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酒家的小相公》作者:梨子甜甜 文案: 原名《恶霸家的小相公》我很喜欢555~ 许怀谦穿越到古代一个病秧子书生身上,爹娘刚过世,堂哥就把他以十两银子抵押给村里的恶霸哥儿做赘婿。 当赘婿他没意见,有意见是:他反对包办婚姻! 他拖着一步三喘的病体,想找恶霸哥儿说清楚,待还清债务,他就自请下堂。 只是当他看到恶霸哥儿的第一眼,他突然觉得:包办婚姻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 陈烈酒去要账,抢了病秧子夫君回来。 村里人都说他饥不择食,连个即将夭寿的病秧子也要。 平生最不信命的陈烈酒,好食好药的喂着病秧子夫君,他就不信了,这样他还能短命? - 后来许怀谦考上进士,官居一品,整整活了一百岁,留下无数文献,后世一众背吐了的学子,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这是历史上那个体弱多病,动不动就在朝堂上咳血晕倒所有人都觉得命不长久的病弱首辅。 - 咳不死就往死里咳长命百岁病弱攻x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胆大心细豪爽受 - 封面授权:月池-腊肉肉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种田文 甜文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怀谦、陈烈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入赘、科举、发家致富 立意:人生就如同品酒,越品越有味。 第1章 把酒话桑麻 ========================== “咳咳咳咳咳——” 许怀谦倚靠在一个木架子床边,瘦得青筋暴起没有一丝血色和肉的手里拿着一条帕子,弯着腰都快把心肝脾胃肾给吐出来了。 心底把老天骂了又骂。 他不过就是下乡扶贫的路上,顺手救了两个溺水的小孩,结果被人拉起来就穿越了! 穿越就穿越呗,现在电视剧小说,穿越题材屡见不鲜,不说把他穿成个王孙贵族,世家巨贾,就说把他穿成个健健康康的普通人,他都能当赶了趟时髦。 谁知道,这个老天爷,直接把他穿到一个就剩一口气的病秧子身上! 还真是好人没好报。 要是他是哪个杀千刀的作者以他为原型写的小说,迫使他穿越到这里就好了,等他死了以后,一定要化成厉鬼,天天去吓作者。 许怀谦在吐槽的时候,从他醒来,就一直跟在他身旁的老婆婆的嘴也没有闲着:“你看看你,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想不开去跳河,这给人当赘婿总比你现在半死不活地活着强吧。” “再说了,这陈烈酒凶悍是凶悍了些,但他长得漂亮啊,这十里八村就没有长得比他还要漂亮的哥儿了,况且他家还有钱,你看看,你这一跳河,人家又是救你,又是请大夫的,还怕你嘴里没味儿,特意给你端了盏蜜饯来。” “哎哟喂,红婆婆我,做了大半辈子的媒,还没见过哪家的夫郎有这般体贴的,给这样漂亮又体贴的人做上门夫君,那点不好了。” “你再瞅瞅你自己,爹娘都过世了,你爷奶和大伯一家都不待见你,你又是个病秧子,家里又没什么钱财,不是红婆婆我嫌弃你啊,像你这样上没亲人,下没钱财,还没个好身体的,别说娶个媳妇了,就连个夫郎也难娶,现在有个现成的便宜捡,不捡白不捡是不是。” “你往好里想,跟了这陈烈酒啊,你这是夫郎有了,亲人有了,依靠也有了,多好,”红媒婆说完见许怀谦不再咳嗽了,忙端起桌上的蜜饯给许怀谦递了过去,“听婆婆的话,吃点蜜饯甜甜嘴,往后的苦日子都跟你没什么关系了,你呀,以后就好好在这陈家享你的福,别听外面那些碎嘴子说什么给人当上门夫君脊梁骨都是弯的话。” “他们啊——”红婆婆说着甩了甩手里的帕子,一副不屑的样子,“这是嫉妒你有这好福气呢!” 都咳出血丝来了的许怀谦要不是嗓子不舒服,他真想回她一句,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不愧是当媒婆的人,一张嘴,白的都能说成红的,死的都能说成活的,什么坏事到了她嘴里都成好事了。 许怀谦穿越的这具身体是个架空朝代的农家子,由于早产,生下来就五劳七伤,体弱虚瘦。 干不了地里的活,为了养身体,也是为了让他以后有个出路,早早就被父母送去学堂读书了。 原主倒也争气,十四岁就考上了童生,只待考上秀才,改换门楣,就能让父母过上好日子。 只是还不等原身考上秀才,父母上山去砍柴,双双被狼咬死。 原主得知消息,心焦如焚之下吐了一口血,身体也跟着垮了,没有办法操持父母的丧事,只能委托大伯一家帮忙。 想着父母好歹是他的亲弟弟,不至于太过糊弄。 谁承想,爹娘刚下葬,大伯一家就以办丧事欠了十两银子为由,把他抵给了同村的恶霸哥儿陈烈酒当赘婿。 这个世界跟许怀谦所认知的世界不一样,除了男人女人外,还有一种性别——哥儿。 他们外表与男人无异,却和女子一样能怀孕生子,只是子嗣不丰,一生可能只能孕育一胎,或者终生不能孕育,地位屈于女子之下。 所以时下男子择妻,一般都不会选择哥儿,除非是自己喜欢哥儿,或者是家里穷得娶不上媳妇,迫不得已才会去娶一个哥儿回来。 这陈烈酒是村里出了名的恶霸哥儿,十岁就敢出去跟着镖局走南闯北,十七岁回村重新起了房子,在村里落了脚,本以为安分了,没想到,他又带起人干起了收账的活。 只要是他出面收的账,就没有要不回来的,嚣张跋扈起来比男人还要男人,被村里人认定为恶霸。 原身虽出生农家,但好歹读过几年书,在他的预想里,择妻怎么都不会往哥儿里挑,更别说让他去给一个恶霸哥儿当赘婿。 一气之下,直接跳了河,一了百了。 他倒是解脱了,却把所有烂摊子留给了许怀谦。 首先许怀谦是不抵触哥儿的,受现在各种耽美剧和耽美小说的荼毒,在他看来,这个哥儿,就是一种天生的受,这对生来就不太直的他来说,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令他抵触的是,他不喜欢包办婚姻。 还是这种强买强卖下的包办婚姻。 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还是个公务员的许怀谦,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自己的未来伴侣是个生于古代,思想迂腐,信奉皇权,以要账为生的恶霸。 只要一想到,电视上那些上门去要账,往欠债人门上泼油漆,给欠债人送花圈,还剁人家手指头的凶残黑|涩|会|老大是他以后的老婆,心里一阵恶寒。 尤其是再想到记忆里这个时代的人大多数都吃不饱穿不暖,个个面黄肌瘦,长满虱子,浑身脏兮兮,补丁垒补丁的乞丐模样,不说洁癖但起码要保持干净的他,就浑身难受。 所以不管这个红媒婆如何舌灿莲花地夸那陈烈酒如何如何,他始终不为所动。 作为一个新时代的人,要他去当赘婿,他没有意见,但要他给一个人品恶劣,长满胡须满脸横肉的肌肉大汉当赘婿,他一万个不同意! 何况这赘婿一说,完全就是一场强娶强嫁的闹剧,哪有大伯欠了债,要侄儿以身相许去还的。 原主父母还在的时候,虽说家里也不是很富裕,但也不至于连丧葬钱都拿不出,还一借就借十两银子。 许怀谦理了理原主那杂乱无章的记忆,知道十两银子不是一个小数目,有些穷苦人家一辈子都不下攒来十两银子,更别说是操办一场十两银子的丧礼了。 这个钱不是原主借的,许怀谦当然不会认。 但人家没有要到账,现在扣着他,也无可厚非。 想清楚后,许怀谦没有接红媒婆递过来的蜜饯,转而拿帕子擦了擦唇边咳出来的血丝,在心里计划,怎么跟那陈烈酒说清楚,让他放他回去。 红媒婆说了许久,口水都说干了,见许怀谦还是一副油盐不进,连搭理都懒得搭理她的模样,不满地抿了抿唇,拿了两颗蜜饯,出门去了。 轴成这样的,就活该被人欺负,只能气得跳河! 屋外。 盘条亮顺,皮肤白皙,腰细腿长,梳着高高的马尾,一袭红衣生得明艳张扬的陈烈酒,撸着衣袖站在一个白胡子老头身前,一身飞扬跋扈不好惹的气势,把白胡子老头衬得平白佝偻弯了腰。 看得红媒婆眼皮子直抽,也不知道一个好好的哥儿,怎么就养成了这个性子。 难怪都二十了还找不到婆家,有户人家愿意把男人抵押给他当赘婿,就巴巴地把人带回家,好吃好喝地供着,生怕人再出些什么意外,还叫她来劝着些。 这哥儿到了二十岁之后,每年都会有几天的潮热期,好些哥儿潮热期找不到人缓解,就给活活烧死了。 不怪这陈烈酒饥不择食慌不择路的赶紧找了个男人回来,这要是死在潮热期里,多丢人。 想到这里,红媒婆看陈烈酒的目光既同情又幸灾乐祸,果然这哥儿啊,还是不要太另类的好,不然长得再好,再有钱,还不是倒贴的命。 陈烈酒不知道红媒婆在想什么,他这儿正聚精会神地在听孙大夫讲话。 白胡子老头孙大夫捋着胡子,慢悠悠地在说:“脉虚如云,是为先天不足,脉沉如水,又寒气入体,忧思过度,气血虚衰,六腑皆伤……” 咬文爵字,摇头晃脑,听得陈烈酒眉头一皱,直接打断了他:“说人话。” 说得正起劲的孙大夫骤然被人打断,不悦地抬头向陈烈酒看去,陈烈酒那张明艳不好惹的脸甩了个眼神给他:“——嗯?” 孙大夫手抵在唇边咳嗽了一声,换了音:“就是他打娘胎里出来就带着病,最近落了水又忧思过度,身体里积攒的病气全激了出来,想要活着,以后只能富贵养着,不可再受任何刺激了。” 孙大夫就差没明着说,准备准备后事吧,没得治了,结果陈烈酒又来了一句:“什么叫只能富贵养着?” 孙大夫胡子都气得有些歪了:“就是人参燕窝之类的,什么贵就给他吃什么,好好养着!”死了也不枉在这世上活一着。 红媒婆听罢心里一阵打鼓,还要人参燕窝的供着,这得多精贵的人家才养得起这个富贵病哦。 红媒婆摇了摇头,这陈烈酒早些年跟着镖局走南闯北地走镖,这些年又帮人收账,的确是攒了些钱,瞧着比村里人富裕了些。 可也仅仅只是富裕了些,毕竟他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要养,前些年又多了个弟媳,现在又来个要他掏空家底都养不起的许怀谦,且不说他自己愿不愿,首先他弟弟妹妹就不会答应。 果然孙大夫的话音一落,一直站在陈烈酒身后偷听的陈小妹就不悦地皱起了脸,一张圆圆的小脸上写满了抗拒。 “早这样说不就行了,磨磨唧唧竟说些人听不懂的话。”陈烈酒听完,眉心一松,拿钱给孙大夫结了账。 孙大夫拿钱的手一颤,还想同他理论理论,可陈烈酒已经把头偏向一边,向红媒婆问道:“人劝得怎么样了?” 孙大夫气呼呼地走了,红媒婆收起了心里的嘀咕,向陈烈酒回道:“倒是没有再寻死觅活了,就是……” “就是什么?” 红媒婆硬着头皮说道:“就是我看他还是不太愿意给你当赘婿。” 虽然许怀谦什么都没有说,甚至都没有搭理她,但红媒婆这么多年下来看人的感觉是不会错的。 本来嘛,人家父母没有去世前,虽然身体也不大好,可好歹还是个正正经经的读书人,寻常稍微好点的人家都不愿意娶一个哥儿,更别说让一个读书人来给一个哥儿当赘婿。 何况还是给一个恶霸哥儿当赘婿。 陈烈酒身后的陈小妹听到许怀谦还是不愿意时,鼓着脸不满地挥了挥拳头,就想对他哥来一句,他不愿意就算了。 世上两条腿的男人多得是,没必要吊死在这个男人身上,实在不行咱攒点钱找个小倌也行。 陈烈酒听罢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挥退了红媒婆:“行了,你回去吧。” 至于放不放人,他没说,红媒婆也没敢问。 她的职责是帮陈烈酒把人劝住,其他的,她可管不着。 红媒婆一走,陈小妹便凑到他哥跟前,紧张兮兮地问:“大哥,你不会真要养着那病秧子吧?” 这可不兴养啊,咱养不起。 陈烈酒这会儿脸色没有在外人面前那般凶神恶煞了,看了一眼关得严严实实的房门,摇了摇头,模棱两可地说了句:“再看看吧。” 他也不是很确定。 陈小妹歪了歪头:“再看看吧,是个什么说法?” 陈烈酒没有再回答她,裙摆动了一下,人就出了篱笆小院。 等陈小妹回过神来的时候,陈烈酒都快走到门前的道路尽头了,她喊了一声:“哥,你去哪儿?” “出门办点事,你看着点人。” --------------------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当开文啦! 养病养了好久,手都生了,先写这本找找手感。 攻刚开始因为生病不是很好看,后面会慢慢变帅的。 攻穿越之前比受大7岁,穿越之后就比受小了3岁,我也不知道这算年下还是年上[哭笑] 架空,架得特别空那种,物价和背景细节勿究哦。 ——谢谢大家的支持.比心—— 第2章 把酒话桑麻 ========================== 屋外的情况许怀谦一概不知,他坐在桌边,准备稍微缓缓就去找陈烈酒说清楚。 却没想到,门自动从屋外打开了。 门外进来一个身高只有一米左右,梳着两个揪揪,打扮得干干净净,长得圆头圆脑,瞧着还挺可爱的小女孩。 她端着一碗药,嫌弃地放在许怀谦面前:“孙大夫开的药,可贵了,你快喝了吧,冷了就没药性了。” 许怀谦看了她一眼:“你是?” 小女孩奇怪地瞅了他一眼,然后挺直了胸,一副大姐大的架势:“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陈家老三,陈宝珠是也。” 小丫头片子,还挺有派头。 许怀谦轻咳了一声,笑笑:“陈三小姐好,你大哥呢?” 陈三小姐!!!! 陈宝珠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从来!从来!没有人这么礼貌地叫过她。 显得她像个千金小姐似的。 可是,她知道她不是,村里人都叫她陈三娃,稍微有些礼貌的人家,会叫他小妹或者幺妹。 “我不是什么陈三小姐,”陈小妹又看了眼许怀谦,态度好了许多,“你可以叫我陈小妹或者陈幺妹,我大哥出门去了,他叫我看着你。” 还找人看着他,许怀谦问陈小妹:“怕我跑了啊?” 陈小妹上下打量了眼许怀谦那骨瘦嶙峋的身子骨,露出一个极为鄙夷的眼神,那意思好像在说,就你? “不是,”她摇了摇头,“是怕你寻死。” 也不知道一个大男人怎么就那么想不开,要死要活的搞得人尽皆知,陈小妹回忆起许怀谦跳河的经过,那表情叫一个复杂。 许怀谦脸上也露出一抹尴尬的神色。 他脑海里关于原主的记忆都很混乱,很多都只是一个碎片或者一个模糊的映象,对于跳河这种情节都是原主脑袋一热干出来的,根本就没有留意过其他。 但不用想也知道,男人跳河这种事,在杏花村这种几乎没什么娱乐又落后的地方,必然是头条新闻,要是有热搜的话,那都是得带爆字的! 丢人丢得人尽皆知,还真是无从适应。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陈小妹看出了许怀谦的不自在,赶紧岔过话题,把药碗再次推到许怀谦面前,“你赶紧喝药吧,真的很贵的。” 他哥付钱的时候,都让她看见了,一副药一钱银子呢! 他哥大手大脚的,一付就付了五副药的钱,加上出诊钱,都有七八钱银了。 这吃的是药吗?吃的是他哥的血汗钱啊! 许怀谦看了眼熬得黑乎乎,上面还飘着些看不出什么成分的碎渣子,心里万分嫌弃,不是他不喝,是他不知道这药干不干净啊。 但面前这小女孩已经催他两回了,事不过三,他还有事要找她哥商量…… 许怀谦权衡利弊了一番,算了,算了,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见许怀谦端起药碗,闭着眼将药汁喝得一干二净,陈小妹满意地点了点头。 还算是听话。 许怀谦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浓郁的苦药汁一进胃里,立马掀起滔天巨浪,苦味顺着他的肠子,直达天灵盖,幸好他及时拿衣袖压了一下嘴角,不然他就忍不住吐出来了。 “看你娇气的,”陈小妹摆摆手,又把桌上的蜜饯推到许怀谦面前,“喏,拿去压压喉吧。” 许怀谦刚喝完那黑乎乎的药汁,又看着面前这灰扑扑的蜜饯,无从下手。 “啊——” 陈小妹不管他的纠结,直接让他张开了嘴,把蜜饯放他嘴里。 许怀谦轻咬了一口,还挺甜。 “你放心,我不会害你的,”陈小妹看许怀谦被苦味绷紧的脸缓缓化开,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我巴不得你身体好了之后,就把你送回去。” 许怀谦吃着蜜饯不解:“为什么?” “你太金贵了,”陈小妹对着他也没有隐瞒,“我家养不起你,我大哥挣钱很辛苦的!” 许怀谦觉得她说话好玩,逗着她玩:“你还知道挣钱辛苦呢。” “那是当然啦!”陈小妹挺了挺胸,伸出短短的手指数给许怀谦看:“春种秋收,走镖,收账,我哥一年也挣不出十两银子来。” 而养你,一个月就能花掉十两,甚至还有可能更多! 她可是听孙大夫说了,得人参燕窝的喂着,这些东西可贵可贵了! “那我确实还挺金贵的。”许怀谦没听出陈小妹嘴里的弦外之音,想到许家将他以十两银子抵给陈烈酒,而陈烈酒作为村里的富户,一年也挣不了十两银子。 突然有一种自己很值钱的感觉,想想还挺激动……? 许怀谦笑了一下,也给陈小妹吃了颗定心丸:“也请你放心,我不会再寻死了,也不会缠着你们家的,等你大哥回来,我跟他说清楚之后,会自行离开的。” 陈小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 “真的,”许怀谦微笑着颔首,“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陈小妹听不懂什么君子马,但她傻傻地相信了许怀谦,于是,她哥一回来,她就巴巴地凑到了他哥身前:“大哥,大哥,那个姓许的说他找你有事。” 手里拿着一个布袋子刚踏进家门的陈烈酒听到这话,疑惑道:“他找我有什么事?”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人之前还要死要活的对他避之不及。 陈小妹眼神闪躲了一下:“不知道。” 陈烈酒没看到陈小妹闪躲的眼神,正好他也有事找许怀谦,不怎么在意地拿着袋子去了许怀谦的房间。 屋里。 左等右等等不来人的许怀谦,已经决定亲自起身去找陈烈酒了,他这具身体虽说是羸弱了点,但也没有病到下不了地的程度。 在这个没有手机电视等任何可以消磨时间的时代,就这样坐着干等人实在是饱受折磨。 他也不怕找不到人,嚣张、跋扈、恶霸这几个词放在一起,不就是活脱脱一个水浒传里鲁智深的模样嘛,应该跟村里那一群老实巴交、规规矩矩的村民很好区分,而且他有嘴,还会说这里的话,他可以问人。 结果许怀谦刚一起身,门外就大咧咧地走进来一个人。 他梳着高高的马尾,身穿一袭利落的红色马面裙,长发在腰间摆动,人既高挑又爽利,一张脸白皙明艳的过分,眉间竖着一条专属于哥儿的红线,将他立体又精致的五官全部显露出来,一双明亮的眼瞳在红衣的映射下,显得整个人明媚又神采飞扬。 许怀谦的眼眸亮了亮。 身处于信息大爆炸的现代社会,他什么样的帅哥没见过,但像这样美得明艳张扬又毫不掩饰的帅哥出现在他面前,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惊艳了一下。 感觉就连这间古朴得不能再古朴的房间,都平添了三分色彩。 陈烈酒一进门就将手里的布袋扔在了桌上,布袋发出一声清脆地“铛”声。 许怀谦回过神来,试探地问了一声:“你是?” 陈烈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陈烈酒。” 许怀谦的神情微微一僵。 ……还真是兄妹,连说话的形式都一模一样。 不过为什么原主的记忆里没有这陈烈酒的模样,害得他把人想成鲁大哥的模样好久了,导致现在看到陈烈酒这张明艳动人的脸,就觉得尴尬。 早知道,是这么漂亮的人给他当老婆,说什么他也不会拒绝。 想象一下,一个年轻貌美,还有钱的富婆,想要抢你回家当老公,你是同意呢,还是同意呢。 “你老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陈烈酒被他看得抬手抹了抹脸,还以为在外面沾染了什么。 许怀谦把目光从他脸上挪开,摇了摇头:“没什么。” 内心却紧了一下:淡定、淡定、你什么样的帅哥美人没见过,不要表现得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愣头青一样,惹人笑话。 “哦,”陈烈酒倒也没在乎,既然脸上没东西,他索性坐了下来,拿起茶壶给自己和许怀谦各倒了一杯水,“我小妹说你找我有事?” “嗯,”许怀谦点点头,组织了一下言语,“跳河是我气昏了头脑袋不清醒的情况下做出来的事,现在我脑袋清醒了过来。” 许怀谦跟着陈烈酒坐了下去,面对面与他说道:“我想你可能也不是真的想抢我回来当赘婿,只是想吓唬吓唬我那大伯一家罢了,就想问问你,什么时候能放我回去?” “你回不去了,”陈烈酒将倒满水的茶杯放在许怀谦面前,“我刚去了一趟你家,你的房子已经被你大伯一家霸占了。” 许怀谦端茶杯的手一顿。 陈烈酒一边说一边观察许怀谦的神色,见他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这才继续说:“他们说嫁出去的儿郎泼出去的水,以后你生是我陈烈酒的人,死是我陈烈酒的鬼了。” 言下之意就是让许怀谦好好跟着陈烈酒,别要死要活的想回去。 许怀谦一阵无语。 原主大伯将原主抵给陈烈酒时,用的理由是,他们给原主父母办丧事欠了十两银子,正好他们家也欠了陈烈酒十两银子,父债子偿,他给陈烈酒当赘婿,就算是偿还了。 这么强买强卖的事,陈烈酒也不一定会乐意。 原本他都想好了,先试探一下陈烈酒的态度,再徐徐图之,看他要什么条件能放自己回去。 没想到大伯一家直接把他家给偷了,断了他的后路。 “我的确没有非要抢你回来当赘婿,那天的事,就是一个意外。”陈烈酒见他都这样说了,许怀谦都没生气,可见是真的想通了,解释起那天的事来。 泥人还有三分火性,实在是这许家大房一家太过无赖,十两银子欠了他三年,他宽限又宽限了,每次上门去要账都说没有。 最后忍无可忍,看到许怀谦一身书生打扮从许家大房出来,还以为他是许家大房的人,当时火气一上来就让人把许怀谦给绑了,威胁许家大房,他们要是再不给钱,他就把这人抢回家当赘婿了。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时下缙朝刚开国不过四十余年,正是选拔人才的时候,这句话连他这个乡野村夫都知道,可想而知读书人有多么金贵。 他想着,为了自家的读书苗,许家怎么也会把欠他的钱吐出来。 谁曾想,那许家大郎,也就是许怀谦的堂哥直接来了句:“你要是喜欢你就带走好了,用欠你的那十两银子当聘礼,也不算是亏待了我这弟弟。” 陈烈酒那会儿还挺纳闷,这许家怎么就这么舍得,直到许怀谦跳了河,这才知道,他抢错人了。 许家大房和许家二房早已分家多年。 在许怀谦年幼的时候,大房就嫌许怀谦这个病秧子花钱多,强行让许爷爷许奶奶把二房,也就是许怀谦父母给分了出来。 许父许母带着年幼的许怀谦一点点建立起现在的家业,结果许怀谦父母一死,他们不仅把二房的一切都霸占了,还把许怀谦抵给了陈烈酒。 许怀谦扶了扶额,真是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原主会跳河,除了脑袋一热,恐怕也是对生活真的没了任何希望。 “这件事是我的不对。”错了就是错了,陈烈酒也不藏着掖着,态度良好地认可错了。 许怀谦被他这么一抢,现在全村人都知道他被抵给自己当赘婿了,就算他把人放回去,损失的名声也回不来了。 何况他连家都没了。 “这样——”陈烈酒想了想,将刚才丢到桌上的布袋推到许怀谦面前,真诚道:“我把我全部家当都给你,要不你将错就错继续给我当赘婿吧,以后我家就是你家,我挣的所有钱都给你,家里你做主,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绝不干涉。” “当然你也可以不答应,”陈烈酒说完也不强求,“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我也就只能赔你些钱,把你送回去了。” 送回去之后,他可就什么都不管了。 他倒是想帮许怀谦把被霸占的家产夺回来,但这是许家的家事,他一个外人没有名义去掺和,不能因为村里人叫他恶霸,他就真的可以胆大妄为地随便去别人家闹了。 至于让许怀谦继续当赘婿嘛。 首先这是挽回许怀谦名声最好的方式了,只要许怀谦给他当一天赘婿,都是许家大房对不起许怀谦,反之,因为许爷爷许奶奶还在世的缘故,他要是不同意,最后就会转变成他冷血无情,见死不救。 其次是他的潮热期马上就快到了,他要是真的再不找个男人,恐怕就只能出去随便找个人了。 陈烈酒对这些其实是不在乎的,但现在有个现成的便宜捡,他为什么不捡。 许怀谦上无父母,下无定所,还能给他当上门夫君,让他连嫁人都省了,除了身体不太好以外,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 看着陈烈酒向他推过来的一大袋子装满了银锞子和碎银铜板的钱袋,许怀谦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这是被求婚了? 一边是漂亮老婆和巨额财富,一边是苦兮兮地回去斗极品争家产。 好像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妹疯狂摇谦谦:“你清醒点!不要被美色和钱财诱惑啊啊啊啊啊啊!” 第3章 把酒话桑麻 ========================== 许怀谦嘴上没有答应,手却很诚实地拿起了桌上的钱袋。 陈烈酒开心地笑了:“你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你放心,跟了我,我不会让你吃苦的。” 许怀谦望着他那明艳的笑容,被病痛折磨的身心都舒坦了不少,相信他的“嗯”了一声。 突然穿越到这里,他对这里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家产被夺,身体还不好,想要独立生活,无异是地狱开局,困难重重。 这个时候,有个长得漂亮又有钱的富婆,愿意收留他,直接把他的地狱开局变成了简单模式。 吃不吃苦的,他不知道,反正他不会吃亏就是了。 敲定终身大事,还把一些小麻烦给一起解决了的陈烈酒浑身一松,连带着看许怀谦这个骨瘦嶙峋,面无血色,不似活人的人都觉得眉清目朗,格外舒心。 他当下也不扭捏,起身拉起许怀谦的手,就引着他往门外带:“既然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我带你去见见家里人。” 单身了二十七年,刚一有老婆,就被老婆给牵了手的许怀谦,低头看了看那覆在自己手上温暖的手指,指尖微烫地蜷了一下。 院子里,陈小妹低头把玩着手里的棕榈叶,心里却想着,等许怀谦跟他大哥说清楚离开后,她该去哪儿给他大哥找个男人。 村里肯定是不行的,村里的那些人看到她哥就躲,像她哥身上有什么瘟疫似的;而她哥的那些小弟们也不行,一个个对她哥唯命是从、点头哈腰的没点男人气概,一点都配不上她大哥。 在陈小妹心里,她大哥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最好的大哥,她大哥值得这个世界上最最最好的男人。 可她想来想去,挑来挑去,竟找不出一个男人给她当大嫂。 陈烈酒拉着许怀谦到她面前的时候,她正紧皱着眉,小小的脸蛋上写满了忧愁。 “小妹,”陈烈酒叫起她,指着许怀谦道,“过来叫二哥。”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陈小妹被陈烈酒叫醒,抬起脸来,一脸迷茫:“什么?” “叫二哥,”陈烈酒以为她还没听明白,弯腰捏了捏她脑袋上的两个小揪揪,又说了句:“叫了二哥,以后二哥就是我们的家人了。” 原主“许怀谦”这个名字是学堂里的夫子取的,他原来的名字叫许二郎,是跟着许大郎排的。 这个时代读书人不多,乡下人又觉得给孩子取个贱名才好养活,所以没几个人会花钱去给孩子取名,大多数孩子生下来都是随便取个狗蛋、二丫的名字,但也有讲究些的人家,不愿意给孩子取这么土的名字,就按照序齿,大郎、二郎这样排。 许怀谦虽然入赘给了陈烈酒,可陈烈酒不想像其他人一样为了彰显自己的地位,让家里人管赘婿叫嫂子。 想着许怀谦在家排行行二,又比他小几岁,叫二哥正合适。 陈小妹不明白陈烈酒的心思,可她明白什么叫“叫了二哥,以后二哥就是我们的家人了。” 她瞪大了眼,还有些没搞清楚状况地看向许怀谦:“什么意思啊?” 在看到陈小妹的一瞬间,许怀谦也想起来了,他先前答应过陈小妹会自行离开的话,结果在他见过陈烈酒,又被他拿钱砸了一通后,忘得一干二净。 现在他是既应承了陈烈酒,又答应了陈小妹,两个人总要辜负一个。 许怀谦感受了一下和自己十指相牵的温暖手掌,对上陈小妹那双满眼求知的清澈眼神,尴尬地轻咳了一声,选择了欺负小孩。 “对不起,我变卦了。” 一瞬间,许怀谦看到陈小妹眼中的信任瞬间崩塌了,转变成了化为实质的怒火。 “你怎么能说变卦就变卦!” “你不是要去追什么马的吗?怎么又不追了呢?!” “你个骗子!” 陈小妹愤越说越激动,一想到村里人说,要是许怀谦给她当大嫂她大哥迟早会被拖累死的话,她心里一阵害怕。 大哥心善,对家里人极好,这许怀谦有病,还病的不轻,要是许怀谦给她当了大嫂,大哥就算是千难万险,也会把那孙大夫说的什么人参燕窝给找来。 大哥为了她们这些弟弟妹妹已经苦了很多年了,眼看着就快要苦过来了,现在一下又要把大哥打回到从前,甚至是过比从前更苦的日子,陈小妹就对许怀谦气愤得不行。 亏她刚刚还觉得许怀谦是个好人来着,没想到却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面对陈小妹的愤怒,许怀谦也没有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愤怒到极点的陈小妹嘴里念叨着骗子,梳着两个揪揪的脑袋已经向他顶来了。 陈烈酒挡在许怀谦面前,一把拉开了想用头去顶许怀谦的陈小妹,语气有点责备:“小妹!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处在愤怒中的陈小妹被他哥这么一拉,不可思议地朝他哥看去:“大哥你居然凶我!” 说完眼泪就委屈地掉了下来。 她大哥从来都没有凶过她!从来都没有! 都是因为这个许怀谦,都是因为他! “我讨厌你!”陈小妹从来都没这么讨厌一个人,她朝许怀谦说完这句话,然后头也不回地哭着跑开了。 “我……”陈小妹一走,许怀谦有些无措。 “没事,”望着陈小妹跑远的身影,陈烈酒将她撒在地上的棕榈叶全都捡了起来,安慰许怀谦道,“小妹她被我养得骄蛮了些,可能一时半会儿不太能接受你,等她自己想开就好了。” 把人家妹妹弄哭了,还要人家反过来安慰他,许怀谦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见陈烈酒捡起来的棕榈叶中有几条有编织过的痕迹,但因为手法太粗糙了,看不出编的是什么,许怀谦想了想,道:“要不把这些棕榈叶给我吧,我试试看能不能编个她喜欢的,给她道个歉哄哄她。” 许怀谦没哄过小孩,不过他以前下乡去视察的时候,跟着村里的一些老人学过一点草编,虽说没有专业的编得好,但肯定比陈小妹编的强。 “行。” 虽然不清楚小妹为什么这么抵触许怀谦,但看到许怀谦愿意放下身段来给小妹道歉、哄她,陈烈酒心里还是挺欣慰的。 这证明许怀谦是真心接受了入赘给他,都开始把他的家人放心上了。 杏花村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百多户人家,平时邻里谁家吵个架拌个嘴都能听一耳朵的事,别说是许怀谦答应入赘给陈烈酒一事,自是不消片刻,就传遍了整个村子。 “都跳河了,还以为是个有志气的,宁死也不屈,没想到这么快就妥协了。” “他不妥协有什么办法,种不来地,守不住家业,遇到事情只会跟姑娘哥儿一样寻死觅活,寻死还没寻了,能指望他有什么出息?” “这陈烈酒也真是的,天底下又不是没男人了,干嘛非要抢一个病秧子当赘婿。” “就算是为了潮热期,也该找个身体好的吧,这许怀谦病得就剩一口气了,连他爹娘的丧事都操办不了,要是过几天人没了,我看他怎么找下一个。” 男子不爱娶哥儿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哥儿没有女人娇媚,不好生育,更多的还是因为哥儿有这潮热期。 一旦男人有事出门,三五载不回来,或者不幸去世了,哥儿难过个几天,潮热期一到,立马就去找下家了。 哪个男人能够忍受这样的事。 但哥儿再嫁也更难找人家,只能往那种差了又差的人家里寻,多的是寻不到人家,活活烧死的哥儿。 “他想找个好的,那也得找得到才行啊。” “一个十岁就跟着人出去走过镖,在男人堆里长大,还是个以要账为生的恶霸哥儿,谁敢要?” “可不是嘛,到现在镖局里的人还有时不时去陈家坐坐的,那陈烈酒的弟弟陈金虎不就被他给安排到镖局里走镖去了,我们这些手脚健全的想进镖局都难,他家金虎轻轻松松就进去了,谁知道这陈烈酒和镖局的人干过什么勾当——” 这人还没说完,一个端着洗衣盆的温婉少女从她家门口路过:“李婶说话还是小心点好,当心陈家的列祖列宗半夜来敲你家房门。” 陈烈酒家,也就是陈家,祖祖辈辈不知道在这儿扎根了多少年,村里后山的半块山埋的都是陈家的列祖列宗。 这也是陈烈酒一个哥儿为什么能在村里横着走的原因。 他家宗族大,村里县里包括附近村子都有不少他的族亲。 在这个皇权不下县,县下惟宗族的时代,想要动陈烈酒,首先就得想想自家宗族打不打得过陈家宗族再说。 李婶听到温婉少女的话,面色一僵,随即尴尬道:“婉婉这是洗衣裳回来了啊,哎哟,瞧瞧婶子这张臭嘴,老毛病又犯了,总是忍不住说些有的没的,该打、该打。” 李婶说着装腔作势在自己嘴上扇了两下,嘴里还哎哟哎哟唤了两声疼。 王婉婉懒得跟这村里出了名的多舌婆浪费口舌,见她不敢再说了,端着洗好衣裳的盆子从人群中走过,走时还扫了眼其他人,把其他人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李婶见王婉婉走过去了,冲着她的后背,作势吐了口口水,眼珠子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走上前去,一副热心肠的模样与王婉婉说话:“婉婉啊,你现在有哥夫了,可得多个心眼,你这个哥夫身娇体弱的,怕是要花不少银子去养,你防着点,别叫你大哥把你家金虎的银子都拿去给你那病秧子哥夫治病了。” “你年纪还小,金虎在外面走镖又辛苦,你可得把银子抓紧了,将来有个什么也好——” 王婉婉烦了:“李婶你管得有点宽了。” 李婶干笑两声:“婶子这不也是为了你好嘛。” 她就不信这长得好,人又能干又贤惠的王婉婉在陈家没有一点私心,就这样心甘情愿地给那跛脚的陈金虎当一辈子的老婆。 “我不需要婶子为我好,婶子要是有空多操心操心自家的事,别一天天净盯着别人家。” 王婉婉不客气地回了一句,端着盆回了家,刚一进家门,就被陈烈酒叫了过去:“婉婉,过来叫二哥。” 她放下盆,走了过去,上下打量了眼许怀谦,乖巧地叫了声:“二哥。” 陈烈酒也给许怀谦介绍:“这是弟媳,王婉婉。” “你好。”许怀谦打过招呼,瞧着面前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女,还挺诧异,知道古人结婚早,没想到这么小就嫁人了…… 陈烈酒像是看出了许怀谦所想的一样,在他耳边轻声解释:“婉婉是我捡来的,她跟小虎只是拜了天地,还没有圆房。” 许怀谦这才放心了,还好,这里的人还没有变态到那种十二三岁就成婚的地步,作为一个现代人,要是让他每天看着一些小学刚毕业或者刚上初中的女孩子结婚生子,想想就很折磨。 “我还有个弟弟叫陈金虎,跟着镖局走镖去了,估计得下个月才会回来……” 王婉婉打完招呼后,回去晾她的衣服了,留下陈烈酒继续给许怀谦介绍家里的情况。 虽然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听了很多关于许怀谦身体不好的闲话,心里有了准备,但在亲眼看到许怀谦那骨瘦如柴、弱不禁风的模样时,她心里还是隐隐产生了点不安。 “咳咳咳咳咳——” 正想着,耳边就不适宜地传来了许怀谦的咳嗽声。 王婉婉瞄了眼,见许怀谦握拳抵在唇边,低头咳嗽,咳得脖颈处的青筋都暴起的难受模样,眼皮子跳了跳,脚步忙不迭地挪移到了厨房。 取了些麦子准备做麦饭当晚饭时,想到屋外咳嗽的许怀谦,心一狠,直接从旁边的米缸里舀了一大勺的大米出来。 淘米下锅的时候。 不知怎的,她又想起村里人说许怀谦即将命不长久的话,咬了咬牙,又在房梁上取了一块肉下来,洗干净切好,配了些青菜一块炒了。 她就不信,这么日日好好养着,不能把许怀谦的身体养回来。 那李婶还说,让她防着大哥。 呸! 她的命都是大哥救的,大哥要娶个病秧子回来当上门夫君怎么了,只要大哥喜欢,她王婉婉砸锅卖铁都能给他治! 晚上,吃晚饭的时候,许怀谦见陈小妹还没有回来,担心地说:“要不要出去找找?” “不用,”陈烈酒往厨房后面看了眼,声音大了些,“少一个人,我们还能多吃一点。” 早闻到味儿回来的陈小妹,听到这话,都快把厨房后面长出来的草拔光了,但就是心里憋着一口气,不肯出来。 等到他们吃完饭,王婉婉把厨房收拾了,所有人都熄了灯,她这才钻出来,揉着早饿得不行的肚子走进灶厨房。 以往她要是回来晚了或者没有吃晚饭,王婉婉都会给她留饭。 抱着她哥不给她饭吃,自有人给她饭吃的心态,推开厨房门,却在厨房里没有找到任何吃食时,气得再次哭了出来。 果然男人都是娶了“媳妇”把妹妹往山沟沟里扔的货色。 以前说不给她吃饭是吓唬她,现在说不给他吃饭,是真不给她饭吃啊! 陈小妹伤心地回了房间。 哭声却在打开房门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她看见她床前的小桌上整洁的摆着饭菜和碗筷,还有好些用棕榈叶子编成的蜻蜓和蝴蝶。 每一个都精致得栩栩如生,比她见过的任何会编叶子的人编得还要好看。 -------------------- 作者有话要说: 谦谦给妹妹上的第一课: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感谢在2022-09-06 17:30:25~2022-09-07 17:59: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玻璃心的孩子~zZ 34瓶;shoyo! 30瓶;青秋、545、46181529 10瓶;清禾 9瓶;雏鸟无牙 5瓶;棉花白、太太们今天更新了吗 2瓶;幽雪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把酒话桑麻 ========================== 房间里。 许怀谦听见陈小妹回来了的动静,一颗心这才放了下去。 就连现代社会都不能保证一个八岁的小孩夜不归宿会发生些什么不可想象的事,更别说是在这个完全没有任何治安可言的时代。 “我都说了她会自己回来的。”人都是他从襁褓带大的,他还能不了解她? 陈烈酒手里端着一碗药,用汤匙搅凉后,递在许怀谦面前:“行了,时候也不早了,赶紧把药喝了,歇息了。” “好。” 许怀谦接过药碗,闻到那刺鼻的药味儿,想到白天那股作呕的苦味,心底就生出一股抗拒来,可他也明白不能因为不想喝药就讳疾忌医,今天好几次咳嗽都快把他半条命给咳去了。 想到这儿,他不再犹豫,端起药碗,闭上眼,一饮而尽了。 陈烈酒铺好床,转过身见许怀谦喝药跟喝毒药似的,喝的那叫一个悲壮,笑了一声,走到他面前。 “啊——” 许怀谦不设防的张开了嘴,一颗蜜饯滚到了他嘴里。 陈烈酒笑弯了眼:“这样就不苦了。” 许怀谦轻咬着甜滋滋的蜜饯,跟着笑:“嗯。” 陈家院子是由一排四间青钻瓦房,左右各并着两间土胚茅草房组成的。 四间青钻瓦房,除了中间的做了正厅,余下三间都是卧房。 王婉婉一个人住在最左边,右边分别是陈小妹,陈烈酒。 三间房,两间住的都是小姑娘,许怀谦脸皮再厚也不能去跟姑娘家挤一间房,只能选择跟陈烈酒同处一室了。 哥儿在这个世界属于第三种性别,但在许怀谦眼里,陈烈酒跟他一样是男人。 况且他现在的身份是陈烈酒的赘婿,应该没什么大碍的……吧? “还愣着干什么,上来啊。”陈烈酒脱下外套,露出雪白的里衣,见许怀谦还没有一点行动,拍了拍床,催促他过来睡了。 许怀谦见陈烈酒丝毫都不在意,也放下了心中的那点小别扭,试着解开了束在腰间的带子,学着陈烈酒那样脱下外套,着里衣而睡。 哪知他刚一脱下外衣,陈烈酒的声音就传来了过来。 “怪不得你磨磨唧唧的不肯脱衣,原来三子给你找了件这样的里衣。” 许怀谦顺着陈烈酒的目光低下头。 朦朦月光将他身上那件打满了补丁的里衣照得纤毫毕现。 许怀谦的呼吸一窒:“……” 他是真不知道自己里面是这样的。 尤其是裆部那处,还补了块最大最显眼的暗红色布料。 躺在床上,许怀谦恨不得把自己裹死在被子里,同睡的第一晚就出了个大丑,早知道他里面的衣服是这样的,他就不脱外衣了。 “没事,不丢人。” 床上突然多了个男人的气息,一开始陈烈酒还有些不习惯,但在看到自上床后,就一直用背对着他的男人,笑了一下,还是个小孩呢:“不就是一件打了补丁的里衣么,我小时候还没有里衣呢,天天套个外衣在外面晃。” “还是有一次,”陈烈酒解开发带,仍由头发披散,双手枕在脑后,继续说,“夏天太热了,同村的小孩都玩热了,脱了外衣,我才知道他们里面还有一层。” 兴许是有被陈烈酒安慰到,许怀谦转过身好奇地问:“那冬天呢,只穿一件单衣,冬天不冷么?” “冬天谁出门呀,”陈烈酒望着房顶,目光幽远了点,“冬天所有人都窝在被窝里,实在有事要出门,就在身上多套几件衣服,要是衣服不多,就把家里所有人的衣服都套上。” 那时候他就想,他不要这样生活,他要活出个人样来,至少要有一套完整的衣服穿。 “所以没什么丢人的,”陈烈酒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准备睡了,“你要实在在意,我明日让婉婉给你做两身新的。”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世界上有富人,就有穷人。 许怀谦想到他第一次去考察山区的时候,明明就隔着几百公里,山区里的人因为交通不便,连吃饭都困难,而几百公里外却是繁华的大都市,交通便利,人如过江之鲫,吃不完的食物随手一倒。 如今他也成了那山区的一员,好像没什么好丢脸的。 许怀谦刚想回话,他不在意了,喉咙处却骤然发痒,想咳嗽的欲望疯狂涌动。 可这是晚上—— 白天还好,大家都清醒着,他怎么咳嗽都不会吵到人。 可这是晚上,周围环境本就安静,他咳嗽肯定会把所有人都给吵醒的。 许怀谦手指紧紧地抓住被子,涨红了脸抵御着喉咙处的痒意。 这时,闭上眼睛都快睡着的陈烈酒,突然转过身,将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许怀谦搂进怀里,温柔地给他顺了顺背。 “没关系的。” “咳出来吧。” “你是病人啊,病人是有权利任性的。” 像是得到什么允许一样,落在陈烈酒怀里的许怀谦放肆咳了出来。 咳完后,下巴埋在陈烈酒肩膀里,整张脸都贴在他脖颈处,还抱着陈烈酒后背咳红了脸的许怀谦双手一紧。 ——救命。 ——他身上好香。 晨露未晞,鸟鸣啾啾。 一大早,陈烈酒打着哈欠从床上醒来,轻手轻脚地刨开身上还紧紧抱着他的许怀谦,下床穿好衣服,不知道想到什么,穿衣服的手一顿,又回到床边,轻轻推了推还在熟睡中的人。 睡得迷迷糊糊的许怀谦微睁开一条眼缝:“嗯?” 整着衣服的陈烈酒说:“昨天给你的钱袋里有帮钱庄收的账,我得拿回去销账,你记一下。” 脑袋还处于沉睡中的许怀谦只迷迷糊糊听出陈烈酒要拿钱,嗯嗯两声,枕着枕头又继续睡死了。 陈烈酒拿了钱出了门,见天边旭日正缓缓东升,神清气爽地吐了一口气。 “今天是个适合要账好日子!” 早早起床把早饭做好,正在给陈小妹梳头的王婉婉笑着说:“大哥吃了早饭再去吧。” “好。”陈烈酒去厨房端了个粥碗出来吃着。 扎好两个小揪揪的陈小妹,抿了抿唇,硬巴巴地说了句:“别去要账,又要个人回来。” 陈烈酒扯了扯她的小揪揪:“还生气呢,人家都编蜻蜓哄你了。” 陈小妹梗着脖子:“谁要他哄了!” “好好好,你不需要哄,”陈烈酒吃完饭,放下碗开始吩咐,“我去叫人收账了,他身体弱,等他多睡会儿,睡醒了记得叫人喝药,知道没?” 陈小妹没有吭声。 陈烈酒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声音,转过身又问了问她:“听到没。” 玩着草蜻蜓的陈小妹不耐烦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陈烈酒看了眼她把玩的草蜻蜓,没再多说地走了。 许怀谦醒的时候,都日上三竿了。 王婉婉给他拿了一套崭新的洗漱用品。 他洗漱的时候,陈小妹就在他身旁一错不错的看着。 “看着我做什么?”许怀谦洗完脸,疑惑地问。 “真能睡啊。”陈小妹没有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一句,说完人就跑了。 许怀谦老脸一红。 他不上班的时候,通常都是睡到十一二点才起的,第一次穿越,还是在别人家,他还特意起了个早,没想到还是全家最晚一个起的。 转念一想,古人没什么娱乐,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这个习惯了早九晚五作息的人,还需要时间来调整,根本没有什么可比性嘛。 许怀谦收拾好心情,陈小妹不知道又从哪里钻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碗药。 “我大哥叫我看着你喝的,你赶紧喝了吧。” 那小表情要多傲娇就有多傲娇,像是在说,要不是因为我大哥吩咐了,我才懒得管你。 “二哥谢过陈三小姐给端的药,”许怀谦接过药碗笑笑,“这就喝。” 陈三小姐!!! 他又叫我陈三小姐了!!! 陈小妹的小脸一红,看许怀谦喝下药,板着脸道:“都说了我不叫陈三小姐啦!” 许怀谦被药苦的面色一青,但面对陈小妹时,还挺和颜悦色的:“可在二哥心里,小妹就是家里的三小姐呀。” 陈小妹张着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最后只得干巴巴地说了句:“别以为你叫我陈三小姐,我就原谅你骗我的事了。” 拿走许怀谦喝完的药碗,看到他那张被苦得始终没松开的眉头,离开的步伐顿了顿,从身上的小荷包里掏出一颗麦芽糖来,踮起脚喂在他嘴里,哼了一声。 “这也是大哥吩咐的!” 许怀谦含着糖,看着投喂完人就哒哒跑走的身影,没忍住笑了一下:“小姑娘,还挺可爱。” 嘴上说着不原谅他,却没有纠正他自称二哥一事。 农家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 在这个家家户户都在田里农忙的时候,却有一群个个生得高高大大,一看就很不好惹的庄稼汉子,拿着镰刀锄头,乌泱泱地堵在许家门口。 陈烈酒一袭红衣站在他们前面,身量瞧着比他们略微矮了些,指着许家的屋舍,气势却是比所有人都足。 “给我拆!” 随即一群汉子蜂拥而上,拆门的拆门,拆瓦的拆瓦,抬石板的抬石板。 “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 不一会儿,许家屋舍里跑出来一群人,个个怒气滔天:“一个个都没事干来拆房子玩,想吃官司了,是不是!” 陈烈酒站在人群中央,瞧着面前怒气冲冲的男子,笑着开口了:“许大郎,哦,不对,现在应该叫大堂哥了。” 话一出口陈烈酒便改了口:“大堂哥这话说的,我拆我自己的房子,吃什么官司。” 许大郎看到陈烈酒更生气了:“我许家的房子何时成了你陈烈酒的了。” 对上许大郎的愤怒,陈烈酒一点都不促:“瞧大堂哥的记性,昨日还说阿谦以后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了,怎么今日都给忘了呢。” 许大郎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但这跟你来拆我家房子又什么关系。” “自是有关系了,”陈烈酒笑了笑,“阿谦现在是我的人了,他的东西我当然是要帮他拿回去了。” “你!” 许大郎怒目圆瞪地瞧着陈烈酒。 “我什么?”陈烈酒看向许大郎,“大堂哥我说的不对吗?” 许大郎气得咬了咬牙:“二郎既然都已经入赘给你,嫁出去的儿郎泼出去的水,如何还能回来拿许家的东西。” “怎么就不能了,他上无父母,下无子女,入赘给我,自是要连带着家产一块入赘给我。”陈烈酒朝许大郎笑:“不然叫他把家产平白给其他人霸占吗?” 许大郎真是一口老血憋在心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二郎被陈烈酒给抢走当赘婿的时候,他就算计好了,等他抢,这样二郎既给他还了账,许家房子他还带不走。 正好,家里人多了,住不开,有了二房的房子,他们连起房子的钱都省了。 简直一举两得。 可他算来算去,就没算到,陈烈酒还有这手,直接给他把房子拆了! 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带的。 许大郎看着那逐渐被拆掉的房子,心都在滴血。 可是这还没完,等房子拆得差不多了,陈烈酒又转过头,拿出一张借据,笑靥如花地问许大郎:“大堂哥,欠我的钱,现在可以还了吧。” “什么?!” 许大郎像是幻听了一般,不可置信地望着陈烈酒:“不是把二郎入赘给你抵账了么?” “阿谦是阿谦,你是你啊,大堂哥!”陈烈酒拿着借据像个恶魔,“阿谦说了,他是自愿入赘给我的,跟许家大房可没有什么关系。” “当然,大堂哥非要把阿谦抵给我也可以,”陈烈酒弯了弯唇,“只要大房肯分一半的家产给阿谦,我这就把借据给销毁了。” 许大郎都快气晕过去了,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大房与二房都分家十几年了,他作何要把家产平白分一半给二郎。 许大郎涨红了脸又开始耍无赖:“要钱没有,要命有一条,有本事你把我带走好了。” “大堂哥你还真是,”陈烈酒顿了顿,“只有这点出息了。” “我要你命做什么,”陈烈酒目光扫向许家大房的房子,目光冰冷,“我要许家一半的石料就好了。” 许家大房的三间房,不是泥胚房,也不是青砖房,而是实打实的石料房。 许爷爷年轻的时候,曾在采石场帮过工,认识里面的管事,走后门拿到的便宜石料,这才让家里盖起了比青砖更结实的纯石料房。 这事他能在村里吹一辈子。 现在陈烈酒要把这房子拆了,不易于挖他的心肝。 许大郎怒了:“你敢!” 陈烈酒扬了扬手上的借据,对上他没有丝毫畏惧:“我有什么不敢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给他,”许爷爷怕许大郎糊涂真让陈烈酒把房子给拆了,忙道,“大郎,把钱还给他。” 现在采石场早倒闭了,整个糜山县都找不出一块可以开采石料的山了,许家这三间屋的石料可比那十两银子值钱多了。 “爷爷!”许大郎不甘心。 许爷爷又何尝甘心,但他们斗不过陈烈酒的,垂头丧气地挥了挥手:“把钱还了吧。” 许爷爷都开口了,许大郎无法,只能憋着一口气,东拼西凑地还了钱,赎回了借据。 陈烈酒带着人像蝗虫过境一样,把许家二房的房子给拆了,连门口的青石路板都没有放过,一并带走了,看呆了杏花村一众村民。 就连许怀谦知道陈烈酒的操作后,也跟着呆了呆。 -------------------- 作者有话要说: 谦谦:……老婆好凶,怎么办。 .感谢在2022-09-07 17:59:09~2022-09-08 18:04: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吾爱至斯 5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墨水、细菌不识君、纶巾 5瓶;爱糖的小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把酒话桑麻 ========================== 许怀谦是个走到哪儿都能随遇而安的性子,吃过早饭,他把陈家里里外外逛了一遍。 虽说昨天陈烈酒给他介绍家人时,他粗略地扫过一眼,可他既然决定要在陈家生活,还是得了解得细致一点好。 小到锅碗瓢盆,大到饭桌米缸,每一样他都清点了一遍,尽量做到家里有什么心里有数。 他在做这些的时候,王婉婉一错不错、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陈家都有些什么,许怀谦大概清楚后,转过身看向一直跟着他的王婉婉,笑着问她:“跟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王婉婉摇了摇头,见许怀谦伸着手要去拿茶壶倒水,眼疾手快地先一步替他倒好,端在他面前,“二哥,以后这些事我来做就好了。” 千万千万不要自己动手,万一伤到哪儿、磕到哪儿,病情加重了,活不长久可咋办。 许怀谦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总觉得这王婉婉待他的态度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 正琢磨着,陈烈酒浩浩荡荡地带了一群人回来了。 许怀谦见他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一群人,个个推着手推车,灰头土脸地拉着不知道从哪儿扒拉回来的石板木料土块,活像个刚拆迁回来的拆迁大队,端着茶杯走到院中诧异地问他:“你们这是?” “把箱子给我搬进屋,剩下的扔在院子外面就行了。”陈烈酒指挥着人把东西放好,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回了许怀谦一句,“没事,我把你家拆了。” “这些都是从你家给拆回来的料子。”忙了一上午的陈烈酒口渴得厉害,说完就快步走到厨房边上的水缸面前,掀开水缸盖子,拿起葫芦瓢就要舀水缸里的生水喝。 许怀谦眼皮跳了跳,本想问他,不是去要账么怎么又跑去拆家了,但做出来的举动却是,把手里刚端出来还没来得及喝的茶杯递给他:“还是喝这个吧,喝生水肚子里容易生虫。” 在这个没有化肥和农药污染的时代,虽然井里的水比起现代的矿泉水也不差,但细菌虫卵这些肉眼不太能看见的东西落在里面,人喝下去,生了病,在这里又不好治疗。 “哦、好。”听许怀谦这样一说,陈烈酒忙放下了手中的葫芦瓢,接过他的茶杯一饮而尽。解了渴,这才说道:“原来肚子里会生虫,是因为喝了生水的缘故啊。” 许怀谦点头:“嗯。” 因为工作的原因,许怀谦经常下乡,知道一些贫困山区的人们,为了方便,口渴了都是就地找水解决,从不考虑卫生问题,能喝就行了,导致很多人因此生病。 他们为了宣传这个卫生问题,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所以知道,不说严重了,根本没有人听。 “像地里的生菜瓜果要吃的时候,也最好清洗一番再吃,有时候不注意有虫卵落在上面,吃进肚子里,生一肚子的虫,啃你的内脏,吸你的血。” 许怀谦这番话,不仅把陈烈酒给说懵了,还把正在院子外面卸料的一群汉子给吓到了。 其中有个长得憨头憨脑的大汉,卸完推车上的石板,脑袋探到院子里来,朝许怀谦露出一个憨笑:“你就是我们大嫂吧,懂得可真多。” 前几年,大李村有个小孩死的时候就是肚子鼓得老大,有那好奇的人剖开他肚子一看,里面全都是虫子,当时大家伙吓得不行,还以为是中了什么邪,请巫婆来跳了三天三夜。 现在他知道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不待许怀谦回话,陈烈酒率先瞥了过去:“不准叫大嫂,不尊重人,叫二哥就好。” 别人叫许怀谦大嫂,一定程度上的确可以满足一些陈烈酒的虚荣心,叫外人都知道,他以一个哥儿身招赘了,招的还是一个读书郎。 去到哪儿都很有排面。 可夫妻一体,他把面子建立在许怀谦的尊严之上,许怀谦过得不如意,对他心生恨意,于他又有何益处。 陈五憨憨地挠挠头,不太熟练地叫了声:“二哥。” “叫什么都可以。”许怀谦对称呼一事并不在意,他入赘到陈家,现在吃陈家的,喝陈家的,被人叫一声大嫂又不会掉一块肉。转而问起刚才的事来:“你们把我家给拆了?” “是啊。”陈烈酒见许怀谦没有生气,放心地说了:“就那个许大郎,算盘珠子打到十里外,我在大李村都听到响了。” “他不就想把你抵押我给,然后侵占你的房子,霸占你的家产,介时他欠我的钱也还了,还能白得你的全部家产,想得倒是挺美,”陈烈酒哼了一声,“我就不让他如意。” 之前他就想这样干了,奈何没有名分,现在许怀谦是他的人了,他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拿许怀谦的东西了,他为什么不拿? 恶霸就要有恶霸的样子。 你拆房子,你还有理是吧。 许怀谦看陈烈酒那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骄傲表情,内心一阵凌乱。 原本他想先安定下来,等理清楚原主的记忆,再回去斗极品夺家产,结果一觉睡醒,他老婆一步到位,全都给他解决了。 那他以后干什么? “房子放在那儿,早晚都要被人给霸占,还不如拆了拿回来,捡捡料子,有些还能用。” 许怀谦不说话,陈烈酒还以为他生气了,毕竟这事,他事先也没给他商量:“正好,今天大家伙都在,我待会儿挑些能用的料子,给你做个新茅房,保证你每次如厕都干干净净的,好不好。” 好在陈烈酒这些年也不是白把弟弟妹妹给带大的,别的本事没有,哄人的本事还是有的。 昨天他就发现许怀谦进了一趟茅房出来后,脸色就不太好了。 先前他走镖的时候,知道大户人家家里有一种斜放板接水槽的流水厕,如厕后用水冲掉,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异味。 现在拿来哄许怀谦正好。 拆房子让大房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许怀谦还能在心里为陈烈酒找补,他是为了帮自己找回场子。 可拆他家的房子给他修厕所…… 别人的老婆哄老公都是亲亲抱抱,他老婆哄他则是给他修个厕所…… 以后别人问起他老婆送他的第一个礼物是什么,他回答:厕所。 还真是 ……很接地气。 偏偏陈烈酒没察觉到许怀谦的尴尬,怕他犹豫还添了一把火:“你要是点头,我马上让他们动工,保证让你今天就能用上,行不行?” 许怀谦深吸了口气:“随便你。” “好嘞,我这就叫他们弄。”陈烈酒自动把随便你变成听你的,答应的那叫一个爽快。 许怀谦无奈,只好道:“我去拿茶壶给你们烧点水。” “老大,你找的这个大嫂还挺好。”许怀谦一走,陈五由衷地感叹。 要换作是他,谁要是把他家房子给拆了,他能跟人拼命。 想到这里他又看了眼陈烈酒。 就算是他媳妇也不行。 毕竟有了房子,就有了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不管怎样,他都有个落脚处。 老大今天把人家房子给拆了,就等同于彻底断了许怀谦的后路,以后许怀谦想不做赘婿了,自请下堂都没有去路。 而这许怀谦竟然没有生气,就这么平静的接受了,不得不说,人好、脾气也好。 “就是身体太差了。”陈五说完没忍住嘀咕了一声,瘦得跟个麻杆似的,身上都没有二两肉,一阵风就能吹跑,他怕他们老大会英年丧夫。 “都说了不许叫大嫂!”陈烈酒踢了他一脚,“还不快去挑料子,嘀咕些什么呢。” 挨了踹的陈五不敢在胡思乱想,找修茅厕可以用的料子去了,独留下陈烈酒看着许怀谦那走进厨房瘦得连衣裳都撑不起来的背影,若有所思了片刻。 农家起房子没有什么讲究的,只要有手有脚,有料子,会弄,就能开工了。 许怀谦拿着茶壶踏进厨房的时候都想好了,老婆主外了,他就主内吧。 正好,他以前下乡,也经常跟着村民们一块烧火做饭,这炉子和柴火灶他都会用,帮着做做饭,烧个水什么的还是挺手到擒来的。 他想得挺好,哪知,他前脚刚踏进厨房,后脚王婉婉就跟了进来:“二哥你别动,我来就好!” 说着就把许怀谦手里的茶壶给抢了,添好水,麻利地生起了炉子。 许怀谦:“???” 主内也不行? 王婉婉忙乎完,转过身见许怀谦还愣在原地,想了想,要是什么也不让许怀谦干,好像也不好。 “二哥,要不你回屋去数些铜板出来吧,大哥每次带了人去要账,回来都会每人给十文钱的力钱。” 这也是为什么陈烈酒一个哥儿能在村里做起收账买卖,陈氏宗族没人出来反对的原因。 十文钱看着是不多,可也能买两斤米了。 在地里刨一年的庄稼,也不见得有个几百文,而跟着陈烈酒一天就能有十文钱。 诚然不可能每天都有,但只要一个月能有个几天,攒个一两斗米,也能让家里日子好过上许多。那陈五家以前穷得都快饿死了,跟了陈烈酒都能吃上饱饭了。这带的可都是陈氏宗族的人呐。 “好。”许怀谦不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但他想到昨天陈烈酒把身家都交给了他,总算找到个活的他,点点头,去卧房把钱袋找了出来。 可他一拿,昨天鼓囊囊的钱袋子,现空得就剩一个底了。 里面除了几串铜钱和几个银角子外,一个银锞子都没有了。 许怀谦面色一僵。 他依稀记得早上陈烈酒起床的时候问他要过钱。 当时他说什么来着? ——钱袋子里有帮钱庄收的账,我得拿回去销账。 意思就是,他拿走的那些全都是钱庄的钱。 剩下的这些才是他的家当??? -------------------- 作者有话要说: 谦谦绝望:“我的有钱老婆怎么就剩老婆啦!” .感谢在2022-09-08 18:04:03~2022-09-09 18:02: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啾啾啾啾啾啾 116瓶;诗三百、悠唐 20瓶;13579@ 10瓶;好好说话 4瓶;爱糖的小猪、阿竹、拂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把酒话桑麻 ========================== 一个茅厕,就算做得复杂了些,但有材料,又有这么多人手在,再慢也在晚饭前竣工了。 验收测试过没问题后,许怀谦还是拿了铜钱出来,一一给他们结了账。 “谢二哥!” 陈烈酒的一众手下,除却刚开始跟着陈烈酒去绑许怀谦的那几个,剩下的都是今天才第一次见许怀谦,一个个拿了钱挤眉弄眼的按照陈烈酒地吩咐,称呼他为二哥。 许怀谦没什么表情地统一回复:“不用谢。” “你们不许打趣他,拿了钱就赶紧走。”这群汉子跟着他泼皮惯了,陈烈酒怕许怀谦不习惯,赶紧把他们吆喝走。 被陈烈酒这么一赶,一群汉子嬉笑着一哄而散。 “对了,我搬回来的箱子里有你的书籍和衣物,你点点看有没有少——” 等把人送走,陈烈酒突然想起,他还有事没跟许怀谦交代。 刚张了个口,话音还未落,就见结完账的许怀谦手里拿着个空掉的钱袋子朝他看了过来。 “额……” 瞬间,他便忆起自己利用钱庄的钱砸许怀谦给他当赘婿的豪迈壮举来,知道东窗事发了,不得不硬着头皮向许怀谦解释:“……除了钱庄的钱,我的确是把所有的家当都给了你。” 说着他声音小了些:“……也不算是骗你吧。” 陈烈酒很确信,他当时说的是我把我所有家当都给你,可没有说具体有多少,应该算不上骗? 当然许怀谦要因此生他的气他也认,这事确实是他做得不地道。 原本想听他解释的许怀谦,听到他这般狡辩,顺着他的思绪想了想,由有一百万的漂亮富婆变成只有一万块钱的漂亮负婆,钱变少了,老婆还在,确实算不上骗。 但是…… 许怀谦敛眸瞧着陈烈酒:“你就没有私藏的了?” 他就不信,一个胆大到敢骗婚、敢拆家的恶霸哥儿,不敢藏私房钱。 “——啊?” 正等着许怀谦发火的陈烈酒,没等来他的怒火,反而等来了他一句不痛不痒,不轻不重的一句问话,愣了一下,想也不想地从怀里掏出一小锭银锞子:“这是从许大郎手里要回来的,这个是我私人借给他的,给你。” 许怀谦接过他手里的银锞子,眼中闪过一抹了然。 他就知道。 把钱给了许怀谦的陈烈酒,触及到他的眼神,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急忙解释道:“我没有藏私房钱,我只是还没来得及跟你交代罢了。” “真的——”他怕许怀谦不相信,还捉着许怀谦的手在自己身上胡乱游走了片刻,“不信你搜。” 哥儿的身体结构与男人一样,前面扁平一块,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尤其是这身上还穿着衣服,更觉察不出什么来了,但许怀谦落在他身上的手还是不自觉地烫了一下。 他抽回被陈烈酒拉着乱摸的手,轻咳一声:“好了,好了,相信你了。” “我说过会给你我全部的家当,我就一定会给你。”陈烈酒对上许怀谦的眼睛,“我陈烈酒说话算话。” 虽然在砸钱让许怀谦给他当赘婿这件事上他模糊了一下钱财,但他给许怀谦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你放心,我以后挣的钱也会交给你,”陈烈酒向许怀谦保证,“我会努力挣钱,把欠你的这个钱袋子填满。” 许怀谦看他说得信誓旦旦,纵然对他隐瞒过自己钱财一事还抱有疑虑,但还是选择再相信他一次:“好吧。” 