开始。】   【五条悟长蛀牙和我有什么关系,鬼才管他……】他抱怨到一半,眼尖的看见了暗戳戳从后面溜进来的五条悟:“五条悟。”   叼着拐杖糖的白毛一僵。   松代一树一个没忍住:“你是不是又跑去外面买甜品了?我刚刚问你,你还说你不打算出去……”   白毛神子老练地从兜里掏出来另一根塞到他嘴里,娴熟的堵住了他未尽的话:“下次一定带你。”   松代一树嘴里被塞了一根拐杖糖,讲话含含糊糊:“……你能不能记得一下你还在换牙期?能不能能不能能不能?”   五条悟一听,振振有词:“你不也在换牙期。”   松代一树幽幽:“我又不喜欢吃糖,也不会一天吃二十根棒棒糖。”   又被掀了黑历史的五条悟:……   “那你糖还我。”他臭着一张脸又把糖从松代一树嘴里拽出来了。   松代一树:?   他好像莫名其妙把任务对象惹毛了。   五条神子臭着脸走了,松代一树不上去触他霉头,只好在本家漫无目的闲逛。   这一闲逛就遇见了据说是从御三家之一禅院家那边来的同龄人。   同龄人似乎被自家来谈事情的长辈一起带了过来,想去找五条悟,结果被正在气头上的神子甩了面子,结果刚刚被神子甩了面子就又在花园遇见了松代一树。   于是还没松代一树反应过来,就看见远处术式扑面而来。   五条家长老的计划从一定程度上讲确实非常成功,刚刚在五条悟那里碰了钉子自觉脸上挂不住的同龄人,直接把染了白毛身形相仿的松代一树认成了五条悟。   脸接术式,松代一树莫名其妙,还没等他开口,自觉刚刚的争锋中没有发挥出来的禅院家小孩就开始对着他输出。   简直活脱脱就像后勤组那个吵架的时候发挥失常回家越想越生气,组织了一堆语言恨不得穿越回去重吵一遍的话痨组长。   松代一树站在原地打了一场本该五条悟来打的架,莫名其妙被对面嘲讽了一通六眼和无下限术式不过如此,心中只感觉到了无尽的麻木。   是啊,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六眼和无下限啊。   而且输的是对面这个禅院家的才对吧?为什么他输了反而嘲讽起人来像是赢了一样?   松代一树还没来得及还嘴,五条悟就从后面气势汹汹的冲过来,又和他打成了一团。   禅院家的一边挨打一边:“你们五条家怎么可能也有双胞胎……”   松代一树在旁边一边看热闹一边乐了:【禅院家怎么长的这么残次不齐啊,我还以为都是禅院甚尔那样呢。】   系统:【禅院甚尔哪样啊?】   松代一树:【打算逃离家族那样?我上次听他形容禅院家,还以为里面的小孩个个想跑呢。】   当晚,松代一树就翻墙去跟他的叛逆伙伴禅院甚尔分享今日奇妙见闻。   已经打算离开禅院家的天与咒缚在墙边啧啧:“禅院直哉。”   松代一树:“啥?”   禅院甚尔:“我说你今天见到的那个小屁孩。”   “哦……”松代一树若有所思,“你啥时候走啊?你要是以后不当咒术师去做小白脸吧,我偷五条悟的钱包养你。”   禅院甚尔:“……谢谢,但不必。”   松代一树在旁边觉得自己是有点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哦哦哦我懂,你要用自己的双手创造未来。”   “不是,”禅院甚尔想了想,看了身边这个不看脸几乎都要和六眼一模一样的小孩,“我意思是,至少别偷五条悟的。”   松代一树:?   “你要想拿你的私房钱养我,我也不介意。”   松代一树立马友尽:“让我出钱是不可能的,我们还是薅大户五条悟吧。”   伏黑甚尔:“……我不希望我叛逃家族后的第一桶金是给你收尸。”   “不,”松代一树幽幽,“我也见不得你长着这么一张脸却去火葬场工作。”   当晚两人互喷一顿垃圾话后愉快散场,松代一树翻墙回来的时候就在墙下遇见了蹲守在这里的五条悟。   看着五条悟比白天更差的脸色,系统在旁边一边看热闹一边长吁短叹:【哎,还是个孩子呢,不愿意让别人碰自己的东西。】   松代一树:【你意思我是东西吗?】   系统:【你意思你不是东西?别这样说自己吧?】   松代一树:……   过了一会,他有感而发:【其实五条悟有时候也没那么烦,比如白天,就挺不像是管理局记录里长大后那个鸡嫌狗厌的六眼的。】   五条悟之前分明是看见他被别人嘲讽了所以才生气的。   小小年纪,颇有我的伴读只有我能骂别人不可以的强盗架势。   反正松代一树逗小孩玩,面上跟他小学鸡似的闹冷战,心里还是莫名有点感动的。   系统:【希望他下次吃了二十根棒棒糖的时候你也能这么心平气和。】   松代一树:【……反正我跟你讲,我对长大以后鸡嫌狗厌的六眼不感兴趣。】   系统在边上:【那现在的呢?】   五条悟冷着张脸走在前面,松代一树凑过去戳了戳他的脸,还在气头上不想理他,但又碍于这个不停戳脸的手指不得不理的五条悟,向他投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松代一树啧啧,又戳了一下:【真软。】   幼悟真好玩,小孩长的这么快,看一眼少一眼。   然后就真的看一眼少一眼了。   世界外攻击来的猝不及防,冈格尼尔穿过胸膛的时候,他想的最后一段话是:“哭什么啊。”   我还会陪你很久的。   死亡不是他的终点,他还能陪五条悟很久很久,久到他褪下脸上的这点稚气,久到他成为独当一面的家主,成为咒术高专的学生,然后逐渐朝着管理局记载中的那个鸡嫌狗厌的最强一去不返。   等到五条悟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最强了,他也就不需要再待在他身边了。   那时候才是他要离开的时候。   眼前一片黑暗,再次醒来之际,习惯了两三年的幼童视野离他而去,他眼前的视野水平线骤然拔高。   镜子里的脸陌生又熟悉。   壳子和壳子之间还是有那么一定相似处的,毕竟都是同一个统挑的,肯定有那么一点相貌上的偏好。   松代一树对着镜子眨眨眼,上一具身体的伤口处还在隐隐幻痛,但从现在开始,他已经是、也只能是咒术界内的监督辅助了。   ——   这是他和五条悟见面的第一天。   已经到了能接任务年龄的五条悟拒绝和任何五条本家咒术师一起出任务。   他坚决地认为当初伴读的死亡一部分是因为五条家的支援迟缓,以及最开始本家长老寻找伴读时的“替死”初衷。   即使他们两个人那个时候谁也没把这个“替死”真的当一回事。   五条家神子要单人出任务,长老本来一万个不同意,奈何可能真的是孩子大了翅膀硬了,五条悟直接自己挑了个监督辅助,从一堆监督辅助里面指名了松代一树这个新上任的来一对一接送他。   松代一树接到他的第一天,五条悟憋着一股气,几分钟解决了任务目标之后,带着满身的残秽和四处乱扎的刺甩上了车门。   几次任务下来,系统都忍不住在他边上叹气:【哎,你看看你一死给孩子弄的。】   松代一树:【怪我啊?】   那可是奥丁的冈格尼尔好吗,他不死,死的就是五条悟。   话虽是这么说,但要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   现在这身份,想要跟五条悟找个共同语言开启话题难于登天。   松代一树思来想去,终于有一天结束任务之后已经将近午夜,五条悟照往常上车之后一言不发,然后松代一树就这样毫无预兆忽然换了一条路线,开上了东湾道。   敏锐察觉到路线变化的五条悟猛地起身:“你干嘛?”   松代一树:“带你玩个有意思的。”   五条悟莫名其妙之际,就看见开着车的监督辅助对着手机确认了目前这里没有警察之后忽然一脚油门上了250,随后直飙320。   骤然提高的车速猛地把五条悟拍到椅背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辆咒术界内配备的监督辅助用车直接就开上了它一定达不到的速度。   五条悟:???   他似乎知道为什么一开始长老劝他说这个最好别选这个监督辅助了……   而他当时鬼使神差想要和长老对着干,只觉得这个监督辅助明明没有多像自己的伴读,却又莫名给他一种他的伴读长大了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错觉。   一圈首都高下来,坐在副驾驶的五条悟心情逐渐从我靠这是什么一路转变为了我靠这有意思。   刻在人类dna上对于速度和极限运动的追求推动着他的肾上腺素,一圈飙车下来,松代一树如愿以偿和五条悟建立了稳固而又奇妙的友谊,   共同保有一个秘密是关系飞快进步的开始,没几个月下来,他如愿以偿看着五条悟终于算是从自己以外死亡的挫折中走出来了点。   不过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主要他改装的是咒术界的车又不是他自己的。   这是公共财产……   每天带着五条祖宗飙车的日子过了半年多,最后高层发现了,给松代一树叫过去好一顿批。   系统在旁边嗑着瓜子贴心的问:【你要托管模式吗?】   松代一树:【我没死托管个什么?】   【不是死亡托管,】系统跟他说不清楚,【行为托管,懂伐?】   松代一树:【?不懂。】   【开个试试?】他好奇。   托管模式之下,松代一树的监督辅助壳子对着上级的批评诚恳认错点头哈腰,而他本人只用在精神海里带着,从系统那要了一把赛博瓜子。   松代一树一边磕瓜子一边:【我太感动了,总局的人文关怀。】   系统吐皮:【屁,这是我自己改装的插件。】   松代一树改口:【我太感动了,系统的人文关怀。】   系统被他夸的飘飘然。   然后就没有注意到门口来了个五条悟。   五条悟今天去找松代一树没找到,结果到这里来之后看见这个对着他日天日地敢首都高飙车的监督辅助居然这么低声下气,一下子气不打一处来,还没等系统和松代一树反应过来,他就直接冲进来怼了一顿高层拉着他就走。   系统:【哎哎哎我还没从托管模式里退出来。】   松代一树被五条悟拽着跑:【你行不行啊???】   系统:【系统不能说不行!!!插件第一次用关不上不是很正常吗!!!】   然后松代一树没退出托管的壳子就对着五条悟一个劲的:“斯米马赛,斯米马赛。”   “你道什么歉?”   五条悟更气了,转头就想走。   终于拿回自己壳子使用权的松代一树来不及骂系统不靠谱:“你生气了啊?”   五条悟跳脚:“我没有!我就是看这个高层不顺眼!”   松代一树站在原地不动,实在一下子没弄懂他生什么气:“哦……”   五条悟走了好几步转身回来:“你为什么不跟上?”   “你不送我回家?”   松代一树像是看见一只炸毛的猫:“送送送。”   就这样,他莫名其妙的被五条悟拉走了,第二天见到上级的时候上级对着他:“斯米马赛。”   松代一树:……   咒术界的特权阶级真是不能好了。   然后他次日就十分嚣张的改装了公共财产的仪表盘,还加了一个尾翼避震和防滚架:【但该说不说,还挺爽的。】   系统:【嘁——】   有特权阶级罩着的好日子也没过多久。   任务等级估计失误,在五条悟逐渐松口,开始和同辈的咒术师出任务时,窗误给五条悟指派了一个尚未登记的特级作为任务对象。   一片混乱之中,还好这车改装过,松代一树只来得及赶紧带着五条悟在攻击中到处乱窜,把车上两个人甩的晕头转向,在同辈惊恐的问我们会不会死声音中对着五条悟眨眼:“你不会死,因为我会保护你。”*   五条悟坐在副驾驶,听见这话一口气没上来,恶狠狠回头瞪了他一眼:“开你的车!”   大概是fg真不能乱立。   久违的世界外攻击警报响起,窗估计失误的咒灵是第二次世界外攻击。   第二次,松代一树为了保护五条悟而死。   ——   再次睁眼,由于本人对于特权阶级的强烈要求,系统给他找了个出生很高的壳子,他就转而变成了特权阶级中的一员。   当然了,再高也高不过五条悟去,想要找个比五条悟身份还高的放眼全总局的壳子,只有七老八十的糟老头子能选了。   欲戴王冠先承其重是真的,年纪轻轻身居高位,松代一树还没来得及享受特权阶级的快乐,就先遭遇了五条祖宗的折磨。   一段时间没见又大了点的五条悟冷着一张脸,靠在墙上对着五条家的长老重复:“我不需要监督辅助。”   松代一树就是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五条祖宗了,从旁边路过,好奇多看了两眼。结果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被赶着去开会的五条家长老抓住,塞给了他这个白毛烫手山芋。   松代一树从未如此恨过日本等级森严的上下级制度,以致使于他完全不能拒绝上级,捏着鼻子再次接手了五条祖宗。   松代一树只能苦着脸哄祖宗:“你不想要监督辅助,那你怎么去任务地点啊?”   五条悟靠着墙:“我怎么知道?”   他语气里满是理所当然:“那不是你们应该考虑的问题吗?”   松代一树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过去。   系统在他脑子里笑的满地打滚:【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松代一树,】它笑死,【这是你的福报啊福报。】   松代一树:【帮不上忙就快滚。】   系统圆润的滚了。   五条祖宗站在面前,任务时间快到了但是他就是说死也不肯要监督辅助。   松代一树试探:“要不我给你钱你打车去?”   五条悟冷着脸,瞪着一双“你居然想让我打车去出任务你怎么想的”的眼。   松代一树:“……那怎么办?”   总不能让五条悟跑步过去吧?他愿不愿意还两说呢。   五条悟:“你问我?”   松代一树:……   松代一树头开始疼了。   急急忙忙开完会的五条家长老出来,看见自家祖宗还在外面,四下一扫,指着松代一树:“要不让他送你去吧?他不是监督辅助。”   任务时间将近,五条祖宗挑剔的看了他几眼:“也行。”   松代一树:?   那他要是没驾照不会开车呢?五条家长老不怕他带着神子上路后再和他一起上路吗?   他算是看懂了。   虽然每次回来身份会变地位会变,但五条家的长老对于五条悟的要天上的星星都给摘的离谱纵容真是永恒不变。   他送就他送。   松代一树默默重操旧业,兜兜转转又干上了监督辅助的活。   本来他就是要尽量呆在五条悟身边以保证在世界外攻击来临之前保证他安全的,现在五条家长老来这么一出,也省了他还要找理由接近五条祖宗的麻烦。   只是不知为何,原本冷着一张脸的五条悟上了他的车之后,一趟任务接送出下来,若有所思的看了他半天,脸色居然奇迹般的好上一点了。   松代一树就当是他从没见过他这么阳间的高层,由内而外展开的新奇好了。   闹了得有好几个月的五条少爷终于安分了下来,五条家长老像是找见了救星,立马把自家祖宗往松代一树那里一塞,给他连提了好几级,直接提进了咒术界高层核心圈内。   当然,他虽然等级到了但资历尚且不够,话语权谈判权和参会权是一个没有,最大的收获就是有了单人办公室和连翻几倍的工资。   世界上怎会有如此好事,松代一树迟到早退摸鱼的乐不思蜀。   而随着他的飞速升迁,五条神子的叛逆期算是彻底到了。   饶是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摘月亮的五条家长老,在自家神子的叛逆期中也要顶不住了。有一天特地堵了一到下班时间点就飞快溜人的松代一树,和他促膝长谈,话语间满是让他在和神子相处的过程中隐晦暗示一下让他不要找高层麻烦了的暗示。   就这样,松代一树在上级的殷殷期盼下终于成为了在五条悟叛逆期中和稀泥的。   在此期间,尚在叛逆期的五条神子出乎意料的卖他面子,简直到了五条家长老自己都没想到会这么管用的地步。   五条悟一向把他当个免费司机,每一次把找高层麻烦的五条祖宗从会议室里带出来,松代一树都能感觉自己和稀泥的本事愈发见长。   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任务世界内的这么些年,他颇有从一个能跟七八岁小孩闹变扭的大龄小学鸡,成长为一个不说人话高层预备役的架势。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副驾驶上坐着的这个祖宗。   松代一树看了看五条悟睡着之后难得柔和的侧脸,跟系统长吁短叹忆当年:【这祖宗不闹腾的时候还挺安静的。】   系统在边上播放过往任务录像,惟妙惟肖的学:【“……反正我跟你讲,我对长大以后鸡嫌狗厌的六眼不感兴趣。”】   松代一树:……   松代一树抬头看了一眼还有十几秒的红灯,腾出手去戳了戳五条悟的侧脸。   “干嘛?”五条少爷睡的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戳他脸,费劲地睁开一条缝看他。   松代一树面不改色:“你脸上有东西。”   五条悟困的脑子不清楚,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红灯转绿,松代一树一脚油门,跟系统在脑子里啧啧品评:【没有小时候软。】   系统:【不软你戳什么啊。】   松代一树:【实践出真知。】   五条少爷睡的昏昏沉沉,他饶了好几圈,卡着他醒来的点停在五条家门口。   一觉醒来的五条悟坐在副驾驶上愣神片刻,忽然看向他:“你刚刚是不是戳我脸了?”   “嗯?”松代一树表情人模狗样的,一脸困惑,“我没有啊?”   系统:【你看你跟高层待久了,心都脏了,撒谎不带眨眼的。】   松代一树:【拉你的倒。】   他眨了眨眼看向五条悟:“你做梦了吧?”   “可能吧。”五条悟揉揉头顶的头发,没说什么别的,打了个哈欠回头看了他好几眼下车了。   后面五条祖宗又拉着他去看了几场电影,拉着他去看电影的五条祖宗没了找高层麻烦的功夫,五条家长老看他的眼神都像是在看百年难得的青年才俊,松代一树都要怀疑要不是提无可提,终于不用受自家神子折磨的长老能再给他提几级。   日子就在这种五条悟找他出去玩,五条长老给他升工资,松代一树什么都不用干光是摸鱼就当上了咒术界高层的一天天中过的越来越快。   有次五条祖宗好几天没出现,生怕他出了什么事的松代一树赶紧向自己上级打听了一下,才得知最近是五条悟打算去评级的关口了。   五条家上下野心满满,誓要这次让他们的神子成为咒术界评级规定以外的【特级】。   他们把五条悟捧到天上去,从小到大给他最好的,用常人难以想象的溺爱与纵容让他从小长到大。   那么对应的,被捧到天上去的五条悟就一定,也必须成为【特级】,成为五条家不争的招牌,冲锋陷阵的旗帜。   出现了百年一见六眼的五条家要成为御三家中隐隐的领头者,要将尚未出现十影法的禅院踩在脚下,要把继承术式的咒术师不是嫡子出身的加茂家排挤身后,要一统咒术界中的话语权,要将整个咒术界的利益重新划分。   而这一切都压在了他们的神子身上。   咒术界的勾心斗角中,五条悟就这样矛盾而又理所当然的长大了。   五条悟不知道这些吗?未必。   别人的叛逆期逃课翻墙打游戏,他的叛逆期找高层麻烦,在一次又一次的出格和长老一次又一次的包容中,他终于认识到了,在向着咒术界龙头进发的五条家中,所有人对于他的包容和底线都会是无限的。   只要他,也只有他能成为【最强】。   评级将近的时候,五条悟十五,还没成年,连入学咒术高专的年纪都没到。   松代一树赶去五条家的道场看五条悟的时候,他站在擂台的中间,对面是挥舞着长刀的对手,拥有着无下限和六眼的天才三下五除二解决了对手,在阳光下对着他挤眉弄眼。   松代一树穿着刚刚下班还没来得及换下来的西装,一边拍手一边看向他的任务对象,他的最强。   五条悟看见他在台下,炫耀似的用新掌握的术式和对手对战,松代一树一边假笑一边:【感觉我像幼儿园汇报演出的时候站在台下的家长。】   五条悟每打赢一个对手就要冲着他眨眼,几局下来,周围五条家所有人都要看过来了。   尤其是那几个准备上台的,简直眼神想要把他刀了。   就这,五条悟还站在台上给他拉仇恨:“我要去看电影,赶时间,你们一起上吧。”   一瞬间,松代一树感觉自己简直要被视线戳成筛子。   五条悟可真是从始而终的给他找事啊……   一转眼,那个会塞给他最讨厌的酒心巧克力的神子已经变成这个在擂台上动辄就是毁天灭地术式的最强了。   松代一树难得惆怅,对系统说:【时间过的真快,感觉养成游戏养像素小人似的。】   系统一阵恶寒:【你养成游戏是不是给武力加的点太多了,没有点数给亲和?我要是游戏开局这个数据我就洗点重开。】   松代一树:【哎,主要是给颜值加的点有点多。】   系统跟着他一起啧啧品评:【是有点多。】   擂台上耀眼的六眼天才翻着围栏下来拿手机选电影票座位,和许多年前翻墙过来冲着他塞巧克力的身影逐渐重合。   刚刚在擂台上输给他的咒术师不服,在他刚刚掏出手机的时候忽然从身后提着长刀嚷着要再比一场。   刀锋出鞘,尖锐的警报声响彻耳际,系统的声音骤然一变:【那把刀有问题!】   五条悟看样子正打算回首接招,松代一树几步上前,不等五条悟出手就直接挡在了两人中间。   长刀寸寸断裂,碎成了一片粉末。   被毁了武器的咒术师瞪大眼睛:“你谁啊!”   松代一树皱了皱眉,还没等五条悟说什么,带他过来的长老就厉声把咒术师喊到了一旁,松代一树的身份砸下来,周围前一秒还对他怒目而视的咒术师们全部都不说什么了。   毕竟就算松代一树不管事,他也是咒术界核心高层之一。   “你手没事吧?”五条悟反应很大的凑过来,要看他手指上的伤口。   这是刚刚接下术式的时候被长刀划伤的,刚刚那个咒术师用的算是新·阴流的其中一种,只不过与其他使用者不同的是,他并不是因为没有术式才去学,而是因为他的术式附着在刀柄上能够最大化发动才选择了这种攻击方式。   附着着术式的刀锋带有了【必中】的效果,五条悟刚刚喊了剩下几个人一起上去的时候,这个咒术师由于场地限制和人员密集等因素就连刀锋都没有对准过五条悟一次,也怪不得会不服气。   “没事,小伤口,”松代一树手缩了缩,没让他看见,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你选座位往后选一点,坐的太靠前了我脖子疼。”   “废话,”五条悟立马被转移走了注意力,不客气的嘲笑他,“你就老坐办公室缺乏锻炼吧,刚刚那种程度的术式居然都会受伤。”   松代一树:“喂喂只是很小一道伤口。”   五条悟得理不饶人:“就算明天它就能愈合那也是伤口。”   松代一树:“行行行。”   但是这道伤口永远也不会愈合了。   松代一树跟在五条悟身后,看向系统向他投影展示的世界外攻击属性页面。   【妖刀村雨:专为杀人而铸,一击必杀的妖刀。锋刃上含有咒毒,擦伤即死,无药可救。】   世界外意识在咒术师抽出长刀的一瞬间,在他的锋刃之上投影下了来自异世界的妖刀。   可能得感谢世界和世界之间兼容性还是不同的。   往常一击必死的妖刀在这里,还能苟且拖上那么几天。   【按照这个生命流失速度……】系统建立了个数学模型算了一下,【只能撑半个月了。】   比起妖刀之下其他擦伤即死的亡魂,他能撑半个月简直是赚翻了。   【嗯,】松代一树很平静,【准备物色下一个壳子吧。】   这么多次任务里,这是松代一树第一次清楚明白的知道自己的死期。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走向破败是一件很奇怪的体验,随着时间的推进,原本属于健康人类的那些特征逐渐消退,他的脸色开始逐渐变得苍白,身体内的咒力逐渐贫瘠,行动和思维开始迟缓,判断和决策出现误差。   这具壳子正走向生命的终点。   像是死亡托管程序被不断拉长一样,忽然有一天,松代一树早上醒来,发现自己听不见了。   只有系统的声音在他脑子里回荡,世界从未如此空空荡荡的安静过。   五条悟如常跑过来找他分享今天打的架,系统给他转述,松代一树脸上看不出任何端倪:“好厉害好厉害。”   【你好敷衍,】系统给他同声转述五条悟的话,【对了,你最近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没事,”松代一树知道这是即将死亡的前兆,随口扯了个理由,“最近开始接触高层核心圈的一些事情了,有点累。”   【哦,】五条悟看起来对这些东西兴致缺缺,【那你到时候掌权了我是不是就可以怼死那群高层了。】   “那群高层”中可含有一大半五条家的长老呢。   松代一树哭笑不得:“那得等十几年后吧。”   五条悟嘟嘟囔囔:【我又不是活不到十几年后了。】   系统转述到这里,顿了一下。   松代一树面色如常:“真看得起我啊,五条大少爷。”   五条大少爷撇撇嘴,跟他说:【后面几天我要去北海道评级了,不用太想我。】   松代一树十分诚恳:“不会的,你走了我就轻松多了。”   五条悟一走,他就不用每天做【和稀泥和事老】的日常任务了。   五条悟瞪他。   松代一树这才正正经经:“祝你成功。”   【这还差不多,】五条悟翘着二郎腿,志得意满,【等着我成为咒术界第一个特级。】   松代一树提醒他:“九十九由基还没死呢。”   五条悟跳脚:【第一个未成年特级!】   松代一树笑抚摸狗头,把他做了造型的白毛揉的乱七八糟,临了还来了一句:“未成年抹什么发胶。”   五条悟……   五条悟气死了,翻着白眼瞬移跑了。   他憋着一股气评级去了,打算拿着最后特级的证件回来糊松代一树一脸。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松代一树站在原地,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平静:【系统。】   【怎么了怎么了?】系统冒出来个头。   【我感觉不到五条悟头发的触感了,】他捻了捻手指,【这是第几个感官。】   【听觉,味觉,嗅觉,痛觉,触觉,】系统给他数,【第五个了。】   还差最后一条,视觉。   【再不走来不及了,】松代一树算了算剩下的时间,【找个群山环绕背山依水的地方我自己挖个坑算了。】   系统期期艾艾问他:【那、五条悟咋办啊?】   松代一树:【……不知道。】   他实在对着五条悟开不了口,虽然是死过两次的人了,但前几次都是即死,哪有像这次一样立即执行拖成死缓的,这让他怎么说。   他忽然无比庆幸于五条悟的评级任务正好在最后这几天,得以让他不用让五条悟第三次看见自己死后的样子。   【就……就说我不想干了。】松代一树烦躁半天,干脆摆烂。在办公桌上密密麻麻写了整三张纸留给五条悟,顺手辞了职,随后就消失在了咒术界内。   这大概是他死的最轻松的一次,失去视线的最后一刻,他最后的感官也被抽离干净,像是漂浮在虚空之中,没有任何痛觉,也没有任何实质的感知。   五条悟甩着证件溜进松代一树的办公室,几分钟后,所有人都看见有什么东西顺着最顶办公室的窗子纷纷扬扬而下。   纸屑铺了一地。   而后系统的传送骤然将松代一树拉入人间,他重新睁眼。   面前是一间装修奢华的的房间,桌子上堆着乱七八糟的模型和卷子,旁边是扔到椅背上的校服外套和制服包,窗台上乱七八糟摆了两个录取通知书。   帝丹高中,和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左边通向东京米花町高知家庭子女聚集的重点高中,右边通向未卜的未来。   “喂,您好,”他打通了上面班主任的预留电话,“是夜蛾老师吗?我有意向入学贵校。”   ——————   松代一树意外的入学让夜蛾正道都傻了。   这一届的三个学生,一个是五条家的神子五条悟,一个是特级咒灵操使夏油杰,一个是从未有过的反转术式使用者家入硝子。   还有一个是货真价实的富二代,放着帝丹高中的光明坦途不上,也放着家里的上市公司不继承,跑来当咒术师。   当然了他不是说咒术师不是坦途的意思,但怎么看正常人都应该选择前者吧?   “是这样的,”电话那端,男生的声音诚恳平静,“我从小就想拯救世界。”   夜蛾正道:“……行。”   算算这个年纪,是该犯中二病了。   中二病入学那天,学校里两个日天日地的学生出任务去了,整个年级只有家入硝子一个人出来迎接。   家入硝子非常给他面子的拍了拍手,然后就当着班主任的面点了一根烟,十分老练的吐了个圆润的烟圈。   夜蛾正道:“……欢迎入学。”   他入学两个字还没说出来,远处两个打打闹闹的糟心学生就回来了,夏油杰在前面飞,五条悟在后面追,两个人进入高专之后整个学校响起震天的警报,夜蛾正道才看见五条悟手上抓了个恶心巴拉的咒灵在迫害夏油杰。   夏油杰誓死不从,五条悟在边上:“这可是一级啊杰!”   夏油杰骂骂咧咧:“这是你我都不吃!”   五条悟:“不行你不吃我不是白抓了。”   夏油杰撸袖子:“你是想打架是吧?”   夜蛾正道:……   夜蛾正道看了一眼提着行李抬头看天的新学生。   他觉得有必要肃清一下高专一年级的风气了,比如说先把这两个糟心学生打一顿再说。   怎么敢直接把咒灵带进高专的结界内的。   家入硝子在旁边抽烟,在鸡飞狗跳中对着新生做介绍:“这两个都是我们这届的。左边那个,眼睛小的,叫夏油杰。”   “右边那个,不做人的……”   叫五条悟。   松代一树在心里说。   他在这一刻,忽然升腾起了一种奇异的冲动。   他忽然想说,有什么好介绍的,我是这里最了解的他的人,是和他待的最久,看着他从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变成如今挺拔少年的人。   但他脑子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说:所谓你和五条悟的相识一场,不过是从陌生走到陌生。   家入硝子抽完了一根烟,还想再拿一根,结果一倒烟盒,发现空了。   “啧,”她不得已停了介绍,对着新生懒洋洋挥了挥手,“我烟抽完了,先回宿舍一步。”   承担了人物介绍的家入硝子走了,松代一树站在马路中间,提着行李,看五条悟和夏油杰被夜蛾正道从天上拉下来,垂头丧气死不悔改的接受教育,耳畔是五条悟有理有据的诡辩被夜蛾正道物理镇压的声音。   他是这里最熟悉五条悟的陌生人。   夜蛾正道教育完两个问题学生转头一看,家入硝子又没了,只有新生还站在道路中间。   夜蛾正道:……他这一届带的都是什么学生!   已经坐上虹龙准备跑路的夏油杰和五条悟顺着他眼神看过去。   夏油杰小声凑过去:“悟,这就是那个夜蛾说的拯救世界富二代?”   “悟?”他半天没得到回复,莫名其妙。   夏油杰偏头,看见五条悟垂着头,眼睛睁的极大,下颌收紧成一条凌厉的线。   他悬在天上,和站在地面的松代一树对视。   他的一腔忿忿,他的满心不平,他不甘的情衷和难辨的爱憎忽然在这一瞬间被极快的唤醒了。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地,夏油杰没来得及问第二句,下一秒,五条悟就跳下虹龙,把新同学连人带行李拽走了。   高专门口,只余夏油杰和夜蛾正道两人。   夏油杰面对自己班主任又黑起来了的脸,给自己挚友打掩护:“一见如故,一见如故。”   夜蛾正道:累了,毁灭吧这个咒术高专。   他:“……太胡闹了,悟!”   松代一树被五条悟整个人连拉带拽扯进了分配的宿舍里。   五条悟拽着他的领子,一字一顿:“你不是辞职,要离开东京吗?”   “不是祝我前程似锦吗?”   “不是觉得权利斗争很累让我不要找你吗?”   “不是说要去国外散心再也不接触咒术界的纷纷扰扰吗?”   他一字一句,说的全都是那三页纸里面松代一树绞尽脑汁胡编的告别信上的话。   “你祝我前程似锦成为特级,说不定以后出国任务的时候有缘能遇见,”五条悟几乎要气笑,“行啊你,现在算不算有缘?”   松代一树脑子里系统正在狂飙脏话,含草量极高:【卧槽卧槽卧槽五条悟认出来了!!!】   【卧槽卧槽卧槽咋回事啊!!!】   【松代一树卧槽卧槽你倒是有点反应啊!!!】   松代一树略微睁大了眼睛,他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发展。   事实上,他连五条悟会来上咒术高专都没想到,他以为以五条家的情况和他特级的身份其实是不用混这个文凭的来着。   五条悟拽着他的领子,颇有不给个说法就不让他走的架势。   气势汹汹,含着难辨的爱憎和不甘的情衷。   松代一树无奈,像是上次走之前那样揉了揉他的头发,声音里满是安抚:“这不是思来想去,觉得我还得来伺候大少爷你。”   “你放屁吧,”五条悟咬着牙,还是气势汹汹的,但却相比之前的气势弱了好大一截,“你以为六眼看不出来你换人了。”   他眼前晃了晃水光,细碎的光沉在眼底的一片水色像是银河的雏形:“你只有死了之后才会换人。”   松代一树这下是真的震惊到了。   五条悟这意思是知道前几次都是他了?   “这不是死都要来找你,”他最终戳了戳五条悟的脸,老成的叹道,“哎,没小时候软了。”   五条悟像是被他戳漏气了一样,没想到他就这样承认了,僵着脸楞了片刻,不依不饶抓着他问:“这是束缚?是术式?你是永远不会死吗?你只能这样迫不得已存活在别人的身体里吗……”   “你就当是术式,”松代一树无奈地靠着墙,“具体为什么不能说。”   “那上次怎么回事总能说吧?”他追问。   “上次那把刀有问题,沾到就会死,”松代一树轻描淡写,甚至还补了一句,“持刀的人不知道,你别找他麻烦了。”   五条悟声音猛地变大:“所以你早就知道你要死!”   松代一树撸猫一样乱七八糟摸他的头发试图安抚:“哎我这不是死了,但没完全死吗?”   五条悟看起来并没有被安抚,反而要气死了:“那你凑上去是找死吗!”   “啊那不然呢,你看我不就死了吗,”松代一树十分不走心的撸猫,“我可是费劲千辛万苦才找到你啊五条悟。”   五条悟:……   他看起来还想说什么,但又被这句话弄的有点不知所措。   系统看了看现在耳廓泛着一点微红的五条悟:【这你就哄好了?】   松代一树:【不然呢。】   他想了想,客观的总结道:【其实长大后的六眼也没那么鸡嫌狗厌,还是挺好说话的。】   系统:【……啊对对对。】   最终,那天五条悟也没说出话来。   因为就在他做好心理准备打算开口的时候,宿舍内的烟雾警报器忽然响了,头顶上的火灾洒水器忽然洒了两人一身。   “抱歉哈,”家入硝子在一片水雾中叼着被打灭的烟打开门探进来半个身子,“我刚刚抽烟把烟雾警报器抽响了。”   “哟,”她看见五条悟,“五条你也在啊。”   五条悟:……   松代一树面不改色:“五条同学乐于助人来帮我收拾宿舍。”   家入硝子看外星人似的看了五条悟好几眼,最后啧啧感叹着太阳西边出来了的关上门走了。   五条悟站在房间内,酝酿好的情绪被冲散的七零八落,硬撑着声音问:“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说的活像是“你还有什么没有招供”一样。   松代一树被他逗笑了,拍了拍他的肩夸赞道:“腹肌不错。”   五条悟一哑。   随后,他像是要着了一样,头也不回的甩上门走了。   【呃……松代一树,】系统在边上看了半天,【你有没有觉得五条悟有点那什么……】   【哪什么?】松代一树莫名其妙。   【就……】系统支支吾吾,【他对你有点超出革命友情之外的感情?】   松代一树一僵。   【什么革命友情之外的感情,】他面不改色,压下心里万千思绪,【我们之间纯纯的父子之情。】   系统无语:【总局又不是不让任务内谈恋爱,哎你这就没意思了啊。】   松代一树反问他:【你炼铜?真刑啊,太可拷了。】   系统:【……滚你的吧。】   它给松代一树气走了。   系统走了,松代一树乐得自在,他做过五条家的伴读,做过接送任务的监督辅助,做过咒术界的核心高层,现在当个咒术高专里的学生,他没有一点不适应。   没过几天,松代一树就和本年级的另外两个同学打成了一片。   无他,作为一个真的家里有矿的富二代,松代一树的宿舍里有着这个时代最先进的游戏机和碟片,五条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一推门就能看见夏油杰过来蹭游戏了。   接着就是家入硝子。   入学当天被淋了个透心凉,松代一树立马反手拆了宿舍里的烟雾报警器,家入硝子时不时过来抽根烟,把这当休息室用。   五条悟趴在他肩上愤愤不平:“为什么你和他们两个混的比和我还熟。”   “明明……”夏油杰欠的不行,边打游戏边学,“明明是我先来的……”   家入硝子取下抽到一半的烟,惟妙惟肖:“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松代一树:“又、又到了白色相框的季节?”   五条悟气死了。   两个缺德同学开始对着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松代一树:“年轻人真是有活力啊……”   家入硝子在边上呵呵:“您老多老啊?”   松代一树装模做样:“也就那么几百一千岁吧,你们得叫我老人家。”   家入硝子:“嘁——”   夏油杰拿着NDS转头:“老人家,动森来不来?”   松代一树迅速翻下床,腿脚利落极了:“来。”   转天,五条悟把他堵在路上非要问他:“你真几百一千?”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把这话当松代一树唬人,但他是真听进去了。   “没啊,”松代一树哭笑不得,“我也就和你差不多大吧。”   他入职管理局十七八岁,进任务的时候也就刚成年不久啊。   真要算下来,也就比五条悟大十岁吧?   五条悟像是松了一大口气一样:“哦,那没事了。”   系统在边上看着五条悟的两个黑眼圈啧啧:【他昨晚一定脑补了许多。】   松代一树:【脑补什么?】   系统:【硝子和夏油杰都看出来了你还不让我说他喜欢你,非要说是父子情,那就脑补英雄父亲吧。】   松代一树:【要不你还是别说话了吧。】   系统:【我不。震惊,十八岁花季少年的他竟有一个八岁的儿子。】   松代一树:【你是觉得我出任务之后收拾不了你是吧?】   系统:【……嘤。】   松代一树是管理局行动组的打架王牌,它只是个柔弱无助的统罢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下去。   忽然有一天下午,系统对他说:【松代一树,世界已经趋近稳定了。】   还在看书的松代一树一愣:【不是说要等五条悟成年?】   【这说明我们超额完成任务吧,】系统也不太懂,【不过按照流程我们还是得等他成年才能走。】   【行,】松代一树没什么异议,他又不赶着回去,【那以后就没有世界外攻击了?】   系统想了想:【按理说是这样的。】   他的任务从这一刻开始就完成了。   但不知为什么,松代一树却没有任何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忽然觉得背负着保护五条悟的任务背负了这么多年,骤然告诉他从现在开始不用再担心受怕了。   他有点不适应。   五条悟就这样敏锐的发现了他的不对劲。   这个时候,他对松代一树的意思已经明显到要全校皆知了,家入硝子和夏油杰两个缺德的就喜欢有事没事嘲笑五条悟,夜蛾正道对这一届学生已经放弃思想教育了,辣眼睛一样眼不见为净。   低一级的学弟灰原雄一开始没搞懂情况,七海建人在旁边想了想给他说:“五条学长好像喜欢……”   他默默用视线示意了一下松代一树。   灰原雄:!!!   你们咒术界好时髦!   从此,灰原雄每次看见松代一树就十分不自在,淳朴的单纯少年看见松代一树跟五条悟走在一起能看红脸。   五条悟一万个警惕,甚至找了一天去堵学弟,架势活像是堵着正常学生要保护费的不.良,非要问人家是不是喜欢松代一树。   灰原雄话都说不出来了,支支吾吾。   五条悟就急了急了急了。   关键时刻,七海建人十分靠谱的出现,从不靠谱学长手中把自己的搭档捞了出来:“灰原就是看见学长们走在一起不好意思。”   灰原雄小鸡啄米一样狂点头。   灰原雄:“百……”   七海建人十分靠谱的接话:“百年好合。”   灰原雄得救一样看向自己同学。   七海建人翻译:“他喜欢娇小柔弱可爱的女孩子。”   灰原雄捂脸。   路过的松代一树:???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白天的搁这交流xp来了?   “你们在这搞什么?”   五条悟直接自信嗨老婆:“灰原祝我们百年好合。”   松代一树:“……祝的很好,下次别祝了。”   自此,五条悟跟松代一树就再也说不清楚了。   松代一树这几天不对劲,老是有意无意看五条悟,周围缺德如家入硝子和夏油杰开始开赌盘,一个堵在一起一个堵不在,赔率基本一比一个点。   路过的灰原雄:“什么?学长们还没在一起吗?”   七海建人扶着额把自己不在状况内的同学拖走了。   也就在当天下午,五条悟和夏油杰接了星浆体的任务。   家入硝子和松代一树一如往常的待在学校里,趁着夏油杰不在,家入硝子开始嚯嚯他的动森号。   打着打着,家入硝子没忍住打听:“你跟五条悟怎么回事啊?”   松代一树:“……就那么回事。”   硝子促狭:“哪么回事啊?”   松代一树知道他和夏油杰下了赌盘,摊摊手回复:“你来我这打听算不算出千?”   下注在一起的硝子:“嘁——”   “烈女怕缠郎,”她十分老练的卖出大头菜,“你迟早跟五条悟在一起。”   松代一树:“硝子你不至于为了赢过夏油杰这样吧?”   两人正聊着,就在这时,松代一树脑中,许久未响起的警报忽然响起。   【世界外攻击,】松代一树猛地站起来,吓了家入硝子一跳,【不是说没有了吗?】   系统一顿运算:【按理说致命的世界外攻击不会再出现了啊?】   松代一树:【……你的意思是这个不致命?】   系统:【应该吧?】   【哪里有不致命的世界外攻击,】松代一树深呼吸几下,【开地图标点。】   第四次,他挡在五条悟面前。   捅了他一刀的是伏黑甚尔。   系统在旁边骂:【伏黑甚尔这狗东西没认出你。】   松代一树:【……虽然他没认出我,但是他很信守诺言,说要给我收尸就给我收尸。前几次没赶上,这次捅死我都要收……自律的男人真可怕。】   真是fg不在多而在精。   体温逐渐流失,他和系统说禅院甚尔认不出来才正常,说他下个壳子不在五条悟身边了,说他要去酒厂处理世界裂隙,说他不能混淆任务与现实。   可在他心里,只有他自己清楚,他骗过了系统骗不过自己。   他有意在转移话题,他不敢去看五条悟的脸,不敢想现在五条悟会是什么心情,甚至于,他再也不想去面对五条悟了。   他知道这时候五条悟的表情一定不怎么好看,他闭上眼睛,就当看不见。   耳畔的呼吸急促的厉害,他让系统启动托管程序,就当听不见。   一片黑暗中,他在心里想,他总是要离开这个世界再也不回来的,他不能给五条悟希望又给他绝望。   但是他又清晰的知道,当他开始认真的思考以后的时候,就说明现在事情已经不可控了。   不过是雏鸟情节而已,不过是雏鸟情节而已。   他闭眼,睁眼,映入眼帘的是研究所内简洁的宿舍装潢。   他像是终于扎进了沙子里的鸵鸟,浑身骤然松懈了下来。   松代一树躺在床上,放空般的躺了半晌。   系统还以为他怎么了:【松代一树,你没事吧?】   【……没事,】好一会,松代一树回答它,【感觉刚刚禅院甚尔那一下太狠了,我现在还脑壳疼。】   系统:【哎这孙子可不恩将仇报吗?】   研究所内的工作枯燥无味。   主要松代一树不懂这些,其实日常的研究都是系统在做,系统跟他说他要干嘛干嘛,他就干嘛干嘛。   脑子都不用动一下的。   当然了,面对一屋子啥也看不懂的高精尖仪器,松代一树就算想动脑子也动不到哪去。   但不知道是为了让一直在不停想着五条悟现在会不会一直在等他的大脑停下来,还是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干,松代一树开始把全部注意力放在研究上面。   大概真的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在成为研究员正式三个月以后,他和系统真的发现了APTX4869的研究方向。   黑衣组织看见研究初步成果,松代一树飞快被提拔成了负责人,调往了另一处设备更完善的研究所。   而这就是他和系统最开始的目标所在地,有世界裂隙的研究所。   更重要的是,兜兜转转,这个研究所居然和高专很近。   研究所被掩盖在一所药厂的外观下,药厂出去就是不远处就是一个还算繁华的小社区。   研究所内所有研究员们日常的放风需求基本都在这个小社区内了,大家都是宅男,也没什么好出远门的,松代一树和他们混的不熟,也不怎么跟他们一起出去。   直到有一天,日常研究结束后,几个手下的研究员凑在一起说打算去社区的居酒屋,其中年纪最大的一个反常地回绝了聚会邀请。   “下班顺路,喝酒就免了,”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我女儿过生日,我在那边的甜品店里给她订了蛋糕。”   “甜品店?”松代一树本来都走过去了,听见这句话忽然回头问了一句。   “对,就在社区最旁边的拐角,”研究员一愣,“组长你喜欢吃甜品啊。”   松代一树:“……没有。”   但某个喜欢吃甜品的白毛像是攀附而上的藤蔓一样,迅速爬满了他整个思绪。   系统在边上闲闲嗑瓜子:【你要实在想五条悟就回去看看呗。】   松代一树嘴硬:【我没。】   然后第二天,他还是十分诚实的去了。   去的是那个甜品店。   甜品店旁边是一家零售店,零售店旁边有一个吸烟点。   他每天去买一包烟,宿舍里未开封的烟都要堆成山了,也不抽,就像是找个借口去甜品店门口转一圈一样。   有次研究员进他房间吓一跳问他囤这么多烟干嘛?   松代一树想了想:“个人癖好。”   研究员似懂非懂的走了。   松代一树也说不太清楚他每天在这里待的那几分钟是想要撞大运恰好碰见来这里的五条悟,还是只是给自己一点心里安慰。   直到有一天,他没有遇见五条悟,但偶然遇见了来这里买烟的硝子。   家入硝子还是叼着一根烟,松代一树进去的时候,她刚好从里面出来。   鬼使神差的,松代一树看都没看从柜台上随手买了一包,走到吸烟点拍了拍硝子的肩:“借个火?”   “嗯?”家入硝子愣了愣,掏出来一个打火机,“给。”   松代一树没抽过烟。   他学着记忆里家入硝子的样子吸了一口,辛辣的气体直冲鼻腔,呛的他有点想流眼泪。   家入硝子看这个夹烟手势出乎意料老练的人居然被呛成这样,没忍住弯了弯嘴角,好笑的说:“这个烟太烈了,不适合初学者抽。”   “我知道。”松代一树咳的惊天动地。   他在点燃的那一刻就发现了这种烟是硝子和夏油杰以前抽过的那种,太烈了,硝子抽完一包就不抽了,倒是经常能看见夏油杰叼着这种。   总而言之,它一定不适合初学者。   但在这一刻,他说不清楚抽烟是为了回忆一下昨天还是为了什么别的,他又深深吸了一口。   这次,他如愿以偿的呛的眼前模糊。   禅院甚尔没有认出他,硝子没有认出他。   原来在他不加任何遮掩的情况下,能一眼看出他是谁的也只有五条悟一个人。   第二天,满屋子的烟被他丢了个干净。   他再也没去过那个便利店。   几个月后,在所有研究员都不知道的地方,系统做出了APTX4869的完全品。   系统对着这颗药丸发愁:【哎,这东西不能交给黑衣组织吧?】   松代一树:【肯定不行啊。】   【……忽然好不爽,】系统想了半天,【这玩意研究出来就要销毁,那研究了个啥。】   松代一树想了想:【那要不别销毁了我吃了算了。】   系统:???   它想了半天:【也不是不行。】   反正这是管理局的壳子,松代一树登出世界之后也不会再启用,吃就吃呗。   松代一树还真就吃了。   吃完之后,咂咂嘴:【感觉没啥特别的。】   系统:【醒醒,我们研究的又不是绿巨人药,你还想有什么不同。】   它看见松代一树吃了之后又惆怅起来了:【唉,这下是真的没人知道真正的APTX4869曾经出现过了。】   松代一树嘴上跑火车:【没事,科学不记得你我记得你,从此开始你就叫APTX4869了。】   系统:【???我抗议。】   松代一树:【抗议无效。】   APTX4869:【松代一树你无不无聊!】   时间再往后几个月,最后一条世界裂隙也被解决了。   忽然有一天研究结束后,APTX4869叫住了他。   【松代一树,】APTX4869说,【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松代一树莫名其妙:【什么日子?发工资的日子?】   系统:【今天是五条悟的生日。】   松代一树猛地一顿。   五条悟的生日,就代表这一天一过,他就彻底满十八岁了,而他在这个世界的任务也即将结束了。   这是自换了这个壳子以来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忽然换下白大褂问系统:【能定位到五条悟在哪里吗?】   APTX4869说:【能。】   那天松代一树从研究所一路跑去了定位点,横跨了大半个东京。   五条悟的生日出乎意料的,没有在本家内过。   东京下大雪,五条悟坐在居酒屋里,身边只坐着家入硝子。   松代一树隔着一扇窗子和一条街看他,忽然,系统开始叮叮当当放圣诞歌。   松代一树:【你放圣诞歌干什么玩意。】   APTX4869:【应景。】   过了一会,它又说:【……就当庆祝一下你即将完成任务吧,本系统编号APTX4869,合作愉快。】   松代一树:【合作愉快。】   于是在圣诞快乐里,大雪淹没他的头顶,给他盖下宛如十年前一样的白发。   来也苍苍,去也苍苍。   零点了,手机上的时间骤然跳跃至12月8日,他摘星揽月的五条大少爷从这一秒开始正式十八岁,然后义无反顾的向着管理局记载里的那个五条悟而去。   五条悟会遇见新的朋友,拥有新的同伴,会变成真正意义上的最强,会负担前所未有的希望。   而他就送到这里了。   高高云层外,月亮俯瞰人间也毫不费力。   雪落到居酒屋窗棂上,堆挤出一层厚厚的白烟,没过窗后才满十八岁的少年五条悟头顶。   原来大雪是这样衰老的。   ……   “过客?”夏油杰问。   “对,”松代一树顿了很久,“过客。”   无数个过客。   他忽然没了再说些什么的兴致。   “APTX4869,”他叫系统,“别装死了,我知道你有我的任务备份。”   夏油杰眼前一花,随后,系统通过内部通路,向他分享了一个任务文件。   文件很小,只有零点几个M。   打开第一页,上面一行大字:【健康成长阳光童年】。   证件照旁边写着:【执行任务员工:优秀员工松代一树。】   下一行:【任务对象:五条悟。】   证件照的上的松代一树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   他不知道在接下来的任务里自己会接手保护一个顶着白毛的六眼神子,不知道在接下来的十年中,他们就这样在生死交织中往复纠缠宛如攀附生长而上的藤蔓。   也不知道十年后任务结束,他依然会为此奔走,偷取数据、暴露总局、违规传送,只要五条悟能活下来。   往后十年,他会陪着五条悟从幼童到成年,而五条悟则看着他从青涩到老练。   但在这一刻,这些为时过早,他只是在进入任务之前一如往常的去拍照,作为留档资料照片。   这就是一切的开始。 第72章   在夏油杰看任务文件的时候,松代一树又重新坐回去剥橘子。   他隔着医院的阳台往下看,住院处下面是一片很大的花园,天气好的时候会有很多同样住院的病人去花园里放风。松代一树有意逃避正在看文件的夏油杰,几个橘子去阳台转移注意力。   他多少是有点鸵鸟心态的。   说他是逃避看夏油杰,倒不如说更像是害怕从夏油杰身上看到五条悟知道真相后的影子。   夏油杰一旦知道了这些回到了任务世界里,那就代表着五条悟也要知道这些了。   知道他的出现他的离开他们纠纠缠缠的十年就源自于一个名字一听就很蠢的任务,知道他的动心他的逃避他的拒绝其实间隔着远比生死更难跨越的两个世界。   “P统,”等了好一会,一袋子的橘子都被他吃完了,松代一树才磨磨唧唧问,“夏油杰怎么还没看完?”   零点几个M的文件怎么能看这么久的。   APTX4869传给夏油杰的文件里面写的都是什么东西他比谁都清楚,毕竟这就是当初就是他登出世界之后,一字一句打完后上交的任务报告。   对于任务完成报告,管理局一向就和咒术界内对于硝子的治疗报告一样,都是收了之后看都懒得看就归档的。   既然没人看,也就没什么人认真写。   要是真的敢写,管理局员工也真的可以往上面胡编强袭自由。   只有松代一树那时候出了任务,对着电脑愣神了很久,敲下报告的第一行之后才恍然间感受到从此开始他和五条悟是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他即将拥有长达三年的带薪假期,拥有再待几个月就能升迁的漂亮资历,拥有所有人的簇拥和欢迎。   只是他再也不会见到五条悟了。   于是他也只有敢在和五条悟再也不会有任何关系的时候,才在这个不出意外到世界毁灭都不会有人翻出来多看一眼的报告里,偷偷流露一点真心实意。   谁能想到现在真到了世界毁灭了。   把这十年和五条悟之间的经历翻开了摊平了展示给别人看,还是展示给夏油杰这种损人,松代一树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当年写报告时手欠。   这简直要比公开处刑还要羞耻。   系统:“没啊,他早看完了。”   松代一树:?   那夏油杰这么久没个声音是没法接受里面的内容?   松代一树:“你……”   他忽然有点把不准要怎么和夏油杰说话。   他自作主张把夏油杰从死亡的尽头带到这里,犹如匣子内的生物第一次被带出固有的认知,见到匣外的世界。   在得知了世界的真相之后,他在夏油杰,或者说在所有曾经和他存在过羁绊的人们认知中还会是那些意外死亡的伴读、是监督辅助、是咒术界的高层或者说是早早死亡的高专同学吗?   还是说变成了一个隔着厚厚玻璃观察干预,改变缸中世界的地外生物?   夏油杰倒没想那么多。   他就是看完了文件之后觉得信息量有点大。   坐在窗边的松代一树看起来在剥橘子,和他记忆里的那个同学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倒是看起来和任务报告里的证件照区别不大。如果单从童颜的方向上讲的话,该说不说,这两个人真的挺有夫妻相的。   骤然得知我的同学似乎不是同学,而是管理局来维护世界不要毁灭的员工;我的挚友也不是挚友,是整个世界生死存亡牵于一身的重要npc。他们两个人青梅竹马从小到大死去活来就是不在一起,而真的看完这份任务报告的他,就像是一条狗走在路上被莫名其妙踹了一脚。   夏油杰:“……我有点后悔。”   松代一树:“啊?”   夏油杰别是看见这些之后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了怀疑吧?   毕竟以为的猴不是猴,在真实世界大家都是猴……   那他岂不是造大孽……呸,积大德了?   属于死亡n.pc夏油杰的数据串缓缓开口:“当年真是下错赌注了,这下真要输给硝子了。”   松代一树:“……啊?”   夏油杰深深叹了一口气:“应该下【你俩迟早在一起的】。”   松代一树:?   “但是你俩都下在一起的话……”他思维被夏油杰带跑了,“赌盘就开不起来了?”   夏油杰:“……好有道理。”   松代一树:“……是吧。”   夏油杰看起来接受良好,松代一树就要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他摸了摸鼻尖,想了半天:“那个……所以夏油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有,”夏油杰顿了半天,“你不是已经完成你们这个……任务了吗?”   五条悟这人都成年了,世界还要毁灭又是怎么回事?   甚至还要把他重新拉出来?   他可不觉得松代一树做这些就是为了救活他一个在咒术界看来及其危险的诅咒师。   即使他们曾经是同学也一样。   松代一树扶额:“说来话长……情况很复杂。”   这话听起来像是五条悟又作了什么死。   “不,不是五条悟,”他在系统白球led屏上具现出的怀疑目光下扶额,“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现在关键问题在你身上。”   他正了正脸色:“你死了,但没完全死。”   *   松代一树从医院出院的时候,APTX4869的cpu中沉睡了一串来自已死亡npc的数据。   夏油杰没有明确回复他会回去或者不会,在听完了一切之后,他表示他需要想想。   “没事,你有的是时间想。”松代一树回答的异常爽快。   “那里不是已经到很重要的危机时刻了吗?”夏油杰还是不习惯称呼自己的世界为“世界”   松代一树:“因为要等……”   夏油杰:“等一个时机?”   松代一树:“等我出院。”   他跟夏油杰形容的再天花乱坠,他现在也是一个摸不到传送机器的脑域科住院部病人。   精神海这东西,急又急不得,再说了现在在熔断内,他再担心任务世界的情况他现在也看不见里面是怎么回事。   之前透支的太过厉害,在主治医师做出松代一树的精神状态已经稳定下来的诊断之前,他都不可能离开这里。   系统倒是可以,但没有松代一树在,他一个统是无法传送的。   一开始他们其实是不知道这点的。   是APTX4869在夏油杰考虑的时候尝试着预演了一下,一下子发现了问题。   他们都知道熔断期间正常登入世界的通道会被关闭。   上次熔断,松代一树能登入世界是因为他有一个任务躯壳在世界内,这个研究员壳子具有唯一性,只需要根据它就能定位到这个世界。   但这次他们想要偷渡的夏油杰不具有唯一性,就算他的身体在任务世界内被羂索使用,但他的数据串却会和无数平行世界里的无数夏油杰连通。   别说这个夏油杰了,这些连通的“夏油杰”中活的死的老的少的都有,甚至还有性转的、不做人的、变成咒灵的,和真的杀光了所有猴子的。   想要靠着老方法定位世界,根本不可能准确定位出他们想要去的那个。   APTX4869预演完就默默跟夏油杰开启了私聊:【你是不是对那个杀光了所有普通人的世界很心动啊。】   夏油杰没说话,但是看起来有的跃跃欲试。   【但是没有锚点传送目标是无法确定的,】APTX4869在松代一树不知道的地方恐吓他老同学,【很有可能出现你想去这个世界却传送进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身体里这种情况哦。】   【我看刚刚还有abo夏油杰,哨兵向导夏油杰,雄虫雌虫夏油杰,cake&fork夏油杰,】它幽幽,【这里面你中意哪个?】   夏油杰:【……我还是比较想回我这个夏油杰。】   APTX4869满意的住嘴了。   但恐吓归恐吓,他们想要把夏油杰送回去,就必须找到第二条能够精准定位这个任务世界的锚点。   在松代一树的那个研究员壳子生死不知的情况下……他们哪来的第二个精准定位世界的锚。   就在这个时候,系统忽然想起来。   “松代一树,”它声音大的吓了夏油杰一跳,“我知道了!”   “你和五条悟的束缚!”   夏油杰探头:“什么束缚?”   独属于这个世界的“五条悟”和松代一树所定下的束缚,用它定位,只会定位也只能定位到任务世界内的五条悟身上。   顺着五条悟,APTX4869就能以它为锚点确定世界,把夏油杰传回他自己的躯壳里去。   听完这个束缚是什么东西的夏油杰;……   他用“你们小两口真会玩”的诡异眼神上下扫了松代一树好几眼。   一切俱备,现在就差松代一树出院和夏油杰同意了。   其实把夏油杰从死亡里拖出来,松代一树多少是觉得自己做的有点过的,但夏油杰看出这个苗头之后告诉他:“你少在我面前散发现充的气息就好了。”   松代一树:“……好的。”   但他和夏油杰的共同语言除了任务世界还能有啥啊,提到任务世界就要不可避免提到五条悟啊!   夏油杰;“谈谈这个世界也行。”   他在这个没有咒术师也没有诅咒的世界中,对普通人其实并不抱有敌意。   APTX4869就跟松代一树吐槽过:“这人的种族主义怎么还这么有故土情怀。”   合着他眼里想杀光的猴子是他出生长大的任务世界限定。   可谓是真的只杀自己人了。   松代一树:“夏油杰和你共用一个cpu,APTX4869,你嘴上积点德吧。”   APTX4869嚷嚷:“我们赛博系统没有信仰,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然后它转头还是不说这些了,转而跟夏油杰科普真实世界和管理局去了。   在松代一树住院,夏油杰“想想”的这段时间里,其实他真正想的时候很少,更多的是如饥似渴的去接触属于这个“真实世界”的一切。   他就像是幼年第一次见到冈格尼尔的六眼,原来世界外还有世界,咒术界咒术师还有那些他无法释怀的东西都只不过是沧海一粟。   但他誓死为了这些沧海一粟而存在。   松代一树出院那天,他第一次见到了一直存在于系统和松代一树口中的“管理局”到底是什么样子。   地板光可鉴人的走廊,来往匆匆忙忙的员工,飞快生成任务又飞快把它们派发出去的任务大厅,流水线速度回收产出一批批任务用躯壳的身份仓库。   还有悬挂在行动组一进门的墙壁上那个无比显眼的优秀员工展示墙。   松代一树的名字和照片就在第一行,脸好就是占便宜,行动组的美工就喜欢把长的好看的人放在宣传墙最上面。   松代一树这次回行动组是为了用传送机器实验一下系统的计划,看看通过他和五条悟的束缚来看能不能让它定位到准确世界。   但毕竟束缚只是束缚,想要如同就在任务世界内的躯壳那样稳定是不可能的。   只能寄希望于真人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他在松代一树的灵魂上看到的是一道规格极高的束缚。   APTX4869一个被五条悟折磨了好一段时间的统,模拟连通前咬牙切齿说五条悟最好下的束缚能明显到十几个光年外都能看得清,不然白瞎他计划了那么多年小黑屋。   夏油杰在系统白球的led屏上面又是一副:【你们两个花样真多】的欲语还休脸。   松代一树:“……其实夏油你想吐槽什么可以直说的。”   夏油杰:“何必呢。”   松代一树不知道他这句话说的是在他们尚且是同学时的松代一树何必,还是在他死前就那么过了□□年的五条悟何必。   他是个旁观者清的旁观者。   但他不是松代一树,也不是五条悟。   他只是旁观,从未入局。   APTX4869在边上做着预演连通的最后准备工作:“你们两个在哪打什么哑迷呢?”   松代一树:“人类的事情你少插嘴。”   APTX4869在led屏上把夏油杰挤走,自己出来翻了个天大的白眼:“好像我稀的理你们人类一样。”   它通过松代一树和五条悟的束缚开启连通,在暗淡的连通空间中,那条线亮的就像是一条开天辟地出的光的裂隙,穿梭过无数世界的身侧,指着他从何处都能回返的归途。   通过系统的视线同样看见了这些的夏油杰:“这就是那个束缚?”   被问到的APTX4869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松代一树在外面等了半天,没等到APTX4869下一句话。   连通模拟需要那么久吗?再待下去要有人发现他了。   松代一树:“P统?统?”   “APTX4869?统宝?怎么不说话了?”   APTX4869“啪”的一声猛地关了连通,语气凝重:“先回去。”   *   离开行动组后,它罕见的有点焦虑:“我跟你讲,刚刚那个绝对不是束缚能够达到的亮度。”   他当初和松代一树一起在熔断后回去,松代一树和他曾经待过的研究员壳子之间的连通都没有这么亮。”   “这种连通亮度的基本已经算是超规格级别的了,五条悟和你的束缚绝不可能达到这么夸张。”   “如果说当初真人在你灵魂上看见的是这样的束缚,”APTX4869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那我完全明白他为什么不会对你动手了。”   “太不对劲了……你灵魂上被绑了什么东西?”   这种程度的束缚,还是连通着松代一树的灵魂,是连管理局看见都要衡量一下动了之后会不会有问题,需要严肃处理的问题。   这种情况下,要凭借这条完全未知的束缚建立连通传送夏油杰,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发生什么。   他们是为了阻止羂索,但APTX4869不可能冒着松代一树发生什么的危险去传送夏油杰。   而就在这一片APTX4869的严阵以待中,松代一树脸色怔愣半晌,忽然缓和下来:“……我可能知道是什么。”   APTX4869:???   它忽然很严肃:“松代一树你不要为了传送夏油杰拿你自己开玩笑。”   松代一树:“不是,我也不确定,只是刚刚想到……你重复一下第一句形容这个束缚的话。”   系统:“刚刚那个绝对不是束缚能够达到的亮度?”   “后面一句。”   APTX4869:“这种连通亮度的基本已经算是超规格级别的了,五条悟和你的束缚绝不可能达到这么夸张。”   “对,”松代一树想了想,“你们系统判断超规格的标准是既定的吗?”   APTX4869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是有单位标准的。”   松代一树:“所以我假设,超规格和超规格之间是在同一个梯度内的?”   APTX4869:“对。”   