许怀谦这种得知自己被骗后,不生气也不发火,而是等着他解释的态度,令陈烈酒有点开心。 他见过太多太多的男人不能忍受欺骗,即便是一个很小很小的误会,他们都会恼羞成怒,不把自己的妻子、夫郎当人看的随意打骂,只为了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怒。 陈烈酒承认一开始他找许怀谦当赘婿,除了他最合适还能解决掉抢错人的麻烦外,还看中了他那病怏怏的身体。 病弱就意味着他只能依附他,而不能操控他,这对于自由惯了的陈烈酒来说是再好不过的人选了。 可他跟许怀谦这两天接触下来,发现他好得有点过份了,不仅没有生病的人该有的臭毛病,还在尽量包容他,包容他的家人。 就有一种。 挖到宝的感觉。 “我也不糊弄你,”误会解除,陈烈酒心情大好,拉着许怀谦去了正厅,指着正厅里的几个箱子说起他的计划来,“这些都是我从你家带出来的,我都想好了,以后我外面挣钱,你还像在你家一样,只管在家读书写字就是。” 许怀谦打开箱子,见里面装的都是一些原主的衣物和笔墨纸砚书籍。 听完陈烈酒说的话,转过身,向他看过去:“你要供我读书?” “对啊。”陈烈酒点头。 他想过了,许怀谦身体不好,不能帮他收账,也不能干地里的活,但也不能把他一个大男人关在家里,什么都不让他做。 还不如让他跟以前一样,在家读书写字就行,不求他考个秀才举人的,只求他身心舒畅,出门在外,自己也能有个底气。 许怀谦看陈烈酒答应得这般爽快,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即使没有原身的记忆,许怀谦也清楚,在古代想供一个读书人有多么不容易,不说其他,就单说笔墨纸砚的消耗,就不是一个普通农户家庭能够承担得起的。 现在家里的银钱,刨除刚结工钱用掉的一百文,加上陈烈酒给他的十两银子,一共还有十六两七百五十文。 家里总共就只有这十七两不到的银钱,他是真不知道,陈烈酒哪儿来的底气说要供他读书的话。 陈烈酒没有察觉到许怀谦的异样,不仅一点都没有为银钱发愁的模样,还催促他:“你看看你还有什么缺的,要是缺什么就尽管跟我说。” 这口气。 好似他有万贯家财一般。 许怀谦无奈蹲下身去,翻了翻那箱装满书籍的藤箱。 他记得原主身上还有个童生的称号,只是考个童生都要看这么多书。可想而知,这科举不是那么容易考的。 况且原主就一个乡下书生,学堂里的夫子自己都是一个考了一辈子没考上秀才的老童生,能教个童生出来都顶天了,想教个秀才出来,得撞大运才行。 许怀谦自认为自己没这个大运,他在现代考个公务员都刷了近两年题,还是第一名没有去面试,他面试优异,才顶上的。 在这个完全架空的古代,四书五经都跟他认知的不一样,更别说让他去考科举了。 他没考上倒也没什么,他就怕自己答题的时候,把他记忆里的历史和这个时代的历史搞混淆了。 但不得不说,陈烈酒考虑得也有道理,他身体不好,什么也做不了,在这个士农工商等级森严的时代,他不读书难道要去做最末等的商人。 而且没有背景的话,行商貌似风险也很大。 许怀谦思绪杂乱地翻阅着藤箱里的书籍,突然一块巴掌大的冰凉物从他拿起的两本书的夹层掉落。 许怀谦捡起来一看。 是一面铜镜。 但下一刻,他看清铜镜里自己的模样,惊得眼睛一睁,忙捂着嘴,猛烈地咳嗽起来。 这镜子里的人是谁? 都说古代的铜镜照不清晰人,许怀谦实在想吐槽,这哪里照不清人了,明明就照得清清楚楚。 把他那张苍白瘦弱憔悴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完全显露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咳——” 许怀谦咳得眼泪都下来了,他以前不说帅得惊天动地,可好歹是蝉联过四年大学校草的人物。 想当年他拒绝了一众娱乐公司的邀约,选择下海考公,去为国家添砖加瓦时,多少人捶胸顿足,为他惋惜。 穿越到这具身体身上,他原本以为,名字都一样,相貌也应该差不多,从陈烈酒不惜利用钱庄的钱来砸他,也要把他砸回家当夫君这点来看,就算是生病瘦了点,也应该难看不到哪里去。 毕竟他一个病秧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带回家还要费银钱养着,这要长得还不好看,陈烈酒哪里看得上他。 哪里想到他不仅好身体没了,连他的好相貌也没了。 “怎么了?”许怀谦突然地急咳,吓到陈烈酒了,他蹲下身替他顺了顺背,急忙问道。 “……好丑。”许怀谦手里捏着那面镜子,咳得说话都困难。 陈烈酒只听他呢喃便知道他这是被自己的相貌刺激到了,忙把他脸抬起来:“谁说的!” “你长得很好看啊,”陈烈酒认真端详起他的脸来,“睫毛很长,眼睛也很漂亮,五官也不丑,就是生病了有点憔悴,养养就好了。” “真的吗?”咳出几缕血丝来的许怀谦听到陈烈酒这话心里舒服多了,不敢相信地又问了一声。 “真的。”陈烈酒捏着他下巴的手替他抹去了唇上鲜红的血丝,心中那股颤栗才消去。 刚他看许怀谦那一脸病容,眼中含泪,唇带血丝的模样,竟然觉得他好美,他怕不是有病。 许怀谦见陈烈酒的语气不似作假,又把那面铜镜拿起来,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一遍。 除了因为病生瘦得皮肤很憔悴外,好像确实没有没有他想的那么糟糕,眉眼轮廓之间还能隐约看到点他现代模样的影子。 没准就像陈烈酒说的那样,好好养养,能够养回来。 解决了容貌焦虑的问题,许怀谦一颗心放了下来。 他是放心了,可陈烈酒却没有,把他安置好后,快步出了门。 手里拿着一根竹竿,赶着一群鸡鸭鹅回来的陈小妹向他问道:“哥,你又去哪儿?” “去请大夫!” -------------------- 作者有话要说: 谦谦:差点丑到去世[捂脸]。 、感谢在2022-09-09 18:02:08~2022-09-10 20:59: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锦瑟无端五十弦、吾爱至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子非鱼 18瓶;安乂 12瓶;是夫人鸭、美人攻真的好香 10瓶;唯你独好、月墨水 5瓶;咕咕 2瓶;爱糖的小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章 把酒话桑麻 ========================== 虽然许怀谦吐的血不多,但陈烈酒还是请孙大夫过来给他把了把脉。 孙大夫还是那句老话,富贵养着,切莫再受刺激了,给许怀谦的药里添了一味药后就走了。 送走孙大夫,喂了鸡鸭鹅把它们都收进各自的圈里关好,陈小妹的一张脸都皱巴在一起了。 “你愁什么?”关了院门,陈烈酒看她一脸愁容地站在院中,不解地问。 “大哥,我们哪里有钱啊!”她刚知道,大哥还想供许怀谦读书,这吃药养病、读书写字哪样都是特别花钱的,要是他们家有钱,她肯定二话不说就拿了。 可问题是她们家没钱啊。 把她卖了也值不了多少钱。 “想办法挣呗,”陈烈酒捏了捏她的小啾啾,笑:“我曾经听读书人说过一句话,车到山前必有路,你呢,把你的鸡鸭鹅喂好就行,大人的事小孩少操心。” 陈小妹都想给他翻白眼了。 还车到山前必有路,她站在家里,那银子就会长脚自动往家里跑吗?就会瞎给人承诺。 陈烈酒没有安慰到陈小妹,反而让陈小妹彻夜难眠。 她好吃,又爱吃肉又爱吃甜,五岁的时候,大哥就给她买了许多鸡鸭鹅让她养着玩,养到现在她还有四只鸭、五只鹅、六只鸡,靠着这些鸡鸭鹅下的蛋,她一个月也能挣几个铜板,换点麦芽糖吃。 过年过节还能让家里打个牙祭。 可现在多了一个要治病、要读书的二哥…… 陈小妹一想到许怀谦那瘦得随时要去世的模样,磨了磨牙,坐起来算她要是不吃肉不吃糖,都换成钱,能不能给她哥减轻一点负担。 答案当然是不能。 她养的鸡鸭鹅太少了,就算都卖了也只能换几百个铜板,这点钱都不够给许怀谦买两副药的呢。 要是她养着很多很多的鸡鸭鹅就好了,这样就能换很多很多的钱了。 可是最便宜的鸡苗也好贵,三文钱一只,她要是想养很多很多的鸡的话,就要买很多很多的鸡苗,这算下来,也是很大很大一笔钱了。 而且养这么多鸡还得买很多粮食,养还不一定都养活…… 她倒是知道鸡是可以自己孵小鸡的,但是得到季节才行,可是到了季节也不一定所有的鸡蛋都能孵出小鸡来,有时候鸡还会把鸡蛋啄破。 怎么想都觉得挣钱好难啊! 陈小妹愁得一夜没睡,第二天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抱着许怀谦给她编的蜻蜓蝴蝶出门了。 等到陈烈酒起来的时候,看到她身前围了一圈小孩,她正一脸忍痛割爱地把许怀谦给她编的那些蜻蜓蝴蝶,一个一个地分发给她面前的小孩。 “不喜欢了?”陈烈酒走过去问道。 他可是知道他这个妹妹有多宝贝她这几个草编,拿到手就没放下来过,吃饭都带在身上的。 “没有,”陈小妹面无表情地把最后一个草编送人,“我让狗蛋、二丫他们帮我捉菜虫子,一个草编捉十天。” 她有五六个,能捉两个月了。 陈烈酒不解:“捉菜虫子做什么?” “喂鸡。” 她可是听人说过,鸡多吃虫子才能多下蛋,虽然不知道这个法子行不行,但总要试一试的。 陈烈酒看着她认真的小表情和一系列不同寻常的举动,就知道她还在为钱发愁呢。 捏了捏她的小啾啾:“大哥不是说了大哥有办法吗?” 陈小妹一脸不相信。 他能有什么办法,收账一年才挣三四两,加上一些杂七杂八零散的活儿,家里一年也不过才挣五六两,想挣出许怀谦的药钱都困难,更别说是读书钱了! 陈烈酒见说不通她,也不强求,总归是她的鸡鸭鹅,她想怎么折腾都行。 结果等他转身进了厨房,王婉婉也拿了个钱袋给他:“大哥,这是我跟金虎哥这些年攒的钱,你先拿去顶顶。” 陈烈酒一阵无语:“怎么你们一个个都觉得家里很缺钱?” 王婉婉歪着脑袋看他。 不缺吗? 读书、养病都是花钱的大头。家里具体有多少钱她不太清楚,但她了解陈烈酒,花钱大手大脚。逢年过节都要给家里买布匹做新衣裳,他们家的人就没穿过什么打补丁的衣裳。陈烈酒一年就挣那么多,肯定没存下多少钱。 “大哥不要你的钱,”陈烈酒自己给自己盛了一碗粥喝,没接她的钱,“你要是有空的话,给你二哥做几身衣裳,用我柜子里的布料就行。” 他昨天翻了一下,许怀谦的衣服都是洗得发白了又发白的,还有好些都是打了补丁的。 想想也是,许家就一普普通通的农户,一年的收益都靠地里的收成,要养许怀谦这个病秧子,又要供许怀谦读书,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哪有那么多闲钱来置办衣物。 不怪他们为了挣那两个柴钱,进山打柴被狼咬死。 糜山县之所以被称为糜山县,就是因为他们这里的山又烂又多,还不是那种石头多的大山,而是野草丛生的山林,外围的山林都是有人家的,不能随意打柴,要打柴只能去深山里,找无主的山林。 县里人家多,柴禾用量也大,冬日里一车柴能卖十文钱,夏日差一点也能买个五六文,赶上不农忙的时候,去山里打柴买,确实也是个白得的进项。 就是可惜,挣钱往往都伴随着风险,越容易挣的钱,风险越大。 王婉婉颔首答应,至于陈烈酒没收她的钱,她也不强求,大不了等大哥需要的时候,她再给。 陈烈酒吃了饭又回了趟屋,从熟睡的许怀谦枕头下面掏出一把匕首走了。 而睡得正香,什么都不知道的许怀谦一觉再次睡到日上三竿,望着外面刺眼的太阳,若有所思。 一开始他以为是他生物钟还没调整过来,但连着两天七八点就睡了,再能睡的人,也不可能第二天还能睡到中午十一二点。 看来是他这具身体太不中用了。 许怀谦轻咳了几下,感觉五脏六腑都在发疼,吃了早饭,喝了药,把昨天陈烈酒给他的藤箱翻了出来。 本来以为找了个富婆可以不用为生计发愁,只管吃他香香的软饭就行了。 没想到富婆是个假富婆,他现在身体不好,就算不想办法挣药钱,也得想办法挣点补品,先把他的脸养回来再说。 身体可以不好,脸不能不好。 一想到自己每天都顶着一张不太好看的脸面对人,许怀谦还是要脸的。 他把笔墨纸砚摆在吃饭的八仙桌上。 陈家没有读书人,也没有书案,而原主的书案就是两块木板随意搭的,陈烈酒去拆许家房子,估计带回来都已经成了茅厕的一部分了。 好在许怀谦也不讲究环境。 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出车祸去世了,跟着爷爷长大,爷爷是个书法家,醉心于书法,他跟着爷爷什么也没学到,一手好毛笔字是学到了。 虽然距离书法家水准还差点,但绝对有中上的水平,放在这个时代,比一些没系统学过书法的人写出来的字要好看的多。 不过后来爷爷去世,他去当公务员,每天上山下乡的忙着搞扶贫,早就把练字的事丢到爪哇国去了,现在也不知道还有多少能看的。 他沾墨写了几个字看看。 还好,还好,只是生疏了些,笔锋什么的都还在,练练可以练回来的。 他翻开原主的书,学着这里的字开始写。他记得古代好像有项职业是抄书吧? 不少穿越小说都写过。 他也想抄个作业,靠着抄书挣一笔,不说挣多挣少,好歹是个进项。 他正写着,陈小妹拿了个鸡蛋,翻过门坎走了进来,把鸡蛋递给了他:“喏?” 许怀谦放下笔:“给我的?” “嗯嗯,”陈小妹点头,“家里买不起人参燕窝,你先吃点鸡蛋补补吧。” 她想过了,卖鸡蛋也卖不了几个钱,不如把鸡蛋都给许怀谦吃了,多少也算个进补。 村里那些生了孩子的妇人、夫郎吃鸡蛋都能好,他这个生子骨弱的也能吃的吧? 许怀谦接过鸡蛋,在触及到鸡蛋上那滚烫的温度时。 忽然想起,以前在山区扶贫的时候,跟几个同事还有搞养殖的专业人员去过农户家里教过他们孵小鸡,因为自己亲身体参与过,那些步骤今天还在他脑海里记忆如新。 就是不知道,在这个时代孵小鸡、搞养殖能不能行? 在现代,就算再落后科技也比这里强上万倍,试错成本率低,可在这里完全是从零开始,除了他曾经有过几次的参与经验外,什么也没有,只能靠一点一点的试。 想到这里他问陈小妹:“村里养鸡的人家多吗?” 陈小妹想了想:“还挺多的吧。”至少她认识的人家家里好像都有养的,只是养的都不多。 “那城里买鸡的人家多不多?”因为原主的记忆不全,除了读书都是一些很零散的记忆,许怀谦对县城里的记忆几乎为零,就算要搞养殖,也得摸清楚市场才好决定。 “多!”陈小妹点头,每次她去买鸡鹅苗的时候,都得靠抢,把鸡抱去县城,没一会儿就会被人买走,更有家里生了娃娃的妇人、哥儿来乡下收鸡蛋。 许怀谦眼睛一亮:“那二哥买你些鸡蛋孵小鸡好不好。”既然市场大,那就可以试试。 他记得陈烈酒跟他说过,家里的鸡鸭鹅都是陈小妹的私产,既然是私产了,就不能随意要了。 陈小妹一惊:“你会孵小鸡?!” 不待许怀谦回答她,陈家院子外面突然吵嚷了起来,一堆人七嘴八舌地在吵嚷:“陈烈酒!陈烈酒在不在!” -------------------- 作者有话要说: 谦谦:为脸奋斗! .感谢在2022-09-10 20:59:47~2022-09-11 23:22: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只胖橘、好好说话、甘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甘甘 30瓶;吾爱至斯、潇雅 10瓶;13579@ 5瓶;荆棘丛生 4瓶;点羊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把酒话桑麻 ========================== 许怀谦探出门,只见院门外来了一群人,抱鸡的抱鸡,赶鹅的赶鹅,提菜的提菜,闹哄哄的像赶大集一样。 王婉婉吃过午饭就带着草帽去地里除草了,家里就剩他和陈小妹两人。 “他不在家,”许怀谦自发地做了当家人,走上前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你是?” 村民们乍一看到许怀谦,还没想起来他是哪号人物,陈金虎还没有回来呢,而且长得也没有这般瘦弱啊。 许怀谦脸不红心不跳:“我是陈烈酒刚进门的赘婿。” “哦——!” 他这么一说,村民们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前几天陈烈酒抢了个病秧子回家当赘婿来着。 只不过他们不是杏花村的人,听过也只当是个乐子听,不过心。 只有关切到自身利益的事时,才会分外关心。 “我们是来还账的,他不在家,你能不能做主?” 在家里自古都是男主外女主内,没有女主人夫郎也是一样的,但这赘婿…… 村民们一时摸不准把许怀谦当主内的,还是主外的,得先问清楚。 陈烈酒外面的事,许怀谦一向不过问的,但人家都上门来了,他总不能畏畏缩缩地担不起事:“能的。” 说罢就转过身对陈小妹说道:“去找两个经常跟着你哥出去要账的人来。” 这么多人上门,陈小妹也不敢耽误,人嗖地一下就钻出了院门,一会儿就跑没影了。 许怀谦打开院门:“都进来说话吧,别在院子外面站着,乡里乡亲的。” 转身又去正厅里搬了几条条凳出来招呼大家伙坐,有两个妇人、哥儿看他太过于瘦弱,还帮他搭了把手。 一伙人坐在条凳上,见许怀谦忙里忙外的又是搬凳子,又是拿碗倒水的,安排得井井有条。 配合他那弱柳扶风的瘦弱身材,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他是男人,还真是个贤惠夫郎没差。 另外他们以欠债人的身份来收债人家里受到最好规格的礼待,也令他们颇为局促不安。 “赘……烈酒家的,”不知道喊什么差点就喊成赘婿了,“别忙乎了,我们坐坐就走了。” “咳咳咳——” 这具身体实在是太差了,只是稍微干点活,许怀谦就感觉肺部像是喘不上气一样难受,咳了几下,见陈小妹带着两个大汉回来了,也没强求,稍微平复些呼吸,就上前问道:“诸位都是来还账的?” 众人见许怀谦倚在厨房门边咳得弯了好几下腰,一个个吓得不行,别账没还成,还被碰瓷了。 那陈烈酒是谁啊。 是这十里八村出了名的恶霸,要是他这新过门的赘婿有个什么好歹,还不得挨家挨户把他们房子给掀了。 等许怀谦平复好情绪,一个个忙不迭地点头:“是、是、我们都是来还账的,你看……这要是钱不够,有没有个章程。” 陈小妹带回来的两个大汉也是机灵的,见状忙到许怀谦身边耳语了几句,说清楚了情况。 乡下人,一年到头除了在地里刨吃食就挣不到什么钱了,要是遇到个灾年,地里收成不佳、赋税重、家里摊上事了,没有钱,怎么办呢。 找村里的大户借! 乡里乡亲的,人家也不能见死不救。但跟所有时代一样,借钱容易还钱难,又都是乡里乡亲,你怎么好意思去问人家要。 于是收账的就应运而生,借了钱,把借据给收账的,到时间我也不过问,自有收账的上门去催收。 既不得罪人,也不用费心费力去要账,两全其美。 可这要账也不是到期了拿着借据就耀武扬威的直接上门去要。 而是提前十五,他们会派人去欠债人家里提醒一次,告诉他们欠款日期就快要到了,该还钱了。 懂事儿的或者手里有钱的大多数都会当即就还了,部分还是没钱的这十五日再想办法筹措筹措,少数耍无赖不想还或者没钱直接不还的就需要他们出手了。 陈烈酒人好,一般要是真困难没钱的,他都会多宽限些日子;像那种穷苦人家,他有时候还会垫钱给他们还,还帮他们介绍活儿。 就如陈五家就是因为地里遭了灾,实在是还不上钱了,陈烈酒垫钱帮他还的,而后带着他到处要账,慢慢的把钱还了,日子也好过了起来。 但要是遇到许大郎那种,明明有钱但就是不想还的无赖,他就不会客气了! 而像今天这种所有欠债人主动上门的还钱的情况,两个大汉还没遇到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许怀谦了解清楚后,颔了颔首,朝坐在院中的村民问去:“你们的借据都没到期,怎么都提前来还钱了呢?” “额……”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像是没了法子,咬牙道,“我们不还没法子呀,地里收成还不没下来,也不知道收成咋样,家里就几间屋,要是还不上,给我们拆了,全家人都得去露宿……” 他们七嘴八舌各自诉说着,许怀谦只挑关键的听,还是陈烈酒把他家房子给拆了惹出来的事。 陈烈酒拆他家房子是不想让大房一家白占便宜,但在村里人和外村人看来,就是陈烈酒恶霸性子上来了。 欠他的钱,他就要抢你家的娃子当赘婿,拆你家的房子泄愤,逼得你不得不还钱。 虽说许家已经分家了,但在这个以孝为天,兄友弟恭的时代,分了家那也是一家人啊,何况现在许怀谦父母皆去世,大房还帮他操办过丧事,他入赘帮大房还债也是理所应当的。 怪就怪这陈烈酒太恶霸了,有人入赘了还不善罢甘休,还要强拆人房子的。 乡下人值钱的也只有田地房子了,许家这是有多余的房子拆,他们可没有啊,这要是还不上钱被陈烈酒拆了,一家人只能冻死在外面了。 想来想去,夜不能寐,最后全家人决定家里有什么还什么,先把钱还了再说,万一地里收成不好,也能让陈烈酒宽容一二。 许怀谦清楚后,看他们穿着补丁摞补丁的土灰色麻衣,脚下的布鞋穿烂了露着脚趾都舍不得扔,这还算好点的,更多的是穿着草鞋,打赤脚的,脚底板都有厚厚的一层硬茧。 知道他们都是穷苦人家,被陈烈酒去要账拆房子给吓到了。 “我家烈酒拆房子不是为了逼许家还钱,”许怀谦向他们解释,“他是为我拆的。” “为你拆的?”一群人不解。 “嗯,”许怀谦点头,“许家大房欠钱不还,想拿我抵债,霸占我的房产,我家烈酒看不下去了这才替我拆了房子。” 陈烈酒拆房子的消息传得这么快,还都是说他不好的话,许怀谦不相信这里没有许家大房的手笔,一个敢欠钱不还,拿亲孙子、亲侄儿抵债的一家人,能这么善罢甘休了? 动动嘴皮子,模糊一下信息,煽动村民畏惧他,给陈烈酒找点不大不小的麻烦,又废不了什么功夫。 “这……” 果然许怀谦这一解释,不少人都犹豫了,只知道陈烈酒凶悍,要账还带拆人房子,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些隐情。 “我是自愿入赘到陈家的,跟我那大伯一家可没什么关系,他们霸占我的房产没给我打一声招呼,明明有钱还欠我家烈酒的钱不还,我家烈酒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了。” 许怀谦诉说着事实,也不刻意去为陈烈酒解释什么,在乡下做收账生意,还是有点威名好。 “他不会因为你们家欠了钱去要账还拆你们的房子,但也不会因为你们还不上钱而手软,所以大家放心,该怎样就怎样。” “这……”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怎么办,想了一晚上的好办法,到这儿使不上了,想相信许怀谦的话,但又想到陈烈酒的凶名,心中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样,”许怀谦看他们还是惶恐,又给了个办法,“你们手里有多少钱还多少,我再重新给你们写个借据,下次还钱就根据新借据来了。” 一些就是这么想的人家,拍腿同意:“这行,这行,这样行,这样好。” 这些都是向村里大户借钱的,没有利息,还一点少一点,当然同意,但还有一些是向钱庄借了钱,签了借据契约的就不同意了:“那我们这种有息钱的又怎么算,总不能我们提前还了些钱,息钱还是那么多吧。” 许怀谦就说肯定有麻烦在等着他,这不麻烦就来了。 “这个简单,”许怀谦倒也不怕事,去正厅里拿出纸笔来,“我给你们三种方法。” “要不你们还是按照原来的方式,该什么时候还什么还,要么你们可以这样,”没有算盘,许怀谦直接在纸上写了,“我按照你们借的钱和息钱,根据借据上的还钱时间,给你们算算每月该还多少,每月约定一个时间,到这个时间还上,一月一换借据。” “要么还是上面这个方法,你们每还一次钱重新计算一次息钱。不过这种事,我们家烈酒做不了数,得跟各钱庄掌柜商议。上面两种,我现在就可以拍板,想要后面这种的,得再等等,看看各钱庄掌柜怎么说,再来决定。” 涉及到钱财的事,许怀谦不敢马虎,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并不厌其烦的给他们说清楚讲清楚。 别问他为什么对这些这么清楚了,说白了就是房贷人的心酸。 “那我要是没钱,可以每个月用鸡鸭鹅菜这些抵钱吗?”乡下没几个识字的,他们看不懂许怀谦那写写画画的玩意,但听许怀谦给他们一算,从原来借的好大一笔钱,变成每个月就只还很小一部分钱,很多人觉得跟他们家一只鸡鸭、几斗米的价格差不多,想以物抵债。 “这个我不能做主,”许怀谦看他提的东西,太多太杂,不太清楚物价的他,不太敢答应,“不过你们可以在村里或者周边村子问问有没有要买的。” “……好吧。”许怀谦耐心又温柔,计划落空,也没人找事。 有些带了钱来的,当场表示要更换借据,许怀谦也不推诿,让陈小妹把陈烈酒的借据匣子抱出来,找到他的借据,对了手印,收了钱,按照旧的借据,给他写了张新的。只是在看到那身上长着有虱子有跳蚤的人家上前时,会剧烈地咳上两声,笑着对他说:“我身体不好,不想把病气传染给你,你离远些吧。” 村民们见他做事干脆又麻利,人还这般好,纷纷夸赞:“这陈烈酒家的可以啊!” “识字又能干,人也好。” “陈烈酒招了个好赘婿啊!” 对于村民们的夸赞,许怀谦不置可否,只是安安静静地写着他的借据。 村里人没有秘密,陈家院子来了这么多人,早就在村里传遍了,不少摸过来看热闹的村民,热闹没看到,看到这齐齐夸赞许怀谦的这一幕,纷纷张大了嘴。 这病秧子还有这能耐呢。 正想着,不知道谁喊了一句:“陈烈酒回来了!他打狼回来了!” 这一嗓子,把所有人都目光都喊了过去,只见陈烈酒拿着草绳绑在肩上拖着个简易的木筏,正吃力地往家走。 一身红衣上沾染了不少泥土和草屑,干净白皙的脸上除了灰和血丝凝结的擦痕外,还有不知道在哪儿沾染上干掉血块,不但不显得落魄,反衬得他更加张扬明艳。 而他身后的木筏上拖着五六条毛色油光滑亮的死狼,一看便知,这些狼是他弄死。 放下笔,出来接人的许怀谦看到这一幕的陈烈酒,眼睛里泛起了星星。 我老婆好帅。 -------------------- 作者有话要说: 酒酒:小意思,别激动。 .感谢在2022-09-11 23:22:17~2022-09-12 23:57: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甘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渔溪 10瓶;荆棘丛生 2瓶;苏叶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把酒话桑麻 ========================== 面对所有人惊诧的目光,陈烈酒无所畏惧地停下脚步,吐了一口血沫,扫向众人:“都围在我家做什么?” 可能是刚杀了狼的缘故,他身上还带着不少的戾气,眼神更是凌厉得令人恐惧,他这一扫过去,不少村民都被吓到退了半步。 许怀谦赶紧上前解释:“他们都是来还账的。” 末了,见院子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一些村民,又添了句:“还有看热闹的。” 看热闹的,陈烈酒可以理解,来还账的,陈烈酒就不太能理解了。 这年头还有主动来还账的? 都这么自觉了,还要他来干嘛? 只是还不等他问出疑惑,从他帅气的出场方式里回过神来的许怀谦已经冷静了下来,看着他那一身满是血迹和土块的身体,担忧地问道:“你没事吧?” 就连陈小妹也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一脸焦急:“大哥!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被许怀谦紧张地盯着,又被陈小妹翻来覆去的前前后后检查着,陈烈酒干脆在他俩面前转了一个圈:“你们看我这样像是个有事的吗?” 许怀谦和陈小妹同时摇了摇头。 “这不就是了。”陈烈酒舌尖扫了一下因为太过吃力而咬出血的牙龈,把捆着草绳的木排丢给陈小妹找来的两个大汉,从腰间抽出还带着血渍的匕首,用裙摆擦了擦,吆着许怀谦和陈小妹进门,“走,进屋换身衣服,跟着大哥卖狼去。” “可那是狼啊——”陈小妹还是有些担心,不是一头两头,而是五六头的狼啊,大哥一个人去的,真就毫发无伤吗? 但大哥就完完整整地出现在她面前,她这样怀疑大哥,就好像觉得她大哥能力不行一样。 许怀谦跟陈小妹一样忧心,不过他没有说话,只用眼神在陈烈酒脸那满是擦痕和血渍的脸上巡梭,看他有没有说假。 “真没事。”陈烈酒摆摆手本意是想让他们别担心,但不知道扯到哪儿,脸上表情一抽,痛得深“渍”了一声。 “还说没事?”许怀谦目光敛了下去。 他不生气的时候是个挺随和的一个人,但要是一生气敛眼,瞧着就挺吓人。 陈烈酒龇着牙朝他笑:“真没事儿,可能是跟狼搏斗的时候,撞树上擦到哪儿了,我擦点药酒就好了。” 许怀谦下意识地就说了:“那我帮你擦。” 说完他意识到好像有些不妥,这里都讲究男女大防,他们现在只是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夫,感情还没有进展到可以相互帮忙擦药的地步。 陈烈酒完全没有这种顾忌,他正愁去哪儿找个能帮他擦药的人,许怀谦这一开口,忙不迭地应承了下来:“好啊。” 弄得许怀谦想反悔都没办法了。 帮院子里的人处理完还账的事,许怀谦看着院子外面还围着一群看热闹的人,朝他们拱了拱手:“大家也看到今日我们家事多,就不招待大家了,大家要是没事的,就都散了吧。” 他待人礼貌又随和,说话也条理清楚,明明听到了大家都在窃窃私语说他病秧子什么的,也没有计较。 外面一群看热闹的大爷大妈脸皮再厚也待不下去了,纷纷走了,只留下几个不懂事还在玩耍的小孩。 许怀谦也没赶他们,把陈小妹叫过来,让她用石灰粉兑水在院子里撒一圈。 不是许怀谦对村里人有什么意见,而是今天来的人太多了,难免有些人身上带着虱子跳蚤的,这种东西一旦沾染上,没处理干紧就会惹一身。 他可不想身上长这种东西,想起上次修茅厕的时候,见陈烈酒有拿过石灰粉出来,故有此举。 陈小妹照吩咐去办了,许怀谦洗干净手,确保身上没有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才推开门进了屋。 屋里,洗漱过后的陈烈酒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什么都没有穿的后背。 许怀谦推门进来的时候,他侧头看了眼,见是许怀谦又把头侧了回去,拿着药酒擦拭身前看得见够得着的淤青。 许怀谦关上门走近,看他那青丝垂背的后背若隐若现地露出一截细腻白皙的皮肤,明明刚刚在那么多人面前都没有一丝紧张的人,这会儿竟平白生出些紧张来。 “能看的到的地方我都擦好了,你只要帮我擦一下后背就好了。”陈烈酒见许怀谦走进来半天没有动静,擦好身前撞出来的淤青,把药酒瓶子递给许怀谦。 “好。”许怀谦接过他递上来的药酒瓶子,指尖慢慢撩起他后背冰凉的发丝,刚洗过的头发还带着水汽,可触碰到他手心的温度就像是遇到明火般,灼得瞬间就烫冒烟了。 但这炙热的温度只维持了瞬息,便以极快的温度冰凉了下去。 青丝下没有任何旖旎的画面,只有被撞得青青紫紫纵横交错,看上去皮肤炸裂、痛不堪忍的淤青。 心里那点紧张感顿时就消失了,许怀谦把他的发丝拨在肩上,手心倒上药酒,搓热后顺着他的淤青轻轻揉搓,语气温柔地问他:“痛不痛?” “……嘶,还好。”药酒刚一上去,陈烈酒疼得深吸了一口气,随即被许怀谦手掌的温度一温润,便又把这口气吐了出来。 “怎么想到去杀狼了?”许怀谦动作轻了轻,想不通他干嘛跑去干这么危险的事,弄得一身伤回来。 陈烈酒扬起头,目视站在他背后替他擦药的许怀谦,理直气壮地吐出一个理由:“为你报仇啊。” “为我……”报什么仇? 许怀谦刚吐了两个字,骤然想起原主的父母就是被狼咬死的,吞回话的同时,手上的动作也跟着顿了顿。 心里滋生出一股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的滋味来。 “当然也不仅仅是为了给你报仇啦,”陈烈酒也没有瞒着许怀谦,“狼皮还挺值钱的,所以我就想到你父母遇害的地方碰碰运气,没准它们还没有离开。” 这会儿都四月了,许怀谦父母遇害时正好是万物复苏开春的季节,那会儿的狼都饿绿了眼,别说是人,就算是个活物它们都得上去咬咬看看能不能吃。 陈烈酒想着狼群吃饱了不见得会立马换地方,尤其是它们咬死了人还没遭到什么报复,多半会多停留一段时间。 果然他进山没多久就遇到正在到处觅食的它们,这群从深山里饿疯了跑出来的狼,经过三个月的修养,都已经养得油光水滑,力气也大。 也着实不好对付,他被甩在树干上不下于数十次,好在畜牲就是畜牲,再聪明也只能靠蛮力,终究不如人有智慧。 最后靠着地形,将它们一一斩杀了。 既给许怀谦报了仇,又让他可以发一笔横财,简直一举两得! 陈烈酒说起来两只眼睛亮晶晶的,自豪得不行,他怎么就这么厉害呢! “别动了,药都撒了。”许怀谦一边给他擦药,一边又要忍受他指手画脚地动来动去,只得伸出一只手按住他腰身,让他老实点。 没想到他手一按过去,拇指刚好按进他腰窝里,圆圆软软,刚好够拇指的位置,许怀谦低头一看,他的右腰上也有一个。 如果两只手按上去…… 许怀谦立马意识到这个想法不对,忙抽回了手,按住陈烈酒的肩膀,提醒他:“擦药呢。” “哦、好。”被提醒了两次的陈烈酒意识到自己有点得意忘形了,忙老老实实的坐好。 平复好激动的心情后,想起回来时院子里围着的那群人,又问道:“你刚才说院子里的那些人都是来还账的。” “嗯。”许怀谦轻咳了一声,润了润喉咙,把今天的事,一一讲给他听,包括他给村民们想了个分期还钱的办法,也给他说了。 “这个好。”擦好药,穿上衣服的陈烈酒一捶拳,眼睛一亮,“要是改成按月还钱,岂不是我每个月都有干不完的活了。” 要知道他每要一笔账都是要抽抽成的,但也不是每个月都有账要的,更多的是他只能按照借据上的日期去要账。 有时候一个月好几笔,有时候一个月一笔都没有,改成按月要账,工作量加大了,抽成也会跟这上涨,而且还钱的人压力也没有那么大,比一次性问人要一大笔钱要轻松得多。 “不过这件事不能你自己单干,你得去找你上面的人商议。”陈烈酒在兴头上,许怀谦也不是故意要跟他泼冷水。 他今天给村民们写了一天的借据,从借据上窥到一二,知道陈烈酒不仅在帮村中大户收账,还帮钱庄、富户、官府一块收,势力不可谓不大。 背靠大树好乘凉,身后都有这么大树了,为什么不找大树一块商议呢,以后有什么麻烦,也可以借他们的势。 陈烈酒经许怀谦这一点,立马就回味过来了,他们小门小户,别人也想依葫芦画瓢太容易了,还不如把他身后的势力合起来拧成一股绳。 这样不仅可以壮大自身,还可以让他身后那些势力看中他。 毕竟,这乡下做收账生意的,可不仅只有他一家。 “欸,”陈烈酒想通后,凑到许怀谦身前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直把许怀谦看得都快面红耳赤了他才说了句,“我可真是抢了个好夫君。” 打了狼,他还在为以后去哪儿发财发愁,结果一回家他的小夫君都给他解决好了。 他怎么就这么幸运呢。 夫君。 许怀谦颤了颤指尖,他这是被老婆叫老公了对吧。 “正好要去县城卖狼,”撩了人陈烈酒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我们一块去把这件事解决了,不能让他们白得我们的法子,怎么也得向他们给你讨点报酬。” 说着陈烈酒就摸到了放衣服的柜子前,挑挑拣拣:“不过出去见人还是打扮一下的好,你那张脸看着就让人觉得你命不久矣,不好。” 许怀谦本来都抬起手准备出门去洗掉手上的药酒味,听到陈烈酒的话,触碰到门上的手一僵。 他的脸??? ——今天在很多人面前露过!!! -------------------- 作者有话要说: 酒酒:只是苍白了点!憔悴了点!还是帅的!!!千万千万不要激动啊!!! 、感谢在2022-09-12 23:57:43~2022-09-13 22:58: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き字き字お诛お心、梓涵 20瓶;兜兜 7瓶;Stella 5瓶;糖糖 3瓶;唯你独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章 把酒话桑麻 =========================== 许怀谦在屋里咳了许久,怎么也不愿意出门,说自己身体弱,在家看家就好。 这怎么行? 陈烈酒对家人的态度一向是,有难他来当,有福一起享。在他看来,上县城,就是一个有福一起享的举动。 乡下没有任何娱乐,永远都是青山绿水,再喜欢的人,对着这一成不变的环境,也会腻的。 但城里就不一样了,城里有数不清的酒坊瓦舍,川流不息的人群,每天都有好多新鲜事,新鲜人,过一段时间不去,还会冒出很多新鲜铺子。 瞧着就比乡下鲜活。 这样一起全家人出行的举动,很是难得,许怀谦不去的话,他会觉得很遗憾。 况且现在都四月了,早过了风吹在脸上刺疼的季节了,正适合出游,不冷不热的,要是等到五六月入夏,日头开始热起来了,就算许怀谦想出门,他也不会准许了。 可许怀谦不这么想,他宁愿在家宅死,也不愿意顶着一张貌若无盐的脸在大街上丑死。 陈烈酒口水都快说干了,最后还是出门除草的王婉婉回来了,看许怀谦不住地拿手搓脸,脱下草帽,灵机一动:“要不我给二哥做一顶幂篱吧,垂在脚边,既可以遮脸,又可以挡风。” 许怀谦停下了坚持拒绝不出门的理由,颔首同意:“好吧。” 然后陈烈酒和陈小妹就以一种,我们说了半天,原来你就在纠结这事的疑惑脸,愣在原地,如遭雷劈。 王婉婉熬夜做了一顶幂篱,还手快的帮许怀谦裁了一身新衣,由于时间太赶,她没做什么样式,就是一件很普通的纯白的衣服。 许怀谦却不在意,他这具身体瘦是瘦了点,但个子高啊,目测有一米八几,穿上衣服,戴上幂篱,看不到脸,配合他那细瘦个高的身材,顿时古装剧里朗朗如日月入怀,皎皎如玉树临风的感觉就来了。 果然。 想要俏,就得一身孝。 当然他穿的可不是那种纯白色的孝服,但是这么比喻也没差就是。 一大早,陈烈酒他们由着许怀谦折腾,等他穿着一袭白衣气宇轩昂踏出门的时候,太阳早就高高挂起了。 陈烈酒借了牛车来把几头死狼装好,靠在牛车都快睡着了,看到许怀谦戴着幂篱包裹得严实地出现在他面前,抹了把嘴角睡得正香的口水,含糊地问:“可以走了吧。” “走吧。”许怀谦叹了口气。 真是给瞎子抛媚眼白费功夫,他折腾这么一通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不给陈烈酒丢脸。 想想他长得那么明艳,又美又飒,像顶炙热不熄的太阳,而他的夫君却是个面色苍白、骨瘦嶙峋的病秧子,别人一看他还以为他是个傻的,或者有什么隐疾,不然为什么会找他这样的夫君。 他要是长得帅就不一样了,人家只会说他们郎才夫貌,天造地设,多好。 可惜,陈烈酒全然没有理解到他的用意。不过,这会对自己这一身行头极为满意的许怀谦也不在意就是了。 坐在牛车上,把背挺得直直的,心想待会儿从村里人面前路过,别人看见他这一身行头,一定可以洗刷他昨天在他们心目中那面黄肌瘦的印像! 确实洗刷了,就是可能跟他想的有点不一样。 村里人不懂什么玉树临风、日月入怀,他们昨天从陈家院子出来,原本对许怀谦这个病秧子还挺惋惜,坐在门口纳鞋垫,都在长吁短叹。 “别说,这许怀谦还是有些本事的,我们这些人哪看得懂什么借据,人家不仅能看能写,还能帮着出主意。” “那是当然了,人家好歹也是个童生,放在桃李村都是能当夫子的人物了。” 靡山县又偏又穷,读书人不多,不可能每个村子都有学堂,他们杏花村周围五六个村子,也只有桃李村有个学堂。 夫子还是巍朝末年中的童生,听说原本考中秀才的希望极大,奈何后来世道乱了,到处打仗,哪里还有什么科举,等到缙朝开国,年纪又大了,再去科考又不合适了,正值国家大力选拔人才,他就在桃李村结庐,开了个学堂,慰藉此生。 许怀谦就是在桃李村这老夫子手底下读出来的童生。 “就是可惜了,是个病秧子,不知道还有几年命数,不然怕是有些造化……” 不怪他们有此感慨,昨儿,许怀谦那进退有度、谦卑有礼为人处事的态度,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映像。 在他们的记忆里,就没见过这样的人,就算是见过,那也是城里那些大户人家的管事或者铺子里的掌柜什么的,拿着笔言笑晏晏,一看就跟他们这种泥腿子不一样。 往往这种村里唠嗑打浑,都有说酸话的,人家这边话还没说完,那边酸话就登场了:“还造化呢,他要不是个病秧子,那许荣华两口子肯送他去读书?” 这话说得也在理,要是这许怀谦身体好,连许怀谦这名字都叫不了,只能是个种地的庄稼汉许二郎。 然后许二郎就裹着一身白直挺挺地从他们面前经过了。 惊得一群本来在门口纳鞋垫唠闲的大妈们差点扎到自己的手。 “昨儿还好好的,今儿怎么给裹上了?” “别怕是又病了,还病得不轻,这都不能见风了。” “哎哟,这陈烈酒一个恶霸哪会照顾人,昨儿大家伙可都看见,是个连狼都能打的狠哥儿,能指望他对人多好?” 众人想起昨天陈烈酒拖着狼从山里走出来的模样,还一阵胆寒,默了默,有人道: “这病秧子本来就没几年命数了,现在都裹上了,你们说说,我们是不是得准备准备过几天好吃席了。” 陈烈酒家在村东里,紧挨着山脚,而村里后面搬来的人家都从东到西往外扩,这就意味着陈烈酒他们出一趟村子要在村里逛一圈。 在村里晃了一圈,并不清楚自己已经被传得病入膏肓,马上就要不行的许怀谦还挺乐呵,以为全村人都看见他这气质出尘的一身了,出村的时候,还有闲心叫陈烈酒将牛车停在许家大房门口。 见许家大房的人看到那一车还龇着牙咧着嘴就被人给捅死的狼,一个个吓得心惊胆寒面色苍白的模样,这才满意地叫陈烈酒赶着车去了县里。 原主是因为许家大房说要把他抵押给陈烈酒还债,不赎他回去了,才没了生志跑去跳河的,虽然许怀谦不用替原主去报什么仇,但是能让大房的人吃点苦头的事,许怀谦还是很乐意去做的。 耽误了一晚上,陈烈酒赶着牛车进县城的时候,直奔了收皮货的铺子。 这种铺子收皮子,偶尔也收山货,看运气,不过像陈烈酒这种少见有人打的狼,那是皮子和肉都要的。 因此陈烈酒把狼运到皮货铺子,没费什么功夫,就叫掌柜的以五两银子一头狼的价格收购了。 准备结账的时候,许怀谦突然来了一句:“五两一头,是以皮子的价格,还是算上肉一起的价格。” 掌柜的回:“当然是只算皮子的价格了,你这肉都放一夜了,不新鲜了。” 许怀谦颔首:“那好,还请掌柜的把皮剥下来,把肉退还给给我们。”这狼吃过人他并不想要肉,但他想到狼骨好像可以泡个药酒什么的,应该还能值点钱。 当时掌柜的看许怀谦的眼睛那叫一个不可置信,穿着人模人样,气质像个贵公子的人,怎么这么抠搜呢? 许怀谦带着幂篱对掌柜的眼神视若无睹:“若是掌柜的也想要肉,还请掌柜的再加些价,我们小门小户的,挣钱不容易,得精打细算些。” 掌柜的打着算盘,看着面前一白衣一红衣,身后还跟着一个气质婉约,一个活泼可爱两位姑娘的一行人,怎么也不觉得他们像小门小户出生的穷苦人家。 无奈这狼在他们靡山县实属难得,山里有狼大家都知道,就是可惜没几个猎户豁得出去性命去猎,最后只得妥协,一头狼又多加了一两银子。 六只狼,最后以原来的三十两变成三十六两,三句话,就多了六两银子! 从皮货铺子出来的时候,陈烈酒和陈小妹还有王婉婉都以一种崇拜的目光看着他。 许怀谦不解地问他们:“怎么,你们以前都是别人说多少卖多少的?” 三人一起点头。 “就不知道还还价?” 王婉婉接话:“这买东西,还能挑挑拣拣,还还价,卖东西,都是别人来挑我们,能卖出去都不错了,还怎么还价?” 好吧,许怀谦算是听明白了,这个家没有他不行。 “那以后家里有什么要卖的,可以先问问我。” “嗯嗯。”三人使劲点头,这可得好好问问,三句话就能多几两银子呢。 三十六两银子并不轻,许怀谦没拿,就暂且交由陈烈酒保管。 陈烈酒拿着沉甸甸的钱袋子,整张明艳的脸上都是笑容,大手一挥,豪爽道:“走,我们再去钱庄把事办了,今儿挣了钱,大哥请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说完又想起现在家里的钱都归许怀谦管了,又向他询问了一声:“可以吧?” 难得挣了钱,大家都开心,许怀谦也没有驳陈烈酒的面子,笑道:“可以。” 靡山县并不是一个富裕的县,说是繁华,但也要看跟什么地方比,跟杏花村的村民比,那县城自然是一万个好,但跟许怀谦所见识过的现代比,就一偏远贫困县? 总共就横向六条大街,纵向六条大街,街的尽头有间修得还挺气派,占地面积极为广阔的衙门,门口铺着青砖石,好大一个广场,但可惜空空荡荡的,并没有老百姓敢去那片晃。 衙门的左右两边还修建着一些大宅子,是县城里的一些富户宅邸,瞧着数目也不多。 与衙门富户遥遥相对的另一边街的尽头就是县城的普通人家,他们的地理位置与衙门相对,但地位却天差地别,环境也鱼龙混杂,什么泥胚房、青砖房、石头房全混在一起,一眼看过去高高低低的全挤在一块,给人的感觉就很压抑。 陈烈酒找的这家钱庄叫盛源钱庄,是整个县城最大的钱庄,据陈烈酒说,他们的东家是县太爷。 靡山县的县太爷还是个进士,可惜空有大志,却没有什么建树,按陈烈酒的话来说就是会读书,但却不会治理县城。 可他有一点好。 不欺压百姓,也不贪污枉法,没事就去靡山县和隔壁几个县共同开的书院逛逛,喜欢找些才子高谈阔论。 盼着县里能出几个功名,给他添一笔政绩,也好让他再往上走走。 虽然怠政,但对百姓来说,不欺压、不贪污枉法就是好县令了,正是如此,陈烈酒才能在乡里干起收账买卖,要是换个县令,他肯定换营生了。 盛源钱庄的掌柜与陈烈酒是老相识了,何况陈烈酒一个哥儿做收账买卖,做得比一些男人都好,想不注意都难。 他听陈烈酒说明了来意,当即就把陈烈酒和许怀谦给请进了后堂,他也觉得这个法子特别好。 他们县令就是心太善,才会在县里开起一家钱庄,愿意抵押借钱给一些比较困难的人家,奈何有些人的就是脸皮厚,总觉得自己穷有理,不使点手段不肯还钱。 要换个黑心肝的,直接捉了他家里人典卖,他也没话说。 哪像他们县令,总是说再宽限宽限,再宽限下去,他们钱庄都要倒闭了。 陈烈酒给他送来这个法子,整好可以解燃眉之急,这每个月还一点,总比一口气要他们吐一大笔轻松吧。 再者实在不行,家里鸡鸭鹅,菜什么也能抵点钱,总比卖地卖人的叫人破家还钱的强吧。 掌柜的要和许怀谦详谈细节,陈烈酒听什么息钱本金的听得头晕眼花,当即也不喝茶了,站起来说:“你们聊着,我出去逛逛。” 许怀谦看他也不像是能呆得住的人,况且陈小妹和王婉婉还在外面,怕她们有事,就让他先出去了。 许怀谦和掌柜的聊了半响,把这里面的门道都给他说清楚了。 说得掌柜的佩服不已:“许公子大才,对钱财一事,这般敏感,以后一定有所作为。” 许怀谦从袖子里掏出一条手帕来,隔着幂篱捂着嘴使劲咳了一会儿,声音沙哑道:“有没有所作为倒是没什么,就是希望,这个法子能够帮得上掌柜和县令的忙,也能让我这个残破身体有两个医药钱。” 掌柜的一听,这才恍然他为何带着幂篱始终不肯脱下,原来有这般缘由。 想到他想这个法子怕也是耗费了不少心神,出门的时候,不仅给他包了五十两的红封,还给了他一个药盒。 许怀谦推迟着收了。 找到陈烈酒的时候,他正和陈小妹她们一块蹲在地上说话,身旁的牛车上也放了几个药盒。 许怀谦走过去问道:“哪儿来的?” 陈烈酒眉目一扬:“买的。” “花了多少钱?”许怀谦抱着红封和药盒有些吃力,正想把钱递给他,就见陈烈酒掏了个空掉的钱袋给他。 许怀谦:“?????” -------------------- 作者有话要说: 谦谦:这个家没我不行。 感谢在2022-09-13 22:58:39~2022-09-14 23:59: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只胖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衍萧、小九 20瓶;46219150 13瓶;梓涵、13579@ 10瓶;荆棘丛生、鲸落 3瓶;安の起灵 2瓶;苏叶子、三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把酒话桑麻 =========================== 看到这个空掉的钱袋,原本想把手上的钱一块给他的许怀谦,顿了顿,忙又把手收了回来。 算了。 给他太不安全了。 陈烈酒完全没有注意到许怀谦这个小动作,给了钱袋后,拉着许怀谦到牛车边,指着他刚买的几个药盒,眉飞色舞:“我也没乱花,都给你买药了。” 他打开一个药盒:“本来我是想去医馆给你看支人参的,医馆的大夫看了你的脉案,说我买人参回去,还得拿东西来配着吃,不划算。” “然后他们就给我推荐了这个,他们医馆镇馆的保荣丸,也是用人参做的,能治你的病,还便宜。” “多少?”许怀谦一脸不信,便宜还把钱都花光了? “不贵,”陈烈酒说得那叫一个大气,“十两银子一盒,一盒六十粒,早晚各服一粒,能吃一个月呢。” “那人参,我看了,十年份的就要十两一支,关键一支还没有几两,熬几次汤就没了,还不如买这保荣丸,好歹是用三十年份的人参做的,我一口气买了三盒了,够你吃三个月了。” 他前面说的许怀谦还能理解,直到他洋洋得意地竖起三根手指,许怀谦直接没忍住,生咳了出来:“……你买这么多,就不怕上当受骗?” “不会的,”陈烈酒摇了摇头,“我没找小药堂,找的城里最大最好的济安医馆,靡山县只是它的一个小分馆,他在整个昌南承宣布政司各州府都设有医馆,他们要是敢卖假药,招牌就彻底砸了。” 许怀谦挑眉:“这么厉害?” 缙朝有十三个承宣布政司,每个布政司下辖数十个州、府,能在一个布政司开满连锁医馆的,来头肯定不简单,定然不会为了三十两银子,干出蒙骗人的事来。 陈烈酒扬了扬下巴:“那是当然。”他能让人骗吗? 许怀谦略过他那得意的小表情,视线落在装着三个小青花瓷瓷瓶的药盒里,向他问道:“你一口气买了三盒药,就没让他送点搭头什么的?” 还在得意中的陈烈酒神情一僵:“……搭头?” 许怀谦颔首:“比如红枣枸杞什么的。”这些都是随时能吃的,能补身体,还能当零嘴。 陈烈酒一脸疑惑:“在医馆买药还能让送搭头的?” 许怀谦:“……”算了。 “那剩下的钱呢?”许怀谦记得他一共给了陈烈酒三十六两银子,“买药花了三十两,还有六两呢?” “在这儿呢,”陈烈酒又把底下的几个药盒翻了上来,“除了药丸,我还给你买了点燕窝,一盏燕窝一两银子,六盏整好六两,一分没剩。” 孙大夫说,许怀谦需要用人参燕窝给好好养着,他这是人参也买了,燕窝买了,应该能让许怀谦过几天轻松日子了。 许怀谦敛眼看着那一盏盏放在药盒里雪白的燕窝,心情略有些复杂地问:“你们就没有一点想买的?” “有啊,”陈烈酒摸了摸身上,双手一摊,“没钱了。” 他这般坦坦荡荡,倒是叫许怀谦心里那点复杂的情绪荡然无存,笑着说道:“想买什么,我给你们买。” 说着他将钱庄掌柜的包的红封拿给了陈烈酒,陈烈酒接过一看,白花花的五个银锞子,眼睛瞪得老大:“这么多?” 他原本以为,就一个按月还钱的方法,那吴掌柜能给个十两二十两的都已经算是够大方了,没想到许怀谦一下子带回了这么多。 这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啊。 面对陈烈酒惊讶的语气,许怀谦没忍住翘了翘唇,也不看看谁出马? 都走到钱庄了,他能不薅一下钱庄的羊毛吗? 他不仅给钱庄掌柜的说了灵活息钱,随拆随还的短期拆借方式,还简单说了一下放款方式和经营盈利。 昨天他看很多村民不是没有钱,而是没有固定资产,大多数都是农副产品,而这些农副产品具有时效性,一旦过了那个时效性就不值钱了。 因此他觉得钱庄可以灵活一下,改成定期放款和季节性收款,放款时间不限,但是收款时间改成到什么季节根据农副产品的价格收什么。 不仅能帮农户解决无法偿还债务问题,也能让钱庄快速回款。 而且农副产品运作一番,也未必不能赚钱,农户没有门路又量小,钱庄还没有门路吗?他们开钱庄的算盘珠子打得比谁都精,就算不赚钱也不会让自己折本吧。 这都薄利多收、安全放空了,再做好运转、规避风险,让资金不断进出周转,精打细算做到让钱庄的每一个铜板都转起钱生钱,还怕钱庄会赚不到钱吗? 钱庄掌柜日日与钱打交道,很明白许怀谦说得这些是给他们钱庄送上了一条财路,又有陈烈酒引荐,加上许怀谦还装病示了一番弱,如何不让他同情多给了些钱财。 “不止这些,”等陈烈酒惊诧过后,许怀谦又把手里的药盒递过去,“还给了一盒药。” “什么药啊?”陈烈酒好奇的打开看了看,是一盒干银耳。 不是什么很贵的东西,但也不会太便宜就是。 吴掌柜很有心了,知道许怀谦咳嗽专送了治咳嗽的银耳,原本陈烈酒也想买的,奈何没钱了。 “这下好了,药都齐了。”陈烈酒盖上药盒,脸上露出了一抹轻快明艳的笑容,朝许怀谦崇拜道:“还是你厉害!” 他累死累活,弄得一身伤才挣三十六两,其中还有六两是许怀谦挣的,而许怀谦仅仅只是靠着一张嘴就轻轻松松挣了五十两银子,不可谓不厉害。 许怀谦被他这笑容灼得也跟着笑了:“现在又有钱了,说吧,还想买什么?”大有要为老婆花钱的架势。 刚还想花钱买东西的陈烈酒这会儿却突然犹疑起来:“要不还是省着点花,以后还得继续买药呢。” 五十两的确很多,放在以前他都可以安心养老了,可分摊到许怀谦的药钱上,也就只够五个月的,再加上燕窝、银耳等等一众补品,可能也就只够三四个月的。 这么一算,钱远远不够花。 “钱要省也要花,”这话许怀谦就不爱听了,“不能为了省钱就不花钱。” “当然,”许怀谦说完看着陈烈酒又添了句,“也不能乱花。” 然后嘴上说不能乱花钱的许怀谦就把全家人带进了胭脂铺子,仔仔细细地问掌柜的有没有润肤润手的膏脂。 看着在胭脂铺子掌柜的推荐下,一样一样试膏脂的许怀谦,原本还在对他仅靠说话就能挣这么多钱惊讶震惊中的一家人,又全都扶额露出一脸难尽的表情。 这究竟是有多爱美啊。 他们的吐槽许怀谦完全听不到,在掌柜的推荐下花了八钱银子,买了四盒消除面皱、滋润皮肤的面脂,最后结账的时候又买了根做工繁复精美的红色发带。 出了胭脂铺子的门,他就给家里其他三人,一人发了一盒面脂。 “你买一盒就好了,干嘛给我们也买了。”拿着面脂的陈烈酒和陈小妹完全不理解他这浪费钱的举动。 “一家人就是要人人都有份,”许怀谦没有搭理他俩,只是跟王婉婉说,“我问过掌柜的了,这个面脂不仅可以擦脸还可以擦手,姑娘家还是俏一点好。” 王婉婉低头看了看自己因为操持家里,年纪轻轻就有些沧桑的手,拿着面脂的手一紧,抬头看向许怀谦的眼睛里都泛起了泪光:“我……” 许怀谦笑笑:“没了再跟二哥说。” 王婉婉本来一肚子感动的话要说,还想说,她不需要,二哥留着自己用就好,但听许怀谦这般轻松惬意,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口吐不出来,最后只得颔首道:“谢谢二哥。” 陈烈酒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也怪他大大咧咧的没有注意到姑娘家的心思,想也不想把自己手里那盒面脂一块塞给了王婉婉:“大哥的也给你,一盒擦脸,一盒擦手,也不是多贵的东西,别省着用。” 明明方才还觉得多花钱是浪费钱来着,王婉婉有点哭笑不得地笑了笑:“也谢谢大哥。” 陈烈酒摆了摆手。 陈小妹拿着面脂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举着面脂也要给王婉婉。 王婉婉点了点她的鼻子:“你的就算了,你现在要是再不学着点,以后只能当个小黑妹了。” 王婉婉这话纯粹就是吓唬人了,陈小妹虽然皮实了点,但完全继承到了跟陈烈酒一样的好肤色,雪白雪白的,配合她那圆圆的脸蛋和一张黑珍珠似的大眼睛,瞧着再活泼可爱不过了。 “那好吧。”陈小妹见王婉婉不要也没有强给,只不过接下来一路都矮矮地黏在许怀谦身旁,不叫人,也不要人拉。 许怀谦见她一直跟着自己,进杂货铺子买米面粮油的时候,还给她买了包八文一两的麦芽糖。 陈小妹手里拿着许怀谦包给她的五两麦芽糖,摇着头把油纸包退换给他:“我不要这个。” 许怀谦一边给杂货铺的人确认着东西,一边问她:“那你要什么?” “我——”陈小妹张了张口,刚想说出自己要什么,许怀谦就已被杂货铺的小二叫过去结账了,没办法,她只能把话又吞了回去,想着等他忙完再说叭。 脱好壳的纯白大米五文钱一升,磨好的面粉八文钱一升,许怀谦各要了五斗,主要是怕放久了长虫,不然可以多囤点。 这里还没有芸苔子,所以没有菜籽油,普通人吃的都是亚麻油和芝麻油。 黄豆油也有,因为压榨工艺不高,出油率也低,所以价格极为昂贵,要一百六十文一升。 这对比五十文一升的亚麻油和七十文一升的芝麻油便宜多了。 但许怀谦还是买了两升,没有办法,他吃不惯芝麻油炒出来的菜,在他的记忆里,芝麻油是调料来着,而亚麻油他不知道是自己没吃过还是这具身体不喜欢,每次用亚麻油炒出来的菜,他吃了就作呕。 除了给陈小妹买的一包麦芽糖,还买了斤十文钱一两的蔗糖,买了两斤五十文的盐。 这一通花下来,就去了一千三百四十文。 许怀谦非说四十文听着不吉利,克他,要店家给他抹了零头,还附赠了两斤醋,不然他买的这些东西全都不要了。 店家一看要是因为这几十文损失了一个一千多文的大顾客,得不偿失,没办法咬牙给允了。 许怀谦也愉快地表示下次还来照顾他生意,店家那痛心疾首的面色这才好看许多,依依不舍地把他给送出了店门。 他这一通操作下来,把一家人都给看傻了,原来还可以这样买东西? “学着点,”出了杂货铺,许怀谦拍了拍陈小妹那仰着下巴呆呆看他的脑袋,“可以省很多钱的。” “正好,”许怀谦捏着店家找给他的零散铜板,“用剩下的这些钱,兑现你们大哥的承诺。” ——吃香的喝辣的。 三人惊喜不已,他们以前来城里,每回有余钱,陈烈酒都会带他去县城里的来客楼点一桌小菜,打个牙祭。 他们以为许怀谦也会如此。 最后,一家四口坐在一家客人还挺多的云吞铺子前,面前一人一碗云吞。 陈烈酒叹了口气:“这就是你说的吃香的喝辣的啊?” “当然,”许怀谦给他碗里加了一勺店家秘制的茱萸,“这云吞吃着不香,喝起来不辣么?” 三人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默默吃起碗里的云吞来,别说,虽然没有来客楼的红绕肉香,但皮薄馅大,再配上店家秘制的茱萸,吃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 “今天就省下了几十文,”许怀谦吃什么料也没加的云吞,开始给他们画饼,“只能请你们吃这便宜的云吞,待到下次能省下几百文的时候,再请你们去来客楼,好好吃香喝辣的。” 反正下次再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况且再来也不一定能省下几百文,先把饼画了再说。 那酒楼里的菜,他路过的时候看了一下,死贵死贵的,关键还是用最低等的亚麻油炒的,不划算。 钱还是要精打细算着用,该花的花,不该花的坚决不花。 -------------------- 作者有话要说: 酒酒:抠死你算了! ———— 插个题外话,本书文名恶霸被和谐啦,现在要重新取个书名,我想改成《烈酒家的小相公》大家觉得行吗? 要是觉得不好,大家有好点的建议也可以提,采纳会发放jj币。 …感谢在2022-09-14 23:59:28~2022-09-15 21:00: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吾爱至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珺廷 10瓶;爱糖的小猪、哭唧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把酒话桑麻 =========================== 三人听许怀谦这样一说,果然期待起下次来县城的时候,对来客楼的红烧肉倒是没那么惦记了。 吃饱喝足。 打道回府的路上,许怀谦想了想,又去肉摊子割了两斤新鲜猪肉,吃不上酒楼的肉,自家的肉总是能吃上的。 猪肉十三文一斤。 要是只要肥肉还得多加一文。 猪肉价贵,寻常百姓不常吃肉,偶尔吃一次,也是挑肥的沾沾荤腥,肥肉就比猪肉贵一点。 许怀谦觉得他们这一家,小的小,病的病,受伤的受伤,还是不要在嘴上省的好,买了一斤五花,一斤肥肉,又挑了些三文钱剃得干干净净的棒骨。 可惜来得晚了,猪板油早被人买走了,不然还能买一板回去炼猪油。 猪油炒菜也香。 许怀谦在买肉的时候,陈小妹眨了眨眼睛,想着她要是再不开口的话,等下就回家了,要是有什么需要买的,就只能等到下次来城里了,狠了狠心,哒哒上前扯了扯许怀谦的衣服。 许怀谦低头问她:“怎么了?” 她仰着头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你说你会孵小鸡是不是真的?”这事在她心里憋两天了,再不问她都快憋出内伤来了。 许怀谦没想到她还惦记着这事,怪不得突然变得这么黏他,走到哪儿都挨着他,心思一转,似是而非地回她:“你猜?” 你猜我猜,猜不着呀! 陈小妹气呼呼地不搭理他了,她觉得许怀谦故意逗着她玩,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直说就是,至于这么消遣她么。 还让她猜,她要是能猜着,还能去问他? 陈小妹的小情绪许怀谦没有在意,挑挑拣拣地又买了些东西,最后太阳都快落山了,他们才驾车赶回了家。 家里鸡鸭鹅,一天没喂,全都饿花了眼,他们一回家,支着脖子使劲叫唤。 陈烈酒和陈小妹王婉婉三人赶紧弄了些水和米糠出来喂它们。 许怀谦也没有闲着,脱下幂篱把今天买的东西,该分类的分类,该放好的放好。 最后看着他买的那两斤肉,沉默了一下,提着就进了厨房,挽起袖子,准备亲自上阵了。 不是他嫌王婉婉手艺差,实在是这个时代的农家人掌握的厨艺不多,王婉婉一个半大的姑娘,能把一家人的日常操持得井井有条,已经是很厉害的了,其他地方就不要太苛责了。 就是她能做菜的时候稍微多点花样,别全都随便炒炒加水一煮,就更好了。 吃了好几天水煮菜日子的许怀谦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改善改善伙食了。 嗯,得趁着王婉婉没进厨房前,赶紧弄,不然她一进来,就没有他说话的份了。 到现在许怀谦还对王婉婉抢了他主内的水壶耿耿于怀。 明明他也是很贤惠的,没穿越前,靠着皮囊和会做饭这一手,不知道有多少人给他介绍对象,现在穿成了个病秧子,从抢手货变成个人嫌狗憎的,他也是有落差的好吧。 王婉婉紧赶慢赶地把家里能忙活都忙活完了,擦了一把汗,脚步不停地迈进了厨房,准备做晚饭了。 结果她一进门,许怀谦什么都弄好了,这会儿都站在灶边准备炒菜了。 她心口一跳,忙不迭地上前准备接手了:“二哥,我来就好。” “不用,”一看到她进来,许怀谦眼疾手快地倒油炒菜了,“我这都快弄好了。” 王婉婉看着被他倒进锅里小半个锅底的油和糖,眼皮子跳了跳。 二哥这是准备不过日子啦? 一顿吃完好散伙? “红烧肉就得这么烧才香。”面对王婉婉一脸心痛,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想到她做菜都看不到个油花,又添了句,“就这么一顿,今天没让你们吃上来客楼的红烧肉,晚上二哥给你们补上。” 那来客楼的柜台上挂了木牌,一盘红烧肉三十八文,份量有多少还不清楚,而他这自己买肉做的,实打实的一斤肉,加上调料也不过才十几文,一下就省了二十多文,不比在酒楼吃得香? 王婉婉本来还在心疼油和糖,听到许怀谦这么一说放心了,转而诧异道:“二哥还会做酒楼菜?” 许怀谦随便扯了个理由:“以前在家里病得无所事事,看过两本食谱,自己琢磨的,可能没有酒楼做的正宗。” “哦。”王婉婉点点头,知道读书人和她们终究是不一样的,普通人拿着食谱连字都不识,他们想学什么,只管看书学就是了。 不然为何有那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话。 王婉婉被许怀谦忽悠住了,许怀谦也能安心做他的菜了。 农家厨房都是用茅草搭的,没什么隔绝性,许怀谦烧的红烧肉料又放得足,没一会儿,香味就顺着茅草缝隙给飘了出去。 把在院子里忙家务的陈烈酒和陈小妹吸得都放下活儿跑去厨房看王婉婉在做什么,看到掌厨的人是许怀谦时,都跟王婉婉一样惊讶,更别说是陈烈酒家附近几家的邻居。 这会儿正好是做晚饭的时候,本来人家都摆好饭准备吃晚饭了,结果一回头发现自家的小孩站在陈烈酒家厨房后面,吸着鼻子,流着口水,喊都喊不回去。 “二娃,三妹,回去吃饭了。”没有法子,只能出来,把他们喊回去。 “娘,香、香!”陈二娃和陈三妹甩甩脑袋,指着陈烈酒厨房,说什么也不回去。 “香也是人家的,回去了啊!”同样闻到香味的陈朱氏也咽了咽口水,可这是陈烈酒家,村里的恶霸家,他们两家又隔得近,平日里她都叫自家小孩躲着点他们家,生怕一个没注意惹恼了人家,这会儿怎么好去问人家在做什么,弄得这么香。 “换、娘、换!”陈二娃和陈三妹才三四岁,口齿都不伶俐,可能以前看见过陈朱氏跟别人交换过吃食,知道可以这样获取吃的,拉着陈朱氏的衣服,一个劲地叫唤。 “这怎么换啊。”陈朱氏的脸那叫一个难堪,村里人家,乡里乡亲的,拐过去绕过来都带点亲戚关系,谁家做了好吃的都能拿家里的其他吃食厚着脸皮去别家换点回来,给家里小孩润润嘴,可这是陈烈酒家,人家做的还是肉食,他们家都好久没去城里了,拿不出什么可以换的东西,怎么好意思嘛。 偏巧,在屋里听了半天吵嚷声的陈烈酒推门出来了,把她给尴尬死了,笑着道:“家里小孩不懂事,我们这就走。” 陈烈酒家这一片住的都是陈家人,原本陈烈酒应该跟他们关系很好才是。可惜,因为陈烈酒三年前走镖回来,在乡里做起了收账买卖,成了村里远近闻名的恶霸哥儿。家里有姑娘、哥儿的人家,被人家给寻摸说亲的时候,听到这片有个恶霸哥儿,当即就推诿说不干了。 都一个村的,又住一块儿,谁知道这片的姑娘、哥儿有没有染上恶霸的脾性,跟那些收账的男人不清不楚的,他们是来找媳妇、夫郎的,不是来给自家找麻烦的。 