夏油杰在旁边插不上话,安静的听这一人一统说话。   “我仔细想了想,我曾经是有接触过有可能是超规格束缚的东西的,”松代一树声音缓慢,“你还记得世界外超规格冈格尼尔吗?”   APTX4869迷茫:“冈格尼尔怎么了……”   此时此刻,只有松代一树知道他在冈格尼尔之下无意之间干了什么,知道了那道束缚来自何处。   在那段他以为他忘了但却又异常清晰的回忆里,枪.尖穿过他胸口,他看着幼年神子的脸,血液涌上喉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于是他在只好在心里说,哭什么啊。   死亡不是我的尽头,我还会陪你很久。   久到五条悟褪下脸上的这点稚气,就到五条悟成为独当一面的家主,久到五条悟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最强。   那才是他要离开的时候。   可那时穿透他胸口的是奥丁所持有的神圣之矛,对着它矛尖所发的誓,将永不能反悔且必将实现。   它将穿透一切,透过漫漫长夜和无数世界,在数亿个选择中把一切引向誓言所承诺的方向。   而那时轻易又无意许下誓言的松代一树想不到,在往后的漫漫长日里,他可能会成为五条悟,被所有管理局文件钦定为最强的五条悟,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弱点。   枪尖穿透他心脏的那一刻开始,拥有弱点的最强就再也不会成为最强了。   冈格尼尔投射时宛若流星划破天际,又名流星之枪。   这才是一切的开始。 第73章   任务世界内10月31日,深夜十一点。   监督辅助车内。   车内一片寂静,只有钉崎野蔷薇的美甲时不时敲击在屏幕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手机屏幕的灯光明明灭灭,照着车内四个咒术师都不怎么好看的脸色。   钉崎野蔷薇点击返回键,退出和真希的聊天框切进一年级的群聊:【我刚刚问了真希姐,他们也收到了这条任务短讯。】   伏黑惠:【所以现在可以确定我们都被高层指派了同一个处决校长的命令?】   为什么他们会这么安排?   就算咒术界内现在大部分咒术师都被派往了涩谷,但也不至于缺人到需要把处决夜蛾校长的任务交给高专的学生来做的地步。   就算是再缺人,全咒术界只有尚在上学的咒术师可以来执行处决了,那正常情况下考虑到避嫌因素也应该是京都校的学生们来接手这个任务。   为什么会直接把任务派发给他们?   两条信息同时发出:   伏黑惠:【不太对劲……】   虎杖悠仁:【太好了真希学姐他们也在!】   两人同时抬头对视了一眼,伏黑惠:……   虎杖悠仁弱弱:【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没有,】伏黑惠扶额,【真希学姐也在是好事。】   就算这个任务不对劲,但至少站在他们这方的咒术师增加了。   群里信息热热闹闹的往上刷新,钉崎野蔷薇往后座看了一眼,默默在群里吐槽道:【你们俩好像那个没头脑与不高兴。】   伏黑惠:【……我没有不高兴。】   他只是在想咒术高层为什么要这么做以及五条悟到底怎么了?   虎杖悠仁警觉:【等等为什么伏黑你这么自然就把没头脑丢给我了!】   钉崎野蔷薇:【我话都没说完,你们两个能不能像吉野一样安静点?!】   【哦……】虎杖悠仁瞥了一眼一直坐在旁边安安静静一言不发的吉野顺平,默默安静了下来。   【刚刚真希姐也说这个任务不应该是我们来做的,】钉崎手指飞快,【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情况,等回了学校再看怎么办。】   一声清脆的信息提示音。   她切出去看了一下信息:【真希姐说他们快到了,待会在学校门口等我们。】   虎杖悠仁:【好啊好啊。】   ……快到了?   伏黑惠猛地抬头,他们两辆车是前后离开的高专,走的是同样的路线,应该也会前后到才对。   但是现在坐在另一辆车上的真希快到了,他们却还是在市内。   【别聊了,】他忽然打断了虎杖和钉崎,【这不是回高专的路。】   他发上来一张实时定位地图:【我们走的,是相反的路。】   临近午夜,窗外的景色本就不如白天好辨认,更别提他们得知了夜蛾校长被处刑的消息之后就一起掏出了手机开始在群里对话。   而正在开车的监督辅助,即使伏黑惠说了他不是五条老师一派,但坐在车内的四个学生们依然对咒术界内监督辅助有着本能的信任   种种因素加起来,居然四个人都没有发现他们走的并不是回高专的路。   坐在后座上的虎杖悠仁看见这句话后跟着伏黑惠的视线一起往外看去,大概是出于今晚是万圣节的缘故,即使时间将近午夜,窗外的市区主干道上仍旧是熙熙攘攘的车辆。   人行横道上是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的人群,临近商铺的路边有人在推着移动推车卖花和棉花糖。   钉崎野蔷薇坐在副驾驶上,捧着手机不着痕迹地往窗外看了看。   她咬咬指节,看了一眼弹出的信息:【真希姐说他们到了。】   虎杖悠仁:【怎么办?这个辅助监督有问题?】   伏黑惠:【不知道,直接问。】   咒术界内派系斗争再严重,辅助监督的战斗力也比不过他们这四个咒术师。这种情况下,直接问比猜来猜去要有用多了。   “劳驾,”他直起身,拍了拍监督辅助的肩膀,“这好像不是回高专的路?”   监督辅助直着背,一言不发。   钉崎野蔷薇对着伏黑惠微微摇了摇头,表示坐在驾驶座上的辅助监督现在没有任何反应。   “劳驾?”坐在副驾驶上的钉崎野蔷薇提高音调,“路走错了吧?”   监督辅助没有任何回应。   虎杖悠仁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起身打算说什么,谁知道他刚一开口,就忽然感觉坐在自己身旁的吉野顺平拉了拉他的袖子。   他转过头:“顺平?怎么了……”   话还没有说完,吉野顺平忽然一言不发的伸手,趁着他没有任何防备,就这么捏着他的嗓子直直往里塞了什么东西。   “顺、顺平?”虎杖悠仁下意识顺着他的动作往下吞咽到一半,骤然发现不对。   但不等他做出反应,就感觉到顺平的又将这个东西向里推了推,另一只手稳稳卡住了他的脖子,强迫他咽下了这块卡在嗓子眼中的异物。   “虎杖!”伏黑惠注意到了两人不同寻常的动静,下意识转身想把两个人拉开。   摇摇晃晃的车上,吉野顺平的手出乎意料的稳。他拉了好几下,居然没有分开这两个人。   “虎杖怎么了?”钉崎野蔷薇打算回复真希的话打到一半就听见后座上传来了打斗的声音,匆匆转头。   后座上的虎杖悠仁坐在中间,左边是不知为何卡着他脖子的吉野顺平,右边是在封闭环境中无法召唤式神,只能费尽力气想要把他和虎杖拉开的伏黑。   “他要喂虎杖宿傩的手指,”伏黑惠咬着后槽牙,奋力想要把吉野顺平的手往后压,“虎杖刚刚已经咽下去一根了!”   他和虎杖同时发力,居然推不开吉野顺平一个人。   钉崎野蔷薇音调倏然提高:“怎么回事!”   “顺平好像被控制了,”虎杖悠仁不敢在顺平面前张嘴,只好偏过头抿着嘴含含糊糊的说,“他现在是闭着眼睛的!”   钉崎野蔷薇顺着他的话往后看,果然,吉野顺平双目紧闭,表情不对劲。   她下意识解开安全带,半跪在座位上往后探,想要帮着虎杖悠仁一起把吉野顺平拉开:“吉野?吉野!你清醒一点!”   监督辅助的黑色车辆在车流中开始不受控制的左右摇摆。   钉崎、伏黑还有虎杖三个人奋力终于把吉野顺平控制住了,虎杖悠仁第一反应去翻他的衣兜:“还有九根!”   他身上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了十根宿傩的手指,刚刚他已经吃下了一根,现在还有九根在吉野顺平的口袋里。   就是在这个当口,监督辅助的车辆骤然在四个人的扭打中失去平衡,直直转向了路边的护栏。   “嘭”的一声,安全气囊弹出。   车来车往的交通主干道很快由于这期突然的交通事故堵成了一团。   喇叭声震天响。   “怎么回事?”路边有人在问。   “好像是前面发生车祸了?”   路边尚未回到家中的行人们开始议论纷纷地逐渐聚集向车祸中心。   而车祸中心挡风玻璃全碎,安全气囊弹出的车上,忽然有一只手动了动,然后它精准地找到了身旁粉发少年的咽喉。   “第二根,第三根……”吉野顺平睁开了眼睛,顺着他的视野,真人开始一根又一根的向里塞手指。   “我记得是夏油说,只要宿傩容器一次性吃下十根手指就可以短暂将肉.体的主导权让向宿傩?”他一边在撞击后变得更加狭窄拥挤的后座上找散落在四处的手指,一边往外看了看正在不断凑过来的人群和发生大堵车之后很快水泄不通的主干道,“第九根,第十根,齐了。”   *   咒术高专。   禅院真希站在高专门口收起手机:“野蔷薇不回复我了。”   狗卷棘歪了歪头:“大芥?”   “不知道怎么回事诶,”熊猫挠挠头回复他,“明明刚刚我们在车上的时候,真希还在跟钉崎聊天的。”   “钉崎说他们也接到了处刑正道的任务,”它想了想说道,“真希就告诉他们,我们在学校门口见,然后钉崎就不回复了。”   “不只是她,”真希皱了皱眉头,“我还给伏黑虎杖还有吉野都发了信息,但是他们都不回我了。”   “今天涩谷出事,他们是路上遇到了咒灵?”   而且,就在此时,站在高专门口的三人才发现今晚的高专反常的安静。送他们来这里的监督辅助已经开着车离开了学校门口,按理说应该和他们一前一后到达学校的一年级学弟学妹们则联系不上不知所踪。   狗卷棘微微拉了拉衣服:“明太子。”   真希:“……是有点不太正常,我们先进去找校长。”   她当机立断,给四个一年级都发了一条留言过去:“待会他们来了之后自然知道我们在哪里。”   “夜蛾校长,”在他们即将接近学校内部的时候,三人不约而同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让我来告诉您现在唯一能让自己免除死罪的办法是什么吧?”   三人对视一眼,飞快向着出声的地方跑去。   “只要您现在公开完全自立型人工咒骸的制造方法,”说话的人顿了顿,“这道处刑马上就能原地撤销。”   完全自立型人工咒骸……真希和狗卷棘不约而同同时看向熊猫。   夜蛾正道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平静,没有一点意料之外的样子:“你们今天格外硬气,悟一不在,就迫不及待起来了啊。”   三个二年级站在墙角,真希听见这话微微睁了睁眼睛,对着其余两个同学做口型:【五条悟怎么了?】   熊猫:【他不是在涩谷吗?】   狗卷棘比划了一个打电话的动作,又用手比了一个叉。   【他在涩谷内联系不到……】真希恍然,【校长是因为熊猫被处刑的?】   熊猫:【看我干嘛?】   二年级的交流进行到一半,那个前来处刑夜蛾正道的咒术师又说道:“您不用急着反对。”   “这就是那个完全自立型人工咒骸熊猫 ?”他忽然看向三人藏身的拐角,“我记得你们三个也是接到任务来这里处决夜蛾校长的吧?”   他极其细微地,稳操胜券般地勾了勾唇角:“根据现行规定,如果前来处刑的咒术师不对被处刑者做出有效攻击反而帮助其反抗乃至叛逃的话,同样是被列为待处刑的。”   “五条悟已经被封印了,”咒术师不顾听见这句话后站在墙边的三个学生骤然睁大的瞳孔,“现在可不会有其他人来这里。”   “夜蛾校长,”他意味深长的拖长了音调,“您不会就这样看着高专的学生们因为你的一念之差而同样成为处刑对象吧?”   *   涩谷区域。   天色暗沉,照明灯拉长街道上仓皇的人影,照亮正在不断由四处涌现而出的咒灵。   就在长相可怖的咒灵即将接近人群最后伤了一条腿,行动迟缓的格子衫时,它口中不断发生的“咔咔”声忽然一顿。   一道浅蓝色的光擦着它的咽喉而过,短暂的半秒停顿后,咒灵半个脑袋混杂着残秽猛地顺着光芒的方向飞出。   这道蓝色的光,居然直直把它的脑袋削了下来。   格子衫顿了顿,接着就看见从那个怪物身后走出来一个穿着黑衣的白发男人。   “谢、谢谢……?”他迟疑地抬头。   “那边,”这人没听见他说什么似的,头也不抬的给他指了一个方向,声音微哑,像是喉咙受伤了一样,“往前跑,直到看见和我穿着同样服装的人为止。”   “你们……”格子衫脚踝处一到恐怖的伤口,他撑着墙,站稳之后勉强推了推眼镜问道,“你们是来处理这些怪物的人吗?”   几个小时过去,身处这层帐内的普通人也已经能看得见咒灵了。   这就代表,所有处于这个这片区域内的普通人已经时时刻刻处于危险之中了。   简单计算下密度就能得到,在他被困在生得领域的这段时间内,占用着夏油杰身体的那个不知名咒术师初步估计向外释放了不少于500万的咒灵。   六眼和正在燃烧大脑不断维持无下限的反转术式都近乎到了极限,就在几分钟前,他从生得领域中硬生生撕开了一个口子落到了这片帐中。   在“夏油杰”手持狱门疆的威胁下,他不能展开领域,不能使用远程攻击,但好消息是不知道为什么,形成这个生得领域的咒灵并不在这片海滩上。   生得领域之内给予领域主人的必中效果对“夏油杰”并没有任何加成。   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依靠着真正的夏油杰躯壳中的术式来向他释放大量咒灵,而无论五条悟祓除咒灵的速度多快,他都能以更快的速度释放出更多的咒灵。   五条悟心知肚明对方是在玩人海战术跟自己打消耗,但他知道不代表他能破局。不能使用大范围攻击也不能展开领域,他只能近身解决这些东西。   他的咒力近乎于无限,但体力是有限的。   反转术式需要时刻用以维持恢复大脑,以防它在展开着无下限的情况下过载烧坏。   而这样的情况下,能够匀给恢复体力的就不多了。   人海战术下,对方只需远远站在包围圈外,就能靠着无限的咒灵不断消耗他的体力。   他不能对手持狱门疆的“夏油杰”做什么, “夏油杰”同样也不能对他做什么,只是从现在的情况下来看,他处于下风。   往常一个术式下去就能被解决的低级咒灵们现在宛如旋涡一样,一层一层把他团团包围在最中间,在这样无边无际的咒灵之海中,一旦找到祓除这些咒灵的节奏,固定下来的祓除动作很容易形成机械化的下意识反应。   对方就是想要让他形成这样的机械化动作。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直在无限增加的咒灵数量忽然停了下来。   “时光飞快啊,”站在咒灵之外的“夏油杰”忽然伸了一个懒腰,“我要走了。”   不是打消耗。   五条悟猛地从机械性动作中骤然抽身,【茈】顺着咒灵骤然迸发向“夏油杰”的方向,宛如莫西分海,接触到这道咒力的咒灵瞬间化为飞烟。   而随着“夏油杰”话音的落下,他像是预料到了五条悟会这么做一样,脚下忽然出现一个圆形的出口,整个人眼看就要同过那个出口直接掉下去。   对方在以人海战术和打消耗为障眼法,实际上是在拖时间。   在生得领域,乃至整个涩谷的帐中,电波的屏蔽使得信息无法得到及时的传播。   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至少得去【帐】外。   来不及继续考,【茈】擦着他的衣角而过,在他离开的地方骤然炸开一片飞沙。   晚了一步。   五条悟抬眼,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不远处是仓皇逃窜的人群和即将发动攻击的咒灵。   像是有意为之,刻意要让他离开这里一样。   这里不是他进入生得领域的地铁站,这片区域是涩谷最外一层的帐。   ——   “那个……哥们你还好吗?”被他从咒灵手下救下来的格子衫在他眼前晃了晃手,“能听见吗?”   五条悟猛地回神。   他不顾格子衫还在说什么,简单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方向,然后就直直向着【帐】的边缘而去。   “哎那里出不去的我们都试过了,”格子衫拖着腿上来一瘸一拐,“你往那边走也出不去。”   “好歹听一下我在什么……”他脚伤的太严重,没几步就追不上五条悟的步伐了,只好站在原地挠挠后脑,“算了,谢谢你救我啊。”   他提高声音:“那什么……武运昌隆?”   五条悟没有管身后的人还在说什么,直直走向了【帐】的边缘。   最外缘的一层帐只有普通人无法出去,但对于咒术师来说是可以随意进出的。   他一从【帐】内出去,就迎面遇上了伊地知。   “五、五条老师,”伊地知洁高见到他差点平地摔跤,磕磕巴巴,“你不是被封印了吗?”   他没忍住提高了音调:“五条老师你居然出来了?!”   五条悟抬头瞥了他一眼:“你好像很想看见我进去。”   伊地知:“没没没绝对没!”   和他的声音一起响起的是经过几秒钟反应时间后,飞快开始叮叮当当蹦出信息的手机。   五条悟没心情继续像往常那样迫害伊地知:“外面发生什么了?”   “有消息传出来说在涩谷内看见了诅咒师夏油杰,然后又听说五条老师你被封印了,”伊地知脸上短暂的震惊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焦虑与担忧,“然后高层对于虎杖同学和夜蛾校长发布了处刑令,夜蛾校长的处刑还让二年级的他们去执行了。”   短短几句,五条悟心里立马明白了咒术高层那帮人是什么打算。   无非是想要趁着他不在倒逼夜蛾交出熊猫的制作方法,顺便除掉虎杖悠仁以解心安。   然而,今晚的事情还没完。   疯狂蹦出的信息中,除了那些可以忽略的没有意义的东西,中间还掺杂了一条来自钉崎野蔷薇的短讯。   顺平被控制,虎杖悠仁吃下十根手指之后在人群密度极高的新宿被宿傩短暂占据了肉.体,现在伏黑在拖着他。   而发出信息的钉崎则无暇顾及周围已经靠近的行人,匆匆疏散之后只能先下了帐防止伤亡和恐慌进一步扩散。   与此同时,有伊地知收到了留守涩谷【帐】外监督辅助的群发信息。   涩谷区域的【帐】内目前确认出现了不少于500万的普通咒灵,其中根据已经进入涩谷的咒术师目击判断,还有两个特级咒灵。   目前属于高专和京都校的学生们全部没有到达涉谷,事件突然,他们身后的涩谷区域内严重缺人,还有花御真人这类的特级混在其中。   别说是普通人,所有在内的咒术师都有危险。   伊地知一身冷汗抬头:“五条老师……”   高专、新宿、涩谷,没有一个地方是不需要五条悟的。   而目前消耗巨大的五条悟分.身乏术,只能选择一个地方去救。   这才是那个占据了“夏油杰”身体的人想要他做出的选择。 第74章   五条悟的手机还在叮叮当当的响。   伊地知张了张嘴:“五条老师,高层认为你被封印了应该是个误会……”   他话说到一半,在五条悟平静的视线下有点接不下去。   五条悟的神色不太好。   但要让他现在来说,他也说不出来五条悟脸色不好在哪,只能说是凭借平时和五条悟相处的经验隐隐约约感觉到他现在不太对劲。   不是那种能一眼看出来的不好,他脸色中的那些不好更像是不着痕迹却又处处留痕,只有平时接触比较多的人才能看出来的隐隐反常。   伊地知洁高的第六感疯狂作响,呐呐改口:“夜蛾老师和家入小姐的第十一条应该是因为有监督辅助说、说在涩谷内看见了诅咒师夏油杰。”   五条悟没有反应,他壮着胆子继续。   “他……不是早就确认死亡了,那时候也不止五条老师你在,等这次的任务过去之后,找到其他目击者就好……夜蛾校长虽然被下了处刑但还有二年级的同学在。家入……家入小姐不会被处刑的,最多就是被高层控制起来,”伊地知鼻尖不受控制的冒出一点汗,“只要快点解决掉这里就可以去和高层解释清楚。”   五条悟和高层的冲突不是一天两天了,上次他只是短暂离开高专去出任务,咒术高层就差点杀了虎杖悠仁。相对的,五条悟回来之后的那几个月,咒术高层从上到下都不好过,无数长老提起五条悟就咬牙切齿又拿他没辙。   要不是这次不知从而传出的封印消息看起来确实确凿,高层也不敢直接对夜蛾校长下手。   伊地知洁高本来就是日常夹在咒术高专和咒术高层之间的传话筒,大部分时间除了接送高专的学生老师们出入任务,就是在两边打圆场,早就在五条悟和高层之间找到了一条两边都不得罪,但又隐隐偏向五条悟一方的生存之道   五条悟同被列为第十一条,站在监督辅助的立场,他应该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就向上通报,而不是在这给他说这么多。   但是作为偏向五条悟的部分立场和直觉,让他觉得这种情况下还是先说点什么为妙。   他说了一长段,终于听见了五条悟的声音:“解释什么?”   他声音不似从前,透着点体力大幅消耗后不可避免的低哑,尾音顺着夜风飘过来时几乎要载着一点幻觉似的的血腥味。   “解释……”伊地知一下子被问懵了,只好干巴巴重复了一遍,“解释看见的不是夏油杰。”   他觉得五条悟这时候像是压着什么,即将会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四肢百骸向外喷涌而出一样。   今天是他把五条悟从机场接到涩谷任务地点来的,比起几个小时前刚从飞机上下来虽然面带倦色但一举一动并无异常的五条悟,这个时候的他似乎哪都对劲但又哪都不对劲。   伴随着一点夜风,伊地知浑身冷汗被风一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全身上下的神经似乎都在这个寒噤中被唤醒了,后知后觉的危机感自上而下铺天盖地包裹他。   风声吹过涩谷区域大楼的顶端,发出尖锐而刺耳的呼啸。   五条悟的声音就在这时候响起:“他们看见的确实不是。”   涩谷内出现的“夏油杰”不过是一个披着他昔日旧友皮囊的顶替者而已。   他算到了一切,算到咒术界高层鼠目寸光,涩谷沦陷普通人咒术师自顾不暇,东京京都两所学校自顾不暇,唯一算到也没算到的就是自己并没有成功被封印。   而那些自诩高贵的周术师们、那些自以聪明的家族长老们、那些自持高贵的御三家高层们,就这样被一个占据了他人皮囊的顶替者耍的团团转。   一步错,步步错,从咒术高层得到他被封印的错误信息,迫不及待做出决策之后,整个咒术界就都在“夏油杰”的计划中了。   包括有意让他离开生得领域面对三选一的抉择,他选择什么不重要,因为不论他选择哪边,最后的结局都会是既定的。   ——一场从咒术界的内乱开始,自上而下扩散至普通社会的灾难。   这是由高层亲手引发的内乱,他现在即使做出选择,也不过是从三条路中选一条影响没有那么大的而已。   因为无论怎么选,他都无法避过被放弃的那两条选择背后指向的咒术高层统治失能,术师短缺咒灵泛滥的根源。   而他一眼就能看透的东西,那些高层却以为这是个掌权揽权的好时机。   五条悟这时候应该感到生气的。   但出于意料的是,或许是因为之前祓除咒灵时长达几个小时的机械化动作,他现在内心出奇的平静。   他甚至感觉到了一种抽离在外般,高高在上的讽刺。   他在的时候,高层们投鼠忌器,想干什么都只能在背后做小动作。   等到他被封印的消息一传出,高层就迅速以最快的速度下发两条处刑。随即就是控制五条家、以学生为要挟胁迫夜蛾正道交出制作方法,让带着虎杖悠仁前往涩谷的监督辅助直接改道去处刑地点三条连环扣。   他们做出这些连环决策的速度甚至要比涩谷出事的反应更快。   从他进入涩谷到现在得知这些决策被实施只过了四个多个小时不到,而准备这些瞬间就能瓦解五条一派的计划,却花了他们十年。   十年,要是这点时间用来想点别的,至于现在被一个占据着夏油杰躯体的诅咒师设计到咒术界都即将沦陷?   甚至他们现在都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进入了一场单方面的圈套中,不说准现在还在沾沾自喜于根除五条一派,心满意得于他们飞速的溃败。   在他们的判定标准中,“五条一派”说不定还要包括面前这个还在费尽心思想要怎么在他和高层之间做缓冲的伊地知洁高。   伊地知站在旁边,听到了涩谷内的那个人不是夏油杰之后猛地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五条悟在这一瞬间脑子里想过了这么多东西。   “不是夏油杰就好,”他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猛地定下心来,下意识擦了擦头上的汗,“误会误会。”   他夹在高层和咒术高专之中,两边能解释清楚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涩谷这边已经有更多的咒术师在赶来的路上了。”看见问题解决的曙光,伊地知感觉背上那点无形的担子骤然一松,虽然五条悟一反常态的没有说话,但他还是下意识和往常一样边分析边打圆场,“五条老师你现在按道理说也在通缉中,涩谷外的地区辅助监督比较少,这一片只有我在管理,待会老师你可以直接……”   伴随着烈烈的风声和伊地知接连不断的说话声,五条悟下意识揉了揉眉心,放下手后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这个动作是松代一树常做的。   他做这个动作时的情绪大部分都和自己有关,脸上经常带着点无奈,湿润的低垂的眼睫,似嗔的微抿的唇角。   五条悟闭了闭眼睛,感觉那点如影随形的幻听和幻痛又开始要复苏了。   “伊地知。”伊地知还没说完,忽然听见五条悟叫他。   伊地知洁高一顿,缓缓抬了头。   “你觉得,”五条悟闭着眼睛,指节按在眉心上,轻出了一口气,“我看起来是很循规蹈矩吗?”   他站在路边的照明灯下,垂着眼睫,头顶上的路灯散发着冷白色的光,照的他发丝剔透,似光似影。   伊地知眼皮一跳,接下来的话瞬间堵在了嗓子眼。   说守规矩,五条悟绝对不可能是个守规矩的人。   就算咒术界把他同样列为处刑,那也是一种名义上的“处刑”,放眼全咒术界就没一个咒术师能处的了五条悟的。   涩谷出事以来的这几个小时,外界天翻地覆。他又不是傻的,咒术高层这一系列命令,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看出来他们想要干什么了。   他卡了好几秒,盯着鞋尖眼观鼻鼻观心,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站了队:“咒术高层虽然做出了很多错误决定但是五条老师你看现在这个情况……”   他说到一半,声音越来越小,等到后半段声若蚊蝇完,才发现刚刚五条悟站着的地方已经没有人了。   就在他垂着头组织语言的瞬间,五条悟说完那句话之后就瞬移离开了。   似乎心中已有决断,并不在意他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寒风凛凛,他匆匆翻出手机,才发现现在距离五条悟从涩谷区域出现也只不过过去了一分多钟左右而已。   伊地知在风里环顾了一圈四周,想了半晌,还是没向高层报告五条悟没有被封印的信息。   涩谷区域【帐】外的缓冲地区已经被咒术界全部清空,东京市内能够调动的监督辅助不算多,还要不少监督辅助奔波在接送咒术师来涩谷的路上。   这些涩谷不止咒术师,监督辅助同样人力极度短缺,基本上都是单个监督辅助负责单独一片区域。也就是说,只要他不说,就没人知道五条悟并没有被封印,甚至已经离开了涩谷。   可惜似乎上天并不遂他意,伊地知洁高刚刚打定主意没多久,就忽然听见自己手机的铃声响起来了。   来电显示这通电话来自咒术界高层。   他的顶头上司。   伊地知洁高深吸一口气,脑中飞快滚过几个顶头上司找他的理由,在心里飞快模拟了几遍要是被发现之后怎么解释的说辞。   铃声响了十几声,他等到这通电话快要被挂断的时候才做好心理准备按下接通键。   但出乎意料的,电话对面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他等了半晌:“您好,这里伊地知洁高。”   电话对面还是没有一点声音。   他把话筒靠近耳朵,涩谷这里夜风太甚,呼啸的风声贴着他的耳畔而过,他听不太清电话对面到底有什么声音,只感觉电话那端出奇的安静。   “这里伊地知洁高,”他又重复了一遍,“涩谷地区一切正常,【帐】没有任何扩展现象。”   灯火通明的房间中,电波传来的声音略有些失真,带着呼啸而过的风声让人有点听不清晰。   而这通电话的主人,咒术界负责监督辅助任务派发的高层,现在腹部血流如注,被一只手捏着侧脑按在了桌子上。   血液顺着桌子的边缘往下滴,在静音地毯上飞快的扩散开来。   趴在桌子上的男人不甘心的把手伸向手机,嗓子里发出呜咽一样的尖锐气音。   有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先他一步拿到手机。   “涩谷区域……”伊地知话说到一半,忽然听到电话被莫名其妙的挂了。   他确认般的看了看屏幕,他这里的信号没有问题,但是对面确实没有传来任何信息。   伊地知:?   是打错了还是没信号准备重拨?   他想了想,害怕拨回去两边撞到一起同时占线,只好拿着手机在路灯下等。   五条悟按下屏幕上的挂断键,甩了甩手上的血沫。   他站在深黑色的桌子旁,一只手把高层的头按在桌上,另一只手把手机丢到地毯上,垂着眼睛,就这么看着男人不断挣扎,血流如注。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男人睁大了眼睛,想要尽力在这个姿势上中通过声音和神情找出一丝曾经身处高位的威严来,“五条悟你现在是咒术界的处刑……”   五条悟不耐烦地把他重新往上提了提,腹部的伤口被桌子的棱角挤压,依稀翻出一片柔软的血肉。   “我知道,”他没带眼罩,就这样任由六眼明晃晃的展示在外面,剔透的瞳孔边上是细细密密的红色血丝,“名单。”   他很清醒的知道他在干什么。   伴随着男人剧烈颤抖的呼吸,血流如注的伤口,和头顶上明晃晃的灯光,五条悟咽喉绵密的刺痛稍微下去了一点,让他勉强能说出一点话来:“做出决策的高层名单。”   桌子的棱角正好压在他的伤口上,高层深呼吸几下,挣扎着说不出话来。   他后背发麻,痛感随着腹部的伤口一寸一寸蔓延到全身,洇出一片猩红色的血迹。要是五条悟这时候不拉着他,他马上就能瘫倒在地毯上。   他完整的一句话被这片痛意分割的支离破碎,只有断断续续的气音:“你这样……五条家……”   五条悟敢直接对高层动手,只想要让五条家在整个咒术界成为众矢之的吗?   还没等他这句话说完,尖锐的桌角骤然撞进他的伤口,直直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我不介意杀了所有高层,”六眼使用过度,他没带眼罩。五条悟干脆闭着眼睛,眉目上沾了一点刺目的红,“不如先从你开始。”   他平时祓除咒灵居多,六眼的视野中大部分情况下是一片咒力残秽的蓝。   少有的,现在他的视野中是一片铺天盖地的红色。   红色的雾气从男人的身上散发,顺着他颤抖的节奏在整个房间中蔓延游走,赤色的烟雾充盈他整个视野。   他就像是一条濒死的鱼一样侧翻在桌子上,胸膛剧烈的起伏呼吸,嗓子里断断续续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声音,细细碎碎的,说一会停一会,听不清是在说什么。   五条悟辨认了半天,才发现他是在往外报名字。   一个个熟悉的不熟悉的高层名字都从他嘴里断断续续的被吐出来,越到后面越快,像是洪水开闸一样飞快往外倾泻。   可笑的是,其中居然还掺杂了几个五条家的名字。   他每说出一个名字,五条悟的脸色就更平静一分,到最后,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丝毫异常了。   一百多号人。   处于核心圈层的,十几人,处于外围的,推波助澜的,从中获利的,九十多人。   被他按在桌上的高层边说边抬头想要看五条悟的脸色,五条悟的脸色越来越平静,他则抖的越来越厉害,到最后干脆口不择言,甚至已经开始漫无目的拉毫无关系的人下水。   再问下去就什么也问不出来了。   五条悟朝着新宿的方向看了一眼,他赶时间。   高层捂着腹部缓缓倒地,像是要撑着坐起来,但又找不到支撑点,只好宛如一只烧红了的虾子一样半弯着身躯侧躺在地毯上,和浓稠至刺鼻的铁锈味融为一体。   男人贴着地毯上尚有温度的血液,劫后余生般地粗重的呼吸了好几下,胡乱的想要找到什么东西捂住伤口。   血液从他身上四散开来,在六眼的视野中荒谬而具象的形成了一片挥之不去的浓稠血雾。   他快要死了。   五条悟心里过了一遍名单,平静地甩上了门。   *   新宿。   刚刚还是一片繁华街道的地方现在已经是一片狼藉。   周围路人的惊叫和哭声不绝于耳,钉崎野蔷薇在建筑中飞速穿梭,宿傩发出的咒术擦着她的耳廓而过,在她脸侧留下一道深深伤痕。   她顾不得查看伤痕,紧接着一个矮身,咒力擦着她的头皮而过,掀起路边轿车的顶棚。   实力差距太大了,根本打不过。   伏黑惠的式神分担去了她的一点压力,钉崎野蔷薇深吸一口气:“我给五条老师发信息了!”   为了最大化减少损失,她没敢开太大的帐,吉野顺平不知道被什么人所操控了她也不敢把他和其他普通人一起放到帐外,只好拖着吉野把他放在了一辆汽车后面。   放下吉野后,钉崎野蔷薇手速飞快发完一条短信,借着驾驶员都跑了之后停在主干道上的汽车做掩体,飞快的在车流中一边穿梭一边寻找突破口。   五条悟现在不一定能到,她心知肚明。   伏黑惠在车上的分析已经很明确能说明这点了。   涩谷任务地点内没有信号,五条悟能不能收到他们的信息都不一定。除了五条悟以外的人来就是送死,他们不能把全部希望都寄托于会有人来救他们身上。   “伏黑你还能不能撑住!”她咬咬牙,掏出手上仅剩的最后几个钉子。   宿傩站在帐内的最高点上,看样子已经要对不远处还没来得及逃走的普通人下手了。   “能行,”伏黑惠声音听起来一点也不像是还能继续的样子,“……我还有最后一个东西没召唤。”   魔虚罗。   历代十种影法术师中从来没有人调服成功过的存在。   但一旦召唤这个,在场所有人都会被拖入强制性参加的名单中。他尚且不知道虎杖还有多久能醒来,帐内的普通人也都还没有全部离开。   钉崎野蔷薇飞快跑向伏黑惠的方向:“快!我来给你打掩护拖住他!”   再等下去宿傩要朝着普通人出手了!   远处不是涩谷的方向忽然传来一声渺远的爆炸声。   算了再糟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伏黑惠深吸一口气:“布瑠部由……”   他刚刚召唤到一半,忽然停了。   钉崎野蔷薇以为他收到了攻击:“伏黑你还好吗??!”   “我还好……”伏黑惠眼前一片黑斑,显然强行停下召唤对他的反噬也不好受,“是宿傩停了。”   钉崎野蔷薇:?   虎杖回来了?!   她猛地转头,看向刚才宿傩还站着的方向。   他脸上的纹印尚未褪去,也没有任何虎杖悠仁回来了的迹象。但一反常态的,宿傩居然也停下了手上即将对普通人发出的攻击,脸色颇为愉悦的看向了刚刚爆炸声发出的方向。   就在这几秒钟的空挡,最后一个普通人也跑了出去,钉崎腿一软,直直跪坐在了伏黑面前:“他……在看什么?”   伏黑惠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不知道。”   但唯一可以确信的是,似乎从刚才那一刻开始,宿傩忽然就没有了攻击的倾向。   “我忽然不想杀人了,”宿傩骤然一闪,看热闹似的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忽然开口道,“这一代的六眼,五条悟,是叫这个吧。”   就在刚刚,他居然感觉到在离这里不算远的方向感受到了来自六眼铺天盖地的咒力。   随即一起出现在空气中的是属于他那个时代的,他最为熟悉的气息。   死人的味道。   很多人在一起死亡的气味。   在这个自诩文明时代的千年后,这些换成哪个时代都一样烦人满口正论的咒术师居然也会大批量杀人?   钉崎野蔷薇警惕性极高的绷起每一寸肌肉。   “你又杀不了我,”宿傩闲闲瞥她一眼,居然没有动手的意思。   他欣赏的目光在伏黑惠身上一闪而过:“不过我忽然发现这个时代的咒术师也还不算全部都无聊透顶。”   居然也会有撕破虚伪脸皮的一面嘛。   跟这点好戏比起来,机械无聊的杀人动作就像是食之无味的小菜。   既然这样,他有点迫不及待想在重获自由之前,看一场好戏了。 第75章   灯影摇晃。   风从长廊的另一头吹到这一头来,摇的枝叶斜飞,树影绰绰。   夜风把树叶吹的乱响,掩盖住了背后重重叠叠的建筑中缓慢的脚步声和血液从血管中喷涌而出的嘶鸣。   长刀出鞘,刀身还没来得及反射头顶上昏黄烛火的光,就被一闪而过的术式猛地削去一段刃锋,变为了一柄断刃。   举着咒具的咒术师仓皇四下环顾了一圈,紧紧攥住刀柄,断刃处闪着一点寒星:“你……你不能进去。”   他说话的声音都变了,透着点尽力想掩盖慌张但却无济于事的颤抖。   放出去能值几百万的咒具还没等发挥它应有的作用,就被顷刻之间变成了一柄废铁,咒力残秽的寒光慢半拍的反射出头顶的昏黄灯影,讽刺又荒谬。   而最荒谬的不是这柄咒具就这样断在了这里,而是折断它的不是咒灵——   打断咒具的是五条悟。   几个小时前传来消息,被封印在了涩谷的五条悟。   他是怎么突破外围那么多防线进入这里的?   咒术师只感觉有一股含义顺着脚后跟向上攀附,顷刻间就爬遍了他全身。   而随即伴随着寒意而上的却不是恐惧和害怕,而是一种难言的激动。   他现在是距离咒术界权利的最中心最近的一刻,从这里往前再进几百米就是咒术界高层的议事厅,距离咒术界权利中心最近的地方。   今晚事件突然,所有长老都齐聚在会议厅之中。   放在往日,他想要通过平常晋升手段进入其中,至少还需要几十年。   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他看见了机会,和危机相依相伴的机会。   只要……   只要拦住五条悟。   断刃被他反持于胸.前,咒术师的手指生理性的颤抖。   他资质平平,只不过是咒术界中最普通的家族里最普通的支族。   而命运给他的转机就是在今天,恰好在今天,轮到他在议事厅外留守警戒。   下面没有任何信息传上来,他是第一个见到五条悟从涩谷内出来的人。   只要他能阻止已经被咒术界列为处刑人员的五条悟进入身后的议事厅……   当然了以他的资质也不一定能阻止的了,他才不会上去触五条悟的霉头。他只是做做样子,做做样子。   然后等五条悟离开这里朝着议事厅走去的时候第一个上报,第一个发现处刑咒术师的功劳就是他的……   他心里的话还没想完,忽然感觉眼前的视角一闪。   房顶上昏黄色的灯光极快的在他的视野中划出一道圆润的弧,而后是天旋地转的墙壁,最后视线转了几圈,固定在了地板的水平线之上。   他在一片模糊的黄色灯光中,看见一个手持断刃的男人。   刃尖一点寒光,刀身一片血雾,被五条悟打落的刀尖落在一片血水中,泛着不安而绮丽的暗红。   他大脑迟缓而艰涩的转动了几圈,才慢慢判断出来,那个举着断刃的男人是他自己。   而后男人轰然倒地,衣领之上空空荡荡,只有血液不断从脖颈处喷出。   咒术师从来不知道血液是能喷这么远的,他的身躯倒在十步之外,而血液从脖颈处喷涌而出,居然可以堪堪溅入他眼睛,给他目之所及的一切渡上一层浅红色的雾。   头顶上黄色的灯光现在散发着暧昧的红色。   他看着一双黑色的皮鞋踏过满屋的血水,缓慢的走向会议室的方向。   失去意识前,他忽然恍然大悟。   他知道为什么五条悟没有被封印的消息没有被下面的咒术师传上来了。   一片泛着血色光晕的视野里,他看着自己十步之外的身体,后知后觉想道:原来见过他的人都死了。   为什么五条悟不睁着眼睛呢。   树影斑驳,掩盖了血水顺着台阶滴落下去的声音。   五条悟从房间里出去,夜风越来越大,送着屋内绵延不断的血腥气味飘向远处的方向。   第二十八。   远处的会议室内坐的大部分都是做出所有决策的咒术界内高层。   曾几何时,他也以为松代一树会成为其中一员的。   血腥味从他背后传来。   得益于无下限的存在,他浑身上下干干净净,没有带有一点血迹,甚至没有一点铁锈的腥气。   一点也看不出甚至就在几分钟前,他亲手了结了第二十八条人命。   他惯常用术式是用来祓除咒灵,只要不考虑战损,几个毁天灭地的术式砸下去,什么诅咒都得当场灰飞烟灭。而现在他转而用来杀人,甚至不用那些术式的完全体,只用轻巧发出几段咒力,就能轻轻松松带走一条人命。   用来祓除咒灵的手现在杀的人多了也没有丝毫不适应。   祓除这些咒术界中的附骨之疽,和祓除咒灵居然也没有太大区别。   他闭着眼睛,在会议室门前稍稍揉了揉眉心。   太亮了,解决完这里的所有高层,他要先去找一副墨镜。   或者随便从哪找个布条或者纱布把眼睛裹起来。   既然这样,那就不开门进去了。不管里面除了高层之外还有什么,直接就在这里毁了就好。   一段火光裹挟着咒力冲天而起,所有上一秒还在这里志得意满于五条家被围困,昔日利益划分的有力竞争对手现在已经被逐出赛道的长老们脸上都不约而同出现了一丝惊惶。   几秒过后,匆匆或使用术式或试图逃生的高层和长老们全部都赫然发现,他们离不开这里。   他们被困在了一片【帐】内,但不是涩谷地区一样凭空出现的【帐】。   【帐】外站着五条悟。   几个长老先是眼前一亮,而后又骤然爆发出相较之于之前更为惊骇的神色。   他不像是来救人的,倒像是放火的那个。   闪烁的火光下,五条悟闭着眼睛,嘴唇微动,极端苍白的脸色在火光中也被渡上了些许红润的血色。   “……五十一、五十二。”五条悟数完了所有在【帐】内的咒术师。   多出来了一个咒术界高层核心名单里没有的。   他微不可查皱了皱眉,视线在其中扫视了一圈,成功在房间角落发现了一个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咒术师。   他缩在角落,好像是第一次面对面见到活着的五条悟似的,脸上还带着一点无措和茫然。   在长老们混杂着惊骇和希冀的目光中,五条悟走近,忽然莫名其妙低头说了一句:“你叫什么?”   一片寂静,只有无数术式和五条悟留在这里的【帐】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   他闭着眼睛,看不出视线的落点在哪里,角落的咒术师顿了几秒钟,才颤颤巍巍发出了一道气音:“我……吗?”   咒术师声音抖抖索索:“新、新田……”   不在名单里。   事实上,他和这些长老待在一起简直格格不入,看着就像是误入的。   于是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忽然被五条悟一把拽出来了。   刚刚还阻隔在他和外界之间唯一的屏障在这一刻宛如不存在一般,他劫后余生般呼吸了好几口空气之后才察觉到,鼻端充斥着的新鲜空气中夹杂着一丝血腥味。   咒力和空气挤压后传出的尖锐爆鸣声令人毛骨悚然。   而后,就在他的视线里,就在他的瞳孔上,骤然绽开了一片带着碎金色的血雾。   下一秒,这座代表着咒术界权力最中心的建筑就自上而下轰然倒成了一片废墟。   尘土夹杂着余烬飘到他眼前。   他脑壳嗡嗡作响,过了好一会,才忽然想起来似的朝着五条悟的方向看去。   刚刚还站着一个人的地方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只有漫天的余烬。   *   七海建人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帐】,对着迎上来的监督辅助摆摆手:“没事。”   【帐】外的世界里天际已经出现了一片鱼肚白,清晨的空气凛冽而快速的撞进他的呼吸道,一路席卷走他在涩谷区域内奋战一夜之后积攒下来的郁气。   饶是他曾经在证券公司中时,也没有加过这么狠的班,熬过这么彻底的通宵。   七海建人回绝了监督辅助是否需要帮助的提议,两手搭在天桥的护栏上,冲着太阳即将升起来的方向沉沉出了一口气。   他浑身上下都是咒灵被祓除之后留下的厚厚残秽,这些残秽宛如浓稠的液体一样,聚集成不断向下滴落的水滴,在地上积攒出一滩浅浅的水泊。   他忽略了手机回到拥有电波信号的现代社会后不断疯狂响起的提示音,迎着已经露出一点淡金色的方向微微闭了闭眼睛。   眼皮沉重的像是下一秒就要歇斯底里的砸下来一样,可身体内处于无间断高强度战斗状态时积攒下来的肾上腺素却让他异常清醒。   在这片清晨六七点的东京只有微风拂过的声音和一串极快的脚步声。   “涩谷内已经控制的差不多了,”七海建人揉了揉佩戴眼镜过久后酸痛的鼻梁,“我在这里站一会就好……”   他话没说完,就听见脚步声在他身后一顿,接着响起的是二级咒术师猪野琢真的声音;“前辈!你也从里面出来了啊!”   “猪野……”七海建人一愣,转头看了看身后的猪野琢真。   他浑身上下比起自己也不逞多让,几乎要被残秽淹没一样,唯一和他有点区别的大概就是同样熬了一个通宵,自己浑身上下只要允许立马就能散架,而对方看起来居然活力满满。   “前辈,”猪野琢真没有注意到他打量的神色,反而是学着他的样子双手搭在栏杆上,压低声音像是在说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前辈你说那个……是真的吗?”   “什么是真的?”七海建人理了理袖口,把沾满了残秽的咒具甩了甩收回了衣服里去。   “就那个……”猪野琢真挤眉弄眼,“五条前辈的……”   “五条前辈又怎么了……”七海建人沉沉叹了一口气,几乎没有拿出手机来看一眼的力气,“我记得他是和我们一起进入任务的。”   “不是不是这个,”猪野琢真四下环顾了一圈,拉了拉帽子,“我是说今天清晨开始流传的那个消息……”   “说五条前辈杀了一半在任的高层……”他顿了一下,“还把议事厅炸了。”   七海建人:???   “呃……不过也有消息说五条前辈被封印了,”猪野琢真咂咂嘴,想了想还是诚恳地补了一句,“其实从心而论两个消息相比,我还是更希望前者是真的。”   毕竟比起被封印,杀光了咒术界一半的高层听起来简直炫爆了。   再结合干出这种事的是五条悟,这件事一听就充满了一种我行我上的实干气息。   “哪来的信息?”七海建人眯眯眼睛直起身。   “群、群里发的?”猪野琢真挠挠头,“这消息在涩谷区域以外的咒术师那里都传疯了,前辈你不知道吗?”   也就是说,没有经过官方认证。   “前辈你是不是没有加大家的群啊……”猪野琢真看了半天七海建人的神色恍然大悟,掏出手机点了好几下,递到了七海建人面前,“要不前辈你扫个码?”   “谢谢,不必,”七海建人被他骤然转移的话题弄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好先挥挥手,“我不想在下班时间看见咒术界的任何信息。”   “连八卦都不愿意看的吗前辈?!”猪野琢真震惊。   七海建人缓了缓:“你们这个群里的八卦,难道都是五条前辈杀了一半高层这种级别的吗……?”   猪野琢真:“啊……啊这,也不是?”   “前辈你加不加啊?”   七海建人:“……不加。”   “给我看一眼群,”他最终还是伸出手,“最开始发了这两条信息的是谁?” 第76章   在七海建人接过猪野琢真手中的群聊开始往上翻的时候,与此同时,在城市并不遥远的另一边,也有同样和他一起在翻着手机的三个人。   清晨六七点,太阳还未升起来。   高专外的山林里平时没什么人去,野草都长到了人腰际的位置。晨露深重,太阳还未升起来之前草尖叶片上满是一晚上过去之后积攒起来的露珠。   熊猫痛苦的从这片野草中最后一个走出来,浑身都被露水打的湿透,自觉地找了个空地坐下开始试图拧干自己:“所以我就说不要走这一条路。”   从这一片及腰高的杂草中走出来之后,它腰部以下的身体全部都被晨露打湿了,上面甚至还贴了不少行走之间被剐蹭下来的叶片。   “到底是谁先提议从这里走的,”它一边拧干自己一边喋喋不休,“我觉得我从这里出去之后这辈子都不想再游泳了。”   昨晚从高专校内前来处刑夜蛾正道的咒术师说出来意那一刻开始,事情就拐向了一个奇怪的方向。   先是禅院真希看傻子一样的看了那个咒术师半天:“所以你现在意思是如果夜蛾校长不交出你们要的那个什么东西,你就要连我们一起杀?”   咒术师站在路灯上,点了点头。   “拜托,”真希嘴角抽了抽,“可是我们这里有四个人诶,你只有一个。”   真要打起来到底是谁追杀谁啊。   夜蛾正道;“……真希。”   真希被校长点了名字,只好小声嘀咕:“实话啊。”   她和熊猫还有狗卷三人一边警惕着咒术师的攻击一边靠近了夜蛾正道的身侧,极其有偏向性的站在了他身旁,昭示着高专二年级全体学生绝无可能对校长动手的决心。   咒术师声音冷冷:“你们要对我动手就是违反咒术条例,会被高层一同列为叛逃咒术界的诅咒师。”   真希偏头看了看校长:“哦。”   她甩了甩咒具,看夜蛾正道没什么反应,大着胆子回他:“所以你意思是只要你死在这里,就不会有人知道我们违反了条例?”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咒术师被她堵的一噎,接不上话。   真系看起来跃跃欲试。   四对一,一看就优势在我啊。   这个站在路灯上的咒术师到底是哪来的自信,以为夜蛾校长会为了他们的安全交出那什么东西的?   他们三个看起来很像给校长拖后腿的吗,四个人都打不过他一个?   “真希——”熊猫小声,“说不定他跑的特别快。”   他说话的声音是小的,只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周围太过安静,就算他说话的声音再小在场的所有人也都听见了。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站在路灯上的那个咒术师脸色就黑了。   真希:?   “可是跑得快有什么用?”她眨眨眼,“他能跑过音速?”   “来之前都不调查一下我们里面有谁的吗?”   狗卷棘难道是放在这里好看的吗?   狗卷随着她的话音缓缓拉下领口上的拉链,露出一截带着咒纹的嘴角,看起来随时都能张口说一句“停下。”   “你们未免也太自信了点,”站在路上的咒术师顿了好半天,才缓缓开口,“我们这边可是有身经百战的术师在。”   他话音刚落,熊猫就忽然反应过来:“他是京都校的人。”   熊猫声音更小了:“他说的那个人该不会是乐岩寺校长吧……”   真希是跃跃欲试,但又不是莽:“……你认真的?京都校我听说也有麻烦。”   熊猫声音虚浮:“认真的,我想起来了,我之前见过他……”   在他尚且还是个身高不过夜蛾正道膝盖高的咒骸时,夜蛾正道和乐岩寺见面的时候这个咒术师就在他身后。   那时候的他还是京都校的学生,现在已经变成咒术界的中坚力量了。   要说他认识什么“身经百战的咒术师”,还是能够一个打他们四个不落下风的,熊猫一瞬间只能想到京都校的校长。   但现在不知道面前这个咒术师是自知打不过他们所以搬乐岩寺出来恐吓,还是刚刚什么都不说就是为了拖着时间等乐岩寺校长来这里。   真希:“……打不过就摇人了不起啊。”   熊猫:“……我们不也是四打一。”   “那能一样,”她暼了一眼熊猫,果断看向夜蛾正道:“校长要不我们先走……”   ——   “真希?”熊猫一边拧干一边自言自语发现没有一个人接他的话,只好抬起头朝着他们的方向看去,“好歹理我一下啊?”   他看着真希看向手机的凝重神色:“不会是我们真的被高层处刑了吧?”   “不是,”禅院真希语气古怪,“与其说我们被高层处刑,不如说我们可能这辈子也不会被高层处刑了……?”   熊猫:“啊?”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夜蛾正道:“是正道你……”   这一晚夜蛾正道都和他们在一起啊,根本没有机会向高层交出自己的制造方式吧?   “五条老师杀了一半的高层。”真希没有再解释什么,直接把手机递到了他面前,上面是她和虎杖悠仁的聊天记录。   熊猫:“!!!”   “那另一半呢?”他脑子没转过来,下意识顺着这个逻辑追问了一句,而后才在夜蛾正道紧皱的眉头中硬生生把话题正过来,“等等虎杖为什么知道?”   他感觉自己就是拧干了一下皮毛,但却好像错过了十几集,虎杖他们昨晚不是莫名其妙联系不上了?   “因为虎杖现在和五条老师在一起,”真希看了看夜蛾正道,缓缓说道,“昨天晚上宿傩忽然占据了他的身体,五条老师去解决完之后就带着虎杖一起走了。”   “虎杖说他们现在在五条本家,因为五条老师还把议事厅炸了,高层没地方去……”她总结到最后干脆照着虎杖悠仁的话开始读:“五条老师没空,让我先来问问校长和真希学姐你们还好吗?我们这边没什么太大伤亡,钉崎还有伏黑他们被仆从带去休息了,家入小姐在来的路上。”   “啊……”熊猫挠挠头,看了看一直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狗卷和夜蛾,这才意识到了五条悟杀掉一半高层不是什么玩笑话,是真真切切发生在了昨天那个混乱无比的晚上的。   虽然所有大致知道咒术界上层的魔窟有多烂的人,都无法抑制地在脑子里想过这种可能,但应该从来没有人想过有一天这些只能在脑中模拟的剧情居然会成真。   咒术界要大变天了。   而虎杖悠仁作为被五条悟带在身边见证了一切的学生,他们作为虎杖悠仁在五条悟授意下第一批通知的人,在这场变天中又将扮演什么角色。   夜蛾正道直起身:“我们也去。”   ——————   五条本家,以往清清冷冷没什么人去的大厅现在几乎挤满了人。   这座传承了千年有余的老宅在短短一晚就迎来了封锁,解禁,门庭若市,宛如经历了一个家族从兴至衰再转而东山再起的过程一样。   只不过这些都极快的发生在一个晚上。   议事厅中一半高层的死讯要比五条悟带着学生回到本家的速度更快,在五条悟还没回到这里之前,所有围着五条家的咒术师们在得知消息之后几乎连思想挣扎都没有就飞快选择了倒戈。   事实证明,他们的选择是对的。   不等天光亮起,五条悟就带着虎杖悠仁从正门里走了进去。身后跟着的是互相扶着的伏黑跟钉崎,还有被伊地拖着的吉野顺平。   五条家上下一片静默,对于五条悟的态度似乎相比之前更甚了,没人对伏黑家这一辈的影法术进五条本家提出什么异议,只有几个长老对视一眼,冲着他们的家主走了过去。   于是等真希他们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五条家大厅内站满了咒术界中尚且还活着的一部分长老和高层们,他们为了新的利益,为了空缺出的更多位置与蛋糕,以一种面上看起来十分文明的方式厮杀的不可开交。   五条悟眼睛上蒙了条黑色的布条,抱胸靠在旁边,看起来似乎不想参与他们的谈话。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熊猫感觉他站在这里其实起到的是一种威慑的镇场作用。   所有来到这里的咒术师,甚至用词都因为有五条悟的存在而变得文明礼貌多了……   禅院真希跟在夜蛾正道身后,就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少打量的视线,甚至还收获了几个禅院家的长老的瞪视。   她作为御三家禅院家,这个和五条家有世仇家族中的一员,现在出现在这里,居然是个铁血的五条派。   而离奇且讽刺的是,人群中几个五条长老看过来的眼神竟然是和蔼的。   真希头皮发麻,不受控制的加快了脚步,走到了虎杖悠仁面前。   她对这些大家族过敏,而且真要算起来她只是五条悟这边的,跟五条家一点都没有关系。   可惜站在这里的其他人不这么想。   真希好歹也算是禅院家里待过的人,扫视一眼后就看出了问题出在哪。   他们十分自然的将五条悟和五条家看为了一体。   从消息传出的一刻开始,五条悟的所作所为代表的意愿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杀光了一半高层的行为客观上并没有波及到五条家的根基,所有被困在本家的长老都不可能参与也没办法参与这次的决策。   他杀了制造内乱的一批人,剔除了一部分附骨之蛆,但同时又创造了新的内乱和新的阶层。   就算是屠龙者终成龙,这速度也太快了点。   虎杖悠仁看见她很高兴的挥了挥手:“真希学姐。”   “夜蛾校长,狗卷学长熊猫学长!”他看见所有人都安全之后很明显松了一大口气,“现在就差老师还没来了。”   他抓抓脸:“我给老师发信息他没有回我诶。”   松代一树昨晚在咒灵入侵咒术高专的时候不在,后面他们去涩谷,又在新宿遭遇宿傩,一直到现在,似乎都没有听到有关于他的消息。   松代一树只能看得见咒力但没有什么术式全高专上下都知道,昨晚他们在新宿和宿傩还有涩谷出了那么大的事,一个只能看见咒灵但却不会祓除的人联系不上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没有和你们在一起?”真希一惊,明显焦虑起来了,“我们昨晚不在高专内,老师不会在我们离开之后回去了吧?”   “啊?”虎杖悠仁吓了一跳,“真希学姐你们昨晚不在学校?”   “不在,”真希猛地直起身子,“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五条悟的声音:“不会。”   他像是好一会没有说话一样,声音有点卡:“他有事暂时离开了。”   “哦哦哦没事就好,”虎杖悠仁先一步松了一大口气,“怪不得五条老师你没让我联系他。”   “幸好老师有事,”他庆幸道,“不然昨天高专还有涩谷发生了那么多事……”   他说到一半,忽然话锋一转看向远处:“……家入老师!”   不得不说,虎杖悠仁的存在极大活跃了气氛,在所有人都因五条悟不久之前做的事情而不自在地沉默时,他简直就像一个站在会议厅门口大声播报来宾的迎客员。   家入硝子看起来昨晚也没能睡什么好觉,眼也不抬地:“别叫老师。”   她走到这边来,第一个动作就是直接把手放到了五条悟的脑门上:“这不好好的,我还以为你脑子终于烧掉了。”   “有反转术式在暂时还烧不掉,”五条悟往她身后看了看,“惠和钉崎……”   “通宵太累睡着了,”家入硝子回答完他的问题,冲着身后瞥瞥眼神,“你不去?”   五条悟:“这时候去了没用。”   “你知道啊,”家入硝子挑挑眉毛,“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昨晚杀的那么利索,”她声音听不出来是夸赞还是讽刺,“别指着我或者高专一群还没毕业的学生替你肃清咒术界。”   禅院真希能看出来在场的所有人已经隐隐把五条悟和五条家视作了一体,而家入硝子则看的更深。   外界不知道五条悟和五条家不合吗?未必。   五条悟虽然是五条家的家主,但他除了这个姓氏和术式之外,所有理念和行为几乎是全方位跟咒术界中的御三家传统和高层长老脱节的。   他代表的其实并不是他们的利益。   而究其根本他们会把并不代表五条家利益的五条悟和家族视作一体的原因,是他在杀光高层之后,手中能用的人太少了。   如果他的人手足够,就可以在旧的势力瓦解之际迅速接替,在五条悟手中尚且百条人命的余威下,压根不会有人来做出头鸟。   问题是目前尚且是高专的学生们能担得起这些重任吗?   五条悟需要的是一个和他实力不相上下,可以造成威慑的人来撕开高层的这个口子,来和他里外应和。   但目前就算是夜蛾正道,也做不到他所需要的“威慑”。   所以现在接手这些的是五条家,五条悟会杀人,但五条家的长老不会。   于是无数幸存高层家族长老蜂拥而上,五条家长老才有的谈,才有家族之间利益交换的空间,才有他们各取所需的机会。   在人手不够的情况下,五条悟的所作所为改的了一时改不了一世,高层悉数死亡的咒术界进入新一轮权利争夺,甚至在他刚刚解决完一批人之后就有更多人蜂拥而至。   显然五条悟也不是不知道这点。   身后所有人都为利益争的面红耳赤,他头也不用抬就可以用六眼清晰可见的看见每一个人的神态,不等硝子继续,他就既然说道:“我有人选了。”   家入硝子:?   五条悟自从杀完人之后一直带在身边的只有虎杖悠仁一个人。   “不会是虎杖吧?”她控制不住看了看旁边一脸直白的快乐,正在和真希聊天的虎杖悠仁,“威慑是够威慑但是……”   宿傩带来的威慑是不可控的啊?   五条悟一愣:“……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一直紧闭的大门忽然被打开了。   门后穿着白衣的咒术师很有礼貌地对着开门的伊地知道了声谢,随即就看向了五条悟这边。   之前一直半倚着墙的五条悟站直了身子。   “夜蛾校长,五条老师。”乙骨忧太大步流星走过来。   “优太?”熊猫兴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从非洲回来了?”   狗卷:“腌鱼子!”   乙骨忧太先笑着对狗卷回了一句:“生筋子!”   然后才在狗卷瞬间亮起来的眼神中看向熊猫和真希回答道:“刚刚下飞机就被伊地知先生接过来了。”   “这就是乙骨学长吗?”虎杖悠仁探头。   “你是虎杖?”乙骨忧太偏头笑了笑,“五条老师向我提过你。”   家入硝子站在旁边上上下下在乙骨忧太和五条悟之间看了好几眼:“你早就想好了?”   从非洲到东京算上转机时间最少也要二十三个小时,涩谷事件到现在都没二十三小时。显然,乙骨忧太的回国是在涩谷出事之前五条悟就计划好的。   现在看来恐怕是他本来打算让乙骨进入高层进入的和平一点的,结果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等乙骨回来的时候局势已经变成这样了。   作为一手由五条悟带出来的学生,咒术界四个特级之一,甚至还和五条家有那么一点血缘关系勉强算得上有家系,相比所有人都知根知底的夜蛾正道,乙骨忧太确实是个非常好用的“威慑”人选。   家入硝子在旁边看了半天,也不得不感叹一句五条悟这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讲也挺天选之子的。   缺什么来什么。   她站在旁边,控制不住的想起昨晚听到的那个传闻,想了想,要是夏油杰真的还在,也没叛逃,三个特级坐镇,局势说不定还能更稳点。   当然了,有就不错了,人不能太贪心。   家入硝子这会心情不错,其他人这个时候就不是这么想的了。   很快有人认出来了来人的身份,乙骨忧太的回来切切实实危及到了他们的利益。   还没等五条悟说什么,隐隐约约看出点门道的人已经趁着目前局势还是由五条家长老把控,开始借题发挥了。   借题发挥的不是别人,好巧不巧,正是所谓在涩谷中出现了的夏油杰。   当年人是五条悟杀的,尸是她本人检的,上哪找第二个活着的夏油杰去。   拿来攻击的又都还是那么老几套,别说五条悟,家入硝子都听腻了。   好在还有乐子可以看。   看着周围五条家长老在乙骨忧太进来之后骑虎难下的表情,她没忍住挑起眉毛嗤笑一声:“他们这是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打开的局面,居然给你和乙骨做了铺垫。”   怪不得五条悟刚刚一点加入的意思都没有。   说真的,看见这些长老这种表情,实在值回票价。   “哎不行撑不住了,”她没看多久的热闹就开始哈欠连天,到底是不比这些还是学生的年轻人,“你们家还有空着的房间吗?让我躺会。”   “有,五条家什么都不多就是空房间多,”五条悟对着乙骨点点头,“走吧。”   “哟,家主亲自带路啊,”她跟在后面拖长音调,宛如高专时代时一样促狭,“随便找个人带我也一样,还是其实是你也想出来透透气……”   家入硝子一路跟着他,忍着在出了会议室之后才点了一根烟,对着五条悟晃晃手指:“就一根。”   过去的这一晚上很难让人不抽烟。   她靠着这根烟勉强提起了一点精气神,跟着五条悟在五条家内九拐十八弯,终于推开了一扇房门,就在她打算直接投入床铺的怀抱,最好一觉醒来五条悟也就把所有事情解决完的时候。   家入硝子忽然感觉身后五条悟的身影一顿。   就在这时,她也感觉到不对了,这个房间里好像有人。   家入硝子眨眨眼睛,强忍着困意看过去。   顷刻间,她的瞌睡全无。   如果不是她看错了,那房间里站着的人,确实是十几分钟前才在长老口中出现过的夏油杰没错。   夏油杰还真没死???   那她当初看见死了的是谁?   她不受控制的转头看向五条悟。   令她没想到的是,五条悟的脸色要比她不妙多了。而且更加细思极恐的是五条悟脸上并不是骤然见到死去挚友的震惊与犹疑。   他脸色居然是一种混杂着杀意与评判的奇怪表情。   像是在直接动手和判断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夏油杰之间犹豫。   然后,家入硝子听见自己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好久不见,悟。”   五条悟神色不动。   下一秒,夏油杰说:“我见到松代一树了。”   就在这个名字出口的一瞬间,家入硝子十分肯定,她看见今天她自会议室见到以来一直保持着一副漠然表情,情绪缓和没有什么大起大落的五条悟——   在这一瞬间骤然爆发出了一种极深的悔恨和愤怒。 