为了让自家姑娘、哥儿顺利出嫁,这片的人家只能远离陈烈酒,这样别人来寻摸的时候,就说不熟不认识,没有来往,没有关系。 这陈朱氏嫁的陈大青家就有一个待嫁的哥儿弟弟,因为陈烈酒的关系,至今都还没寻摸人家,因此家里对陈烈酒的意见很大,平时连点头之交都没有。 这会儿被陈烈酒给看到她家的窘迫,陈朱氏那脸都快埋进地里了,抱起两个小孩就要往家赶。 看到陈朱氏,陈烈酒一点尴尬和避嫌的自觉都没有,还热情地招呼陈朱氏:“没事儿,朱嫂子,今日是我家相公自己琢磨了个吃食做法,在学着弄,你要是不嫌弃的话,拿个碗过来装点吧。” 旁的事陈烈酒不清楚,他只清楚当初他在外面走镖的时候,这朱嫂子帮他看过妹妹,虽然他回村后,两家关系淡了,不往来了,但这恩情陈烈酒一直记在心里。 “娘、娘、娘!”口水都糊了一下巴的陈二娃和陈三妹一听人家都主动愿意给了,拉着陈朱氏的衣服,各种叫囔,生怕他娘给拒绝了。 陈朱氏被这两孩子闹得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向陈烈酒道谢:“哎,那就谢谢啊。” 陈朱氏回家拿了碗,到底没厚着脸皮只拿个空碗过来,她积酸菜的手艺还不错,给陈烈酒端了碗她积的酸菜,窘迫道:“家里就这个还行,你别嫌弃。” “不嫌弃,正好我家相公今晚做了肉食,吃这个解腻。”陈烈酒端了碗进厨房,回了几块红烧肉给她。 陈朱氏看碗里那烧得油汪汪,亮晶晶,还香气扑鼻的肉,一闻就知道好吃,没忍住多说了两句:“你找的这个夫君是个好的,虽然身体差点,但读过书会识字还会烧饭,以后好好跟人家过日子啊。” 陈烈酒颔首,眉目都在飞扬:“我晓得!”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别人夸许怀谦,他心里分外高兴,就好像在听别人说,他的眼光怎么就这么好,这么好的人,都叫他给找到了。 陈朱氏见他没有半分嫌弃许怀谦身体不好的神色,这才放心地端着碗走了,村里人说什么陈烈酒不甘弄了个病秧子赘婿回来,会暗地里把人给折腾死等话纯粹就是胡说,人家小两口好着呢! 但也有人不这么认为。 在陈朱氏家对门,陈烈酒家左手边还有户人家,当家人叫陈贵,他媳妇是个小气的。陈烈酒家的肉香不仅飘进了陈朱氏家里,也飘进了他家里,他家小儿子躲在门边见陈朱氏拿一碗酸菜都换了碗肉回去,也嚷着让陈贵家的拿东西去换碗肉回来。 “娘,你也端碗菜过去换碗肉回来吧,可香了!” “换换换!”陈贵家的把碗往桌上一掷,一张脸拉得老长,“你当咱家东西是大风刮来的,就知道拿去换!” “是肉呢,”他小儿子吸着鼻子继续道,“人朱婶子一碗酸菜就换到了,不亏。” “换个屁!”陈贵家的一点也不为所动,“吃了短命的东西,你们谁要换就去换,反正我不去。” 陈贵家全是儿子,没有待嫁的姑娘、哥儿。一开始陈烈酒做收账买卖带陈氏宗族时候,跟陈烈酒家来往还挺亲热。 见天儿做个什么吃食都巴巴地往陈烈酒家端,陈烈酒家有个什么活儿他们全家齐上阵去帮忙,不就求着陈烈酒家带带他儿子,也能挣几个铜板,帮衬帮衬家里么。 结果这陈烈酒直接来了句:“我现在带着陈五家,要不了那么多人手,以后要是缺人了,再来招呼大柱二柱哥。” 陈贵家的当场就不开心了,他们家巴结了他两天,就得了一句以后啊,谁都知道以后是句客套话,要真是有心就把那陈五一家打发了,就带他们一家。 那陈五一家穷得叮当响,能给他什么,他们两家隔得这么近,有个什么也好搭把手,真是不识好歹! 从此这陈贵家的看陈烈酒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陈贵家的其他儿子听小弟说别人家一碗酸菜就能换肉,早就馋得不行了,就等着他娘同意了,现在一听他娘这么一说,一个个拿眼神看着他娘:“怎么吃了就要短命了?” “你们没听那陈烈酒说这肉是那病秧子做的?”陈贵家的一脸鄙视,“那病秧子做的东西你们敢吃啊?” “谁知道身上带着什么病?就算没带病,也带着霉气,上山打柴的人那么多,怎么狼不咬别人,就咬他父母?你们看着吧,陈烈酒把这病秧子抢回家当赘婿,要倒大霉的!你们谁要去沾这个霉运,就快去,去了就别回这个家了!” 他家儿子听他娘这么一说,想到许怀谦那张病入膏肓、行将就木身体和村里人都在传的许怀谦就快要不行了的话,感觉吃他的肉就在吃一个死人做的肉,顿时被吓得不敢再吵嚷了。 村里人如何,陈烈酒家一概不知。 这会儿他们一家人,围着正厅里的那张八仙桌,守着那盘烧得色香味俱全的红烧肉吃得满嘴留香。 “真好吃!” “比城里来客楼烧的还要好吃!” 因为经常去来客楼打牙祭的缘故,陈小妹对来客楼的口味再熟悉不过,这会儿吃到许怀谦做的,乌黑的眼睛一亮,立马就踩了来客楼一脚。 王婉婉认同地点头,向来斯文的她扒饭的筷子不停,不说话的原因是吃着东西,没办法说。 一家四口人,两个人都给出了很高的评价,十分相信自己手艺的许怀谦夹了块切得最好的红烧肉给陈烈酒:“你觉得呢?” “很好吃!”陈烈酒尝过后,眼睛也是一亮,看向许怀谦,笑弯了眼:“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红烧肉!” 因为在外面走了七年镖,偶尔赶上一些大户人家家里做席,会请他们吃上一顿,像红烧肉这种普通又实惠的菜他也吃过不少,不得不承认,许怀谦做的最好吃。 把陈烈酒哄开心了,许怀谦就开始给他吹枕头风:“像这样好吃的菜,我还会做许多许多,以后家里的伙食就让我做主吧。” 陈烈酒一听还有这好事,当下就应了:“好呀,不过你身体不好,也别太操劳了,让婉婉帮着点你。” “嗯,”许怀谦开心了,又往陈烈酒碗里夹了些肉,“你也辛苦了,多吃点。” 陈小妹一听以后还有很多很多好吃的,也很开心,开心到都忘了要生许怀谦气了。 只有正在扒饭的王婉婉筷子一顿,看许怀谦的目光怪异。 二哥怎么还骗人呢。 不是说好了就这么一顿的么? -------------------- 作者有话要说: 谦谦: 财政权[√] 伙食权[√] 话语权[?] 掌家权[?] —— 感谢在2022-09-15 21:00:17~2022-09-16 21:19: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7558898 60瓶;鎏光 10瓶;三月清明 5瓶;千水 4瓶;糖糖 3瓶;荆棘丛生 2瓶;叁思、吾辈无名、4410751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把酒话桑麻 =========================== 不管王婉婉心里怎么想,反正许怀谦这伙食权是拿到手了。 次日一早,他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早早地就爬起来吃了药,拿了盏燕窝出门吩咐王婉婉拿去炖了。 王婉婉拿着燕窝,满眼震惊:“这一盏都做了?”医馆大夫可是说了一盏能泡发很多的,每日早晨只需要撕一缕泡发炖上个半个时辰左右,就能端给许怀谦喝了。 “家里四口人呢,”许怀谦眼睛都没睁开,半睁着眼,“每个人都尝尝,分摊下来也不多。” “可是……”王婉婉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许怀谦敛下眼,“灶房里你做主,还是我做主?” 王婉婉没话说了,拿着燕窝去厨房炖了。 许怀谦半闭着眼飘着回房的时候,陈烈酒正在屋里穿衣服,见他这样,笑了笑:“要不要再睡会儿,待会儿饭好了,我再叫你。” “不用,”许怀谦寻了根板凳,坐在桌边,打着哈欠,揉了揉太阳穴,强行睁开眼,慢慢翻开桌上原主的书,“我看会儿书就好。” 正所谓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趁原主记忆还没有彻底散去,他得把书里的知识和原主的记忆融会贯通,让它彻底成为自己的。 为考秀才打一下基础。 陈烈酒张了张口,原本想说,你也不必这么努力,做个样子就行,家里又不指望你考个功名回来光宗耀祖。 转念一想,他这样说,未免也太打击许怀谦的自信心了,这不明晃晃地说他不行吗? 原本他身体就比常人虚弱,要是还不让他读书,会让他觉得自己太一无是处。 万一自暴自弃,病情加重就不好了。 陈烈酒站在许怀谦的角度想了想,没把这番伤人的说出来,转而崇拜地说:“我相公这么努力,一定可以考中一个功名回来,让村里人都羡慕我找了个好夫君!” 刚看了几页书,全都是些文绉绉的古文,还没有沉浸进去的许怀谦听见陈烈酒这番崇拜的话语,顺着他的思路想了想。 要是他考上个举人、进士什么的去当个官,陈烈酒从村里人嫌狗憎的恶霸,变成村里最令人羡慕的哥儿,那光景该有多美妙? 瞬间,许怀谦的斗志就被击起来,原本只想考个秀才装装样子的他,突然觉得考进士也很有趣。 就像他当初不想进娱乐圈,跑去当公务员,为国家添砖加瓦一样。 换了个时空,他对这里的归属感不高,没有为皇帝打工,报效于他的想法,但要是为了陈烈酒感觉又不一样了。 有了目标的许怀谦顿时觉得文绉绉还没有标点符号断句的古文看起来那么吃力了。 融入进去,其实也挺好理解。 他这一看就看了近一个时辰,直到陈烈酒端着炖好的燕窝进来,他才放下书籍。 “刚好放凉了,”两人几乎是同步的,陈烈酒觉得他们还挺有默契,笑着问,“先吃点东西歇歇眼?” “好。”许怀谦接过碗,见自己满满登登一碗燕窝,而陈烈酒那碗除了汤什么也没有,喝了一口燕窝,也不作声,顾左而言他道,“你的头发好像有些松散了。” “是吗?”陈烈酒伸手去碰了碰头。 “别动,”许怀谦制止了他,“你一动,就全乱了,我给你弄吧。” “好吧。”陈烈酒没有怀疑其他,凑到许怀谦面前,让他帮自己整理头发。 许怀谦取下他那根旧到都快看不出颜色的发带,趁机从怀里取出昨天在胭脂铺子买的那根颜色鲜亮的红色发带绑在他头上。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虽然他们只结了发还没有成为夫妻,但此刻许怀谦的心情跟这句话是一样一样的。 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希望不要被辜负。 “好了。” 系好发带,许怀谦将那根旧的随手搭在桌沿上,陈烈酒转过身看到他用旧了的那根发带并没有绑在头发上,摸了摸头发上不一样的发带触感:“你给我绑的是什么?” “也是发带。” 扯过发带尾端一看,一抹漂亮而精致的鲜红映入眼帘,陈烈酒见过,是许怀谦昨儿磨着胭脂铺子的老板,磨了好久才卖的。 非买品,得在铺子消费十两以上的客户才能有。 而许怀谦为了这根发带磨碎了嘴皮子,昨儿他还在想,他这么大费周章的做什么,红色并不适合他。 没想到是给他买的! 是了,早该想到的,家里除了他,没人爱穿红,也只有他衬得起这红色。 陈烈酒想到这里,唇角眉梢都在飞扬,这还是他父母去世后,第一次收到如此有心意的礼物。 许怀谦看他表情喜形于色,知道他多半是喜欢的,但还是盛了一大汤匙的燕窝喂他:“喜欢吗?” “喜欢!”陈烈酒不设防地吃下,愣一下,翘着唇角毫不犹豫地表达了自己的愉悦,“我会好好珍惜的。” 不管是人还是发带,他都会好好珍惜的。 陈烈酒换了根新发带,不出片刻,陈家的其他两个人都知道了。 王婉婉捂嘴偷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陈小妹巴拉了一下,许怀谦给嫂嫂买了面脂,给大哥买了发带,虽然也给她买过糖,可糖不是她最需要的。 想了想,她觉得不能守着许怀谦有空或者自己愿意,她得主动出击。 她提着一篮子鸡蛋,巴巴地走到了许怀谦面前,许怀谦翻了一页书,当没有看见。 “……喂。”陈小妹张了张口,想提醒许怀谦她来了,但看许怀谦认真看书的模样,又觉得不能这么没有礼貌。 收了收声,将鸡蛋篮子放在桌边,噗嗤吭哧地爬上板凳,坐在许怀谦侧边的桌上,撑着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许怀谦看了几页书,被她那双滴溜溜的眼睛看得好不自在,只好放下书问她:“有什么事?” 见许怀谦终于注意到她了,陈小妹的眼睛一亮,刚想开口说出来意,怕许怀谦又丢个似是而非的你猜,让她猜,又转变了主意:“我请你吃鸡蛋。” 说着就把藏在怀里的一颗水煮蛋取了出来,递给许怀谦。 许怀谦没接,一脸不相信她是来请他吃鸡蛋的,陈小妹挠了挠头,又换了个策略:“那我请你吃鸡?” 许怀谦合上书,叹了口气:“你舍得?” “舍不得。”陈小妹一脸肉疼,她的这六只鸡都是母鸡,养了一年多,现在下蛋下得可勤了,要是给许怀谦吃了,就少了好多好多鸡蛋,得不偿失。 不过她再肉疼还是颔首道:“要是你想吃的话,杀一只也可以。”反正他做菜好吃,做鸡也应该不差? 只要做的好吃,也不算是亏待了她的鸡。 陈小妹这样一想,心里就好受多了。 许怀谦没说要吃她的鸡,转而问她:“我是谁?” 陈小妹眼睛在他脸上扫了一圈:“你就是你呀。”难不成你还能是别人? “那你应该叫我什么?”许怀谦继续问她。 陈小妹顿时不说话了,她心眼小,还有点记仇许怀谦当初骗她的事,不想叫他二哥。 叫了岂不是说明她认输了! 陈小妹死活不开口,许怀谦也不催,慢慢又把书拿起来,翻到他刚才看的那页,模棱两可地说:“听说这孵小鸡可以不用母鸡,只需要有鸡蛋就行了,一年四季,想什么时候孵就什么孵。” 那她只要有鸡蛋,一年光是卖小鸡都能赚很多很多钱了。 陈小妹算了一下,一文钱可以买两个鸡蛋,而一只小鸡可以卖三文钱,一文钱就能挣五文钱,五倍的利! 算术有点绕脑,没读过书的陈小妹掰着手指头,算了好一会儿,确定没有算错后,抬头向许怀谦望去,刚想给他说,她发现的财路,结果见许怀谦又低着头看书去了,一副根本就不在乎的模样。 陈小妹瞬间就,好气哦! 她想破脑袋都想不到一个挣钱法子,人家随便动动嘴皮子,动动脑子就能把钱挣了,偏偏人家还不在乎。 陈小妹心里抓心挠肝的难受啊,她也好想好想挣钱啊,挣了钱她就能吃一个鸡蛋扔……再吃一个鸡蛋,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大哥也不用冒着生命危险去山里打狼了,打狼多危险啊,一个不注意被狼咬了。 陈小妹看了眼许怀谦,就会像他父母一样,好几天了都没人发现,最后还是大家伙进山搜山找到他父母的衣物残骸中有狼毛,才知道是被狼咬死的。 但是要挣钱,就得叫许怀谦二哥。 陈小妹在心里各种给自己做心里疏通,什么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就是叫声二哥,又不会掉一块肉,钱重要还是面子重要? 于是,久久没等到陈小妹开口,又低头看书去了的许怀谦,就听到了一声甜甜的:“二哥!” 他抖了抖书,侧过头去看陈小妹,陈小妹也笑得一脸灿烂地看着他:“二哥。” 第一声叫出口后,后面就彻底没了心里负担,叫得要有多自然就有多自然:“二哥,现在你可以教我怎么孵小鸡了吧。” “你放心,我不收你鸡蛋钱,卖了钱,我还分你一半,不让你吃亏!” 小小年纪还知道拉技术入股了。 许怀谦想了想,昨天挣的钱买完东西还剩四十八两,加上原本家里还剩的十七两不到,现在家里还有接近六十五两的存银,看似多到他们一家子都能在这乡下养老了。 但一想到他那高昂的医药费,也不过只够几个月的,瞬间就紧迫了起来。 原本他想抄书自给自足来着,可昨天他们去书铺问了一下。 一本只有千字的小儿开蒙书,抄下来除去笔墨纸砚钱,至多就只能赚个几文钱,字多的科举书,倒是赚的多,可一本差不多就要抄一个月,还得字迹工整,没有涂改才算过关,算下来一月至多挣个两三百文。 还不够他一颗药的药钱。 他们也不能在家坐吃山空,或者等着下次再去哪儿出个注意,挣个大的,这么好的事,想也不可能天天有。 这次能挣到钱,纯粹是因为陈烈酒和盛源钱庄掌柜的熟识,要是换个人,人家连听你讲的耐心都没有,直接就把你给轰出去了。 想要有钱不能光节省,还得想办法开源才是,种地收成太慢了,做吃食他怕他还没挣到钱,自己先折了,或许这搞养殖是目前最适合他的了。 足不出户,还有现成的合伙人。 许怀谦看了眼满眼希翼地望着他的小萝卜丁陈小妹,正好他手上这本书也看得差不多了,可以活动放松一下。 他放下书,朝陈小妹笑了笑:“行吧,你去拿蜡烛过来,我教你。” “耶!”陈小妹开心地蹦了一下,哒哒地跑去翻蜡烛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谦谦:“我想咸鱼。” 酒酒:“我也想你咸鱼。” 谦谦:“但是为了我老婆的面子。” 酒酒:“但是为了我老公的健康。” 谦酒:“还是奋斗吧!” ————感谢在2022-09-16 21:19:33~2022-09-17 16:54: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7330060 48瓶;隶秦、云颜 10瓶;三流高中的文盲、︵盛夏﹌浅殇° 5瓶;荆棘丛生 3瓶;孟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把酒话桑麻 =========================== 孵小鸡首先就要用蜡烛挑出鸡蛋里受过精的鸡蛋,而且还要挑最近七天下的蛋,孵化率才最高。 陈小妹一篮子鸡蛋,最近七天下的没多少,而且她没有公鸡,受过精的鸡蛋也没几个。 最后许怀谦挑挑拣拣,选出五枚不知道是哪只出了轨的鸡下的蛋。 陈小妹看这一篮子鸡蛋,只有五个能用,小脸愁得皱在了一起:“只有这几个能用啊?”她的发财大计,什么时候才能成功。 “想要挣钱就不能太急功近利,”许怀谦看她这火急火燎的性子,倒是觉得只有五个也挺好,“太急,你投了大量的鸡蛋进去,要全都折了怎么办?” 刚陈小妹把蜡烛找来的时候,许怀谦已经跟她说清楚了,因为不是母亲抱窝出来的小鸡,成功率可能不是很高,先降低了一下她的期待值。 以免她期待值太高,最后没有达到这个阈值,失望透顶而一蹶不振。 “好吧。”有许怀谦打的这个预防针,陈小妹虽然有点不开心,但还是忍住了,“五个就五个,希望能有两个成功的。” 见她想开了,不再纠结于马上就能挣钱发大财。许怀谦这才去找了个木箱子出来,底下铺满米糠,将鸡蛋放进去,盖上棉被,找出原主冬日里用的汤婆子灌满滚水,放进棉被里,在屋里找了个高度合适的位置,把木箱放上去,正对着屋外的阳光晒着。 弄完了后,他拍了拍手:“好了。” “……就这么简单?”陈小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就随便找个箱子,拿点棉花把鸡蛋一裹塞个汤婆子就完事了? 这么简单,能孵出鸡蛋来吗? 许怀谦颔首:“就这么简单。” 孵小鸡其实只要让鸡蛋保持恒温三十七八度左右就行了,在家用电饭锅、电热毯、水袋、甚至体温都行。 他感受过了,四月的天,还不是很热,白日里阳光直射的温度加上汤婆子散发的热度能维持到孵化小鸡的温度,到了夜间肯定就不行了。 好在他在找东西的时候,找到两个牛肚水囊,外面磨得光滑,但保温效果很好,应当是陈烈酒以前走镖的时候用的,夜间装上滚水,放在箱子两侧,再多加一层棉被,差不多就行了。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土炕孵化法,有炕怎么都好保持恒温,但可惜这里是南方,没有烧炕的。 等孵化成功以后,想要大规模地孵化时,再想办法找人做一个吧,一口吃不成个胖子。 虽然陈小妹对许怀谦这堪称儿戏的孵小鸡方式表示非常怀疑,但看许怀谦那信誓旦旦的模样,还是选择先相信他。 万一真的能行呢? 有了这个孵小鸡的办法,陈小妹连玩都不出去玩了,整天在家守着这五颗正在孵化的鸡蛋。 许怀谦说了让她每隔三四个时辰翻一下,让蛋壳里的小鸡苗透透气,她就每天掐着时辰去翻。 盼着她的小鸡苗快点出来。 这日,差不多把原主的书都看完了的许怀谦正坐在正厅里,磨墨开始写注释,想要书读得好,注释少不了。 虽然有原主的记忆,但许怀谦还是根据自己的理解,把书翻译了一遍,想着最后再跟原主的记忆核对一下,也能更深刻地加深记忆。 而陈小妹也把孵小鸡的箱子搬去院子里晒太阳,今天的太阳有点小,晒不到屋里,她怕小鸡感受不到太阳的温暖,不肯从蛋壳里出来。 正晒着,隔壁陈贵家的带着她小儿子挎着挎篮上门了:“小妹,在家忙乎啥呢?成天也不见你出来玩,我家小柱子可想你了。” “……啊?”陈小妹被陈贵家的这突如其来的热情给懵了一下,她平时根本就不跟陈三柱玩呀。 不过人家热情招呼她了,她也不能没礼貌,客气地问候了一声:“贵婶子这是有事吗?” “是这样,”陈贵家的干笑两声,“我当家的这两天胃口不好,吃什么都吃不进,我想跟你家换点米,给他熬点好克化的米粥喝,看能不能吃得进一点。” “哦。”陈小妹见她挎着的篮子里放了几把青菜和几个鸡蛋,想着就换一碗米自家也不吃亏,这才放了她进院子,转头跟王婉婉说,“嫂嫂,贵婶子来换米。” “知道了。”坐在廊下正在给许怀谦做衣服的王婉婉应了声,放下针线,接过陈贵家的篮子,进厨房给她换米去了。 时下村里人也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白米吃的,他们都吃籼米,因为南方籼米一年两熟,比一年一熟收成还不好的稻米便宜,大多数的人都吃这个,只有家里有小孩孕妇病人等的情况下才会去买点白米。 要是需要得不多,就到旁人家换。 陈烈酒虽然是个恶霸,但他为人大方,不占人便宜,有时候还会多给,周围人家都喜欢到他家来换,王婉婉也是熟门熟路。 她这一进厨房,陈贵家的也不好意思在院中干站着,见陈小妹拿着个用棉被裹住的东西,左摸摸右摸摸的,问她:“小妹,你这是干啥呢?” “孵小鸡。”陈小妹用手背试了试棉被里的温度刚好比她身上的温度高出一点点,放心地说了出来。 “孵小鸡?”陈三柱一听来了兴趣,一把将陈小妹的棉被拿开,看见里面果然有五个鸡蛋,捧起来笑得前俯后仰,“哈哈哈哈哈,娘,她用棉被孵小鸡,她当她是母鸡吗?还能抱崽!” “啊!我的小鸡!”陈小妹没在意陈三柱怎么说她,看到她裹得严严实实的五颗鸡蛋被拿走了,急得忙伸手去抢。 “什么小鸡,明明就是鸡蛋!”陈三柱躲着陈小妹,就不让她抢回去,嘴里还嚷着,“只有母鸡才能抱崽,你是母鸡吗?” 他个子比陈小妹高,陈小妹够不到,只能蹦着去够,结果不知怎么地陈三柱手一松,鸡蛋全落在地上,摔碎了。 陈小妹看着地上摔碎的鸡蛋,气得眼睛都红了,一上头,对着正在捧腹大笑的陈三柱就招呼了过去。 “你赔我小鸡!你赔我小鸡!” 她都孵了十来天了,二哥说了,快的话二十来天小鸡崽就能出来了,这下好了,全没了!全没了! “嗳,你这孩子怎么还打人呢?”她事发突然,揪着陈三柱的脑袋使劲敲,把陈贵家的吓了一跳,忙去把她拉开。 但陈小妹死活不松手,还一口咬在陈三柱的肩膀上,任凭陈贵家的怎么打她的脸,掐她下巴都不松口。 许怀谦听到动静,放笔出来的时候,见陈贵家的都扇了陈小妹好几巴掌了,忙快步上前去将她手推开:“这位婶子,你过分了!” “我过分!”被推开的陈贵家的听许怀谦这么一说,气道,“她都把我娃咬成啥样了,没打死她个死丫头都算好的。” 许怀谦轻手轻脚地分开陈小妹紧咬着陈三柱的肩膀的下巴,见她白嫩的脸都快被扇肿了,下巴上全是掐痕,即使这样也没哭,眼睛里打着泪花,一脸愤恨地瞪着陈贵家的两人,嘴里不停地叫嚷着:“你们赔我小鸡!” “赔你什么小鸡?!”陈贵家的扒开疼得直嚷嚷的陈三柱肩膀一看,都咬出血了,“没让你们赔我家小柱子医药钱都算好的!” “哎哟,我的心肝。”说着她把哭得直抽抽的陈三柱抱进怀里,“娘就不该带你来这陈家,被一个死丫头欺负成这样,这又青又肿还流血得遭多大罪哦。” “你一口一个死丫头,”许怀谦看了,这陈三柱又皮又糙的陈小妹根本没下死手就是咬肿了些溢出了点血,根本没那么严重,她嚎得像是快要死了似的,反观陈小妹才是被打得不轻,不耐烦了,“你家的孩子是什么,死孩子?” “你怎么说话的,你一个病秧子才是死孩子呢,”陈贵家的抱着孩子一脸心疼,“她一个死丫头,生下来就该掐死的赔钱货,能有我家儿子金贵?” 敢情还是个重男轻女的。 以前许怀谦下乡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不把女孩的命,当命看的人。 “我家宝珠的命当然比你家儿子的命金贵多了,”许怀谦揉了揉陈小妹那被扇得都肿起来的脸,“等她的小鸡孵出来,她就是我们家的金娃娃,你家儿子到现在还只会玩泥巴,能跟我家宝珠比?” 打蛇打七寸,挖树先挖根。 她最在意什么,许怀谦就往她在乎的上面招呼。 “还金娃娃呢!”陈贵家的看着那摔在地上的鸡蛋,“要是拿个破棉被都能孵小鸡了,我还说这天上能下银子雨呢,它下吗?别以为叫个宝珠就珍贵了,一个克爹克娘丧门星的玩意!” “你!”陈小妹望着她,眼睛都快瞪出血了。 她一出生,她娘就难产去世了,没过多久爹也病死了,大哥在外面走镖,只有八岁的小哥带着她,小哥生下来就腿脚不好,带着她老被村里人耻笑,说他两都是家里的丧门星,克爹又克娘。 后来还是大哥回来,把他们都打了,告诉他们,小哥叫金虎,她叫宝珠,他两都是家里的金银珠宝,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才不是什么丧门星,村里人才没明着取笑他们。 现在这话又被陈贵家的翻出来说,新仇旧恨加起来,怒火烧得陈小妹恨不得将面前的老虔婆给咬死。 “我说她是金娃娃她就是金娃娃,我说她能用棉被孵出小鸡她就能孵出小鸡,宝珠就是宝珠,只会明珠蒙尘,你们家三柱……”许怀谦说到这里看着只会在陈贵家怀里哭的陈三柱顿了顿,“不要被你给柱在这村里就好。” “婉婉,”许怀谦说着叫了一声王婉婉,“把这位婶子的东西拿出来,想必我们这一家子病的病,丧门的丧门,换了,人家也不敢吃。” “诶。” 早在屋里听到动静气愤得不行的王婉婉忙不迭地提着篮子出来了,将篮子送还给陈贵家的时候,故意手松了一下。 篮子掉在地上,鸡蛋碎了一地。 “你!”陈贵家的还指望拿这些鸡蛋去别家换米,这会儿见鸡蛋全碎了,气得想大骂王婉婉。 “咳咳咳咳咳——” 许怀谦拿帕子捂着嘴咳了几下,帕子上瞬间多了几缕血丝,“婉婉,去请你大哥回来,我今儿受了气,怕是不行了……” 话还没说完,陈贵家的看到那血丝,吓得脚步往后一退,跑起她家孩子就跑了:“这跟我们可没什么关系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9-17 16:54:13~2022-09-18 17:42: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吾爱至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indy、琥珀色 10瓶;三流高中的文盲 5瓶;荆棘丛生 2瓶;苏叶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把酒话桑麻 =========================== 陈烈酒最近忙得很。 自从许怀谦去钱庄跟吴掌柜说过一系列的钱庄改革法之后,吴掌柜就把钱庄给重新整理了一番,使得钱庄一改之前懒懒散散的日常,转变得忙碌起来。 就连陈烈酒也被委以重任,给他指派了不少的活。 他每天乡下城里地跑,跑得腿都快要断了,当然钱也不少挣。 陈烈酒估摸着,这大半个月挣得都快抵上原来小半年挣的了。 果然,这日他忙完钱庄结这个月的账,结了一千二百文钱,也就是一两二钱银子。 能抵上他以前两三个月挣的了。 想着这些钱都是许怀谦帮他挣来的,他也不抠搜,拿着钱,转身就进了药铺,新买了一盏燕窝。 家里的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这些天,他看许怀谦日日吃药补着,不仅气色好多了,夜里也咳得没那般难受了,就连人也瞧着精神了些,没那般憔悴枯瘦了。 证明这些东西都是有用的,可不能断了。 不过这次他学乖了,对着正在给他拿燕窝的药童说道:“你要不再送我些红枣枸杞呗,我以后经常都要来你们家医馆买的,上次我还在你们家医馆一口气花了三十多两银子呢,也是你给我打包的,你还记得吧。” “记得。”药童点头,在靡山县能一口气拿出三十多两银子买药的人没几个,何况还是陈烈酒这样一个特立独行的哥儿,他想不记得都难。 “记得你就送点给我呗,”陈烈酒学着许怀谦样子给药童磨嘴皮子,“我以后每个月都会来你家医馆买很多的药,你要不送我,我就只能去别的药堂看看了。” 他要账多年,别的本事没有,没脸没皮的本事一等一,就这么黏在药童身边,从自己挣钱辛苦,到夫君命苦,说得那叫一个可怜精彩。 磨得药童没办法,给他舀了两碗红枣一碗枸杞。 “还真有用啊。”拿着燕窝出了医馆的门,陈烈酒看着怀里没要钱的红枣枸杞,翘起了唇。 他就是试试,没想到真的管用,看来以后又多了一个花钱技巧。 末了,他又想起,这两天许怀谦在写字,写得那纸正反面都塞不下字了,又用这个方法如炮制法地买了两刀纸,一百八十文,便宜了二十文。 最后剩下二十文,他也没攒着,拿去肉铺割了斤肉,买了些棒骨,满载而归。 进家门前,他都还在想,今晚他们是吃红烧肉好还是喝棒骨汤好。 上次买的棒骨叫许怀谦熬得奶白奶白的,喝起来比肉还好吃,连喝好几天都不腻。 结果他一进院子就看到,小妹孵小鸡的箱子被人弄翻在地,鸡蛋也碎了,破棉被上还沾着些鸡蛋液。 屋里,许怀谦和王婉婉正各拿着个鸡蛋在给小妹滚脸,小妹一张脸半肿着,疼得龇牙咧嘴。 “怎么回事?”他走进屋,放下东西,问。 许怀谦本想解释,奈何已经憋了一肚子火的陈小妹看到陈烈酒就犹如看到了主心骨,当即扑到他腿边,声泪俱下地开始数控:“大哥!陈贵家的打我!” “她家三柱抢了我孵小鸡的鸡蛋摔碎了,我就咬了他一口,她拿巴掌使劲扇我,扇得可疼了!” 她眼泪跟珠子似的不断地掉,配合她现在肿着半张脸的模样,看上去好不可怜。 看得刚还拿着鸡蛋给他敷脸的许怀谦一脸诧异,他就说她刚怎么那么疼都不哭,原来憋了个大的。 陈烈酒越听眉头越紧,等她哭完,蹲下身去抹干净她脸上的泪珠,碰了碰她肿起来的半边脸,安慰道:“别哭了,大哥会想办法给你找回场子的。” 会想办法?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她还骂我了,骂我丧门星,骂得可难听了,”只想有仇当场报的陈小妹像是怕火还不够旺似了,看了眼许怀谦,抽抽噎噎地又浇了一桶油,“她还把二哥气吐血了!” “真的!”她拿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许怀谦身上摸走的手帕,“二哥都好久没吐血了!今天咳了好久呢!你看手帕上都是血丝!” “咳咳咳咳咳——”她说得许怀谦无地自容,尴尬地咳了两声,他那哪里是气吐血了,明明就是不想跟那陈贵家的胡搅蛮缠才装病吓跑她的,被她这么一说,假的都好似成真的了。 陈烈酒看完陈小妹给他的带血的手帕,又看了眼正在咳嗽的许怀谦,沉着脸,什么也没多说的,抄起门边的砍柴刀,就出门去了。 “……你别冲动啊!”许怀谦怕他气上头,干出点什么不理智的事来,正咳嗽着都生生停下来,提醒了他一句。 陈烈酒的手在背后一扬:“没事,我有分寸。” 陈贵家的回家以后,想到咳了血还说自己快要不行了的许怀谦,心里一阵害怕。 这陈烈酒好不容易弄了一个病秧子回家当赘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怕不是要找她拼命? 她站在自家门口惴惴不安了一下午,没见王婉婉出院子去找人,也没听陈家有什么动静传来,心想,可能是没什么事,那病秧子吓唬她呢。 这才放下了一颗心,骂咧咧地回屋去忙活家务事去了,害她提心掉胆了一下午没做事。 晚上,早把这事给忘的母子两,一个坐在廊下摘菜,一个在院子里玩泥巴,瞧着好不温馨。 就是这时,陈烈酒拿了一把亮蹭蹭的砍柴刀走了过来,笑着跟她打招呼:“贵婶,忙着呢?” 陈贵家的一见到陈烈酒,手里摘的菜都吓得掉了,声音遏制不住地有些害怕:“烈……烈酒,你咋来了?” “没事儿,贵婶,”陈烈酒拿陈贵篱笆上搭着的破抹布擦了擦砍柴刀,还安抚她来着,“我找你们家三柱说点事,跟你没关系,你别害怕啊。” 说着,他对着在院子里玩泥巴玩得正开心的陈三柱笑着招了招手:“三柱,过来,我同你说些事。” 说啥事啊,还带着砍柴刀,不会是要砍她家三柱吧? 响午两家刚吵了一架,现在陈烈酒就带着砍柴刀上门,由不得陈贵家的不多想。 一想到他们家三柱会被陈烈酒像砍柴一样,一刀一刀的给砍成一截一截的,血滋呼啦的,她吓得整个人都在抖了,但还是强忍着惧意把三柱招呼到自己身边:“柱子,别去他那儿,到娘这边来。” 陈三柱看看陈烈酒又看看他娘,正犹豫着到底该去谁那边,这时陈烈酒拿起刀在篱笆上做了个砍的动作:“这可就是贵婶的不对了,我就是找你家三柱说说话,你都不肯,别忘了我可是个恶霸啊,我办事可是不讲理……” 话还没说完,陈贵家看到他砍在篱笆上的刀就跟砍在她儿子脖子上一样,刺疼刺疼的,当即就手脚发软地冲到陈三柱面前,一把抱住他,对着陈烈酒就是一阵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你饶了我们吧……” 都怪她得意忘形到忘了陈烈酒可是连狼都敢打的恶霸,他们这小门小户的怎么敢去招惹恶霸家的娃! 陈烈酒收回搭在篱笆门上的手,笑了:“您这话说得,您哪儿有错啊?” “有错,有错,”陈贵家的忙不迭说,“错在我不该纵容孩子,随意拿小妹的东西,错在我不该在小妹和三柱打架的时候,扇小妹巴掌。” 一瞬间,陈贵家的脑海里闪过白天在陈家院子里的诸多细节,知道陈烈酒这是来给陈小妹找场子来了,当下也没有白天那叫嚣的架势了,扬起巴掌就往陈三柱身上招呼:“叫你不听话,随意去动人家的东西,叫你不听话,拿了人家鸡蛋不还还给弄碎了,叫你不听话,去笑话人家,别人要做什么,由得到你笑话!” 陈贵家的是真怕陈烈酒啊,她到现在还记得陈烈酒打狼回来的时候,瞥她那一眼,像是要杀人,她是真怕陈烈酒浑起来,人狼不分,拿起砍柴刀把他们一家给砍了! 因此打起陈三柱来,那是真打啊!往死里打的那种! “……啊……呜呜呜呜……娘……别打了……好疼……娘……呜呜呜呜……” 陈三柱从小到大就挨过什么打,更别说他娘下了死手地把他往疼里打,不一会儿,陈贵家院子里就传来陈三柱那杀猪般哀嚎的声音,在这家家户户都在做晚饭的时候,分外响亮。 惹得周围邻居都探出头来张望,想知道平时那么疼孩子的陈贵家今儿怎么舍得打孩子了? 陈烈酒拿着砍柴刀在篱笆院外抄着手,想着陈小妹肿胀淤青的小脸,还有许怀谦咳了一帕子的血丝,津津有味地看着。 一点都不为陈三柱心疼。 当妈的不会教孩子,总有人会替她教训,现在让她自己教训,总好过以后被别人教训的好。 想到这儿,他还奇怪地了一声:“好端端的贵婶怎么教育起孩子来了,我就是来问问三柱知不知小妹脸上的伤是怎么一回事。” 陈三柱的哀嚎声,听得陈贵家的心里也难受啊,打在儿身,疼在娘心,但她要是不打,轮到陈烈酒下手,他们娘俩都得死! 听到陈烈酒的问候声,抖了一下,不顾儿子的哀嚎声,把他的脸抬起来,同样地往他脸上扇了几巴掌,看着他的小脸瞬间肿了起来,一脸心疼地看向陈烈酒:“……烈酒啊,……这样你看行了吗?” “贵婶教育孩子问我做什么?”陈烈酒才不承认是他让打的呢,“既然贵婶不知道我妹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那我家相公怎么吐血的总该知道吧?” “许相公吐血多半都是被我这孩子给气的,他不听话,”陈贵家的一听,心疼得都在滴血,她就知道陈烈酒会讹上她们家,想着她就给了自己一巴掌,好好的干嘛去招惹陈烈酒家的人,“都是我这个当娘的没有教育好,我这就给你抓只鸡回去让许相公补补身体。” 陈贵家的抓鸡的时候,心都在滴血啊,她这些鸡都是养了好些年的老母鸡,不仅蛋下勤,里面还有好些鸡油哩,去城里卖能卖上百个铜板呢! 这都让她给败出去了,当家的知道,还不知道要怎么教训她呢! 陈贵家的心里又气又怕,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把鸡捉给了陈烈酒。 许怀谦和陈小妹他们不知道陈贵家院子里的事,只知道陈烈酒出去没一会儿,隔壁院子里就传来了鸡飞狗跳地打孩子的声音。 陈烈酒在陈三柱的哭声中,提了只大又肥的母鸡回来,扔在院子里,向他们笑得一脸轻松:“解决了,今晚炖鸡!” -------------------- 作者有话要说: 睡过头啦!感谢在2022-09-18 17:42:33~2022-09-19 23:53: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载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男神,求给你生猴子 21瓶;不爱喝茶的s 20瓶;隶秦、哄哄 10瓶;可爱萌物 5瓶;好好说话 4瓶;噔噔噔噔 3瓶;不萌不柠檬、初遇、橘子猫 2瓶;44107511、往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把酒话桑麻(大修) =================================== 陈贵家的哭声到半夜都没停,而陈列酒家在炖鸡。 这只鸡,正如陈贵家想的那样,用粮食养了好几年,里面有厚厚的一块鸡油。 许怀谦不仅拿它和着红枣枸杞炖了汤,还把鸡油炼出来,下了碗鸡油葱花面,吃得陈家三人,心满意足。 一个个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心想,别人家养的鸡就是好吃。 但即便是吃了鸡陈小妹还是很不开心:“可惜,小鸡孵不成了。” “没事,通往成功的道路总是曲折的,失败了我们再重新开始,”许怀谦学着陈烈酒捏了捏她脑袋上的两个小啾啾,“二哥明天陪你去村里收鸡蛋,再孵一次就是。” 别被五个鸡蛋的失败吓到了。 “好吧!”虽然陈小妹还是有点郁郁不乐,但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她也只好接受现实。 次日,用过早饭,许怀谦看了会儿书,估摸着这个点家家户户都用过早饭了,这才和陈小妹提着个篮子,出门收鸡蛋去了。 因为脸不好的原因,许怀谦一直挺排斥跟村里接触的,最近他发现自己气色好了很多,人看着也不那么病恹恹了,只是可能因为还病着的原因,唇色和脸看上去还有些苍白,但已经到了可以见人的地步,这才放心大胆地出了门。 村里人家里养鸡的并不多,大多数都是散养个几只,等着下蛋给家里人补补身体,或者攒着进城去卖掉。 许怀谦要找的就是那种母鸡和公鸡都有养的人家,最好养得稍微多一点,这才有最近七天下的受过精的鸡蛋。 只是他俩提着鸡蛋在村里挨家挨户收时,村里人都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他们,然后都说自家没有,让他上别家去找找。 怎么可能没有,许怀谦都听见母鸡下蛋的声音了! 正当他疑惑的时候,带着孩子在村里学做衣服的陈朱氏看见他,犹豫了一会儿,想到那天陈烈酒给他们家那碗,让他们一家都回味无穷的红烧肉,觉得这样又会读书又会做饭,瞧着斯斯文文的人不像是村里人说的那样,病傻了。 悄悄把他拉到一边,给他说了实话: “陈贵家的一大早就来村里哭了,哭你家烈酒昨儿恶霸性子上来,拿着砍刀到她家乱打乱砍了一通,还打了她和三柱,把她家三柱打得都下不了地了……” “还哭小妹小小年纪就会骑在男娃身上又抓又咬,以后没人敢提亲云云……” “更哭你这个病秧子,嘴里没一句干净话,左一句死孩子,右一句死孩子的,天天把死挂在嘴边,怪不得生下来就是个短命的,还把爹娘给害死了……” “还跟村里人说,你们要拿棉被孵小鸡,让村里人不要卖鸡蛋给你,怕你们孵不出小鸡,烈酒会去卖鸡蛋的人家家里闹事,说是他们的鸡蛋不行……” “还有你那大伯母也出来帮腔了,说你脑瓜子笨,考上童生都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要真能拿棉被孵出小鸡,你爹娘就不至于上山砍柴被狼咬死了……” “最后还放狠话了,要是不怕陈烈酒那个恶霸到他们家里扒房子、打人,就随意把鸡蛋卖给你!” 陈朱氏嘀嘀咕咕一通,将陈贵家的和许怀谦的大伯母马翠芬的嘴脸学了个十成十,可想而知他和陈小妹这样大张旗鼓得出来收鸡蛋,不正好落了两人下怀,村里人怎么可能把鸡蛋卖给他? 就连陈朱氏听了都有心想劝许怀谦,要不然你还是不要孵小鸡了?这拿棉被孵小鸡闻所未闻,别最后小鸡没孵出来,落了个全村人的笑话。 她刚想劝,抬眼就看见许怀谦那双向来温和的眼睛里充满了火气,瞬间就把话收了回去。 算了,别人家的事,还是不要多嘴的好。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许怀谦不发火,不代表他没有脾气。 以前他在乡下也见识过村里人嘴皮子多,东家长西家短说个不停,但像陈贵家的这样倒打一耙到处泼脏水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怎么不说自己教育不好孩子,让他跑人家家里犯贱呢? 还有他那大伯母,他没有去她家找她麻烦,她倒是率先找上门来。 当下他鸡蛋也不收了,拉着陈小妹转了身:“走,我们回家找人砌炕去!” 能打破流言的只有事实。 她们不是觉得他用棉被孵不出小鸡么?他偏要孵出来给他们看看! 到时候她们说的这些话,全都会不攻而破,希望流言蜚语的孽力反馈到她们自己身上时,也能如他这般淡然吧。 回了家,许怀谦一改往日慢慢来不着急的处事态度,直接给了陈烈酒十两银子,让他找人在后院的空地上再修一间宽一点的房子,屋里什么都不要,只要一个大通铺的火炕。 剩下的钱全部给他换成种蛋! 村里收不到,他去镇上买总不会没有人卖给他吧? 陈烈酒直接被他这十两银子的大手笔给吓到了,顿了顿,只从他手里拿了五两:“只是起一间屋,买些种蛋,用不了这么些钱,我只要一半就行,剩下的还是攒着给你买药吧。” 许怀谦看着他拿走的五两,还顿在他被他给惊到的神态上,愣了愣:“你不觉得我冲动败家吗?” “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呀,”陈烈酒拍了拍他肩膀,“再说了,你也不是乱花,你别有压力,钱没了还可以再赚,别为了挣个钱,把自己身体给累坏了。” 陈烈酒把钱拿走办事去了,许怀谦还愣在他那句年轻人上。 然后恍然记起,原主好像比陈烈酒小三岁,这具身体的实际年龄才十七岁。 所以他以为的他在包容陈烈酒,实际上是陈烈酒在迁就他这个小孩? “咳咳咳咳咳咳——” 许怀谦猛咳了几下,换了个时空,灵魂年纪没变,身体年纪变小了,他们这究竟是属于年上还是年下啊? 许怀谦没想明白这个问题,后院的房子却如雨后春笋般长了起来。 只是起间孵小鸡的屋子,又不是像要住人的房子那样,又不是起一间青砖瓦房的住房,泥土胚到处都是,陈烈酒没费什么力就买好了材料,召集小弟把房子起了起来。 隔壁的陈贵家见许怀谦去村里收鸡蛋没有收到,转而让陈烈酒折腾起了房子,不满地奴了奴嘴,跟村里看热闹的说闲话:“看吧,我就说他那棉被孵小鸡成不了事吧,这不就没折腾了。” “说起来,这事,他还得好好感谢我呢,要不是我不让村里人卖种蛋给他,他还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去了。” 陈贵家的说着捆了捆腰,就是可怜了她这老腰。那天晚上被她那当家的知道,她去换米不仅没换到,还惹恼了陈烈酒,把她按在床上揍了半宿,到现在她这腰上的骨头还疼着,身上的瘀青也还没消。 本指着不让大家伙卖他鸡蛋,看一波他的笑话,没想到他转头折腾起了房子,瞬间转移了注意…… 她正想着,许怀谦那温和的笑声传了过来:“贵婶说得是,我是得好好感谢你,要不是没有你,我也不会这么快下定决心。” 陈贵家的看过去,正好看见许怀谦那张还带着点苍白的脸正朝着她笑,无论她怎么品,都觉得许怀谦这笑里带着点渗人的味道。 还不待她琢磨过来,那边陈烈酒赶着牛,拉了一牛车的鸡蛋过来,正好停在他们面前。 有那眼尖有眼力见的,还来了句:“好像还都是种蛋来着。” 这下看热闹的人炸了: “怎么回事?” “不是说好了不孵小鸡了么?” “怎么还买这么多种蛋?” “谁说我家不孵小鸡了?”许怀谦将众人的疑惑拉了过去,“我家不仅要孵小鸡,还要开个小鸡苗作坊,以后谁家里有想要养鸡的,可以随时来我家买鸡苗,乡里乡亲的,不收高价。” 正好村里这几天有不少在聚在周围看他就起房子热闹的,许怀谦趁势打了一波广告。 “这是还孵小鸡呢?” “还不小打小闹了,要办作坊呢。” “这不要母鸡抱窝,能成功吗?” 大家伙养鸡这么多年,只知道母鸡到季节会抱窝,他们只需要等母鸡想抱窝的时候,挑些种蛋放在窝里就行,还没听过这不需要母鸡抱窝就能孵出来的小鸡。 因此先前陈贵家的到村里哭着求大家不要卖鸡蛋给许怀谦,他们也答应了,可是现在见许怀谦买这么多鸡蛋回家,还信誓旦旦的说,以后可以到他家买鸡苗,他们又不确定了起来。 “乡亲们怕我孵不出小鸡,不肯卖鸡蛋给我,我理解,”许怀谦轻咳了一声,说出了他们的疑惑,“我就只好去城上收了二两银子的种蛋,大家不妨再多等等,看看我究竟能不能孵出来。” 许怀谦说的别的,村民们没记住,唯独记住了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那得需要多少种蛋?! 一文钱两个鸡蛋,两千文就是四千个鸡蛋了! 这要是分摊到村里人家,一家少说也得赚个十来二十文的! 有这钱给家里添个针线,割斤肉什么的吃得不香吗,作甚要让给别人? 大家这一算,深觉自己亏大发了的村民们朝呼吁他们不要卖鸡蛋给许怀谦的陈贵家仇视地看过去。 深藏功与名的许怀谦,笑着招呼陈烈酒把鸡蛋给搬进他新修的孵化室里。 还热心地拿帕子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汗。 可不能把老婆热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把这章重新修了一下,大家可以再看一遍[捂脸] 感谢在2022-09-19 23:53:26~2022-09-20 22:15: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伪淑女_宋宋、云颜 10瓶;, 5瓶;YYYYe、蓝枫雪影 4瓶;苏叶子 2瓶;咕咕、爱糖的小猪、千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把酒话桑麻 =========================== 这都五月了,天也热起来了,也是时候该沉下心去读书了。 通过原主的记忆,许怀谦知道,这里的科举是,童生考秀才,一年一考,秀才考举人,三年一考,也称秋闱,举人考进士则是在考中举人的第二年开考,也称春闱,要是春闱落榜,就得再等三年再考。 古人找份国企工作还真是不容易,得三年又三年,才能混上个编制。 不过考上秀才、举人也跟有编制差不多了。 许怀谦算了算,原主是十四岁考上童生的,到今年十七岁,正好是一个大比之年,要是他能在今年八月考上秀才,三年后就能去考举人了,反之他要是一连几次考不中,可能得等个五六年才能去秋闱。 这样一算,他时间不多了。 而且他不能直接到点去考试,考试前还要先报名,报名需要亲供、互结、具结等等资料。 亲供好说,就是他的年龄、姓名、籍贯、以及父祖三代的名讳履历的一份保单,确保不是奴籍、商籍、艺伎,戏子等流就行。 但是这互结和具结可就不好说了,互结得需要同考的五人做担保,以防代考、帮考、作弊,一旦发现五人皆要连坐,具结则是需要一位廪生认可他们的资料都属实,才能开具保结。 一个县城同考的五人找找,总能找到相互担保的,但廪生可就不好找了。 廪生是由一个县城参加过秀才考试并且在考试中获取了优异成绩的才能叫廪生,一般一个县城只有五到十名,大县则有十到二十名,像他们糜山县这种小地方能有五六个都不错了。 他还得差人去打听去年的岁试,被录取为廪生的有那几位才行。 这就是住在村里的不便之处了,外面有个什么风吹草动,村里是一点消息也听不见,尤其是这个村子里还没什么读书人,想要知道点读书人的消息,更是难上加难。 “实在不行就去找夫子吧。”许怀谦翻了翻书,想到原主先前考童生都是由桃李村的老童生章既明章夫子一手包办的,他提些礼去,让他再帮他想想这互结和具结的事,应该不是太难。 心里把这些事都给理顺了,许怀谦这才沉浸在书本中。 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他得把这些书都给熟读吃透才行。 许怀谦在家苦读,孵化室里的事,都交给了陈小妹,一间屋四千多颗种蛋,全是她在翻。 没办法,谁叫许怀谦说大话。 ——说什么修房子剩的钱全都给我换成种蛋。 打地基、买泥胚、房梁、屋顶,以及砌炕,一共下来才花三两银子。 这三两银子还是因为在南方砌炕的师傅不好找,陈烈酒花了五百文才找来一个会的,砌了一间大通铺的炕,光是底下的灶膛都有五个,不可谓不宽敞。 剩下的二两银子,陈烈酒就果真按照许怀谦的吩咐,全部换成了种蛋。 有了火炕,保温效果然比用棉被和汤婆子靠谱多了,夜里只需要把灶膛封死,再关上门窗就什么都不用管了,比起以前还得起夜看看棉被里的汤婆子和牛肚水囊有没有凉方便多了。 但有了炕,也不是万事俱全,起码保湿效果就做不到以前还能抱到屋外晒晒太阳那般轻松了。 这随时注意炕上的温度,不能高了也不能低了,早晚各翻一次,太干了还得在墙上洒洒水,维持屋内的湿度。 反正一天可有得忙了。 陈小妹也是痛并快乐,每天满头大汗地在孵化室里忙上忙下,还好有王婉婉帮着她。 这日,自觉自己已经把书背得差不多了的许怀谦,正坐在屋里默书。 这科举不仅要考试帖诗、经论、律赋、策论还有默经。 这些天许怀谦试过了,除了试帖诗不行,其他的他都还可以,勉勉强强能看,好歹也是读过九年义务教育,做过几本三年高考五年模拟,上过四年大学,刷过两年题库,当过五年公务员的人。 别的什么不太会,这做题和社会经验都不差。 就是这作诗—— 让他背诗还行,让他做诗,他怎么做? 鸭鸭鸭。 结队叫嘎嘎。 争相下绿水。 尖嘴戏鱼虾。 一看就粗制滥造,比人家鹅鹅鹅差远了。 所以他还是勤能补拙,以长补短,争取把后面这几项做好,诗词一项就随他去吧。 偏科也不丢人。 他正写着,陈小妹拿了根点燃的蜡烛和鸡蛋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兴奋道:“二哥,二哥,能看到小鸡崽了,你看?” 许怀谦放下笔接过她手里的蜡烛和鸡蛋照着看了一下,果然鸡蛋里已经冒出小鸡的雏形了,鸡蛋里面还有极小的小脚脚在动,看着就可可爱爱。 算了算日子,这批蛋也孵了有大半个月了,也快到小鸡啄壳的日子了。 他把鸡蛋交还给陈小妹:“不错,这段时间你照顾得很用心,它们快要出壳了,你记得要在火炕房里多加点水,不然湿度不够,蛋壳太硬,它们啄不出来。” “嗯嗯。”陈小妹使劲点头,自从看到鸡蛋里有了小鸡的雏形后,许怀谦现在说什么,她都言听计从。 二哥太厉害! 会编草编,会砍价,会挣钱,会读书,会做饭,还会孵小鸡,一只手都数不过来的会了! 村里就没有比他二哥还要厉害的人了! 陈小妹已经由不想许怀谦做她二哥转变成许怀谦忠实的小迷妹了。 许家孵小鸡的炕房里,见天的就没停过火,早晚不论何时那烟囱里都有烟冒出来。 陈烈酒天天在外忙收账,人影子都见不到一个,家里没有砍柴的人,王婉婉还在村里收了好几次柴禾,按的是冬天的价,十文钱一车,找的是村里跟她玩得比较好的人家。 就连那以前跟他们家冷交过的陈朱氏也得了王婉婉的青睐,收了好几车她家的柴禾,隔天就见她去城里提了斤肉回来,可把村里人给羡慕死了。 “你们说,我们要是早把鸡蛋卖给他家,我们是不是也能吃上肉了?” 村里没什么创收,就算家里的鸡鸭鹅下了蛋,自家吃几个也攒不到去城里卖了,人家城里人买鸡蛋也不几个几个买,只有那生了孩子的人家实在买不到鸡蛋了,才会多少都要,这种都是要碰运气的。 而且进一次城路程又远,他们又不像陈烈酒那般,轻轻松松就能借来牛车,碰上不好的时节,提篮子、赶牛车进城还要交城门费,所以村里人还是喜欢攒一篮子鸡蛋才进城去卖了。 这在家足不出户就能把铜板赚了事,就这么被他们给推了出去,悔啊! 悔也没办法,人家不收了。 就连有那跟王婉婉玩得好的人提着鸡蛋去问,人家也摇手说不收。 不是王婉婉不想收,是许怀谦觉得不能收,村里人这样东家几个西家几个,一有母鸡下了种蛋,就拿来他们家问收不收,他们要是收了,放在炕上怎么孵? 光是记谁家那天拿来的鸡蛋就能把人头记懵,还不如等这批鸡蛋出了壳,再统一收。 但这事陈家人知道,外人不知道,他们以为许怀谦再也不收鸡蛋了。 一个个把陈贵家的恨死了:“都怪那陈贵家的嘴巴多,一天天净瞎胡说,还说陈烈酒把他家三柱给打得下不了床了,隔天我就看见柱子在村里和狗蛋玩,这要是被打狠了,还能出来玩啊。” “可不是呢,她那天在村里哭得那么惨,我还跟着掉了两滴眼泪,人家小妹和许怀谦到我家来收鸡蛋我硬是没给,那天我家的鸡可是下了八个蛋呢!” 她唏嘘着,心有不甘道:“以后,再也不给这陈贵家的浇水了,我两田挨在一块,每次我当家的去地里浇水,总是记得帮她家还泼一桶,没想到她就是这么对大家伙,嘴里没有一句实话,这陈烈酒当恶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怎么不去砍别人家,就砍她家呢?” “是这个理,我听说,是他家三柱摔了小妹鸡蛋,她扇了小妹几巴掌,又把许怀谦给气吐血了,陈烈酒这才上门去理论的,人家就站在篱笆外,连院子都没进,怎么就把她和三柱给打了。” “哦哟,这陈贵家的原来是这种人啊,还说人家小妹嫁不出去,我看他家三柱才不好找亲事呢……” “还说许怀谦这鸡蛋孵不成,我看啊,这次肯定能成,不然人家那么多银子花出去,不心疼?” 村里的风向由说陈烈酒恶霸而转变成申讨陈贵家的。 许家人听了,心里可不舒服了,怎么这陈烈酒就跟那踩不死的蟑螂一样,总是能逆转局面。 上次别人要账也是,这次打了陈贵家的也是。 因此对帮着陈烈酒来对付他们自家人的许怀谦,更是讨厌极了。 许怀谦的大伯母,马翠芬出来泼了一盆水:“他要是能孵出来,我马翠芬的名字倒过来写!” 村里人都嘁了她一眼:“只要人家孵出来,你别去沾边就行。” 她当家的把许怀谦给卖了的事,村里人谁不知道啊,有这样一个大伯还真是可悲。 “不沾边就不沾边,这都快二十天了,还没有什么消息,能孵出来就有个鬼了!” 马翠芬才不信许二郎那个病秧子有这能耐,说得那叫一个信誓旦旦,结果隔天村里人就有人在传话:“孵出来了!孵出来!一屋子的鸡苗看着可喜人了!” 只是还没等村里人从这孵出小鸡的震惊中清醒过来,一个更大的消息把他们砸蒙了。 许怀谦上书院读书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大修过,要是觉得剧情对不上,再把上章看一下吧[捂脸] ——感谢在2022-09-20 22:15:54~2022-09-21 22:18: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哭唧唧、珝、爱糖的小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把酒话桑麻 =========================== 事情是这样的。 许怀谦找陈烈酒说了科举要具结的事,他也不能只指望着章夫子,毕竟人家章夫子帮一次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所以他让陈烈酒到处打听打听,看看其他村有没有一起考秀才的童生。 他收账天天在乡下城里的跑,应该认识有不少人。 陈烈酒很开心许怀谦有事首先想到的人是他,打着包票说,一定给他办好。 看着他信誓旦旦地给自己打保证,许怀谦笑了笑:“你也不要有压力,能找到固然好,找不到也没有关系。” 陈烈酒却不以为然:“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怎么给你当夫郎。” 兴许是他生来就跟别的哥儿不一样,在外天南地北地闯过,见识和眼界都不是村里的哥儿能比的,所以不觉得这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 要换作别人,早就急得焦头烂额。 因此当许怀谦提着节礼去会夫子的时候,陈烈酒也同样在找人帮他打听。 章既明、章夫子,今年六十有五了,可瞧着还是个挺精神的夫子。 他面色红润,头发乌黑,腰板挺得笔直,双目炯炯有神,说是有六十五,看着却像四五十岁的,看到许怀谦这个学生,很高兴地把他迎进了学堂厢房。 说是厢房,其实就是夫子平日里批注待客和居住的地方,相当于办公住宿一体。 不过,学堂里的那些学生可不敢随意进入这个地方,只有夫子的家人和宾客可以进来,像村里不太识字的乡绅、土豪都不会被邀请进来,所以这是一个挺雅致神秘的地方。 原主有没有来过这里,没什么记忆了。 但是,许怀谦被夫子领着踏进这里还觉得自己挺荣幸的。 毕竟,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这么大张旗鼓地提着礼物来拜访,肯定是有事相求,章夫子问都没问他有什么事,直接就把他领进了这里,证明还是挺看重他的。 进了厢房正厅,许怀谦把提来的几个礼盒放在侧坐的茶桌上,正想给夫子见礼,结果夫子不惧小节地坐上了上坐的交椅,摆了摆手,指着他的座位道:“不用见礼了,坐。” 好吧。 许怀谦被迫停止了要见礼的礼节,客随主便地让坐就坐了。 “遇到难事了?” 夫子没有小厮,伺候他的一直是他的发妻,师娘上来给他们斟了茶,许怀谦赶紧行了一礼,恭敬地叫了一声:“师娘。” 回过头来看向正倚在交椅,喝了一口茶向他问话的章夫子颔首:“学生来是想问问夫子,这科举的互结、具结、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上次是夫子帮学生操办的,这次要学生自己经办,有许多不懂的地方,怕没办好,误了科考。” 这求人办事也不能一开口就直述来意,万一人家不想给你帮忙,你得给人家一个台阶下,这样即使没谈妥,也能给双方留个情面,不至于为了这点事坏了师生情分。 “哦?”章夫子没拦着他给妻子行礼,一听他是为这事而来,来了兴趣,“决定好今年下考了?” “嗯。”许怀谦颔首:“今年家里发生了颇多事,父母不幸去世,学生、学生还入了赘,不知这入赘的童生还能参加科考?” 说到入赘,许怀谦突然想起来了,在他那个时代的历史上,好像没有入赘的读书人,不对,也有,驸马不就是入赘的吗? “你父母的事我都听说了,天寒地冻,未能前去吊唁,你务要介怀。”章夫子解释了一句,转而又望着许怀谦,“竟是不知你还入赘了。” “上个月的事了。”许怀谦简单说了一下大伯家将他卖了,霸占他家,他迫不得己入赘的事。 “人的命运本多舛,世上没有一帆风顺的人和事,凡事要向前看,活着才有无限可能,”章夫子感叹了一声,转而又问他,“你觉着你还能科举吗?” “能吧。” 他读了原主的不少书,发现缙朝思想还挺开明,虽说还是有封建制度那一套,男尊女卑,不过他允许女子、哥儿和离改嫁;像哥儿还多了一条,如果到了潮热期丈夫未至,应许自行改嫁;姑娘哥儿上街买卖,也不用蒙面,更没有裹脚和缠腰的这些陋习;关键是他允许商户科考。 都这么开明了,多加一条入赘的,好像也没什么? 章夫子又问了:“要是不能呢?” “要是不能学生就只能放弃科考了。”许怀谦也坦然,“学生都已入赘,再出户自立门户,岂不是不义?就算夫郎不介意,日子久了,心里也会有隔阂的,除非学生彻底厌烦夫郎,自请下堂。” 但可惜,许怀谦完全没有厌恶陈烈酒的想法。 一开始他的确很排斥跟一个古人谈恋爱走过一生,但他接触过陈烈酒后,发现他跟这个时代的人思想完全不一样,他没有那么世俗观念,也没有那么世俗束缚,只管自己认为是对的,只管自己觉得开心就好,自强自立,张扬明媚。 他跟这样的人反而能处得来。 要换作这个时代的其他以夫为天的哥儿,他都不知道该跟他们聊什么。 况且,科举也不是人生的必经道路,它不过是一条捷径,一条让他在这个时代能生活得更好的康庄大道。 能走当然好,走不了也没事,他还可以去当幕僚,或者自己挣钱捐官,这些都是路子,何必为了一条捷径放弃自己一生的幸福。 许怀谦说完,看着章夫子,章夫子也看着他,两人对视了好片刻,对得许怀谦都从袖子里拿出了十两银子,凑到夫子身旁,准备贿赂他了。 他觉得肯定是能的,就是这里面可能还有别的门道? “哈哈哈哈哈——”哪知道章夫子看到他送过去的银子,当即大笑起来:“君子怀幽趣,谦恭礼乐才,老夫当年给你怀谦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希望你能活泼一点,像个谦谦君子,现在看来老夫还真是没有取错,你果真是个有幽趣的君子!” 章夫子没有收许怀谦的银子,转而欣慰起自己给许怀谦起的名字来,面对他的欣慰,许怀谦只能淡笑以对,他总不能告诉他,他换人了吧。 好在章夫子笑过后,也没有耽误正事,从内堂的案桌上拿出一沓纸来交与许怀谦:“你看看这上面的经论、策论见解有何不同?” 许怀谦接过将他们一一扫过,越看越惊心,这些见解比之他来也不差什么,虽然思想还没有跳开这个时代的束缚,但言之有物,不是那种只会纸上谈兵的泛泛之言。 章夫子见许怀谦神情凝重起来,又问了声:“如何?” “比学生有过之而无不及。”许怀谦不得不承认,这古代的读书人都不是傻子,都是有两把刷子的,他的心渐渐有些没底了。 原本他以为,他有着超于这个时代的见解和认知,又有一手好字作保,怎么着考个秀才还不是手到擒来,没想到别人比起他来也不差什么,瞬间一种挫败感涌上心头。 章夫子却没有许怀谦这般挫败,抚着胡子慢慢说道:“这是我那孙儿在青莲书院拿回来的,是乙班的一些秀才考秀才时做的经论、策论,拿给他们做参考的,你能看懂,证明这三年,也没有荒废学业。” 许怀谦苦笑不已,上几届的秀才都已经这么厉害了,他们还有科班学习,他这个野路子怎么打得过他们? “所以你知道你的路在哪儿吗?”章夫子将许怀谦领内堂,给他写了一封推荐信,“去书院读书吧,就算今年下场没有考过,明年也能挣一口气,闭门造车终究不是正途。” 许怀谦兴致勃勃出的门,失魂落魄回去的。 早就在门边蹲着的陈烈酒见他这般模样回来,还以为他没有问到,忙凑上前来安慰他:“章夫子没答应?” “别不开心啊,你看这是什么?”说着,他眉眼弯弯地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给许怀谦,“县令大人的亲笔信,你家夫郎什么都给你搞定了,章夫子行不通,不是还有我吗?” 看到他那张明艳的脸上扬起的笑容,许怀谦心中的阴霾也被驱散了不少,也从怀里拿出章夫子写给他的信:“我这边也成了?” 陈烈酒接过信左右看了看:“那为什么你还这么不开心啊?” 许怀谦没忍住一下靠在他的肩膀上:“我今天才知道,科举好难啊,我可能今年八月考不中了。” 说实话,许怀谦自认为自己不是学霸型,也不是天赋型,当年考大学虽然考上个211,可那都是他刻苦三年换来的,跟班上那些轻轻松松保送的没法比,好不容易换到古代,他以为他能装一次学霸了,没想到还是个垫底的存在,太挫败了。 “嘿。”突然被许怀谦给靠住的陈烈酒愣了愣,随即听到他的话,拍着他的后背,安慰他道,“这有什么,你才十七,不是五十七,不是六十七,你还有好多年可以考呢!” 许怀谦靠在他肩上,嗅着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体香,继续问:“那我要是一直考不上呢?” “那就一直考啊,考到你考上为止,”陈烈酒不觉得这是个问题,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这样不像是在安慰人,想了想,“实在不行,你要是考到三十岁还考不上,我们去捐官吧。” 他走镖的时候听人说过,要是实在考不上,不如去捐个官,一个五品的虚职也不过才五千二百两,实职就得翻好几倍,具体多少得捐了才知道。 大不了,他从现在开始挣,挣到许怀谦三十岁,应该能给他挣个五品的钱?比科举还划算,听说科举出来也得从□□品做起呢。 他的想法跟许怀谦的想法不谋而合,但许怀谦最担心的是:“要是我活不过三十岁呢?” 这具身体太差了,即使他每日人参燕窝的吃着,除了不咳得那么厉害了以外,还是时常觉得有气无力,他怕他的寿数不长。 原本他也不在意这些,觉得能多得这一世,已经是别人可遇不可求的,就当是古代几年游,可是他最近越来越有些害怕了,害怕自己没那么长的命陪陈烈酒。 “胡说什么呢!”陈烈酒听到这话,将许怀谦从自己的肩膀上扒拉下来,看着他的眼睛认真严肃地说,“我不相信你只能活到三十岁!” “可他们都说我短——” “住嘴!”陈烈酒生气了,“人这辈子什么都可以信,就是不能信命,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够长命百岁,老天爷想给你加寿命都没处去加。” “你记住,命是你自己的,除了你自己,老天也不能,阎王爷不能,任何人都不能拿走它。” 陈烈酒生平什么都信,此生最不信命了,他一出生,村里人就说,可惜了是个哥儿,以后是个命苦的,他偏不信,非要自己走出一条路来。 后来他走镖、收账,村里又说他这么凶,这么恶霸,以后找不到男人,要活活被潮热烧死,他也偏不信。 事实证明他不仅能找到男人,还找到了许怀谦这么好的男人,所以说,命这个东西啊,只要你自己不相信,它就不会受人左右。 所以他觉得,只要许怀谦跟他一样坚定自己不比常人差,坚信自己能够活得长久,绝不认命,就一定不会短命! 陈烈酒的眼神无比坚定,好似真的不觉得他比别人命短,许怀谦被他感染得,很想跟他赌一把,赌老天爷把他放在这里,不会让他这么早就结束他的穿越之旅。 许怀谦心中的阴霾被陈烈酒的坚定摧毁,渐渐看开了,与其纠结未知的命运,不如把握好当下。 他拉着陈烈酒进门坐下,问他:“你怎么拿到县令的亲笔信了?” 陈烈酒没在他身上再看见那颓废得一点生气也没有的模样,这才放心地说了:“这都是因为你自己啊。” 盛源钱庄心思活泛之后,就去青莲山找了青莲书院合作,有糜山县县令做担保,青莲书院很快就把整个书院的采买交给了盛源钱庄。 盛源钱庄得了活,就让他们这些收账人每天去乡下收欠债人家里的新鲜蔬菜瓜果抵债,欠债人家里知道自己的蔬菜瓜果还能抵债,也肯用心伺候,每日收的都比青莲书院采买的水灵。 这青莲书院是集附近糜山县、平溪县、安宁县、云梦县、桃源县五县共同开的,能够在青莲书院里读书的都是五个县家里有钱的少爷公子哥,就算是农家子也都是有家底的,他们让谁吃亏都不会让学堂里的学子吃亏,因此在伙食方面特别舍得下本钱。 这一来一回,盛源钱庄不仅能连本带利的收回赊账,还有得赚,付出的就是一些不值钱的人工。 所以陈烈酒这段时间才会这么忙。 还款方式和交付方式转变了,借据也跟着转变了,一干收账人中也就只有陈烈酒早年在镖局走镖,为了能看懂镖单学过一些字,其他人好些连自己的名字都看不懂,更别说是这变更过的借据了,全都指望着陈烈酒,他能不忙吗? 但再忙他还是抽出了时间把许怀谦的事办好了。 他想着与其到乡下挨家挨户的去打听,何不如直接去问钱庄的吴掌柜,吴掌柜的东家可是县令,一个县哪里有童生、廪生,他不是再清楚不过的,他何必舍近求远。 也是凑巧了,他去的时候,吴县令正在钱庄里对这段时间吴掌柜把钱庄经营得风生水起而嘉奖他,吴掌柜看见他去了,就推脱都是他相公献的计策,所以他才能把钱庄经营得好。 吴县令一下来了兴趣,就向陈烈酒问了问许怀谦。 陈烈酒胆子也大,面见吴县令一点都不胆怯,老老实实给他说了许怀谦,末了,他还直接朝吴县令问道:“我相公八月想参加本县的科考,奈何一直在家读书,没有结交过人,大人知道我们能去哪里找廪生和同考的童生?” 吴县令听完,当即就笑了:“何须去找,那青莲书院的秀才童生遍地都是,你们直接上青莲书院去寻就是了。” 说着,他想了想,起了爱才之心,又拿起柜台上的纸笔直接开写:“你家相公是个有才华的,能让我家的钱庄起死回生,一个小小的糜山县困不住他,你把他关在家里闭门造车是在害他,你若有心供他科举,就拿着我这封手书让他去青莲书院读书吧。” 然后陈烈酒就拿着他的手书回来了。 “我想着我们到处去找人,也不如在书院里直接就有人具结的好,”陈烈酒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他听,“而且我问过了,青莲书院一年只收五两银子的束脩,还时常有举人、进士甚至是县令去授课,比你自己在家里琢磨强多了,你去读吧,正好小鸡也快孵出来了,家里负担得起。” 当然陈烈酒没跟他说,书院里除了束脩,还有四季节礼,青袊、笈囊等等都是需要他们自己付钱的。 许怀谦一听这价格还算合适,也把章夫子写的那封信放在桌上:“好巧,夫子也让我去书院读书。” 这个朝代才刚建立四十余年,读书人严重稀缺,根本就支撑不起每个州县都开办官学,下面的一些县令、乡绅、读书人就把县里的稀缺资源组织起来和其他县合并共同组建成书院。 青莲书院就是这么建立的。 起初它只是一个小书院,读书人并不是很多,但发展到现在,它的地里位置又紧挨着五个县的交界处,五个县的县令也指望着靠书院里多出几个秀才举人给他们增添考绩,读书人逐渐增多,现在已经成为周围远近闻名的书院了。 主要是也没有一家私塾打得过它。 陈烈酒的眼睛亮了:“既然县令和夫子都希望你去书院读书,那就去呗。” 大家都说好的地方,就算差也应该差不到哪儿去? 而且他也觉得吴县令说的对,与其把许怀谦一个读书人关在家里天天听村里人骂他短命鬼,还不如让他去书院读书,跟他志同道合,聊得来的人在一起更有利于身心舒展。 读书人总不会如乡下这般粗鄙,整日把别人的命挂在嘴边,巴不得人家早点死。人家就算骂人还拐着弯骂呢。 听不懂就一律当没有骂。 “那就去吧。”许怀谦也没有拒绝,想了解这个时代,就得融入这个时代。 他想要科举,就得走出村庄去到外面去看看,看看这个时代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时代,才能像其他人那样,即使没有超前的见识,也一样能写出精妙绝伦感人肺腑的文章。 就在许怀谦准备去书院读书的当天,家里的小鸡脱壳了。 最先发现的人是陈小妹,彼时,陈烈酒正在给许怀谦准备去书院拜师的束脩礼,以及一些笔墨纸砚。 这个时候,陈小妹那惊喜而震撼的声音传了过来:“孵出来了!孵出来了!我的小鸡孵出来了!” 他们正要放下东西,准备出去看的时候,左邻右舍听到动静的人都涌了过来,挤在火炕房门口向里看。 在看到那不大的屋子里挤满了黄绒绒、黑绒绒、花绒绒各色可可爱爱刚出壳正啄着蛋壳的小鸡崽时,一个个脸上都出现了震惊。 “还真孵出来了!!!” “还孵出来了不少呢!” “还是这读书人脑瓜子好使,这都能想到!” “陈家这是要发财了呀,一次性孵出这么多鸡崽!” 乡下母鸡抱窝不确定性太高了,有时候孵着孵着母鸡还要啄蛋,一窝能孵出十几个来都算是不错了,但想养鸡的人家挺多的,毕竟鸡能下蛋,能吃肉,也不需要喂太多粮食。 就是鸡苗不好买。 为此好多喂鸡的,喂好些年都舍不得杀,最后等它实在不能下蛋了,这才杀掉。 现在许家能供应鸡苗了,不用想也知道买的人肯定多。 他们正惊叹着,许怀谦和陈烈酒过来了,看到这一间屋子的小鸡苗,再听到村民的谈话,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翘了翘唇角。 这下村里人总没有话说了吧。 不过许怀谦还没有得意忘形,他跟家三人,又统计了一遍没孵出来的一些坏蛋,发现只有六百多个坏的,成功率接近百分之八十五,这才放心。 村民们一传十,十传百,都来看过屋里喜人的小鸡苗后,一个个看许怀谦的眼神都不同了。 以前觉得这许怀谦病恹恹的像个吊死鬼难看死了,现在再看过去,见他穿着一身淡青色长服,脊背挺直,那张常年没有气色的死鬼脸,开始有气色了,展露出的五官怎么看都觉得眉清目秀,有股说不好看的气质味道。 有那惊叹许怀谦跟以前长得不一样的,也有那比较精明的,当场表示:“许相公啊,你那天说得让我们到你家来买鸡苗不收高价的话,现在还算数吗?” “当然算了!”许怀谦跟陈小妹交代好让她一个时辰后记得给小鸡喂些软的吃食,朝村民们说道,“不过我现在要出学院读书了,没空管这些,鸡苗都是我家小妹在管,你们有事找她吧。” 他话音一落,杏花村的村民们一惊,啥? 许怀谦要去书院读书了?! 啥时候的事?他们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不管村民如何在他孵出来小鸡和他要去读书的事中来回震惊,丢完一颗又一颗炸弹的许怀谦挎上他精美的小书包,拉起他的漂亮老婆,赶着牛车,美美地去书院上学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谦谦:不容易,脸终于好看一点点了,可以出去见见人了,距离□□老婆也不远了。 ———— 下章就入V了,V后三天的订阅都特别重要,求求小天使们不要养肥,给个订阅呗。[梨子跪求表情包] 放个新预收 《和小甜O先婚后爱了》 达尔星际有条不文明规定,凡到25岁还没有找到对象,将根据各自的个人信息、信息素、以及性格自动配对。 贺聿恒是个普普通通的beta,唯一的爱好就是喜欢画画,因为太过于沉迷画画忘记了找对象,于是在他26岁生日那天收到了联邦匹配给他的对象——一个漂亮的omega。 沈西棠是个等级最低等的G级omega,因为等级太低他甚至连腺体都没有分化出来,信息素直接质化成了体香。 由于太另类,实在找不到对象,在他25岁时直接被分配给了贺聿恒。 他怀着忐忑的心情上门,本以为会被赶出来,没想到他听完后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不要打扰我画画就好。” 沈西棠:!!!新老公可真好! 贺聿恒对他的新老婆也很满意,不会打扰他画画,画架旁永远有甜甜可口的奶茶,饿了随时家里都能找到吃的。 直到有天他的新老婆发、情了! 贺聿恒看着面色潮红的他,有些无助地摊手:“抱歉,我不是alpha,无法标记。” 新老婆拉着他的衣摆,亮晶晶的眼睛里充斥着恳求:“没关系,只需要你轻轻的帮我咬咬就好了,轻轻的就好,好不好?” 贺聿恒能怎么办呢,只能轻轻又轻轻的帮他咬。 ——感谢在2022-09-21 22:18:13~2022-09-22 23:56: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萧漫路 10瓶;六道轮回、流雪霜尘 5瓶;月墨水 3瓶;唯你独好 2瓶;楚王好细腰、爱糖的小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把酒话桑麻 =========================== 这三个月他在家天天人参燕窝的吃着, 面脂早晚不歇地擦着,终于把脸养得有点他前世的轮廓了,虽说距离他前世容貌还有七成的差距, 但总算从丑到不忍直视转变得有一点好看了。 不然说什么他都不要顶着一张貌若无盐的脸去上学。 不过这青莲书院不是说拿着两封推荐信就能立马入读的, 还需要通过书院的入学考试才行。 毕竟现在国家大力推崇科举, 想要读书的人可不少,但青莲书院也不是什么人都收的, 最起码要有最基础的知识储备。 因此这个入学考试的门槛也不高,大概类似于考童生的难度,要是连最基础的童生都考不过, 那也不用在书院里浪费时间了。 在家闷头也学了有两个月了, 许怀谦正好想测试一下自己学习的进度, 这个入学考试正和他意。 青莲书院位于糜山县的东南角, 赶着牛车从杏花村抄小道过去,只需要两个时辰的路程。 现在临近科考,还真有跟许怀谦想到一块去的, 来书院读书省去找互结和具结的麻烦。 许怀谦到书院山脚下的时候,那里早就停了一辆马车,马车边上还站着个青衣哥儿, 正探头探脸地向书院里望去,一看便知又是一户来书院参加入学考试的学子家属。 陈烈酒将牛车停靠在路边, 提着给书院夫子准备的拜师礼,带着许怀谦往书院里走,看见他, 奇怪地问了一声:“等你夫君啊?怎么不进去等?” 那哥儿被陈烈酒这么一问, 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没有说话。 总归是别人家的事,陈烈酒一开始本着他夫君也是来考试的,以后多半都跟他家许怀谦是同门师兄弟的情谊,有个点头之交也好,既然他不愿意搭理,那就算了。 “我们走吧。”许怀谦上前牵住陈烈酒的手,这个哥儿瞧着是个性子活泼的,可一看见他们眼神就闪躲,一看就是那种被家里交待过不要跟陌生人搭话的,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唔,好吧。”被许怀谦在这种地方拉住,陈烈酒高兴得翘起唇角,忙丢开其他,带着许怀谦一阶一阶地向上攀爬。 读书人不喜娶哥儿,觉得丢面子,因此出门交际都不喜欢带着自己的夫郎,更不会允许夫郎和他一块踏入书院这种地方。 但他夫君不会,他夫君完全没有入赘给他,觉得是一件很丢面子的事。 ——嗯,气得跳河那次不算,那是被他大伯给逼的! 青莲书院建立在青莲山的半山腰上,从书院门口进去,需要攀爬九十九阶台阶,为的就是告诉学子读书要勤勉,要像这阶梯一样,一步一步踏实往上走。 奈何许怀谦这具身体实在是太废了,走个十几梯,就得被迫停下来歇一歇。 落在山脚下那个青衣哥儿眼里,就是当相公的体贴夫郎,走一走就得停下来等一等他夫郎,虽然他夫郎看上去并不需要他等,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脑补,并羡慕出声:“他们感情可真好啊。”随即想到自己家的又失落地垂下眼。 感情很好的许怀谦拉着陈烈酒爬了两炷香的时间才额角带汗地爬到书院门前。 他将夫子和县令的手书交给门口的门童,门童拿着手书进去,没一会儿,他又出来领着许怀谦向里走:“相公请跟我走。” 陈烈酒本想跟着他一块进去,没想到被门童给拦住了:“夫郎请留步。” 好吧,不让他进去,他就不进去了。 许怀谦跟他交待:“我等会考完了就出来找你。” 陈烈酒点头,怕许怀谦找不到他,也不乱走:“好,我就在外面等你。” 这会儿都五月下旬了,马上要进入六月了,正是热起来的时候,许怀谦看了看外面的日头,跟门口的门童交待了一声:“你们这儿有没有待客的地方,让我家夫郎进去歇歇脚吧。” 门童奇怪地瞅了他一眼,手拉手带着自家夫郎上书院也就罢了,还叫他们给他夫郎寻个歇脚地,真是他们见过的第一位不同寻常的相公。 但这位相公拿着两封手书,其中一封还是县令大人的,门童怕他大有来头,虽然心里纳闷,但还是点头同意了。 安排好了陈烈酒,许怀谦这才跟着门童进入了考堂,去拜见了书院的山长。 山长是一位五十多岁不苟言笑的威严老者。 由于爬山多耽误了一会,他进入考堂的时候,比他先到的那位已经坐在桌案上奋笔疾书了。 许怀谦向山长见过礼后,说清楚了自己的身体原因:“学生身体不适,在山门前耽误了一会儿。” ——嗯,不是你山门前的阶梯太难爬,是我自己的身体原因。 他身材本就消瘦,又把姿态放得谦卑了一点,果然板着脸的山长也没有斥责他,转而递给他一沓纸:“身体和读书一样需要勤勉锻炼,下去做题吧。” 考堂里有好几张案桌,许怀谦恭敬地应了一声,拿着考题随意找了张案桌,一一把笔墨纸砚从陈烈酒给他备好的小挎包里取出来摆好,研磨、看题、蘸墨、答题。 把脸养得有他前世三分模样的许怀谦,别的不说,那仪态和姿容是绝对没得挑的,他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下来,谁看了都觉得赏心悦目。 原本对许怀谦那太过瘦弱,行似弱柳扶风的身姿还挺不满的山长,这会儿看见他那宛若君子行径的仪态,又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 身体不好可以养,但君子仪态却是难练,看他这般挥洒自如的姿态,想必是从小就养成了的,能有这般毅力的人,想来学识也不会太差。 山长抚着胡须,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许怀谦的答卷了,他觉得许怀谦一定会给他一个惊喜。 再怎么说也是吴县令在推荐书上夸了又夸的,不可多得的才子。 而在许怀谦进来就在答题的那位,早在许怀谦说他身体不适的时候,就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身体确实瘦弱,又低下头去继续答题了,等他再抬起头来时,发现许怀谦挑了他对面的案桌坐下,眉心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但很快又继续沉浸在题海中去了。 卷面上的题跟许怀谦在家学着自己出题做的不太一样,好多都挺刁钻,因此许怀谦率先扫了一遍题,发现好多不会的之后,直接把那些会的做了,不会的再慢慢来补,实在不会的他直接空在那里。 心想他一个在家自学的野路子不会这种科班的题,山长应该也不会太怪罪,这么多科目呢,只要大差不差能考进书院就行。 因此许怀谦几乎是跟对面那位仁兄一块交卷的。 一场考试,考了近两个时辰,许怀谦期间拿帕子咳了无数次,而他对面那位仁兄,则是拿着笔一刻不停地写着,看得许怀谦敬佩不已。 同样都是童生,看看人家,多刻苦,多认真,每道题都做了,这一定是个学霸! 而且他交卷的时候,许怀谦看清楚了他的脸,好严肃的一张脸,跟上方的山长一模一样,简直就是如出一辙的不苟言笑,要不是两人模样不一样,许怀谦都怀疑他是山长儿子了。 他这么刻苦,这么努力,又这么好学,还跟山长的脾性相投,许怀谦觉得山长一定很中意他,交卷的时候,故意落后了他一步。 没想到山长接过他的试卷看都没看,直接放在一旁的桌上,转而等许怀谦上前,拿起许怀谦的卷子看了起来。 许怀谦看到这一幕时,整个人都惊了一下,内心挂起满头问号,难道山长更中意我? 等他回味过来朝那位仁兄看去时,那位仁兄的脸果然黑了黑,但紧抿着唇什么都没说。 许怀谦尴尬得都要抓麻了,如果他也是一位学霸的话,那这会儿他肯定很高兴,可他是一位学渣啊,在真正的学霸面前,被老师认为学霸,一想到待会儿他这个假学霸会被老师无情的戳穿,然后再被真学霸嘲一波,许怀谦整个人都不好了。 青莲书院的山长左正谏接过许怀谦的卷子一看,字迹行云流水、神韵超逸、自成一体,不由得眼前一亮,意外看了眼许怀谦,夸赞道:“好字,假以时日定成大家。” 许怀谦尴尬笑笑,现在期待有多高,待会儿就有多失望。 光是这一手字,左正谏都欣赏了好一会儿,心中正在自得,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然后这才慢慢欣赏起许怀谦的文章来,他想着怎么也得好好看,这可是以后科考道路的好苗苗,可不能胡乱点评,害了人家。 然后他一看。 ——嗯? 一定是我眼花了,我再看看。 他眨了眨眼,又很努力地把许怀谦的文章重头到尾又看了一遍。 然后表情瞬间像吃了苍蝇般难受。 怎么、怎么、怎么这长得好,仪态好、字也写得好的学生做的文章这般粗陋,遣词造句简单大白,不够婉转优美也就罢了,为什么这做出来的文章还这般恣意任性、胆大妄为,他以为这卷子他想怎么答就怎么答么?而且还有好多简直就直接空着,明显是连装样子都不装了。 左正谏瞬间如遭雷劈般把对许怀谦的所有滤镜毁了个一干二净,花拳绣腿,虚有其表,全是花样子,中看不中用。 但他刚才已经表现出对许怀谦的青睐了,这会儿要是再把许怀谦给骂一顿,不就等同于自己打自己,里子面子都掉光了。 是以他沉着脸放下了许怀谦的卷子,重新拾起那位他不是很看重的段祐言的卷子。 方一拿起,看到那上面狗爬似的字,刚被许怀谦那一手好字洗礼过的作正谏简直觉得辣眼睛,但好在这卷子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答题,没像许怀谦那般直接空着,稍稍给了他一点心里安慰。 他看了眼段祐言,满意地点点头,虽说没有许怀谦那般谦卑有礼,温润随和,可为人端方雅正、循规蹈矩,没准除了字不好,还挺有学识的。 他抖了抖卷子,忍着狗爬似的字,认真看了起来。 嗯—— 这第一句还可以,破题思路是对的。 这第二句平平淡淡,却也还可以。 这第三句—— 等等,他再看看。 左正谏将试卷凑近了些,又努力看了看,简直就是:不知所谓!不知所云!不明所以! 可怕的是,这位段学子的卷子几乎每道都这般,你说他是错的吧,但他第一句总是能一针见血地破题,但你要说他解得好的话,他后面写的完全就是胡拼乱凑、胡编乱造、胡说八道! 左正谏悄悄磨了磨牙,简直比许怀谦还可恶! 但看他那成熟稳重、言笑不苟的脸,他又有一万句子曰堵在喉咙口吐不出来。 总觉得骂他跟骂自己似的。 见山长阅完他俩的试卷后,脸色一下黑得跟陈年老砚台一样,许怀谦一下摸不准他是在生自己的气,还是旁边那位仁兄的气,顿了顿,鼓足勇气问了声:“山长,学生被择录到那个班?” 还那个班? 左正谏气的都在吹胡子瞪眼了,乍然听到许怀谦这话脱口而出:“除了丁班你还想去哪儿!” 来之前,许怀谦已经打听过了。 青莲书院一共有四个班,分别是甲乙丙丁,甲班是最好的举人班,里面都是考中举人但在春闱落榜的孝廉们,而乙班对应的是秀才班,顾名思义里面都是秀才,丙班和丁班都是童生班,但不同的是,丙班是尖子班专为即将下场考秀才的童生准备的,而丁班则是那种还可以混混日子,能考考不能考也没事,只管能混就行的。 被分到丁班许怀谦也不气馁,从头再学一遍,总比去尖子班强行赶进度的好。 入学考试通过了,他还挺高兴的,又帮身旁的仁兄问了问:“不知这位学子入学到那个班?”要是学霸的话,现在打好交情,以后找人家辅导也方便。 左正谏对许怀谦这蹭鼻子上脸的态度简直无语极了:“还不是跟你一样!” “嗯?”许怀谦这回是真惊讶了,他还以为他是学霸来着,没想到跟他一样是个学渣啊,那他为什么还要那么认真答题? 许怀谦疑惑不已,但他想起陈烈酒还在外面等着他的好消息,当下也不耽误地给左正谏行了一礼:“学生这就去拿拜师礼进来拜师。” 听到许怀谦被分去了丁班,段祐言也跟许怀谦一样诧异了一下,但许怀谦帮他说了话,他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而后也跟许怀谦一般行了一礼:“学生也去。” 两人退下考堂向书院外走去,走到门外,许怀谦正好看见坐在书院小门边喝着茶剥着花生正手舞足蹈不知道在跟两个门童说什么的陈烈酒,他笑了笑,当即就走了过去:“说什么呢,这么兴奋?” “说以前走镖见过的一些趣事。”陈烈酒答了一句,又问他:“你完事了?通过了没?” 许怀谦颔首:“通过了,不过运气不好,只是一个丁班。” “没事儿,”陈烈酒大气得很,将一边他给许怀谦剥的一碗花生递给他,“能有学上就是好事,尝尝这些都是我挑出来最甜的花生。” 糜山县周边的土质紧,种出来的花生粒小,不过水分足,即使晒干了也很甜。但这都仅限于那些稍微好一点的花生,没剥壳之前,谁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是好花生,还是干瘪的花生。 陈烈酒一个个剥开先尝一个,觉得不错的就再给许怀谦留一个,要是运气好碰上那种又甜又是三粒的花生,他就能给许怀谦留两个。 反正这些都是书院门童热情赞助的,不花钱,不心疼,随便吃。 许怀谦抓了一把,尝了几个:“味道不错,不过我要赶去拜师,就不多尝了。”说着他将陈烈酒剥好的花生粒装在他腰间挂着的一个荷包里,“你带回去让宝珠和婉婉也尝尝。” “行。”陈烈酒快速地将荷包扎紧,将拜师礼提给许怀谦,看傻了那两个热情赞助花生的门童。 不是,这怎么还连吃带拿呢? 没办法,陈家地少,王婉婉是个姑娘家挥不太动锄头,杏花村靠山土质紧,她根本就挖不动花生,而陈烈酒成天在外,也没时间在田里伺候,所以陈家是不种花生的,家里没有花生这种吃食,陈烈酒当然想带点回去。 而许怀谦纯粹就是因为这是陈烈酒剥的,秉承着他不吃也不想便宜别人的心态干脆让陈烈酒带回家得了,这听故事也得收点故事费吧,不然白说两个时辰啊。 许怀谦这里轻轻松松地就拿到了拜师礼,而那段祐言可就苦了,他想着私塾里的同窗都不喜欢夫郎,这书院的学子恐怕也是一样,就没有让夫郎跟他一块上学堂来,但他现在入学考通过了,就得先下一趟山再重新爬上来。 可怕的是,因为他考学的时间太久,他的小夫郎直接把马车牵到阴凉的地方睡觉了,等他找到他时,他都在马车里睡得打小呼噜了,看见他回来,半醒半迷糊的从马车里爬起来,含糊着小奶音问他:“你考完啦?过了吗?” “过了。”他将拜师礼提下车简单交道了一句,末了看见夫郎那睡得迷迷糊糊懵懵懂懂的模样,语气到底是又软了两分:“回去睡吧,我应该不会下书院了。” 青莲书院的学规是入学学子必须住校,只有旬休,每旬休两天。 他夫郎有些依依不舍:“那得十天后才能看见你了。” “嗯。”他应了一声,摸了摸夫郎的头:“你照看好家里。” “要不让我陪你上去吧,”他夫郎想了想,“我能帮你铺铺床什么的。” “不用,”他拒绝了,“叫别人看见了不好。” 他夫郎不服气仰着脖子,理不直气也壮:“那为什么别人都可以带夫郎进去,就我不行。” 段祐言垂了垂眼:“别人跟我不一样。” 他夫郎顿时气弱没话说了。 许怀谦提着拜师礼要回去拜师的时候,想了想还是在考堂外等了等段祐言,毕竟他两一块来的,拜师不比考试,中途打断或者一个一个来都不太好。 就在他都要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段祐言终于出现了,只是他跑得满头大汗的,一靠近许怀谦一身的火气铺面而来。 许怀谦望着他脸上那豆大的汗珠,看了看屋檐外的天,他们考了两个时辰,相当于四个小时,这个时候正好是一天里最热的中午一两点,还得爬上爬下的爬山。 这叫什么? 这就叫死要面子活受罪。 早把夫郎叫上来不就好了! 段祐言跑到许怀谦面前,见许怀谦提着拜师礼还在等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抱了抱拳:“抱歉,让你久等了。” “没事。”许怀谦摇了摇头,“我们快些进去吧,别让夫子等久了。” “好。” 两人一块进了正厅,又拿着他俩试卷重新看了一遍的左正谏气得都想对两人说,干脆别拜师了,他教不来他俩这种不伦不类的学生,但看他俩都提着拜师礼进来了,又整了整衣襟,正襟危坐好。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算了算了,好歹都是两个县的县令推荐来的,不看僧面看佛面,就当收了两个只交学费的纨绔子弟,以后的造化就靠他们自己了。 许怀谦和段祐言两人行了拜师礼。 左正谏给他们训了话,正了正衣冠,礼成后,就让他们去门童哪儿领青衿、笈囊、铺盖被褥,安顿好了之后可以找书院的书童或者自己相熟的学长带着他们熟悉熟悉学院,今儿就不用上课了。 不过他话又说了回来:“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两这学业要想在今年的科考中被提学录取很难,要想今年一举考过秀才,需得勤勉勤勉再勤勉才行。但你两若是今年只是下场熟悉熟悉考场,那还是暂时停下脚步想想各自的缺陷在哪里,把这块补足了再慢慢跟上学习进度。” “谢山长。”两人恭敬地行了礼,出了考堂,向门童领了他们的东西,这才向后院的学舍走去。 到这时许怀谦才知道,原来这些东西都是要钱的,不过陈烈酒先前下书院的时候,都替他提前付过了,要不是他跟着段祐言,见段祐言付钱了他还发现不了。 就几套衣服和一些铺盖被褥还有一年的学舍费,就要了他们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都能起一间屋了,这学院可真赚钱。 这还没算上饭钱和其他的一些学杂费等等,这哪里是书院,这分明就是所贵族学校。 出来又补了三个月的药和燕窝,家里又起了房子和孵小鸡,还给他置办了几身新衣服和一些笔墨纸砚,现在又交了学费和学杂费,手里的存银极速缩水的许怀谦不禁又为钱发起愁来。 这银子很不禁花啊。 他现在上学院读书来了,挣钱更是一个问题了,过几个月他还能吃得上药吗? “师兄、师兄、许师兄!” 许怀谦抱着被褥在盘算的时候,一个脸圆圆的小矮子兴奋地向他冲了过来。 许怀谦把手上的被褥放高了些,低头打量着面前的小矮子,从他那长得有三分像章夫子的容貌上判断出,他就是章夫子嘴里那个在青莲书院读书的孙子——章秉文。 他打了声招呼:“是小文啊!” “师兄认出我了!”章秉文见许怀谦认出了他,很是开心地伸出手来要帮许怀谦拿东西,“师兄身体弱,我来帮师兄拿吧。” 许怀谦看着他那一米四?还是没到一米四的小个子,有点怀疑,要是自己真让他帮忙,自己这算是压榨童工吗? “师兄自己来就好,这点东西还是拿得动的。”许怀谦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他怕把他压得更矮了,“一别三年,你长得跟章夫子越来越像了。” 章秉文见许怀谦不肯把东西给他,尴尬地挠了挠头:“孙肖祖父,正常的。”就是他爹长得很不像祖父,要不是他爹生了他跟祖父长得像,祖父都要怀疑他爹是不是他亲生的了。 这事许怀谦知道,章秉文的父亲不喜读书,喜欢经商,但章夫子不同意,他就在去赶考的路上,拿着赶考费,跑去做生意了。 章夫子找到他时,他正支着个小摊在路边卖杂货,跟客人笑得那叫一个开心,可把夫子气惨了。 不过经过这事之后,章夫子倒也没有拦着章父经商了,章父倒也争气,听说现在再跑河运,一年能挣好几百两银子,让章秉文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读书。 但也正是有了章秉文,章夫子才对章父经商没那么执拗。 大号练废了,我换个小小号。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书院?”许怀谦抱着被褥去学舍的时候,奇怪地问了声。 “祖父说的啊。”章秉文也没有隐瞒,“前几天我旬休回了趟家,祖父说他给你写了封书院的推荐信,要我留意点,说你可能这些天就会来书院入学考。” “今天我见山长穿了山长服,就知道一定是师兄入学来了,下了学特意在这里候着呢。” 别的不说,这么大太阳,他能在后院等他这么久,许怀谦还是挺感动的:“你怎么就坚信我一定会入学?万一我入学考没考过呢?” “怎么可能!”章秉文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在学堂里师兄的学问就比我好,没道理到了学院,师兄就比我差了。” 那是三年前,而且他没记错的话,三年前,这小子才十岁,那会儿原主都十四岁了,整整比他大了四岁,要是大四岁学问都不如他的话,这书还不如不读。 许怀谦没忍住好奇,问了他:“那你现在在哪个班?” “丙班!”章秉文毫不犹豫地就答了,“夫子说我今年可以下场试试了,今年开年就把我挪去了丙班,师兄你呢,你也在丙班吗?” 许怀谦:“……”好端端地他多嘴问这个干什么? 幸而他们没走多久就走到了号舍,许怀谦拿着号舍牌找到房间和位置,将自己的东西放下。 这是一间四人间,由于他跟段祐言是一天录取的,所以他们在一间号舍,位置也是头挨着头,中间由一张案桌隔开,所有的床都是正对着窗户的,一边两张床,位置看上去还挺宽敞。 他正铺着床,哪知章秉文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先是在号舍外看了看号舍的位置,又看了看号舍号,忙惊呼道:“原来师兄被分到了丁班!我还想着师兄跟我一个班的话,我也好带师兄去班里认认人……” 许怀谦:“……”真想把他的嘴给捂住! “没事的,师兄,”好在章秉文那小子叽叽喳喳了半天又自己看开了,“丁班也很好,我一开始进书院的时候也是在丁班,不过你要注意你们丁班有个特别讨厌的人……” “哟,小矮子,怎么在丁班的号舍前站着?被夫子赶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一身锦绣华府的裴望舒站在号舍前,不屑地看着章秉文。 章秉文望过去,看到一脸趾高气扬依旧如往常一样讨厌的裴望舒,当即垮下了脸:“我都说了我不叫小矮子!我想在哪儿就在哪儿,我今天心情好,来丁舍晃晃不行啊,这又不是你的号舍……” 他话还没有说完,裴望舒就轻“渍”了声,大长腿迈进了号舍,走到他的床位坐下,挑起床上各色锦绣杂服:“你眼瞎啊,看不出来这是少爷我的床位。” 一看还真是他那花花绿绿的衣服,章秉文脸色更难看了些,但还是嘴硬道:“是你的号舍又怎样,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号舍,我来看我师兄不行啊。” 裴望舒这才看见号舍里还多了两个人,他朝正在铺床的许怀谦和段祐言看过去,打量着这两人,究竟是瘦弱的许怀谦是他师兄,还是高大的段祐言是他师兄,随即又觉得不对劲:“怎么你师兄不是丙班和乙班的人,反倒是我丁班的,莫非书院改规矩了,允许丙班的学生叫丁班的学生师兄?” 书院有书院的规矩。 按照班级等级排序。他们丁班属于是最低级的一个班,按理来说,见着甲乙丙这三个班的人都得尊称一声师兄或者学长。 想也知道章秉文叫许怀谦或者段祐言师兄是另有所因,但他就是嘴贱:“来来来,小矮子,也叫我一声师兄来听听。” 章秉文被他都气得说不出话来了:“你!” “我什么?”章秉文这样裴望舒更来劲,“我什么你倒是说呀。” 段祐言一针见血地点出他:“你无耻、你不要脸、你以大欺小。” 这双方吵架最忌讳的就是有第三方出现,尤其是在有一方快要吵赢了,突然出现一个帮腔的逆转局势,裴望舒不悦地看过去:“你是他师兄?” “不是,”段祐言摇头,“只是看不惯你欺负人罢了。” “你不是他师兄你出来帮什么腔?”裴望舒一下被段祐言给气到了,本来他都要赢了,好不容易让这个小矮子吃点憋,就被他给搅和了,“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吧。” “你还知道狗拿耗子呢,”有人帮腔逆风翻盘了,章秉文的气焰瞬间嚣张了,“我还以为你那狗脑子装的是猪脑花,什么都不懂,就会旺旺哼哼呢。” “你骂谁是狗呢?”裴望舒蹭地一下从床上站起来,又觉得不对,反驳了一句,“不对,你骂谁是猪呢?” 说完,还是觉得不对,他气得脖子都红了:“你骂谁是猪狗不如呢?” 章秉文翻了个白眼:“谁叫骂谁呗!” “艹!”裴望舒彻底被惹怒了,随手抄起桌上的一个东西就要砸章秉文。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这时,刚把床铺好的许怀谦不适宜又特别恰当地猛烈地咳了起来。 他咳嗽的声音特别难捱,咳得腰都弯了,手只能伏在案桌上,脖颈上青筋暴起,把在场的三人都给吓了一大跳,尤其是在许怀谦咳完后,摊开捂嘴的手帕一看,手帕上都是血后,彻底吓懵了。 章秉文:完了师兄不会是病情复发了吧。 段祐言:这不会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了吧。 裴望舒: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是我给气病的吧。 “师兄师兄,你没事吧!”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章秉文,他急忙冲到许怀谦身旁,将他扶在床上坐好,关心地问道。 “没事,没事,”许怀谦好不容易平静下来,除了唇角的鲜血以外,脸色又苍白了下去,没有一丝血色看得吓人,“你们别吵了,刚刚你们吵架都没有听我说话。” 天知道他刚看他们吵架就跟下雨天看人家打架,嘴里还得喊着别打了别打了,却没有人听的无助感。 段祐言:“听你说什么?” 许怀谦眨眨眼:“说让你们别吵了。” 段祐言:人在吵架的时候哪能听得进去你这话?但他看许怀谦病得这么厉害,就不扎他心窝子了。 裴望舒瞥了眼手帕上触目惊心的红,问了:“你这是自个病了呢,还是被我给气病的?” “当然是被你给气病的!”章秉文立马生气道,“师兄刚还好好的和我有说有笑,你一回来他就咳血了!” “你把什么错都推我身上!”裴望舒踢了一下床,不甘示弱道,“你自己就没错吗,你就没有气你师兄吗?你光怨我!” “我……我……我……”章秉文一连几个我,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喂,要不要紧,”裴望舒想了想从枕头里抽出一张银票来,对着许怀谦道,“要不要下山找个医馆看看?” “咳咳咳咳咳——”刚咳得有点狠了,嗓子有些痒,许怀谦又咳了几声,“没事,老毛病了。” 裴望舒拿钱的动作一顿:“你这老毛病病得有点狠啊。”谁家老毛病动不动就吐血的。 章秉文抿了抿唇:“我师兄天生体弱不行啊。” “要不让我看看吧,”段祐言想了想道,“我学过一点医术,能帮他把把脉。” 一听他还会医术,裴望舒和章秉文都看着他:“你还学过医?” 只有许怀谦抬头看了看他那张不苟言笑、神情严肃的脸,感觉对上了,有医生那味儿了。 他没有犹豫地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反正这具身体的内里就是一个空壳子,一诊就知道了。 果不其然,段祐言把过脉后,脸色变得难堪了几分:“五脉皆虚,五劳七伤,此生不可大喜大悲大惊大伤,无欲无求,日日荣养,方可保命。” 在场的都是读书人,一听就明白了段祐言的话,尤其是裴望舒抓了抓头发:“这也太难了,人又不是石头,怎么可能没有喜怒哀乐,他这稍微一动就要命,这辈子怎么办啊。” 章秉文紧张地看了眼许怀谦:“师兄?” “别担心,”许怀谦无所谓地笑了笑,“人的命本来就是有定数的,有些健健康康的人走在路上都会死,我只是生病,又不是马上就要死了,能活一天算一天。” “你这完全就是琉璃人嘛,”裴望舒皱了皱眉,“摸不得碰不得惹不得。”关键他还跟他住一个屋,要命了! 被许怀谦这一打岔,三人被迫休战,决定不吵了。 下午,章秉文带着许怀谦和段祐言两个新生在学院里逛了一天,晚上在书院的膳堂吃饭,说实话,味道真的很一般,许怀谦吃得简直难以下咽。 好在裴望舒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瓦罐的鸡汤:“呐,别说我没有关照你啊,咳了那么多血,喝点鸡汤补补吧。” “谢谢小裴。”许怀谦接过鸡汤,道了声谢,下午他从小文嘴里知道,裴望舒今年才十六岁,比他小一岁,他可以这样叫他的,至于为什么不叫小舒,因为他不想多个叔叔。 裴望舒简直不敢相信他在许怀谦嘴里听到什么了,刚想大声反驳谁让你叫我小裴的,但想到这可是个琉璃人,又默默把话咽了回去,真夭寿,有脾气也不能发。 许怀谦喜滋滋地喝着鸡汤欣赏他憋屈的模样,小样儿。 但是晚上洗漱过后,躺在床上,他就笑不出来了。 他就说来书院读书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我老婆呢? 我那么大一个老婆呢? 一想到以前每天晚上都是抱着香香软软的老婆睡得,现在只能自己睡一张空荡荡的床,没有老婆温温热热的怀抱,也没有老婆夜间温柔的抚背,什么都要自己扛,他委屈得咬了咬被子。 怎么办,才上一天学,他就好想他老婆。 -------------------- 作者有话要说: 谦谦带着酒酒鞠躬:感谢大家的订阅。 ——感谢在2022-09-22 23:56:51~2022-09-24 00:02: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霓芸 13瓶;玻璃心的孩子~zZ、五月的五 10瓶;貔貅=@~@= 9瓶;安折、Eleanor 6瓶;金桔柠檬 3瓶;忘羡吖 2瓶;是团团呀、ice、爱糖的小猪、最爱甜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把酒话桑麻. ============================ 陈烈酒在卖鸡苗。 许怀谦去书院读书了, 可家里还有三千多只刚孵出来的小鸡苗呢。 这么多鸡苗堆在家里,一天光是消耗的粮食就不是一个小数目,更何况家里根本就没有地方放它们, 总不能让它们一直在火炕房里挤着。 还是早些卖出去的好。 正好, 杏花村的村民们说要买, 他就先在村里卖了一批,试试水。 一只鸡苗的价格是三文钱, 可那是前面三四月份的价格,那会儿正值母鸡抱窝的季节,市面上卖鸡苗的多, 买鸡苗的少, 价格当然便宜。 可现在都六月份了, 天热了, 母鸡坐不住窝,孵不出小鸡,市面上的鸡苗价格就会涨到四五文。 一般图便宜的乡下人, 都会在三四月份就把鸡苗买了,不会等到五六月价格高的时候去买,没买到的自然是今年一年都不喂鸡了。 他们宁肯不吃鸡, 也要把那买鸡苗的两文钱省出来。 陈烈酒觉得他们家的鸡苗很多,且许怀谦先前已经答应过村民, 不收取他们高价,因此还是按三文钱一只卖的。 且他允许村民们自己挑小鸡。 现在市面上的小鸡都是卖家给你捉什么鸡苗,你就得买什么样的鸡苗, 没得挑的, 一些不精神的小鸡,买回去就死了, 简直要把人给气死。 陈烈酒这个卖法,让村里人都挺高兴的,除了还有个别嫌贵的,村里大部分想养鸡的都来他这儿买了鸡苗。 不过即便是这样,家里的鸡苗也没有卖出去多少。 陈烈酒也不着急,他算过了,杏花村一共一百多户人家,除了那些家里喂着有鸡的或是先前已经买过鸡苗的,还有三四十户到他家买过鸡苗。 虽然买的都不多,都是一两只、三四只地买,最多不过也才买五六只,但零零散散的加起来也有上百只了。 证明乡下愿意养鸡的人挺多。 糜山县,不算县里,下面大大小小还有五十多个村,就算一个村只能卖百只上下,那也能卖出去五千多只鸡苗,他们家总共才三千多只,不会卖不完。 陈烈酒拿着树枝在地上比划着,面前突然被一片阴影给遮挡住,他一抬头,对上一张沧桑而又怯懦的脸,是村里跟他一样,爹娘死得早,独自带着弟弟妹妹长大的哥儿——姜小山。 不过这姜小山跟他可不一样,他生性胆小懦弱,平日里畏畏缩缩的总是低着头,一看见人就立马躲,一副生怕别人看见他、注意到他的模样。 两年前他弟弟落了水,需要钱救治,村里没有人愿意借钱给他,怕他还不上,陈烈酒倒是愿意借给他,可他也怕自己还不上,陈烈酒要拉他去卖了抵债。 于是,他就把自己给卖了,卖给村里最喜欢打人的孙旺财当夫郎。 当时陈烈酒就劝过他,不要为了一点少得可怜的医药钱拿自己的一生去换,他要是怕实在还不上,可以帮他收账还。 可惜,这姜小山跟猪血糊了脑袋似的,死活不听,非要嫁过去。 还一脸惊喜地跟他说:“旺财说了,我嫁过去,他不打我,只要我给他生了娃,他就让我管家。” 当时可把陈烈酒给气坏了,要不是看在他跟自己一样,自己带着弟弟妹妹辛苦,他才懒得搭理他。 好言难劝要死的鬼,既然说不听,陈烈酒也懒得多费口舌,丢下一句:“我倒要看你嫁过去挨不挨打。”就走了。 之后这姜小山看见他就躲,算起来也有两年没与他碰过面了,这会儿再看见他,还是他主动找上门来的,陈烈酒还颇有点意外:“有事?” “烈、烈酒哥……”对上陈烈酒那清澈明亮的目光,姜小山自惭形秽地拉了拉衣袖,遮住上面斑驳的痕迹,要是、要是当年听了烈酒哥的话就好了…… 可他要是听了烈酒哥的话,要他去要账他也不敢…… 而且村里人也说了,要账的哥儿嫁不出去,他要是嫁不出去,潮热期烧死了,家里的弟弟妹妹可怎么办…… 他又不能像烈酒哥一样去抢一个读书人回来当赘婿,不仅不打骂他,还能帮他想出一个孵小鸡挣钱的法子…… 而且就算他抢来了,他也养不起一个日日要吃药的读书人…… 孙旺财已经是他最好的归宿了,虽然跟他当初说的不一样,但、但就是挨些打又不会死…… 想到这里他心神才稳定了些,鼓起勇气在陈烈酒面前摊开他一直紧攥的右手,从里面露出六枚铜钱来:“烈、烈酒哥,我能不能跟你买、买两只鸡苗。” 他这一动陈烈酒自然是看清了他那青青紫紫瘀青叠着瘀青的手腕,再看他手心那几枚都快被他捏出汗水来的铜钱,清楚这肯定是他自己偷摸攒的。 村里人不少人都在说,孙旺财一到夜里就发疯,把姜小山按着打,时常晚上都能听见他的哀嚎声,还经常不给他饭吃。怎么可能还给他钱花。 陈烈酒垂了垂眼,也没跟他计较几年前的事,这人生的路终归是自己走的,别人代替不了他。 扔掉手中的树枝,站起来,打开火炕房的门,让他进去:“自己去挑两只。” “欸,好。”姜小山伸着手都以为陈烈酒不会卖给他了,听见他这话,欣喜地急忙将钱塞给了他,进火炕房仔仔细细挑了两只瞧上去还挺精神的母鸡苗。 他是背着人从小路摸过来的,这钱也是他偷偷摸摸攒的,鸡是给家里弟弟妹妹买的。孙旺财不喜他弟妹,从不去他家那又黑又矮的茅草屋,只要他们小心些,喂得仔细些,几个月后鸡下了蛋,就能给弟弟妹妹补补,还能攒着偷摸去镇上卖了,没准一年下来还能攒些钱。 陈烈酒见姜小山挑两只鸡苗,死气沉沉的脸上都展露出了希冀的笑容,顿了顿,在他离开的时候,指了指火炕房一角的盆里:“那里的小鸡都是快要不行的,你要是不嫌麻烦的话,挑两只回去看看能不能喂活。” 姜小山向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见一个木盆里有几只打着抖,不吃不喝的小鸡,他窘迫了一下:“……我没钱了。” 陈烈酒摆摆手:“不要钱,我这么喂着也是浪费粮食,你要愿意要就要,不要就算了。” “我要,我要。”姜小山当即点头,不要钱的就算是养不活也没关系,但万一要是养活了呢?岂不是又多了两只会下蛋的鸡? 村里后面又陆陆续续来了几波人买鸡苗。主要是他们看别人养,心也痒,这喂鸡,又不用喂多好的粮食,后院吃不完的青菜叶子随手撒一把,它就能自己啄,养上三四个月就能吃肉了,这会儿喂上,秋收的时候就能宰了给家里人补身体。 比喂小猪崽好,小猪崽价格高,要是一不小心喂死了,别说赚钱了,全家人都得跟着节衣缩食。 他们提溜着鸡苗回家时,路过许家的田地,看见在田里劳作的许家人,向他们打趣道:“他大伯,你们怎么不去买鸡苗啊,那可是你堂侄夫郎,没准你去买,还不会收你钱哩。” 许富贵在家就是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这会儿被别人这么一说,臊得抬不起头来。 倒是那说话的人像是想起什么,又紧接着说:“瞧我这记性,他大伯母可是说了,这小鸡他孵不出来的。” 马翠芬跟许富贵不一样,她脸皮厚,听人这么臊他,当即怼了回去:“孵出来了又怎样,这没经过母鸡抱窝孵出来的小鸡,谁知道有什么毛病,你们不怕得鸡瘟就尽管去买!” “得鸡瘟就得鸡瘟,反正我就买了两只鸡苗,死了也不心疼,”面对她的回话,买了鸡苗的这家人才不害怕,“不像某些心思歹毒的,说人家脑瓜子笨,不会读书,孵不出鸡苗。” “嗨呀。”这人说着提溜着鸡苗走了,“现在人家是既把鸡苗孵出来了,又去书院读上书咯,某人说的话全没灵验呀——” 马翠芬气得不行,还想说两句,人家已经提着鸡走远了,她愤愤地磨了磨牙:“孵孵孵,孵出来了又怎样,那么多鸡苗,我不信他都卖得完!” “赔死他个杀千刀的!” 马翠芬可是帮陈烈酒算着呢,三千多只鸡苗,除去村里买的那些,背去镇上,卖十天半月都卖不完。 这十天半个月她看他拿什么喂小鸡! 第二天陈烈酒就招集他手下的一帮兄弟,一人挑了个箩筐,里面装满了小鸡苗,让他们去别的村子叫卖。 收账三年,他手底下一共有十个兄弟,除了最开始的陈五,还有陈大、陈二、陈三、陈四、陈茂、陈楠、陈河、陈志、陈鹏。 别看一二三五名字一样,但其实他们不是一家,只是刚好按照家里的排行排的名字。 不排除陈烈酒愿意带他们也是因为他们名字好记。 “陈大、陈五、你两脚程好,就去远一点的村子,陈楠陈鹏你两口才好去县里碰碰运气,记得别把鸡给我闷死了,隔一段时间就停下来给它们喂点水和吃的。” “知道了老大。” 大家伙脸上都喜气洋洋的,他们最喜欢给陈烈酒办事了,陈烈酒大方,交给他们的事也简单,虽说是个哥儿,可本事比他们这些男人大。 而且最近两个月活多,他们好些已经攒了不少钱了,打算忙完这阵子就去城里扯些布,给自己做身新衣裳穿。 也省得出门在外没套正经衣服穿。这要放在以前他们哪敢想自己还能有新衣裳穿,都是捡家里人穿烂又烂的。 安排好手下的人,陈烈酒这才进屋又从枕头下拿出匕首,在手腕上绑好,去了盛源钱庄。 “吴掌柜,你们钱庄有那种家里有钱但就是死活不还钱的赖子吗?” 别看盛源钱庄背靠吴县令,可也不是所有人都怕县令的,比如说乡下的乡绅,像陈家宗族的人,如陈烈酒欠了钱庄的钱,不想还,宗族又愿意保他,在地方无权无势又拿捏不住宗族的县令,还不是只得捏鼻子认了。 陈烈酒要找的就是这种人。 “有啊!”吴掌柜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你要帮我去要啊?”当然有了,开钱庄的,多多少少手里都有不少烂账,尤其是他们背后还有个县衙。 烂账更多! 不过这些烂账都不是钱的事了,那是税的事了! 乡绅豪族多喜欢私自占地,私吞粮税,每年都收不上足额的粮税,他们家县令又是个面团捏的,每次都是自己捏着鼻子认,还不是要他们钱庄帮忙顶上。 陈烈酒颔首:“我能帮你要,但你看着抽成方面是不是能再给得多点?” 吴掌柜把那些乡绅欠债的账本放在柜台上拿给他看:“你要不怕事,你尽管去收,收来了,我能给你三成的抽成!” 陈烈酒翻了翻账本,他也不傻,前面那些大户人家根本就不可能是他能够招惹的人物,他直接挑那些他能够惹得起,惹完了还不敢找他麻烦的人家,指给吴掌柜看:“我就要这些。” 吴掌柜也清楚,不可能让陈烈酒把整本账本都给他要完了,见他挑的都是一些乡下宗族,还是点了点头。 这些乡下宗族和乡绅土豪一样,都不是他们能够招惹得起的存在,搞不好人家挥着锄头说一句,我们要反了他个县太爷,他家县令的位置就算是坐到头了,很有可能连人头都不保。 让陈烈酒去帮忙要,宗族对宗族,他也不能确保陈烈酒能不能够要得来,但聊胜于无吧。 陈烈酒在乡间奔走要账的时候,许怀谦也穿着浅蓝色的青衿,正式开始了他的书院读书之旅。 青莲书院的课程是,上午两堂,下午两堂,一堂一个时辰,中间有两柱香的休息时间,午休一个时辰。跟现代差不多,早上四个小时,下午四个小时。 因为没有电灯的缘故,太早起床看书,也看不见字,而且点灯看书也伤眼,因此课程安排在辰时八刻。 也就是早上八点钟。 这对于许怀谦这个身体不好,压根早起不来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福报。 他辰时起床,洗漱擦脸过后,去膳堂吃了饭,吃了药,还能拿茶壶给自己炖个燕窝喝。 等他慢悠悠忙完这一套,去到学堂,正好开始上课。 学堂里的位置不按排名也不按成绩,只按先后进书院的顺序坐,越早进来的位置就越靠前,像许怀谦和段祐言这种才考进来的,就只能坐最末端的位置。 这样其他同窗和夫子一眼就能看出两人是新来的。 昨天他们来学堂领书放书案的时候,学堂都下学了,今天他又掐着上课的点才进学堂,还没有来得及跟其他人结交。 许怀谦想,以后大家一起读书的时间还很长,不急于一时。 不过等到上课的时候,许怀谦心情就不是那么美妙了,一个小时一堂课,中间不歇气也就罢了,给他们授课的夫子还喜欢摇头晃脑地带着他们读书。 这可苦了许怀谦,他身体不好,老咳嗽,嗓子也不太好,平日里说话都温声细语的,更别说是这么用力地去晃头读书。 他想了想,站起来跟授课的夫子说:“夫子,学生从小体弱,一诵读就头晕,可以免去诵读这一项么?” 他觉得书院里瞧着一本正经的山长都挺好说话的,这位瞧着挺和气的夫子应该也不会太为难人? 哪成想,他们这个丁班,是书院里出了名的幺蛾子班,夫子一听他这要求,还以为他这个新生在搞什么幺蛾子,当即拒绝了:“读书当勤勉,这朗诵一项更是如此,正所谓,书读百遍,而义自现,不能因不想读而找借口不读……” 夫子以为许怀谦在找借口不朗诵,但昨天刚给许怀谦把过脉的段祐言知道,许怀谦他是真的身体不好,不是再找借口。 于是站起来仗义执言道:“夫子,我可以作证,他的身体的确不好,你就免了他的诵读一项吧。” 许怀谦感激地看了眼段祐言,他想都没想过段祐言会在这种时候帮他顶撞夫子,段祐言回了他一个不客气的眼神。 昨儿许怀谦也帮过他。 原本夫子看在许怀谦那是有点瘦弱的体态上,想说那这堂课就不诵读了吧,结果一看他两在哪儿眉来眼去的感激,以为他两联手给他上幺蛾子,气得不行:“让你诵读,又不是要你命,如何就读不得了……” 一听到要命这两个字,位置坐在较为前面一点的裴望舒就心道了,可不就是要命了! 昨儿许怀谦不仅嗑了血,夜里就寝的时候还咳了好几回,怕打扰到他们,还自己到号舍外咳了两回。 也是个可怜的。 而且昨天他咳血多多少少都很自己有点关系,裴望舒也做不到见死不救。 “夫子,我与他同寝,”裴望舒想了想也站了起来,“能证明他身体的确不好,说不准这诵读真的会要了他命!” 裴望舒也是出于好心,那知他平日那嚣张跋扈的所作所为早在丁班没什么可信度了,一听他两还同寝,这下更认定他们蛇鼠一窝,合起伙来欺瞒他,更气了,一甩袖:“休得胡言,只是读个书,哪会要人性命,勿要再胡言乱语,继续读书!” 没有为他求到情,段祐言和裴望舒同时朝许怀谦看过去,向他询问怎么办? 见夫子这条路不通,许怀谦在想要不要再找山长说说情,他看山长严肃是严肃了点,但还挺好说话的。 对上段祐言和裴望舒询问的眼神,摇了摇头,让他们别为自己说话了,熬过这堂课再说吧。 说着,就自己坐了下去,率先拿起书本强忍着不适,开始读了起来。 段祐言和裴望舒一看他都这样了,还能怎么办呢,读呗。 夫子重新拿起书带着学子诵读的同时,眼角余光还留意着许怀谦一行人,见他们个个都乖乖拿起课本读书了。 尤其是最先说自己身体不适的那位学子,率先做出了表率,心道,这不是可以读嘛,非要整些幺蛾子彰显自己的不同。 他拿着书本,摇头晃脑地读在许怀谦面前,正好把他今天要讲的这章内容给读完,放下书本,正想训斥两句许怀谦,要他以后端正读书的态度。 然后就看到—— 强忍着不适又是晃又是摇到许怀谦好不容易坚持到他读完,实在是忍不住了,往手帕上吐了一口血。 还不是血丝的血,整个就是一口颜色鲜红的鲜血,红艳艳的,落在白色的手帕上,分外刺眼。 刚还挺有血色的许怀谦随着这口血吐出脸色瞬间苍白了下去,他勉强擦了擦唇上鲜血,抬起头来,正想跟走到他面前的夫子解释。 夫子两眼一翻,直接晕了。 看着直挺挺在他面前倒下的夫子,许怀谦拿着手帕擦唇的动作一顿:“……” 这究竟是谁的身体不好? 夫子这一倒全班都炸开锅,段祐言和裴望舒带着几个学生把夫子送回了夫子的号舍,并寻山长找了位大夫来给他看病。 大夫用银针把夫子给扎醒,他醒来的第一句就是:“别管我了,快去看看我那学生吧!他吐血了!” 别说,虽然夫子没有答应他不诵读的请求,但他醒来后第一个想到的是许怀谦,许怀谦还挺感动。 于是站了出来,朝夫子行了一礼:“夫子,学生没事。” 但不知道为何,夫子一看到许怀谦张那吐过血还苍白着的脸,眼睛一翻,又晕了过去。 许怀谦尴尬地愣在哪里,他什么也没有做啊。 后来夫子彻底清醒过来,了解清楚许怀谦的身体后,再也不敢把许怀谦怎样了,甚至看到许怀谦上他课,一摇头晃脑就心律不齐,呼吸难受,然后立刻制止他:“既然身体不适就不要诵读了。” 许怀谦被迫得了这位夫子的特权,可是却失去了交友权。 原本他是挺想跟班上的其他同学搞好人际关系的,毕竟,大家都是同窗,而且家都又在附近,这以后有个什么,也有个同窗同乡的情谊。 结果被这位夫子这么一搞,他当众吐血气晕夫子的事在书院里传得沸沸扬扬,这下全书院的人都知道他是个,不能惹不能碰不能摸的琉璃人。 他们怕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给折腾死了,他家里人会找他们麻烦,也怕把他给折腾死了,耽误自己考科举。 现在考科举名声可是很重要的,背上一条人命,他们的前途可就彻底毁了,谁也不想自己好端端的丢了前途,就只能对许怀谦敬而远之了。 就连一向挺好说话的山长,也把他叫去威严堂,也就是校长办公室,让他写了个军令状,一旦在书院有任何不妥的之处,或者在书院发生任何意外行为,丢了性命,一律与书院无关。 不然他都不敢让许怀谦继续上学了! 许怀谦写完军令状回来,整个人的心情都跌到了谷底,本来开开心心来上学的,现在弄成了这个样子。 他也是无奈得很,如果可以他也不想要这具病恹恹的身体,但他没有办法啊。 “师兄,师兄,你别气馁,”午间在膳堂吃饭的时候,章秉文见所有人都离得他们远远的,知道许怀谦心情不好,给他打了一份饭,安慰他道,“他们怕你,我不怕你呀。” “我相信我师兄,一定会克服病魔,活得长长久久的!” 章秉文也不是盲目自信,打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看许怀谦这样了,以前私塾里的人还有村里人都在背后说许怀谦瞧着是个短命的,以后一定命不长久。 可他从小到大看了许怀谦这么多年,许怀谦除了身体有点不好以外,活得还挺久的呀。 起码比之前说过他命短的人活得久,他记得以前说过许怀谦命短的死了三个。 一个下河淹死了,一个被蛇毒死了,还有一个直接运气不好吃饭噎死了。 章秉文把这些说给许怀谦听:“你看,他们说你命短,他们自个的命也挺短的,跟他们一比,师兄你算是活得挺久的了。” 许怀谦把自己碗里的鸡腿夹给他,准备堵住他的嘴。 结果章秉文会错意,又把这根鸡腿还给他:“师兄,你身体弱,你吃。” “我不吃,我得谢谢你,谢谢你还陪着我。”许怀谦又夹还给他,也谢谢你拿死人安慰我。 章秉文还要把鸡腿还给许怀谦,买了饭菜端过来的裴望舒实在受不了:“你两够了啊,一根鸡腿而已,想吃再去买一根就是,夹来夹去,恶心死了。” “再说你一个丙班的天天跑来我们丁班这儿吃饭是不是不太好。” 甲乙丙丁都有各自的号舍和饭堂,起码许怀谦就很少见到甲乙两个班的人,据说是为了不让丙丁的人太过于巴结甲乙的举人秀才,既耽误自己的学业又耽误他们的学业,书院故意分开的。 什么样的人就该和什么样的人待一块,想要结交举人秀才,行啊,那就努力考上来吧。 章秉文啃着鸡腿,对裴望舒翻了个白眼:“饭菜都一样,我过来吃饭怎么就不好,再说了我陪我师兄吃饭还得给你打招呼啊?” “你们丁班的人都把我师兄给孤立了,还不允许我这个丙班的人来给我师兄送送安慰?” “——请把你们丁班收回去,”章秉文说的话裴望舒不爱听了,“我虽然也是丁班的,可我跟他们可不一样。” 说着他看了眼许怀谦:“我好歹还算是有点良心。” 他总觉得许怀谦接连两天咳血是因为先前劝架惹气的,他以前在家不听话的时候,他娘也曾经被他气的咳血来着。 “我师兄命薄,你可别来沾边啊。”章秉文推了推他,“万一我师兄因你出了什么事,你担待得起嘛。” “怎么就担待不起了!”裴望舒一脸无所谓,“大不了就不科举了呗,反正少爷家里有钱,躺着吃也够少爷我吃一辈子的了。” “有钱了不起啊!”章秉文嘴里骂着,但还是没有去推裴望舒了。 “就是了不起啊。” 他两打闹的时候,排到最后买上饭的段祐言也端着碗筷走了过来:“也加上一个我吧,反正我跟你两一个宿舍,也被他们给打上你们一派的标签了。” 段祐言年纪比在场所有人都大,他今年都二十有五了,在他看来,书院里搞得那个什么孤立,简直就是小儿把戏。 你孤立我,我还孤立你呢。 而且他给许怀谦把过脉,知道许怀谦脆弱是脆弱了些,但其实还好,体内还是有一股生气在的。 爱吐血是因为他的五脏六腑受到了刺激,承受不住,会溢出血来,不得不吐出来。 看着挺吓人,只要注意些,不刺激他就好了。 可能因为跟段祐言一块帮许怀谦顶撞过夫子,裴望舒这会儿看段祐言还挺顺眼的,而章秉文也因为段祐言曾经帮他说裴望舒,看他也还挺顺眼的,因此两人都没有对段祐言的加入发出反对的声音。 唯独—— 他们同时看向他们讨论的主角,此刻正在默默扒饭的许怀谦。 裴望舒向他问去:“你怎么不说话呀。” 许怀谦茫然地抬起头:“说什么?” “说同不同意我们一块加入你啊。”裴望舒真是对许怀谦无语极了,合着他们讨论了半天,人家一点反应都没有的。 “——哦。”许怀谦不慌不忙地喝了口汤,顺了顺喉,“原本我都想好了应对之策,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勉强同意加入你们吧。” 三人一听许怀谦答应了,欣喜了一下,又忙问他:“你想好了什么应对之策?” “简单,”许怀谦敲着筷子笑了笑,“他们孤立我就孤立我,只要我这两个月奋发图强,今年八月考上秀才,进入乙班,他们想孤立我都孤立不了。” 许怀谦的目标从来都不是乙班或者丙班,他没有忘记他来书院是要考秀才的,交朋友固然重要,可是在这个等级森严的古代,功名也同样重要。 只要他考上了秀才,丁班这群人,别说孤立他了,想高攀他都没有门路。 “……好志向,”裴望舒扯了扯唇角,对许怀谦的雄心壮志一点信心都没有。 他要是两个月能考上秀才,就不至于入学考后就直接被分到丁班来了,他这是入学考没考好,让山长觉得他这届完全没有戏,才让他来丁班的,不然为什么不把他分去丙班? 而且就连丙班的人也不是完全能看中秀才的,他凭什么认为他两个月的时间就能赶上丙班的进度? 裴望舒对许怀谦的大话深深不信,但他想到许怀谦的身体,终究还是没把这番话说出来了,勉强算支持了。 “师兄!我支持你!我们一块努力!”章秉文见许怀谦终于从郁郁不乐的情绪走了出来,当即表示支持。 “我陪你!”段祐言也跟着颔首,反正他也是要下场的,一起努力就一起努力。 裴望舒看他们这么雄心壮志也不好意思打断,当即也表示了自己的支持:“既然你们都这么努力了,不如今晚帮我的课业一块做了吧,就当是复习学习了。” 他话音一落,许怀谦和段祐言就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问他:“你确定要我俩给你做课业?” 裴望舒不明所以地颔首:“确定啊。” 随即看到他们的神情又谨慎地问了一声:“有什么问题吗?” 许怀谦和段祐言对视了一眼,同时摇头:“没问题。” “不是,没问题怎么你俩这个反应?”裴望舒总觉得他们的反应怪怪的,像是有什么坑在等着他跳,想问个清楚的时候,书院的门童过来把许怀谦叫走了。 “有人在后门等你。” 许怀谦刚想问谁呀,随即心口一跳,放下筷子就跟着书童去了后门。 果然,他一走到后门,就看见一个极为显眼的红衣哥儿,当即他的唇角就翘了翘。 “老——” 刚想把话喊出来,突然想起这里不是这个叫法,从善如流地随着这里人叫夫郎的叫了一声:“阿酒。” ——阿酒。 陈烈酒看到许怀谦的时候,也是眼睛一亮,凑上前就听到许怀谦叫了他一声阿酒,心间一颤。 ——不是烈酒,是阿酒。 被他这么一叫,人都给叫温柔了。 陈烈酒翘了翘唇,问他:“怎么想起来这么叫了?” 许怀谦也实话实说:“就是突然想这么叫了。” “很好听,我很喜欢。”陈烈酒毫不犹豫地表达自己的欢喜,他很喜欢把自己的情绪分享给许怀谦。 “你喜欢就好。”他开心,许怀谦也会跟随着很开心,拉着他的手问他,“怎么突然想起来来书院找我了,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收账出了事?鸡苗的问题?” 他刚听门童说,后院有人找他他就猜到是陈烈酒,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狂喜的表情,等到这儿见了人,他突然又冷静了下去。 他才在书院上几天学,还没有荀休,陈烈酒就来找他了,会不会是家里出什么事了,把能想到的问题都问了出来。 见他一骨碌地问了这么多,陈烈酒笑了笑:“没有,家里都很好,鸡苗都卖光了,小妹和婉婉准备在村里收第二批种蛋了,收账也很顺利……” 说着他从他的荷包里拿出两个锞银锞子给他:“这是我最近收账收到的,想你了,就拿来交给你。” “这么多?”许怀谦拿着两个十两的银锞子,不敢置信,这才几天时间他收账就挣了二十两?! 这靡山县有这么多的欠债人吗?! “最近吴掌柜交给我几笔大账单,”陈烈酒也没有隐瞒,“后面陆陆续续还有几笔,你在书院里安心上学,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别为钱发愁,书院里没有的你就找刚才那个门童,他能下山去给你买。” 陈烈酒唠唠叨叨说了许多让许怀谦放心的话,许怀谦就听到两个字:“大单?” “那肯定很辛苦吧?”得欠多少钱,抽成才有二十两这么多! 而且欠的钱数额越大,就会越难要,就像许大郎,欠十两银子他都不想还了,要么你就把我命取走,反正我就是不还钱。 “我都习惯了,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陈烈酒摇了摇头,“不辛苦,就是比谁比不要脸罢了。” 乡下有些宗祠的人欠了衙门的税收不还,他就点了火把围在他们宗祠的庄稼地里,不还他就放火烧粮食。 这马上就要收成了,他这一把火放下去,别说是税收了,今年一年都颗粒无收,没有那个宗祠的人敢不还。 他也听很多人骂他心狠手辣,心狠手毒,恶霸,最毒哥儿心,早晚要遭报应。 他不怕。 他们都敢欺上瞒下,收了村民的租子不上交,他为什么不敢威胁他们。 他若要遭报应,他们也必须跟着他一块遭报应,否则就是老天无眼! “你呢?”陈烈酒不想跟许怀谦说他的那些凶残事迹,“在书院读书辛不辛苦?” “不辛苦,”许怀谦摇摇头,“风吹不着,雨淋不到的,每天就在书院里读书,那里辛苦了!” 跟陈烈酒一比,他这是再舒服不过了吧。 “那就好,”陈烈酒放心了,拾起地上的食盒带着许怀谦坐在书院后门的台阶上,“小妹杀了只鸡,让婉婉熬了汤,说是带给你补身体的,你尝尝,婉婉用你教她的熬汤的法子熬得,不难吃的。” 许怀谦打开食盒,拿汤匙舀了黄澄澄的鸡汤喝了一口,心满意足了。 在书院吃了几天用苎麻油炒的菜,现在突然喝到纯正的鸡汤,他都快忘记正常食物是什么味道了。 “好吃吧!”陈烈酒一看他这表情就是满意的,随即想到他不吃苎麻油,狐疑地问了声,“书院里不会炒菜用的都是苎麻油吧?” “偶尔也会有动物油。”但得碰运气,有时候你觉得是用动物油炒的菜,但买回去一看是苎麻油,有时候你觉得是苎麻油炒的菜,一吃竟然不是。 “偶尔?纯靠碰运气哪里行!”陈烈酒生气了,许怀谦身体弱,要是再不好好吃饭,他这命都不够在这书院里折腾的! “从明天开始我让人给你送饭。”陈烈酒当机立断道,“你以后别吃书院里的饭了!” “——啊?”许怀谦惊了一下,刚想说不用了,这每天爬山多辛苦啊。 可是陈烈酒不听他的,直接决定了:“啊什么啊,就这么定了。” 许怀谦喝着鸡汤想,家里不是他做主吗?怎么上书院读了个书,陈烈酒又把话语权给夺了回去。 两人喝着鸡汤说着家常,不知不觉午休时间就过了,许怀谦得回去读书了。 许怀谦站在后门边上看着准备离开的陈烈酒,突然很不舍得。 有老婆的孩子像个宝。 他老婆一来,什么都给他解决好了,现在他老婆快走了,他的心也快跟着飞走了。 陈烈酒看他眼巴巴地站在那里,就像小妹以前站在门边眼巴巴地看着他要出门走镖一样,心一下就软了,问了一声:“怎么了?” 许怀谦有些不太好意思:“我其实还是有一点点辛苦的。”想你想得很辛苦。 陈烈酒突然搂着他腰,在他脸上轻轻地啄了一下:“亲一下就不辛苦了好不好?” --------------------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下错别字就这个点了[捂脸] 感恩大家的订阅。 ——感谢在2022-09-24 00:02:51~2022-09-25 00:50: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张衍大帅比 5个;三只胖橘、吾爱至斯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野苹果 20瓶;陌宸 18瓶;墨余殓 15瓶;我死在最爱你的时候、梦、云颜、chenmen、44913948、白露为霜 10瓶;咕咕 8瓶;哈啦 6瓶;Eleanor、蓝枫雪影、潇湘梦、FHMKL、唯你独好、可爱萌物 5瓶;月墨水 3瓶;絮燦 2瓶;南风不壹、不萌不柠檬、最爱甜文、点羊羊、这回真的撤了、三叶、冬天尽量吃白萝卜的白、大大你还在吗?、苏木栀、叶、临时账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把酒话桑麻(修) ================================= 从后门回书院的路上, 许怀谦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是飘的,脑海里不停循环刚刚陈烈酒亲他的那一幕,唇角都在飞扬, 仿佛那软软甜甜的触感还萦绕在他身上久久不散。 