第77章   房间里死一样的寂静。   夏油杰说完那个名字之后就好整以暇的靠回了桌子上,一副什么都知道就等着五条悟来问的模样。   而站在门口的五条悟则是气息节节攀升,像是蓄势待发下一秒就会喷涌而出的火山一样。   家入硝子看了看五条悟的侧脸,又转头看了看夏油杰。   她倒是可以说几句话缓和一下气氛,但这又不是她的义务。   这两个人打起来会造成世界毁灭吗?不至于。   他们说的是谁?不知道。   夏油杰为什么没死?这个她倒是想问问,但是现在似乎不是一个问问题的好时机。   她可以无比确定当时自己见到的夏油杰不是别人假冒顶替,也绝对没有任何生还可能,是反转术式都救不回来的程度。   当初把夏油杰的尸体带走说要单独安葬的是五条悟,现在骤然看见夏油杰之后眼里没有一点骤然见到已死之人惊诧的也是五条悟,提起那个名字之后气氛瞬间不对的还是五条悟,他们两个人肯定有事瞒着她。   但说真的,她没兴趣。   她一点也没兴趣关心这两个人在搞什么。   她只是个普通校医,对加入咒术界的权力斗争没兴趣。能使用反转术式就够了,对一些夏油杰能够复活的术式密辛没兴趣。以及只治外科不治脑子,更对五条悟的心理反应没兴趣。   五条悟用布条把眼睛遮掩起来之后就很难判断他视觉落点的方向,让人分不清他这个时候是在看家入硝子还是在看夏油杰。夏油杰倒是一副泰然处之的样子,在家入硝子回头的时候安抚般地笑了笑,转而又抬头看向五条悟。   像是知道能捕捉到六眼的视觉轨迹,然后隔着那根黑色的布条和他对视似的。   家入硝子站在中间,感觉自己实在有点妨碍她两个昔日同学打一架。   她这会困的要死,骤然看见夏油杰没死的惊讶褪.去,困意就再次如潮水般涌来。极端困顿之下,她完全不能思考,眼前的世界已经开始冒金星。   现在她最需要的不是夏油杰骤然复活的真相,而是一张床。   可五条悟和夏油杰之间的气氛简直蓄势待发。   “你们要打快点打吧。”家入硝子实在困疯了,没力气陪着这两人大眼瞪小眼。   ——夏油杰是小眼。   她梦游般地推开主卧的门,然后直直倒进床里:“别打到我这来就好。”   然后,就在她瞬间进入梦乡的同时,外面的房间传来了一阵巨大的打斗声。   家入硝子就这样在一片乱七八糟的背景音中睡着了。   等到她醒来,,这两人已经打完了。   一觉醒来,大脑恢复运转,家入硝子这才发现夏油杰坐在她床头。   她补够了觉,起来了一点精神,就是说的话听起来阴阳怪气的:“恭喜你复活啊夏油。”   夏油杰坐在她床边,好脾气的回她:“同喜。”   家入硝子一噎:“……担当不起。”   夜蛾正道光是制造出来了个熊猫就能给咒术界高层惦记成那个样子,她可一点都不想把夏油杰死而复生的功劳揽到自己身上。   当然了,当初人是五条悟杀的,确认死亡的报告是她交的,指不定在外界所有人看来其实是他们两个人联手包庇诅咒师老同学诈死逃生。   天大的冤枉,夏油杰怎么死而复生的不知道,但五条悟就算了,她看起来很像是会搞这些的人吗?   夏油杰坐在她床边,显然没有开口的意思,家入硝子只好自己支起身子:“外面都是咒术界还活着的高层和长老,怎么,五条没打算把你带出去吓死所有人?”   “然后顺便让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死一次吗?”夏油杰摊手。   家入硝子终于笑出了声,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会,“你俩这打的挺激烈啊。”   夏油杰脸上顶着几块清晰可见的淤青,还有不少术式造成的划痕擦伤,伤口很新,初步判定是和五条悟打架的时候被他打的。   “是啊,”夏油杰费解,“这你也能睡得着。”   *   夏油杰是在房间里等五条悟的,没想到最先推开门的是家入硝子。   他这次进来,一是为了阻止自己脑壳里那个东西,二就是为了给松代一树带话。   说真的,夏油杰一开始是觉得带话真的没必要,松代一树和五条悟这两个人情比金坚的爱情故事怎么容得下他一个单身狗夹杂其中,他拯救世界就够了难道还要当五条悟的心灵导师吗?   再说了他也不会这个啊。   然后夏油杰就开了眼界——   松代一树跟他说,自己登出世界的时候涩谷出了事,他不得已又替五条悟挡了次攻击。这时候进去,五条悟的情绪可能很不好,你多劝劝。   能有多不好?   等到夏油杰传送进来,得知的第一件咒术界大事就是五条悟解决掉了一半的高层。   就是这么不好。   这何止是一句情绪不好能够概括的……   夏油杰想了想松代一树皱着眉那句“情绪不好”,又看了看已经被炸成废墟的议事厅,实在感叹情.人眼里出西施。   这也能叫做情绪不好,那恐怕天底下就都是好脾气人了。   要不是时间还能和松代一树提供的万圣节对上,夏油杰简直要怀疑自己漏看了十几集的剧情。   要不说区别对待,他当年屠了一个村之后立马成为了处刑对象。换五条悟杀了一半高层,结果现在整个咒术界除了御三家另外两家——禅院和加茂之后,别的中小家族连个屁都不敢放。   禅院也没多支棱,毕竟自家这辈的十影法还站在五条悟那边,清晨时分打着哈欠漠然地从几个长老身边走过,坦坦荡荡的躺进五条家的客房补觉了。   气不气人。   气死人了,禅院家的长老都想用眼神刀了五条悟。   尚且不知道自己家主狠起来自己人手里的权都夺的五条家长老,那个时候站在旁边笑得花似的。   皮都展开了。   夏油杰看热闹似的看了半天一干长老想要干掉五条悟却又干不掉的样子,这才动身准备去找五条悟。   结果他就悟了,果然松代一树的话该听真的得听,他说的五条悟情绪不好,那能是简单的不好吗。   五条悟脾气大的要死,见到他的第一面眼神看着就是要打架。饶是知道之前有诅咒师占据了自己身体并且有可能松代一树给杀了,他也没想到五条悟看见自己之后能有那么大的反应。   他都搬出松代一树的名字来了,五条悟还要跟他面对面不开无下限打架,他是没想到的。   这大概算是一种恨屋及乌吧……   其实他们两个人也没什么可打的,再多的分歧和争端都在一年前的百鬼夜行中以一方的死亡为落幕结束了。现在站在这里的两个人打起来,夏油杰是骤然复活,干脆借着打架找回自己还是自己的真实感,五条悟……   夏油杰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五条悟。   他很难说的清现在五条悟脸上是什么神色,但仅仅是过去了一年,或者只是一晚上,这个还在和他打架的挚友似乎就又变回了十年前刚从薨星宫里出来的那种样子了。   不同的是,十年前的五条悟抱着松代一树,隔着一片人群和他对视,那时候他怀里是被一枪毙命的星浆体天内理子,两边是鼓着掌的人群。   两个少年对视之际,五条悟问他要不要杀了这些人时,他的心里只有一片漫无边际的茫然。   对于信念的第一次动摇,就这样悄无声息却又轰轰烈烈的埋在他心里了。   屠村带走菜菜子和美美子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当术式落在那些无知的山野村民身上,绽开无数血光的时候,他有感到轻松,有解脱了吗?   没有。   血落在地上,渗透进泥土里,攀进植物的根茎,深深扎进每一寸土地。   不如说从这一刻开始,他才彻底再也不会解脱了。   他走了这条路,只能就这样走下去了,他的信念,他的大义,再也不允许他回头了。   他一条路走到黑,撞死南墙也不回头,带着他的执念和大业,彻底死在五条悟手上,离开这个让他再也无法发自内心笑出来的世界,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但他依旧会不可避免的想,如果当初五条悟和他一样在薨星宫被种下了动摇的种子,做出了和他一样的选择会怎么样。   而现在他看到了。   就在这一刻,他忽然理解了为什么松代一树不论如何都要唤醒自己,把自己送回世界了。   松代一树要自己进来的重点从不是阻止羂索,他要的是自己去阻止五条悟。   他阳谋的正大光明,阳谋的坦坦荡荡。   他算准了夏油杰是一条路走到黑的过来人,不会任由五条悟再走下去。   松代一树太了解五条悟了,几乎不用待在他身边,就知道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走向何种的结局。   在无数长老随着议事厅的轰然倒塌而一起死亡,金红色的余烬漫天飞舞的时候,五条悟有感到如释重负,有感到扬眉吐气吗?   在听到有一个世界的夏油杰真的杀光了所有普通人的时候,他内心翻腾的或许不是对于理想的祈盼,不是对于大业的追求。   是不甘心。   是知道自己的理想不切实际,但居然有“夏油杰”能把它实现了的不甘心。   他也想看一看啊。   而同样的情况代换到五条悟身上……   “悟,”在一片打架过后乱七八糟的房间里,夏油杰说,“如果我告诉你,松代一树没有死,只是在另一个世界,只要你等的足够久,久到某一种限制解除,他就会重新回来见你,你会信吗?”   他看着五条悟,却忽然想起说到冈格尼尔时松代一树的眼睛。   会不会有这样一种爱情?即使毫无希望,一个人也可以将它长久地保持在心中,即使生活每天吹它,也始终无法把它吹灭。 第78章   任务世界外。   松代一树放着年假不休,出院之后还是照常每天到总局打卡。   他在总局那还挂着三年的长假,上次出任务之后说要去夏威夷,结果人还没下飞机就被后勤组的一个视频电话叫了回去,在夏威夷的土地上待了不到一小时就又重新坐飞机飞了回来。   这次他从任务里回来,按理说是可以继续休假的,要不是他才出来一天就住了院,总局那边估计给他机票都买好了。   这次绝对头等舱。   可惜松代一树出院当天就谢绝了给他安排度假的提议,空有假期之名,工资都不要也要每天往总局跑,一副单位是我家,996是福报的样子。   就是跑的方向不太对。   他一个行动组的,一副要调出行动组常驻后勤的样子,在后勤组那边一待就是一天。   反正后勤组的组长没啥意见,下面的人也没什么意见。他出院后去医院复查的时候,还是组长开的车。   “放着好端端的假不休,偏要来我们组天天打卡,”后勤组长取了个复查的单子左顾右盼地跟在松代一树身后念念叨叨,“要不是我跟你关系好,我真怀疑你是局长派来暗访,视察工作的卧底。”   一天天的就在他们后勤组资料库里面翻来翻去,一翻就是一天,不叫他也不走。搞得他们整个组的小姑娘上班积极性暴增,走出去跟其他组的小姐妹炫耀资本都多了一条。   之前怎么没见这帮人这么爱上班的……   松代一树一把扶住差一点滑到的后勤组长:“你能不能走路看路?”   一路上走路东张西望的,不摔一跤都对不起他这幅心不在焉的样子。   松代一树把复查单子从他手里抽出来,自己辨认了一下要去的科室,开口无语道:“你到底是来陪我复查的还是打算把自己摔进骨科的?”   “我是为你的人身安全着想,这不是怕你脑域受损脑子不清醒,被外面不怀好意的男男女女占便宜,”后勤组长一边说一边搭上他的肩,给他指指点点周围路过的人群,“你看看你一路走过来多少人看你,男孩子也要学会保护自己,你要离变态远一点。”   “谢谢,”松代一树诚恳的把他的手从自己肩上扯下去,往左边跨了一大步,“那我离你远点就够了。”   大家都是来看病的,要不是这孙子一路走的左顾右盼看谁都看贼似的,谁没事干看他们啊。   “啧,怎么好心当成驴肝肺呢,”后勤组长念念有词,“我看别人从那什么阳光成长任务出来之后都浑身上下充满了男妈妈的气质,怎么你这越待嘴越毒了。”   “那叫【健康成长阳光童年】,你把名字说对了再吐槽,”松代一树幽幽,“……可能是因为他们的任务对象都没我的那么离谱吧。”   毕竟全世界想要找到第二个像神子时期五条悟那样烦人的小孩也难。   曾几何时在他七八岁的时候,到处管着他不要吃糖小心蛀牙别老翻墙的自己也有望进化成为一个男妈妈的。   直到某位祖宗越长越离谱,看他的眼神逐渐变味……   “能有多离谱啊?”后勤组长的声音骤然打断他的思绪,医院里不能抽烟,他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根棒棒糖叼在嘴里解烟瘾,“说起来自从你从那个任务里出来,就没听你说过任务内容什么的。”   他看松代一树的视线落在自己嘴里叼的棒棒糖上,自以为很懂的从兜里又掏出来一根柠檬味的剥开,贱兮兮的伸手:“啊——”   “啊个锤子,”松代一树不客气地把他手打开,夺过来棒棒糖扔进嘴里嘎嘣嘎嘣嚼了个碎,把所有和五条悟相关的情绪暂时压了压,“这有什么好说的,我以为我的任务对象黑化已经全局皆知了。”   虽然现在他和APTX4869的报告递上去说了后勤组熔断的原因不是五条悟造成的,但任务目标黑化后干掉了半个后勤组这种都市传说还是在管理局里经久不衰。   “那还是不一样的,从任务世界里出来就急着要休假的,也只有你一个人。”后勤组长跟他坐在排号大厅外面,无所事事地开始闲聊:“我听说好几个从这个任务里出来的员工,出来没多久就又重新打报告回去了。交上去的心理测试所有指标江山一片红,安全值跌的都跟外面那股市似的,看的人害怕。说起来股市我忽然想起来……”   这话说的……可太形象了,松代一树眼前仿佛都能看见那几份重要指标断崖式下跌的心理评估报告表了。   就是用来比喻的喻体实在有点过于现实。   松代一树扫过旁边同样在等待排号的大叔,瞬间捕捉到了对方听见“股市”两个字后一闪而过的肉疼。   他没忍住在座位的扶手上敲了敲:“说重点说重点。”   这怎么就说到股市去了。   “啊对,说回任务,”后勤组长被他拽回思绪,“我听后面进那些任务世界的组员跟我说,他们去执行任务的时候还见过那几个重新回到任务中的员工。”   “说是看着在任务世界里过的挺好的,一点没有心理评估表里江山一片红的样子,”他牙疼般地咧咧嘴,“所以我就说长期任务有安全隐患,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总局放你们进去固定世界基石,结果等到目标成年世界是归位了,员工也不想出来了。”   松代一树漫无边际的听着他扯淡,忽然注意到一个很奇怪的词汇——“基石”。   后勤组长还在喋喋不休感叹。   “你那份心理评估全在安全值以上的测试交上去,顺便还附带了一份夏威夷年假申请的时候,折进去四五个组员的行动组组长都感动哭了。说什么都要给你批三年,少一分少一秒都不是三年,生怕你反过味来之后死活要回任务世界,”后勤组长啧啧感叹几声,“没眼看没眼看。”   “你……这什么眼神?”他被松代一树看的发毛   后勤组长下意识看了一眼叫号的大屏幕:“没过号啊,你这什么表情?”   “你刚刚说‘基石’?”松代一树没有兴趣管自己的号有没有过,“什么意思?”   “啊?”后勤组长一愣,“基石就是你们这个任务目标啊,保护任务目标到成年世界就会稳定下来,你目标手册上不都写了吗?”   松代一树:“任务手册上写的是重要n.pc。”   后勤组长:“???那不一个意思吗?”   他一脸茫然,看着松代一树郑重的摇了摇头:“不一样。”   “哪不一样啊?”后勤组长想了想,“叫基石和叫重要n.pc不都一个意思吗?反正只要能让世界稳定就行了吧?”   松代一树皱眉:“那为什么世界会不稳定?”   “这是技术组的事,我哪知道?”后勤组长脱口而出。   然后他在松代一树紧皱的眉头中缓缓:“好吧还是有一点猜测的……最开始不是说世界支柱遭受攻击吗,就我们组新来那个技术你知道吧?她曾经提出过一个很有意思的观点。”   “她认为这批任务世界是具有特殊性的,这些任务世界的世界壁格外脆弱,极其容易和外界相连,”后勤组长摊摊手,“所以世界外攻击才格外容易进入世界。”   但是既然问题的源头是世界壁薄弱,那么连通就没有道理是单向的。   世界外攻击格外容易进入世界的同时,世界内就一定有什么格外容易接触到外界的东西。   这个外界的东西有很多,比如说……系统。   APTX4869跟他抱怨的时候曾经说过“为什么我们系统在这个世界里就像筛子一样谁都能发现啊?”   但其实发现了系统存在的也只有三个人而已。   那么多相似的平行世界,为什么只有这个世界的五条悟,这个世界的羂索,这个世界的真人会发现别的世界的同位体都没有发现过的系统。   不是因为机缘巧合,而是因为世界壁太薄了,实力越接近天花板的人就越容易触碰到世界之外的东西。   冥冥之中对于世界外的探索,加上冈格尼尔誓言的推动,才致使羂索当年选择转移身体时选了管理局员工,而不是地上的另一具。   至此拉开了后勤组无数员工离奇死亡,世界熔断,他不得不重新登入的序幕。   “稳定世界就是选择一个最具有代表性的n.pc,给世界一个基石,让他拖着世界往下降,降低到世界外攻击范围以外的过程。”后勤组组长还在继续讲,“所以作为世界沉降的主力,世界外攻击就会格外容易定位到这个基石身上,你们的任务本质应该是——保护基石让世界继续下降至稳定。”   “你意思是等待任务目标成年的十年,其实是等待世界下降到攻击范围以外的时间?”松代一树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后勤组长:“差不多吧?我也只是猜测。”   松代一树深吸一口气:“所以这才是你们一开始怀疑世界出问题,怀疑在五条悟黑化上面的原因?”   因为五条悟说系整个世界为一身的基石,所以出问题的话最先考虑的就是他。   “大概就是这么个逻辑吧,你忽然问这个干嘛?”后勤组长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我们那时候主要是害怕世界升降的情况是和基石本人情况挂钩的,毕竟谁也不清楚基石稳定世界的原理是什么嘛。”   “毕竟你离开世界的时候一切都好好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后勤组死的人越来越多,世界不降反升,再升下去就要撞到顶和总局打个面对面了,所以没办法只好叫你回来了。”   松代一树盯着他的侧脸:“你那时候说是因为五条悟黑化了。”   “对啊,我们那时候以为是五条悟黑化了世界才会升的嘛。”   松代一树缓缓:“黑化值检测插件到底检测的是什么?”   后勤组长即答:“世界升降状态。”   所以这才是五条悟以外的人黑化值全部是0的原因。   只有他是系整个世界于一身的基石,所以也只有他的数值才会出现波动。   “哎你别生气啊,这只是我们当时的猜测,哪敢在你进世界之前告诉你。要是猜错了,那不是误导你执行任务吗。”后期组长看他神色不好赶紧补救,“而且现在不是已经调查清楚,是其他npc导致的世界回升,和任务目标没关系了吗?”   “不对,”松代一树忽然摇头,“有关系的。”   冥冥中有力量推开了他眼前所有迷雾。   APTX4869曾经在五条悟成年之前就告诉过他,世界已经趋近稳定了,他们的任务提前完成了。等到五条悟成年之后再离开只是任务流程而已。   但按照这个说法,如果说完成任务的指标是硬性的时间要求,那怎么可能会提前?   五条悟的黑化值在他回到任务世界后曾经下降过一次。   现在后勤组长这孙子告诉他那其实是世界升降状态,那也就是说在那段时间内一直在上升的世界曾经短暂下降过一段时间。   这两段时间五条悟的共性是什么……   前一次所有人都觉得五条悟软磨硬泡成功甚至硝子和夏油开盘下赌注。后一次他回到任务世界,五条悟在他手机上安了定位器,并第一次顺着定位出现在了他的“朋友”面前。   世界的升降是和五条悟的情绪状态挂钩的。   他越像管理局记载中的那个最强,世界就会越趋近于稳定。于是他唯一的弱点越呈现出不会再离开的倾向,世界距离稳定就会越接近。   他离开世界时一切都好好的,是因为在他骤然死亡后的几个月里,那个尚且成年、身为咒术界最强、五条家神子,未来一片坦途的五条悟,心中永远带着他还会如往常一样换个身份再回来的信念。   然后随着时间推移五条悟逐渐明白了,这是一个再也不会回来的人。   自此后的每一天,他在下落,而世界扶摇而上。   松代一树猛地站起身。   如果世界情况和五条悟的状态相关,那他就是走了一步最差的棋。   他不能让夏油杰进去。   因为一旦夏油杰说了管理局相关内容,五条悟就会彻底看见沧海一粟之外。   看见世界之外才是真正的世界,看见他和自己之间横跨了无数个光年的鸿沟。   然后,这将会推动身为基石的五条悟一往无前却又一无所知的,拖动着世界上升,和他们所在的位置碰撞至灰飞烟灭。   “怎么了怎么了?”后勤组长看见他站起来吓了一跳,“别生气了我的错还不行吗哥……世界当时都熔断了,我们哪敢跟你说不确定的东西啊。”   松代一树脸色难看的冲着他摇了摇头。   世界正在上升。   而他不知道的是,从五条悟割开第一个高层的咽喉,彻彻底底偏离所有记载中的神子时。   这一切就开始了。   最高明的潜意识操纵往往是潜移默化的。   比如说,在三选一的抉择中,“什么都不选”指向的结果,才是出题者一开始就想引导事态发展的方向。 第79章   有一种心理学效应,是这么说的。   如果事情有变坏的可能,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它总会发生,并引起最大可能的损失。   就在后勤组长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他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脑域科本来就是一个对环境要求极高的科室,要不然当时松代一树住院的时候也不会被要求不能看电子产品也不能文字书籍。进入这里就诊或者探病,都会在进入之前被提醒关闭手机铃声调至静音。后勤组长的手机铃声一向,在一片安静的候诊大厅里就显得尤为明显,极其刺耳。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   站在服务台后的护士皱起秀气的眉,看样子已经打算尽职尽责的前来提醒了。   “抱歉抱歉。”后勤组长立马先按了接听,一边往外走一边朝着松代一树打手势,让他在这里先等着排号,他出去接个电话。   倒不是他有违文明道德不关静音。   他和松代一树取号的时候就已经各自把手机的静音模式打开了,奈何作为组长,他的手机里永远有一条可以绕开任何静音震动或者飞行模式的专线。   这是为了预防紧急情况发生时总局联系不到负责人设置的。   就比如像松代一树之前在飞机上被叫回来那次,要是他手机上也有这条专线的话,也不至于整个后勤组熬个大夜接连不停的给他拨视频电话,等到他连了飞机上的wifi才联系到。   一般这个铃声响起,那就是组里出了什么要联系组长的事了。   后勤组长来不及多说什么,举着接通的手机就朝着脑域科走廊外面走。   松代一树愣了一瞬,果断在全大厅人的注视下跟着他一起跑了出去。   一种冥冥中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电话绝对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脑域科走廊里没多少病人,寂静又空旷,只有脚步声在其中回荡,电话那端的声音就这么透过空气,断断续续的传到松代一树的耳朵里——   “任务世界……问题……紊乱。”   有个任务世界出问题了?   “好,”后勤组长听完这段话后脚步顿了一下。   走廊空空荡荡,他句末的尾音在空荡荡的走廊里短暂的往返了几圈,“现在能查到问题出在哪吗?”   “在排查……未知数据串……”电话那边有点嘈杂,键盘响的噼里啪啦,“技术请假……关机……”   “你们先看看能不能联系到,我马上回来。”举着电话的后勤组长点点头,挂断电话之后下意识想往回走,才发现背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个人。   他举着手机转头,视线正好和松代一树相撞。   后勤组长先是一愣,随即扶了扶额:“正好找你。”   这下也不用跑回去了。   他一路上注意力都在电话那头,居然没注意到松代一树从等候大厅跟了过来。   他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局里出了点事……”   “我知道,”松代一树没等他说完,就把复查的单子揉成一团扔到了垃圾桶里,直接从他手里捞过车钥匙主动走在了前面,“我跟你一起回总局。”   “哎——”后勤组长被他一连串动作弄的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拿走了车钥匙,只好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你都不问问找你干嘛?”   “你找我还能干嘛?”松代一树嗓音清泠泠,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转几圈,应和着不断回荡的脚步声,鬼片似的,简直听的人心里一凉,“只能还是我那个任务世界的问题。”   后勤组长给他抢了台词,堵的说不出话,没话找话似的接了一句:“你这任务世界怎么老出问题啊……”   “肯定是你管理不善,”松代一树拉开车门,头也不回的倒打一耙,把钥匙扔到他手里之后就坐上了副驾驶,“是我离开之后世界又在上升?”   后勤组长一边打火一边随口:“这个‘又’字用的好,你这任务世界自从完成任务之后就一直在上上下下,股市都没这么刺激。”   “不过这次不只是上升的问题,”他打着了火,操纵着方向盘汇入了车流中才长出一口气,“这次主要是任务程序紊乱,说是出现了一串未知数据串,算是重大事故。”   “未知数据串?”松代一树忽然冒出一种莫名的心虚来。   “技术没说程序为什么紊乱?”他摸摸鼻尖。   “技术不在啊——”后勤组长一声哀嚎,“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姑娘看脸,你今天来复查病情不上班,她就请假休息去了。”   “现在电话关机联系都联系不上,隔壁技术组临时调来的人短时间内什么都看不懂,”后勤组长看了松代一树一眼,眼里尽是感叹,“这一切的起因都是因为你今天不上班。   松代一树:“……这一切的起源明明是你批了假期。”   “那人家为了多看几眼帅哥都自愿加班一周多了,工资还不加,”后勤组长念念有词,“我再不批假期我不是当世杨白劳再身葛朗台,传出去要被挂路灯。”   “松代一树,”他啧啧感叹,“你真是我们组的红颜祸水。”   松代一树:……   不会用成语就不要用。   携带着这份无语,两人一路无话到了总局。   一推开后勤组的门,隔壁技术组抽调的就跑了过来:“你们这技术写代码不写注释,我解决不清楚得让她自己回来看。”   后勤组长朝着旁边人看过去,站在一边的组员冲他摇了摇头:“手机关机,联系不上。”   “我们组技术不在真就一点问题的也解决不了?”后勤组长不会编程,只能不甘心道,“就算没有注释也能看得懂一点吧?程序为什么紊乱都不知道吗?未知数据没有解决办法吗?”   “程序为什么紊乱不能找到确切原因,只有一些通用导致bug的原因猜测,”技术组的人推推眼镜,“一般这个情况可能是程序内某些数据被删除了。”   “被删除了?”后勤组长想了想,一脸呆滞颇为茫然的补了一句,“那你能续上吗?”   技术小哥:“……我是技术员,不是魔法师。”   他从哪知道缺的是哪段数据去,给后勤组凭空变一段吗?   松代一树站在旁边,刚跟从技术组里升级回来的系统说完最新发现,就听见了这段对话。   他缓缓看向把自己所有RGB灯光关掉,瞬间缩成个球的APTX4869:“和你有关系?”   “什么叫和我有关,”系统球炸毛,“那是和我们有关!我们!”   它压低声音:“不是你让我把夏油杰偷出来的吗?!”   松代一树:“那你不能复制一下啥的……就硬偷啊。”   “然后等着出现两个夏油杰之后玩真假夏油杰吗,”APTX4869跳脚,“这是基本伦理道德问题,克隆人都不合法我怎么可能克隆数据串!”   “行行行,所以这次的bug就是因为你……我们,我们偷了夏油杰出来,”松代一树说道一半顺着系统的意思改口,“所以缺少了关键数据?”   “大概……”APTX4869心虚的瞥瞥还在扯皮的技术小哥和后勤组长,默默补了一句,“我跟你讲,我甚至怀疑那段未知数据串其实就是换了个文件夹改了后缀的夏油杰。”   松代一树:“……”   这都什么事啊。   他刚刚把夏油杰送进去,然后就得知这会加快世界上升,现在只能起希望夏油杰还没来得及跟五条悟说有关于他的事情。   结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边上升问题还没解决完,夏油杰的数据串又引发了程序紊乱,正好因为后勤组的技术请假所以迟迟得不到处理。   “你就庆幸技术不在吧,”APTX4869幽幽,“要不是这个技术组来的员工看不懂后勤组世界的代码,这个时候他们早就发现失踪的程序是夏油杰了。”   “到时候再发现偷渡这回事,你和我,”它闪闪身上的红光,“就等着全局通报处分吧。”   松代一树:“……那现在就只能等后勤组的技术回来?”   “……也不至于,”APTX4869想了想,“少的不就是夏油杰的数据。稍微把那个本该删除的未知数据串复制过来修修改改一下,还是能顶着用,不被看出来的。”   松代一树:“那赶紧……”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APTX4869话里有话。   本该删除的未知数据串。   系统的电子音缓慢落到他耳廓上:“但是如果夏油杰待在世界内就有可能会告诉五条悟世界真相,导致世界上升的话……”   那么,他们完全可以趁着这个借口假装一概不知,不知道这段未知数据串的来历,不知道它背后隐藏的是一条死而复生再度回到人间的生命,然后,任由技术组的技术把它删除。   被删除之后,夏油杰会消失,和他共用一具身体的羂索也会消失,甚至他们曾经偷渡进入世界了一串数据的证据也会消失。   即使第二天技术上班发现了数据的缺失,也想不到他们身上来。   而且他们完全不用自己下手,也什么都不用说,只需要装作一概不知地站在一旁,看着技术组小哥按下删除键就好了。   然后随着这条数据串的消失,随着夏油杰的消失,彻彻底底向五条悟隐瞒世界改变的真相,等待熔断程序的解除。   到时候他也可以像那些心理评估不过关的同僚们一样,返回任务世界,永远留在任务世界。   他甚至可以用自己的身体真身进入,可以想从管理局数据库挑多厉害的术式,就能搭载多厉害的金手指。   他可以打出最完美的happy ending,精神状态稳定的五条悟再也不会带着世界上升,他也永远不会和对方分开,甚至这种为了稳定世界而永不登出的行为会得到所有人的理解和赞扬。   他想吗?他想的。   只要现在做出这个决定。   但问题是,他们做得到吗?   技术小哥还在对编程一窍不通的后勤组长绝望地解释,自己不能凭空变一段代码出来。   松代一树视线从他手中屏幕上的满屏代码上掠过去。   太经典的电车难题了。   杀一个人,还是杀一个世界的人。   而更难做出抉择的是,一个世界的人中,包含了一个叫做“五条悟”的可能。 第80章   技术组那边抽调来的员工最后采用的方式确实如APTX4869所说。   在松代一树和系统为这个电车难题所迟疑的时候,和后勤组长来来回回解释了好几轮的技术小哥终于崩溃的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这样吧,”他抓抓头发,“先不管这个数据了,我先把未知数据串删掉试试看。”   他就是一个临时被从技术组抽调来处理问题的员工,怎么可能熟悉后勤组所属世界的代码结构,想要让他补上程序紊乱的数据无异于天方夜谭。   但解决不了数据缺失,解决这个未知数据串还是可以的。   后勤组长对这些一窍不通,只好站在旁边探头:“删了世界里不会出问题吗?”   技术小哥想了想:“一般来说是没事的。”   后勤组长:“所以这个重大事故是删掉数据串就行了?”   “……不是,造成程序紊乱的原因是很多种的,如果以后出现这类问题,技术不在的时候你们不要乱删,”技术扶额,“我说删掉试试的意思是如果删掉之后能恢复程序运行,就暂时不用补全数据了。”   后勤组长似懂非懂点了点头:“那万一删掉之后不能怎么办?”   技术小哥默默:“……那就联系你们组的技术。”   不等他继续说话,旁边的员工就摊摊手对着两人:“联系不到。”   “嘶——”后勤组长感觉自己这段话问了好像没问一样,兜兜转转问题又回到了他们组的技术今天请假联系不到上面。   真要算起来,一切的起因都是松代一树今天去医院复查,早知道就应该劝他明天再去医院。   他颇为头痛的揉揉太阳穴,真不是他故意损松代一树,他一个没什么文学素养的理科生,是真的觉得“红颜祸水”这词儿就是这么用的。   八卦都是越传越广的,松代一树住院之前被救护车直接拉走那次就在全局刷了好一阵存在感,什么加班猝死了,为爱殉情了,传的一愣一愣的。   人都是喜欢凑热闹的,不止他们组的组员喜欢就着松代一树的脸下饭,别的组的也喜欢过来观摩八卦中心。哪怕他这几天待在后勤组的时候多是在资料室里面待着,很少出现在外面的大厅里。   后勤组长每天接到一堆组内组外的资料查阅申请都要感叹一番,松代一树在资料室的灯下捧着卷宗,垂眸凝神的样子确实唬人。   投胎真是门技术活,他下辈子也要长这样。   这会松代一树正坐在桌边,侧着脸跟他的系统说话。那个编号死长记也记不住的系统正操控着身上的RGB闪着红光,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红光从侧面打过去,流畅地勾勒出松代一树棱角分明的下颌和优越的山根轮廓,微微照亮他紧蹙的眉头和一半纤长的眼睫。   配合着背后雪白的墙,看上去整个人的侧脸线条干脆利落的犹如不藻修饰的白描,极淡的,极浅的,透着点只有熟悉的人才能看得出的无措和茫然。   后勤组长一愣,这才想起来出问题的就是松代一树的那个任务世界。   他之前住院就是因为熬夜整理世界资料,撑着快要晕倒的身体把世界从局长保下来后直接就被救护车拉到了脑域科。谁能想到出院没几天,世界就又出了事。   这出事的频率,就算是后勤组长这样的无神论者都要怀疑一下,是不是松代一树和这任务世界天生犯冲。   “那什么……松代一树,”后勤组长想了想,觉得多少得说点什么,“你别多想,不是什么大事,技术组调来的人说删掉多余数据串就没事了。”   “我说的是如果删掉之后能恢复程序运行,就不用补全数据了,”技术小哥颇为不给面子的纠正,“我不能保证删掉一定管用。”   “试试再说,说不定就没事了呢,”后勤组长摸摸鼻尖,暼了一眼松代一树没忍住碎碎念道,“反正不是什么大问题你别想太多,不然要又回去住院,你主治医师那老头得杀了我。”   “那我现在就开始删除?”技术小哥挠挠头,在他后面提高音调问了一句。   “删吧删吧。”   “别……等一下。”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等什么?”后勤组长一愣,看向松代一树,立马被他吓了一跳,瞬间忘记了自己本来要问什么,“松代一树你没事吧?”   他之前看的时候松代一树还端端正正坐在房间角落的桌子边,那个系统圆球飘在他脸侧,一闪一闪的打红光。   这会几句话的功夫,他整个人就弯着小臂趴在桌上,弓着背把眼睛埋在胳膊里,“说出来的话声音听着就不太对,嗓子里挤出来似的,透着点和平时对外状态判若两人的紧绷。   “没事,”松代一树缓了半天,把头从胳膊中抬起来,脸色白的吓人,“……可能没事吧。”   “你别可能啊,早知道我刚刚就不应该告诉你这件事,”后勤组长脑瓜子嗡嗡响,“你这明天必须去做复查。”   脑域受损最重要的就是要平心静气避免情绪大起大落,松代一树再这么下去,是真的有可能把自己重新送回住院部。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任务世界内待了十几年,外加这个世界刚刚在报销边缘走了一遭的缘故,松代一树在有关这个世界的问题上一直很敏感。   后勤组长看了看一脸茫然不知道要不要删的技术小哥,拍了拍松代一树的肩劝道:“别担心,这类BUG很常见的,就是删个数据的事。”   他现学现卖,这会语气中的老练和娴熟,好像会编程的那个是他一样。   一点也看不出来几分钟前还在折磨技术的样子。   “……不是,”松代一树摇摇头,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说自己正在面临什么抉择,只好闭闭眼,随便扯了个理由,“我有点紧张。”   他现在脑中一团浆糊,也找不到其他理由了。   “害,紧张什么,术业有专攻,”后勤组长松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调侃道,“哎,我说你失踪的男妈妈属性怕不是都点在了任务世界安危上。”   这简直把任务世界看的跟眼珠子一样,一副誓与世界共存亡的架势。   “我……”松代一树顿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开口似的,“我感觉有点不太舒服。”   他一点血色都没有的唇,简直在佐证从他嘴里说出的每一句和身体状况相关的谎话:“能先开车送我去医院吗?”   他像是个在死期到来之前不断拖延时间妄图找到两全答案的末路者,既做不出亲手抹消昔日同学的决定,又无法赔上整个世界和五条悟一起赌一个可能。   他做不出决定。只想把做出决定的世界再推迟一点点……   跨组作业要经过组长批准,如果后勤组长不在,技术组的员工就无法擅自决定删除数据。   他知道这类技术问题有一定的处理时间,在这个时间之前他必须做出选择。   但现在,他一团浆糊的脑袋只想短暂的逃避。   “啊?”后勤组长没想到他是在拖延时间,人傻了,“你刚刚也没说你不舒服啊。”   “我头疼,”松代一树重新把眼睛埋进胳膊里,鸵鸟似的闭上眼睛,“忽然头疼。”   他声音也极浅极淡的,下一秒就会消散在空气中一样。   “你等等啊,要不要打120啊?”后勤组长看他这个样子有点慌,“忽然头疼不会真是脑域严重受损吧?”   他匆匆想要掏出手机。   就在这个时候,后勤组的机器忽然爆发出一阵极响的警报声。   后勤组长动作一顿,随即猛地直起身,极其敏捷地撑着桌子就翻了出去:“哪里的警报?”   他环顾周围一圈,视线锁定在了房间真中的定位探测机器上。   “有世界在疾速上升……”一直在试图联系到技术的后勤组员工回答他,“要、要打报告吗?”   技术组的技术小哥看了看屏幕上的编号代码,又不可置信的看了看机器:“就是程序紊乱的这个世界在上升……!”   松代一树猛地起身,撞倒了一片椅子。   “是因为程序紊乱导致的世界上升?”后勤组长来不及管松代一树,他一听世界上升几个字,心都凉了半截,只能尽力维持着声音的冷静,“现在删除那个数据串然后打报告还来得及吗?”   “不是数据串的问题,”技术员脸色难看,“按照这个速度干什么来不及了。”   “照这样下去,这个世界马上就会撞上我们,”他顿了一下,“而且这种程度的紧急事件不用打报告,估计已经被自动递交到总局了。”   “撞上我们……”后勤组员工第一次见这种情况,说话磕磕绊绊,“会怎么样?”   他入职才半年不到,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情况。   “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后勤组长迈步上前,顿了半晌,“自从总局成立以来,就从来没有世界撞上我们过。”   除了这批【健康成长阳光童年】的世界具有特殊性,需要人为派遣员工下降至安全位置之外,其他任务世界都是安安分分待在他们该在的位置上不会动的。   在这批任务世界出现之前,甚至都没有人考虑过任务世界还有和他们相撞的可能。   没有人知道世界相撞会怎么样。   “会四分五裂,”技术员推推眼镜,“按照理论和我们技术组研究讨论建立的模型来说,所有撞上我们的任务世界都会四分五裂。”   “就像一粒灰尘迎面撞上一座大山一样,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碰撞,”他用了一个很不理科生的浪漫形容,“整个世界都将湮灭为烟尘,”   “呃……不过,”他想了想,不知道是安慰还是风凉话,“不过对我们的世界来说其实不会有任何影响和损失,最多可能后面总局出动专项小组调查上升原因,然后收集数据分析案例,最后给我们一个处分……吧。”   毕竟搞崩了一个任务世界。   “松代一树……”后勤组长听完这个解释,第一反应不是松了一口气或者担忧即将到来的处分,而是看向松代一树。   这几天松代一树对这个任务世界有多重视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刚刚说完松代一树把任务世界当眼珠子看,誓与世界共存亡,结果下一秒世界就要损毁,这是什么乌鸦嘴。   不会这来的莫名其妙的头疼,就是世界损毁的预兆吧?   后勤组长下意识没敢看松代一树的神色,一把拉起他欲盖弥彰般的:“你不是头疼吗?我现在送你去医院吧。”   他手里的那截手腕冰凉。   “那什么……现在去脑域科不知道过号能不能插队,”他胡乱的转移话题,“我开车我们现在走。”   松代一树没说话。   他越不说话,后勤组长心里就越慌。   他没想到这次程序紊乱居然会这样,要他早知道世界会毁灭,他说什么都不敢让松代一树跟着他回总局。   直接面对和事后得知肯定是不同的,更不用提松代一树糟糕的脑域状况。   松代一树真要因为他,因为直面任务世界毁灭出什么事,他这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   “松代……”他放软了语气,鼓起勇气看向松代一树,“走吧?”   他看见松代一树顶着一张煞白的脸,冲着他缓慢而又坚定的摇了摇头。   “你别……”后勤组长被他这个眼神看的要说不出话来了,“别看了,去医院吧。”   他看见松代一树动了动嘴唇,将视线转向房间中间的仪器上:“不去。”   “别看了,”他近乎哀求似的,“没什么好看的。”   “有的。”   过了那么几秒钟,松代一树的声音叹息似一样轻:“有的,让我看最后一眼。”   “别拦他了。”APTX4869不知道什么时候飘到了后勤组长面前,闪了闪身上的红光。   “你不会……”后勤组长透过系统看向松代一树,倏然失语。   他眼神里闪着点水色,不像是在看即将灰飞烟灭的世界,像是含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缱倦。   他忽然好像知道了点什么。   但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这个情况下。   定位仪器上的数据即将降到零点。   所有人都撇开了视线。   只有松代一树执着地睁大了眼睛,像是要看着他十年的回忆,旧日的恋人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最后一缕飞烟似的。   APTX4869没移开摄像头。   电子人工智能不解地想,难道只会在这种时候,在即将离开世界的时候,在一切都要归为沉寂,所有过去都要被一概抹消的时候,你才会流出一点真心吗?   松代一树不知道自己的系统这个时候在想什么。   他只是感觉眼眶或许是睁的太久了,有点难以分辨的酸涩。   然后,他忽然感觉眼前一闪。   幻觉似的。   他好像看见五条悟。   他浑身上下都是浓到几近窒息的血腥味,单手扯掉眼睛上的布条,蓝色的眼睛里闪着细碎的火彩和血丝。   然后五条悟就这么的抓住他的手腕,不由分说的吻上来。   松代一树下意识偏头,结果被一只满是伤口的手捏住下颌,恶狠狠的转过来。   他直直对上五条悟的眼。   五条悟的神色透着股疯狂到了极致的冷静,几乎扑面翻涌而来的极致占有欲。   他鲜血淋漓的说:“我抓到你了。” 第81章   “我抓到你了。”   ——这话说的异常恶狠狠。   说话的声音带着他熟悉又陌生的嘶哑,句尾的最后一个词沾着血带着肉一样,从舌尖迸出,黏连着他一往无前的情衷,歇斯底里地一头撞到松代一树的胸口上。   撞的他往后仰了仰,几乎失语。   就在这一瞬间,他听见自己心跳不受控制逐渐加快的声音,快的像是下一秒就要从胸口蹦出来,雀跃地飞至五条悟身上似的。   恍惚中,有什么滚烫而浓稠的东西顺着心脏的跳动,飞快的流动过了他四肢百骸,让他不受控制的全身颤抖。   松代一树张了张嘴,他后齿抖的厉害,连带着声带也在不住的紧缩,无数情绪翻腾上涌,堵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所有的感官都在这一刻失效,只剩和五条悟肌肤相触的那一段下颌角灼烧般地滚烫。   就像是随着五条悟的出现,全身上下都失控了一样。   他简直浑身上下都是血迹和尘土,一点也没有他过往熟悉的那个五条悟的影子。受伤程度胸口尤甚,最大的伤口就出自这里。   鲜血淋漓的,就这么站在松代一树面前,像是把心脏要剖出来给他看一样。   松代一树鼻腔一酸,已经一片混乱的大脑自动忽略了这一切的不合理,本能地想要仔细看看他的伤口。   但五条悟不容拒绝的加大力度扣紧了他的下颌。   他错误的把松代一树的低头判断为了一种逃避的信号。   他脸上神色不正常,连带着眼里的神色也不正常,这时候做出的决定与其说是冲动,倒不如说是出自本心。   他没等松代一树挣脱开他的怀抱,就不由分说的重新吻了上去。   这次的吻没有遭到任何阻拦。   唇齿即将相碰的一瞬间,松代一树简直失去了所有思考能力,就这么任由五条悟带着满身的伤口靠近。   但比血腥味更先一步到的是一个泛着熟悉味道的怀抱和一个长驱直入的,愤愤不平的,歇斯底里的吻。   歇斯底里的像是要一次性把之前错过的十年里那些份额补回来一样。   唇齿交缠,带着独属于他的气息,把松代一树所有说不出的话都纠纠缠缠进了这个磕磕绊绊的吻里。   松代一树不由自主的颤抖、几近失语的失控,还有脑子里翻涌的无数情绪,居然就这样奇迹般的在这个并不温柔的吻里被安抚了。   但说真的,五条悟的吻技很烂。   真的很烂。   尤其还是在这样一种他并不冷静,也并不理智,说是接.吻不如用禁锢和宣泄来形容才更合适的情况下。   他扣着松代一树下颌,与其说是动作凶狠,倒不如说是怕他跑了或者再次闪躲一样。   接.吻该有的缠绵和缱倦五条悟是一点没有,攻城略池打架似的,乱七八糟的和松代一树唇.齿交.缠。吻到一半就转而去拿牙尖愤愤磨他嘴角,磨的松代一树忍不住拿舌尖去顶,他就变本加厉的继续。   这哪里算接吻,这是上刑。   松代一树鼻腔里那点酸意,在这种横冲直撞的动作下倒是真要化作生理性落泪的前兆了。   照这样让他亲下去,明天他嘴角就在口腔溃疡和上火里选一个吧。   其实按照常规逻辑来说,松代一树要不想在这一吻结束之后顶着一个发红的嘴角,昭告天下刚刚发生了什么的话,他这时候应该努力去安抚引导情绪不太对劲的五条悟才对。   不幸的是,松代一树也是初吻。   但好在思绪复杂的松代一树比起失去理智的五条悟来说,起码还是有那么一点理论知识或者说安抚手段在的。   他手环住五条悟脖子,主动把唇舌往上送,搭在他脑后的手指修长,指骨匀称,像是一副好看的画。   五条悟倏然愣住了。   他停顿了好几秒,像是从未设想过居然会在他这里得到这样主动的回应一样,一时之间居然有点手足无措。   几分钟前充斥在他脑子里的那些疯狂和扭曲瞬间销声匿迹,被一些缓缓散发安定气味的东西所取而代之。   而散发气味的源头现在正在一点又一点啄.吻他的嘴角,半阖着眼,睫毛乖顺的搭在眼睑下,眼尾一点晃眼的红。在明晃晃的灯光照射下,湿润而又招人。   其实按道理来算的话,这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他第一次见到了在他面前再也不加任何掩饰的松代一树。   而比起过往认出他时凭借的“气质”或者“感觉”,只有在真真正正看见了松代一树时,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才有了落点。   像是在无边汪洋中漂久了的船忽然看见陆地的轮廓。   松代一树这张在死亡顶光照射下依旧好看的脸,就连在做这种动作的时候,都像是一副精巧而细致的画。   “嗯,你抓到我了,”声音也是精巧且细致的,尾音上翘。   他把五条悟的手从下颌上摘下来十指相扣:“这样就不会跑了。”   不知道这句话是在给五条悟说还是给他自己说。   大脑深层的理智告诉他这一切是不合理的,但情感胜于理智。他没法在面对五条悟,至少是面对鲜血淋漓的五条悟时,说出一个不字。   他甚至满心满眼都放在五条悟身上,不去向尚在这个房间里的其他三个人求证眼前这个人的真伪。   如果是在世界毁灭的瞬间,他本来就有那么点问题的脑域终于坏掉了,给它的主人制造出了一片他内心中最希望出现的幻境。   他也认了。   而且与其说五条悟被他安抚下来,不如说他自从离开任务世界之后一直在沸腾的脑域被五条悟的出现安抚了下来。   就在这一刻,他居然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放松。   伴随着自己终于稳定下来一点的精神,松代一树终于找到了看一眼五条悟伤势的机会。   他看了看五条悟浑身上下撕裂般的伤口和大大小小的擦伤,和他交握的那只手紧了紧:“怎么不用反转术式?”   如果是他一厢情愿的幻境,那他发自内心想要看到的大概不会是这样一个五条悟。   又或者是,他潜意识里知道自己无法拒绝一个受伤的五条悟所以才……   乱七八糟的思绪还没过去一半,松代一树忽然感觉手上一重,一秒还好好的五条悟忽然整个人直直栽到了他怀里。   然后是逐渐乱七八糟回到他耳廓和视野中的周边环境。   喧闹的警报声,APTX4869的电子音,后勤组长阿巴阿巴的声音,还有后勤组员工颤颤巍巍的:“这人哪来的……看着怪危险的,组长我们是不是得通知一下安保啊???”   APTX4869电子音也在颤:“通知什么安保啊,这是员工家属。”   “家属?”后勤组长说话梦游似的,“什么家属?谁的家属?”   APTX4869也很恍惚:“松代一树他儿子……呸,他对象。”   松代一树整个人抱着骤然脱力倒下的五条悟向后踉跄了好几步,整个后背撞到墙上借了一把力才站稳,血腥味直冲鼻腔。   他眼前一片水雾,什么看不清,只能隐隐约约听着后勤组长还在和APTX4869对口相声似的一来一回。   “儿子变对象,刑啊,”后勤组长看着松代一树和五条悟,瞳孔地震大脑也跟着地震,估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就说他应该拿总局的机票去夏威夷,出国避避风头。”   APTX4869一个统也跟着他乱七八糟的扯:“不行啊那就是潜逃人员了。”   “是……是哈,”后勤组长思绪混乱的接,“有案底的话以后孩子不能考公。”   都哪跟哪。   往常听着乱七八糟的对话这时候冲进松代一树耳朵里,简直宛如救赎一样。   如果不是大家一起疯了,那就是五条悟确实出现在了现实世界。   “搭把手,”他闭了闭眼,费力地把五条悟在怀里换了个不会压到伤口的位置,对着后勤组长说,“打个120来。”   “120……打120说什么病情啊?”后勤组长恍恍惚惚。   “外伤,”他简单估计了一下五条悟身上的情况,“失血过多,胸口撕裂伤。”   后勤组长磕磕绊绊打完电话,这才一脸茫然的感叹道:“这下完了。”   总局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待会救护车来了,要怎么跟局长解释这么大一个活人忽然出现在他们总局里,还受了这么大的伤。   “我要说他忽然出现在房间里还忽然吻了我哥们,”他脑子一片混乱,“医生和总局会信吗?”   “会,”APTX4869电子音在旁边,“会给你安排个松代一树脑域科住院部旁边的床位。”   “到时候你们两个一个过度损耗,一个妄想症,”它缓缓看了看房间角落的监控摄像头,心里盘算着回头得处理了这段录像,“住院的时候还能凑一起打打牌。”   后勤组长脑子是乱的,居然也接话:“斗地主最少也要三个人。”   APTX4869幽幽:“那不还有五条悟。”   楼下传来救护车特有的警笛声。   训练有素的护士们立马推着担架车把五条悟抬了下去,后勤组长跟在后面,阿巴了半天在车门即将关上的时候忽然一把抓住了松代一树的胳膊。   “松代。”他神色复杂,像是要说什么又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我……”他卡壳半晌,“我待会去医院办理手续。”   他看一眼五条悟又看一眼松代一树:“他……”   “他是黑户吧?”后勤组长声音颤抖。 第82章   松代一树:“……”   他有时候真的会怀疑一下后勤组长这人的脑回路。   APTX4869慢悠悠从总局办公楼里面飘出来,嘲讽似的闪着红光擦过后勤组长的侧脸,以一个完美的弧线跃到了松代一树手心里,电子音悠悠然:“没事,黑户正好不留案底。”   它看了一眼松代一树,又看了一眼五条悟:“不耽误孩子考公务员。”   松代一树眼角还挂着点水渍,面无表情地堵上了系统球的出声孔:“你再说我就把你交给五条悟。”   APTX4869光速闭嘴。   无量空处带来的DDOS攻击已经让它不幸罹患处理数据PTSD了,那段东躲西藏生怕五条悟看见它还活着的日子真不是给统过的。   APTX4869闭了嘴,松代一树就随手把它扔到了旁边,没管那个转了好几个圈才在空中稳住身形的系统球,低下头重新抓住五条悟的手,才慢慢看向后勤组长低声催促:“你要上救护车就快点上。”   他不进来也就算了,还要拽着松代一树的胳膊,松代一树人都坐到了车上,就剩个胳膊被他抓在手里,半个身子都探出了车外,救护车上的护士都不好关门。   后勤组长看着这两个人交握的手,牙疼似的咧咧嘴:“我就不去了。”   他倒是想跟着松代一树一起上车,可惜他那还有事。   不说其他,任务世界和现实世界相撞,总局上面肯定收到了紧急报告,就光是这个事,就有得够他忙的了。   更别说还有救护车里那位,五条悟忽然出现在总局这件事肯定瞒不住。不光是房间角落的监控摄像头,五条悟出现的时候,目击者也不止他和松代一树两个人,技术组抽调过来解决程序问题的技术小哥和他们组里的那个员工还在楼上呢。   还有总局楼下停了救护车,总得往上汇报一下拉走的是谁,什么情况,严不严重危不危及生命什么的。   松代一树一路上连五条悟的手都不放开,肯定得跟着救护车走,APTX4869也看准了机会操纵着系统球蹦进了车里,只留下他一个人看着救护车一脚油门开远,才慢慢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多事要处理。   后勤组长:……心好累。   救护车一路闪着灯响着警笛声开到医院下面,车上的护士们又把五条悟用担架车推到医院里去。   松代一树跟着到了手术门口才不得不停下脚步。   他才从医院出去不久,没想到几个小时不到就又回来了。   只不过离开的时候他刚刚得知任务世界又出了问题,担惊受怕于刚刚在综合评估中逃过一劫的世界又要出事。那时候的他绝对想不到,几个小时后他会扣着五条悟的手把他送进手术室。   医院的走廊弥漫着一股不像是消毒水,但又格外能让人想起一些闪着寒光的医疗器械一类画面的味道。   松代一树看着手术室的大门打开又关上,脑子还是没一点真实感的。   走廊上没什么人,他手捏着系统球,靠在墙壁上仰头看医院天花板上白晃晃的灯,半天缓不过一点神。   “前面那个,你是跟着来的病人家属是吗?填一下……”手术室中走出来一个推五条悟来的护士,急匆匆看了一眼他的脸之后忽然一顿,“……你嘴角没事吧?要不待会给你消一下毒什么的?”   “嗯?”松代一树猛地回神,茫然地摸了一下嘴角。   皮肤传来一阵刺痛,他抬手看见自己指尖上一点血迹。   “妈呀,少儿不宜,你嘴角都给亲破了,”APTX4869在他耳边小声惊叹,“你俩玩这么大的吗?”   那是五条悟啃破的。   属狗的吗……   松代一树手一顿,面不改色把APTX4869从他耳边抓下来深吸一口气:“……谢谢,不用了。”   护士见他没什么要处理的意思,带着东西急匆匆的又走了,走廊上又重归一片空空荡荡。   APTX4869被他捏在手里团来团去,逆来顺受的一声不吭。   护士走后,走廊又是空空荡荡,松代一树盘着系统盯了手术室上面那个“手术中”的红灯好一会,才低声肯定道:“五条悟在这里面。”   APTX4869被松代一树盘的失去所有方向感,晕头转向地倒吸一口凉气:“我都让你随便盘了你还要威胁我!”   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做到在语调声音都没有一点起伏的电子音里说出委屈感来的:“松代一树,你不会真要把我扔给醒了之后的五条悟吧?我还是你最爱的统吗?”   松代一树半天没有回答,一直团着它的那只手停住松了松。   APTX4869没得到回复,惊恐地飘到半空:“这么狠心的吗?”   而后它才发现,松代一树停下了团着它的手后缓缓弯下腰,蜷着腿蹲在门口,用额头抵住膝盖闭了闭眼。   自从五条悟被推进手术室之后,他脑子里那阵挥之不去的嗡鸣和强烈的不真实感又扑面而来了。   唯一能让他判断出真实的嘴角伤口被他发泄似的抿紧,血腥味顺着禁闭的唇齿渗进嘴里。   APTX4869被他这不太对劲的动作和心理状态弄得呆住了,过了半天才用坚定无比的电子音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对,五条悟在里面。”   而后,他看见松代一树紧绷着的脊背骤然一松,整个人如释重负一般睁开了眼,露出了一个极淡的笑。   *   于是等到后勤组长终于初步安排好手里的事来了医院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个一如往常的松代一树。   五条悟被处理好浑身的伤口之后被包的粽子似的躺在床上,后勤组长来了先是喝了一大杯水,才缓下一口气:“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松代一树靠在床头单手看书,另一只手攥着五条悟吊水瓶下输液管上的滴壶,把即将输送进他血管内的冰冷药物加热到体温上下,闻言抬头看了看他,一点没有选的意思。   后勤组长:“……行吧我就知道。”   他认命的拖了个凳子过来坐下,本着先苦后甜的思想说:“坏消息是,任务世界所有过往程序全部无响应,彻底在总局的监测雷达中消失,初步判定已经消失了。”   他用词委婉,没说“湮灭”,也没说“消散”。   “好消息是这个谁……”后勤组长看了一眼APTX4869悄悄打在系统球LED屏上的提示词,“五条悟……啊对五条悟,他居然不是黑户?”   他费解的摸摸鼻尖:“我拿着好不容易从总局那开的证明去办手续的时候,医院居然告诉我已经办好了,身份信息都录入完了。”   他一口气说完,看了面色如常的松代一树半天:“……你不惊讶的吗?”   松代一树抬眼看了他一圈,声音平静:“住院手续我办的。”   后勤组长:“?□□违法。”   “不是,”他说完这句话反应过来了,“再真的假证也不能真的录入居民身份信息库吧?”   他视线一扫锁定系统。   APTX4869机关枪一样:“速度停止你的脑补我这辈子做过最刑的事就是偷了个数据传送进了任务世界而已我怎么敢黑政府数据库!”   后勤组长:“啊?你们还偷了数据送进任务世界?”   松代一树:……   这不打自招的玩意不能要了。   他看了看正好在此时打来的电话,举起一直放在旁边的五条悟手机,走到后勤组长身边,在他眼前晃了晃上面的来电显示。   后勤组长迷茫:“家入硝子……这谁啊?”   松代一树静静看了他一眼:“任务内npc。”   后勤组长:“啊???”   松代一树没等他反应就直接接通了电话。   电波那端,硝子的声音一如既往:“五条?你现在在哪?我有事……”   “五条悟受伤了,”松代一树开口,“刚刚从手术室里出来,现在还没醒。”   家入硝子的声音顿了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伤送医院的举动而不能肯定对面尚未自报家门的人是不是咒术师,她没有说反转术式相关,也没继续说下去是有什么事要找五条悟,反倒是言辞礼貌的问了医院的名字。   松代一树说了名字之后,对面语气如常地回了一句好的,就挂了电话。   电话那头,家入硝子结束外放,对着几个同样听见了对话内容的学生皱皱眉:“我没听过这个医院的名字。”   伏黑惠也摇摇头:“我也没有。”   野蔷薇和虎杖两个外地人自然更没有听过。   真如对面所说,五条悟受了伤,在一个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医院里?   “家入小姐……”虎杖悠仁想了想,忽然茫然举手,“对面怎么知道五条老师叫五条悟的啊?”   家入硝子一顿。   对啊,她身为反转术式,咒术界大大小小的咒术师基本都见了个遍,更别说对面的这个声音十分独特,她不可能见过之后不记得。   她开口第一句叫的是“五条”,对面为什么直接就说出了“五条悟”?   *   医院病房里,后勤组长从未感觉自己脑子这么不够用过。   他死死盯着那个手机看了半天,又看向病床上的人:“所以这真的就是你的任务世界内那个任务对象?”   松代一树放下手机点点头。   “刚刚打电话来那个是任务内的其他人?”   松代一树阖眼继续表示肯定。   后期组长眼睛一闭:“完了我要不真去脑域科挂个号吧我怀疑我眼睛有问题。”   松代一树起身给他开了门:“那你应该挂眼科。”   后勤组长对着门,声音像是要哭出来:“我都挂吧要不……”   他话还没说完,就忽然看见前一秒安安稳稳躺在病床上的人忽然睁眼。   随后,他的第一个动作就是伸手朝着病床边摸去。   他手落了个空,侧头对上后勤组长的眼睛。   后勤组长后背一凉,十分具象化的听见空气中有什么东西骤然爆开的声音,好像下一秒这个才从手术室里缝合被推出来,浑身绷带躺在床上的人立马可以站起来一口气打十个他。   他只是个战斗力连0.25鹅都没有的宅男……面对这种眼神别说打十个他了,说五条悟现在可以不蘸酱生吃十个他,后勤组长大概都会信。   他不知道的是,五条悟手上是真的沾过人命的。   更不巧的是,就在不久前。   这时候连房间里的温度都下去三分。   随即,他就看见原本站门口的松代一树一个箭步冲过去,极快的握住了五条悟的手。   而五条悟就像是头也没有回就认出了来人是谁一样,不等松代一树再做什么动作就骤然起身,扎在手背上的吊水直接被他极大的动作扯掉,血珠顺着手背往下滚,落到床单上砸出好几滴血珠。   他不顾浑身的绷带和刚刚缝合好的伤口,借着松代一树握着他那只手的力就坐了起来。   松代一树被他拽的向前一个踉跄,为了平衡不得不单膝跪在床上,弯着腰,和凑上来的五条悟额头抵额头,鼻尖碰鼻尖。   这么近的距离,五条悟眼睛闭也不闭,就这么直直看着松代一树,和他对视,眼睛里泛着还没来得及褪去的惊慌和一点近乎于雀跃的光。   松代一树心软成一片,鼻子莫名发酸,就着这个极其难受的姿势向后稍微退了退。   五条悟眼睛危险的眯了眯。   就在他正要松开那只拉着自己手腕的手,把松代一树重新拉回来,让他再也不能退后一步的时候……   松代一树调整了个稍微好受点的姿势,重新俯下身,亲了亲他的眼睛。   五条悟瞬间破功,本来还算平静的呼吸立马乱了好几拍。   而松代一树还没有起身,他顺着五条悟的眼廓一直用唇峰摩挲至鼻梁,然后一路向下,稳稳的落在他的唇上。   唇峰是温热而干燥的。   五条悟呆住了一样就任由他从自己的眼睫一路亲到了唇畔,直到感觉到对方的嘴角蹭在唇峰上,已经结痂的伤口蹭上来有点微微的刺痛。   松代一树声音很低:“你咬的。”   句式是控诉的,语气却不像。   五条悟无师自通的和他交换了一个虽然生疏但是要比之前好太多的吻:“你可以咬回来。”   “那算了,”松代一树失笑,“我又不是狗。”   他还不至于到这种事情要咬回来的程度。   “好吧……”五条悟得到拒绝答案之后居然有点失望似的,又恨恨在他脖子咬了一口,理直气壮的,“盖个戳。”   松代一树:……这什么你不咬回来我就再咬一口的奇怪心理。   很莫名其妙,也很……也很五条悟。   他心里柔软至极,动作却毫不犹豫,反手就按住五条悟的肩膀,打算把这口还回去。   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按照五条悟顺杆爬的本事,他今天不还口,五条悟指不定要变本加厉成什么样子。   结果到了临要咬下去的时候,松代一树这才发现他的脖子上被绷带严丝合缝缠了一圈,没一个能下嘴的地儿。   退而求其次,他上下斟酌了一会,咬了一口五条悟的耳廓。   也就只有这地方没被绷带包住还能咬了。   就是造成的效果倒不像是以牙还牙,简直调.情似的。   “咳……”   松代一树叼着五条悟的耳廓用余光看。   “咳!”后勤组长终于忍不住了。   他缓慢而又虚弱的发出声音:“劳驾?我还在这里?” 第83章   这声不算大的声音配上后勤组长绝望的尾音,在病房里简直余音绕梁经久不散。   叩问着每一个尚有良知的听众良心未泯的心灵。   可惜房间里另外两个人一个大概率没有良知,一个良心已泯。   松代一树眨了眨眼睛,无比自然地松开五条悟的耳廓:“你怎么还在这里?”   