许怀谦走得急, 又等了这么久才回去, 一回去就是这么一副春心荡漾的模样,裴望舒打趣了一句:“被哪家的小娘子找上门来明送秋波了, 这么开心。” “别胡说,没有小娘子。”许怀谦将陈烈酒给他的食盒放下,唇角依旧没有放下去, 一脸的自豪, “是我夫郎来看我了。” “咳咳咳——”裴望舒咳了一下, 不可思议地上下打量了眼许怀谦, “你都娶夫郎了?”怎么看许怀谦也不像是个有夫郎的人,瘦弱得一点都没有为人夫君的模样。 “没有娶夫郎,”许怀谦摇了摇头, 说得一脸坦然,“我是入赘给我夫郎的!” “咳咳咳咳咳咳——”这下咳嗽的不是裴望舒了,而是段祐言。 见他反应比自己还大, 裴望舒向他丢了个疑惑的眼神过去。 “我只是太惊讶了。”段祐言握拳抵唇咳了几下后,摆了摆手, 向许怀谦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会想到去入赘的?” 许怀谦向他们一摊手:“我这样的,你们看我像是娶得上夫郎的人吗?” ——这。 确实不像。 “但也用不着去入赘吧。”段祐言皱了皱眉, “等你考上功名了, 就算身体再差也有大把的人上赶着嫁你。” 许怀谦苦笑了一下:“不瞒二位,我要是不入赘, 我现在可能连命都没有了,还怎么科举。” 说着许怀谦给他两简单交道了一下事情的经过,还特别自得地比划道:“当时我夫郎拿着那么一大包的银锞子砸我给他当赘婿,我能不心动吗?” 裴望舒看许怀谦的眼神比一言难尽还要一言难尽,怎么气质生得这般风清朗月的人,竟然是个为了铜臭而折腰的人,他嘴里不忿道:“你就这么为了钱入赘了?” “不是,”许怀谦摇摇头,“我是为了我家夫郎的容貌,他长得好看。” 末了,他又翘了翘唇,“他是我在这世上见过最漂亮的哥儿了。” 段祐言想到入学考那天在书院前门看到的那个一闪而过的红衣哥儿,确实明艳夺目,没再说话了。 倒是裴望舒对着许怀谦那一脸自得的表情不屑地抿了抿唇,他才多大啊,这辈子连糜山县都没出过吧,见过的哥儿恐怕十根手指都数的出来,就说自家夫郎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哥儿,也不怕风大咬了舌头。 现在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等以后他见识过更多更漂亮的人,就知道他现在这话有多离谱了。 反正裴望舒是不相信一个乡下哥儿能有多好看的。 他抓了把从门童哪儿买来的花生米,摇着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折扇,提醒许怀谦:“别高兴忘了晚上帮我抄课业的事!” “知道了!”许怀谦坐下去看书的时候,想到陈烈酒的那个吻,没忍住又笑了一下。 他老婆真好。 安抚好许怀谦,下了书院,陈烈酒跟一众蹲在路边等他的弟兄们汇合。 陈五他们一见陈烈酒回来,忙凑上前:“老大,大……二哥在书院都还好吧。” 陈烈酒没在许怀谦面前看着那般轻松了,抿了抿唇:“不好。” “怎会不好呢?”陈五挠了挠头,人家都说读书好,不冷不热还不累,只需要坐在明亮的学堂里看看书就好了,他想不通哪里不好了。 “吃不好,睡不好,人都瘦了。”陈烈酒带着他们往青莲山外走,他刚那搂着许怀谦亲的那一下,那腰细得他一只手都能抱过来,下巴也尖尖的没有肉,关键脸上的肤色又苍白了点。 明明在家都养出点血色来了,怎么才进书院几天就变成这样了! 陈烈酒想到许怀谦那喝碗鸡汤都喝得十分满足的神情,拿着牛鞭狠狠地甩了路边的草一鞭子,将它们都折断后,对陈五交待道:“往后不必再跟着我收账了,以后每日赶着牛车给你二哥送饭。” “——啊?”陈五惊了一下,“我就这么从收账的变送饭的了?” “你脚程好,家里又有牛车,送饭又什么不好?”陈烈酒看了他一眼,“工钱照还照算给你。” 这么一算比收账划算多了,收账一个月至多十来天,而送饭是每日都要做的,且没什么危险。 陈烈酒摸着下巴想了想,这么一算自己很亏啊,末了他对没说话的陈五又道:“你每日去送饭的时候再跟着你二哥学些字认认。”这样以后他们这只队伍就不止他一个人识字了,有个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陈五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了:“……怎、怎么还要我识字呢?”那些密密麻麻的字,他看一眼就眼晕,要他去学,岂不是要他命吗?! “给书院的人送饭你要是不识字,连人家书院的门朝那边开都不知道,”陈烈酒随口胡诌道,“你识两个字好歹不会被人笑话,怎么,不想学啊,那我换个人挣这份钱……” “……别,”陈烈酒话还没说完,陈五就拉着他,咬牙道,“我学!” 为了挣钱豁出去了,一个月三百文呢!在乡下哪里挣得到这些钱! 搞定了陈五,陈烈酒也没有轻松,眉头依旧皱得死死的。 其他人见他这样,不禁问道:“老大怎么了?” 陈烈酒叹了一口气:“在为钱发愁呢。” 大家伙想不明白,他们这一趟可是挣了不少,光是他们都拿了好几百文的工钱,老大哪儿就更多了,还有二哥那个孵小鸡的法子,他们帮忙卖的小鸡苗,当然知道老大也挣了不少,这零零散散加起来差不多都有三十多两了吧,怎么还愁钱? “你们二哥的药钱贵,一个月杂七杂八的药钱加起来都要十五六两银子!”陈烈酒抬头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这都是往少里算的,要是再吃得精细点,一个月二十两都不够。 他这一趟是挣了不少,可这钱也不能天天去挣,要是把乡里的宗族都得罪完,那他也活不长久了。 许怀谦孵小鸡的那个法子确实可以,去掉坏掉的小鸡和消耗的粮食柴禾这些,一个月能挣六两! 这比他以前收账,一年挣的都还要多! 可是这还不够,远远不够许怀谦的花销。 他没给别人当过夫郎,不知道别人家的夫郎是怎么当的,但是在他这儿,他的夫君就配享受最好的!说什么也要给他夫君把每月最基础的药钱配备好! 陈烈酒的话直接让他身后的一众弟兄瞠目结舌:“十五六两的药钱!” 我的乖乖啊,这哪里是病秧子,这分明就是吞金的貔貅! 怪不得他们老大最近这么拼了命的挣钱,这要是没点能力哪里养得起他们大嫂。 有几人都想劝陈烈酒干脆放弃许怀谦算了,这属实是养不起。 可刚一张口就想到他们老大可是个哥儿,这马上就要到潮热期了,要是没有许怀谦,他们去哪里弄个能心甘情愿嫁给他们老大的男人,这男人要是对这个哥儿不满意,就算他们老大霸王硬上弓也没用。 就像他们对着他们老大那张好看的脸就从来没有旖旎的心思,要是他们老大说要让他们给他当赘婿,可能进洞房的当场就萎了! 众人不再说话了,陈烈酒闷闷不乐地踢着地上的土块,他觉得他要是连自己的相公都养活不起,算什么好夫郎! 陈五盯着他脚下正在踢的黄色土块,叹了口气,天马行空地想:“要是这土块是黄金就好了,那岂不是我们想捡就捡,再也不愁钱花了。” “土块……”陈烈酒被他说得忍不住幻想了一下,然后眼睛一亮,“我知道怎么挣钱了!” 众人一愣:“怎么挣钱啊?” 陈烈酒开心地吆喝起众人来:“走,我们回家商议!” 说好了要帮裴望舒抄录课业,许怀谦和段祐言两人也没有反悔,傍晚下了课,用过晚膳后,两人就伏在号舍的案桌上誊写起课业来。 书院里虽然也有算筹课,但时下科举不考这些,学点算筹是以防他们以后当官被手下胥吏主薄蒙骗,所以课业大多都是誊写文章或者写文章。 这对于那种坐不住,还不喜欢动笔杆子的人来说,简直就是灾难。 许怀谦小时候雷打不动的要写两个小时的大字,早就练就了一副好耐心,段祐言就更不用说了,他一个连做考卷都能认认真真把字写满的人,更别说是写课业了。 看他俩这么努,自认为自己找到两个好帮手的裴望舒,躺在床上扶着吃撑了的肚子,心里都快乐开花了。都说雪中送炭难,他在许怀谦被孤立的时候毅然决然地站在他这边,给他送了炭,这以后他的课业还不得叫两人给包圆了。 为了安抚好两个好帮手,他还特别对两人鼓励道:“夫子都说了,读书当勤勉,没准你俩多帮我写些课业,科举的时候正好考到!”反正这些都是夫子常挂在嘴边的话,他借来用用也未尝不可。 见他这样,许怀谦和段祐言对视了一眼,笑笑没有说话。 翌日,上了一上午课的裴望舒都还在回味昨晚许怀谦分享给他的鸡汤的味道,正想着下课问问,他家夫郎再送的时候,能不能让他也买上一些。 实在是太好吃了,比书院里的厨子做的好吃多了。 正想着,坐在上方检查昨日课业的夫子,突然脸一黑,直接把裴望舒叫了起来:“裴望舒!” “嗯?”还在回味鸡汤的裴望舒,不明所以地站了起来,“怎么了夫子?” “你还有脸问我怎么了!”夫子拿着戒尺敲了敲案桌,“你连课业这点小事都要别人代劳,你干脆读书也让别人代劳算了,还来书院读什么书!” 夫子激动得很,这裴望舒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纨绔子弟,每天就是斗鸡遛狗的到处玩耍,书、书不好好读,课业也不做,真不知道山长收这种人进来做什么! “我怎么就找人代劳了?”裴望舒确定得很,许怀谦和段祐言没离开过他的视线,不可能是他俩吿得密,他也没有大喇叭的到处说,他找人给他代写课业了,这夫子怎么就认定他找人代写了? 莫不是在诈他? “还怎么就找人代写了!”夫子对于他这种死不认账的行为感到十分气愤,就差把课业扔在他脸上了,“你自己看看,这是你写得出来的字吗?” 裴望舒疑惑地把夫子扔给他的课业捡起来看了看,看到上面一俊一丑两种迥然不同的字迹,脸都煞白了,当即像后排的许怀谦和裴望舒看了过去:你俩坑我! 许怀谦和段祐言朝他微笑。 真不是他俩故意坑他。许怀谦已经很努力地让自己的字往丑里写了,奈何笔锋它不听话,写出来的字虽然没有他平日里写出来的字好看,但是也不丑;段祐言也是,他也很努力地把字往好看里写了,奈何写出来的字还是丑。 裴望舒对两人的态度愤怒极了,要不是现在还在上课,他一定要冲过去问问他们,大家还是不是朋友了,亏他昨天还力排众议拒绝了丁班一众人的拉拢站在许怀谦这边,结果许怀谦就是这么对他的? “看别人做什么?”夫子见他一直盯着后排的两个学生敲了敲戒尺,“错了就是错了,还不知悔改,简直冥顽不灵!” 夫子对这种学习态度极为不端正的学生,简直就是恨铁不成钢,他们那会儿多想要个科考机会,奈何国家一直打仗,恢复科举都是近十几年才有的事。 要让他年轻二十岁,他还至于在这里教书? “还有后排的两位新学子!”夫子骂完裴望舒,又把许怀谦和段祐言两人拎了出来,“你们不会觉得帮同窗代写是讲义气在帮他吧,你们这是再害他!” 在这位夫子看来,裴望舒年纪还小,只要用心教就能摆正过来,但偏偏来了两个助纣为虐的,这样如何把人往好里教! 许怀谦和段祐言一听夫子把他俩也骂了,正了正了神色,也不否认自己的过错,当即站起来给夫子行了一礼:“学生知错。” 这位夫子见许怀谦和段祐言态度良好,而且代写也没有收着自己的笔锋,让他一眼就认出了他们二人的字迹,觉得他们还有得教,这才消了点气,全部惩罚道:“每人各领十条戒尺,把昨日的课业再誊写三遍!” “是。” 许怀谦和段祐言两人没有任何不满地上前向夫子伸出了手。 夫子看了他俩一眼,对着段祐言那叫一个狠狠地抽,对着许怀谦这个病秧子倒是轻了很多,不过还是不轻不重地打了十下。 许怀谦还是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挨打,虽然不疼,但手心都红了,他没忍住拿手搓了搓。 夫子打完两人看了看还没有动静的裴望舒,用戒尺打了打他的手背:“伸手!” 裴望舒不甘地伸出了手,忍了十下疼,他觉得自己不过是找人代写了一下课业,又不是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他至于这样揪着不放么? “看我做什么?”夫子捋了一下胡须,丢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没准有天你做了夫子,你还会感谢我这位夫子和你的这两位同窗。” 夫子走后,散了堂,裴望舒对许怀谦和段祐言这两个帮倒忙的没好气地说:“亏我把你们当朋友,你们就是这么对我的?” 许怀谦拿他桌上的扇子给他扇了扇风:“消消气,消消气,我们不是一块和你受罚了,我手心到现在还疼着呢。” “哼!你活该!”裴望舒不认账,想到昨天他们那明显就幸灾乐祸却不告诉他的表情,一副我真傻的看着他们,“你们明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却不告诉我,挨了打能怪谁?” 段祐言一针见血地问他:“那要是我们拒绝,你是不是也要说我们不够朋友,一个课业都不肯帮忙做?” 裴望舒瞬间没话说了,当时他们要是不答应的话,他确实就不太想跟他们好了! 许怀谦趁机问他:“你又不傻,你干嘛不爱学习。”都说丁班是出了名的幺蛾子班,但其实还好,学生虽然懒散了些,但也认认真真在学习。 不然他们也不会因为许怀谦身体不好而孤立他了。 但裴望舒好像是真的不在乎学不学的,每天就是混日子,上课不听讲,下课不写课业,可要说他不爱学的话,为什么还会到学堂里来读书。 裴望舒一副犟脾气:“我又考不上秀才,学来做什么?” “谁说你考不上的?”许怀谦一脸不信,“你都考上童生了,还考不上秀才?” 裴望舒犟道:“所有人都这么说!” 许怀谦想了想,给他出注意道:“你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学学试试,我们弄个学习小组,今年八月一块下考场?” “不了,不了,”裴望舒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可考不上,而且我也没有你们这个劲头。” 入学这几天他可是看在眼里的,许怀谦和段祐言两人每天晚上都要看书看到太阳落山,有时候还要点煤油灯写课业,裴望舒对自己太有自知之明了。 他一看书就犯困,要是跟他们一块这么努力,还不得把他给逼疯! “不行,你学也得学!不学也得学!”许怀谦一听他不干,突然生气了,把自己被打红的手伸给他看,“我不能白挨这十下板子吧!” 裴望舒见他的手只是红了一点印子,连肿都没有肿,把自己都快肿成猪蹄的手伸给他看:“我都肿了还没说什么,你这点印子算什么,不带逼人学习的。” “我怎么就逼你?”许怀谦不认,“我这板子为你打的吧,你不得想办法弥补弥补我?” “可我下场又考不过。”裴望舒还是那句老话,他要是块学习的料,早就考上秀才了,关键他不是啊。 他就是一块朽木,不可雕也。 “考不考得过,总得试试才知道。”许怀谦不认可这个说法,“你试都没试过,你怎么知道自己不行?” 前世他见过很多高三之前默默无闻,甚至学校前五百名查无此人的人,结果一上高三最后冲刺的时候,人家考个清华北大出来,你说气人不气人。 许怀谦觉得这裴望舒很有可能就是那种最后冲刺能得高分的人才。 “再说了,”许怀谦还在孜孜不倦地劝着,“你就辛苦两个月,就辛苦两个月陪我们科考,万一考上了秀才,岂不是白捡一个功名。” “陪你们考?”裴望舒眼皮子一翻,像是顿悟过来什么,“我说你怎么劝起学来了,原来只是为了拉我互结。” 被戳破许怀谦也不脸红,丁班下考场的本就没有几个,现在他们又被孤立了,想找五个人互结还挺困难。 他、段祐言、裴望舒、章秉文加起来就四个人了,再想办法拉一个人入伙,就妥妥五个人。 而且大家都是一个书院的,平日在一起还可以相互学习交流,取长补短,这不比自己单打独斗强。 “你就说你帮不帮这个忙吧。”段祐言也站出来说话,也把自己被打肿的手心拿给他看,“他那手心打得不够,你看看我这手心打得够不够?” “还有。”许怀谦说着微笑了一下,当着他面举起了自己的手帕,“我刚刚被夫子打了,你又说不加入我们,我被刺激到了……咳——” “你们这也太无耻了吧!”许怀谦刚咳了一个音节,裴望舒就及时打断了他,“就算加上我,你们也才四个人,还少一个人也不成事啊!” “谁说是四个人的!”章秉文拉了个人站出来怼他了,“这不就正好五个人了!” 被章秉文拉出来那人,见他们都望着他,向他们自我介绍道:“鄙人不才,丙班,孟方荀。” “孟方荀?”裴望舒明显听过这个名字,叫了一声,“丙班那个特别刻苦学习的贫困生孟方荀?” 书院也不是不收穷人,只是不收学习不好的穷人,像孟方荀这种学习好,脑子好,只有家境不太好的,书院还会减免学费收入。 孟方荀也不尴尬,他的情况整个书院都知道,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丢人的地方。 裴望舒疑惑地问章秉文:“你怎么请到他的?”像这种被夫子和山长看中必中的学子应该不愁互结才是。 “我包了他一年的书院食宿,外加科考所需的所有费用。”章秉文也不含糊,他就是拿钱砸的。 拿钱砸个学霸来给他们补习这钱花得不亏,许怀谦颔首,也不让章秉文一个人独出:“待会儿我把我那份补给你。” 章秉文知道许怀谦入赘了一个对他还挺大方的哥儿,手上有些散钱,想着分摊开来也没多少,点头:“行。” 段祐言也道:“我的也补给你。” “行行行,”章秉文不在乎这些,看着裴望舒挑衅道,“怎样,现在就差你一个了。” 裴望舒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无奈道:“可以是可以,不过——” 说着他看向许怀谦:“你们家要是再给你送吃食来的话,你得分我一点。” 还对他家鸡汤恋恋不忘的裴望舒觉得此时不占便宜,何时才占啊。 许怀谦笑了笑:“没问题,正好我夫郎说了以后每天都有人给我送饭,少不了你的。” 裴望舒惊了:“真的呀?” “当然是真的。”许怀谦翘了翘唇,“我家夫郎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夫郎。” “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吧。”裴望舒开心地答应了,只是下个场,帮忙互结一下,又不用真的考过,还能每天免费蹭吃蹭喝,这样的买卖哪里找。 许怀谦见他开心,他也很开心。 五人组成互结小组正式组建成功后,他们的学习很快就进入了正轨。 学霸孟方荀根据他们的每个人的优缺点制定了一套学习方针。 像许怀谦的问题就是除了诗词一项实在补不起来,别的地方都可以说是很不错,就是用词简单大胆,思想也有问题,虽然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许怀谦的思想如此离经叛道,但还是给他说清楚了厉害关系。 在这个忠于君君臣臣子子父父理念的时代,许怀谦文章里的思想就不能跳过这一项。 因此许怀谦需要恶补这方面的思想,他不用做什么,只需要背思想就行。 而段祐言的问题则是字丑和破题思路老歪,字丑不是一日能够练出来的,好在许怀谦的字很好看,找不到大家的字帖给他练,让他练许怀谦的临摹帖,也能规整一下他的笔锋。 破题思路就更简单,他都能破题了,走歪路是从小没有系统地学习过,所以越写越含糊,只要掰正过来就好了。 章秉文中规中矩,就是文章写得不出彩,但是想要出彩需要灵感,孟方荀就让他每天出去玩两个时辰,别一心只扑在文章上。 ——至于裴望舒嘛。 “你们怎么能这样!哪有人强逼人学习的!救命!救命!救——” 章秉文脱下鞋子威胁他了:“你再叫,我就脱袜子堵你嘴了啊!” 总之,不管怎样,这只队伍还是在他们强硬的态度下,拉了起来。 平日除了上课吃饭睡觉,几乎是所有时间都被拉出来学习了,甚至荀休也不回家,就在书院里做最后的冲刺。 这么高强压的学习,许怀谦根本经受不住,时常半夜咳得睡不着。 睡不着他就干脆起来背书、背文章、背思想,他把这当成高考前的最后冲锋,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反正就是把能利用的时间都利用起来,不浪费一分一秒! 他们这一群人疯狂的行为,直接看呆了书院的其他学子,尤其是丁班的学子。 “丙班的孟方荀和章秉文这么努力用功,我知道他们是要冲刺今年的科考,其他人跟着闹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也是为了今年要下场?” “多半都是,要是明年才下场,也用不着这么着急。” “这不纯粹就是胡闹么,我们丁班的敢跟人家丙班的比?” “而且那许怀谦和段祐言才来多久,他们不会以为我们丁班和丙班都是童生,差距不大吧?” 丁班和丙班虽说都是童生班,中间可是隔着沟壑呢,人家丙班的前几名几乎是相当于内定秀才了,排名靠后的都得靠运气才能考上秀才。 而他们丁班的前几名比起丙班最后面那几位还要差些,要是他们丁班也有能考上秀才的,那纯粹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纯靠运气。 运气好那届的题不难,运气好那届录取的秀才多,运气好他的文章入了学政大人的眼。 想想丙班的后几名都要撞运气才能考上秀才,而许怀谦和段祐言要真是有天赋,他们就不会入学考后直接被山长给扔到丁班来了。 这证明山长大人认为他们的学识还没有达到考秀才的水平,还得在磨练几年才行。 他们凭什么认为,自己刻苦学习两个月就能考上秀才,要是秀才这么容易就能考上,他们丁班这些人,现在全都是秀才了? 简直是异想天开,以为自己是天命之子,还能逆风翻盘了不成。 “咳咳咳咳咳——” 这时,许怀谦不适宜的咳嗽声响起,更是让一众学子无语极了。 “这病秧子也真是的,有病就好好待在家里呗,跑来书院上什么学,还跟着即将要科考的两人瞎胡闹,他这身体经得起这么胡乱折腾么?” “别还没进考场就把命给折了。” “就算他能挺进考场,他能挺出考场吗?!”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这科考可不比在书院读书,能让你舒舒服服的想怎么读就怎么读。 那考棚可是狭窄得很,只能勉强坐下自己,想伸个手蹬个腿都困难,更别说是要在那样的环境下连待三天三夜。 这院试不比县试和府试,隔一天考一场,而是三天两场,都得在考棚里待着。 众人不觉得许怀谦的身体经受得这般折磨,即使许怀谦毅力再坚定也不行。 “反正我看病秧子这次够呛!” “也不知道他这么拼了命的考秀才是为了什么,我看他家境也没有差到非要他考个秀才才能立足的地步,至于为了考上功名搭上一条命么?” 不少学子都对许怀谦的性命惋惜,他们认为许怀谦很难在这场科举里活下去了。 有心想劝他吧,有怕他受刺激当场殒命,他们可担待不起。 “还有裴望舒那二愣子也是,他是那块料么?也跟着瞎胡闹!” “他们不会以为请了孟方荀辅导就能考上了吧?!” “连夫子都撬不开他那榆木脑袋,孟方荀就能撬得开了?” “他们这个队伍,一个病秧子,一个手抖子,一个睡君子,还有一个小孩子,孟方荀不会以为自己很行,还一拖四,能全部拖上去吧?” “别到时候没把人家给拖上去,反把自己耽误了,就这两个月了,他不好好紧张自己的学问,反而担心起别人来了。” “搞不好,孟方荀要是没有考上,还得怪罪这几人。” 孟方荀听着书院里其他学子的闲言碎语,看着学着学习就睡了过去的裴望舒,无语地拿针扎了一下他的手背:“起来!学习!” “啊!”裴望舒被扎得眼泪汪汪地直流,不得不拿起书坐直了背继续看。 他倒是想跑,但他全身上下都叫许怀谦用麻绳给绑在凳子上了,想跑都没得跑。 阴还是许怀谦阴,表面笑嘻嘻,背地里反手拿绳子绑了他,还不给他饭吃! 裴望舒这辈子就没有这么惨过,他掉着眼泪,不明白自己当初怎么就上了他们的贼船了呢! 许怀谦见他有分神的迹象,夹菜的速度快了点:“你要是再不快点,连汤都没得喝了。” 裴望舒见状,加快了写文章的速度,因为他知道许怀谦说不给他留就是不会给他留,当初说的那些全都是骗他的! 见他乖乖写文章了,许怀谦勾了勾唇,什么叫上船容易下船难?这就叫! 以为他的饭就这么好吃? 忙忙碌碌的时候,时间过得最快了。 一晃眼就到了八月,科考在即,夫子也不把他们拘在书院里了:“回去吧歇上两天,要科考的学子就各自去府城院试吧。” “提前预祝每位科考的学子都能榜上有名,归来已是功名身。” 在书院苦学了两个月,许怀谦也感触良多,自己的文章有几分把握了,心里为没有刚来书院时的那么慌乱了,这会儿归心似箭。 也不知道这两个月陈烈酒都在忙些什么,除了那日来给他送了钱,之后都是陈五来给他送的饭,这两个月他都没有看到他身影,可把他给想死了。 他连行李都懒得收拾了,拿了几本书,就径直出了书院。 昨儿让陈五给带了话,说他今日归家,也不知道陈烈酒会不会来接他。 他正想着,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火红的身影,可不就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吗? 两个月没有见到人,这会儿再见到人,感触完全不一样,他看见他那张明媚张扬正冲着他笑的脸,眼前一亮,恨不得直接把人给抱住转一个圈,问问他这两个月过得好不好。 可他硬生生压住了自己的情绪,抿了抿唇:“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接我了。” “怎么会呢?”陈烈酒没等到他开心的表情,听他这么一说,知道这是他两个月没来看他,闹小脾气了,上前抓住他的手晃了晃,“我这不就来了。” 许怀谦还是有点不开心:“两个月呢!”有什么大事两个月不来看他? 要不是他还相信他,他都以为他重新招了个赘婿入门,把他这个旧爱完全抛之脑后了。 “这段时间是很忙,”陈烈酒给他解释,“以后就不会了。” 许怀谦眼睛一亮:“忙完了?” “忙完了!”陈烈酒将自己提着的小包袱递给他,豪爽道,“这些都是我这两个月给你挣的,以后你就不用为药钱发愁了。” 许怀谦接过这个超重的包裹打开,见里面全是银锞子,眼睛都瞪大了:“这么多?!” 陈烈酒带着他往山下走,见他惊讶的表情翘了翘唇:“当初说好了,要把你欠你的小荷包补上,现在——” 他说着扬起唇角:“不负使命!” 当初他欠自己的可是一个小荷包,现在他居然还了自己一包袱—— 许怀谦抱着这个超重的包裹被他拖着走整个人都是懵的,在想做什么能两个月攒出这么多钱? 确定没抢劫? 看自己的小相公一脸狐疑的模样,陈烈酒把他按在牛车上,卖了个关子:“到家你就知道了。” 许怀谦坐在牛车上,膝盖弯曲在牛车前沿,衣摆随风飘摇,浅蓝色的衣服把他那张苍白而精致昳丽的脸衬得很好看。 两个月过去,他的小相公好像长开了,变得如琉璃般易碎而美好,让人忍不住想要蹂.躏。 陈烈酒压抑着心间的悸动,甩着牛鞭往家赶,晚风吹拂,吹起林间最后在狂欢的点点萤火虫,将这夜晚的道路映得明亮而美好。 “咳咳咳——” 许怀谦不是故意煞风景,实在是这两个月太累了,咳血的次数太多了,现在已经形成了习惯性,他想压都压不住。 陈烈酒侧过头,见许怀谦又咳出血,他没拿帕子,鲜血正顺着唇角滑落,红得像是涂了口脂的唇,在这满天星辰与点点流萤之间,犹如山间勾人的精魅。 陈烈酒的心脏像是不受控制地在狂舞,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把车停在满是流萤的林间,捏起他的下巴,缠绵地地舔舐着他的唇。 鲜血与唾液滴落。 喘息声让林间的树叶都在发烫。 炽热缱绻的触感灼得许怀谦坐在牛车上的脚都在发软,他呼吸急促地仰头承受着,眼睁睁地看着陈烈酒眉间的哥儿线由暗红变成鲜红。 像是要滴落的鲜血。 “不能再亲了!”同样也察觉到自己身体在变化的陈烈酒,当机立断地从许怀谦身上分开。 还在暗昧中的许怀谦擦用拇指擦了一下唇边不知是唾液还是鲜血的水渍,无声地向他蛊惑:“我可以帮你。” 他知道那是哥儿潮热即将发作的迹象,需要与人结合才能缓解,他们是合法夫夫,相公帮夫郎解决潮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陈烈酒慌乱地捡起扔在地上的牛鞭,赶着牛车往家驶:“你还小,再养养。” 许怀谦整个人都在错愕。 ——小? -------------------- 作者有话要说: 酒酒:我说的是年龄! —— 讲一下,明天上夹子,明天的更新可能要到明天晚上的11点,大家别等啊!别等!别等! 修了一下,总觉得生了病回来码字脑阔阔不太好使了。 ——感谢在2022-09-25 00:50:46~2022-09-26 00:50: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0078278、三只胖橘、厘米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松鼠球 72瓶;银子 20瓶;梦、安折、李翊琏 10瓶;妄想当攻 9瓶;鎏光 7瓶;菱、殇晚景、南希无、橘子猫、可爱萌物 5瓶;哭唧唧 3瓶;点羊羊、唯你独好、叁思、Stella 2瓶;三叶、红糖水、偶然、最爱甜文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把酒话桑麻~ ============================ 小? 回家的路上许怀谦脑海里一直盘旋着这句话, 搞不清楚自己哪里小了? 年龄? 前世他都二十七了!单身了二十七年,好不容易有个漂亮老婆,吧唧一下给他年轻了十岁, 搞得他现在想和老婆酱酱酿酿都不行。 至于其他地方—— 他看都没看过, 凭什么说小。 许怀谦有些委屈, 他瘦是瘦了点,但好歹还是个正常的男人, 被老婆这样说,很伤自尊的。 陈烈酒不知道许怀谦的内心戏这么丰富,他将牛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家, 入秋了夜间吹起的晚风有些凉, 他怕许怀谦的身体受不住。 家里王婉婉和陈小妹早就做好了饭在等着他们了。 他们一到家, 两人就出来迎接了。 王婉婉打开篱笆院子的门, 陈小妹钻了出来:“大哥二哥,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我等着都快睡着了!” 自觉自己在路上做了坏事的陈烈酒, 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随口胡诌道:“老牛在路上啃了会嫩草,耽误了点时间。” 听到这话的许怀谦侧目看了眼陈烈酒, 心想这牛可不老,新鲜漂亮着呢, 而且嫩草他愿意被啃的。 “嗯?”陈小妹听不懂陈烈酒话里的机锋,疑惑地问了声,“这个时节还有嫩草?”这都入秋了, 地里的草都开始黄了, 哪里还有嫩草长出来。 小孩子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许怀谦怕再多问两句, 陈烈酒那个直肠子就被看出了点什么,忙岔开话:“有热水吗?我洗个手。” “有的,灶房里一直备着呢。”王婉婉接话。从陈烈酒下午去接许怀谦开始,灶房里她就没停过火。 王婉婉要帮许怀谦打水,许怀谦拒绝了,他有手有脚的,不用这点小事都要一个比他小的姑娘家伺候他。 他径直走到灶房,发现灶房的一角堆着许多木炭,就连烧水的炉子里都塞着的是木炭,他用冷水兑了些热水将手上的血迹的洗掉,心想,家里什么时候买木炭了? 他在洗手的时候,王婉婉已经摆好饭了,等他从灶房里出来,就招呼道:“二哥吃饭了。” “好。”许怀谦走到点着蜡烛的正厅,和陈烈酒并列着坐下,问他,“家里买炭了?”灶房半间屋都是,回头得提醒婉婉烧火的时候,小心些。 陈烈酒没有正面回答,学着许怀谦似是而非地说:“你猜?” 许怀谦端起碗,看到他那掩饰都掩饰不住的眼角眉梢,突然心领神会:“你不会是去烧炭了吧?” “嘿嘿。”陈烈酒笑笑,没有回答,给许怀谦夹了些菜,“先吃饭,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许怀谦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地吃起饭来。 吃着吃着,他看到他们对面的王婉婉,想是想到了什么,突然问道:“小虎还没有回家吗?” 他记得穿越之初,陈烈酒就跟他说,陈金虎要下个月才回来,他来这儿都四五个月了,都过了四五个下个月了,还是没见到陈金虎。 “快了。”因为习惯的原因,陈烈酒吃饭一直很快,“他们镖局的人托人给我带了话,说他接完上单没歇气又跑了一单,应该快了。” 王婉婉本来脸上都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听到陈烈酒后面的话,泄气得连吃饭的动作都慢了许多。 “你吃慢一点,又没有人跟你抢,小心呛到。”许怀谦见他吃饭这么快还说话,一个劲地提醒他,末了等他说完,接话了,“那你等他回来,可得说说他,不能为了钱连家都不要了。”早恋的女孩子伤不起。 “我知道。”被许怀谦一说,陈烈酒吃饭的速度慢了下来,看了眼王婉婉,“我已经跟镖局的人打过招呼了,让他跑完这单必须回家,不然就永远别回来了。” 其实他原话是:他要是跑完这单,再不回来,他可就把婉婉给嫁出去了! 反正缙朝的律法是支持女子、哥儿和离改嫁的,像陈金虎这种几个月不归家不带话的,很有可能回来媳妇和娘都跑了。 婉婉人又贤惠能干,村里不少人家都盯着,横竖他们只是拜了天地又没有圆房,再嫁如何使不得。 乡里人家没有城里人讲究,有些穷苦人家为了能有个媳妇,连傻子都要,何况是婉婉这种漂亮能干的。 许怀谦颔首,是该吓吓他,再怎么说跑完一单也该回家看看。 陈小妹一看许怀谦都问婉婉了,没问他,扒着饭,主动开口:“二哥二哥,你咋不问问我们的鸡苗卖了多少银子呢?” 许怀谦停下筷子,从善如流地问她:“我们的鸡苗卖了多少银子?” “十六两!”两个月过去陈小妹的算数明显好了不少,她扒着饭小嘴叭叭个不停,“二哥离家那个月挣了六两!六月、七月太热了,有好多种蛋都是坏的,就少挣了一两,说好了要给二哥分一半,那就是八两!” 她说完放下筷子,哒哒跑去自己的房间拿了八两的碎银子给许怀谦,眼睛亮晶晶的:“给,二哥!” 这孵小鸡的法子,许怀谦除了出了个技术,其他什么都没有掺和,累也是陈小妹和王婉婉在累,许怀谦看着她手里被烛光照得熠熠发亮的八两碎银子,觉得受之有愧:“这几个月都是你们在忙,这钱你自己拿着买糖吃,我就不收了。” “这怎么行!”陈小妹说什么都不同意,拉过许怀谦的手,将银子强硬地塞进他手里,“当初说好了一人一半,那就得是一人一半,生意人不能说话不算话!” 说着她还补了句:“就算是家人也不能敷衍了事,亲兄弟也要明算账!” 堵得正想说‘我们是一家人钱在谁手里都一样’的许怀谦哑口无言。 他怔了一下,既然陈小妹都这样说了,他也不再强求地收下了,朝陈小妹笑着说:“我们家小妹这么有原则,还吃得下苦,以后一定会干一番大事业出来!” “那是当然 。”陈小妹骄傲地扬起了小头颅。 在她正高兴的当头,许怀谦又话锋一转:“不过在你干大事业之前,你是不是该学识字了?” 这还是他在教陈五识字的时候想起来的。 陈烈酒让陈五来给他送饭,顺便教他识字,许怀谦就利用每天取饭的时间教陈五两个字,两个月下来他也差不多识得百来个字,已经能简单看些账单借据了。 他就突然想到家里算账都算得不太圆溜的陈小妹。 放在现代,八岁也该到了去上学的年纪了,可在这个时代的乡下,还是个女孩子,想要去上学,委实有些困难。 先不说夫子会不会收,就说这里的人都信奉男女七岁不同席,要是他让小妹去学堂读书,光是那些不想让自家孩子和女孩子一起上学的人就会大吵大闹 与其到处去惹麻烦,许怀谦觉得还不如他自己亲自来教。 正好他以前下乡扶贫的时候,也不是没在村子里代过课。 陈小妹一听许怀谦这话,当即就愣了:“啥?我还要识字?” 即使是被陈烈酒教导得与其他女孩格格不入的陈小妹再大咧也清楚,女孩子是没有资格识字的,就算有,那也得是大户人家家里的姑娘才行,她有什么资格? 许怀谦看她这般惊讶,问了:“怎么?不想识字?” “不是,”陈小妹摇了摇头,不解地看着许怀谦,“我为什么要识字呀?” “为了更好的算账。”许怀谦当然不会跟一个八岁的女孩说什么为了明事理之类的,直接从她的兴趣爱好下手,“为了以后能更顺利的做你的大事业。” 许怀谦对上她的眼睛:“你也不想以后你的事业越干越大,数不清鸡蛋个数,还不会做账本。” 陈小妹也直接:“我现在有钱了,我可以找会识字的人来帮我做呀。”她问过了,镇上的掌柜一个月才五百文到一两银子的月钱,她现在都能承担得起。 早有应对之策的许怀谦问她:“那他要是蒙骗你,少给你算了银子 ,你能知道吗?” 陈小妹不说话了。 许怀谦循循善诱:“这样看来是不是还是识字比较好?” 陈小妹认同地点点头。 见说动一个,许怀谦又问王婉婉:“婉婉要不要跟着一起学?” 王婉婉愣了一下:“我也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教一个也是教,教一群也是教,教都交了,何不如一块教了。 王婉婉脸上少有地洋溢起开心地笑容:“谢谢二哥。” 看得许怀谦也跟着笑了笑:“一家人,不用谢。”女孩子就是要明媚欢快一点才好。 晚上洗漱过后,陈烈酒对着正坐在床上的许怀谦问道:“怎么想起来教小妹她们识字了?” “正好科举完了有时间,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找点事做。” 这次科考完之后,不管中不中书院都会放一个长假,让中了秀才的适应适应新身份,让没中秀才的调节调节自己的心情。 许怀谦觉得不管自己中不中都得找点事调剂一下,也不能一直看书,他最近对看书都有点心里应激反应,一看到科举书就想吐血的那种,科考后,他想好好歇歇。 “谢谢阿谦。”陈烈酒真诚地朝许怀谦道了谢,原本他也有意要教陈小妹识字,奈何她整天在外东奔西跑根本没有停歇下来的时间。 再拖下去小妹都要大了! 幸好家里还有个许怀谦能帮他分担一点。 陈烈酒此刻望着许怀谦的眼神满是感激,感激里还带着一点自得,还得是他眼光好,挑中的男人差不了! ——阿谦。 这里夫郎对老公的亲密称呼。 “——不。”许怀谦指尖动了动,不客气的话都到嘴边了,顿了顿,突然转变了注意,抿了一下唇,“就嘴上感谢啊?” 陈烈酒见许怀谦似乎是有点不高兴了,忙凑到他身旁,接过他手上绞头发的帕子:“我帮你绞头发感谢。” 许怀谦点了点自己的唇:“就没有一点实际的表示?” 陈烈酒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笑了笑:“就这么喜欢亲亲啊?” 还不待许怀谦点头,一道温热的触感覆上了他的唇。 他双唇在他的唇上抿了一下,即使是这样只触碰到表皮的一个吻,也足以上许怀谦心悸。 陈烈酒放开他:“这样够不够?” 许怀谦感受至唇上传之心间的酥麻感,开心了:“够了!” 被老婆亲了两次,又抱着老婆睡了一夜的许怀谦,总算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在家的他才是他,在书院的他就是一根紧绷的发条! “起来了?要不要再多睡会儿?” 第二日,一大早就起来了,这会儿正在院子里喂牛的陈烈酒见许怀谦起得时间还早,问了一声。 许怀谦摇了摇头,在书院里就是这个时辰起的,已经养出习惯,再睡也睡不着了。 “那待会儿用过早饭后,要不要去我的宝山看看?”陈烈酒向许怀谦邀请道,听说科考可是很辛苦的,他不想劝努力了这么久的许怀谦放弃,但帮他调剂一下心情还是能做到的。 宝山? 一听这个名字,许怀谦就知道他一定是烧炭了,他昨晚都猜到了。 因此吃过早饭,坐在陈烈酒的牛车上被他邀请去看他宝山的许怀谦就问了:“你怎么想到去烧炭的?” “不是我想到的,是你想到的!”陈烈酒赶着牛车从村里路上,抑都抑制不住唇角的上扬。嗨呀,他家小相公的好啊,他简直都快数不过来了,怎么办啊。 “我想到的?”许怀谦满头疑惑,“我什么时候想到过?” 陈烈酒见他想不起来,翘了翘唇,也不着急:“你再好好想想?” 许怀谦翻了翻记忆,他很确定自己没有给陈烈酒说过烧炭,他老婆不会为了哄他啊,把所有的功劳都按在他身上吧? 对上许怀谦的狐疑的眼神,陈烈酒笑了笑,终于不再卖关子:“你忘了,我请盘炕师傅来家里盘炕的时候,你嘀咕过什么?” 许怀谦是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了:“不记得了。” 陈烈酒把他嘀咕过的话道了出来:“你当时说,‘会盘炕是不是也会盘窑,要是盘个窑来烧砖、烧炭,漫山遍野的土木岂不是都是金子随便捡了?’” 他这么一说,许怀谦好像有点影响了,不过当时说完就被他立马给否决了,因为他想起来这里的土木也不是你想动就能动的,像原主父母那种进山打点柴卖卖还行,但你要是用国家的土地树木烧砖烧炭盈利,你看你会不会被制裁。 不过令许怀谦讶异的是,他随口嘀咕的这么一句话,都被陈烈酒给记住了。 对上自家小相公那一眼就能看透的神情,陈烈酒笑笑:“我哪有那么神,还是陈五提醒了我。” 他说着简单交道一下陈五那异想天开的想象:“我就觉得他的话好生熟悉,然后就记起了你的话。” “那也很厉害了。”许怀谦由衷感慨,像他就记不住十天前说过什么做过什么,还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陈烈酒要是放在他们那个时代,不干一番大事业出来他是不信的。 被自家小相公夸了,陈烈酒欣喜的表情溢于言表。 “然后呢?”许怀谦开始好奇后面的剧情走向,“然后你是怎么拿下山头开始做起烧炭买卖的?” 这种听别人从无到有一点点发家致富的故事,他简直百听不厌。 “我没拿!”陈烈酒顿时豪气众生,“是他们主动送给我的!” 这话还要从两个月前,去书院看完许怀谦回来时说起。 当时他经陈五提醒,想到烧砖烧炭这个法子后,本想带着大家一块回来商议这事该怎么弄时。 一进村子就被大堆人给围住,全都是被他要过账的宗族人,他们拿着棍棒锄头,要他们族老就他的行为给个说法! 本来麻,大家都是宗族,谁宗族里没有点破烂事,陈烈酒带着人直接把他们宗族里的那些破烂事全抖出来了,他们是既交了税,还在村里失去了信誉。 没有宗族里的人给他们打理田地,他们吃什么喝什么? 当然这话肯定是夸张了点,好歹也是纵横乡里的宗族,怎么可能没人打理田地,至多就是损失一些租子罢了。 但同样都是宗族,他们怎么甘心陈烈酒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何况这陈烈酒还是哥儿,叔忍婶婶也不能忍。 于是几个宗族的人一合计,合起伙来杏花村闹事,要陈氏宗族的人给他们一个说法。 说实话,一开始陈氏宗族的人根本不想管,因为这陈烈酒常年要账,时不时的就有人来村里闹事,陈烈酒自己都能解决。 但这次实在是闹得有点大了,好几个宗族的族长都来了。 陈氏宗族的族老们不得不出面了。 可关键是他们出面也没用啊,他们都不知道陈烈酒何时惹了这么多宗族,要他们为了一个陈烈酒得罪这么多宗族好像不太划算,因此他们也跟其他宗族一样,在村门口堵着总要回村的陈烈酒! 陈烈酒是什么人? 他自认为自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 当时,这么多人把他围在村口,甚至还有陈氏宗族的人要把他身后的那些人叫回去,想让他自己解决时,他当时只是冷冷地扫了一眼,一点都不带虚的。 他就不信这些乌合之众能把他怎样。 果然一群乌合之众只会拿着棍棒叫嚷:“陈烈酒!你一个哥儿!太无法无天了!今天你要是不给们这些人一个说法,就休想善罢甘休!” 陈烈酒当时就笑了:“说法?什么说法?你们欠了衙门的税,我帮衙门收税天经地义,你们想要什么说法?说你们为富不仁,目无王法,为祸乡里这个说法够吗?!” 一众宗族气得不行:“陈烈酒,你不要太嚣张,你以为今天我们这么多人围在这里,你的宗族还保得住你吗?!” 乡下宗族都是由一个姓氏的族人经过几千上百年的时间组成的,缙朝才开国四十余年,好些族长身上的匪气还没散,他们以为他们能够震慑到陈烈酒。 “是吗?”结果陈烈酒只是勾了勾唇,一脸的不相信,“要不要我们打个赌,我不出三句话就能让宗族还继续保我,还要让你们都要求我。” 我不信! 当时所有宗族的人都像看傻子的表情一样看着陈烈酒,怎么可能,他们怎么可能会去求他?他以为他是谁啊?在乡里县太爷都要看他们的面子,更何况是一个哥儿。 而陈氏宗族族老们也很懵,陈烈酒不会以为他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他们还要拼尽全族之力保他吧?就算把他保下来,他们陈氏宗族也要垮了,宗里是不可为了他一个哥儿,牺牲这么大的。 陈烈酒将这些人的表情一一扫进眼底,没有丝毫畏惧。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去,他们今日的矛盾都是为利而起,为什么就不能为利去。 想到这里他挑起了唇,慢条斯理地说,“如果说,我有法子能让族里不花一文一银就能阖族上下挣上上千两银子,家家户户年年少说也有三五两分银的法子呢?” ——哗! 这下人群直接炸了! 这怎么可能! 就算身为宗族的他们,也不是很富裕,不然为何他们每年都要贪墨给衙门的税收,就是因为没有才贪嘛,要是有,不就是几十两的粮食税收,谁稀罕。 上千两呢!这陈烈酒也真敢说,他帮着衙门收他们的税,有没有挣够二十两都难说,还上千两,他知道上千两有多少吗?就敢开口。 总之其他宗族的人是没有一个信的,觉得这陈烈酒就是来诓他们的,为的就是不想让他们今天找他麻烦,他们要是放过了他,才是真的傻。 别的宗族不信,陈氏宗族的族老却在陈烈酒说完后,完全被震住了,因为他知道这陈烈酒根本就不是一个说大话的,他说出的话,向来一个唾沫一个钉,说话算数。 人的名,树的影。 今儿要是换个人说这话,陈氏族老毫不犹豫地甩袖就走了,可是说这话的人是陈烈酒,他犹豫了起来。 沉思片刻,他向陈烈酒问道:“烈酒哥儿,你说的话可都是真的?若要是假的,你知道我们要是尽全族之力保了你,这后果……” “当然是真的!”陈烈酒当即就将他的匕首拿出来,举在众人面前,“我陈烈酒在这里起誓,如若我说假话,三刀六洞,任凭族里处置!” 三刀六洞对陈氏宗族的人来说是很重的誓言了,几乎没有人能够在这三刀里活下来。 以死歃誓,当以诺报! 然后其他宗族的人就看到陈氏宗族的人就跟疯了一样把他们这些外族的人赶了出去,并扬言来一次打一次,敢动陈烈酒一根汗毛,就是与他们陈氏宗族阖族上下作对! 陈烈酒至今回忆起那些外姓族长们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都爽得很。 他就是喜欢看别人恨他恨得牙痒痒却又干不掉他的样子! 不过他在许怀谦面前可就没有这般神气了,掐头去尾含糊其辞地说:“反正他们听说我有挣大钱的法子需要山地,就纷纷拿着山地来找我了。” 许怀谦对陈烈酒说的话向来深信不疑:“你这么厉害啊,族里居然都信任你。” 对上许怀谦崇拜的目光,陈烈酒顿时虚荣心爆棚了:“那是当然了,你夫郎是谁啊,你夫郎可是十七岁就能带着族人在乡里收账的人,他们为何不信任我!” 许怀谦顿时对陈烈酒的崇拜又拔高了一个度。 他老婆可真厉害啊。 他十七的时候还在为了高考而刷题,刷得眼睛都红了,说起来他现在又在重复他十七岁时做的事,转换时空也依旧没有逃过考试的宿命…… 许怀谦对陈烈酒好奇极了:“你怎么就这么自信自己能够成功,不怕失败么?” 合伙生意不好做,尤其还是这种和族人合伙做的生意,做好了当然好,做失败了…… 前世许怀谦见过不少合伙做生意最后亲兄弟反目,父子成仇人的,更何况是这种没有血缘关系的族人。陈烈酒在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就敢夸下海口跟他们说百分百挣钱,他真就一点都不怕? “不怕啊,我相信我自己。”对上许怀谦的眼睛陈烈酒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其实还是有一点怕的。 但当时他都被架在那儿了,他能怎么办呢,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不成功便成仁,大不了收拾包袱带着全家跑路呗,就是辛苦许怀谦还没跟他过上好日子就要跟着过流亡的日子了。 他甚至都想好了,要是路上没钱了,他就跟许怀谦一块要饭去,他负责喊,许怀谦蹲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那副病歪歪的样子就能让一群同情的人往他碗里丢钱了。 可老天到底还是眷顾他的! 他先找到盘炕的师傅问他能不能盘一个烧炭的窑,师傅当时一听人都傻了,他盘了这么多年炕,就没听过还有烧炭的窑,但陈烈酒非要让他盘一个试试,他能怎么呢,他也只能盘呗。 一开始确实不太顺利,放在窑里的木材根本就烧不出炭来,不是熄灭了,就是全成灰了,有倒是有炭,但那出来的都是最低级的灶炭,浓烟大呛人,要是冬天自己用来烤个火还行,卖就不要想了,谁卖啊?! 家家户户平时烧火都攒着呢。 陈烈酒想要的是那种成型的灰花炭,少烟、不呛人、好卖、价格还贵! 他觉得在家烧火都能烧出炭来,用窑怎么就烧不出来? 这窑不就跟那烧柴禾灶长得差不多吗?既然灶都能烧出灶炭来,那窑为什么烧不出灰花炭来? 这也是他坚定不移地相信许怀谦嘴里说的这个窑烧法一定可行的原因,只是他还没有找对方法。 他带着人在山里挖窑,都快把山给挖秃了,期间都想忍住不住直接跑去书院问许怀谦这窑究竟这么修了,但一想到他一去必定扰乱许怀谦心神,就放弃了,还嘱咐了陈五什么也不许跟许怀谦透露,他就不信他陈烈酒自己折腾不出来。 后来还是叫他给折腾出来了,原来只需要在烧火口正对着窑壁的下面留一个通风口就行了,就跟灶的烟囱一样,让它排出去就行了。 这么简单他跟大家伙还折腾了半月个,简直笨死了。 辛亏没去找许怀谦问,要是问了想也知道许怀谦肯定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别人可以这样看他,他的夫君不行!会让他觉得自己很没有用 ! 后来他一直带着人在山里烧炭,烧一车卖三两银子,他跟族里三七分,他三族里七,为了挣钱一个半月没洗澡,出来时,人都黑得跟煤炭一样了。 婉婉烧了一天水,他在水里泡了一天才洗干净跑去见许怀谦。 昨晚许怀谦没有嫌弃他,证明他还是洗得挺干净的,嘿嘿。 陈烈酒在给许怀谦交待烧炭的事,村里人也拿着这事在说话。 “陈烈酒家这瞧着是起来了吧。” “那肯定得是起来了,这见天的拉那么多车炭出去卖,就不知道得挣多少呢。” 这里入秋了,正是卖炭的好时节,好些人家这个时候就开始备炭了,不然天冷了天寒地冻的,谁去送炭啊,而且到那时炭也涨价了。 听说光是县里的几家商铺就跟陈烈酒订了好几十车炭。 一车三两,就算只有十车那也得有三十两了!陈氏宗族在这里扎根了几百年,成片的山林都是他们族里的,又不要钱,随便砍,简直就是无本买卖。 “现在谁不羡慕陈氏宗族的人哦,出了这么一个有本事的哥儿,能带着阖族人发财!” 一说起这事来,村里人唏嘘不已,早知道这陈烈酒这么有本事,当初他们说什么也要舍个儿子给他当赘婿,不然现在这烧炭的活儿,怎么也能够带着他们家一个。 听说,光是去烧炭的都一天给三百文呢,更别说那些不用烧炭的,家里有山林的坐在家里等人来收木材,就能赚钱了。 可惜了,人家不收宗族外的人,就连山脚下也是白天黑夜的有人守着,保证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生怕这生财的法子叫人寻摸了去。 一想到这个不少人都后悔,后悔自己有眼不识金镶玉错把珍珠当鱼目,白白让许怀谦那个病秧子捡了这个大便宜,现在村里的男人,有谁不羡慕许怀谦,简直躺赢! 不过一想到有人比她们更惨,她们心里就舒坦了:“富贵家的,你后不后悔,要是你们当初跟怀谦那孩子好好说,让他好好的风风光光入赘到陈烈酒家,是不是你们现在就能去沾一点他们的边了。” “不说那炭的事,就说那孵小鸡的事,也能让你们挣个三瓜两枣的,让家里日子好过起来,是不是?” 是个屁! 马翠芬坐在树下纳鞋垫,听到这话白眼都翻上天际了。 他们要是好好跟许怀谦说,许怀谦一个大男人能答应去入赘啊,还沾边? “不后悔!”马翠芬才不后悔她的决定的呢,她这个从来不觉得自己对不起别人,只有别人对不起她的,“他待在家里吃我家的喝我家的,让他去入赘帮我们还债怎么了?他要是个有良心的就该自己主动去入赘!” 缙朝田制要男子十八岁以上才可以获得朝廷授田,虽说也不多,五亩桑田,五亩露天,桑田可传子孙,也可买卖;露田不得买卖,死后归还。 她家那二弟,许荣华,就只有五亩桑田和五亩露田,他死了许怀谦又没有到授田的年纪,露田归还给朝廷了,桑田被许怀谦卖了给他们两口子字办丧事了。 他家除了个房子,什么都没有了,那许怀谦又是个病秧子,能不能活到授田的年纪都难说,此间他吃什么喝什么,还不是要向他们这个大伯家要? 他们养活自己都困难了,好不容易攒些银钱想起栋房子让家里那群大大小小的人分分家,那陈烈酒还上门来要账来了,他又不是没钱花了,反正都欠了这么些年了,再多欠他几年又怎样? 而且那陈烈酒抢许怀谦又不是他们让他抢的,他们就只是顺坡下驴而已,反正许怀谦自己都答应了,帮帮大伯一家又怎么了?他们都没嫌晦气帮他爹娘操办丧事的事。 总归在马翠芬心里,那许怀谦就不是一个好的,白眼狼一个。 她一副我没错我有理的模样,可把村里人给看呆了,想不到马翠芬还是这种人呢。 马翠芬看着一旁围在树下到处找虫子的小鸡,抿了抿唇:“那病秧子,吊死鬼,白眼狼孵出来的小鸡肯定有问题,我才不去沾边呢。” ——咦。 她这话说得就让村里人鄙视了。 许怀谦孵的小鸡,他们不少人都买了,喂到现在也没几家死的,瞧着可精神了,再喂上一个月就该下蛋了,以后也不用为买不到小鸡苗而舍不得杀鸡了,多好。而且小妹后面这两个月孵出来的小鸡都快卖到邻县去了,只有抢不到,没有卖不去的,还有问题? 况且,这马翠芬要真是不想养,见天出来看他们放小鸡作何? 马翠芬从一众小鸡身上收回目光,又起了个话头,这次脸上带起了看好戏的神情:“你们也别羡慕许怀谦,以前是陈烈酒没的挑,迫不得己要个病秧子,现在大有钱了,大把的男人等着他挑,他还会要一个病秧子吗?” 马翠芬可太了解男人了,外面没吃过的屎都是香的,看见一个稍微漂亮的,腿都找不到方向了,这哥儿难道就不是了吗? 人都是一样的,男人爱俏的,女人爱俊的,哥儿既爱俊的,又爱又有能力的。 许怀谦那个病秧子,要容貌没容貌,要能力没能力,陈烈酒那是找不到男人,没有法子了才找的他,现在他有能力了,还不能找个好的了? 就以他那恶霸性子,想换个男人,许怀谦那个病秧子拦得住吗? 没准为了继续在陈家待下去,还得忍气吞声地戴绿帽子呢。 光是想想那场景马翠芬就美得不行。 “不能吧?”听她这么一说,村里人不信,“陈烈酒都送许怀谦上书院读书了,而且许怀谦除了身体弱了点,人家不也想出了个孵小鸡挣钱的法子嘛,没有只吃白饭,陈烈酒作何要始乱终弃?” “一个孵小鸡的法子而已,如何跟烧炭比?”马翠芬努努嘴,“何况人家小妹都已经学会怎么孵了,就算把他从陈家赶走,他也没处说去,谁让他长得又病又丑呢。” 正说着,陈烈酒赶着载着许怀谦的牛车从她们面前经过。 她们抬眼望去,见许怀谦身穿浅蓝色青衿,跟个谦谦君子似的坐在牛车上和陈烈酒有说有笑,一张脸俊秀精致得过分,几乎都瞪大了眼,甚至有些还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 这还是那个病秧子许二郎吗?!!! 这变化未免也太大了吧! 除了轮廓能看出以前的几分模样,他现在的模样就算是他亲爹娘活过来恐怕也不认得了吧?! 有人对同样呆愣住的马翠芬问道:“你不是说人家许怀谦长得丑么,我要是长得有这么丑,我宁愿丑着。” “可不是,他身上那件衣服还是书院里的学服吧,穿在他身上可真好看,有书生气息,像城里的大家公子。” “这要是入赘给我,花多少钱我都愿意养着他,不为别的,就为了放在家里好看!” 村里人这下是对马翠芬那张成天叭叭个不停,就没有说对过一句准话,总是被许怀谦和陈烈酒打脸的嘴,没啥信任度了。 她犟她的呗。 她们可是要巴着他们的。 没见那陈贵家的说许怀谦孵不出小鸡这事被打脸后,现在连门都不出了,怕丢人;而那巴着陈烈酒家的陈朱氏隔几天就卖一车柴禾给王婉婉,从吃上肉到现在都做上新衣服了! 有人想着,有人开口热心肠地问了:“烈酒,你家怀谦这是从书院读书回来啊?” “是啊。”陈烈酒耳朵灵早听到村里人在夸许怀谦好看了,这会儿听到他们问话,翘了翘唇又给她们砸了两颗雷,“过两天,我家怀谦要下场科考,书院就放假了。” “正好,山上烧炭的法子还是我家怀谦想出来的,我带他去转转看看,考前放松一下心情。” 刚还在闲聊唠嗑的一众村民这下全都傻眼了:“——啥?!!!” -------------------- 作者有话要说: 太晚了,大家别等哦,下章我想修修再发,可能得明天去啦,弄好了会按时更新的,更新时间是晚上的11点左右。有时候早有时候晚,不过每天都会更的。 ——感谢在2022-09-26 00:50:24~2022-09-27 23:04: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哦、一个人、琉光、1713971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3314074 100瓶;レンマサ 90瓶;一个人 51瓶;镜水流觞 40瓶;嗷大人 30瓶;男神,求给你生猴子 28瓶;靴子 25瓶;是晶晶不是尖尖 23瓶;珺廷、野苹果、多魔醋王momo桃、墨、小太阳乖乖哒 20瓶;顺遂无忧、HH 15瓶;小桃子 12瓶;安折、防腐剂、雪寂、银子、酒辞、琉光、Yuki酱、苏酥、李子精、其叶蓁蓁 10瓶;sstyk、八步蛇 7瓶;星星、橘生淮南 6瓶;桜、柠檬味甜、罗、蓝枫雪影、鲸落南北、水舞靛空、^o^、叶 5瓶;inno.、哈哈&呵呵、蜘蛛头子 4瓶;黑白色调、MX幸L 3瓶;点亮所有图鉴、荆棘丛生、孟春、Stella、秦傲 2瓶;crystal、巧克力爱好者、知微修远、三叶、夕夕也是多宝、可能是个天才、你在说什么、夜氏、看到我请叫我去写作业、豌豆荚、ambition、Zero、听雨吹风、十一、最爱甜文、阿菲~、资深潜水员、蓝莓酱汁、红糖水、火舞祀天、Ok,、Mamiko、一一、苏叶子、三流高中的文盲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把酒话桑麻- ============================ 他们听到了个啥? 许怀谦要去科考了? 那烧炭的法子也是许怀谦想出来的? 还震惊在许怀谦长开了居然变得这么好看, 一点都不像个乡下人中的村民们,突然被陈烈酒丢下的这两颗雷,砸得脑袋瓜子嗡嗡的。 这怎么可能? 这许怀谦才去书院读多久的书就去科考, 考得上么? 还有那烧炭的法子, 他一个病秧子恐怕连灶房都没进过知道炭长什么样吗?就能想出这烧炭的法子来了? 他们揉了揉耳朵, 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还朝陈烈酒求证了一遍:“烈酒哥儿, 你刚说许相公要去科考了?那烧炭的法子也是许相公想出来的对吧?” “过两天我们就要出发去府城了,我还能骗大家不成?”看到他们震惊、难以置信、完全蒙圈的神情,陈烈酒就自得地翘了翘唇, “至于那烧炭的法子, 我一个乡下哥儿, 那有这本事?” “还得是我家相公这个读过书的聪明脑袋, 才能想得出这些挣钱的法子。” 别以为他一天不在村里晃悠,就不知道村里在传些什么闲言碎语了? 说什么他相公脑瓜子笨,读书不行;说他入赘没骨气, 吃软饭;说他生病长得丑,会被他给嫌弃等等。 笑死,许怀谦的好和聪明才智, 他说上三天都说不完,他怎么可能会嫌弃他。 要嫌弃也是他嫌弃才是。 奈何他眼光实在是太好了, 不仅挑中个万中无一的男人,这个男人还满心满眼的都是他这个恶霸。 要不是许怀谦一直在书院读书,陈烈酒早就想把许怀谦拉到村子里来向他们好好地展示展示。 他男人才不是他们嘴里说的那样呢。 天啊! 那烧炭的法子真是许怀谦想出来的! 村民们对许怀谦科举的事情不太感兴趣, 读书这种事离他们太遥远了。他们更关心的还是烧炭这个法子究竟是谁想出来, 听到陈烈酒亲口承认是许怀谦想出来的后,完全震惊在了这个消息里面。 陈烈酒常年在外面走镖, 见识与胆量都跟村里人不一样,大家骂是骂他,可对他的能力从不否认。 这许怀谦有个啥? 除了在学堂里读过几年书,平日里病得连门都不能出,只有考上童生那年让他们惊讶了一下,就好像没有别的才能了。 这突然一下又是会孵小鸡,又是会烧炭的,挣钱的法子一个接一个的来,他们怎么就觉得这么不真实呢? 尤其是以前经常跟许怀谦接触的马翠芬,对这种不真实感尤为强烈,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许怀谦这病秧子有这能耐。 她望着许怀谦那张与她记忆里的许怀谦完全不一样脸,神色复杂道:“你有这些本事,怎么不在你爹娘在时拿出来?” 老话说得好,三岁看到老,许怀谦小时候就是个娇气的病秧子,除了生病就是生病,家里给他买药,钱如流水花出去也不见他为家里做出点什么贡献。 怎么他爹娘一去世他就这也会那也会了?那二弟两口子岂不是死不瞑目了? 见过被打脸的! 没见过上杆子被打脸的! 马翠芬这一出声,将许怀谦的目光吸引了过去,还残存着原主最后一点记忆的他,一看到马翠芬这张脸就认出来了,这是原主的大伯母。 那个牙尖嘴利在原主被陈烈酒抢走后,亲自到原主面前跟原主说:“反正你爹娘也死了,你在家也是拖累我们,陈烈酒既然看上了你,你就跟了他呗,正好给你爹娘办丧事,我们也替你垫了十两,你就当是还我们的银子抵债了。” 原主听完后整个人都丧失了生气,趁那两个看守他的汉子不注意,走到河边就一头扎了进去。 四月的天虽说不冷,但河里的水还冰着,他身子骨弱,当即就没了命,然后就是许怀谦穿了过来,被闻讯赶来的陈烈酒从水里捞出来,给他做了人工呼吸,抢救过来,请了大夫来给他治病,怕他醒来还想不开寻死,又请了红媒婆来劝说他。 他原话是让红媒婆劝他别寻死,好死不如赖活着,红媒婆却把重心听成了,入赘给他也比死了好吧。 后面的这些事许怀谦和陈烈酒都不知道。总之许怀谦一看到马翠芬就想到了原主听完她的话后决绝跳河的画面。 刚他老婆为了给他正名都不惜说自己笨,这会儿马翠芬又跳出来质疑他,这个脸许怀谦要是不打就对不起原主,对不起老婆了。 他朝大家苦涩地笑了一下:“实不相瞒大家,在我爹娘没去世前,我确实没有想过要为家里创收,一心只铺在学业上,想着考上个功名就能光宗耀祖替爹娘减轻负担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眼睛一红,像是快要哭了:“奈何天意弄人,我从未想过父母竟会去得这般突然,要是早知如此,我宁肯不读书,不考功名了。” “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又有何法?只能日思夜想,要是家里有钱就好了,有钱父母就不会上山打柴被那饿狼……” 许怀谦说到这里一滴晶莹的泪珠从他的右眼滑落。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有那泪腺浅的当即被他感动哭了,这是什么懂事听话的好孩子,父母去世后,身体不好还一直活在自责中,一边咳血一边想挣钱的办法。 ……想想就觉得好可怜。 “终有一日我从书中琢磨一个孵小鸡和烧炭的法子,拿着鸡蛋和炭火到大伯家里商议,想着我就他这个一个亲人了,我不依靠他依靠谁,没想到却被……” 许怀谦说到这里实在是说不下去了,便停住不说了。 大家伙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就是许怀谦呕心沥血自己想出来的。这马翠芬恶人做多了,总把人往坏处想。 这下好了,自食恶果了吧。 她要是不把侄儿拿出去抵债,那孵小鸡和烧炭的法子岂不是都是她家的了…… 众人这么一想,都不知道该说马翠芬可怜还是可恨了。 别人怎么想,马翠芬不知道,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回忆,许怀谦被陈烈酒抢走那天好像是提着东西上门来的,至于提着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当时全家人都顾着和陈烈酒吵架去了,哪里还想得起来其他。 要真是许怀谦拿着烧炭和孵小鸡的法子上门来找他大伯商议,那她和儿子顺势而为推他去当赘婿抵债的事,岂不是在把财神爷往门外推…… 马翠芬一想到光是那孵小鸡的法子一个月就可以挣好几两,更别说那跟银山一样的烧炭法了。 全都被她给拱手让了人。 瞬间,一口老血哽在她心间,咽也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憋得难受。 正所谓杀人诛心。 许怀谦诛得就是许家大房的心,那日原主的确是拿了些东西去许家大房感谢大伯一家为他父母操持丧事,并想委婉地问一下大伯,他今后该怎么办? 他倒也没有要让大伯养他的想法,只是他一个十七岁,又从小体弱没接触过外面社会的人,遭逢如此大变,实在不知该如何自处了,想让大伯给他指一条明路。 没想却被大伯一家抵给了陈烈酒…… 其实原主拿的东西并不是鸡蛋和煤炭,但架不住人的心总是会疑神疑鬼的,尤其是对那天的事记忆混乱的人,被许怀谦这样一加深记忆,就是总是疑神疑鬼地回忆那天的事,从而更加肯定。 果然他说完这番话后,马翠芬那张脸就憋成了猪肝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深…… 她怎样无人在意,有人听完许怀谦的话后,注意到许怀谦说那孵小鸡和烧炭的法子都是从书里看到的,好奇地问:“那书就这么神奇,这烧炭孵小鸡的法子里面都有?” “有的!”许怀谦也没有想到他做一番戏,居然引来了几个对读书好奇的,当即点了点头,“这书里不仅仅只有教人做学问,还有教人做饭,治病,种地等等各式各样挣钱的书,只要读过书,认识字,就能买回来自己琢磨。” 这个世上又不是只有科举用的书,食谱、医书等等什么都有,只要用心去书铺翻翻总是能找到的。 但看杏花村就他一个人去学堂读书就知道了,这里群众的知识普及极低,大家不是供不起孩子读书,而是根本没有那种把孩子送去学堂读书的思想。 现在他把这个思想给打破了,村民们一个个都傻眼了,以前只知道读书好,可具体好在哪里他们是一点都不知道。 说是考功名,可这世上能考上功名的能有几人?他们这种乡下人生的毛孩子,哪有考功名那个机灵劲。 现在一听许怀谦这样说,他们顿时觉得要是让自家孩子去上学识字了,随便买本许怀谦说的那什么食谱,医书回来琢磨琢磨,是不是也能跟许怀谦一样弄出什么孵小鸡、烧炭的生意,造福家里? 怪不得那上书院读书的束脩可是比上学堂的束脩多多了,陈烈酒却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把许怀谦送去读了。 现在他们明白了,要是他家也有像许怀谦一样能从书里找来这挣钱法子的读书人,不管花多少银钱他们都要供他继续读下去。 这一刻村民们由羡慕许怀谦入赘到了陈烈酒家到羡慕起陈烈酒找到许怀谦这个入赘相公来。 不过好在他们家里也有男娃,现在回去找当家人商议商议好像也不晚。 等众人回过神来,想回家找人商议的时候,发现地上居然还躺了个人,一看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晕了过去的马翠芬,叫了一声。 “哎呀,这富贵家的怎么晕了!” 坐在牛车上还没有走远的许怀谦听到这话,翘了翘唇。 人气人算什么,自己气自己才是最气的!有了他今天这番话,只要他带着原主这具身体越过好越好,越过越好,马翠芬就越会回想他的话,越回想他的话就越痛苦。 “阿谦。” “嗯。” 许怀谦正想着,陈烈酒突然叫了他一声,他侧过头去,应了一声。 陈烈酒伸手抹了一下他的右脸,哪里还有一点泪痕。 他说:“别哭,你还有我。” 他以为他刚刚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许怀谦愣了一下,旋即又笑了:“嗯。”他确实只有陈烈酒了。 由于烧炭的烟尘大,还要保密,就那窑的制作方式也简单让人一眼就能让人看穿,要不了几天大家都知道了,他们还挣什么钱? 因此选址的时候,陈烈酒和陈氏宗族的人选择了距离村子较远的西山,这里是进出村子口,进出村子的人在山上放哨的都看得一清二楚,很有利他们保密法子。 可缺点也有,那就是距离村子,甚至是距离陈烈酒家有点远,好歹许怀谦不在家,他连家都懒得回,直接住山上,远不远的也没什么干系了。 由于要进出送炭,进山的路早就被牛车给踏平了,许怀谦坐着陈烈酒赶的牛车进到山里的时候,还觉得不是很颠簸。 只是等他从牛车上跳下来,看着那整个忙碌成一团的超大型炭窑群的时候,整个人都讶异了起来:“这就是你们弄的炭窑?这么大?这么多?” “对啊。”陈烈酒没带许怀谦走近,怕他吸不了那么大的烟尘味,站在原地,远远地望着柴窑烟道上的浓烟,得意地跟许怀谦说,“我发现烧一窑炭的时间不是很长,而冷却一窑炭却需要很长的时间,就干脆把窑做大做多了。” 不然他们这些人隔很久才能卖上一回炭,岂不是一年到头都挣不到什么钱,还不如多挖窑,将这冷却成型的时间一个一个错开来,这样岂不是就能保证每天都有炭可以出窑了? 反正陈氏宗族在这里扎根了这么多年,别的什么东西没有,山地有的是,怕什么? 炭是消耗品,又不是买回去就不用了,再多都销得完! “我的阿酒真聪明!”许怀谦丝毫不吝啬对老婆的夸奖,目光却在周围打量了一圈,见那烟雾正浓烈的地方光秃秃地就只剩下木头砍伐后的木桩子。 他那该死的职业病,什么注意环境污染,植树造林的毛病又犯了,没忍住对陈烈酒说道:“不过你们也不能光砍伐不栽植,现在这山里的树木瞧着很多,但你们的窑也不小,这么无节制的砍下去,过几年就没树可砍了。” 甚至山上没有树根稳固,很有可能还会产生山体滑坡,这里说是距离山体远,可一但山体滑坡,周围的村子都要跟着玩完。 又被许怀谦给夸了陈烈酒刚把唇翘起,听到许怀谦的话,思考了一下,很认同他话的颔首道:“你说得有道理,我待会儿就去找族老,让他组织人手把砍伐过的地方重新种上新的树苗。” 许怀谦见他听进去了,也不再多言,往前走了两步,想凑近去看炭窑,却被陈烈酒给拉住了:“炭窑烟大,你身子骨弱,在边上远远地看着就好,别凑近。” 说着,他想到许怀谦今年也不过才十七岁,以前天天被拘在家里,也没去过哪儿,就算知道很多新奇的法子都是从书上看到或者自己瞎琢磨来的,本身还没有见过多少新鲜事物。 拉着他的手向一旁的小路带去:“不别去大窑受苦,带你去小窑玩玩还是可以的。” “好啊。”许怀谦任由陈烈酒拉着他的手往林间小道走去,笑得一脸开心,怎么有种被老婆拉着约会的感觉。 两人一路拉着去了小窑,所谓的小窑其实也不小,大概一次可以烧个一两千斤的样子,跟大窑没办法比,但也不差了。 许怀谦他们到的时候,正好出窑了,有几个人在取煤,看到陈烈酒过来,忙停下手里的活,叫了一声:“老大!” 虽然他们有好些瞧着比陈烈酒都还大,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叫陈烈酒一声老大。 没办法,陈烈酒太有本事了,说让他们能够挣到钱,就让他们能够挣钱。看着这一窑一窑的炭啊,就跟看着一包一包银子似的高兴。 别说是让他们叫陈烈酒一声老大了,就算是让他们管他叫一声爹他们都愿意! 这给银子的爹比他们的亲爹都好! 毕竟他们的亲爹也没啥本事,不然也不会让他们一直在田里打转,穷了一代又一代。 “嗯,”在外人面前,陈烈酒可就没有在许怀谦面前那般放松了,淡淡地应了一声,将许怀谦拉倒他们面前,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地介绍道:“我夫君,你们叫二哥就好!” “二哥好!”大家从善如流地叫了许怀谦一声,然后用好奇地目光打量着许怀谦。 都知道陈烈酒抢了个病秧子回家当赘婿,可这病秧子长什么模样大家还真不知道,毕竟陈氏宗族盘旋周围好几个村,他们也不是全都在杏花村里窝着。 心想,病秧子嘛,那肯定是病歪歪一副愁眉苦脸苦大仇深的苦瓜脸呗,没啥好看的。 可这会儿他们见到的许怀谦可跟他们心中所想的许怀谦出入大了去了。 这哪里是病秧子啊? 这分明就是个病美人啊! 瘦是瘦了点,可那周身的气质看着就跟他们这种庄稼地里出来的人不一样,何况那张脸的模样是真俊啊。 要他是个小娘子,还不知道要如何的风华绝代。 不怪陈烈酒去要账,看了一眼就把人抢了回去,他们要是陈烈酒,也想抢个这样的病美人回家养着。 看着都下饭! “你们好!”被一群膀大腰圆的汉子叫完打量着,许怀谦也不促,都是男人让他们看两眼又怎么了。 再说了,他可是他们大哥的男人! 作为大哥的男人不能给大哥丢脸! 果然他这淡然处之没有一点慌张的模样,让一群打量他的人,都不觉暗自点了头,还是有男人样的。 许怀谦参观了一下他们烧炭的窑,见来来去去拉牛车的车上放得都是黑炭随意问了声:“你们不烧白炭吗?” 他记得白炭比黑炭更耐烧,也更值钱。 陈烈酒听到这话,侧过头茫然地看着他,“白炭是什么?” “就是比黑炭要灰白一点,更耐烧不冒烟的炭。”许怀谦解释了一句。 陈烈酒摇摇头:“没听过。” 其实不是他没有听过,而是这种炭一般都只供应皇宫或者京城里的大户人家,市面上流通得很少,只有医馆有一点用来入药,像靡山县这种小地方当然不会有了,有了也没有人买得起。 “那要不我们烧些这种炭出来试试?”许怀谦给陈烈酒出主意道。 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比陈烈酒还少,他不知道是这个世界没有这种炭,还是有,只是不在小地方流通。 想着家里冬天反正都是要用炭的,不如烧一窑这种炭出来自己用。 用好炭比用差一点的炭安全性要高些,家里这会儿也不缺钱了,他干嘛还要委屈自己去省钱。 而且他刚都在村民们面前说了这烧炭是他想出来的法子,虽然陈烈酒也说是他想出来的,但他觉得他只是提了个提议,功劳还是陈烈酒的,他总觉得把自己说过的画给圆回来。 “好啊。”陈烈酒一听到许怀谦说白炭比黑炭还要好,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了,既然这种炭好,烧出来卖不出去留着冬天给许怀谦用也是一样的。 每晚都抱着许怀谦睡的陈烈酒知道,许怀谦身上很凉,夏天可能因为热的关系他不觉得有什么,等到冬天,想也不知道他那病体会把他折磨得有多痛苦。 想到这里他突然垂了垂眸。 但只是瞬间他又抬起了眸,把守着这炉柴窑的人叫过来,吩咐道:“按你们二哥的新法子再起一炉窑。” 刚刚陈烈酒和许怀谦的对话也没有背着他们,可他们从来没听过什么白炭,连见都没见过。 这烧得出来吗? “让你们去做就去做,”陈烈酒不耐烦地踢了他们一脚,“这炉窑算我自己的帐,就算没烧出来,也不耽误你们挣钱。” “再说了这烧炭的法子都是你们二哥给的,”陈烈酒说着替许怀谦正了正名,“你们怕他烧不出新炭来吗?” 陈烈酒对许怀谦信任得很,他知道许怀谦不是那种喜欢说大话的人,也不像他这般大胆,没有把握的事都敢去做。 他既然说出了这话,那他肯定是有把握烧出来才说的。 陈烈酒猜对了,许怀谦还真有把握,几年扶贫可不是白干的,他在乡下那几年见识过不少形形色色的发财致富方法。 还被单位派去全国各地出差,去一些特色扶贫县观摩学习。 其中有一个特色贫困县就是烧炭烧富的,他们打的就是用古法白炭的噱头打出名头的。 他们去观摩学习的时候,当地的领导热情地邀请了他们亲自参与了烧炭的过程。 其中原理许怀谦记不太清,但怎么烧出白炭的步骤他还记得一清二楚。 于是他耐心讲给烧这炉窑的人听。 “啥?”不少人听了都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要我们在木炭烧到最热的时候开窑?” “可这样一来,那炭一出来全都要烧没,而且剩下的炭不就跟那灶炭一样都是碎渣子不值钱。” 他们烧了这么久的炭了,也知道那炭必须在封死的窑里慢慢冷却下来,保留下的炭才会又重又耐烧。 要是在最热的时候开窑风一吹岂不是炭都被烧成灰了,根本就没有炭了,或是留下一些炭也跟那灰一样,一捏就碎了。 “要的那种一捏就碎的炭。”一听有人说到点子上,许怀谦一锤定音道,他就要这种。 这种炭虽然没有黑炭重,看着就像是黑炭烧没了的灰,但它温度比黑炭整整高一倍,只用一点点就能让整个屋里热起来,可比黑炭好用多了。 众人见说不听许怀谦,而且陈烈酒也支持,没办法烧呗。 反正这山里的柴禾多得是,没烧出来也没事,就当陪大哥哄小相公玩了。 人家都有烽火戏诸侯,他们老大要煤炭戏相公怎么了! 这烧炭也不是说一两天就能烧出来的,许怀谦安排好人烧炭后,就着手准备去府城科考的事了。 本来五人互结好,就该五人一块上府城科考才是,奈何他们五个人说是一个书院的,实际上全都不在一个县。 每家都有每家的家小,总不能一个等一个,一个接一个的去接吧,总共就三天的时间,这得接到什么时候去了? 还不如各家收拾各家的,然后在府城去聚集。 陈烈酒以前跑镖的时候去得最多就是府城了,这路他熟。 他先去县城车马行找好马车,然后把全家人都给打包进府城了! 是的,他准备把小妹和婉婉一块带去府城玩玩。 正好他最近挣了不少钱,小妹的小鸡又刚出了栏,还没开始收鸡蛋孵新一批的小鸡,他家又没什么地,秋收跟他们无关。 不如让隔壁陈朱氏帮他们看着点家,他们全家去城里给许怀谦助威。 再怎么说,这也是许怀谦到他家的第一个科考,整得隆重些,不仅可以表现出对他的看中,还可以让他压力小些。 别把自己当成去科考的,就当自己是陪家人去游玩,顺便去科考。 路程远,陈烈酒怕许怀谦身体撑不住,在马车里铺了两层褥子,一路不敢耽搁地驶进了永安府。 永安府位于昌南承宣布政使司南面,这里有一条四通八往的运河,靠着这条运河永安府还算是繁华。 他们的马车一驶进府城,城里南来北往的商人摩肩接踵,鳞次栉比的商铺门前宾客盈门。 街上到处都是叫卖的小商贩。 在马车里睡了一天一夜的许怀谦忍着难受,掀开马车看了眼外面繁华的场景,从带来的钱袋子里掏出十两银子来递给王婉婉:“这府城可比靡山县繁华多了,待会到了客栈,你带小妹去转转,不用想着省钱。” 最近家里手头富裕,许怀谦的手也开始松了起来。 王婉婉看一向精打细算的许怀谦居然这么大方了,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刚想说这太多了,她要个一两的就行。 许怀谦又看着她,添了句:“多逛几家胭脂水粉铺子,看看有没有更好的胭脂水粉和面脂,多买点。”有钱了干嘛还用便宜货? 而且女孩子就该多打扮打扮。 陈小妹是个大大咧咧的,涂个面脂都囫囵吞枣的,陈烈酒压根不用,他平时里天天跟男人打交道,他才不要他老婆打扮给别的男人看呢。 家里也就他和王婉婉两人稍微精致一点,但他觉得王婉婉的护肤品太少了。 前世他的那些女同事,每次出差都恨不得带一行李箱的瓶瓶罐罐,而她就一盒快要用完的面脂,这太不女孩子了。 他的本意是想让王婉婉多为自己买些东西别舍不得花钱,哪成想王婉婉一听他这话,瞬间就心领神会地把钱收了。 她就说二哥为什么好端端地舍得给她这么大一笔银钱,原来是要买胭脂水粉啊。 那这可得给二哥好好看。 得买好的,不然用差了东西,二哥脸上长个痘什么的,又要带幂篱裹上了。 就是不知道二哥涂不涂脂抹不抹粉? 要是二哥喜欢涂脂抹粉,她还得给他买些胭脂水粉回来。 她记得前朝就有读书人喜欢描眉画眼,簪花点唇的,没准二哥也好这口。 许怀谦见他一说让她买胭脂水粉王婉婉就心领神会地把钱收了,也很满意,看看,他就说这女孩子没有不爱俏的。 陈小妹见许怀谦都给王婉婉钱了,坐在角落里瞪圆了眼睛一脸期待地看着许怀谦,等着他也给自己钱。 可她等到许怀谦又把钱袋给收紧了,都没有等到许怀谦给她钱,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许怀谦:“二哥,我的呢?” “你的什么?”许怀谦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心思。 陈小妹指了指他的钱袋子:“我也要!” “你不是有钱吗?”他记得他们的鸡苗一共赚了十六两,陈小妹都给他分了八两的红,她自己还有八两。 这些钱够她花很久了。 “那不一样,”陈小妹不依,“你都给嫂嫂了,你不能不给我。” 在陈小妹看来,她自己挣的钱是自己的,二哥给的钱是二哥给的,这是不一样的,许怀谦既然给了王婉婉,就应该也给他。 “好吧。”许怀谦想了想她说得确实也有道理,从钱袋子里掏出一串铜钱递给他,“诺,给你。” 陈小妹看着许怀谦递过来的一串铜钱人都气傻了:“为什么给嫂嫂十两银子,给我就一钱铜钱!” 现在数数顺溜多了的陈小妹还是分得清,一万枚铜钱和一百枚铜钱区别的。 “胭脂水粉贵,所以要给得多点,”许怀谦想也不想地说,“你一个小孩又不涂脂抹粉,也不需要买其他的东西,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出门的时候,他可是看到了,陈小妹把她所有家当都踹身上了,她身上已经有八两银子了,再给她十两,岂不是就等同于金娃娃招摇过街,就等着别人去抢她了? 可是陈小妹不明白他的苦心,以为许怀谦偏心,拉着前面赶车陈烈酒告状:“大哥,大哥,二哥针对我,他给嫂嫂十两银子,就给我一百文。” 府城不比县城,赶着车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陈烈酒根本分不出心来帮她理论,敷衍道:“不是有给你吗,又不是没有给你,怎么就针对你了。” 哇! 陈小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又听到了什么?!大哥又居然对她说出这种话! 陈小妹顿时生气了:“你也针对我!”她吼了一句,气呼呼地蹲在马车角,跟许怀谦眼睛对眼睛。 “好了,不生气了。”许怀谦就知道陈烈酒会向着他,捏了捏她的小啾啾,哄道,“待会儿给你买两串糖葫芦,我们都不吃,就你一个人吃,好不好。” 相处这么久了,许怀谦知道她其实好哄得很。 果然。 听到这话陈小妹当即气呼呼地伸出三根手指头:“三串!” “行,”许怀谦答应得挺爽快,“三串就三串!” “这还差不多,”陈小妹嘟囔了一下嘴,“勉强算原谅你了。” 然后他向许怀谦伸出了手:“拿来吧。” 许怀谦忙不迭地讲那串钱放在她手上。 “嘿嘿嘿。”拿到钱的陈小妹瞬间就笑嘻嘻地低头去数铜板了。 拿麻绳穿的铜板,按理来说一串是一百文,但是有时候也会有数错,多放一两个的。 她得数数,万一多一个就赚一个。 许怀谦对陈小妹这行为无语得很,他亲自串的铜钱怎么可能会有多的。 果然她数完,只有一百个以后,泄气了,为什么她在二哥这里拿的钱,从来没有多的。 以前大哥给的就有多的?! 还没等她想明白,他们到地方了。 要住的祥云居客栈。 因为临近科考,周围的客栈都住满人,还好许怀谦提前两个月就决定要参加科考,他们五人早早就派人来这距离考院很近的祥云居订了房。 一钱银子一晚,这钱还真是好赚得很。 陈烈酒跟掌柜的说好后,就牵着马车去后门停车去了,许怀谦带着陈小妹他们先去客栈安顿。 等在客栈都安顿好,他才找到同样住在这间客栈的其他五人。 裴望舒左望右望不见许怀谦身旁有人,问:“你家夫郎呢?” 他记得订客栈的时候,许怀谦可是说了他家夫郎要来,他们还起哄说让他多订一间,免得他没经受住他家夫郎的诱惑,误了科考。 也正是因为这多出的两间房,才让王婉婉和陈小妹有地方住。 不然这个时候可就给她们订不到房了。把她们两个女孩子放在别的客栈,他们也不会放心。 “藏起来了,不给你看。”许怀谦知道他对他家陈烈酒好奇极了,但就是不想给他看。 “不给看就不给看,没准貌若无盐。”裴望舒就是想看看许怀谦嘴里‘是他见过的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哥儿’长什么模样。 见许怀谦这般遮遮掩掩觉得肯定是自己猜对了,情人眼里出西施,现在这个西施快没了。 “好了好了,你们别闹了。”段祐言见他们为这么一点小事争吵,立马出来制止,“明天就要科考了,我们先去考院把名报了,夫子他们可能就等着我们了。” 一般像这种科考学子都是要提前来的,段祐言他们提前几天就来了,奈何许怀谦就是不慌不忙,赶在考前最后一天来,也不知道他那个身体,不提前来养养,怎么扛得住三天的考试? 许怀谦看了看段祐言身边也没有跟着有人,疑惑地问了声:“你家夫郎呢,你没有带来啊?” 裴望舒和章秉文同时好奇地向段祐言看过去:“你娶得也是夫郎?” 怎么从来没有听他说过? 段祐言没想到许怀谦会突然说起他来,他那张向来严肃的脸登时一下就变得不太自然了,扭扭捏捏地“嗯”了一声。 “你们怎么一个个都找的是哥儿?”裴望舒奇奇怪怪地看着许怀谦和段祐言。 最主要还是段祐言,许怀谦是自己喜欢哥儿,他完全想不到这么严肃的段祐言居然也会娶一个哥儿? “想娶就娶了呗。”许怀谦见段祐言不太自在的神情,自觉自己说错了话,忙为他找补了一句。 “好了,去考院吧。”见刚刚还挺和谐的气氛,这会儿因段祐言而变得有些尴尬,一心只有科考的孟方荀忙直接把他们都带去了考院。 跟在考院等待他们的夫子一起去考官哪里认证过互结后,回来,也没让几人再插科打诨,把他们各自都赶回了房间看书。 科考在即,还是严肃一点的好。 即使有人提议想要出去逛逛,也被孟方荀给严厉拒绝了,他觉得都这个时节了,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有什么不能等到科考完再去做? 就这么平平顺顺地到了第二日。 许怀谦从床上起来收拾过自己后,就带着自己的小挎包准备去考院科考了。 陈烈酒拦住他:“要不要我送你一块去?” 许怀谦想到有个讨人厌的裴望舒,他看到陈烈酒还不知道要怎么嚷嚷,把带来的钱袋子给了他:“不用,你带着婉婉他们去逛街就行,我自己去。” 说着他准备出门了,想了想又折了回来,把陈烈酒的手捉过来:“我要在考院考三天,教你三个字,回来我要考的。” 最近许怀谦在教陈小妹他们识字,他发现陈烈酒的识字率也不高,好多多音字和笔画较多的字都不认识,也会连带着教教他。 陈烈酒好奇:“那三个字?” 说些他就看到许怀谦在他掌心认认真真写下了陈烈酒三个字,当即翘起了唇。 他就知道他家小相公舍不得他。 -------------------- 作者有话要说: 谦谦是被酒酒亲醒的![虽然只是人工呼吸!] —— 月底了我能厚颜无耻地求个营养液吗[呜呜呜呜] —— 抱歉抱歉,本来想加更的,奈何手抖,一直抖,写到现在[太对不起大家了]我会把昨天的万字补上的。 ——感谢在2022-09-27 23:04:29~2022-09-29 00:24: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0944893 2个;三只胖橘、没有昵称、岁月静好,天天吃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0944893 128瓶;非鱼。 50瓶;彼岸花々? 44瓶;喻謦、小一不一 30瓶;余栩栩 29瓶;风北水南去、十雨天、鹿鸣呦呦、暮色上浓妆、风恬浪静 20瓶;不吃南瓜的兔兔 17瓶;好想困觉zzz 13瓶;巴啦啦小蘑菇、萧然、冷串儿、全能嗑学家、琉璃雪汐、悠然、S-S-S-Shiloh、亲爱的大宝贝去哪了、血雨、宇宙无敌可爱小骚春、皮皮小卷毛、岩海苔、BGM 10瓶;long150771、再見開始遺忘 6瓶;可爱萌物、是小熙&雅、紫菀、锦绣梦、三流高中的文盲、笑死我了、Stella 5瓶;雅汐 3瓶;飞舞的彩虹、一棵小榕树、‖黑と白‖ 、十一、唯你独好、Z. 2瓶;慢慢慢、爱糖的小猪、三叶、諗#影硃^、^_^、乐清、琉箫、冬眠的大花猫、看到我请叫我去写作业、伽、点羊羊、阿竹、竹子啊、木清风-_-||、芽儿轩、一梦寻馨、Ok,、付紫洛、萧小五、竹子、滴滴喂、y、梦、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把酒话桑麻 ============================ 许怀谦跟其他四人一块去的考场。 期间裴望舒还曾堵在许怀谦门边, 想趁许怀谦夫郎出来送他的时候见见他。 哪知许怀谦早看到他在门外晃悠了,出了门,快如闪电地把门一关, 吩咐屋内的陈烈酒把门锁上, 就不给他看。 “你这也太小气了!”去考场的路上裴望舒一路都在吐槽许怀谦。 两天了。 他们住在同一家客栈, 两天时间,他愣是连许怀谦夫郎的身影都没见到过, 这未免也太吊人胃口了。 就算长得丑也没什么,又不是他夫郎,他好奇见一眼又怎么了! 他们缙朝又不似前朝, 女子哥儿不得见外男。 许怀谦不为所动:“我是为了你好, 不然我怕你见了就无心科考了。” 裴望舒一脸不信, 有这么邪乎? “不怕师兄。”被裴望舒这么一闹, 同样被勾起好奇心的章秉文帮腔道,“他见了也考不上!” “没准我瞎猫碰上死耗子,考上了呢?”他这话说得裴望舒不服气了, 他可以不行,但是不能被人说不行。 “你都说你瞎了。”章秉文仰着头看他,“瞎了怎么可能还考得上。” 裴望舒低头看只有他胸高的章秉文:“那也比你这个上蹿下跳的小矮子强!” “我好歹能进入丙班, 你有什么能耐——”章秉文最讨厌有人拿他身高说事,正要跳起来理论, 被紧张得一路都在背书的段祐言打断了:“你们用这插科打诨的时间多背会儿书,什么都考上了!” 其实几人说话也是在缓解紧张,他们都是第一次参加院试, 什么都不懂, 嘴上说着只是下场试试,私心里都希望自己能一次考过。 尤其是许怀谦, 他是抱着今年必过的心态来参加院试的,为了让自己的身体提前适应号舍的的艰苦环境,他没有选择像其他人一样提早来府城做准备,而是一路从杏花村颠簸到这里,为的就是避免自己这具病弱的身体放松得太安逸,一下进入考场就不习惯了。 段祐言又何尝不是,其实他一点都不喜欢科举,奈何他有了那样的一个夫郎,这科举考也得考,不考也得考!既然都是要考的,他希望他能早点考过,给家里一个交待后,他想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了。 想到这里段祐言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知道等他再重新拾起医术的时候,他还能给人把脉施针吗? 章秉文看着年纪小,其实肩上的担子也重,他祖父把年轻时没参加科举的遗憾全都寄托在了他身上,希望他能帮他完成他的遗憾,而他也不想让他祖父失望。 裴望舒看似玩世不恭,科考不科考,考不考得上都跟他无关,可他一个不学无术的人,天生就对考场这种地方气场不合,越接近考场心里越慌。 他们之中也就只有孟方荀最淡定了,昨儿他还抱着书一副不可节外生枝的紧张感,今儿他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气定神闲地往考场走,那架势仿佛他不是去科考的,只是出门轻松买个菜,买完就回来了。 看得许怀谦心生佩服,果然学霸就是学霸,总是与常人有所不同。 孟方荀走了一段路,没再听见几人的打闹声,安静得有些过份了,回过头去,见他们都一脸钦佩地看着他,他耸肩:“看我做什么?平时不努力,到场自然慌。” “我平时把该学的都学了,学问装在我的脑袋里谁也偷不走,现在到了要我取出学问一用的时候,我不该高兴吗?”孟方荀穷是穷了点,但对自己的自信还是有的。 他不觉得自己考不上,只是排名问题而已。 永安府一共下辖十二县,他在五个县的学子里,成绩已经是顶尖的存在了,要是连他都考不上,整个书院恐怕就没有几人能够考得上了,不过,其他县的学子也不可忽略。 尤其是永安府北面其他七个县组成的七贤书院,听说他们书院有位叫钟逸尘的考生,也很出众。 这样看来他前三名的位置很有可能不保?嗯,那是得紧张紧张。 得亏许怀谦几人不知道他的想法,不然他们一准鄙视他,能考上都不错了,还要什么排名! 为了防止考生作弊,考院只允许考生带自己用的笔墨纸砚进场,其他的一律由考院经办。 所以许怀谦除了自己的小挎包以外就什么都没有带了,挎包里除了他常用的笔墨纸砚还有几串铜钱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进考院的时候,门口的检查官将他的挎包里里外外、包括侧边的缝合线都检查了一边,确认没有夹小抄等作弊物后,就放他们进了考院 过了第一关检查,他们一行五人在考院里排队,等着第二官的考官最后再核对一遍他们的籍贯、互结、具结,确认无误后,才会放行。 许怀谦看着这一关又一关的检查,心想,这么严格,到后面不会还有脱衣检查吧? 他老婆都还没有看过他的身体,就要先给别人看? 许怀谦仅仅只是想了一下,就摇了摇头,忙捂住了胸口的衣服,不行不行,不能脱。 好在以上行为只是许怀谦个人脑补,事实上脱衣检查太过于侮辱人,早就被取消了,现在考院例行的检查正常多了,当然也不轻松。 不仅要互结的考生和帮他们具结的廪生到场,像许怀谦他们这种书院的学子,还得由他们的夫子确认过他们是书院的学子无误后才会放过。 帮他们具结的廪生是夫子替他们找的乙班一个叫吴归远的廪生,而帮他们确认的夫子是曾经被许怀谦给气晕过的栗谨仁,栗夫子。 轮到他们的时候,考官先确认了一下他们各自的亲供、籍贯,又朝吴归远和栗夫子确认过没错后,敲了一下手中的铜锣,喊了一声:“青莲书院,许怀谦、孟方荀、裴望舒、章秉文、段祐言进场例行检查。” 他这一嗓子,把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不为什么,就因为他们队伍中有个孟方荀。 然后人群就哗然开了:“什么?!青莲书院的孟方荀今年也下场了?” “那这岂不是跟七贤书院的钟逸尘对上了?” “钟逸尘早放了话,要拿今年的榜首,有孟方荀在,岂不是悬了?” “也不一定,那青莲书院的童生班,夫子都是放养的,而七贤书院的童生班可是每年都会进行特训的,不见每年放榜,榜上的秀才就属七贤书院的最多?” “可这孟方荀也不差啊,不见当年他考童生的科举文章一出来,青莲书院和七贤书院的人为了争他都快打出狗脑子了!” “那钟逸尘还是七贤书院山长特意收的关门弟子,听说七岁就能赋诗,十岁就考过了童生,今年也不过才十六岁吧,那孟方荀都十九了!” “没准是吹的,孟方荀的文章我们都诵读过,那钟逸尘的诗,我们可连听都没听过——” 他正说到兴头上,有人拉了他一把:“快别说了,七贤书院的人进场了,钟逸尘就在里面。” 七贤书院的人今儿不少穿的都是他们书院的七贤服,由靛青、深青、紫青、湛青、浅青、淡青等七种颜色扎染出来的,十分亮眼。 其实就是,远看一团绿,近看,哦,原来五彩斑斓的绿! 刚进考院的时候,许怀谦就注意到这么一群人了,他先前还在想,哪里来的一群小绿人,这会儿听众人讨论,心下了然,哦,原来是七贤书院出来的小绿人。 不过,他怎么没听人说起过,孟方荀原来这么有名? 许怀谦才来这个世界多久?总共也不过才四个月多月,一直窝在杏花村和书院里苦读,外面这些消息,他是一丁点也没接触到。要是他能早来府城几天,没准能在客栈蹲到其他考生的八卦,可惜,等他到府城的时候,放纵过的考生全都偃旗息鼓收紧了皮在为今天的科考准备,不再伸张了。 这会儿也不过是听到孟方荀的名字讶异了一下。 在他们身后跟着七贤书院进场的钟逸尘也同样听到了大家的议论,知道孟方荀今年也下场后,错愕了一下,抬头往许怀谦一行人望过去,想看看他们五人中究竟谁是孟方荀。 他首先就排除了章秉文和许怀谦。 一个太矮,一个太瘦,一点都没有文人风度。 裴望舒和段祐言,他又排除了裴望舒,太轻浮不符合孟方荀为人。 最后他只把目光锁定在段祐言和孟方荀身上,孟方荀为人清贫坚韧,像山间不动石,不惹人瞩目,倒是段祐言硬朗俊秀、端方雅正的模样更吸引钟逸尘。 他以为段祐言就是孟方荀,见这“孟方荀”容貌也不在于他之下,心里不太舒服。 等许怀谦被检查官拿着戒尺拍打完他身上的衣物没见有纸屑什么的掉落,喊了一声:“许怀谦、过、段祐言、进。”时,他看到“孟方荀”进入了查验衣物的栅栏,知道认错人了,这才把目光锁定在真正的孟方荀身上。 他见孟方荀一身洗的发白的衣物,容貌也平平无奇,顿时就放松了心情,也不过如此,今年的案首稳了。 等到孟方荀进入栅栏搜身检查了,他转过身,看到一个对他一脸不屑的七贤书院学子,一脸木然,心想,哪儿来的二傻子? 过了这道检查,后面就再没有别的检查了,考院给了读书人体面,不脱衣检查,如果读书人自己不珍惜,科考时作弊被抓到了轻则革除功名,永不录用,重则下狱流放,与犯法同罪。 又不是考了今年不能再考了,那个大聪明要想不开去自毁前程?因此作弊的人也不多。 自觉保住了清白的许怀谦,过完最后一关的检查,心情大好的站在一旁等段祐言他们检查完,一块去前面物资官手里买铺盖被褥,以及定好未来三天的伙食,就看到栅栏外有个大高个的小绿人正在对孟方荀不屑。 许怀谦:“???”他凭什么对我方学霸不屑? 刚在排队的时候竖着耳朵听了不少八卦的许怀谦知道,七贤书院有个叫钟逸尘的学子放了大话,要拿今年的榜首。 这小绿人不会就是钟逸尘吧? 等到与孟方荀汇合的时候,许怀谦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拉着孟方荀向钟逸尘看去:“他鄙视你。” 孟方荀淡淡颔首:“我知道。” 许怀谦给他出注意:“要不你科考认真点,把他的案首抢了,让他社死?”谁叫他说大话,还鄙视人。 跟在他们身旁的裴望舒好奇道:“什么叫社死?” “就是在众人面前丢脸,”许怀谦解释了一句,朝孟方荀期待道,“干不干?”学霸打架什么的,学渣最喜欢看了。 许怀谦说完段祐言和章秉文也同样期待地看着他。 那钟逸尘毫不掩饰的鄙视,不止许怀谦和孟方荀看到了,就连段祐言和章秉文他们也同样看到了,可想而知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到,这么多人都看到了,孟方荀要是没有一点表示,别人还以为他们怕了那钟逸尘。 被他们四个同时期待地看着,孟方荀心一梗:“案首不是我想考就能考的,除了钟逸尘,别的学子学问也不低 。” “不怕。”许怀谦一脸相信他的神色,“学问都装在你脑子里了,现在不过是你拿出来用的时候,反正都是拿,何不如把你最好的学问拿出来。” 接受过他辅导的章秉文、裴望舒、段祐言一起点头。 “对啊,孟师兄,反正都是拿,你就拿你最好的和他比!” “而且别人老拿我们青莲书院和七贤书院比,要是孟师兄你考个榜首回去,夫子和山长脸上多有光啊!” “最重要的,你考了榜首,下届考举人的时候,山长他们肯定会向你加重倾斜资源,对你自己也有利。” 看他们左一句、右一句地劝说他考案首,孟方荀看着许怀谦那张带着病色却丝毫不掩其姝丽的脸,总觉得他焉坏焉坏的,那案首要是那么好考,他会不去争吗?就是不好考,他才看淡的,就知道把他架在火上烤! 偏偏许怀谦像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心思似的,还朝他问了一句:“孟师兄,考不考?” 好似他不答应就没骨气一样,孟方荀无奈点头:“我尽力一试吧。” “那我们就静候师兄佳音了。”听见他答应了,众人面色一喜,个个嘴上都像是抹了蜜的恭贺他,像是只要他答应了,他就一定能考中一样。 孟方荀抬头望了望天:“……”再次后悔,他为什么要跟这几人互结! 考院提供的吃食与被褥当然不可能是免费的,得考生们自己去物资官手里买。 有好有坏,可以自己挑选。 都到这一步了,五人也不想因为用差了东西而耽误了科考,一应用具都订得最好的。 许怀谦见吃食一栏还有参片卖,当即大手一挥买了三天参片。 花了他五两银子,可把肉疼得不已,十两都可以买一支十年份的人参了,而五两才买几片不知年份的参片。 还好,因为怕考院的人克扣他们包袱里的银子,他来考院前就把钱袋给了陈烈酒,身上只带了些几串不起眼的铜钱,钱没带够,他向裴望舒借的,这肉疼的感觉还能推迟几天。 抱着被褥去号舍的时候,许怀谦都还在想,他的号舍号是六十六,六六大顺,这次科考一定顺顺利利的。 结果,第一场的试卷发下来,他看了一眼题,就眼冒金星。 ——好难。 好多都是没学过的,甚至还有不少用四书五经凑在一起的截撘题。 然而这还不是困难的,最困难的是: 他吃不好!也睡不好! 明明买的东西已经是考院里最高规格的了,可是拿到手了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棉被不保暖,吃的还是冷馒头,好在参片没有给他克扣,但年份乱七八糟的,有些一看根本就是参须须。 在进考院前,许怀谦已经预料到了,考院里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但他没想到居然这么难过! 晚上,蜷缩在号舍里,一直打着抖在咳嗽的许怀谦,实在是睡不着,又怕咳嗽声惊到周围的其他学子,只能咬着冷馒头堵住嘴,把咳嗽声堵在喉咙里,裹着棉被哆哆嗦嗦地爬起来,借着月光,将白日里的题复盘了又复盘,在心里把考院里的官,全部给骂了一遍。 尸位素餐!尸位素餐! 不要等他当了官! 要是他当了官,他第一个整治的就是这些贪官污吏! 许怀谦在一边复盘一边骂的时候,他隔壁的孟方荀也同样睡不着。 原本他觉得,他今日的答卷,他答得还算是不错。但当他靠在号舍墙壁上睡觉的时候,忽然惊觉,他好像答应过许怀谦,他得考个案首把钟逸尘压下去。 孟方荀:“……”突然一下就精神了!!! 他爬起来摊开纸笔,把白日里的卷子复查了一遍,发现他答的题还不够好,还能够更好! 在他们挑灯夜战的时候,同样也有很多人睡不着,比如书院的山长与夫子。 他们在距离考院不远的地方有一处住所,原本是山长私人的,但因为距离考院很近,他就拿出来做了书院夫子门的下榻处。 这会儿已是深夜,左正谏与栗谨仁还没休息,在廊亭里摆着棋盘下棋,心思却不在棋盘上。 “听说今年的学政大人是从苏州府过来的,题难啊。”左正谏落了颗黑子,叹息道。 苏州多文人,读书人多如牛毛,学问也好,朝中不少大儒太傅都出自苏州府。而他们永安府就昌南承宣布政司下辖的一个偏远府县,教育资源本就稀少,撞上这样的学政,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考院里的考生们这会儿肯定是被那些题折磨得死去活来,睡不着。 况且,这才第一天,后面还有第二天,第三天。 光是第一天就把他们的自信给消磨掉了,第二天,第三天,怎么办? 栗谨仁可能是被气晕过一次,整个人看开了不少,该管的管,不该管的少管,这会儿听左正谏抱怨,倒没什么感觉:“没事,还有下届。” 反正秀才一年一考,今年落榜明年再考就是,又不是不能考了。 左正谏见他好好的一位严肃认真的夫子,变成现在这般淡泊名利,就对许怀谦那个学子,就没什么好气:“我是怕乡试的主考官也是苏州人。” 要知道他们书院不仅仅有要秀才的童生,还有要考举人的秀才。他们这些府城在院试的时候,同样在更远一点的昌南府也在乡试。 等乡试过后,书院里的新进举人和以前的几位春闱落榜的举人就该启程去京城继续参加春闱了。 说来惭愧,他们青莲书院开办也十几余年了,就出过两位进士,还是两位同进士出身,都去外地当县令了。 给不了书院什么资源,也帮不上书院里的师弟们什么忙,更不能惠及家乡。 左正谏本想趁着缙朝刚开国,多教些学生遍布天下,这些学生中只要有一个,能往上走走,以后发达了念在乡下贫苦,多颁发些有利于家乡的法令。 也能慢慢地让永安府,甚至是下面的州县富裕起来。 奈何小地方就是小地方,出不了什么人才,带的学生一届比一届木讷,倒是有几个机灵的,但就是不学好。 一听左正谏说起乡试来,栗谨仁也收起了放松的姿态,沉思片刻,无可奈何道:“这也没办,即使乡试不撞上苏州府的主考官,去了京城一样要撞上。” 京城已经连着好几届是苏州、江南等地的翰林主考,出的题也是难之又难,他们书院已经有两届没出过进士了。 如果今年再不出个进士,就是连着三届没有进士了,三年一届,三届九年。 九年啊九年,人生能有几个九年,别说是学子们,连他这个山长都要失魂落魄了。 左正谏很自责:“说来说去都是我这个山长的责任,要是我早些学七贤书院去寻个苏州府的夫子回来给学生们教学,会不会更好些?” 这可不好说。 栗谨仁有些沉默。他有幸去七贤书院观摩过那位苏州府出生的夫子教学,他发现他们教学的方针就是,为了科考而科考,每天让学生做大量的题,做到学子看到题就会下笔。 但那些文章全是匠气,没有一点灵气,答案也千篇一律,学完一通回来,学生就会一嘴的知乎者也,旁的一概不知。 读书读书,是为了让人明事理,通事实的,不是为了让人变成只为考科举的工具,没有一点自己的思想。 但不得不说,这样学有用,七贤书院三年前出了一个进士! 虽然只是二甲末位,但也比他们这个从来没有出过二甲进士,甚至三年都没有出进士的青莲书院强多了。 现在好多一心求取功名的学子,都去七贤书院读书了,只有一些因路途遥远还有喜欢青莲书院环境的学子,在留在青莲书院。 要是他们再不想办法提高书院的进士率,很有可能再过些年,他们青莲书院就沦为一家普通的书院了。 “等今年春闱放榜后再看看吧。”栗谨仁私心里还是不太赞同这种学法,把一个个鲜活的学生教得木讷讷的有什么意思。 但要是当今就只需要这个录用人才方式,他也不得不妥协,总不能让书院里的学子,一辈子考不中吧。 说到这里他不想再继续说这些不开心的事了,提了一件让两人都轻松的事:“不知道孟方荀今年是否能够考个案首回来?” 山长想到今年的学政是苏州府的人,心就凉了半截:“很难。” “倒是七贤书院的那个钟逸尘很有可能是案首。” 不是左正谏不信任自己的学生,而是他知道自家学生的文风实在不符合那苏州府学政的喜好。 这科举不仅仅靠学问,有时候运气也很重要,要是恰巧得了学政大人的眼,落判的卷子都有可能判过。 钟逸尘是苏州府的夫子守着教,教出来的,写出来的文章一定讨学政欢心。 好在孟方荀本就不是一个争名好利的,他是个只要能守成在前三就很满足的人。 案首左正谏不指望了,但二三名再怎么说孟方荀也能给他争一个回来。 栗谨仁一想也是,便跳过了案首:“其他学子呢?” “我看丙班的章秉文还有我们乙班的许怀谦这几人,最后两个月都在跟孟方荀学做学问,他们有没有什么希望?” 栗谨仁虽然有点不太喜欢许怀谦他们几个,当初顽劣到将他气晕过两回,可不得不说他们还是挺努力的。 最后两个在书院里那股努力的劲还挺震撼他,顽劣是顽劣了点,但对学习的拼劲还是有的。 尤其是裴望舒原来那般不学无术之后,竟然都跟着坚持了两个月,实在是让他刮目相看。 “章秉文可能还能吊个车尾,”左正谏摇了摇头,“其他几人火候差太远了,只临时抱了两个月佛脚,就想科考一举考过,要是科考这么好考,我们二位还在这里愁什么呢?” 许怀谦几人在书院里刻苦学习的场景,左正谏都是看在眼里的,但他依然觉得他们几个人不太行。 章秉文是因为他祖父自身就是夫子,从小基础打得好,但因为太中规中矩,没什么灵气,说他能吊个车尾都是因为他觉得他小小年纪,能有这么扎实的学问不错了。 而剩下的那三个嘛。 不是左正谏骂他们,实在是太差了! 裴望舒他就不说了,压根没可能。 段祐言那手字他就担心学政连看都不想看他的考卷,直接给他判落了,许怀谦的字倒是写得漂亮,可答题太过于假大空,不切实际,都难。 栗谨仁听后叹息了一声:“可惜了,许怀谦那一手好字。” 左正谏也是叹息,苏州府的人极爱书法,很多学子从生下来就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为的就是练出一手好字,能够在科考的时候让主考官注意到自己。 他们永安府都是些穷学生,读书已经让他们家里捉襟见肘了,那还有多的纸墨让他们去练字;即使有几个字写得好的,也是家里有钱吃喝不愁,学来献宝,跟科考的关系不大。 而许怀谦的字不同,字迹飘逸潇洒又遒劲有力,笔锋柔而不软,锋而不利,让人越看越舒服,越看越舒服。 私底下左正谏还收集了几篇许怀谦写的文章,忽略文章的内容,让家里的小孙孙当个临摹贴也不错。 如果许怀谦学问稍微扎实些,凭着这手好字,都能让他挂个吊车尾,可惜了,可惜了,还差一点火候。 就差那么一点点火候。 左正谏也是憋屈得很,要是许怀谦提前来书院一年,凭着他那股病弱都能努力的劲,他都能让许怀谦这次考过,可惜两个月的时间还是太赶了。 不过没关系,这次先让他长长经验,等到明年再下场的时候,就不会这样着急忙慌了。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许怀谦在号舍里简直被折磨得骨瘦形销,本就是不是多胖的人,出来的时候更是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了。 跟穿越之初没什么两样了。 段祐言他们在号舍里找到许怀谦的时候,看到他眼窝深陷,原本有光泽的皮肤也黯淡下去,变得既薄且没有血色,整个人就跟一个痨病鬼没什么两样了,跟他们记忆里那个容貌气质出众的许怀谦大相径庭。 一个个都不由得讶异起来:“你怎么变成这幅模样了?” “————咳咳咳咳咳。”嗓子咳得都快说不出话来的许怀谦摇摇头,声音嘶哑道,“别说了,我们赶紧出去吧。” 这个鬼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 “好。”段祐言揭开他面前的桌板,将人送号舍里扶出来,还没走上两步,许怀谦就脚下发软,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他皱着眉给许怀谦把了把脉:“你染上风寒了?” 许怀谦点点头。太倒霉了,本以为买了最好的棉被肯定是防寒保暖的,结果他撕开棉被一看,里面只有少量的棉花其他全是草絮。 初秋的天,夜里还不是很冷,其他人将就也能将就,可他身子骨弱,一阵风吹进来,冷得他全身都在打颤。 打颤也没办法,考院里的人是不会管人的死活的,更不可能给他求医问药。 他只能咬牙扛到第二天,可第二天更惨。他的号舍正对着太阳,正午的时候阳光照在他身上倒是暖烘烘的,可这一烤就是一两个时辰,冷热交替下许怀谦的脑子越来越迷糊,在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伏在桌板昏迷过去,再醒来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铁定感冒了。 “天啊!这怎么办?!”章秉文急得都快哭了,许怀谦本就身体不好,这又发烧了,还能挺得过去吗? “还能怎么办?”段祐言好歹当过许多年的大夫,他一把将许怀谦扶起,“赶紧送去医馆医治啊。” 烧了两天,人都快烧傻了,再不治就彻底没得治了。 “哦哦。”都快考蒙了的几人,这才背的背,抱的抱,将许怀谦连拉带拽地拖出了考院。 “——咳咳咳,”脱离了考舍,烧得都不知道究竟是谁在拉他的许怀谦,不受控制地咳了几下,但脑袋还记得有事,“记得回客栈的时候帮我给夫郎捎个信。” 他怕他没回去,陈烈酒会担心。 “知道了,你省省心吧。”裴望舒看他说话,嘴角都有血丝溢出,忙拿帕子给他擦了擦,“快别说话了,我们知道得比你清楚。” “嗯嗯。”许怀谦知道他们现在谁都比自己脑子好使,便不再说话了。 他们连拉带拽地带着许怀谦出考院,一路其他学子看到许怀谦病弱成那样,一度以为他有什么痨病,一个个躲着他们走。 直接给这一行人让出了一条道路,这倒是方便了他们许多。 陈烈酒一大早地就拉着马车带着王婉婉和陈小妹在考院前在等许怀谦了。想着他在里面科考肯定受了很多苦,这考完了可得带他去补一补。 结果就看到一行人连拉带拽地拖着病得都快不成人行的许怀谦出来。 陈烈酒:“!!!” 他又气又急上前:“怎么回事?” 裴望舒眼见一个漂亮得过分的红衣哥儿冲到他们面前,惊得顿了顿,这哥儿怎么生得这般好看?但很快又回过神来,不耐烦地赶了赶他:“让让,没看到我们拖着病人要去医馆吗?” “不用了,”陈烈酒看到烧得迷迷糊糊都不知道他来了的小相公,心急得直接将他们拖拽的许怀谦抢过来,打横抱起来,“我是他家夫郎,我自己带着他去看病就好。” “你就是许怀谦得夫郎?!”裴望舒听他这么一说,愣了一下,随即惊讶道。许怀谦的夫郎这么好看?! “嗯。”陈烈酒不敢耽误地抱着许怀谦,快步冲到马车边上,将人放进了马车,带着同样一脸神色焦急的王婉婉和陈小妹上了马车,赶车走前,还不望朝段祐言几人感谢道,“谢谢你们了,等我夫君好了,我会设宴款待几位的。” 陈烈酒雷厉风行地把许怀谦给带走了,裴望舒几人还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 他们看到了什么?! 一个哥儿把一个大男人给抱——抱了起来?! 要知道许怀谦他瘦是瘦,可是他高啊,就算身上光是骨头架子,那也不是很轻的分量。 他们之间就连段祐言这个看上去最有力的抱着许怀谦走都有些吃力,根本说是他们了,结果人家轻轻松松就将人抱着走了?! 而且这个哥儿并不是高大健硕型的哥儿,腰细腿长,顶多就算个不柔弱的,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最主要是的是,他长得好好看啊! 一行四人脑海里都闪过这句话,皮肤白皙,细眉大眼,琼鼻朱唇,身上没有一点他们认知中的哥儿那般矫揉造作,大大方方,雷厉风行,不仅不觉得异类和突兀,反而觉得好像哥儿就该是这样才对。 “……这真的是许怀谦家的夫郎?”裴望舒愣了好一会儿后,朝段祐言看去,一点都不敢相信,许怀谦那个病秧子找得到这样的夫郎? “……应该是。”同样有些震惊的段祐言回过神来点点头,入学考那天他在书院门口对陈烈酒的印象也是一闪而过,只记得是个明媚的红衣哥儿,没想到性格也飒爽得让人眼前一亮。 裴望舒痛心疾首:“……这么好的哥儿,怎么就不挑一个身体好的夫君入赘呢?”他突然就理解了,当初许怀谦为什么被陈烈酒一拿钱砸,就同意入赘了。 换他,他也顶不住啊。 “因为我师兄好看呗。”只有章秉文这个还没有情窦初开的小家伙没觉得许怀谦入赘给陈烈酒有什么不对,“你们不懂,病美人病美人,就是要越病越美。” “确实。”孟方荀颔首,许怀谦身子骨弱是弱,好看起来是真好看啊,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子惹人疼爱的破碎感,尤其是是吐血的时候,那种感觉更是强烈。 没准许怀谦的夫郎就好这一口! 裴望舒恶向胆边生:“你们说现在把我自己打病,去他家应聘上门相公,有戏吗?” “——咦。”几人想象了一个壮汉病弱的样子,有被恶心到! “快把你那龌龊的想法收起来。”章秉文恶心得都起鸡皮疙瘩了,“朋友妻不可欺,再说师兄现在都病成这样了,你还这样,算什么朋友?你再这样,不要怪我们跟你绝交了。” “我就是太惊讶了!”裴望舒没真这么想,他再不是个东西,也不至于真那么做,他就去习惯性口花花而已,不过他是真下了一个决定,“我以后要是找夫郎就按这种性格的找!” “你快拉倒吧,”几人赶紧制止,“且不说你能不能够找得到,就说,人家看不看得上你还两说呢。” 就算他们不了解哥儿也知道,像陈烈酒这种的哥儿,天下少有,他想再找一个这样的,简直痴人说梦。 不过他们也没想到,很多年以后裴望舒还真找到给个性格类似于陈烈酒的,不是个哥儿,却一样飒爽得很。 这边,被陈烈酒给抱上马车的许怀谦,烧得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看见是陈烈酒来接他了,那颗一直坠着的心像是终于有了着落。 拉着他的手放心地晕了过去。 老婆在他就有安全感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昨天的补上了。 明天更新时间还是这个点! 一般都是这个点[捂脸] ———感谢在2022-09-29 00:24:21~2022-09-29 23:25: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张衍大帅比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薛中夏 90瓶;橘子猫 82瓶;小雪 50瓶;23356941 26瓶;厘米菌、无、一念执、南城以南、笑死我了、卡哇一也是①、糖糖 20瓶;葬歌 19瓶;樱空释 18瓶;水亦昷 15瓶;没有昵称 14瓶;纸柒 13瓶;携玫瑰予习清 11瓶;瑶光、叶璃月、圈地自萌、古灰子、漂流瓶装着回忆、八步蛇、拒绝虐的追梦者、香蕉牛奶、花卷、青青子矜远、虞寻风 10瓶;阿秃啊、总有太多来不及、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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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得怕愣,愣得怕不怕死的,人家光脚的不怕他们穿鞋的。要是因为他而毁了济安医馆的名声,背后的东家绝对绕不了他。 苗大夫仅仅只是犹豫了一会儿颔首答应了医治,不过他也没把话说得那么绝对:“不过我丑话说到前头,他这种情况治是能治,但是这所消耗的银钱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而且……”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陈烈酒不耐烦得很:“而且什么,说!” 苗大夫无可奈何:“而且就算治好了,我也只能保住他十年寿命,这十年间,他还得不能冷了,不能热了,不能再有任何风吹草冻了。” 许怀谦的身体如果说以前体内还有一股生气在维持,用药物日日滋补着倒也没什么大碍,可他现在直接就是病入膏肓,就剩下一副空壳子了,救过来恐怕也要日日忍受病痛的折磨,非大毅力者绝能坚持得下去的可能。 “只有十年的寿数了?!”屋里的王婉婉听到这话,直接心疼得落了泪,这是遭了多大的罪,才会把一个人折磨成这样。 就连对生命和寿数还没有什么概念的陈小妹都知道十年很短,短到二哥只能活到她十八岁,连她出嫁都看不到了!这么一想,她的眼泪似珠子一样不争气直掉,止都止不住。 见她们这样,苗大夫眼神也跟着一黯,这也是他一开始就说,治不了的缘故。就算治好了,病人忍受不了这种病痛的折磨,自己也会想死的。 “哭什么哭!”陈烈酒跟他们所有人都不一样,他不觉得大夫说只能活十年,许怀谦就只能活十年了,他又不是阎王爷,凭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人还没死,你们就哭上丧了?这不是有得治么?” 说着他看向苗大夫:“我们治,不管花多少钱我们都治!” 苗大夫见他这般执拗,只好道:“那还请你们到柜台取一只百年人参来吧。” 陈烈酒忙从钱袋子里抽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给王婉婉:“去取!” 来之前,怕许怀谦拿不动那么多银子,他全都给换成银票了。 苗大夫见他们真有钱,也不再多言,等王婉婉取了人参来,从医药箱里取出小刀,擦了又擦,要切参片给许怀谦含。 陈烈酒见他这般墨迹,直接夺过人参掰了一截,捏开许怀谦的嘴巴,给他塞嘴放好,对着苗大夫道:“请吧。” 苗大夫看了眼那掰得就剩半截的人参,拿银针出来给许怀谦施针的时候,心里一直再骂。 暴遣天物!暴遣天物! 如此败家! 看你们把钱花光了拿什么给病秧子治病! 苗大夫为人虽然抠门小气了些,不过医术是真的好,几针扎下去,许怀谦就不再无意识地咳嗽吐血,含着参片渐渐进入沉睡。 晚上取了针,陈烈酒给他把人参扣出来,灌药下去,又掰了一截人参给他含上。 如此反复三天,一根百年人参用完,许怀谦才堪堪醒过来。 刚醒过来,他眼睛都是花的,根本看不清东西,只能够确定自己在一间满是药味的屋子里。 “……阿酒,咳咳咳。”他迷茫地叫了个音节,随即扯到满是伤口的喉咙猛烈的咳嗽起来。 “我在,你别说话。”陈烈酒几乎是在听见他第一个音节时,就握住了他的手。 手被他的手心一握,他手上的温度烫得他缩了缩,跟随的他声音去看他,却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到一团红色的影子,听到他的声音,看到这团红,确定是陈烈酒后,他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你刚醒过来,身上还没好全。”陈烈酒捉着他的手,盖到被子里去,“再躺两天,等过两天好了再说话。” 许怀谦眼巴巴地看着他,想努力看清他模样,奈何面前的红影子雾蒙蒙的,他除了红,连衣服的痕迹都看不清,这要是近视估计得有两千度了。 听陈烈酒这么一说,他以为是还在生病的原因,声音很轻地“嗯”了一声,干脆把眼睛闭上了。 花得他想吐。 在考院里烧了两天亏空了身体,又吐了那么多血,再不吃不喝地躺了三天,原本还算是有个人样的人,现在瘦得直接没个人形了。 那么大一个风清朗月的男人,现在躺在床上皱巴巴的、小小的一团,脸瘦得只有巴掌大,被子都是他的好几倍,像个轻轻松松就能抱起来的小孩。 以前一双丹凤含情眼,看人的时候眼睛里晶亮晶亮的,柔情地能把人给吞噬进去,现在已经完全没有色彩,雾蒙蒙的,想也知道,他现在恐怕什么都看不见了。 坚强如陈烈酒,他从来没在谁面前露出过脆弱,但这次他直接没忍住,酸了一下鼻子。 考院里的那些物资官,他一个都不会放过!一个都不会! 他打听过了,许怀谦又不是没花银子,一两银子的棉被,他直接买了三床,垫一床盖两床,结果三床都是草褥子! 吃食一百文一顿,他直接订了三天,定的时候,是三天的热菜热饭,结果发在他手里的却是冷水冷馒头! 买了五两的参片,到手的全都是以次充好的歪瓜裂枣。 他们都已经很挣钱了,还要这么作践人,真是贪得无厌,死不足惜! 可惜他无权无势,不然这会儿,他定要他们倾家荡产,叫他们也尝尝任人欺压,走投无路的感觉! 陈烈酒在想什么许怀谦不知道,他这会儿闭着眼在想自己的科考。 那些题难是难,但他每一道题都答完了,就算有些答得不尽人意,但也应该不至于太差? 而且他记得古代的考官也是看字的,他的手抖得太厉害了,他怕写出来的字歪七扭八不好看,把手放在冷水里冰麻木了,这才擦干净逐字逐句誊抄在纸上的。 那些字比他平时写得好多了。 就算不看在他的成绩上,能不能看在他这一手好字上,让他挂个车尾? 许怀谦在想他成绩时,从苏州府来的学政宋云帆对着他的试卷确实为难。 太漂亮!太漂亮! 这手字实在是太漂亮! 宋云帆也当了不少年的学政,主持过大大小小的科考不下于数次,但从来没有让他遇到过让他能够心动的字。 毕竟他们苏州多文人,他见过的好字数不胜数,有风雅的、娟秀的、锋利的、大气的、磅礴的、坚韧的,各式各样的,要是去他们苏州府看一看,大街上随手拉个读书人写出来的字不说多好,最基本的入眼都能做到。 因此他在外地科考,从不会因哪个学子的考卷上的字,网开一面,有个铁面无私的宋云帆宋大人的名头。 他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都不会遇到让自己动心的字,所以也乐得别人这样叫他。 人的名,树的影! 不仅仅是科考的时候,学子需要名声,当官的时候,官员也同样需要名声。 有了这个名头,他在翰林院里,也不算是默默无闻,宋云帆想着,等到下次翰詹大考的时候,只要自己的成绩不算垫底,没准职位还能往上再升一升。 可要维持这个名声,就要被迫舍弃自己的喜好…… 宋云帆拿着许怀谦的试卷看了又看,字漂亮就是漂亮,但就是题答得太烂了。 一篇诵雪的赋写得稀巴烂,试帖诗也对的牛头不对马嘴,末位的民生文章倒是写得不错,就是太假大空,全都需要钱的支持,要是地方有钱,还要他们写什么民生计?截搭题也答得稀里糊涂。 最后就剩下那篇默写经义写得实在是太漂亮,没有一个错别字,没有一个停顿的地方,全文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看得宋云帆都想把这篇经义从考卷上裁下来,拿回去贴在墙上日日观赏。 感觉多看看,心态都能平和下去。 就是除了这篇经义他实在是挑不出可以放过的地方,不然他不会这么为难。 “宋大人?” 他面的学正、教谕两人见宋云帆拿着这篇字好的文章看了好几天还没有做出决策,不仅问了一声:“宋大人可是中意这手字?要不判过吧?” 别在耽误时间了,再耽误下去,他们还有时间披露其他的文章么? 这院试和乡试一样,马虎不得,每篇文章都得好好看,好好增录。 本来嘛,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有些文章在他们看来马屁不通,放在别人眼里却是绝世佳作,因此那篇文章他们都得反复看了又看,等所有人都一致赞同通过后,才会增录。 本来这篇文章他们看了一眼就要判落的,实在是除了默义,其他地方都找不出可取之处了。 但这手字又实在漂亮,一行人拿不出决策,最后只能把文章送到学政大人手上,让他做决策。 可是他们没想到,这次居然连一向大公无私的学政大人都犯了难。 那些这位考生的答卷一连看了好几天都没做出决定,再这样下去,他们下个月还能放榜吗? 所以不得不出声提醒他。 宋云帆回了回神,看到面前这两个陪他来永安府科考的学正、教谕,想到他们二人不是他的人,只是提督学院里的地方官,如果他今儿判了这篇文章过,要不了多久他铁面无私宋大人的名声就彻底没了。 想想他在翰林院里也不是什么红人,不然也不会被派遣到昌南这种偏又穷,朝中连个能进正殿的官员都没有的承宣布政使司当学政,要是他再没点名声,就彻底要在翰林院里坐一辈子的冷板凳了。 为了自己的前途,宋云帆对着这篇让他爱不释手的好字答卷,只能忍痛割爱道:“字是写得不错,奈何文章属实写得没有任何亮点,判落吧。” 两位学正、教谕见他们宋大人把这篇明显喜欢得不得了的考卷放进了判落的一堆文章里。 瞬间对他肃然起敬! 不愧是铁面无私宋大人!喜欢了好几天的文章说判落了!就判落了! 他们回去得给其他同僚们好好说道说道宋大人!让其他同僚也知道宋大人的刚正不阿! 判落的宋云帆原本还痛心地想,那怕他试帖诗稍微写得工整一点,他现在也不会这般难受。 但这会儿注意到同僚们对他刮目相看的神情,突然又觉得,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嗯,那就这样吧。 于是彻底放下了许怀谦的试卷,又重新拿起案桌上的其他试卷看了起来。 刚被许怀谦那一手好字洗过眼睛的宋大人,再拿起下一份考卷的时候,看到上面那歪歪扭扭一整章跟狗刨似的字,当即脸就黑了。 他拿着试卷朝学正、教谕问道:“怎么回事?这样的考卷也配拿到了我的案桌上?” 宋云帆身为学政也不是每篇文章都必须要看的,有学正、教谕两人在,他只需要看他们拿不定注意的考卷,最后再把所有增录的考卷按照文章的好坏进行排名就行。 在学政看来,像这种连字都写不清楚的考卷直接判落就行了,还拿给他看什么? 教谕起身回话了:“这位学子的字虽然写得丑,但他的破题思路很有新意,请大人看看他截搭题那一栏,题截的四书,他直接用论语破的题,结尾又把四书给圆回来了,这证明,他把科举用的书都给背得滚瓜烂熟,学问很扎实,下官觉得这位考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所以字丑,他也没拿定主意。 宋云帆听他这么一说,把考卷翻到截搭题那一页,他很努力的去看了。 真的! 但是他还是看不太清他写得的什么? 最后宋云帆看得眼睛都红了,实在是没见过这么难看的字,看得他头晕眼花,难受至极,摇了摇头,把这则试卷也给放到判落的那一叠试卷里:“字太丑了,还是让他回去再练两年字,再来科考吧。” “……这,”教谕有些于心不忍,但又觉得宋大人说得也对,想了想妥协了,“好吧。” 接下来都是一些没什么新意的考卷,就剩下两份要他决策案首的答卷,让宋云帆颇为头疼。 一份诗词歌赋写得非常好。 另外一份文章写得灵气十足。 两份都是不可多得的考卷,宋云帆一时还真犯了难。 要是按照他来判的话,他可能会选择诗词歌赋那篇,因为他除了诗词歌赋,其他得也答得不错。 完全符合他们苏州府的风格,把这个案首给他再合适不过了。 可是下面这篇文章写得也太好了,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看过这么有灵气的文章了,里面悲天悯人的情感,太充沛了,他要是做官,光是他这一手写文章的天分,都能写哭士大夫。 他们当官的最怕的是什么?最怕的就是不会写奏折的下属,呈上去的奏折干巴巴的只是陈诉事实,全国各地那么多地方,谁能注意到你这份奏折? 要是奏折写得好,上达天听了,上面一句话,下面什么事办不成? 可是这位考生也只有文章一项出众,其他也平平无奇了。 宋云帆犹豫了,还是想中规中矩,毕竟只是取案首,又不是落榜,那还是选那位诗词歌赋的考生吧,这位文章出众的就落在第二名,也不算辱没了他。 等宋云帆把这些事都敲定后,他起身正要回房歇息了,外间他的小厮拿了一份拜帖走进来送上:“老爷。” 宋云帆接过拜帖疑惑道:“平溪县县令这么晚来投拜帖做什么?” 小厮摇了摇头:“小人不知。” “走吧,”总归是有事宋云帆伸了个懒腰,也不惧,“我们去会会他。” 一连好些天过去,许怀谦的身体终于好些了,勉强能够下地说话了,可是他发现了一件很恐怕的事。 他好像还是看不清东西! 看什么都是模模糊糊一大团。 这日苗大夫来给他把脉,见他眼睛还是运动能的没有光泽,问了一声:“还是看不清东西吗?” 许怀谦摇摇头:“看不太清。” 然后苗大夫就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 “……我的眼睛?”许怀谦像是察觉到什么,伸手碰了碰自己的眼角,“……是以后一直都这样了吗?” 苗大夫给他把了把脉叹息道:“你的身体亏空得太厉害,伤到了眼睛,只能慢慢养着,看看养不养得回来。” ……看看。 ……养不养得回来? 这话已经说得很委婉了,许怀谦颔首,不知道说什么,就“哦”了一声。 “有我在!”陈烈酒怕他灰心,忙丢了句话,“就没有养不回来的!” 许怀谦相信他的笑了笑:“嗯!”虽然不知道还能不能养好,但他都这样了,他老婆都没有放弃他,他还挺高兴的! 陈烈酒话是这么说没错,但等苗大夫给许怀谦做完日常针灸,还是跟着出去问了一下,“他的眼睛?” “没事,”苗大夫安了他的心,“你只要备好钱,把他的身体养好了,眼睛就不是问题了。” 陈烈酒心上的石头落下了:“能养就行,钱不是问题!” 如果说许怀谦是易碎琉璃,就算打碎了,他陈烈酒想方设法都要给他粘回去。 他就不信,只要他细心点,还怕养不好他? “那我给你开些治眼睛的药。”通过这些天的接触下来,苗大夫也知道陈烈酒是个异常坚定的人,非寻常事撼动不了他,不过就是些许钱财的问题,想必他能解决的。 就是不知道他一个哥儿,怎么练出这样一副心境的? 陈烈酒拿了苗大夫开的眼药回去,怕许怀谦想不开,给他细细说了:“大夫说了,眼睛会随着你养好身体,慢慢好起来的,你就别担心了。” “嗯。”他说什么许怀谦都信,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向他问道,“养好我要花很多钱的吧?” 陈烈酒给他敷药,见许怀谦现又担心起钱财的事来,让他放心:“我会想办法去挣的。” 随即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糜山县太偏了,偏到府城里没有拉着炭到他们县城去卖的,即使有也是杂货铺捎带着卖一些,因此到了冬天特别难熬。 他的炭烧出来,率先就给吴掌柜送了一车。 果然吴掌柜得知他们陈氏现会烧炭后,当即朝他们定了十车的炭。 一车三两银子,他按的府城的价。按理说都是一个县城,他该便宜些才对,可他们从府城买炭到糜山县都要额外多花一两左右的路费,大户人家消费得起这个路费,普通百姓可消费不起,他已经给他们节省了路费,要是还压低价格,府城里的炭行该找他麻烦了。 一车炭的分成,他和陈氏宗族三七分账,一车他可以拿到九百文,怕入冬了县城里的人家都朝府城定炭了,他带着人挨家挨户去敲门卖炭,整个县城跑下来卖了两百车,挣了一百八十两。 后面零零散散又卖了些,实在卖不动了,该买的都买了。他总共收到的钱也只有二百三十两左右。 本以为这些钱够许怀谦一年的药钱了,没想到来了一趟府城,完全不够花。 不过,没事,只要人还在,总能想到办法挣钱的。 陈烈酒不相信,活人还能被尿憋死。 