后勤组长:???   什么叫做他怎么“还在”这里?他不在这里在哪里?   后勤组长露出了难以形容的表情,被这纯熟的倒打一耙震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松代一树说完这句话之后本来想起身的,可五条悟一察觉到他有要离开的迹象,就主动靠了过来。   他整个人连带着脑袋往松代一树脖颈上贴,坏心眼的用下巴扣住他的肩膀,就是不让松代一树起身。   松代一树顾及着他脖子上有伤,只好绕开他被绷带缠着的皮肤,用手背去推他的下颌。   他体温偏低,手背刚刚抵到五条悟脸侧,就感觉他的侧脸顺着自己手掌的弧度十分自然地蹭了蹭,好像前一秒对着松代一树的脖子恨恨下去一口的不是他一样。   俨然是一副不打算放松代一树走的样子了。   后勤组长看着床边一坐一站的这两个狗男男,一时之间竟然脑子一片空白,忘了自己刚刚打算说什么。   见色忘友的极致不外乎如此。   他默默用谴责的目光看了这两个人半天,视线缓缓转向旁边飘着的系统球,小声:“他们俩任务世界内就这样?”   APTX4869一见五条悟就PTSD发作,浑身充盈着下一秒就会被抓住塞几个BB的危机感,心不在焉的回复他:“……哪能啊。”   任务世界内的松代一树简直像个性冷淡好吗?   同样都是面对一个撒娇耍赖无所不用其极的五条悟,松代一树在任务世界里的时候简直就是坐怀不乱柳下惠再世,而看看现在……   APTX4869缓缓把电子眼移向病床,五条悟蹭了几下之后变本加厉,抓住松代一树的手指在手心里捏来捏去。   松代一树的手长得好看,但不是那种修长白皙的,文雅的好看;而是指骨匀称,绷起手掌时会有青筋纹路的好看。比起任务世界里那个壳子病态的瘦削,他自己的身体其实体脂率正常,肌肉量达标,是个怎么看都挑不出问题来的标准体型。   五条悟把他的手指捏来捏去玩,一会十指相扣一会两手交握的,看起来不亦乐乎。   松代一树等他捏了好一会才催促他重新躺回去。   五条悟被推进救护车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伤口,胸口的撕裂伤尤甚,直接被推进了手术室缝合。这会虽然缝好了,但谁也不知道他这个姿势会不会导致缝合线崩开。   这种情况下他还是乖乖躺着养伤吧。   “我看看你手背,”松代一树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反手抓住他手指,小心翼翼避开了手背部分,把五条悟的手翻了过来。   五条悟手背上一片平坦,一点红肿的痕迹都没有。   松代一树:“另一只手。”   另一只手背也是如此。   “你刚刚不是……”松代一树皱起眉看向病床另一端的输液架。   他刚刚起身的时候不是把手上输液的针直接拽掉了吗,更别提现在床单上还有几点那个时候滴下来的血。而现在,血迹和倒在一边的输液架依然在五条悟手背上却没有一点滚针或者针头暴力脱落之后的红肿。   甚至,连一点针眼都没有。   “我没事,”五条悟重新抓住他的手,往上一路丈量到小臂,像是在重新一寸一寸熟悉这具松代一树真正的身体一样,“不信你可以拆开绷带看。”   “反转术式?”松代一树微微低头拆开了一点他脖颈附近的绷带,果然,绷带之下的皮肤光洁平整,只有一点碘伏消毒之后留下的淡黄色。   五条悟摇摇头:“不是。”   旁边坐着的后勤组长探头跟着看了看五条悟的脖子,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他是见过五条悟忽然出现时的样子的。   那时候的五条悟浑身上下都是细密的小伤口,不少还在往外渗血,像是被什么细小的锐器刮的,又像是自内而外顺顺着皮肤纹路裂开的。   除了脸以外,这样的小伤口几乎密布在他能露出来的每一寸皮肤上,脖颈自然也不例外。   就算现代医学再发达,也做不到仅仅过了三四个小时的时间就让他身上的伤痕直接愈合吧?   他没忍住坐直了身子,语气好奇道:“这是怎么回事?”   他二十几年的唯物教育在今天碎的分崩离析,任务世界内的npc忽然出现在自己就算了,还能几个小时之内就恢复别人几天才能长好的伤口。   他世界观都要裂开了。   结果五条悟就像没听见这句话一样,依旧歪着脖子,任由松代一树一点一点拆他身上的绷带。   一点没有身后的那个人是在向他问话的自觉。   “问你呢,”松代一树抿唇笑了笑,他也好奇,“不是反转术式那是什么?”   “嗯……”五条悟抓住他的手想了想形容道,“你可以理解为它自己好了。”   松代一树想了想,诚恳道:“我不能理解。”   什么叫做伤口自己好了?   五条悟直起身亲了他了一下,摩挲着他的指骨,学着他样子:“那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后勤组长:“拜托,所以你们是现在还不记得房间里还有一个人是吗?”   怎么都是同一个问题,松代一树问五条悟就回答,他问五条悟就跟没听见一样。   他也不是什么透明人吧?   “hello?做个确定,”他站到五条悟面前晃了晃手,“你是能看见我的对吧?”   松代一树没忍住弯了弯嘴角:“他能看见,回去坐着吧你。”   五条悟这人虽然平时是性格欠打了那么点,但这种选择性无视他人的手段大多数情况下他也只用于不想理咒术界高层,于是干脆把他们当透明人的时候。   现在他主动这样对后勤组组长,指不定是他哪惹到五条悟了。   ——虽然他到这个世界也就四个小时不到。   松代一树把后勤组长赶回去,正了正脸色看向五条悟:“我还没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任务世界和现实世界之间的鸿沟就这么被他轻易的跨了过去?   五条悟是怎么知道现实世界存在的?   “老实交代,”他捏了捏五条悟的下巴,看了一眼后勤组长,意有所指道,“不许糊弄人。”   五条悟不爽的顺着他的眼神看了看后勤组长,视线顺带扫过旁边的一个球形物体,然后在金属球十分人性化的一个激灵之后收回视线:“嗯……说来话长。”   如果说他是怎么找到松代一树的,那就是几个小时之前的事。   而要说他是怎么得知这个世界的,就要从几个月前说起。   从他偶然救下的学生,吉野顺平开始。   松代一树曾经有过一个为什么这个任务世界的人格外容易发现系统的原因猜测——   因为任务世界的世界壁太薄了,所以实力越接近于天花板的人就越容易能够接触到世界外的东西。   比如说系统。   而世界外的秘密远不于此,神秘会招致神秘,异常会吸引异常,世界外事物也遵循这个规律。   当两个同样接近于天花板的世界内npc相遇并交换情报时,就会吸引来更多的异常。   最初,羂索就是这样在漫长的十年后偶然得到了夏油杰的身体,接触到了一个特殊的咒灵真人,从而发现在自己得知的系统之上,还有这样一个组织存在的。   而同样的,在在吉野顺平第一次出现在五条悟面前时,被真人改造过一部分灵魂和大脑的顺平瞬间让本身就在天花板之上的五条悟意识到了什么。   他开始不断的出差,接下全国各地的任务,试图寻找更多有关于这些的蛛丝马迹。   为此他甚至去找了远在非洲同为特级的乙骨忧太,但还是没有发现更多。   “五条悟,”松代一树没忍住瞪他一眼,“所以你天天回来那么晚是在找怎么困住我的方法?”   亏他以为是五条悟到处做任务太累甚至还暗骂咒术界把特级当驴用?   五条悟磨磨蹭蹭站起来环住他,想要亲他一下糊弄过去:“你生气了吗?”   松代一树面无表情的踩了他一脚:“继续说。”   他其实没有多生气。   事实上,在他认识到五条悟真的就这么出现在了这里,出现在他眼前,连带着他熟悉的那个世界和熟悉的人都没有化为飞烟的时候,他的嘴角就一直在无意识的微微上翘。   跨越了两个世界和无数障碍他怎么可能对五条悟生的起来气。   但他要真的就这么任由五条悟继续亲亲抱抱下去,他今天是别想听他说完这回事了。   松代一树勉强压下看见五条悟之后就从心里油然而生的确幸,努力板了板脸:“然后呢?”   五条悟看了看他的神色,压着他的肩膀,整个人丧丧的:“然后的事说完之后你不能说我。”   他一下飞机就得知了涩谷出事,然后就是松代一树在他面前消失。   当时的五条悟几乎失去理智和思考能力,面对羂索提出的三选一抉择,他其实有无数种暂时□□然后等后期慢慢恢复的方法,但在情感和局势的双重驱动他他选择了彻底从根源解决问题,一夜之间处理了一百多名咒术界中高层。   世界开始由于基石的偏移而缓慢上升。   这时候,达成目的使得世界逐渐接近总局的羂索开始了他的最终计划。   他要进入世界外,从而接管整个世界内。   后勤组长听到这没什么反应,APTX4869则是一声小声的卧槽。   “怎么了怎么了?”后勤组长偏头看了看松代一树的系统。   “那个异常数据串,”APTX4869整个统呆住,“异常数据串是羂索。”   不是夏油杰。   他需要任务世界和总局的距离足够近,才能通过真人留下的后门进行传送。   “谁?”后勤组长状况外,“谁机械飞升了?”   APTX4869:“一团大脑。”   后勤组长:“???你们这个任务世界连缸中之脑都有了?还有什么没有的吗?”   羂索想要通过被复制到世界底层代码程序的方式进入总控,等他成功,届时全人类是什么进化还是退化都由他来决定,世界的统治者是咒灵还是人类也不过是他的一念之差。   而在进入总控之后,甚至不再需要世界基石五条悟,羂索本人就可以操控任务世界上升或者下落,完全可以避开既定的相撞结局。   而就在这个时候,被松代一树从数据库里偷渡进任务的夏油杰重新回到任务世界,彻底向五条悟揭开了一切的真相。   天花板之上,五条悟终于推开了眼前一切的迷雾。   世界开始疾速上升。   他顺着羂索数据的方向,跟着一道耀眼的光,直接到达了世界之外。   “然后呢?”后勤组长要被这个任务世界内npc的作妖程度震惊了。   这是什么武德充沛科研氛围浓厚的任务世界?破坏系统、窥探总局、缸中之脑,这要传出去,立马能一跃成为总局内流传的任务世界恐怖都市传说之首。   “然后……”五条悟专注地盯着松代一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然后我就看到了你。”   看见了他微红的眼角和熟悉的眼神。   一瞬间,一眼万年。 第84章   松代一树怔了一瞬间。   五条悟说的简单,仿佛穿越两个世界的距离,跟随这一串甚至都没有实体的数据来到这个世界是件极其简单的事情一样。   但距离他鲜血淋漓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也只不过是过了几个小时的时间而已。   松代一树还不至于忘记五条悟第一眼出现在他视野中时浑身上下的身体状态和精神表现让人有多心惊肉跳。   他说过去说的一笔带过,只提自己在一.夜之内处理了一百多名咒术界中高层,却只字不提那天晚上在松代一树离开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是他不说,松代一树也能想到那天大概会是什么情况。   蔓延至天边的火光和四散的余烬,随着晚风四散的血液腥气和逐渐僵直冰冷的尸体,所有咒术界内的大小高层经此一晚,从此就会牢牢把对于五条悟、对于咒术界最强的恐惧情绪刻在了心里。   他一直逃避去想有关于在自己离开之后五条悟会怎么样一类的问题,但当五条悟在他离开后做了什么的答案送到他面前时,他又忍不住去想那个时候的五条悟会是什么样的。   在他再次眼睁睁看着自己消失,再次感受到无能为力的时候;在一个个咒术界高层被他的术式所收割,在他面前变为一具具尸体的时候;在夏油杰重新出现了任务世界中,带去了有关于管理局、有关于松代一树的消息的时候,他会是什么样的?   松代一树抿着唇,眼眶莫名一热。   他眨了眨眼睛,俯下身趴在五条悟肩膀上,小心翼翼抽了一下鼻子,不想让五条悟看见自己的神色。   他眼眶微红,整张脸上带着点仓促又克制的不忍,垂下眼眸的时候水光顺着睫毛根部攀上他的眼睫,把纤长的睫毛打湿成一簇一簇的。   后勤组长在后面看的目瞪口呆,眼珠子要掉下来,呆滞了半天之后表情浮夸地冲着他比划嘴型:【不是吧我靠?松代一树你就这么被他一句情话感动哭了?】   松代一树抿着唇抬眼瞥了他一眼,不想说话,把视线移向旁边自从五条悟醒来之后就缩成一团的系统,示意它别装死了。   APTX4869在松代一树目光下,不情愿的出来小声胡说八道:“他纯情。”   后勤组长:……?   APTX4869弱小无辜又可怜,胡说八道完就不争气的继续把自己缩到一边,竭尽全力降低自己在五条悟视野中的存在感。   不过是小情侣的情趣罢了,关它什么事。   它恨恨看了一眼后勤组长,内心巴不得立马让这人带自己走,这辈子再也不要出现在五条悟面前。   知不知道打扰别人谈恋爱要被驴踢的。   可惜后勤组长又没有和APTX4869搭档过,自然看不出来它的恨不得下一秒就离开这里的迫切。   松代一树虽然呼吸克制,但情绪的转变还是不免会流露出半点的异常。   五条悟被他突然的动作弄的一愣,顿了一会才逐渐回过味来松代一树这种反应的原因。   还是被他听出来自己在叙述咒术界高层那段时流露出的情绪不太对了。   或许他在杀掉那一百多号人时,在面对第二天五条家接踵而至的长老们时,确实有着那么一些不断沸腾不断汹涌下一秒就要冲出身体的愤怒与即将摧毁一切的疯狂。   但这些都在看见松代一树的那一瞬间销声匿迹了。   更准确的说,是在他主动贴上来的时候。   松代一树像是一团散发着柔软安定气味的源头,逐渐剔除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纷杂情绪,转而把自己一点一点的塞进了他的脑海里。   按照正常的进展,或许一个有分寸感的恋人会假装没有看出对方的情绪波动和自己有关,体贴的不闻不问等待对方自己调整好情绪。   但他不是一个有分寸感的人。   五条悟揽住松代一树的肩膀,看着他因为自己忽然的动作而来不及收回的神情和错愕的眼睛:“松代一树,你在哭吗?”   松代一树睁了睁眼,下意识否定:“没有。”   但他忘记了自己的声音随着泪腺的发动,已经不可避免的带上了鼻音。   这句“没有”被这样的声音说出来,像是欲盖弥彰,不打自招。   “没有就没有吧,”五条悟得意洋洋,像是又剥开了一层洋葱,看见了更深处的松代一树一样眨眨眼睛,意有所指道,“现在不哭以后也会有的是时候哭的。”   松代一树满心的不忍瞬间销声匿迹:“……你适可而止。”   按照五条悟的作妖程度,他怀疑到了那个时候自己绝对会非常、非常不好过。   说不定真的会一直到他真的哭出来才肯罢休……   松代一树顿了一下,没忍住眼含警告的看向五条悟。   就是他做这动作的时候还红着眼,几秒过去又红了耳尖,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五条悟:“不要。”   他快乐的补了一句:“你是在害羞吗?”   然后他如愿以偿,看见松代一树耳尖的红色像是传染一样,迅速被过渡到了脸侧。   后勤组长面色复杂,听完他们俩的对话后就忽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担忧中。   虽然就他所知松代一树确实是没有谈过恋爱但是……但是这也太纯情了吧?   老天爷给他一张能男女通吃的多情海王脸,就不能搭配一个万花丛中过的坚强心脏吗?一句“然后我就看到了你”就能把他感动成这样,五条悟几句黄.腔就把他吃死死的,以后可怎么办?   这要传出去,别人看着松代一树那张脸,估计就跟听扯淡故事似的。   后勤组长想了想松代一树有男朋友的消息要是传到他们组里会引起的哀鸿遍野,居然有点该死的想看。   那群手底下的组员吹帅哥吹的天花乱坠,什么温文尔雅,斯文克制,一套一套的,真该让他们看看松代一树在五条悟面前什么样子。   他没说的是,自松代一树从任务世界出来之后,自己就一直挺担心他的状态。   不说熬夜整理资料最后把自己送进住院部这回事,松代一树在进入任务之前,他说的是接下【健康成长阳光童年】任务之前,远没有现在这么成熟。   那时候这人还是个上学疯狂跳级,申论满分进了管理局,不到半年就被评为优秀员工的新人,拿智商换武力的一群猩猩中脱颖而出的行动组之光。   阶段目标是升职加薪,工作追求是全款买房,人生理想是退休躺平。   结果上次从任务世界出来之后他就不太对,但那时候松代一树心理评估正常,还打了个年假报告,被感动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行动组长直接批了三年假期,买了飞机票跑夏威夷去了。   他那时候还以为是松代一树十年如一日工作的要吐了,飞去度假找清闲。   谁想到这次出来之后他才发现,松代一树确实是状态不正常。单就通宵工作进医院就为整理报告,年假期间查资料居然天天上班,这就不是他之前能干出来的事。   加上前几个相同任务员工的前车之鉴,很难让他不担心。   尤其是在看见世界即将摧毁的瞬间,这种担心简直到达了顶峰。   好在五条悟出现了。   这时候他才忽然发现,松代一树在五条悟面前才像骤然活过来了一样。   后勤组长心情复杂的看了看这两个人。   他面对看见五条悟之后只知道贴贴的松代一树,油然而生出了一种诡异的责任感。   “那个……五条悟,”他出声打断了这两个人之间的暧昧气氛,“你还没说完。”   五条悟杀人的眼光看过来。   APTX4869眼睛一闭,放弃治疗,落在桌上试图伪装自己就是个装饰摆件。   打扰别人谈恋爱,是要被驴踢的!   后勤组长顶着五条悟的死亡视线缓缓:“你还没有解释为什么世界毁灭之后,世界内其他人还能联系到你的问题。”   松代一树被他一打断也想起来了这回事,掩饰般的退后几步走到另一边的桌子上拿起五条悟的手机:“刚刚硝子给你打电话,我接了。”   “还有之前你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时候,护士拿单子让我填,我下意识就写了五条悟,”他指了指床头的病历单,“没想到医院真的调出了你的身份信息。”   后勤组长挠挠头:“所以你们这个世界到底怎么回事总得跟我解释一下吧?”   是融合了还是去异次元了还是只有五条悟一个人过来了,总得有个准话吧?   毕竟这是他们后勤组所属的任务世界他一个组长总有权知道怎么回事吧?   松代一树不知道是去拿手机,还是想要找个借口离五条悟远点,或者是两者皆有,现在站的和五条悟的位置简直都成对角线了。   五条悟不爽的看了后勤组长一眼:“跟你解释?”   他慢条斯理的端出了那副他得有十年没用过的神子架子和家主架势,无比欠揍且高高在上的:“和世界有关的问题,要让你们局长来谈。” 第85章   他这句话潜台词无非是有关于世界的问题,后勤组长还不够格,他要找个真正能主事的人谈。   五条悟这人欠揍的时候是真欠揍,但拿架子的时候也是真的有架子。   后勤组长牙根痒痒的同时也不得不承认,五条悟要真的跟他谈有关世界的事宜,他还真做不了主。   他一开始就没指望这件事能瞒过总局上面,毕竟世界毁灭的警告早就打了上去,五条悟忽然出现在房间内的监控摄像也没处理,救护车忽然拉走了一个人的消息现在也全管理局皆知了。   想要瞒住他的存在简直是不可能的。就算五条悟自己不提,回头等他出院,或者说身体恢复到一定程度,总局上面也会派人来调查的。   只不过和总局派人来调查不同,现在是的会面要求由五条悟主动提出,他的身份就从被动转为了主动。   只不过五条悟这人找回主动的方式也异常欠揍就是了。   后勤组长和APTX4869两个人在五条悟视野下一个牙痒痒一个颤巍巍,简直一对物种不同的难兄难弟。   松代一树看了这一对难兄难弟一眼,转头对着五条悟无奈道:“他到底哪惹到你了。”   五条悟到这个世界也就四个多小时不到吧?清醒的时间就更短了,林林总总算下来都没过一个小时,短短一个小时里,后勤组长到底是哪惹他了啊……   总不能是觉得他太电灯泡吧?   虽然确实是有那么点电灯泡……松代一树默默瞥了后勤组长一眼,默默把关闭所有灯光,落在桌上伪装自己就是个摆件的APTX4869从桌上抓起来抛了抛,扔到后勤组长怀里。   后勤组长一脸茫然手忙脚乱接住系统。   五条悟对着松代一树的质疑立马换了一副面孔,颇为无辜的眨眨眼:“谁惹到我了?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APTX4869在后面胆大包天的小声开口:“五条悟不知道个鬼的不知道。”   它仗着自己离五条悟比较远,壮着胆子蹦到后勤组长肩膀上,小声给松代一树上眼药:“你在五条悟面前叫过的第一个陌生人的名字不就是他。”   松代一树是真的一下子没想起来:“啊?”   “遇见漏瑚那次,”APTX4869提醒他,“我给你开了死亡托管,你以为登出世界了,就开始按流程上报姓名然后喊人拉你起来,结果被五条悟听见你叫后勤组长名字了。”   松代一树听见他提醒,反应了一会才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来着。   就这点子事至于让五条悟记到现在???   他哭笑不得,走过去一把捂住醋缸子瞪向后勤组长的眼睛:“就这点事你也要记这么久?”   五条悟被他捂住眼睛,主动在他手心里蹭了蹭,控诉道:“可是你当时跟我说他早死了。”   五条悟说起松代一树跟他说过的话简直如数家珍:“你说你昏迷之后只喊死人名字,还说想要我想被你叫还早得很。”   后勤组长看向系统小声:“我什么时候死了?”   APTX4869:“……五条悟的心里吧。”   他肯定无数次在醋死的深渊里把后勤组长砍成十八段了。   天,谁知道五条悟把松代一树那随口扯的几句话记了那么久。要不是翻了一下数据库,它一个系统也要忘了。   松代一树被他复读机一样的控诉行为弄得哭笑不得,把手从他眼睛上取开,对着他的眼睛叫了好几遍:“五条悟五条悟五条悟,行了吧?”   “不行,”五条悟盯着他看了半天,抬手抓住他刚刚从自己眼睛上取开的手指,捏了几下之后才颇为恶劣的压低声音开口,“你现在是清醒的。”   明明和之前一样都是拉着他的手捏来捏去,但搭配上这句话,这个动作一下子就被赋予了一些令人耳热心跳的含义。   再加上那句清醒的……他还想要多不清醒的时候?   松代一树没脾气的瞪了他一眼,把手指从五条悟手里抽出来,不客气地一把糊到他脸上:“既然身上伤好了就起来准备回总局吧。”   局长还等着后勤组的上报世界毁灭原因呢。   “你开车来的?”他转身看向后勤组长。   “车在医院停车场,我下去挪。”后勤组长任劳任怨起身,感觉自己今天一天吃的狗粮已经顶一年的量了。   他现在只是个无情的司机。   APTX4869落在副驾驶上,忍不住把电子眼转到后面去看。   松代一树板着脸坐上车还没多久,就被一个蹭过来的的白毛脑袋弄的破了功。   白毛冲着他眨眼睛:“理理我。”   他到这个世界还没半天时间,就已经纯熟的捡起来了那一套让松代一树心软的本事。   尤其在他通过松代一树的表情不对,看出来了他对自己多少有那么一点愧疚的时候……   五条悟一边买可怜一边把自己形容成了一颗被人始乱终弃的没人爱小白菜:“我好不容易才跨越世界来找你,你是不是开始不耐烦了,你没有新鲜感就不爱了。是不是七年之痒到了,我们都二十年了,再加一年都要三个七年之痒……”   松代一树被他念念叨叨的脑仁疼,干脆利落的亲了一下他的嘴角终止了这场唐僧念经。   “爱,”他脑仁疼,靠在五条悟肩膀上,“你少说几句我更爱。”   “不行,”五条悟起劲了,他越说越觉得确实是有那么一点微乎其微的可能的,“你都不好奇世界是怎么回事,我说我要去找你们局长,你都不问我为什么要找局长,松代一树……”   松代一树耐心道:“那你说吧,我听着。”   早说晚说不都得说,他现在问了之后待会到局长那里不还得再听一遍。   五条悟:“我不。”   松代一树:……   他久违的心累,感觉好像回到了自己刚刚进任务,面对那个臭屁神子的时候。   他曾经觉得五条神子偏爱摘星揽月,不屑唾手可得。   而现在他发现,五条悟其实是这样一种绝对自我且得寸进尺的生物,他会在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后就去索要你绝对纯粹的感情,要成为绝对特殊的唯一。   然后在得到这些之后,他就会变本加厉,伸出蠢蠢欲动的手,去试探这份纵容的界限,这段偏爱的终点。   而作为被试探的对象,松代一树无奈地勾住他脖子,一头扎到他怀里,语气颇为无赖:“那就不说吧。”   反正他迟早会听见的。   五条悟:?   一直留了一只耳朵在听热闹的后勤组长没忍住喷笑出声。   现在看来,他觉得他之前担忧松代一树会被吃的死死的属实是多虑了。   这种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事事顺着你但又句句噎死你的松代式交流方式放在自己身上能气个半死,但是看别人吃瘪倒是很快乐。   “什么都不说你就安静点,”松代一树的声音逐渐小下去,埋在五条悟怀里逐渐放松了身体,“让我稍微睡一会。”   他今天一天乍然大喜大悲,脑域早就要过载了,趁着还没到总局,他先休息一会。   五条悟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的嘴瞬间停住,等了一会看见松代一树真的睡着了之后,才揽住他的腰,给他换了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不爽抬头:“看什么看。”   后勤组长:“……我在看后视镜!”   关他什么事!   *   大概是在松代一树这里吃了个不软不硬钉子的缘故,在到了总局见到局长之后,五条悟端着自己那副家主架子,简直就像是生吃了十个狗卷棘一样沉默寡言。   等到总局那里确认了现在任务世界内所有人现在确实都能联系到,甚至也有部分曾经本世界没有的公司和机构逐渐出现后,两方关于这次世界融合的谈话才开始。   面对后勤组长等了半天之后简直求知似渴的眼神,五条悟终于开口:“你们一直说任务世界上升就会毁灭,难道就没有怀疑过为什么任务世界上升就会撞到你们这个世界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次的睡眠有五条悟在身边,松代一树在车上休息的时间不久,但效果简直要比自己从任务世界回来以来的任何一场睡眠都好。   他甩了甩脑袋,顺着五条悟的话问道:“因为我们的世界在所有世界上面?”   “按照我看到的景象,可以这么说,”五条悟柔和了脸色,他想了想,打了一个极其形象的比方,“你可以理解为,现实世界在海面之上,而任务世界在海面之下。”   为什么他敢直接顺着羂索过来任由世界相撞,因为他看到了这个——   所有任务世界本应该都是沉在海底的,他们距离现实世界很远,也永远不可能会影响到海平面之上的东西。   但偶然之间,出现了几个极其特殊的世界。正常任务世界就像石子,沉在海底,而这些特殊的任务世界却像气泡,不断上升。   现实世界之庞大,就像是海面之上的无处不在的空气,而任务世界与其相比,宛如海底的气泡。   越靠近海面,光照强度越大能见度越高,不断上升的气泡就会越容易被其他世界看到,从而吸引招致世界外攻击。   松代一树他们最开始的【健康成长阳光童年】任务就是为了阻止这些世界的自杀行为,通过技术手段找到世界中的基石,并以他为中心将世界降回安全的海底区域。   而一旦失败,世界气泡到达海平面之后,等待他们的只有破裂。   在海平面之上无处不在的空气视角看去,这就是任务世界的湮灭。   “但是……”但是你们没有湮灭。   松代一树话没说完,就被五条悟接了过去:“但是在深海中上升的气泡,不都和海面之上的空气一样是气体吗?”   气泡的破裂不是世界毁灭的前兆,反而是将其中的气体和海平面之上的空气融为一体的过程。   世界正是因为这样才会融合的。   松代一树微微睁大了眼睛。   所以说他们的任务实际上毫无意义,所有会上升的世界如果不加干预就会成为主世界的一份子?   “不是,”局长的脸上并无初次听到世界真相的惊讶之色,“技术组早就知道了这些了。”   他摇摇头,看向本不该出现在现实世界内的五条悟:“就像你说的,我们的世界像海面上的空气,而上升的任务世界是气泡。”   主世界的体量和任务世界不同,任何一颗气泡在海平面破开,进入海面之上的大气内,都会被瞬间分解四散化为烟尘。任务世界虽然融合,但世界内的所有人和物完全都不会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尽早派人进入任务世界使其下降,世界才能往下存续。   任务世界根本不可能做到在破裂之后完完整整保存世界内的一切,并完美且融洽的和主世界相融合。   “不一样,”五条悟忽然开口,他的存在就是对这种理论的最大反驳,“其他世界和我们的世界不一样。”   五条悟颇具少年意气挑挑眉:“他们的世界基石不是我。”   松代一树心里把这句话过了一圈,忽然抓住他的手,骇然扭头。   五条悟这句话只有一个方向能解释。   在世界即将疯狂上升的一刹那,牵动整个世界升降命运位于天花板之上的五条悟成为了这个世界。   所以其他世界不可以,但他们可以。   只要五条悟成为这个世界,那么在世界相撞,所有战力法则物理规律尚未相融的一瞬间,反转术式尚在运行,它就不会分崩离析。   五条悟维持了能够反转整个世界的术式。   那时候自己第一眼看见五条悟时,他浑身分明是鲜血淋漓的。   疯了吗……   松代一树指尖几乎要深深扣进五条悟的手腕里去。   也就在这时,五条悟忽然看向他:“你曾经跟我说,你不是无所不能的。”   “所以我可以再回答你一遍。”   他低下头亲了一下松代一树的手背,抬眼看他:“没关系,我无所不能。” 第86章   世界融合不是小事,虽然大部分人在法则的潜移默化下都没有发现这点,但经过一下午的商讨之后,总局还是决定把这条消息瞒下来,只在小范围内互通消息。   在五条悟的反转术式保护中,这个骤然加入主世界的任务世界融合的异常自然,世界内所有曾经的n.pc都拥有合法合规的身份证明,所有组织机构还有城市都被保存的异常完整。   除了在主世界的法则碾压下,任务世界内大部分不符合本世界规律的战斗体系和力量源泉被切断了供应之外,一切欣欣向荣,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人是铁饭是钢,无所不能的五条先生在经过了一个下午的会议之后,终于饿成了一个人干,被正好从行动组办完年假回来的松代一树带去了管理局的员工食堂。   忽略掉这人从小养尊处优的家主身份和动辄上亿身价的话,其实五条悟是个很好养活的人。   “你确定……?”后勤组长眼皮直跳,看着五条悟面不改色承包了半个甜点区的蛋糕甜点小零食之后,转身小声发出了灵魂质疑,“他只吃甜品不会营养不.良的吗?”   五条悟端着盘子从他旁边悠悠走过去:“我一米九。”   后勤组长:……   他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恶意。   后勤组长转头:“你管管。”   “无能为力,”松代一树摊摊手,还嫌不够似的补了一句,“他确实一米九啊。”   后勤组长:“……我说的不是这个!”   他以前怎么从来没看出来松代一树居然这么恶趣味。   看着这两人并排走在一起凑近说小话的嘴脸,和旁边眼神亮晶晶偷偷拍照的其他员工,后勤组长酸溜溜翻了个白眼。   托他手底下整个组颜控小姑娘的福,松代一树的照片这几天在管理局内网论坛上传的到处都是,简直成了后勤组一景,见过他的没见过他的都知道后勤组最近有这号人。他和五条悟一出现在总局食堂,立马就收获了无数视线。   五条悟这人生来站在人群中间为众星拱月而生似的,面对这么多神色各异的视线简直没有一点不适,面不改色地端着盘子坐在了松代一树对面,还当着一干人等的面直接去拉松代一树的手。   松代一树不知道是这些天被围观习惯了还是从来不会拒绝五条悟的请求,居然就这么任由他在一堆人面前牵着自己的手,还纵容他凑在自己耳边说话。   于是最痛苦的就变成了后勤组长本人。   他顶着所有人的视线好不容易刷完饭卡,坐到位置上,又要面对这两个人旁若无人的粉红泡泡和情话暴击。   更痛苦的是,当晚回家没事干开始翻内网论坛的后勤组长,成功看见了食堂目击者发的贴。   内网论坛照片中,松代一树和五条悟被目击者拍的异常高清,底下的回复都是在说这个新出现的白毛帅哥不会是总局新员工之类的猜测。   至于他……   他在合照的边缘,被楼主打了码,糊的严严实实。   后勤组长:……累了,毁灭吧。   这总局组论坛对单身狗这么不友好,真是不能刷了。   