他正想着的时候,他的衣服被许怀谦拉了拉,他低头,许怀谦扬起脸,一脸认真道:“我也会想办法挣钱的。” 他是男人嘛,男人怎么能让老婆养。虽然被老婆养着的时候还挺爽的,可是现在他病了,医药费很高昂的,就不能再让老婆一个人承担了。 “你的当务之急就是先把身体养好,”陈烈酒哭笑不得,他都看不见了怎么还想着挣钱,“别的就不要操心了。” “嗯。”许怀谦点了点头,但是心里没有听。 身体他要养!钱他也要挣! 他算是发现了,就他这个完全拖累的身体,要是不努力挣钱,一但遇上什么突发情况,全家都要捉襟见肘。 毕竟他在这里还没有医保,要全额付医药费。 一想到这个,许怀谦就抿了抿唇,他是公务员,医疗费报销百分之九十的! 现在他穿越到这具身上,也不见老天爷给他把医疗费报销了,还要自己挣医药费,太惨了! 过了几日,听说许怀谦能见客了,段祐言他们纷纷来看望他。 先前他们也来看望了几次,可许怀谦屋里的药味太浓了,苗大夫说,不要进太多生人,身上有凉气,过度到病人身上会加重病情,他们就作罢。 现在听到许怀谦能见客了,一个个都杀了过来。 可他们一推开门,全都愣住了。 只见许怀谦眼睛覆着长长的白色的眼带,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安安静静地坐在桌边,拿着几根绳子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 “谁?”只听到开门声,没听到动静,许怀谦抬头向门边望过去。 瘦得就剩一个尖下巴的脸上配合着他眼睛上那根白色的眼带,怎么看怎么可怜。 尤其是他现在养回了一点肤色的身体,少了那层黯淡的遮挡,一身日月入怀的气质配合他那骨瘦嶙丁的身体,还真是…… 裴望舒没忍住说了出来:“……你这还真是越病越美啊。” 要不是知道许怀谦是个男人,他刚都想说,哪儿冒出来的病美人。 一听到裴望舒的声音,许怀谦知道,他的朋友们来看望他了,翘了翘唇,重点落在颜值上:“我现在很好看吗?” 大家进入屋内把门给关上了:“你本来就不丑啊。”就是生病的时候,身上没有气色,会看起来有点吓人。 “那我就放心了。”许怀谦舒了口气,他怕自己现在长得很丑呢。 本来就快成为了一个瞎子了,再成为一个丑瞎子…… 许怀谦想想都觉得自己不能接受。 “……你这眼睛怎么回事?”段祐言没有裴望舒乐观,看到许怀谦眼睛上眼带,不禁担心道。 “半瞎,”许怀谦也没瞒着,“看看能不能养好吧。” “那要是养不好呢?”章秉文有些担心,别的都好说,这要是眼睛看不见该多难受。 “不许胡说,”从来没生过气的孟方荀一把捂住了章秉文的大嘴巴,“一定会养好的。” 许怀谦不在意地笑笑:“养不好也没事。” 看他这般淡然,裴望舒疑惑地问:“你不考科举了么?” “考啊,为什么不考!”许怀谦才不会放弃呢,在考场里他就下定决定了,这个科考不管多难,他都会继续考下去的,不然他现在的罪岂不是白受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虽然都是一些臭鱼烂虾,但考场里克扣物资这么大事,背后要是没人受益,打死他都不相信。 他现在势薄没办法为自己报仇,但只要他一步步考上去,总有一天他要让这些贪官污吏为自己做过的事后悔。 气死他了!要不是他命大,还有个不放弃不抛弃的好老婆,他现在就嗝屁了! “你眼睛都看不见了,怎么考?”段祐言心情复杂,他只想敷衍了事,许怀谦都这样了还不放弃。 “会有办法的。”他计算过,他现在差不多相当于近视两千度,要是实在好不了,他就烧玻璃制眼镜呗,没准他戴眼镜还更好看呢。 就是玻璃怎么烧来着? 许怀谦在往好处想,段祐言他们却觉得许怀谦这是坚定自己能好,也不打击他心思,见他的手一直在摆弄绳子,问他:“你在做什么?” “打络子。”许怀谦的手在桌子下面摸索了一下,摸出一个漂亮的不像话的络子来,“就是这个。” “很好看耶!”章秉文提起来,一个活灵活现的生肖马的络子,不是那种扁平的,而是实心的,跟一个小玩偶也没什么区别了。 “这是你打的?”孟方荀惊诧地问了一声。 “嗯嗯。”以前搞扶贫的时候,有段时间非常流行非遗手工,为了让留在村里害怕出去打工的女人足不出户在家也能赚钱,他去学了这个非遗打络子,给她们开了个网店。 那段时间他跟着师傅真是人都要学吐了,晚上闭着眼睛手都在打络子,学会了就回村里教其他人。 眼睛蒙上布后,他一天无所事事的时候,想到这个世界的人也打络子,不过打的都是那种扁平的,还没有像他这种实心的,就让婉婉去给他买了些线回来,试着弄了弄。 可惜,他现在眼睛看不到,只能打单色的,也不知道打出来的怎样。 于是问他们:“好看吗?” “好看,”段祐言颔首,“手很巧,比我家夫郎的手都巧。” 听他第一次主动说起他夫郎,许怀谦还讶异了一下。 不过很快就顾起他的正事来:“正好你们都在这儿,你们说,我把这个拿去卖,能卖出去吗?” “好呀!”章秉文当即说道,“师兄卖多少钱,我买!” “我要一个一个卖,卖到什么时候去了?”许怀谦笑笑,“我想卖手艺,攒点钱治眼睛。” “我现在出不去,”许怀谦向几人寻求帮忙道,“你们能不能帮我去绸缎庄、绣庄什么的跑跑,问问他们有没有想要学这个的?十两或者五两我都能教。” 他以前学这个时候,也交了不少学费,现在他开班教学生收费,应该也不算太过份? “何必那么麻烦?”裴望舒听他这么一说明白过来了,立马开口道,“我家就是开绸缎铺子,你要卖的这个,我家也收,卖给谁不是卖,你卖给我吧。” 这下大家十分讶异地看着他:“你家开绸缎铺子啊?” 裴望舒搞不懂他们这么看着他干嘛:“啊?不可以吗?” 众人摇摇头。 绸缎是可以用来当钱的,能钱卖钱的人可想而知家里有多富有。 怪不得裴望舒一天天不想学习,不想科考,要换成他家这么有钱,他们也不想努力和奋斗了! 许怀谦想了一下,怪不得裴望舒永远都有穿不完的花花绿绿的袍子,原来他是个富二代,还是个超级富二代! 是他高攀了! 高攀归高攀,许怀谦一点都没有跟朋友谈生意的局促,直接问他:“你打算出多少钱学一个络子?” “……十两吧!”裴望舒想了想,他娘平日里好像卖的还挺贵的?用丝线的打的平安扣,有十文到一百文不等的价格。 像许怀谦手里的这个,挑最好的丝线,坠在玉上,卖给那些富贵人家,他娘敢多要价五百文到一两银子不等。 “会不会太多了?”其实许怀谦的心里价格是一两银子一个,毕竟也不是多难学的东西。 他当年学费总共也才教几千块钱。 “……还好吧。”裴望舒不觉得这些钱是什么钱,“反正我娘挺有钱的。”他随便花一点,他娘也不会心疼。 “你会几种?”裴望舒说完看着一众瞪着他看的同窗,霸气道,“我全都收了!” “裴望舒。”许怀谦突然很认真地叫了一下他的名字。 裴望舒愣了一下:“啊?”突然一下这么正式地叫他,他还有些不习惯。 “你的名字是神吧。” 裴望舒颔首:“为月驾车的神。” “裴望舒!”许怀谦又叫了一下他的名字,勾了勾唇,“你是我的神!” 然后趁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向他伸出了手:“我会的也就两千多个!打钱!快点的!” 裴望舒:“……” 裴望舒:“……” 裴望舒:“……” “打扰了!”他向大家拱了一下手,“你们就当我今天没有来过!”两千多个,要他买到倾家荡产吗? 打闹归打闹,裴望舒到底也没败家,最后只朝许怀谦买了二十个络子的学习方法,等他归家后他会派人去许怀谦家学的。 要是好卖,他再继续拿钱给许怀谦学,要是不好卖,他们的买卖就此中断。 出于友情许怀谦也不坑他,教的都是那种特精巧又特别难学的,保证别人拆了都学不会的那种!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此刻几人从医馆看望许怀谦出来,想到许怀谦那眼睛瞎了都不忘科考的决心。 突然就感觉:“我好荒废学业啊!” 章秉文吼了一句,想到他师兄平时病弱都那么刻苦,再想想他自己,除了科考时认真点,其余时候还挺放松的,顿时感觉自己好废材。 其他几人也有同感地跟着点了点头。 看到他们现在终于有点长进的样子了,孟方荀感觉到很欣慰:“现在努力学习还不晚。” “就是不知道这次科考,我们能不能过。”段祐言想到这事,心里还是悬的,不会他那手字学政大人连看都不想他的考卷就给他判落了吧? 他想这次过了就不考了。 “我们落了还好说,大不了明年再考就是,”裴望舒苦笑了一下,“许怀谦要是落了,以后怎么办啊?” “是啊。”想到这里孟方荀也好无助,这次他给许怀谦压的题一个都没中,要是有压对一个,学政看在他那手字上也能给他判一个过。 可惜了,这次也不知道从那个府冒出来的学政,出的题太刁钻了,简直不当人子! 一想到许怀谦要是真瞎了,这辈子都很科举无望了,孟方荀心口就梗着一根刺,要是他教他的时候,能够再用心一点就好了! “阿言!” 叮铃,一道铃铛声响起,打破了他们沉重的气氛。一辆马车停在他们面前,马车里探出圆圆小小的一张哥儿脸,脸上洋溢着见到心上人的开心,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段祐言听到声音,抬起头看到他家夫郎,讶异了一下:“你怎么来了。” 他夫郎眨了眨眼:“你猜?” 段祐言透过马车车窗的缝隙,看到马车里还坐着一个正襟危坐肃穆异常的中年男子,顿时所有的惊喜都堵在喉咙口,不用猜他也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的县令岳父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9-29 23:25:29~2022-09-30 23:5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只胖橘、琉星、黄秋兰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霄环佩 108瓶;周小七 70瓶;是安琪呀~ 66瓶;矿泉水、婷子、风潇以陌° 50瓶;艾希维尔 40瓶;鹿囿 36瓶;我的欧气呢 35瓶;将奈何 33瓶;我叫啥来着?、观山、一只橘胖胖、野苹果 20瓶;诗三百 19瓶;修仙达人、馨爷 16瓶;青梅煮酒 13瓶;Andi、箴言、男神,求给你生猴子、了不起的路人甲、48182902、阿、不吃南瓜的兔兔 10瓶;咕咕 9瓶;Eleanor 8瓶;33兮、冬眠的大花猫、云珞、花无忧乄 6瓶;月墨水、小仪、顾家女子、紫菀、半阳初夏、memely、无话可说 5瓶;竹子、荆棘丛生 4瓶;ambition、Stella、叶、南栀 3瓶;宫徵羽、哭唧唧、日辰、宁枝吱、遗憾—、唯你独好、qing、寄帘、三叶 2瓶;朽、这条鱼、阿竹、meng、吾、听雨吹风、哎呀呀呀、木沐沐OvO、耶耶耶、早上好啊、我只是一个正在书荒的、梦、青青河边草、云潋风溯、竹子啊、今天喝奶茶了吗、与你、qsh、諗#影硃^、红糖水、螺蛳粉、庄生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6章 把酒话桑麻26 ============================= 段祐言的县令岳父是来干嘛的呢! 来帮段祐言的! 他也知道自家哥婿前二十三年都在学医, 最近两年才开始学着科考,没正儿八经地学过写字,手被医馆的大夫教着写药贴写废了, 写出来的字歪七扭八, 难看死了。 可是真才实学他也是有的! 学医的脑袋怎么可能不好?他连那些疑难杂症书都能背得下来, 小小的几本科举书就背不下来了? 而且他看过他家哥婿的文章,破题思路一针见血, 就是写着写着容易写偏,这可能跟他前二十三年都在学医有关,写着写着就往医学上扯了。 不过只要他把这个毛病改掉, 相信他做出来的文章和题都不会太差。 怕就怕, 主考官看到他那手字, 看都不想看他的文章, 就直接给判落了。 要是输在没有真才实学上,他认了也就认了。要是输在这字上…… 想想,盛致远都觉得心梗。 恰巧他家锦哥儿来求, 他略微一思索,就来这府城做了个顺水人情。 盛致远虽说只是个小小的县令,可他当年好歹也是个二甲进士, 考进过翰林院当过检讨的,奈何他对整理那些枯燥的文稿不敢兴趣, 后来吏部有出缺,他就自请去吏部任职了。 奈何吏部的工作也不好做,得罪了上司, 将他的侄儿分配去了一个偏远地区, 他就被寻了个由头,降职发配到昌南当县令来了。 这也是为什么, 宋云帆看了眼盛致远的拜帖就同意接见的原因。 要换个连翰林院都没进过的县令,大半夜的拿着拜帖来考院外拜访他,他没有打出去都算好的。 宋云帆在考院的正厅接待了盛致远:“盛兄,三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一别三年,盛致远再见到宋云帆心中五味杂陈,当年他们同在翰林院为检讨,现在他们一个被派遣出来做这一府学政,一个被降职当县令,还真是人生百态,各有各的不同。 “宋大人。”虽说翰林院检讨只是个从七品,比他这个正七品的县令还要低一级,可翰林院出身清贵,说不准哪天就直达天听,平步青云了,所以该有的礼数盛致远都给宋云帆做足了。 宋云帆躲开了他的礼:“你我同为同僚,盛兄这是做什么,要见礼,也和该是我为盛兄见礼才对。” 盛致远笑笑:“今时不同往日。” “有什么同不同的,都一样。”宋云帆摇摇头,大家都是坐冷板凳的,就不要见来见去的了,他直言道,“宋兄今日来访,所为何事啊?” 盛致远老脸一红,他一生正直,这还是第一次动用关系徇私,难免有些不自在:“是这样的,鄙人不才,有一哥婿,是这永安府的人,今年正好下场科考……” 宋云帆一听就明白了,神色冷淡了些:“盛兄可是要我给他网开一面?” 盛致远哪有这个脸,科举要是让主考官光明正大舞弊一个人,查出来,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而且他和宋云帆也没有熟到这份上,至多就是个点头之交,就算他面子再大也不可能让人家去做这般大不韪之事,于是他摇了摇头:“倒也不是,我这哥婿虽然为人木讷了些,但也不完全是无才之辈。” 听到这里宋云帆神色才好了些:“那盛兄这般作态又是为何。” “哎!”盛致远叹了口气,颇为无奈道,“只可惜,我这哥婿有才是有才,奈何一手字,实在不堪直视……” “知晓这次的学政是宋兄你……”盛致远顿了顿,不会拍马屁的人,小小的拍了个马屁,“苏州出人才,宋大人见过的文人墨客多如牛毛,永安一偏隅之地,写出来的文章入不了宋兄之眼,何况是我哥婿那一手烂字。” 说着盛致远向宋云帆拱了拱手,也不白要他人情:“凑巧,再过几月,恩师就要告老致仕,我想送恩师一块功德碑,置于恩师家乡。如若宋大人能不嫌我那哥婿丑字,公平阅卷,不论成绩如何,这功德碑,我想宋兄比我送更合适。” 盛致远说话点到即止,顺水人情他是送上了,至于宋云帆他要不要,他也不问,当即识趣地告辞离开了。 反正他该做的都为段祐言做了,要是段祐言的文章实在不可取,落榜了,那就是他自己学问不努力,咎由自取! “岳父大人。”段祐言不知道盛致远来府城是为了他,还以为他是来府城办事,在马车外看见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盛致远帮是帮了段祐言,但他一看见这个哥婿,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尤其是这个哥婿一看到他,一看到他家锦哥儿就一副冷言冷语,好似他们家对不起他的模样,他就对他更没有什么好颜色了。 “起来吧,”盛致远冷冷地扫了眼他那一见到自己就垮掉的脸色,“考完试还不赶紧回家伺候夫郎,在外面闲逛这么多天作何?怎么?自觉自己考上秀才了?就可以摆脱赘婿身份?自立门户了?” 段祐言身后还站着裴望舒几人,被盛致远这么毫不客气地当着他几位朋友的面,将他觉得最羞耻、最难堪的事说出来,他整个人面色都有些扭曲了。 他不敢去想,他的几位朋友知道了他赘婿的身份如何去想他,如果说许怀谦入赘是因为身体不适加之迫不得已,那他呢,他一个手脚健全、家庭和睦的人去入赘是为了什么? 会不会想他是个攀龙附凤、曲意迎逢的人? 一想到他的朋友会用一言难尽、你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的表情看他,段祐言觉得呼吸都在难受。 他不敢回过头去看几位朋友的神情,因为他真的得罪不起他的这位县令岳父,只能握紧拳,倍感羞辱地垂下头,应了一声:“小婿不敢。” “这就归家伺候夫郎。” “嗯,上来吧。”不知道为何,看他不爽,盛致远就爽了。 要不是他家锦哥儿提前潮热发作,他这个当大夫的没诊治出来,害得锦哥儿潮热难耐,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亲他的举动,他怎么会同意一个草药大夫给他当赘婿! 段祐言匆匆跟裴望舒他们几人道了一声:“告辞。”连他们的脸色都不敢见,就急忙爬上了马车,在马车的一角等着伺候盛云锦。 “爹!你干嘛要这样!”盛云锦完全没想到盛致远会在段祐言同窗面前说这些话,整个人都傻了,等回过味来什么都晚了! “我怎样?!”盛致远对他这个胳膊肘一直往外拐的哥儿,也是没好气。 要不是他潮热提前发作,当着那么多外人的面,神志不清地去撕扯人家的衣服!他不当机立断关门说聘他为婿,还要他一个县令忍气吞声地说将哥儿下嫁给他吗?! “啊!”盛云锦真是要被他给气死了!但这是他爹,他又不能骂回去!只能蹭过去哄他家段祐言。 “阿言,”他贴在段祐言身边,“我爹这个人他就这样,说话总是不好听,那别生他气。” 段祐言垂眸:“不敢。” 盛云锦见他还是不开心,又拿出一本医书递给他:“阿言,你看,这是我托京城的朋友,新给你找的医书,是你书架上没有的,等你这次科举考过了,你就可以回去继续当大夫了,这些书对你肯定有用的。” “……多谢。”绕是段祐言再铁石心肠,看到他家夫郎殷切切地给他递过来的医书,段祐言的一颗心还是难免有所触动,抬起双手正要去接。 坐在上位的盛致远看他哥儿这般没骨气地热脸贴冷屁股,愤恨道:“我家锦哥儿对你是一片真心,我要是你,就绝不会止于秀才,让他在京中的那些亲朋好友面前抬不起头!” 盛致远不是寒门出生,他生于江南盛家,虽然不算是什么大族,但也算是名门望族之后。和夫人膝下只有盛云锦这一个哥儿,从小养得烂漫天真,不管在京里还是在盛家风评都不错,就算他被发配到这偏远地区当县令,也不耽误给盛云锦找亲事。 原本都在给他相看了,不说多好的亲事,位份世家、保他一辈子衣食无忧起码是有的,结果都是因为段祐言这个庸医! 错把潮热当发热,还拿针扎通了他家锦哥儿的所有经脉,当场潮热难耐地去撕扯他,害得他家锦哥儿只能招他这个草药大夫当赘婿。 他不让他考功名,以后相中过锦哥儿被他拒绝的那些人家问锦哥儿找了个什么夫婿啊,一问,哦,一个草药堂的大夫啊。 想想锦哥儿多难堪啊。 况且,他让他考功名,害了他吗?有他这个县令岳父,别的什么不说,只要他考上进士,同样让他当个一县县令,总比他一直是个草药堂的大夫风光吧? 盛致远什么都想好了,就是没想到段祐言不喜欢!他不喜欢当官! 出生在一个以开药堂为生的人家家里,从小就耳濡目染接触草药、治病救人的他,在很小的时候就下定了决心,长大以后也要像爷爷、爹爹那样当一个治病救人的大夫,把自家的药堂发展成一家医馆。 甚至为了学习医术,他不惜到别的医馆当学徒,二十三岁还未娶妻。 如果不是那天他帮师父去到县令家,为县令家的哥儿诊治,他也不会…… 段祐言听完盛致远的话,拿医书的手一顿,整个人都在错愕中:“……什么?……还要考?” 他已经两年没有学习医术了,要是再荒废几年,他这辈子就跟当大夫彻底无缘了。 看他这样,盛致远哼哼道:“我是你我就继续考下去,考到当官为止!” “爹!”别说段祐言了,盛云锦听完都觉得生气,“我们不是都说好了,考到秀才就可以了!” “你要是只甘心当个秀才夫郎,不介意别人笑话你,就随便你!”盛致远看了他两一眼,气哼哼地下车了,看到他两就烦,他宁肯下车走路。 盛云锦简直都快他爹给气死了,他这是想逼死段祐言么?! “阿言,你别听我爹瞎胡说。”盛致远一走,盛云锦抓住了段祐言的胳膊,“你是你自己,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被我爹的话给影响了。” 要怪就怪他不好,要不是他的潮热比常人提前了两年发作,也就不会害得段祐言这么痛苦地入赘给他。 “要是……”一直以来支撑着段祐言的信念跨了,他抓着马车边缘的地毯,嘴里一直念着“要是”两个字,却始终没有把完整的话说出来。 要是他那天不曾去过县令府就好了,可要是他不曾去过县令府,他这辈子都与锦哥儿无缘了。 一边是理想一边是夫郎,两边都难全,段祐言被这世事无常割据得肝胆俱裂,行尸走肉般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 且不说段祐言他们走后,裴望舒几人是如何面面相觑,一脸蒙圈的。 就说,那日夜里,盛致远走后,宋云帆再回到批注房,看着满案桌的试卷,脑袋里一直回忆着盛致远的话。 盛致远的恩师要致仕了? 盛致远的恩师何江海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就是翰林院里的一个侍讲,一个从四品的官,负责给皇帝和太子讲学的。 平日里很不起眼,也没什么实权,能收到盛致远这个学生,还是因为盛致远科考那届,他正好是同考官,盛致远又是个尊师重道的,进了翰林院时常去拜访江河海,一来二去,两人熟识过来,渐渐的和真正的师徒情谊也没什么两样了。 缙朝才开国四十五年,当今又靠的那样一个方式上位的,并不爱听讲,太子更是有专门的太傅教学,江河海这个侍讲学士天天在翰林院里坐冷板凳,连盛致远去吏部都帮不上什么忙,后来盛致远被降职到平溪县当县令就更是鞭长莫及了。 但他要是要致仕了,可又不一样了! 再怎么说也是天子讲师,虽然天子压根没听过他几堂课,但是人家无功无错到致仕,天子也不可能不全人家颜面。 像升个品级派人大张旗鼓地送回乡荣养这些就不说了,一般在致仕前,天子都会问问致仕的老臣有没有看好的小辈接替他的工作,或者问问他的后辈里有没有出众和他眼缘的。 只要不是溜须拍马、纨绔恶劣之徒,天子多多少少都会给个面子,升的升,赏的赏,也算是给老臣面子了。 要是他接下盛致远的橄榄枝,提前在江河海致仕前给他家乡先送一块他这些年的功德碑过去,江河海一高兴在圣上替他美言几句,他的升迁之路就有望了。 不是宋云帆想溜须拍马,官场上都这样,人家老臣致仕谁不给几分面子,就连天子都要给老臣做脸,他们这些只要不是特别过分,劳财伤民,天子才不会管。 他被发配到这昌南来做了三年学政,对朝中之事,知之胜少,像江河海要致仕这种消息,除了盛致远恐怕还没几人知晓,他能赶在人家致仕前巴结一番,怎么都能吃口肉。 一块碑文,又花不了什么钱,被人接发都不够给言官塞牙缝的。 而代价却只是要他公平审卷而已,盛致远真是给他送来了好大一个人情! 宋云帆想不心动都不可能! 想到这里,他忙把盛致远给他看过的那哥婿字迹那篇文章给翻了出来。 那字太好认了,歪七扭八,跟狗爬似的,不就是他看得眼睛都看疼了的那篇文章么? 他在判落的那一叠试卷里把他扔了的那份试卷重新找了回来,很努力地去认认真真地把这份考生的答卷重新看了一遍。 “……嗯,不错!不错!”虽然字写得是真的丑,但是对答如流啊,破题思路也是他从未见过的新颖。 证明这位学子学问非常扎实,四书五经倒背如流,才能够把题答得这般流畅,难得的是他不是一个读死书的,他的破题思路也很巧妙,让人耳目一新的那种。 不怪他岳父为他如此奔走,要是他的答卷写得这般好,最后却因为字丑落卷了,确实很难受。 “……这篇捡回来吧,”宋云帆把试卷举起来交给学正、教谕两人,想了想道,“就挂个车尾吧。” 毕竟只是答得好,字还是丑的,也不能做得太过。 教谕和学正两人见宋云帆又把这篇字丑的文章给捡了回来,不解地问道:“大人,你不是说,他的字太丑,等他再练两年么?” 宋云帆:“……” “他的题答得好,突然又觉得,”宋云帆被下属这么一问,自觉自己方才话说太满,使得自己脸疼,但好歹段祐言的这份答卷还答得尚可,让他保住了一丝颜面,“他这字,不是那么的丑了。” 学正:“……” 教谕:“……” 行吧,你是大人,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两人在曾录的名单末位,写上这位考生的名字。 每个府每年录取秀才的名额都是有定数的,一般在百名左右,不过永安府地偏,每年参考的童生才两三百名左右,能录取的也只有五六十名。 今年的题出的难,他们到现在就挑出了一二十名,整张纸都还空着好大一截。 解决完盛致远的事,无事可做的宋云帆又想起碑文的事来。 这送碑送碑,也不能仅仅只是送一块碑吧,这碑文和字迹也是至关重要的。 好的碑文能流芳百世,太普通了,也达不到拍马屁的功夫啊。 这个节骨眼,他上哪里去找个能把碑文上的事迹写得感人肺腑的人? 昌南地偏又没什么文人墨客,苏州倒是有,可这一来一去,太费时间,而且太明目张胆,岂不是让所有人知晓他要拍马屁的事了? 得低调行事! 还是得在昌南附近打转,可是昌南哪有这么有灵气的文人…… 宋云帆想到这里突然顿住,把他定好案首的卷子拿起来看了看,又把第二名他觉得文章有灵气的拿起来反复看、反复对比。 这次他看出点儿门道来。 他定的这位案首,诗词歌赋都写得不错,但是匠气十足,就像是有人拿着尺子,按着他们苏州府人的喜好在写。 而他定的这位第二名,他除了文章以外,其余地方都灵性十足。 诗词歌赋虽然写得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都写实纪实,乍一看平平无奇,再细细品读,却是回味无穷。 就像同样都是诵雪,前案首只是诵雪景,而后面这位以雪喻人把贫寒人家那种寒冬腊月的凄苦写出来了。 前面是遣词造句优美让人读之心生向往,后面是写实记实全是真情实感。 宋云帆慢慢的看,细细的品,将这位考生的卷子从头到尾都看了一遍,越看越惊心,越看越入迷。 “好啊!好啊!写得可真好啊!”看完后,宋云帆又看了一遍。 这跟他们苏州府千篇一律的答卷完全不一样,全篇全是真情实感,没有一句废话,虽然遣词造句不如苏州人用词美,却每个字都犹如点睛之笔。 能让文人感动,也能让百姓落泪。属实是不可多得好人才。 只要踏实进学,以后官位定不在他之下。 这次他不仅仅是冲着想要这位考生给他写碑文,而是真心实意地将先前填上去的案首划掉,重新把这位考生的名字写了上去。 这碑文的事可以教给新案首,那刻碑文的字呢? 宋云帆敲了敲桌沿。 他其实很意动他先前爱不释手的那卷字,江河海年纪大了,送太锋利的碑文字给他,他未必喜欢,也未必能够留意到。 而其他柔的字体,又太柔,软绵绵的显得一点都没有威严,刻在碑文上不伦不类的。 许怀谦那首字就刚好,不柔不刚,恰到好处,还能平和心静,最适合这种老年人了。 可惜,那篇文章他看了不下于数十次,委实找不到增录点,不然他肯定录取了。 宋云帆想到这里,又被那手字给勾得心痒难耐,把地上落判的考卷又抱了起来,重新找起那篇字来。 ……嗯,让他再欣赏!欣赏! 结果他怎么找,都找不到那篇字了,好似那篇字,不存在似的…… 他心中一慌,忙把判落的考卷又重新翻了一遍,急得他满头大汗,拍案向下面的教谕问道:“我字呢?!我字呢?!” 下面的教谕也是一脸懵:“大人,你的什么字?” “就是我拿着看了好几天的那篇!”宋云帆快要急死了,这种越是想看,越是看不到的感觉最折磨人。 “大人不是说他除了字好,没有任何可取之处么?”教谕偏头好奇地看着宋云帆着急的模样。 “本官想再看看!”宋云帆想到他看孟方荀的试卷看第二篇才看出门道来,没准把那许怀谦的文章再看几篇,也能够看出一点进取之处? “那可能是被下人抱去库房封存了。”像这种判落的试卷都会在考院里封存起来,便于以后有个什么转变,好随时查阅,不过也有运气不好,下人偷懒没放好,被雨水给打湿被太阳给晒没字迹…… 他话音还未落,宋云帆就急步出了门,急急忙忙向库房奔去,他记得昨晚刚下了雨。 看得教谕目瞪口呆,这大人哪里还有平时大公无私,铁石心肠的模样,明明就是口是心非! 考院的库房就不似查卷院那班严谨了,这里都是落判学子的考卷,若无意外绝无再抱回去重新审批的可能。 因此一般除了几个懒洋洋的下人在守门,县里的主薄和县令都能随意查阅。 宋云帆进入的时候,永安府的知县顾凤朝正拿着一卷考卷在细细查看,他也没在意,问过下人后在他们新抱来落判的考卷里翻找了一翻。 还是没有! 急得他都要朝抱考卷的下人发火了,注意到在旁一动没动过一直在看试卷的顾凤朝,走过去一瞧! 嘿!这不正是他要找的试卷吗! 宋云帆走上前把试卷抢了回来:“你怎么跑这儿看起考卷来了!” “我在判落的试卷框里找到的,”顾凤朝正看得入迷,试卷被抢,愣了一下,再一看到抢他试卷的人还是宋云帆,一脸怒遏,“你们都把这样的好卷子给判落了,可见世上竟是花团锦簇的糊涂官!” 顾凤朝是查阅考生资料的,看看他们县今年的考生都答了些什么策论。 他跟其他只想混日子的县令不同,他是真心想在县里干出一番成绩的! 奈何永安府太穷了! 库房里总共也没几文钱不说,上面还有一个压他的永安知府。 这永安知府为人霸道贪财,永安府就像是他的私人钱袋,所有阻拦他往钱袋里捞钱的人都是他的敌人。 他一看顾凤朝跟他不是一路人,于是直接架空了顾凤朝的县令权,把持着整个永安府。 一腔热血找不到地方发泄的顾凤朝只好每日来考院库房看看学子们的答卷,了解一下读书人眼中的永安府是什么模样。 刚一踏进来,他就看到查卷院那边抱了一摞落判的卷子过来,顶头的就是许怀谦这张字迹十分亮眼的答卷。 他先是被字迹给吸引的,结果看着看着,完全被上面的内容所吸引。 宋云帆无视顾凤朝这个小县令骂他的话,捕捉到他字里行间的话,摊开许怀谦的卷子问他:“你说什么?你说这卷子答得很好?哪里好了?” 顾凤朝指着民生那一项给他看:“这里,比县令任何一个学子的文章都要写得好。” 宋云帆看过去,很直白的一句话:“致富先致路。” “假大空!”宋云帆直接就反驳了,谁不知道想要富先修路,关键修路的银钱从何而来啊?而且这也太直白了,谁写文章是这样写的? “你先别急着否认,”顾凤朝就知道他们苏州来的学政,就知道看花团锦簇的文章,谁遣词造句优美谁就是最好的,一点实际都不讲究,“你看下去啊。” “……下贫则上贫,下富则上富,鼓励民生、因地制宜,整合资源……” “这写的都是什么玩意?!”宋云帆看着看着都看不下去了,就这文章要不是他有这一手好字在,他连看都不想看。 顾凤朝:“你抛开文章看看,他的这些建议,不是空穴来风,每一条都是有可实施性的。” “你看这条,鼓励乡间培育种养大户,我有计算过,一只猪苗的价格在两百文到三百文之间不等,喂上一年,可以卖到两千文左右,如果每家每户每年都喂两头猪,一年除去地里收成可以多增加三四两左右的收入。” “说得容易,”宋云帆还是不认同地摇了摇头,“这猪怎么喂?又怎么鼓励喂?你知道?” “而且喂这么多猪很容易引发猪瘟吧,喂出来怎么卖?家家户户都有猪了,谁还去买猪肉?” 顾凤朝拿着试卷反驳他:“所以他说了商户带动、建立渠道啊。” 许怀谦的话都写得这么直白了,他们要是再看不懂那可真就是傻了。 宋云帆听他这么一说,耐着性子把这些大白话看了下去,皱眉想了想:“这些建议听起来很不错,但是根本没人实施过,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可是民生文章本不就是提出建议吗?”顾凤朝不认同地反驳了他,“难道你录取的那些考卷里民生文章就有能用的?” “大多数不都是花团锦绣的一篇废话吗?”顾凤朝背都背得出来,“轻徭役、薄赋税;惶惶不可终日兮,苦哉!苦哉!” “这样就是好文章?”顾凤朝不屑道“人家真心提出意见的就不是好文章了?” 宋云帆很犹豫,他对这样的文章实在是提不起任何兴趣,但他觉得顾凤朝说得有道理。 可他又觉得不对,他作为学政只以文章好坏录取考生,民生这些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 “而且这位考生的字很不错,达到你们苏州府以字录取的资格了吧。”顾凤朝以前也参加过科举,知道科举都是怎么录用人才的,可他现在当了一县县令,想法又不一样了。 只觉得那些花团锦簇的文章只是看着好看,一点实用都没有,倒是许怀谦的文章简单直白,一眼就能让他看出来怎么改革县里。 可惜他现在只是一个空头县令,无法实施。但要他看到这么一位有真才实学的学子落榜他也挺难受,于是侧面煽动宋云帆。 “宋大人,”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你都肯回来找这篇文章了,证明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可取之处,只是你向来大公至正,不肯徇私是不是。” “何不如低低的录了。”顾凤朝给他建议,“随便给个不起眼的名头,既不会让你为难,也不会有人察觉到。” 宋云帆一想也有道理,别的主考官也有凭字凭诗录取的,他为什么不可以。 而且…… 他看了眼顾凤朝:“这民生文章真的可以?” “真的可以!”顾凤朝给他颔首,“我有空都想去亲自会会这位考生,听他再详细说说文中的建议。” “那就低低的录了吧。” 宋云帆被说动,回去就用笔在最后一名的上面写上许怀谦的名字,倒数第一太过于显眼,倒数第二就没人会注意到了。 而且给一个四品侍讲学士写功德碑,总不能还是一个没有功名的白身,现在有功名就好看多了! 府城里发生的事,许怀谦是一点也不知道,在他从裴望舒哪里拿到钱后,转身就交给了陈烈酒,并跟他说:“我们回家吧。” 待在府城里太烧钱了! 他们在府城里没有住所,住客栈,每日吃喝拉撒都要钱,还不如先回去。 “你的科举和治疗怎么办?”陈烈酒最近都在府城里物色住所了,想带着许怀谦他们干脆住在府城算了。 “我看了苗大夫每次扎的就那几个穴位,让他写下来,我们回靡山县一样的可以治疗,至于科举就更不用愁了。”许怀谦记得济安医馆可是连锁店的,“反正下个月放榜,要是中了的话,自会有人到乡通知。” “要是没中,等孟兄中了,邀我去吃他的秀才宴时,就知道我没中了。” “好吧。”见许怀谦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了,陈烈酒也没有拒绝。 在府城他确实找不到有什么可以来钱快的法子,除非去赌场□□拳,打一场十两银子,可他要是在拳台上下不来,这一家老老小小怎么办? 听到许怀谦说回乡,他想了想,回乡也好,回乡他好像还可以烧砖来卖! 正好冬日里烧,春日里卖!今年靠煤炭挣到钱的陈氏族人,明年开春肯定会起房子,连卖家都不愁找。 一想到这个法子还是他的小相公无意间透露出来的,陈烈酒想着许怀谦交给他的二百两银子,看着拿布条捂着眼睛,越来越好看的许怀谦,心尖发烫,他的小相公怎么这般厉害呢?! 都这样了居然还能挣钱! 陈烈酒火热的目光许怀谦没有看到,但他自从戴上眼带适应黑暗后,他的耳朵就变得更灵敏了,听到陈烈酒明显不同寻常的呼吸。 他问:“你是不是刚刚想坏事了?” “没有!”陈烈酒没认。 许怀谦勾了勾唇,才不信:“是吗?”他都听到了,他老婆想他了! 许怀谦是好好的一个人出的村,瞎着眼睛回村的。 村里一下就炸开了锅? 这怎么进府城科考还把眼睛给整瞎了呢?! 那科考就这么恐怖,这么折磨人?!能把人眼睛都给考瞎?! 现在村里人可是知道那烧炭和孵小鸡的法子都是许怀谦给弄出来的,早在他们去府城科考的时候,村里人就在议论了。 “这许相公这般厉害,怕不是真要考个秀才回来!” “说不好哩,能从书里赚到钱的人,再从书里考个功名,好像也不是什么大事。” “哎呀,那陈烈酒岂不是就享福了,不仅有许相公这个赘婿相公给他挣钱,还能轻轻松松当上秀才夫郎。” “还真是,到底还是这陈烈酒命好哦,一个连夫君都找不到的恶霸哥儿,随随便便抢个病秧子回来,就有这么大的能耐,这搁以前谁能想到。” 村里风向变化一天一个样,先前许怀谦入赘陈烈酒家时,谁都不看好,认为他两日子肯定过得鸡飞狗跳,早晚散伙。 现在见他们起来了,这话里话外都透着羡慕,羡慕自己怎么没有陈烈酒那个好命呢? 可惜这羡慕还没两天看着瞎着眼回来的许怀谦,孙大夫日日上门去给他扎针治疗,村里人又顿时感觉好像不是那么那么的羡慕了。 找了个有本事有能耐的夫君又怎样,病秧子就是病秧子啊,稍微有点风吹草动这不就不行了。 现在只是眼睛瞎,以后还不知道哪儿坏,日日都有操不完的心,还不知道有多累。 别人累不累,陈烈酒是一丁点都不累的,他这会儿正窝在家里跟他的小相公玩手心写字。 上次许怀谦进考场后,在他的手心写下了他的名字,回家以后,许怀谦就非要让他在他手心写回去。 他现在看不到,只有在他手心他才能看得到! 陈烈酒无奈,只好摊开他的手心,在他手心写下三个字。 许怀谦翘了翘唇:“我当时写得是这三个字吗?” “是。”陈烈酒肯定,“就是这三个字!” “好,我想你。”许怀谦依着他,半抬起又渐渐养好的脸,“你想我吗?” 陈烈酒没有出声,因为他被他眉间的哥儿线灼了一下,好像比起上次亲许怀谦的时候,更烫了。 时间忙忙碌碌很快就进入到了九月,一个月过去,府城里没有任何消息传下来。 村里人都在说许怀谦这个秀才怕是没有考过了,这都一个月了,要是有消息,什么消息都下来了。 这没消息,恐怕就是没消息了。 现在村里人都还想巴结许怀谦,不见那煤炭和小鸡每天都在烧和孵,就算眼睛瞎了,人家也养得活自己,不敢说丧气话,就为许怀谦惋惜。 “可惜了许相公那双眼睛!” “眼睛考瞎了都没考上,可见这科举真是难,我本来都打算供我家二娃子去读书了,现在看来还是算了算了,当个健健康康的乡下娃也挺好。” “供得起就供,不见人家许相公眼瞎了都在家里见天的让小妹念书给他听呢,指不定哪天又从书里找到挣钱的法子了!” 他们可是记得许怀谦的话,读书不能考科举,但是没准可以挣钱啊! 村里人觉得许怀谦这秀才没指望了,许怀谦也同样觉得,没考上就没考上吧,正好可以沉下心来专心治眼睛。 结果等他和陈烈酒上山去看新烧出来的白炭时,报喜的人又到村里了,激得村里人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奔走相告。 “许相公考上秀才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一下一些不太正常的话,可能我写的时候脑子瓦特啦,大家不要在意,剧情没有变的。 感谢在2022-09-30 23:55:38~2022-10-01 23:56: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偏心美人攻(已黑化)、吾爱至斯、50641506、不萌不柠檬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壮儿 38瓶;然娘 20瓶;旭霁、卜囚哂尐、居击、梦眼、人生若见如初见 10瓶;zz 7瓶;姜姜、meng、闵松月、31387795、天涯与归、Go ahead!、千樱雪、啦啦啦哆瑞咪、锦绣梦 5瓶;翥嵛 4瓶;Stella 3瓶;羊羊阳、荆棘丛生、Z.、宫徵羽、清岁清流 2瓶;宁枝吱、29369598、云潋风溯、刘艳芬呐、三叶、总有太多来不及、巧克力爱好者、竹子啊、木清风-_-||、一抹斜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把酒话桑麻27 ============================= 考上秀才的事, 许怀谦毫不知情,他这会儿正在山上听着一众烧炭的人惊呼。 “神了,神了, 真的可以!” 昨日炭窑里的火温达到许怀谦说的最高温度了, 他们就去请了许怀谦来。 虽然许怀谦现在眼瞎了看不见, 但这是他提出来的,再怎么说, 也得他在场才行。 许怀谦到的时候,那烧了许久的炭窑温度烫得他那从生病过后就没感受过温暖的身体暖烘烘的。 当即他就让人开了窑。 把窑里温度正高的炭都巴拉出来,用沙土掩埋, 强制冷却。 大概一个时辰后, 众人将冷却好的炭从沙土里扒出来, 果然炭没有被烧成灰, 反而表面覆上了一层白色的粉末。 陈烈酒给许怀谦描述:“刚开始是白色的,过了一会儿就变成灰白色,很轻, 比一般的轻一半。” “嗯。”许怀谦的手被他带着去碰了碰一块炭,巴掌大的一块拿到手里跟羽毛似的没有重量,点了点头, “烧几块试试。” 陈烈酒拿了火盆过来挑了几块开始点炭,这一点火发现不同了, 他咦了一声:“不易点燃!” 许怀谦闻言勾唇笑了一下:“不易引燃才更耐烧,不是吗?” “就是这个道理!”陈烈酒也觉得许怀谦说得对,他吹了几下见实在不燃白炭表面覆盖的白色粉末, 又将火端去炭窑旁, 用炭窑里的温度将白炭点燃。 等火盆里所有的炭都接二连三的被引燃,那灼得人烫手的温度, 让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不同。 “呀!果真比黑炭还要热!” “没有烟!不呛人!好炭啊!” “不止!好像比黑炭更耐烧呢!” 他们刚刚可是亲眼看见陈烈酒点了好久才引燃火的,这都烧了一会儿了,还没有烧下去的趋势,这不比那烧几下就见白的黑炭好使。 “不止这些,”陈烈酒的眼光跟他们不一样,“你们没发现烧这种炭的时间,比烧黑炭更节约时间吗?” 黑炭得在窑里冷却好几天才能出窑,像那种大窑,得冷却个十几天才行,而许怀谦说的这种炭,只需要掌控好温度,在最高点时候,停火开窑倒沙的功夫就好了。 大大节约了他们等窑的时间。 “还真是!” 他这么一说,大家伙回味过来了,随即眼睛一亮:“那就烧这种炭呗,这种炭比黑炭烧得快,我们钱是不是赚得更多!” 因为他们现在相当于是一个大型集团,集团里的人,人人都是股东,只要钱挣得多,每个人拿到的分红越多。 许怀谦虽然看不见,但听到那溢于言表的喜悦之情,也跟着感染地侧头向一直牵着他的老婆笑了笑。 我老婆就是聪明! “也不一定吧,”也不是有人故意说丧气话,他拿着轻得没有什么重量的白炭说,“这炭未免也太轻了,我们得烧多少窑才能够烧出一车来?” 他计算过了,烧黑炭的话,一窑是两三车的重量,可是烧这种白炭,一窑可能才堪堪一车。 分量太轻了,多烧几窑才能够达到黑炭一窑的重量,岂不是又跟烧一窑黑炭没什么区别了。 陈烈酒看到许怀谦给他递过来的笑容,摩挲了一下他的手背,表示自己有被他夸奖到,这会儿听到这人这话,顿了顿,想到许怀谦曾经说过这种炭价格更好的话来,想都没想就反驳了他:“炭轻了没事,把炭的价格涨上去就是。” 这人听了皱了皱眉:“涨多少?”现在一车炭的价格三两银子已经不低了,要是再涨价,就算再涨一两,也达不到一窑黑炭的价格啊。 而且不好卖吧?!有三两银子一车的黑炭,谁还会去买四两银子一车的炭。 这人觉得他涨了一两银子,已经是他黑心了,没想到陈烈酒的心比他更黑:“涨到十两一车!” 正好和烧一窑黑炭价钱持平,还能稍微多赚一点。 “十两!” 人群顿时炸锅了:“这卖得出去吗?!” 不是他们说啊,这要换在他们身上,打死也不买这十两银子一车的炭,太贵了,放在没烧炭之前,他们得挣很多年,才能挣出十两来。 现在虽然富裕了,但也没有富裕到可以随便挥霍的地步,十两银子一车的炭,对他们来说就是天价。 受于眼界,他们觉得这么高的价格肯定没有人买。 可去过府城,甚至去过更远的地方的陈烈酒知道,这个世界上多得是一掷千金只为自己开心的人,十两银子一车的炭在他们眼里不过就是几文钱而已,只不过那些人离杏花村这些人都太远了。 远到杏花村的人根本不敢去想。 “卖不卖得出去,得卖了才知道!”陈烈酒最不喜欢做都还没做的事,就率先被人给否决了。 有一个想法否决一个,永远不去付诸行动,这辈子什么时候才能发大财! 他话是这样说没错,可十两银子的一炭价格太高了,在他们靡山县恐怕就连县里人家都没户卖得起的吧。 这个问题陈烈酒也在想,他不觉得十两银子一车炭有多贵,要放在那些富贵人家,一个冬用个十几二十几车的炭,也花不了他们什么钱。 现在的问题是,他上哪儿去找这些富贵人家?! 原本像这种好炭,他觉得府城是最好销的,哪儿的有钱人都比不过府城的有钱人! 可是许怀谦生病的事,给他敲了个醒钟,别看到钱好挣就去挣,府城有钱人多,黑心肝的人也多。 那考院的物资官都敢那般明目张胆的贪污,可见府城的官员有多腐败,他把这白炭送去府城售卖,岂不是在自进狼窝? 陈烈酒在想什么许怀谦不知道,他们刚刚在商议的事,一字不落的落入他耳中,他别的没听进心里去,倒是对最先那个善于思考烧白炭和烧黑炭重量不一样,价钱也不一样的人好奇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啊?”这人还在想,陈烈酒说得十两银子一车的炭怎么卖出去,现在被许怀谦一下问住,愣了一下,回道:“我叫陈墙。” “那我就叫你小墙吧,”许怀谦看不见,也不知道他多大年纪,反正这山上的人,大半都叫陈烈酒老大,他这么叫准是没错的,“你以后每天跟陈五一样,来找我识两个字。” 他觉得随着陈烈酒的生意越做越大,得开始组建培育自己的班底了,这个世界的读书人,大部分都在学堂里考科举。 只有剩下很小一部分,跟随着自己的父辈,耳濡目染地在学字,然后去当个伙计掌柜什么的。 更多的是像杏花村的村民一样,大字不识一个,有时候想找一个识字的人,得找大半天,而聘请外人一时半会儿也不是那么好聘的。 尤其是像他这样突发情况,眼睛看不见了,每天要教陈小妹和王婉婉识的字都要陈烈酒在纸上写下来才能教她们。 这人听完许怀谦的话,整个人愣得更厉害了,从正常人直接变成了口吃:“什、什、什、么?教我识字!” “不愿意么?”许怀谦勾着唇问他。不愿意也没事,他不过就是见他还挺会思考,觉得他是个还挺机灵的人,没准学点字,以后有帮得上陈烈酒的地方,他要是不愿意,他就另找其他人好了。 “愿意!我愿意!”他太愿意了好吗?!不见那陈五才学几个月的字,先前许怀谦他们去府城科考,族里族老知道他会写字后,直接把他聘过去当帐房先生了,每天记出炭卖炭的车数。 虽然他字写得歪七扭八,但有个凭证在,以后族里分账的时候,也不会左一句右一句被东家长西家短给说少了多了。 他也想去当账房,当账房可比烧炭轻松多了,每天只需要拿根笔坐在族里搭的小棚里写写画画就行,风吹不着,日晒不着,比他这个在炭窑里吃灰的强多了。 听到他愿意,许怀谦笑了笑:“那我就在家里等着你来了。” 正好他最近在家养眼睛,空闲时间多着呢,他现在是不能教他识字,可不是还有陈小妹和王婉婉吗,她俩跟着他学字。也有一段时间了,这可以让她们当个小先生,一个教一个,先慢慢交着。 等他眼睛好了,教起来也就没有那么复杂了。 不管陈墙怎么惊喜,陈烈酒跟山上的人交代好了让他们继续用小窑烧着白炭后,就把今天新鲜烧出炉的白炭,全部给拉到山下,放在自家院子里。 这些白炭,他想留着冬天的时候给许怀谦用。 听到许怀谦说要教陈墙识字,他下意识地向许怀谦蒙着眼睛的带子看去:“你的眼睛能看见了?” “还没有?”许怀谦摇摇头,也不怕他笑话地跟她说,“给小妹她们找点事做!” 最近他眼睛看不见,这丫头识字很懈怠啊,让他去教陈墙这种什么大字不是一个但又很想识字的人再好不过。 大人不会像小孩那样分心,学得又快又好,等他把陈小妹学的那几个字学会了,无字可教的时候,陈小妹自己就会着急了。 这可比他每天抓着她学,让她从一开始的想学变成厌学管用多了。 “还是你有办法!”许怀谦看不见,陈小妹每天就把许怀谦教的那几个字反复地读来读去,读得她自己都要厌烦了。 许怀谦这样一弄,不怕她不认真学。 “要是眼睛能快一点好起来就好了。”许怀谦碰了碰自己眼睛上的布条,有陈烈酒随时陪在他身边,看不见倒也没什么,可总归是不方便。 “会好起来的!”陈烈酒观了观许怀谦的脸,最近家里伙食好,许怀谦又没有科考的事压着,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连书都不用看了,没有烦心事,养得好像比之前还要好了些。 好像皮肤都更白了些。 不是雪白雪白的那种苍白,是带着点人气的那种莹白,衬得他犹如重新容光焕发的柳枝,又新又嫩。 薄唇上的一点淡淡的红,更是吸睛,说话是都像是有什么魔力,勾着人去吻他。 尤其是品尝过哪里味道的陈烈酒,更是经不起这种诱惑。 还等着陈烈酒继续说话的许怀谦没等来陈烈酒的话,反倒是等来了他的萦绕在自己面前的呼吸,整个人都顿住了。 还以为他要吻自己,结果等了半天也没有动静,不禁问了声:“怎么了?” 陈烈酒回神及时止住了自己的动作,摸了摸不知道什么又发起烫来的额头,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感觉最近潮热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不会在他小相公还没有成年的时候,他就要发作了吧? 他看过许怀谦的户籍,知道许怀谦是腊月的生日,这么一算还有好几个月呢! 缙朝规定了女子哥儿得年满十八才能结婚生子,但因为刚开朝不久的原因,乡间人还遵从着前朝的旧制,十六就能结婚生子了。 当年王婉婉和陈金虎一个十三一个十四,陈烈酒都能接受他们拜天地,对一个十七岁的小相公,他倒也不是下不去口。 就是许怀谦身体太弱了? 他怕他养不好,他把人给折腾死了? 不是陈烈酒吹牛,他的身体可比一般哥儿的身体,那可是好上太多了! 折腾个一晚上都没问题! 再看看许怀谦那坐在牛车高是高,就是那莹莹一握的腰肢看得人,心惊肉跳的。 许怀谦不知道陈烈酒脑袋里已经把他拖进床上折腾了又折腾了好几夜了,他这会儿坐在牛车上,听着牛车前进的沙沙声在想,孟方荀的科考成绩该下来了吧。 怎么这么久都没个消息传来?! 不会是没考上案首?不好意思向他报喜? 但他又觉得孟方荀不是那种没考上案首就觉得丢人的人。 正想着,他们甫一走进村里,就听到村里人在向自己报喜。 “许相公回来了!” “许相公你考上秀才了!” “恭喜恭喜啊!许相公!” “就说嘛,今早一大早就有喜鹊在我们杏花村盘旋,一定是我们杏花村有大喜事发生了,响午还没到,给许相公报喜的人就到村里了!” “我们杏花村独一份,烈酒你现在是可是享福了,不要忘了大摆酒席宴请大家伙啊!” “就是!就是!当初招赘就没有摆酒席,这会儿许相公考上秀才了,可不得好好招待招待我们!” 村民们的打趣来得触不及防,陈烈酒和许怀谦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等他们七嘴八舌地说了一大堆,许怀谦才从满脑袋的问号中回味过来,对着一直挨在他身旁的陈烈酒问道:“我考上秀才了!” 因为他眼睛看不见,这种喜悦不能透过眼睛传递到心里,这种感觉就像是突然踩到了云端一样,格外的不真实。 陈烈酒也这个不真实的消息中回过神来,朝他肯定地点了点头:“好像是的!” “我没有在做梦吧!”要不是因为太疼,许怀谦都想掐自己一把了! 经历过一次科考,他算是见证了古代的科考有多难,不说四书五经,就说各种文言八股,这个赋那个赋的都能把人整疯! 他总共才学四个月!其中两个月还是自己瞎学的,剩下两个月才去书院里系统地学习。 可学的知识终究是有限,他不可能一下子就把原主学了十几年都没有学透的知识学透,也就了解到一点皮毛。 科考的时候还在想完了!完了!这他肯定考不上了! 因此回村这么久,一直没有消息传来,许怀谦也不气馁,这次没考过,明年再考就是。 只是没想到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来得这么快!他上了一趟山回来,他就考上了? 他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许怀谦不觉得自己那东拼西凑出来的赋和诗能够赢得主考官的青睐,唯一拿的出手的可能就是最后的经义默写和民生文章了。 可那篇名声文章因为是在他发烧的时候写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写什么于这个时代太超前的思想观念? 先前他还在担心这个,现在一听自己考上秀才了,他顿时放心了,应该没有。 “没有在做梦!”许怀谦看不见,可是陈烈酒看得见啊! 村民们真心道喜恭贺的神情,一一透过他的眼睛传进了他的脑海里,是那么那么真实! 这要是不是真的,村民们绝对不可能对他流露出这种表情,早在他出现的时候就躲得远远的,或者脸上永远挂着一个虚伪而又讨好的笑。 像今天这般失控,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到他面前恭贺的还真是少见,除了是许怀谦真的考上秀才了,他想不到别的了! 高兴归高兴,高兴之余陈烈酒也没得意忘形,支着耳朵在他们七嘴八舌的言语中,找到一点重点:“报喜的人来了?!走了没?!” “走了!” 立马就有村民回他了:“报喜的人去了你家跟你家婉婉说了,拿了你家婉婉的赏钱,说是还要赶去桃李村报喜,就没有耽误了!” “桃李村!”听到这个村名时,许怀谦唇边的笑容绽放得更灿烂了,“小文也考上了!这下章夫子可就能放心了!” 桃李村读书人比杏花村就许怀谦一个好多了,但考上童生的也就只有章秉文一个,所以桃李村那个秀才的名头,是他的准没错! 跟许怀谦这种走狗屎运捡来的秀才不一样,章秉文的秀才可是实打实的自己考来的! 他才十四岁,这么小就这么一番造诣了,以后成就只会高不会低,可想而知章夫子他们有多开心。 不知道这种听到朋友考上,比听到自己考上还要欣喜的心态是什么心态,总之,许怀谦这会儿是高兴得不能再高兴了。 “诶,谢谢了!”陈烈酒也是,他见许怀谦这么开心,他就开心得不得了,听到这个人这么一说,向他道了谢,也向他们保证,“等我们安定下来,一定请大家伙喝喜酒!” 他要婚宴秀才宴一块给许怀谦办个大的! “欸,那我们可就等着!” 村民们嘴上喜庆的应着,心里还是有些复杂的,先前他们还等着过不久吃许怀谦的丧席,没想到等着等着,等来的是人家步步高升,现在都办上秀才宴了。 可见这人生呐,都是世事无常的!不要轻易去否定一个人,也不要轻易去贬低一个人,更不要轻易去诋毁一个人,因为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你永远都不知道他会在那个路口又重新站起来,以最风光的姿态出现在你面前,把你鄙视得像个笑话。 村民们的心思和陈烈酒的雄心壮志,许怀谦当然是不清楚的。 他回家了,就雀跃地拉着陈烈酒要他给他装炭。 正好,他的这些炭烧出来了,他可以拿些炭给他的秀才朋友们送礼了。 不会太过,也不会太寒酸,还可以在即将迎来的冬天用上,再实惠不过了! 许怀谦心想,他都和章秉文都考上了,段祐言和孟方荀应该也没有问题吧?! ——至于裴望舒应该也能吧? 别人家情况如何不知,总之孟方荀家里是风光定了! 案首! 永安府案首! 安宁县的知县得到这个消息后,简直欣喜若狂,案首啊!案首啊! 永安府下辖十二个县,案首怎么就落到他的县里了! 这三年后考个举人还不妥妥的! 因为永安府属于昌南承宣布政使司南部,不知道从那朝那代兴起的习俗,不管那个承宣布政使司都是北部比南部发展好,更别说这南部的南部了。 所以被发配到这昌南南边一个偏隅府城的县里当县令,他要是没在县里做出点什么名留青史的实纪,就不要想着往上爬了! 除非他有关系! 安宁县的县令也是科举一步步爬上去的,考到头就考个同进士吊车尾,在京城里也没有一个亲朋好友,更别说是什么结实了! 来到这安宁县可以说,如果这辈子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被彻底遗忘在这里了。 可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比如他县里要是出几个举人,进士,上头永安府的知府一看,他们这个县出的文人能臣多,别的不说,至少不会认为他完全是酒囊饭袋之辈,连最基础的学子学业都没抓好,一高兴,把他们提去永安府,也比在乡下当个县令好吧。 因此永安府下的十二县的县令都对教育这一块抓得特别紧,他们时常上青莲书院和七贤书院给秀才举人授课,就是为了能够让他们再往上走走,奈何小地方就是小地方,出不了什么文人。 也就每年这十二个县的案首有些希望,前两届的案首都是七贤书院的,本以为着吃的案首也被七贤书院拿稳了。 跟他们这五个县组成的青莲书院没关系,没想到孟方荀爆了个大冷门! 这让宁安县县令和青莲书院山长夫子全都格外震惊!!! 孟方荀竟然这么厉害!!! 把七贤书院山长和苏州府夫子联手教的爱徒都给超过了!!! 震惊过后就是县令和青莲书院的狂喜了! 县令喜得是他这里出了个安宁县的案首,永安府能注意到点儿他们安宁县吧? 要是三年后孟方荀再考中一个举人,永安府安宁县孟举人的名头一出,永安府也能注意到他这个县令吧? 青莲书院喜得是,不容易啊!不容易啊! 好几年了!他们青莲书院终于有出个案首了! 本以为孟方荀那淡泊名利不屑去争的性子,这次也就拿个第二名了,没想到他拼了一把,为书院和县里都争了一口气! 左正谏都差点喜极而泣了。 嘉奖!嘉奖!必须嘉奖! 县里和书院都同时买了礼和送了奖银差人送上门,让日子本就过得清贫还要供孟方荀读书,紧巴巴手头上没有几文钱的孟家一下子宽裕了许多。 接到报喜的时候,孟方荀还在地里犁地,八月刚割了麦子,九月就得把店里的麦梗给犁了,别等到冬天上冻了,想挖地再种点其他的庄稼,连地都挖不动。 由于是案首,报喜的人吹吹打打地来着,刚开始听到欢快的唢呐声,孟方荀还跟爹爹哥嫂开玩笑开着:“不知道今日谁家娶妻,竟然还请了喜乐!” 时下乡下娶妻都特别简单,有女方哥儿带快红盖头就跟男方走的,也有提着个包袱就跟男方走的,连婚书都不需要,你去他家睡一晚,整个村子,第二天都你是那人的新妇、新夫郎! 就好比许怀谦和陈烈酒,他答应了给陈烈酒当赘婿,他在陈烈酒房里睡了一夜,第二天,不管别人怎么想,他都被默认为是陈烈酒的赘婿了! 像纳吉问名那种要走正常婚约流程的也有,但只有镇上的大户人家家里才有,乡下就不要想了。 当然讲究些的还是会办上几桌酒席,请亲朋好友过来吃个饭,让新妇、新夫郎认认人,热闹热闹。 但是很少,像这种还请了唢呐的就闻所未闻了,因此也不怪孟方荀打趣。 结果他刚一打趣完,村里跟他家玩得较好的一个婶子,穿着围裙还拿着锅铲就从村里跑到他家地里,脸上那叫一个焦急:“哦哟!孟家的你们还真是不急呢?!你们家方荀考上秀才了!听说还是个什么案首!人家报喜的都在家里等半天了!你们怎么全家都搁地里犁地呢!” “啊?!”孟方荀听她这急性子一嗓子叽里呱啦跟倒豆子似的,把什么都给倒了出来,信息量大得差点让他一锄头下去给锄到脚! “哎呀,你慢点的!”那婶子见他这样真是急得不行,当下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拿着锅铲,走到地里就把孟方荀手上的锄头给扔了,“你个毛脚孩子就不要玩锄头了,还是回去拿你的笔杆子去看看你家院子里那些人怎么打发吧。” 这婶子就好像拉的是她家儿子一样,那叫一个替孟方荀着急! “鞋、二婶、鞋!”孟方荀愣愣地被她从地里薅出来,跑落了一只鞋,忙回去穿鞋。 看得那婶子都急死了,什么时候,还惦记着鞋! 等他穿好鞋,那边孟家人,好像后知后觉地有点儿感觉了。 孟爹:“我儿子考上秀才了!” 孟娘:“我儿子考上秀才了!” 孟哥:“我儿子——呸——我弟考上秀才了!” “考上了,考上了!”孟二婶见他们一个个跟说相声似的,一声接一声,急得不行啊,“你们赶紧地回家吧,还在这里磨叽个啥呢?!” “嗯嗯!回!”孟爹点了点头,锄头都不要了,带着全家人飞奔回了家。 留下孟二婶一个人拿着锄头看着扔了一地锄头的地,满脸蒙圈,她究竟来喊人了没? 孟家人都是个反应慢半拍的,等他们风风火火地回了家,看到那一屋子报喜的人,终于确定了他家儿子是真考上秀才了! 这么多年供他读书没有白读啊! 当年小荀子三岁就爬私塾门槛上听夫子讲课,打都打不走,想着供他上个学堂也行,以后读书出来别像他们一样地里刨食就成。 没想到,这娃子真有出息啊! 一路从私塾读到童生,自己上了书院,书院还给减免束脩费了,现在更是直接给他们考了功名回来。 县太爷和书院都给了嘉奖,五十两!整整五十两! 孟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而且听说自家的娃还是个案首,以后不仅见官不跪,名下田地赋税全免,一年二两银子的银补和一个月六斗米的膳补,更是激动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一个劲地说孟方荀争气。 别人也夸,夸孟爹孟娘孟哥孟嫂,夸他们不容易供出了个秀才来,夸他们这么些年苦尽甘来,夸得人两眼泪汪汪。 唯独冷静下来的孟方荀端了个碗坐在门槛喝了口水,暗暗砸了砸嘴,总算是没辜负许怀谦他们的期望,考了个案首哈! 哈哈哈哈哈!这下不用听他们说什么他考不过钟逸尘,青莲书院比不上七贤书院等话,可以落个耳根子清静了。 就是不知许怀谦他们考上没?! 考上了!都考上了! 哦!除了裴望舒那个实在不争气的没考上,许怀谦、段祐言、章秉文都考上了! 青莲书院的山长左正谏前脚刚跟孟方荀这个案首送了礼,后脚就得知,许怀谦这几个他根本没有看好的学生也中了秀才。 当时心情那叫一个跌宕起伏。 闻言消息的第一时间,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们怎么可能? 第二念头再问人:“是真的啊?!” 当得知真的是真的后,左正谏瞬间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人挤了一下,不知道是该开心地爆!还是该更开心地爆! 虽然对他们几个完全没有抱走希望吧,但是他们这一考上,就相当于是给青莲书院的其他学子做了榜样! 看看,人家努力两个月就能考上!你们呢!你们努力了吗?! 虽然来信的说,章秉文、许怀谦、段祐言这三人中是中了,但只中了秀才榜的最后三位,一点都没有中案首的风光! 可这有什么关系? 不管是最后一名还是头名,只要是中了,那可都是秀才! 他们青莲书院出去的秀才! 这就够了!况且头名也是他们青莲书院的啊? 左正谏被这触不及防的惊喜给乐得在家偷笑了好几天,看他过几天去不去七贤书院羞一羞那个老匹夫! 几下欢喜几家愁。 钟逸尘没有拿到案首,的确很懊恼。他观孟方荀长得普普通通,想来本事也一般。 不是都说长得好的人学问都好吗?相由心生。他一看那个孟方荀就不是个学问好的相貌,没想到学问这么好? 直接压了他成案首。 其实他当案首也没什么?就是他考试前都把话放出去,今年的案首非他莫属,县里所有人都盼着他的成绩呢。 结果现在他没成案首,成了第二名,整个县城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好怪异,导致他现在已经好些天没出门,总觉得出门就会被别人的眼光杀死! 可是他是坐不住的,不出门他在家也要憋死了,尤其是,他爹娘在家也在念叨:“不是说考个案首案首回来吗?结果就考了个第二!” 钟逸尘顶嘴:“我觉得第二也挺好的!” “好个屁!”他娘暴躁道,“我出门都不敢抬头了!生怕别人看见我!” “那谁叫你打牌九的时候要出去说大话?”钟逸尘抿嘴,“说你家儿子天资聪颖,一定给你考个案首回来!现在好了吧,我们娘俩都丢脸了!” “要不我们搬家吧。”钟逸尘直接给他娘出损注意,“我们搬去别的县,就没有人笑话我们了?” “说得容易?”他娘被他气得脑瓜子嗡嗡的,“搬家的钱从何而来?” “我想办法去挣!”钟逸尘觉得自己的诗词歌赋做的还不错,他想出去卖诗试试。 他娘不信:“你先挣到再说吧!” 别人家怎样,许怀谦一点都不想了解。这日,他终于都把要送给朋友们的白炭装好,准备跟陈烈酒一块出门了。 结果陈烈酒说进屋换身衣服,到现在都还没有出来,在外喊了两声,也没有回应。 他想了想,摸索着墙壁,走向房间,推开门向里换了声:“阿酒?” “……嗯。”陈烈酒咬着牙,很难受地说了一声,“……你别进来,……我一会儿就好了……” 许怀谦看不见,但他的听觉和嗅觉都很灵敏,门一推开,他就嗅到了一股很浓郁的香味,不刺鼻但是很好闻,是他每天晚上都能在他身上闻到的体香。 再结合屋里声音很轻的水渍声和一些细细碎碎的声音,唰地一下他的脸就红到了脖子根。 一瞬间就明白了陈烈酒在做什么。 他尴尬地愣在门边,不知道该进还是该出,很紧张地问:“……宝宝,需要我帮忙吗?” 他听过哥儿潮热,但是这潮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没有了解过,只能通过,只字片语了解。 比如说眉心的哥儿线发红发烫,身体燥热难耐,会心里难受得神志不清等等,等等。 但就是没具体见过。 这会儿,陈烈酒这个情况,好像就是潮热发作了? “……不用,我自己可以。”陈烈酒在床帐里羞得都恨不得把自己捂死在里面,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来? “……哦?”许怀谦很疑惑,“这个,不是需要找人解决的吗?” “……刚开始不用,……弄出来就好了。”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陈烈酒觉得他的身体还没有难受得需要用人的地方。 “好吧。”这个时候,陈烈酒比他尴尬,许怀谦也不好多问,拉着门,正要关门出去,想了想,又把腿给跨进了房间,“现在大家都在等我俩,我一个人站在门边,他们肯定会过来问,我进来守着你,他们要是问话,我也能帮你挡一会儿。” 今日有些不巧,前几日许怀谦刚把要送给朋友的白炭烧了四车,准备一家送一车,就包了四辆牛车,请了八个人,一辆车两个人,现在加上他们全家十几个人在外面候着,要是被他们听到陈烈酒的动静,陈烈酒还要不要面子了? 为了老婆的面子,许怀谦决定在门边守着老婆。 “……好吧。” 陈烈酒的喘气声都仿佛带着热度,说话都汗涔涔的,烫得许怀谦耳朵都在滴血。 他在桌边摸索了一根板凳,坐在桌边背对着陈烈酒,也不说话,自己给自己沏了一杯水,口渴难耐地喝了一口。 屋里的香味太浓郁了,像是在诱人犯罪,床帐里的动静越来越大,陈烈酒的声音一声比一声难捱。 他挺直了背,连呼吸都不敢发,就怕惊扰到他,额头和鼻尖还有脖颈都被沁出了汗水。 虽然看不到,但是这比能看到都还要磨人。 终于床幔间没了动静,许怀谦等了一会儿,滚了滚喉结,轻声问道:“宝宝?你好了吗?” 没人回答。 