然后他就利用组长权限,拿着总局上面发下来的隐瞒世界融合信息文件,十分权限狗的把出现了五条悟照片的帖子全删了。   平衡了。   *   至于照片中的两位主人公,等到任劳任怨的司机——后勤组长一走,松代一树马上换了神色,解开五条悟的领子就开始逼供:“你的伤怎么回事?”   按照他给总局那边的说法,他靠着反转术式保住了整个世界,那么他的术式没道理只能保护世界不能保护他本人。   松代一树可没忘,五条悟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胸口那道恐怖的撕裂伤和没走几步就直接晕倒在了的样子。   真像他说的那么轻松,那他浑身的伤哪来的?   要按照他的说法来说,世界彻底融合之后不符合本世界唯物法则的一切都被抹消了,那没有反转术式的五条悟浑身的伤真的好了吗?   五条悟被他一脸严肃地按在长廊边的柱子上,仰着脖子任由他解开扣子翻下面的绷带,噗嗤一下笑出来了:“你确定你要在这里问这个问题?”   “这里怎……”松代一树刚刚开口就顿住了。   他忽然意识到,这是在五条本家内,在他把五条悟按到柱子上的时候,周围至少有十几个仆从。   至少有,十几个仆从,看着他走着走着,把五条悟按在柱子上解衣服。   松代一树动作一僵,和五条悟对视。   本来从总局里出来之后,他是想直接带五条悟回去的。   但是他自打出了任务世界,就进了医院。出院后又天天往总局里跑,别说冰箱里空无一物,他那套租的房子除了卧室以外的地方就没打扫过,现在还落着厚厚一层灰。   五条悟那边就更不用说了,松代一树临走之前那套怨种平层都还没装修好,整个屋子从里到外家具都没配齐,缺胳膊少腿的,也是个只有卧室能住的地方。   简直闻者伤心见者落泪,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世界都是五条悟的,但是他们现在居然一下子找不到地方去……   松代一树想了想:“其实也不算是无处可去,不是还有高专宿……”   他话都没说完,就被五条悟丢过去的导航打断了:“去本家。”   接话之快,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干。   松代一树对五条本家还算熟,毕竟一进任务的好几年都是在这里面过的。至于开车的后勤组长,就是世界融合之后第一次来了。   在看见这片庞大的建筑群之后,他发出了和松代一树一样的感叹:“万恶的资本主义。”   然后就被五条家里的一堆仆从震撼到了第二次:“万恶的享乐阶级。”   介于五条悟几天前干掉一半高层的咒术界清理大师行径,现在把他的名字放出去估计都能在咒术界止小儿夜啼。又加上这人顺便带着自己学生,万分不客气的从自家长老手里夺了权的行为,现在整个五条家是真正意义上所有实权都在五条悟一人手中的。   而他现在,就在五条家内,当着一堆仆从的面,把他按在柱子上……   像是嫌他社死的还不够似的,就在松代一树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在外人看来多少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歧义时,虎杖悠仁的声音轰轰烈烈的响了起来:“五条老师?”   松代一树:……   他几乎是触电一样飞快丢开五条悟的衣领往后退了好几步,整理好自己袖子上的褶皱才努力冷静下来看过去。   五条悟靠在柱子上,一点不介意自己衣领被扯开后露出来了一截绷带和锁骨,对着虎杖悠仁悠然自得的打招呼:“哟,晚上好。”   虎杖悠仁觉得自己可能有点不好。   “老师今天……”他微微,微微暼了一眼旁边那个没见过的男人,想了想几秒钟之前自己看见的姿势,十分震撼且明智的换了一个话题:,“今天一天都没有出现,家入小姐有事找你。”   “她给我打电话了。”五条悟点点头,稍微理了理敞着的衣领对着松代一树伸手,被松代一树一把拍开。   “呃……那个,”虎杖悠仁觉得自己在这里有点多余,但是好不容易碰见消失了一天的五条悟,他又很想尽快问出这个问题,“五条老师你今天有没有发现……”   发现咒力和术式都不见了?   伴随着一起消失的,还有无处不在的咒灵和拥有着特殊效果的咒具。   而比这更奇怪的是,在这些消失的同时,除了他们以外的许多咒术师,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们就像是从未拥有过咒力和术式,被模糊了记忆一样,面对他们的茫然显得分外迷惑。   而在这一切发生后,他们才发现不同咒术师被模糊记忆的程度也不同。   程度最低如高专以内的所有人,大家都发现了所有异常,向外扩散至其他人,伊地知和娜娜明他们察觉到了一些,再向外,五条家内的部分仆从隐隐约约会觉得有点不对。   再向外,就是觉得这一切都十分正常,没有任何问题的其他人。   五条老师会有办法吗?这会不会是某种集体术式或者是……   “悠仁,”就在虎杖悠仁低着头无比纠结的时候,五条悟忽然开口,“我知道。”   他声音中像是带着某种分外可靠安定人心的力量似的,虎杖悠仁奇迹般地在他这种奇异的语气下冷静了下来,   “让硝子别担心,”不过五条悟并没有就在这里向他解释的意思,反而是挥了挥手,直接走向了旁边那个他并不认识的人那里,低声说了句什么之后获得对方一个瞪视,才慢悠悠补上下一句,“你们也别多想,不是什么大事。”   “还有,老师……”   他话没说完,就被五条悟懒洋洋打断:“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然后他就这么看着五条悟对着那个男人眨眨眼,被他拍开手后又坚持不懈的拉上去,纠纠缠缠都的走远了。   “你紧张什么,”五条悟一边抓松代一树的手一边憋着笑,“悠仁现在又不认识你。”   “五条悟,”松代一树咬牙切齿拍开他的手,“你不要脸我还要。”   “早走远了早走远了,”五条悟再次伸手拉他,“现在他什么都看不见。”   松代一树咬着牙根:“虎杖刚刚问的话什么意思?”   不是说大部分人在法则的潜移默化下,不会发现世界的融合?   “悠仁他们是小部分嘛,”五条悟随口回答完,看见松代一树不依不饶的眼神,才双手摊平认输道,“好吧好吧,就是关系跟我比较近的会被法则模糊的少一点,比较远的记忆模糊就会多一些。”   看虎杖悠仁的表现……   松代一树:“也就是说高专的大家是记得所有的?”   “差不多,”五条悟含糊其辞,终于走到自己房间里,耍赖一样按住他,总结陈词道,“反正和我关系近的也没几个。”   “你把世界融合叫小事?”松代一树想起他糊弄虎杖悠仁的话就没由来的生气加心疼,自下而上的斜睨他,“你伤怎么回事,别想糊弄过去。”   五条悟敞开衣领里的那截绷带简直宛如横在猫爪面前的逗猫棒一样,让他忍不住就想扒拉开看看,贯穿他胸口的那道伤痕到底有没有长好。   “嗯……”五条悟打量了他的神色半天,“因为我就是这个世界,这个世界就是我。”   于是任务世界所发生的一切,同样也会反应在他的身上。   任务世界和主世界摩擦产生的伤痕会在他身上制造出擦伤,而庞大的主世界即将撕碎碾压一切都力量同时也会施加至五条悟这里。   在融合的瞬间,反转术式就是这样一次次治好五条悟濒临崩溃的身躯,一次次把他从分裂边缘拉回来,同样也把这个世界从湮灭结局拉回来的。   “胸口的只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伤口,”他毫不在意似的,“我急着见你,就没有管。”   而这个最微不足道的伤口就足以让他直接晕倒,被推往手术室缝合。   这人总是擅长用最漫不经心的语气说最能让人心惊胆战的话,松代一树手痒痒的有点想打他。   放在普通恋人身上,或许在遭遇了一些危及生命的大事之后,他们会报喜不报忧,害怕对方担心后怕。   但五条悟简直像是反着来一样。   他不在别人面前提起这些是真的觉得不算什么大事,但一看松代一树心疼,他那些曾经逼迫着对方在自己面前心软的习惯就雨后春笋般地冒了头,就像是找到了什么趁手的,以自身的疼痛和对方的心软为基底的把柄一样。   两相结合之下,哪里用得着大肆书写,光是最平淡的叙述,就足以让松代一树再愧疚一点,再心软一些,在自己面前露出他柔软的那面再多一份。   五条悟懒得跟别人提这些,但在松代一树面前,他简直太喜欢说出来这些让松代一树心疼了。   而松代一树明知他说出来就是为了这样,还是会不可抑制的心疼,一次一次的入套。   简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第87章   于是松代一树在五条本家一住就是半个多月。   他前一天晚上被虎杖悠仁在走廊撞到把五条悟压在长廊边扯衣领,第二天简直没脸去见学生。   结果不知道在他不在的时候,五条悟怎么跟虎杖悠仁说的 。反正等到他再在五条家里见到虎杖悠仁他们的时候,那几个一二年级的学生一点也没有过问他为什么忽然换了名字又忽然换了长相的意思,又开始一如往常的叫他老师了。   但松代一树发誓,他绝对在这几个学生的眼中看到了一些夹杂着理解和同情的奇怪色彩……   而在一群学生中,站在人群最后一边看他一边和乙骨忧太咬耳朵的狗卷棘,无疑是最对这种眼神不加掩饰的人。   要说术式消失带给这些学生们的最大变化可能就是,以往只能用饭团馅料交流的狗卷棘忽然能说话了。终于不用受咒言束缚的狗卷棘简直像是八辈子没有说过话一样,迅速变成了一个远近闻名的话痨。   一开始这些学生们对于终于能够正常交流的狗卷同学爆发了极大耐心,能和狗卷棘从早说到晚。   但很快,他的话痨程度就进化到了谁也受不了的地步,到最后整个一二年级还能受得了话痨 恶作剧进化体狗卷棘的就只剩乙骨忧太一个人了。   乙骨忧太在不靠谱教师的放任下大有忙的脚不沾地的架势,平时见到的机会也不多。松代一树总是错觉般地觉得乙骨忧太一开始看他的眼神其实还是正常的,但跟狗卷棘交流久了,他的眼神也逐渐开始朝着其他人靠拢。   五条悟到底跟他们说了什么东西……   好奇之余,松代一树又隐隐觉得这玩意是个潘多拉魔盒,他不问的话还好,要是真的问出来了五条悟是怎么说的,可能会得到一些非常微妙的诡异答案。   考虑到他经不起更多冲击的脑域情况,松代一树决定还是对自己好一点,不要去探究潘多拉魔盒里的奇妙答案了。   是的,他在五条家住了这么久主要还是他脑域的问题。   五条悟当天刚刚被缝合完致命伤推去病房,结果天刚刚黑,护士来换药的时候就发现病人跑了。   医院当晚就把电话打到了松代一树手机上,为此,他又不得不编出了一个五条家家大业大,常年养着一票私人医生,五条悟受伤没多久就被转回了自己家里静养的借口。   谎话编了一半,擅自移动重症病人的松代一树就被电话对面的医生喷了个狗血淋头。   五条悟这孙子就在旁边一边抱着手一边幸灾乐祸的笑。   松代一树挂了电话,没好气的对着他翻白眼:“笑什么笑,还不都是你。”   “是是是因为我,”五条悟见他挂了电话,万分自觉的凑上来主动认错,“我不应该让伤好的那么快,我就该在医院躺上十天半个月。”   松代一树给他这一出明着忏悔暗着卖惨的认错弄得血压都上去了,但一想见到五条悟时他那身任谁见了都不能说没事的伤痕,又生气又心软的,一时之间握着手机只感觉牙根痒痒,手也痒痒。   干脆扯着五条悟的衣领和他交换了一个乱七八糟的吻。   亲的咬牙切齿的,亲到一半五条悟还笑场了。   一边笑一边还压着他后颈不让他走,胡搅蛮缠的和他呼吸交融。松代一树喘不上气,暧昧的水声就通过空气钻到他耳朵里,把他整个人逼到墙角,无处可退,只能硬生生接受五条悟的肆意妄为。   一吻结束,松代一树拿他没辙,正好这时候手机上显示来自医院的电话又响了,他干脆偏过头,把整个手机塞到五条悟手里,抬抬下巴示意他自己接。   自己的事情自己干,自己的骂自己挨。   五条悟被他防狼似的推的老远,看着松代一树在灯下隐隐约约透着点薄红的侧脸和刚结新痂还泛着红肿的唇角,忍不住伸手想去摸,又被他打回去。   【接你的电话。】松代一树瞪他,对着他做口型。   五条悟假装没看见,握着手机过去故意又亲了他一下,然后一经得手,就在松代一树紧张中混着薄怒的视线中异常敏捷地地朝后退了几步,低声对着电话那边:“喂?这里五条悟。”   松代一树站在墙角,不争气地任由热意从耳根攀附到了脸侧。   五条悟是背着他报了班吗?到底是怎么在短短几个小时里,从只会把他嘴角亲破进化到现在这样的?   他在心里百思不得其解的复盘了半天五条悟的进化史,一抬头看见他举着手机,脸色似乎不太对劲。   “打电话来的是脑域科的医生,”五条悟走过来,一反常态的没有接着刚才的动作继续,反倒是求证般的对上了他的眼睛,“他说你今天预约了复查,但是没有去。”   他要不说,松代一树都要忘记这回事了。   他去脑域科复查排号到一半,后勤组长那边就接到任务世界出问题的电话,于是他连号也不要了,直接就跟着后勤组长回了总局。   再然后的事情,五条悟就都知道了。   听完他的解释,五条悟抵住松代一树肩膀,捂住他想往手机上看的眼神,声音闷闷的:“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醒醒,”松代一树不客气的叫醒他,“你今天才从医院手术室里出来,明天就健健康康陪我去复查,那是医学奇迹,要被抓起来做研究的。”   五条悟嘟嘟囔囔:“可以说昨天进手术室的是弟弟,陪你复查的是哥哥。”   松代一树:“……你省省。”   于是次日,山不就我我来就山,五条悟直接把医生弄到了五条家。   松代一树:……   算了,五条悟开心就好。   他其实也懒得排号。   医生走后,五条悟就抱着他开始没完没了:“医生说你还需要静养,情绪不能大起大落,一天看手机书籍时间不能超过三小时,最好什么都不干……”   松代一树:“……每天只吃饭睡觉人会傻掉的。”   他住院的时候好歹还有APTX4869给他解闷,现在到了五条家还让他这样那他要无聊死。   然后五条悟就十分不客气的把目前还住在五条家的学生们丢给了松代一树玩。   术式消失,高专也没了办学的必要,沿用下来的也只有对于几个教职人员的称呼了。   钉崎野蔷薇和虎杖悠仁这种自然目前借住在五条本家,伏黑惠在五条悟的甩手掌柜下也不得不去接手禅院家,帮着乙骨忧太分担一些压力。   每次松代一树看见这两个人走在一起的时候,想起那个只管杀不管理的某五条姓人士,总有一种学生们幼小的肩膀撑起了整个家的诡异既视感。   狗卷棘虽然可以回狗卷家,但还是更喜欢和同学待在一起,反正五条家空房间管够,多住几个人也无所谓。   吉野顺平跟吉野凪一起回了家,真希跟真依吵了几天架,最后莫名其妙就跑去和伏黑一起整顿禅院家了。   说是整顿,实际上就是仗着自己的怪物体能打服所有还敢嚷嚷的人。咒灵全部消失之后的真希简直如鱼得水,光靠她一个人,就物理说服了整个禅院,让松代一树没忍住提醒了好几次这是法治社会。   五条悟个助纣为虐的无德教师,在旁边叼着棒棒糖吊儿郎当:“没事,有我兜着随便打。”   松代一树脑域尚在恢复期情绪不能大起大落,五条悟一天天的就气他,气的他抄起真希的咒具就朝着五条悟扔过去了。   又是武德充沛的一天。   ——   他在五条家每天过着宛如退休一般的悠闲日子,后勤组长则是为了世界的骤然融合忙的脚不沾地,每天都只能睡三小时。   好不容易又忙完一个阶段,带着APTX4869来看松代一树的时候,后勤组长瞬间为他吃个葡萄都有人剥的奢靡生活酸红了眼。   “出息,你要想吃也可以叫他们剥。”松代一树整个人窝在凳子里,把APTX4869捏在手里乱rua,一边rua一边给后勤组长指指身后的仆从,被他指中的那个立马上前准备给后勤组长剥葡萄。   APTX4869这次从技术组换了个手感极佳的毛茸茸悬浮球,rua在手里简直停不下来。   “不了不了不了不了!”后勤组长受宠若惊,“我不能被你这布尔乔亚生活腐蚀!”   APTX4869没忍住:“这哪是布尔乔亚,这是封建社会大家族。”   哪个布尔乔亚能做到五条家这么仆从成群的。   松代一树换了个姿势坐着,支着下巴听后勤组长狂吐世界融合工作的苦水,居然想起来什么:“对了,那个异常数据串。”   他捏捏系统:“羂索怎么处理了?”   “羂索啊……”APTX4869声音微妙,“他也算是歪打正着得偿所愿了?”   本来主世界的法则规格就是高于次级世界的,五条悟带着整个世界融合进入主世界的行为不管从哪种角度上来讲,都是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全人类进化。   而羂索……   “本来他多等那么几分钟就能借着夏油杰的壳子一起进化的,”APTX4869心情复杂,“但是它先把自己数据化了。”   也就是说,在世界融合已经定型的现在,羂索已经彻底无法变回一个人或者什么其他的东西,只能永远作为一串数据存在了。   “而且由于他活了很久……所以现在基本上是总局世界融合工作中,被融合世界历史资料整理主要出处,”后勤组长从旁边的桌子上挑了个桃,顺口给松代一树说八卦一样,“在融合工作彻底结束前,他将在总局的控制中不眠不休,作为一串永不能停歇,且无法展现任何个人意识的数据库运行存在。”   “那夏油杰呢?”松代一树忽然想起来他自从回来之后就没有看见他。   “夏油杰……身负巨额债务,”APTX4869声音听起来充满着幸灾乐祸,“总局被羂索报销的所有系统和经济损失现在都记在了他帐上,他可能要在自己有限的生命中为总局工作到死。”   而具体工作内容就更让人眼前一黑了。   介于本世界羂索险些找到管理局存在,夏油杰目前负责去无数个平行世界中,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处理掉所有羂索。   这些平行世界其中就包括他曾经万分拒绝的abo夏油杰、哨兵向导夏油杰、cake&fork夏油杰……   APTX4869:【祈祷nia.jpg】   就是说,希望夏油杰没事。   松代一树也默默:“……其实也不错。”   起码他可以见到那个自己从未达成过的目标,见到那个真的杀光了所有“猴子”的夏油杰,去看看自己理想的彼岸,大义的终点会是什么。   他可以见到自己曾经走向的、拥有的,错过的所有选择,他是看客,但谁能说他不是主角。   APTX4869想了想:“也是。”   这可能对于夏油杰来说,才是比留在主世界里和普通人一样生活工作更好的结局。   后勤组长叹了口气:“对了,这次来还有个事。”   “一起融合进来那个虎杖悠仁,”他想了想,“现在世界上所有咒灵都消失了,只有他在体内一起进化的那个两面宿傩存活了下来。”   “总局的意思是……”后勤组长转述,“要不给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咒灵建个展览馆什么的,也算做世界融合收容纪念?”   好歹也算是本世界最后一个咒灵。   真要算珍稀程度,可以列为濒危物种了,平常人想见一面都见不到。   松代一树抽抽嘴角:“……这是谁想出来的鬼点子。”   他虽然没怎么见过这位传说中的诅咒之王,但是他觉得这么离谱的提议可能会让对方觉得还不如死在任务世界里。   后勤组长茫然地挠挠头:“五、五条悟?”   松代一树:……他就知道。   能想出这种离奇损招的除了五条悟再没有别人了。   “说起来今天没见到他啊……明明之前好几次来他都粘着你的,”后勤组长后知后觉的左右环顾了一圈,“今天五条悟不是请假了吗?”   五条悟作为被融合世界毫无异议的代表,这段时间一直待在总局里,今天他记得五条悟请了假,但这离了松代一树就不会走路的人形自走妻控怎么不在。   “五条悟啊……”松代一树咬牙切齿,“我让他今天滚远点。”   “哟,”后勤组长乐了,“惹到你了?稀奇。”   松代一树对于五条悟的容忍程度无边无际似的,居然能触到他的底,五条悟也算有本事。   松代一树没说话,抱着毯子又换了个姿势窝进椅子。   平常五条悟当然惹不到他,他也不会为了一些小事跟五条悟生气。   但是这次真的……   昨天白天他想着自己多少也算在咒术界高层工作过一段时间,就帮着乙骨忧太处理了点文件。   没想到一下子没注意时间,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过度使用的脑域就开始隐隐翻腾。   五条悟晚上回来一边臭着脸一边给他按太阳穴。   他指甲剪的整整齐齐,手指温度又恰巧比松代一树体温低那么一点点,再加上力度正好,松代一树窝在他怀里昏昏欲睡,整个人卷成一团,下意识贴着他体温稍低的皮肤贪凉。   结果按着按着,覆盖在他太阳穴上的手指就变为了两片薄薄的唇_瓣。   然后那天晚上松代一树整个头脑都浑浑噩噩的,像是被海上的塞壬引_诱了一样,哭到接近脱水,所有语句都断断续续成了一串不连贯的音节…… 第88章   比起五条悟,其实松代一树才是比较不好哄的那个人。   具体体现在他一记仇一般会记很久,虽然一般情况下五条悟惹他,他都会在对方的撒娇耍赖卖可怜一套攻势下迅速心软,但现在显然不属于这种心软的范畴内。   在第三次被松代一树微笑着赶去门外,美其名曰脑域受损需要静养,五条家空房间多的是你自便之后,五条悟终于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行动力,当周就把他那套怨种大平层装修好了。   并且十分心机的只留了一间主卧,连客厅的沙发都十分逆天的只放了几个单人座,完全不留任何主卧以外还能睡人的地方。   松代一树当天下午看见这套装修好的房子,拳头就硬了。   他转身咬牙切齿:“你自己能弄好你让我装?”   既然五条悟一个人几天就能搞定,为什么当时还要天天往帐里跑让他来对接设计师和装修工人?   他一句话没说完,自己就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无非是那个时候五条悟四处查证管理局的事情到了关键时刻,于是借装修为借口把他的关注点拖到咒术界以外的事情上,让他无暇关注自己在搞什么而已。   到头来,五条悟套路他简直一套一套的,他不主动暴露,自己指不定多久以后才会发现。   想清楚之后,松代一树的拳头就更痒了,甚至有点想就在客厅和五条悟打一架。   五条悟抓住他拳头,一半憋笑一边低头把他按在柜子上黏黏糊糊的顺着耳廓亲,故意在他最敏.感的皮肤上吹气,逼得他下意识往旁边偏头想要把自己的耳尖从他的唇齿下拯救出来。   这不偏头不要紧,一偏头他就发现自己身下这个柜子就是那个破甜品柜。   松代一树:……   血压起来了。   刚刚开始蔓延的薄红立马停滞在一半,他面无表情把五条悟的狗头按在甜品柜上碾了碾,并报以“你以后和甜品过吧。”的真挚祝福,转身就跑回总局去探望好不容易从任务世界里回来一次的夏油杰了。   结果去了之后才知道,夏油杰这次回来是给他两个重回学校的养女开家长会。   比起打翻了整个禅院家都有家主伏黑惠和五条悟撑腰的禅院真希,枷場菜菜子和枷場美美子在学校打架,把学校里有名的不良少年在操场打哭了,然后被请家长……   据说学校老师曾经还好几次明里暗里暗示过夏油杰,要不要给孩子休学找个心理医生干预半年之类的提议。   夏油杰都没敢说现在能让他两个养女接受自己也变成了“猴子”的事实,乃至于在全是“猴子”的学校内学习,都已经是心理干预过的结果了。   在这种情况下,夏油老父亲觉得这两个人从厌恶“猴子”的心态转移到要统治“猴子”,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松代一树:……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说点什么好。   统治“猴子”从把校内所有不.良打服为止,他没怎么见过这两个小姑娘,但听起来再这样下去,她们俩一统完校内不.良少年少女,就要朝着校外进发了。   松代一树看着夏油杰匆匆远去的背影,默默瞥了一眼两姐妹的成绩单。   行,还是思政满分。   要是这两姐妹以后真决定考公,他起码还有点微薄的申论满分上岸经验能传授一下……   真是宇宙的尽头是考公,就是不知道会上岸去哪里。   不过比起这两姐妹,虎杖悠仁能够容纳宿傩一起进化的精神体放在总局简直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在【健康成长阳光童年】里折进去一大堆组员,唯一一个出来的还批了三年年假的行动组组长都馋哭了,听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在所有其他组长之前,直接把虎杖薅去了行动组。   松代一树后面去总局找五条悟的时候,俨然发现精神体强大脑域稳定的虎杖悠仁已经变成新的行动组之光,他们组长心头肉了。   就是行动组的风评似乎随着虎杖悠仁的加入更加刻板印象了……   “用智力换武力的猩猩”什么的,松代一树没事干的时候还披着马甲上论坛澄清过几句,我们组新来的小孩也很聪明的好吗!   可惜没人信。   长江后浪推前浪,长时间不出现,松代一树已经是过气网红了。   总局内网论坛顶流变成了熊猫,所有人都对这个会动的“技术组最新人工智能玩.偶”充满了无处安放的母爱,在得知它不进任务,只是做前台的时候,整个管理局对于熊猫的狂热喜爱到达了顶峰,小道消息传出去之后,那年报管理局的人翻了三倍。   毕竟没有人能拒绝一个会动的能摸的可以交流的熊猫……   五条悟每天从管理局迟到早退,路过前台被一群狂热爱好者围成一团的熊猫都会露出分外幸灾乐祸的笑。   熊猫伸出绝望的手:“悟……”   五条悟装作没看见,转身揽住松代一树:“我晚上想吃意面。”   他不知道从哪听了自己当年糊弄柯南他们的话,哪怕现在世界融合,APTX4869所有特殊效果消失,工藤新一都变成正常体型和毛利兰表白完一起上大学去了,他还是乐此不疲拿飞天意面神教故意犯欠。   松代一树冷漠的翻了个白眼:“……你看我像不像意面?”   “挺像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五条悟居然煞有介事点了点头,“那说好了,晚上吃你。”   松代一树:……   谁跟你说好了?   来个人收了五条悟这祸害吧,他真受不了了。   然后晚上,救苦救难的松代一树就以身饲虎了。   第二天,神清气爽的五条悟终于有心情把熊猫从一群狂热粉丝里救了出来,熊猫一边摸着自己被薅的黯淡不少的毛一边凄凄:“正道什么时候回来啊?”   夜蛾正道在的时候往旁边一站,起码还有人碍于他的黑脸不敢接近,哪像现在他被薅的简直失去灵魂。   五条悟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翘一翘的前后晃着玩,脖子上几片吻痕和划痕就那么大刺刺敞在外面毫不遮掩,语气漫不经心:“几个月后吧,他在国外巡展。”   他早就说夜蛾正道的黑脸外表下隐藏着一颗微妙的少女心,在终于不用制作咒骸祓除咒灵之后,立马就去投身艺术创作了,现在巡展都能开到国外。   熊猫表情都绝望了。   救命,为什么他要为了同意那个为了掩盖他是咒骸的事实,而伪装自己是技术组最新人工智能前台玩.偶的提议。   可惜没人救他。   就像没人救松代一树一样。   五条悟顶着一脖子的吻痕和划痕招摇过市了一整天,后面松代一树去找虎杖悠仁的时候,就看见了一个支支吾吾的小老虎。   松代一树想捏死五条悟的心都有了。   他们组长还从旁边匆匆忙忙路过,拉走了他的心头肉虎杖悠仁,然后对着昔日的行动组之光松代一树挥手:“去去去,让你家五条悟离我们悠仁远点,不要带坏小孩。”   松代一树:“……那也得我说了他听啊!”   行动组组长:“反正我不听我不听。”   他还捂住虎杖悠仁耳朵:“小孩子要离五条悟那种肮脏的大人远一点。”   好像他离五条悟远一点,五条悟就不会来找他一样。   不过很快,世界融合工作步入尾声,终于不用天天来总局上班的五条悟立马拉着还在年假的松代一树出去到处玩。   出行第一站就是松代一树心中魂牵梦萦的夏威夷。   海滩很大,阳光很好,气温适宜,除了借口给他抹防晒霜的五条悟抹着抹着就开始做一些少儿不宜的事之外,一切都很完美。   就是五条悟偶尔会恶劣的把他逼到极限,到他所有思绪全部只剩下也只能剩下眼前这个人的存在,意识模糊声音哽咽失去所有理智,濒临崩溃只能凭借本能和习惯或还手或叫自己名字时,五条悟才心满意足的停手。   然后第二天像个孙子似的哄他。   松代一树躺在床上,看着他二十四孝好男友一样忙前忙后伏低做小,深深觉得自己绝对被五条悟PUA了。   而且比起之前,往常要是他做的过了自己还能勉勉强强用衣领遮挡一下,但这是哪这是夏威夷,人均泳衣短裤的夏威夷!   然后原本计划半个月的行程就这么拖拖拉拉待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月过的,让松代一树感觉自己后半辈子乃至下辈子都再也不想来海边了……   于是他火速划掉了后面旅行清单上所有热带地区,马不停蹄的拉着五条悟往北极圈去。   这个所有人都穿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地方,让他多多少少有了点聊胜于无的安全感。   这地方本来在旅程的后半段,他们来的其实有点早,才十月底,还不算是极光的高发季。   但五条悟财大气粗又无所谓,挪威北部的极光基地里有全由钢化玻璃做顶的极光酒店,他定了位置最好的一间,一定就是一个多月,俨然是不见极光不打算走的样子。   酒店经理来见追极光的人多了,也见怪不怪。   窗外,挪威冬季干净的夜空上是一片银河,所有星星都清晰可见。   松代一树掏出手机对着认星座:“听说我们现在看见的星光来自几万年,甚至亿万年前,说不定此时此刻在我们眼中依旧闪耀的星星其实早已在宇宙中化为一片尘埃。”   五条悟罕见的没接话,松代一树奇怪的抬头看他,五条悟站在门口,没什么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好一会,他忽然很反常的从后面揽住松代一树,不含任何暧昧意味的捂住他看向银河的眼睛:“我会存在很久。”   他声音透着一种奇异的平静,像是早已做出了什么决定,平静的像是在叙述别人的事情:“世界彻底融合之后我即是这片世界的意志,将会永远一直存在到时间的尽头。”   但松代一树的寿命是有尽头的。   松代一树配合着他仰头:“我知道啊。”   他说完这句话,忽然愣了一秒,没忍住反手抓住五条悟的手腕,转身带着笑对上他的眼睛:“所以你这些天是在纠结这个?”   在夏威夷的时候,五条悟简直恶劣到了极点,让他某些时候一度觉得自己可能会十分丢人的死于过于激烈的快.感和连绵不绝的失控里。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一件事,”他好气又好笑和五条悟十指交握,“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来挪威看极光吗?”   在主世界,挪威是北欧神话的发源地。   他曾经许下誓言的冈格尼尔,它就由世界树的树枝打造而成。   神话中世界树将世界分为三层九个国度,人类居住的中庭在中部,阿萨神族居住的阿斯加德在上层,冈格尼尔的所有者神王奥丁就在那里。   松代一树曾经不止一次问过自己,命运的一切在背后暗中标价,冈格尼尔实现了你的誓言,那么,代价是什么?   “这不是祝福,”他对着五条悟眨眼,“这是来自神明捆绑了永生的束缚。”   蓝色的极光在此刻降临。   似光似箭穿透夜空,作态高于流星,随即又落于地心,像是那天冈格尼尔落下时拖曳的长长慧尾。   极光维持的时间极其不稳定,有的能持续几十分钟,有的稍纵即逝只有几分钟。   松代一树当机立断拉着五条悟往外跑。   被他拉着的五条悟,第一次露出了意料之外的怔楞神情,像是从来没有想过居然会有这样的结局。   所有人都在抬头看极光,松代一树转身抵着他的额头笑,他说:“悟,神明看着呢。”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从任务世界里登出的那天,五条悟坐在窗棂后,那时候他在大雪中看他的大雪,像是一眼看见一生。   松代一树那时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人余后漫无边际的一生都将和他永不分离。   他看见蓝色的极光在五条悟蓝色的眼睛里映出绸缎般光滑飘逸的尾。   旁边同样来追极光的情侣听见了他说的话,在讨论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神明,五条悟低头在极光下吻他。   直至星海横流,岁月成碑。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