他又问了声:“……阿酒?” “……嗯。”陈烈酒声音有气无力的,“……你过来一下。” “……哦,好。”许怀谦小心翼翼地站起身,走向床的时候,脚都软了一下,坐太久麻了,他稳定了一下,这才走过去,以为陈烈酒要起个身什么的,把手伸了进去,准备搀扶他。 哪只手刚一伸进床幔里,就被里面的人连拉带拽地拽到了床上:“帮帮我,帮帮我,我不行了。” 太难受了,太难受了,根本缓解不了…… 许怀谦紧张得声音都在打颤:“……我看不见,怎么帮?” “你看的见!”陈烈酒拉着他的手,到处乱碰,“你的手看得见!”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心脏跳好快,我是人家一说我就特别紧张的人,这章写得有点快,大家体谅一下。 ——感谢在2022-10-01 23:56:49~2022-10-02 23:50: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 3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28个;Tulipa、枂、维生素的C、月墨水、殷肆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痴儿 50瓶;秦傲、岩海苔、圈地自萌、流云、渊陌 10瓶;Andi、啦啦啦哆瑞咪 5瓶;忆长安 4瓶;保护我方森森子 3瓶;三叶、媛媛、Stella 2瓶;琉箫、二哈磕糖、meng、冬眠的大花猫、可能是个天才、柒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把酒话桑麻28 ============================= 许怀谦和陈烈酒久久在房间里没出来, 在院子外面早就收拾好的一群人,逐渐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还走不走,再不走太阳都下山了。” “我去瞧瞧。”早就坐上牛车的王婉婉听到他们的抱怨声, 想了想, 跳下车, 向许怀谦和陈烈酒的屋里走了过去。 这都有小半个时辰了,就算二哥再喜欢涂脂抹粉地打扮打扮, 再不用这么久吧…… 她正想着,一走近他们房间,就听到那门窗都关不住, 从屋里跑出来的, 窸窸窣窣的声音, 愣了一下, 登时脸色爆红地跑开了。 回到车队旁,她觉得他们今天可能也出不了门了,当机立断地跟车队的其他人说:“他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办, 今天就不去了,你们先回去吧。” “怎么又不去了!”众人抱怨。 王婉婉通红着一张脸,强行冷静道:“工钱照算, 今天不去就不去了呗,明日再去也是一样的。” “行吧。”众人一听不去也有工钱, 顿时没话说了,收拾收拾东西走人了。 他们一走,陈小妹从牛车上跳下来, 一脸疑惑:“嫂嫂, 二哥他们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么?怎么又不去了?” “大人的事,小孩少问。”这种事王婉婉怎好讲?含糊了两句, 怕陈小妹好奇去找陈烈酒他们,直接把她带去了隔壁陈朱氏家玩了,正好她家也有两孩子。 “……看到了吗?!”屋里,陈烈酒抓着许怀谦的手问。 “……看、看到啦……”指尖触及到那细腻的皮肤,许怀谦干渴得嗓子都哑了,两辈子心脏就没跳这么快过。 陈烈酒舒服地抬了抬眼皮,看到许怀谦那一脸认真又一脸紧张的模样,汗涔涔的笑了笑:“好看吗。” 许怀谦紧张得都说不出话来了:“好、好看。” “好看就好好好帮忙,好不好?”陈烈酒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难捱,说话都带着一股子乞求的味道。 许怀谦咽了咽喉,老婆有难,当老公的当然该义不容辞了! 好半天过去,房间里的陈烈酒终于归于平静。 许怀谦跌坐在一旁,涨红着一张都快要滴血的脸,听着陈烈酒的呼吸声,双手止不住地打颤。他看不见,不知道陈烈酒情况怎样了,等了好久没听见他再有什么动静,鼓着心脏问道:“……宝宝,你好了吗?” “……好了。”终于从那种要死不活的状态中出来了,陈烈酒整个人舒坦了,那种被操控着完全没有自己意识,只能凭着本能去行动的感觉,太难受了。 要命的是,这还是初级,还不到潮热正常发作的时候,等潮热正式来的时候,可怎么办呢? “……这、这样就可以了吗?”不是许怀谦一直颤,一直颤,实在是他激动了,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老婆好奔放啊。 看不见他都能感觉到他老婆搂着他,啃着他,带着他的手到处飞舞,那炽热的呼吸、暗昧的喘息、勾人的气息全落在他耳朵里,使得他想不激动都不行。 全程屏住呼吸,不敢开口,就怕一开口就打破了那种气氛。 “……是的!”总算感觉活过来的陈烈酒说话都有力气多了,这会儿看到许怀谦像个被他摧残过的树枝一样,恹恹地靠在床边,可怜兮兮的模样,一脸满足。 “……啊?”许怀谦听陈烈酒这么一说,激动而又颤抖的手顿了顿,有些失落道:“……这样就可以啊?” 他以为,这只是个前戏,还有更深一步的进展,没想到这就结束了。 瞬间,那种激动而颤抖的心就冷静了下来,不是说潮热都是需要与人结合的吗?这样来说,岂不是哥儿自己就能解决? “还没有正式到。”陈烈酒不太好意思说,许怀谦不进来还好,但他一进来,初热的他本就敏感,一触及到他的气息,根本没控住自己,直接把他勾了过来。 “……哦。”许怀谦失落是失落,但是听到他没事,也放下了一颗心。 颤着双手准备去找帕子擦了擦手,忽然一股湿热粘腻的触感从他手上传了过来。 “……别吃,”意识到这是什么以后,许怀谦烫着脸赶紧把手背在背后,“……脏!” “我自己的东西怎么会脏呢!”陈烈酒一看他这紧张兮兮的模样,就觉得好可爱,拉过他的手,继续刚才未完成的事,“我帮你弄干净,也帮帮你。” 他知道,他刚才那样,许怀谦也难受。 许怀谦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挺下来的,他感觉自己都不是自己了,脸烫了又烫,烫了又烫的发了好几回热烧。 从头到脚,就连手指都一根根地被他老婆来来回回吃了好多次,吃到最后他哆哆嗦嗦地都快自己被自己给烫晕过去了。 “身体弱成这样,以后可怎么办呢?”陈烈酒看他这样,舔了舔唇,一脸犯愁。 还好刚刚潮热的时候,他把控住了自己,没向许怀谦下手,现在只是吃他两口就这样,要真是对他动手动脚,陈烈酒还真有点怕他折腾不住。 原本沉迷在云端舒舒服服昏昏沉沉的许怀谦听到陈烈酒这话,立马从那种状态中拉扯了出来,瞬间一个精神的鲤鱼打挺坐了起来,特别认真道:“阿酒!我可以的!你相信我!” 男人不能说自己不行! 天知道,他老婆居然质疑自己不行的时候,他的心瞬间透心凉,怪不得他刚刚那么难受都不要自己帮忙,他居然在想这个? “乖,你还小。”陈烈酒被他可爱到揉了揉他的脑袋,“等……” “我不小!”不等陈烈酒把哪句等你大一点再行房的说出口,许怀谦就把他的手拉了过去,“你吃都吃了,你不能嫌小!” 第二次了! 第二次被老婆质疑了。 许怀谦简直都要吐血了! 如果说第一次是陈烈酒对他的主观映像,觉得他很小,他还可以接受,可是这都第二次! 还被他看了又看,吃了又吃了! 还说他小,他是要发疯的! 陈烈酒被他突然的激动愣了一下,旋即拍了拍床,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有这么可爱的人! 他竟然不知许怀谦一直在在意这个。 “好好好,你不小!”陈烈酒说着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你——” 瞬间,许怀谦的耳朵烫得直接滴血了,不好意思地推了推他:“你怎么可以这样呢!” “我是恶霸嘛!”陈烈酒说得一脸坦然,挑了挑许怀谦的下巴,“恶霸不都是这样调戏小媳妇的么?” 陈烈酒唇中还残留着迷迭香的气息,灼得许怀谦的脸更烫了。 他老婆好像很下流! 但是怎么办,他好爱啊! 打打闹闹,今天的出行计划是彻底泡汤了,等陈烈酒烧水给许怀谦洗漱的时候,陈烈酒突然问起来:“你为什么要叫我宝宝?” 他第一次叫的时候,他都没反应过来,直到他叫他一声阿酒,他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在叫他。 “……你是我的宝嘛!”许怀谦坐在灶陪着陈烈酒烧水。 可能刚发生过亲密接触,这会儿两人黏糊得没眼看。 那个时候,他突然就叫出口了,好像就该这样叫一样,说着他拉着陈烈酒的衣袖,又叫了两声:“宝宝、宝宝、宝宝!不好听?!” “好奇怪!”第一次被人叫陈烈酒以外的名字,陈烈酒有些不习惯。 但是许怀谦说他是他的宝,他突然又觉得不是很难接受。 “那你也是我的宝!”陈烈酒想了想,回过身来,也叫了许怀谦一声,“宝宝?” “——咳咳咳咳咳!”许怀谦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撩给呛到了,他怎么这么快就学以致用了! “你不能这样称呼我!”千倒万倒男人的尊严不能倒,“这个只能是夫君用来称呼夫郎,显示亲昵的。” “是吗?”陈烈酒狐疑,“没听过。” “你没听过的多了。”许怀谦嘟囔,他不仅可以叫他宝宝,还可以叫他亲亲老婆、亲爱的,肉麻的要多少有多少。 可惜陈烈酒没有听到他的嘟囔,锅里的洗澡水好了,他舀了水给许怀谦送水房,突然转过身问许怀谦:“要不要我帮你洗?” 陈烈酒一向大大咧咧的习惯了,家里还没有买浴桶,他刚见许怀谦下床走路腿都有些抖,怕他站不稳,想给他帮个忙。 “不用了,不用了。”许怀谦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刚被陈烈酒调戏了又调戏的他,他怕陈烈酒在他洗澡的还调戏他,深知自己身体的许怀谦还是觉得,徐徐图之吧。 不能一次吃到饱就直接升天了! 他还想老婆这样突发的福利再多来几次,毕竟二十七马上快二十八(灵魂年纪)的人了,还没有享受过幸福生活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不过,陈烈酒今天的这个突发福利也叫许怀谦胆战心惊。 这个哥儿潮热说来就来,一点心里准备的时间都不给人留,而且完全没有轨迹可言,说来就来。 今天是他们幸运,晚一步出门,陈烈酒还有时间在家里解决,要是在外面呢? 许怀谦想到这里突然联想到一个更不好的事。 要是有哥儿在大街上,或者在荒郊野外,更或者在独自一人的家里,突然来了潮热,那岂不是很糟糕…… 一想到这里,许怀谦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苍白。 以前只是听过这潮热,没有见识过,今天他算是见识了一把,这种完全能把人点得毫无理智只想着办事的潮热,简直就是一个买在人体内的定时炸/弹,时间到了要是周围没有合适的人,就只能把人炸得粉身碎骨。 而且就算有合适的那个人,要是那个人不愿意,在这种环境下结合的两个人,都是一种悲剧。 陈烈酒生性开朗自由,他也不过把他关在家里,可他要是这样天天在外面晃悠,那天潮热在外面发作,那他…… 不行不行,许怀谦接受不了陈烈酒出任何意外。 可他又不能把陈烈酒天天绑在身边。 ……要是有抑制潮热的药物就好了。 不管多贵,他都会给他家阿酒备上! 许怀谦在水房洗了很久,洗到陈烈酒都怕他出事了,他才颤颤巍巍地穿着衣服出去。 “你身体弱,以后别洗这么久!”一出去陈烈酒就碰了碰许怀谦的手,见他手心冰凉,不由得蹙了蹙眉。 “知道了。”许怀谦应了一声,突然一拉手将正在探他体温的陈烈酒拥入怀中,紧紧地保住了他。 突然被自家男人给抱住,陈烈酒愣了一下:“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抱抱你。”许怀谦把陈烈酒抱在怀里,突然好心疼他老婆。 作为哥儿也太惨了。 社会地位低,还有潮热这种不知道什么鬼的玩意,上天既然创造了这种生物,为什么又不让他们好过? “抱吧!咳——”许怀谦这是水房门外抱的陈烈酒,大院子里的也没个什么隐私,被王婉婉和陈小妹一眼就看到了,他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倒也没有阻止,“随便抱!” 反正都被看到了,多看一会儿又没什么! 等许怀谦想起来家里还有两个女孩子时,他愣了愣,松开陈烈酒问了一声,“婉婉她们不在吧?” 陈烈酒看着一旁正大眼小眼看着他们的人,抬头望天,睁着眼睛说瞎话:“不在!” 那就好,要是被她们看到,他还有一点不太好意思。 第二天没在遇上突然情况了,一行人顺顺利利去了孟方荀家,说好了,要是考上秀才,他家先办。 因为孟方荀家穷,要是等许怀谦他们办完,他想办上跟他们家一样的席面很难,虽说是中了秀才,但银钱也不能乱花,后面还有举人进士,样样都需要钱,省着点花比,不要打肿了充胖子的好! 大家在畅想这一点的时候,孟方荀也没有拒绝,他的案首成绩下来,定好日子后,就差人给许怀谦他们送了消息。 许怀谦想着他要送炭,早一天去比较好,没想到突发情况耽误了一天,他们到的时候,正好赶上孟家开席。 把王婉婉和陈小妹安排在孟家女眷那桌后,陈烈酒直接把他带去了章秉文他们那一桌。 反正他们都见过陈烈酒也知道他眼睛不好需要人照顾,大大方方地把陈烈酒带到了众人面前。 大家一一见过礼后,许怀谦听到少了一个人的声音,问:“还有一个人呢!” 裴望舒叹息一声:“可能不好意思来吧!” “怎么回事?”这就让许怀谦惊讶了,孟方荀的案首宴耶!案首耶! 要知道他在家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都快乐疯了!恨不得马上来恭贺他! 一个府的案首,可是很了不起的! 孟方荀用他自己的学识,打败了七贤书院的钟逸尘,该是他们来向孟方荀道贺的时候,他怎么不好意思来。 难道是:“他没考上?”不应该啊,段祐言学问比他扎实,而且没考上也没什么吧,明年还能再考啊! “他考上了!”裴望舒说到这里郁闷得很,当初一块学习的五个人,到最后就他一个人没考上,“是我没考上。” 裴望舒家里有钱,他娘自他科考回去,就拍了人天天在张榜告示哪里等着,一出榜就给他抄录了一份回去,他看到案首不惊讶,看到仓最末位的许怀谦他们几个,惊讶得嘴巴都可以塞鸡蛋了。 就是那么凑巧,三个人挨在一起! 三个人都考上了! 虽说只是个挂车尾的秀才,连个廪生都不是,可这也是秀才啊。 那时候他就在想,是不是他再稍微,稍微努力一点点,一点点,就能跟他们一样挂车尾了! 对于裴望舒的落榜,许怀谦好像在意外之中,又在意外之外,沉默了一会热掠夺他现在说什么安慰的话,对裴望舒来说都有点讽刺,于是当什么都不知道的,继续问段祐言:“他考上了,他怎么不来。” “可能是害羞?”章秉文想了想,大喇叭的把那天他们在府城碰到段祐言他岳父的事说了出来。 那天段祐言的岳父是一丁点面子都没给段祐言留,就现在段祐言身后的章秉文几人听得清清楚楚。 “额……”知道段祐言跟他一样是赘婿后,许怀谦的心情跟面对裴望舒没考上秀才的心情是一样的,好像在意料之外,又好像在情理之中? “怪不得他对他夫郎老是吞吞吐吐的,原来其中还有这等隐情。”许怀谦被陈烈酒牵着入座,好奇道,“不知他岳家是何等身份,说话口气这么大?” 竟然能对一个读书人说出让他回家伺候夫郎的话,这要没点家庭地位,说出去谁信啊。 “是平溪县县令。”不才,裴望舒时常陪着他娘去平溪县收蚕茧,见过平溪县县令,那天他看到段祐言对平溪县县令卑躬屈膝地叫岳父时,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了。 想不到平时默默无言,一心埋头苦读的段祐言竟然还有这等身份。 县令哥婿啊。 放在他们这种人身上,想都不敢想。 裴望舒想,他要是有这身份,可能早大喇叭地拿出去吹了,可段祐言愣是没吐露过一句,甚至连他家夫郎都不曾向他们透露过,可见嘴有多严实! 可是那天他见段祐言平时那么严肃正直的一个人那样的卑躬屈膝,心里也不是滋味,又觉得给这种地位太高的人当哥婿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原来是县令大人啊,那就怪不得。”许怀谦听后不觉得意外,他多半都有几分猜到了,当初他和段祐言一块入学的时候,人家家里是牵着马车来送他的。 马车在这个世界是什么呢?! 那得是豪车中豪车,寻常富贵人家家里根本买不起马! 就算买得起,也不一定养得起,马不仅仅要吃草料,还得要各种粮食饲料掺和着喂,不然它没有力气跑不动。 时不时的还得给它喂水果增加营养,许怀谦现在都吃不上水果,人家马能吃上。 马比人贵。 那时候他就知道段祐言家里肯定来头不小,没想到其中这等缘由。 “赘婿就赘婿呗,”章秉文不高兴的抿了抿唇,“师兄也是赘婿,我们还能嫌弃他不成?竟然连孟师兄的案首宴都不来!” “孟师兄白教他学问了!” “少说两句吧你!”招呼完客人往他们这桌赶的孟方荀听到章秉文这抱怨的话,并不在意,“他本就是个好面子的人,在我们面前落了面子,不愿意来也在情理之中,等之后我们回书院了,说清楚误会就好了。” 那天段祐言走得太匆忙,孟方荀还没有来得跟他说,让他别放心里去,不就是赘婿么,许怀谦也是赘婿,他们同窗在一起这么久,还能笑话他了? “章秉文说得有理,”裴望舒今天终于不说章秉文小矮子了,好好的叫他名字,一脸的悲痛欲绝,“我这个没考上秀才的都有脸面到你们这几个秀才跟前来。” “他一个考上秀才的为什么不来!” 说来就气人,当初说好了,不管谁考上秀才去到他家喝秀才宴时,大家不醉不归,没想到他说变卦就变卦。 变卦前还不给他们带个口信。 这孟家都开席了,他还没来,多半都是不会来了。 “没事,反正过两天我们也要到他家去吃秀才宴,去的时候,再好好说说他。”孟方荀安慰众人。 虽然段祐言到现在还没有给他们发秀才宴的通知,但他已经决定过几日去段祐言家问问情况。 至于段祐言家怎么找? 简单,平溪县县令家嘛。 他都听到了。 一直把自己代入在夫子视角的孟方荀,一点都没察觉到自己其实比段祐言还小好几岁。 “孟师兄,我也去!”许怀谦一听孟方荀这么一说,灵机一动,“正好我给他拉了炭来,他没来,我也得给他送上门去。” 一家一家去送许怀谦也找不到地址,出了章秉文的留在了桃李村,其余三车他都拉来了孟方荀这里。 段祐言不来,他还得亲自送上门去。 先前陈烈酒还在愁这白炭怎么卖,卖给谁,现在这机会不就来了嘛! 没有什么把炭卖给一县县令最划得来的事了,县令用过都说好的炭!县里其他人还能不说好?! 想到这里,许怀谦想了想,兴许回去还能让陈烈酒再送一车白炭给他们靡山县的县令,两个县的县令都拿下了,其他县…… 许怀谦突然想起,青莲书院是由周边五个县共同组成的书院。 书院里的学子都是县里家里不差的人家,像裴望舒这种大户人家应该也有吧。 等书院开了,他再回书院,在书院里宣传宣传,应该好卖? 说到这炭,裴望舒奇了:“别人送礼都是送什么礼品之类的,怎么到了你家就不一样了,给我们送一车炭?” 不是裴望舒瞧不起炭,他家铺子里每年都要定好多炭,防着冬天进门来看货的客人们冻着,因此常年铺子后院都堆着一堆黑炭,对这倒胃口的黑炭实在没什么感兴趣的。 “啊——”陈烈酒夹了一筷子菜喂到许怀谦唇边。 “我的炭不一样!”许怀谦张嘴接过陈烈酒喂给他吃的食物,给他们说。嘿嘿,眼睛看不见就是好,每顿饭都是老婆亲手喂的! 看他那一脸沉浸在他家夫郎伺候中的得瑟模样,桌上还未成亲的其他三人,对他两的腻歪寒颤得不行。 怎么回事?! 在府城的时候,两个人明明还挺正常的,怎么回了趟家,考上秀才后,这两个人的气氛瞬间变得不一样了。 他们不懂,这发生过亲密关系的和没发生过亲密关系的相处气氛自然不同。 赶紧将目光从黏黏糊糊的两人中挪开:“怎么不一样了!” “我的炭不起烟,没有味道,不呛人!”许怀谦将白炭的优势说了出来。 “不可能。”裴望舒摇摇头,他家铺子用炭最多,最有话语权,“世上就没有不起烟的炭!” 他家铺子每年买不少炭,各式各样的都有,有好一点的成块的,有差一点的碎炭,不管什么样的炭,他都有一股呛人的煤炭味。 “阿酒,给他们点上一火盆。”见他不信,许怀谦也不跟他杠,直接让陈烈酒上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许怀谦还没有把想要买炭给同窗的想法说给陈烈酒听,刚陈烈酒坐在他们这桌,自己突然想到了,他是不是可以把炭卖给书院? 书院的学子大冬天的上课冻手吧?来点上他们的炭吧! 书院的夫子批改课业坐着冷吧?来点上他们的炭吧! 用过他们的这种好炭,回家应该再也看不上黑炭吧?来买点他们的炭回去! 陈烈酒算过了,一车黑炭都够一个普通家庭用上一个冬了,省点还用不完。一车白炭就更不用说了。 他可以打包卖,两户卖一车或者三户卖一车,只要能卖出去就行。 因此这会儿许怀谦叫他点炭,他格外的积极,一会儿功夫就点上了白炭。 他们这些秀才,跟普通老百姓已经拉开差距了,因此孟母置办席面时,单独给他们弄了个房间,别让外面的其他客人冲撞了他们。 现在九月下旬了,天气也逐渐冷却了下来,只是还没有冷到那么厉害,陈烈酒的火盆一端进来,屋里的人立马就感觉到不同了。 “这么快就热了?” 要知道一般黑炭得烧一会儿,才能感觉到温度,但许怀谦拿来的这个炭不一样,很快就使屋里热了起来。 伸手去火盆上试温度,明显比黑炭灼手,而且真的跟许怀谦说的一样,没有味道,不起烟,不呛人。 “这炭好!”裴望舒只是体验了一下,就想买,“我能买些吗?” 别的不说,就说把这炭拿回去,让他娘查账的时候用上,少受点黑炭烟熏也好。 “你是不是忘了,我要送你一车来着!”许怀谦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哦对对对!”裴望舒想起来了,刚他还看不上,这会儿又怕不够了,“还有多的吗,我想等我车用完了,再向你买些。” “十两银子一车。”许怀谦扯了扯陈烈酒,“生意是我家夫郎的,你直接到靡山县杏花村找陈烈酒。” 陈烈酒朝他笑了笑:“幸会。” 他对于送上门来的生意,向来都是好言好色,做生意和要账又不一样了。 要账得凶有气势,让人害怕,做生意得随和明媚,让人心生好感。 对上陈烈酒的笑容,裴望舒有些尴尬,他可是在其他人面前说过,想入赘给陈烈酒的人啊。 这会儿看到他们夫妻俩怎么看怎么尴尬,但为了不让许怀谦察觉他那曾经龌龊的心思,他咳嗽了一声,也回了一句:“幸会。” “你声音不对劲!”许怀谦看不见后敏感得很,对裴望舒那明显不对劲的咳嗽皱了皱眉,向裴望舒望了过去,“你不会对我家夫郎有什么想法吧?!” 裴望舒一噎,有过,算吗? “信不信我薅你啊!”他没有及时说话,许怀谦就清楚了,撸了撸袖子,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小孩子家家的不学好,多大了,就想夫郎,还想别人家的夫郎!” 他这话惹得屋里一众人向他看去,貌似他也不大?就比裴望舒大一岁来着! “我没有!”裴望舒叫屈,“我就是我也想找个跟你家夫郎一个性格的夫郎!” “还说没有!”许怀谦蹭起来薅裴望舒,“你都想了!” “你是不是听错重点了!”裴望舒才十六岁,没有许怀谦高,很容易就被许怀谦薅了头发,心里那叫一个憋屈。 “没有!”许怀谦脾气上来,不认,别的事他都可以忍,但陈烈酒是他的底线。 陈烈酒也没有想到他这样性格的除了许怀谦还有其他人喜欢,还以为这世上识货的就许怀谦一个呢。 对于他们的打闹也不劝阻,小男人有脾气是正常的,但他还是安慰了他男人一声:“阿谦,不管怎样,我眼里只有你。” 言外之意就是裴望舒你想都不要想,他心里只有许怀谦。 裴望舒对上许怀谦完败不说,还被迫秀了一脸的恩爱。 孟方荀和章秉文见两人打闹也不劝阻,谁叫裴望舒连朋友妻都敢拿来开玩笑,该! 从孟方荀家里吃完酒席,孟方荀见许怀谦又要拖一车煤炭回去,想了想,提议道:“我这里离平溪县近,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找段祐言好了。” “看看他到底什么情况。”说实话今天段祐言不来,他们四个人在一块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好。”许怀谦本就不想麻烦来麻烦去,尤其是他现在眼睛还看不见,能够找点解决,早点回家窝着比较好。 正好裴望舒和章秉文都没事,一行人就同行去了平溪县。 许怀谦只去过靡山县和府城,别的县城他还没去过,这会儿进入平溪县,很快就察觉到平溪县的不同。 平溪县的县里要比靡山县热闹一点,街上不少叫卖声,看来平溪县的县令要比靡山县的县令要会治理县下一点。 他们是来找人的,不是来衙门办公的,因此也没有走前面,去了后门,找到看守后门的,孟方荀递上自己的案首拜访贴:“我们是你家姑爷的同窗,来找他问点事,可否代传一下。” 怕小厮不肯,许怀谦还塞了一钱银子给他。 不过小厮没收,收了孟方荀的拜帖,恭敬地说了一声:“稍等。”这就进去了。 见他没有为难,几人松了一口气,他们还怕段祐言是那种在县令府里一点人权都没有的那种人,他们上门来,会被赶出去的那种! 县令府后衙。 盛云锦看着丫鬟端回来的饭菜,有些失落地问:“还是不肯吃饭?” “不肯。”丫鬟点了点头。 “那我再做个汤。”盛云锦想了想,转过身又去提了一只宰杀好的老母鸡,拿出瓦罐来,准备再煲个汤。 “少爷别做了。”丫鬟不忍心道,“做了姑爷也不想吃。” “他不吃饿坏了身体怎么办。”盛云锦执拗地没答应,“我做点汤,他渴的时候喝一口,也能暖暖胃。” 丫鬟欲言又止,汤姑爷他也不想喝啊,他连水都不想喝,他想升天。 显然盛云锦也想到了这一点,转过身给老母鸡肚子里放药材的时候,眼泪不争气地直掉。 他不明白,事情为什么就弄成了这样子?从府城回来段祐言就一直不开心,一直不开心,无论他做什么他都不开心。 他明明都跟爹爹求好了,不考了,不考了,让他回他的医馆继续去当大夫了,他还是不开心。 甚至从让他回医馆去当大夫那天起,他连饭都不吃了,不论他每天做什么他都不吃。 盛云锦都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问他他什么也不说。 “哭哭哭,一天就知道哭。”盛致远来到厨房看到自家这个又在以泪洗面的哥儿,真是无语到了极致,“我当初就该将这个庸医抓起来打死他一了百了,省得他来这么霍霍我家。” 哥儿哥儿一天也不吃饭,陪着饿,还要负责给他吃食,夫人也为了这两个人郁郁寡欢,他倒好像个大爷一样,在屋里干坐着啥也不用干。 怎么就没把他给饿死呢。 早知如此,他心软个什么劲,直接等他给锦哥儿解完潮热出来打死算了,庸医害人!招他为婿,还招出个大爷来了。 “爹!你别说了!”盛云锦都快要难过死了,“要不是你当着他同窗说了那样一番话,他回来会这样吗?” “我说不得了?”盛致远真的要气死,要不是为了他,他不出明年就该升迁了。他不让他考功名,等他一走,就他那个白身,下次再去别人家给人误诊了,谁来保他?谁来保他家人? 还有当初段祐言在他家误诊的事,整个县城的大户都看到了,锦哥儿房里那么多大户人家家里的哥儿、姑娘,他就算不追究段祐言,平溪县还有谁还敢要他?! 一个学医学了二十多年的大夫,连哥儿最简单的潮热都没把出来,他师父都觉得丢人,不肯承认段祐言是他徒弟。他不让他考功名,他这一走,他们两个人如何在这县城里生活?! 他家又那么大一家子人,家里又是开草药堂的,他不自己把名声补救回来,他家里草药堂还开得下去吗?! 这些问题他想过没有,就知道埋埋埋、怨怨怨,整天搁着一张冷脸对他们家人,这么不愿意,他当初提出让他当赘婿的时候,他怎么不拼死反抗呢? 他要是拼死反抗了,他还能称他一句有骨气,既然答应入赘了,就不要成天一副死样子,搞得他们家对不起他一样。 “蠢猪,蠢猪,让他读书,他非要喂猪!”盛致远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两句,把和离书扔给了盛云锦,“儿啊,捂不热的心一直捂,对人家不礼貌,和离吧,我们放他自由,这下他总该开心了吧。” 盛云锦顿时泪如雨下,当初他潮热发作的时候,段祐言一直在他耳边跟他说对不起,明明他是个对他很温柔的人啊。 难道真是他一厢情愿么? 如果如果,如果哥儿没有潮热就好了,这样不管他得了什么病,都不会连累段祐言,害得他不得不入赘他,这么痛苦。 都怪他!都怪他!都怪他!要有潮热! 这世上既然要有哥儿,要有潮热,为何就没有能抑制潮热的药呢? 难道他们生下来,除了找个男人解决,就只能潮热致死的命么! 县衙厨房里发生的事,段祐言不知道,他坐在桌上思考,他在想,他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自从他考上秀才后,岳父不再逼着他读书了,夫郎也很开心他可以去当大夫了。 但是当他走进医馆,他没有以前那种纯粹的快乐,好似找不到人生的意义了。 他以前想的是,他只要能在四十岁之前在平溪县开一家医馆,一家属于自家小小的医馆,治病救人就好。 可是医馆也不是那么好开的,不仅要高超的医术,还要有背景,像他这种没背景的诊错了,打杀了就打杀了。 他永远记得,当初爹娘战战兢兢跪在岳父大人面前,求他们绕他一命的场景。 这一幕总是萦绕在他心间,堵得他心里发慌,明明他只是想学医治病救人开间医馆安稳度日,为什么生活总是事与愿违。 如果他那天不来县令府就好了,就不会有现在这么痛苦的感受…… 可是不来他这辈子都遇不上盛云锦! 段祐言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他只能折磨自己,好似这样就会让自己感受一点。 这时,门房的下人来报:“姑爷,有你的拜帖,是平溪县案首叫孟方荀,孟秀才的。” 孟方荀! 段祐言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他考上案首了! 段祐言真心地为朋友高兴着,但是想到他昨日没有去参加孟方荀案首宴,心里顿时就没底了。 他该不会生自己气了吧? 段祐言没底归没底,但他到底还是打开了房门,接了拜帖问了一声:“人呢?” “在后门。”门房恭敬地回了一声。 段祐言拿着拜帖快速地出了房门,直奔后门而去,他在后门不止看到了孟方荀还看到许怀谦、裴望舒章秉文几人。 顿时百感交集地问:“你们怎么来了?” 许怀谦他们看到段祐言也很吃惊,这才多久不见,怎么看上去消减了不少,人也没有以前精神了:“你怎么搞成了这幅样子?”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真的啥也没有[捂脸] 感谢在2022-10-02 23:50:12~2022-10-03 23:57: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叶落归秋、xige、李翊琏、扶我起来,还能再氪、万事如意2311、jjcat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米饭饭 66瓶;扶我起来,还能再氪 60瓶;肖战哥哥的坚果小可爱 58瓶;零嫣兮钥 30瓶;anno_mundi 20瓶;流云 15瓶;阿也、安折、是橘子啊、P宝的小辅助、李翊琏、一叶知微、木槿七七、浅笑安然、又是文荒的一天、洋洋洋啊~、聆、彧 10瓶;Chihior 9瓶;吃个大橘子 8瓶;风雪不归人、蓝枫雪影、歪歪、meng、王小波有李银河、酒后茶香、神经质姐姐 5瓶;北乔 4瓶;岁丰、Stella、赤枣药丸 3瓶;木、Apple、媛媛 2瓶;小妖怪、40918726、妮妮奈尔、不萌不柠檬、秦傲、陌上人如玉、阿竹、三叶、听雨吹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把酒话桑麻29 ============================= “出了什么事了?” “叫你连中了秀才都不开心。” “还不来孟师兄的案首宴!” 许怀谦把炭送到, 几人找了一间茶楼,坐下来闲谈,向段祐言问道。 “一言难尽。”被他们责备段祐言也不生气, 叹了口气, 一副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模样。 “一言难尽, 多说几句就好尽了。”许怀谦捧着陈烈酒给他倒好塞在他手里的茶杯,蒙着眼的脸都笑得喜滋滋的。 陈烈酒看他摸索着喝水没问题后, 转过头也认同许怀谦话地“嗯嗯”向段祐言点了点头,在他看来,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他和许怀谦很像, 都不是那种喜欢沉浸在自怨自艾中的人, 不太明白段祐言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会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哎!”段祐言被他们夫唱夫随的模样烫得眼睛一红, 叹了口气, 开始讲述起来,“我与我家夫郎相识于一场错误……” 段祐言也觉得他得找人倾诉了,再不把压在心里这些事给倒出来, 他自己都快把自己给逼疯了。 两年前,平溪县县令盛致远在县令府里为给自家唯一的哥儿庆祝成年,大摆筵席, 整个县城的大户人家都去祝贺了。 席间,盛县令的哥儿盛云锦正与一群大户人家的姑娘、哥儿说话, 说着说着脸颊就烧红了起来。 有人提议找个大夫来看看。 平溪县不是什么大县,县里只有一家大医馆,医馆里的董大夫医术最好。 奈何那天董大夫在给一个急诊病人施针走不开, 他想一个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哥儿, 也不可能突发什么急症,至多就是风寒发烧一类的, 就叫跟着他学了十年医,医术还算不错的段祐言去看看。 段祐言被下人领进了繁花似锦的县令府后衙,在一众宾客中,来到被一群镇上大户人家众星捧月般恭维着盛云锦面前。 第一眼,他就看愣了神。 盛云锦烧红着一张脸,低眉垂眼地与身旁的人说说笑笑,明明身体不适,可眉目间流转的尽是欢快活泼的神色。 明明周围大户人家家里的小姐、哥儿们容貌气度也不差,可那一刻,不知道为何,段祐言的眼里只有他的存在。 好似他的一颦一笑都活泼漂亮得不像话。 下人禀告了他的到来,盛云锦抬眸瞧了他一眼,眉目都亮了一下:“这个大夫长得好生英俊啊。” 当时席间就有人打趣他:“让你阿爹阿娘照着这个大夫的模样给你挑个还要英俊的!” 席间的宾客都是县里的大户人家,每一个都是段祐言得罪不起的,他当没有听见地上前隔着丝巾给盛云锦把了脉。 他的手腕很烫,隔着丝巾都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不像是感染风寒所致,他仔仔细细把了一盏茶的功夫,确定只是感染了风寒,没有别的病症后,这才与县令说:“小少爷只是不慎感染了风寒,喝些退烧散热的药就好了。” 县令点了点头,让他当场开药。 “……唔。”他正要开药的时候,盛云锦突然出声问了句,“不知道你开得这散热药苦不苦呀?” 他转过身见见他眉头皱得死死地,一副很不情愿喝药的样子,旁边还有人附和道:“对对对,锦哥儿怕苦,大夫,你可别给他开太苦的药。” 他想着漂亮的哥儿,一般都吃不得苦,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给他开了些只有甘草之类的甜药,向他保证:“我开的药都不苦,甜的。” “真的呀!”盛云锦眼睛一亮,“那我可得好好尝尝这不苦的药。” 见他对喝药期待起来,他又在药方里多加了些甘草之类的药进去,这样熬出来的药才会更甜。 果不其然,等丫鬟熬了药端来,盛云锦期待地端过药碗嗅了嗅,没嗅到药汁里的苦味,开心地笑了,把碗里的药一饮而尽,砸吧咂咂嘴,眼睛亮晶晶的:“果然是甜的!” “你这个大夫人好好,不骗人!” 段祐言当时觉得好好笑,怎么给他喝个药都喝出人好来了! 等他笑完抬起头去见盛云锦时,只见盛云锦也正在冲他笑,眉眼弯弯的,配合着他那张烧红的脸,漂亮得不像话。 段祐言当时就笑不出来了,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笑的? 可惜,盛云锦笑过后,就把他安排到偏厅去了。 时下医馆出诊风寒都需要等病人退烧了才走,避免遇到突发情况,大夫来不及赶过来。 段祐言跟着下人去了偏厅等候,偏厅不比正厅热闹,桌上除了茶水什么否没有,他也不嫌弃,坐下去拿出医书来准备翻翻。 这时下人又去而复返,端了起瓜果糕点进来的:“小少爷说他今日生辰,不能怠慢了任何一位客人。” 段祐言知道县令家的小哥儿今日成年宴,热闹得很,整个镇上的大户人家都来县令府了,只是没想到他也被认定为客人一类。 想了想,段祐言觉得也不能白吃人家的东西,从医药箱里拿出了一包蜜枣来递给丫鬟:“你家少爷请我吃瓜果,我请他吃甜枣,祝他今日生辰快乐。” 当时丫鬟面色古怪地拿着药出去了,这种廉价到不能再廉价的东西,也不知道会不会交给他家少爷。 段祐言原本没有在意,但等那丫鬟折回来说:“少爷说谢谢你,蜜枣很甜。”的时候。 段祐言现在都还记得他当时那比吃了蜜枣还甜的心情。 只不过好景不长,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那个丫鬟就急匆匆地来寻他:“不好了,大夫,我家少爷烫得更厉害了!” “什么?!”段祐言惊了一下,急急忙忙地跟着丫鬟又进入了盛云锦房间。 这次不是在正厅,直接在卧房了,他坐在床上,一张五官精致的小脸烧得通红,双眼迷离的,见到段祐言进来,还弯了弯眼:“大夫,我还要喝甜甜的药!” 段祐言真是又好气又好笑,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心心念念着喝甜药? “先治病,”他难得没有板着一张脸,温声温气地说,“治完病再喝甜药。” 盛云锦嘟了嘟嘴:“好吧。” 怕刚才自己隔着丝巾没给盛云锦诊断好,这次他直接诊在盛云锦腕间,确定每一股脉都诊断过后,只有表示风寒的洪脉在剧烈跳动后,再次放了心。 他刚没有诊错。 可是他覆盖在盛云锦手腕上的指尖烫得厉害,又不太像是风寒。 段祐言向盛云锦的眉间看去,虽然雪白的额头被烧得通红,可眉间的哥儿线黯淡,完全没有潮热的悸动,应该不可能是潮热。 想了想,他又开了一贴极速退烧药给丫鬟:“拿这贴药再去煎药水给你家少爷服用。” 怕是他刚开的甜药不起效果,这次他没敢自作主张地换药了,老老实实开了一贴退烧药。 这次不是甜药了,盛云锦咬着牙喝了下去,段祐言手心握着一颗糖,原本想要塞给他。 可他们身份有别,他终于还是没有塞过去,只是把那颗糖捏紧了又捏紧,等一旁着盛云锦接下来的情况。 “呀!” “这怎么还吐了?!” 这次反应更快,没过多久盛云锦直接把药吐了出来。 “不行、我好热、好难受……”盛云锦一双漂亮的眸子都烧得雾蒙蒙的了,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前的人是谁,只是无意识地呢喃,“又闷又热地难受……” 这症状好像哥儿潮热。 段祐言把着滚烫的手腕,看他那无意识呢喃的言语,皱紧了眉,细细把哥儿特有的阴阳融合脉诊了又诊,确定脉象平缓,没有任何潮热的悸动这才放下心去。 应该是高烧不退太过难受导致。 “小少爷能接受扎针吗?”想了想,段祐言向一旁的盛县令问道,他怕盛云锦再这么烧下去,人都要烧傻了,决定给他扎针强行退烧。 “能能能!”盛县令摸着盛云锦烧得滚烫的额头,急得不行,“能治就赶紧治,再拖下去,这人都快烧傻了。” 他不敢耽误地取出银针,半蹲在床边,摊开盛云锦的手,把银针慢慢捻进退烧的合谷穴里。 “……唔。”刚一捻进针去,盛云锦的身体发生了极速的转变,手上的心脏融合脉剧烈跳动,眉心的哥儿线由暗转红,他难受得嘤了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他面前低着头正在给他施针的段祐言靠去。 一个滚烫的吻附在段祐言下巴上。 当时段祐言和刚颤颤巍巍睁开眼的盛云锦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段祐言看到他眉间亮起的哥儿线,急忙把了一下脉:“怎么是潮热?!” 这不可能!!! 他刚刚诊了三遍,三遍都没有!!! 段祐言愣在当场,如遭雷劈,他很确定自己没有诊错脉,可是已经晚了!!! 本就高烧再彻底被激起潮热的盛云锦刚接触过段祐言身上那明显比他冰凉很多地方身体,已经完全没有理智可言,直接攀上了他的脖颈,滚烫的唇在他脸上乱亲。 然后由亲到舔,他的舌尖烫得吓人,只有舔舐段祐言才能得到片刻的缓解。 但是段祐言身上暴露的皮肤太少了,他不得不发了狂地去撕扯他的衣服。 变故就发生那一瞬间,当时还留在府内等候盛云锦情况的一群宾客人都吓傻了,飞快地出了门去,盛县令的脸色也沉得犹如煤炭般黑,段祐言推开盛云锦想要给他解释。 盛县令气得手都在抖,看段祐言的眼神犹如看杀子仇人,但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狠狠一甩袖,当机立断地把房门关了,咬牙切齿地在门外说:“我观大夫还未束发,还请大夫继续为我家哥儿医治,事后定会以佳婿下聘,如若大夫见死不救,哼!”他话没说完,但语气里蕴含的威胁,谁都明白。 时下男子若是已婚配会将头发束起,或者束冠,段祐言明显还披散着发,只在发根处用发带绑了一下,证明没有婚配。 “……我不行!”那时候的段祐言说什么也不想染指盛云锦,他拍着门拼命地想要出去。 可是他们被关在一个屋里,如果他不救盛云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他别无它法!别无它法!别无它法! “事后所有人怨我连一个哥儿潮热脉都诊不出来,”段祐言红了红眼,“师父嫌我丢脸,父母下跪为我求情,我不得不入赘到县令家。” “我只恨我自己为什么医术不能再精进一点,”段祐言捏紧了拳,“我想学医,我想弄懂这究竟是这么一回事。” “可是岳父嫌我只是一个大夫,配不上阿锦,要我科考,”段祐言咬了咬牙,“我考了,我没日没夜地苦读了两年,我以为我考上秀才,能让阿锦风光了,就能回去学医了,但是……” “不一样了,不一样了,”段祐言捏着桌角,面色痛苦,“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以为他考上秀才就能像以前一样继续学医了,可是地位和身份发生了改变,他又怎么可能再变得回以前那个一心只想学医,在四十岁之前开一家医馆的乡野大夫。 师父不会再像对待徒弟那样再对他吆五喝六,医馆他想开就能开了。 甚至就连他自己都在想,他要是不读书,不科举,不当官,他就算开了医馆又如何,下次再遇上阿锦这样的事,难不成还要父母跪地替他求情吗? 而且他自己也会因为看书时想起在书院里结交到许怀谦他们这样一起努力一起科考的至交好友而觉得畅快。 这跟窝在小县城当大半辈子学徒才能学一手半吊子医术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这一切的一切都好似在告诉他,别学医了,科考吧,只有继续科考才是对的! 可是学医是他坚持了二十多年的理想啊!他要是继续去科考了,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再继续学医了,不学医永远都弄不懂,他当初为什么会给阿锦诊错…… 一时间他迷茫了,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了…… 所以他一直在想,是不是当初他不踏进县令府,不给阿锦误诊是不是一切都不会改变…… 段祐言的痛苦与纠结,听得孟方荀几人目瞪口呆,这怎么跟唱戏文似的,一环比一环精彩,张着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只有陈烈酒和许怀谦两人,一个人嗑瓜子,一个吃瓜子,听他说,磕吃得非常欢快。 直到最后彻底没了声音,许怀谦手里抓着一把陈烈酒给他嗑的瓜子,意犹未尽地问:“这就没了?” “没了。”段祐言摇摇头,这几天他就沉迷在这里迷茫与痛苦中,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这就是一个小人物,从小给自己订一个努力一辈子的目标,结果因为一场意外,读书了,开阔了眼界,回过头来发现现在的自己和以前的目标匹配不上了,执拗地想要回到命运的转折点,却发现回不去了,从而产生的迷茫痛苦。 许怀谦挺能理解的段祐言,毕竟他在没有遇到县令一家以前,就是乡下的一个学医小子。 一辈子的梦想就是当个大夫,自己开一家医馆,这对他来说,就是圆满的一生了。 什么读书当官,都离他太远太远,远到他连想都不敢想。 一个错误让他入赘给了县令家的哥儿,成了县令的赘婿,所有人都催着他长进,只有他还执拗地想要学医,以为自己长进了就能回去继续学医了,但在长进后却发现,回不去了,就算回去继续学医了,他也不再是当初那个一心只想学医,只想开医馆的乡下小子了。 就像鱼游进了大海,迷失了所有的理想和目标,完全不明白前路该如何走了。 所以偏执地想,我要是当初没有跨过这个门槛,没有走出去过,没有见识过,是不是一切都不会改变。 尤其是,他还有一个拔苗助长县令岳父,天天对他进行打击教育,就更让他迷茫痛苦和想不开了。 “你后悔入赘给你家夫郎吗?”许怀谦分析完他的心理后,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不后悔。”段祐言摇了摇头,他什么都后悔,就是不后悔遇上他家阿锦。 他只后悔,那天他为什么要去扎那一针?要是他不扎那一针就好了! 他要是不扎那一针,等盛云锦潮热来临,盛县令会给他挑一门门当户对亲事,而不是选择招他这样的人入赘! 他这样的人入赘给县令家,还是以这样的方式入赘的,谁不会想歪? 即使不刻意去听,他也能知道他们说的话有多难听:“那大夫怕不是故意这样做的吧,就是想要赖上盛县令,当一个乘龙快婿,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后半辈子权势、夫郎、钱财什么都有了!” “所以你一直不肯把你夫郎介绍给我们,是因为这样啊。”许怀谦听完后,心中百感交集。 当初他见段祐言把盛云锦丢在书院的山脚下,还以为是他抹不开面子自己娶了个夫郎,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一些乱七八糟的缘故。 段祐言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不怕向别人说起阿锦,可他怎么说? 他要向别人洋洋得意地说他是怎么入赘给阿锦的吗? 谁相信,他把了三次脉,三次都没有把出阿锦的哥儿阴阳融合脉有悸动的现象? 谁相信,明明都热了好几个时辰了,为什么他一个大夫没有诊断出来潮热? 谁相信,等他扎针的时候,针扎下去就那么巧,直接扎到了盛云锦潮热? 他只要一说出他是县令家的赘婿,没有人不相信他没使手段,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他在炫耀。 他只能把自己藏起来,只要别人不笑话他,就不会笑话到阿锦身上。 所以他入赘、去科举,他都认,这些都是他欠阿锦的他该去弥补。 可阿锦的痛苦都是由他引起的,他做这些又能弥补到他什么呢?! 如果可以,他还是希望阿锦还是之间那个在席间谈笑风生的县令哥儿盛云锦,注意到他这个大夫,夸一句英俊,笑一笑就过了。 而他还是个理想不大的乡野大夫,给县令哥儿把过脉治过病,已经是他这辈子最值得炫耀的事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所有人都痛苦。 见段祐言沉迷在自己的痛苦中出不来,许怀谦在桌下抓住了陈烈酒的手,他想起他们出来前,陈烈酒也刚刚经历过潮热。 那时候他就想,天底下不会有很多因潮热而引起的悲剧吧,瞧瞧这不就来了一桩悲剧。 因为潮热段祐言再也变不回以前只想纯粹当个大夫的理想了。 因为潮热,盛云锦失去了一桩门当户对的姻缘。 因为潮热,盛致远少了一个满意的乘龙快婿。 一切的一切都因潮热而起,若是能解决潮热这件事就好了。 “……唔。”许怀谦拉着陈烈酒的手,向段祐言道:“要不你别去想以前只想当个大夫的理想了,换个理想吧?” “换什么?”段祐言想过了,即使他考上举人、进士、当上县令又如何,他这辈子欠盛云锦的永远都还不清的。 他面对他时,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他待他好也不对,待他不好也不对。 “换成解决潮热如何?”许怀谦觉得段祐言这么古板又死脑筋,决定好了的理想一根筋地往里扎,最适合搞科研了! “——啊?” 他这话说出来,孟方荀裴望舒几个全都诧异地看向他:“这理想未免也太不现实了!哥儿潮热是从远古有哥儿开始就有的,跟姑娘的月信一样,根本没有办法改变。” “怎么就不现实了!”许怀谦不觉得,“姑娘的月信也有药物可以控制吧?我们就算不求彻底解决潮热,钻研一些能够抑制潮热的药物也好吧!” “说得容易!”裴望舒欺负许怀谦看不见,像看傻子一样看向许怀谦,“要是有那么容易,太医院早就研发出来了,还需要等到我们这些民间人去想办法?” “没准太医院已经在研发了,但是还没有找到方向,”许怀谦不气馁,“办法总比困难多,我们一块出出主意帮帮忙,没准就找到了呢?” “而且,段祐言?”许怀谦说着看向段祐言,“你不是一直在想怎么弥补你家夫郎吗?你去研究潮热吧!就算就研发不出来抑制哥儿潮热的药,只要你把哥儿潮热摸透了,写一本有关于哥儿潮热的书推广天下,让天下人都知道各式各样的潮热,等下次再有像你家夫郎那样不声不吭就来潮热的哥儿,就不会遭受你们一样的痛苦了!” 像段祐言的这种情况,有一例就不会单单只有一例,其他人家家里肯定还有,只不过没有爆出来,无人知晓罢了。 “著书?”段祐言皱了皱眉,著书可不是想著就能著的,还得有丰富的学文知识。 “对!就是著书!”许怀谦一个劲地怂恿他,“你去写医书,这样岂不是又能读书又不丢你喜欢的医术了。” “没那么容易。”孟方荀摇摇头,“学文和学医都难,要两样一块?” 孟方荀看了眼段祐言,他承认段祐言在读书和学医让有点儿天分,但他那个不懂变通的死脑筋,很令人堪忧啊! 要换他成县令女婿,让他读书他绝对不去喂猪,一定好好读把书读好,考进士,当大官,医术?医术是什么? “就是难才能弥补嘛。”许怀谦别的本事没有,怂恿人的本事,那是特别有一手,“要是太简单了,他怎么弥补他家夫郎因他而起的损失?” “大户人家嫁娶都是低娶高嫁,盛云锦如果不出事,他最起码能配个四品知府之子,段祐言,这个你得给你家夫郎补上吧?!” 他看出来了,段祐言与其是在究竟前途迷茫,不如说是在纠结怎么和他家夫郎相处。 出了这样的事,段祐言本身就很愧疚了,让他去待他家夫郎好,加倍偿还,他只会越来越内疚,越来越不知所措,可要是让他不对他家夫郎好,他也过不去他心里这一关。 所以他只得把他给彻底说通才行。 “四品?”章秉文直抽气,他考上秀才,他家祖父都欣喜若狂地差点晕过去,要是他能当个四品官。嗯……他得考虑考虑给祖父在哪儿给寻块风水宝地。 “也不难!”许怀谦不喜欢盛致远的打击教育,他一向喜欢怀柔政策,“只要能考个前排的二甲进士,一个知府而已,简单!” “二甲前排?!简单?!”不是这怎么还越说越玄幻了,裴望舒望着许怀谦悠悠道,“你是不是忘了,你秀才考的不是案首,而是倒数第二的吊车尾?” 许怀谦摇头:“没忘啊。” “那是谁给你的勇气说出二甲进士前排居然不难的话?” “梁静茹啊!”许怀谦想也不想地回了一句,然后意识到不对,呸了一声,“说错了,是脸!” “你们看我的脸!”说着他指着自己俊美昳丽的脸说道,“别的不说,只要我能进金銮殿,点个探花不成问题的吧?” 只要他科考那届,没有容貌太过于妖艳的,许怀谦相信没有谁能比他更好看了! 而且现在进士多难考啊,能考到进士的大部分都四五十岁了,二三十的都凤毛麟角,只要不等到他老掉牙了才考上进士,许怀谦相信自己站在一堆大叔里,也是最好看的大叔。 几人错愕,他们是没想过许怀谦居然没想过靠成绩,只想靠脸。 他们看着许怀谦那张瞎了眼都美得惊心动魄的脸,沉默了,这好像也是一条路子啊。 他们现在回去捯饬捯饬还有机会吗?! 见他们有所意动的模样,一旁的陈烈酒都快笑抽了,他家的小相公忽悠人起来一套又一套的。 连举人都不是,一个个就想着上金銮殿了? “言归正传,这地位补偿了,心里也要补偿,”许怀谦拍拍段祐言的肩膀,“你看不管是让你选择学医还是科举你都为难,不如两样一起,一边读书,一边著书,不要害怕跟你家夫郎描述当时的情景,我相信,他比你更想走出来!” 这事错在段祐言吗?肯定不是,当时处于那样的情况,换成别人也会那样治疗,只是不巧,那天的人恰好是段祐言来着。 但要说这事是盛云锦的错吗?也不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潮热犯了,还请了大夫来看,大夫都没看出来,这能是他的错吗?! 所以是潮热的错嘛,要是有遏制潮热的药,当时的盛云锦就算是去亲了段祐言,即使服下药,大家都能当无事发生。 就是因为没有,不得不两人结合,所以才会有现在的痛苦,只要把这座潮热的大山搬开所有的问题岂不是都迎刃而解了! 许怀谦满脑子都是,段祐言去制药吧!段祐言去制药吧!段祐言去制药吧! 他好想给他老婆买啊! 段祐言沉默着不说话。 的确,读过书的他再也回不到小医馆当大夫了,可要让他彻底放弃医术一心只科举,他也做不到。 许怀谦提得这个方法是个路子,他可以不当治病救人的大夫,但他可以写出治病救人的医书,弄懂当初他为什么会给阿锦诊错,研制出抑制哥儿潮热的药,只要书和药能有一样能出世,都能让这世间少些痛苦与折磨。 就是这条路好像比当大夫更难,难到他要用一生去走。 难,难道就不去做了吗?! “好,我去著书和制药!”段祐言捏了捏拳,难也要去做,为了以后别的大夫不遇到他这样的情况,为了以后别的哥儿不遇到他和阿锦这种情况,他得去做!必须去做! 看段祐言下定决心了,陈烈酒勾了勾许怀谦的手心,小坏蛋! 许怀谦也同样在陈烈酒的手心勾了勾,虽然他只在山脚下见过盛云锦一面,但见他只是在没人的地方都那么紧张段祐言,心里肯定是有他的。 老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姻,他们两个郎有情妾有意,不过是无法跨越梗在心间的隔阂罢了。 不然他刚刚就直接劝段祐言和离了,在一起痛苦纠缠个什么劲。 现在好了,皆大欢喜,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盛致远会多一个不用他催就自己上进的哥婿,段祐言也不用为到底是科举还是学医痛苦了。 重要的是他也希望他能够把书和药能够制出来啊!就是不知道他一个乡野大夫有这个能耐吗? 县令府后门。 盛云锦坐在门槛上使劲掉眼泪,他不想和段祐言和离! 阿言对他那般温柔,他不相信他对自己没有情。 当初他潮热犯的时候,他明明不愿意,可还是将他抱上了床,搂着他的时候都不敢睁开眼,一直在他耳边给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有什么对不起他的? 这些明明都是他来潮热特征不明显,是他这具身体的错,跟段祐言有什么关系? 事后所有人都在怪他,可他从来不解释了,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他若是对自己没有情的话,他明明可以不给他解潮热的,也可以选择不入赘的,更可以选择不去科举,但他都做了。 他知道他还放不下两年前的事,一直在怪自己没看出他的潮热,可人总得向前看,他们都已经这样了,不试着接受对方,难道要一直痛苦地活着吗? 他折磨自己,也是在折磨他啊! 盛云锦哭得上气都快不接下气了,他喜欢段祐言,见到他的第一眼喜欢,在他义无反顾地给自己治潮热的时候喜欢,在他入赘给自己偷摸着对他好的时候喜欢,在他能为了他而去科举的时候喜欢。 他都想好了,他想当个乡下大夫,他就陪他当个乡下大夫的夫郎,他不怕吃苦,也不怕别人耻笑,只求他别再折磨自己了。 现在要他亲手放弃自己喜欢的人他怎么可能做得到?!可是不放弃段祐言又很痛苦。 他不知道怎么办了,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哭什么?谁欺负你?”段祐言从茶楼出来,许怀谦说让他回家一定要用他送的白炭烤烤火,他就来了后门,没想到一眼就看到他家小夫郎坐在门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煞白的模样,心里一紧,心疼地上前问道。 盛云锦正发泄着自己的情绪,乍然听到段祐言的声音,整个人都傻了,抽抽噎噎地向他看去,只看了一眼,就忙羞死了地把脸埋在膝盖里,使劲用袖子擦。 丢死人了! 他从来没让段祐言看到他哭过,今天怎么这么倒霉,让他给碰到了? “别哭。”段祐言蹲本想摸摸他的头,后又变成温柔地帮他顺了顺背,“谁欺负你,我帮你欺负回去?” “你!”被看到了,盛云锦也不装了,直接朝段祐言吼道,“都是你!一天让你做这个也不开心,做那个也不开心,还不吃饭!你是不是想跟我和离!” “没有。”段祐言摇摇头,他没想过和离,至多想过被休弃和自请下堂。 “那你为什么不吃饭,好几天了,饭菜怎么端进去,怎么端出来。”盛云锦愣了一下,随即委屈死了,要不是他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爹也不会想叫他们和离。 “在想一些事,吃不下。”段祐言向他解释,那几天他人都是浑浑噩噩的,别说吃饭了,别人跟他说了什么他都不知道,抬起头看到盛云锦哭得红肿不已,明显不止哭了一天的眼睛,愣了愣,反应过来了,“你在为我不吃饭而哭?” “对啊!”盛云锦摸了把眼泪破罐子破摔,“你不吃饭你折磨人!你是不是还想两年的事儿呢?” “没想了。”段祐言摇头,他只是一时间迷茫了而已,“我再想我未来的路怎么走。” 听到段祐言没再想那件事了,盛云锦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抽噎地问:“那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段祐言把他从地上抱起来,马上快要进入十月的天,地上多冷,“我想去科举,去结识更多的人,认识更多更好的大夫,我想著一本有关于哥儿潮热的书,还想研制抑制哥儿潮热的药,让以后天下的哥儿都不再受潮热之苦。” 盛云锦听到段祐言的话,整个人都愣住了,这还是他那个只想当个乡野大夫的入赘夫君吗? “别哭了。”段祐言替他擦干净他脸上的眼泪,“我不吃饭你折磨自己做什么,你打我不就好了?” “我打你你会听吗?”盛云锦不相信,男人都是好面子的,段祐言比别的男人更好面子,他打他,岂不是他们两个不想和离都要和离了。 “会听。”段祐言给他肯定地点了点头,“你是我夫郎,我为何不听你的?” “哦,我打你你就听了。”盛云锦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一点什么,“那我岂不是以前偷偷受的罪都白受了?” 他以前总怕段祐言还计较着两年前的事,对他总是小心翼翼又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惹得他不开心了。 没想到段祐言好这口? 偏偏段祐言还挺气他地点了点头:“嗯,白受了。” “王八蛋!段祐言!你个王八蛋!”盛云锦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当下也不哭了,对着段祐言身上一阵拳打脚踢,但都没舍得使劲。 温柔贤惠的你不要,非要野蛮不讲道理的,害他白受两年罪,简直混蛋至极。 他的那点力气打在身上一点都不疼,段祐言由着他打,等他打累了,背着他从后门回家。 后院的一众小厮婆子侧目地看着他们,除了潮热的时候,还从来没见过他们亲热过。 主要两人平时都端着,贴在一起也看不太出亲热劲来,现在这样倒有几分小夫夫的模样了。 在前院听到动静的盛致远见自家哥儿去送和离书没送了,倒被人给背了回来,啐了一口:“一点骨气都没有,不像我的种!” 他夫人向他侧了个目过来,他顿时噤了声。 晚上,段祐言带着他家盛云锦,在后院用许怀谦送给他们白炭偷偷烤肉,给他讲他的朋友是怎么把他给开导出来的。 “他们人都都好好哦,不过你以后有事也别这样憋着自己难受了,”盛云锦觉得就是段祐言什么都不会才导致他们现在误会这么深,“你也可以跟我说的,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的。” 科举也好,行医也好,想要和离也好,只要说开了,他都会尊重他的选择。 段祐言看着盛云锦重重颔首:“我知道了,我以后有事都会跟你说的。” 盛云锦开心了,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那你下次可以带我去见见你的这些朋友们吗?”他对他们好好奇啊,想见见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 这次段祐言没再拒绝了:“好。” 段祐言愿意把他带出去了,证明他是真的想开了,盛云锦尤为开心:“那我也会帮你收集潮热信息的,我也想知道,我的身体为什么会提前两年引发潮热。” 他先前也想到了这个,奈何他什么也不会,就算有想法,也只是空有想法罢了,但他夫君不一样,他夫君会医术,只要一直朝着这个方法努力,他相信他,一定可以找到原因的! “好。”段祐言想到许怀谦说的盛云锦比他更想走出来,也没有拒绝,又递给他一串烤肉,“别太辛苦自己。” “不辛苦,不辛苦。”盛云锦接过烤串笑得什么开心,没有比段祐言解开心结,他还能帮他一点力所能及更开心的事了。 他们总算是跨过了这道坎,能够向前迈步了。 “哼!朋友好寻,良友难觅,你好福气哦!”早在院子里的花坛后面偷听了半天的盛致远见他俩在这里吃着油滋滋的烤肉,他却在后面吹风偷听,一想到他在自己家办个事还偷偷摸摸的,气得不行,直接一甩袖出来了。 偷听就偷听,他的家,他想怎样就怎样。 “爹!”盛云锦没想到他爹会出现,下意识地向段祐言望过去。 “岳父。”一看到盛致远,段祐言就习惯性地想要起站来行礼,但是刚站了起来,他突然又不想这么做了,递了一串烤肉给盛致远,试探性地叫了一声,“爹?” 盛致远被他吓得不轻,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接过他的烤肉,应了一声:“……嗯,现在总算是有点入赘相公的意思了。” 段祐言笑了笑没说话。 盛致远吃着烤肉也懒得跟他计较了,低头去看他们烤的肉的火盆,见里面的炭表皮都成灰白色,惊讶了一声:“银霜炭,你们在哪儿弄到的?这可是贡炭!”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重新修了一下,之前漏写了一点剧情,导致大家误会很深,抱歉。 ……感谢在2022-10-03 23:57:34~2022-10-05 23:51: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全能嗑学家、江少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5703927 145瓶;没有实名认证不收红包、浅吟° 20瓶;呆头 14瓶;不想上班的社畜、小九、望年、Hello-小雅、jjcat、39634782、旗子飘走了、岩海苔、磕糖过度的少女 10瓶;清岁清流、37926585、夜氏、小仪、流云、唐张、凉白开 5瓶;拖延症晚期患者 4瓶;宫徵羽、哞一、朵朵向日花葵开、24373440、阿妮亚 2瓶;莫挨老子、冬眠的大花猫、滴滴喂、鲸落、三叶、宁枝吱、阿竹、纸夏*、云潋风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把酒话桑麻30 ============================= “还是自己家里舒服啊!” 一连几天都在外面跑, 虽然在外面陈烈酒也会什么都给他安排好,不会让他有不舒服的地方,可许怀谦还是喜欢在家的感觉。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 金窝银窝不如家里的狗窝? 呸, 他怎么能形容自己的家是狗窝呢?这明明就是他和他家阿酒爱的小窝! 见他一回家就舒服得赖在床上不起来, 在整理被褥的陈烈酒笑了笑:“就这么喜欢家里啊?” “喜欢。”许怀谦看不见,但他现在辩声音的方向感很强, 一听到陈烈酒的笑声,就扑过去揽住他的腰,“喜欢家里有阿酒。” 这不就等同于说是喜欢他么? 陈烈酒的嘴角翘了翘, 自从经历过初热后, 他家阿谦, 好像对他胆子大了些? 虽然以前也会对他表达情感, 但都很含蓄,不会这么直白。 果然坦诚相待才是促进夫夫感情最好的良药,在他看来什么纠结不纠结, 什么痛苦不痛苦,多相互坦诚相待几次,再多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他回过身揽住抱着他的许怀谦, 心满意足:“我也喜欢家里有阿谦。” 喜欢这个比他小几岁,有些成熟又有些幼稚, 病弱却从不抱怨,还会为了他去忽悠别人找抑制哥儿潮热的药,积极努力生活的阿谦。 “你的腰疼不疼?”被老婆表白了, 许怀谦唇角的笑意收都收敛不住, 可他还记得帮陈烈酒揉腰。 在外面跑的这几天,天天坐牛车, 坐得他腰都快散架了,他家阿酒更是坐不了一会儿就直接下车走路,说是牛车颠得腰疼。 “不疼。”陈烈酒摇摇头,他就是那么随口一说,跟坐车比起来,他还是更喜欢走路。 乡间小路全是深浅不一的坑,牛车走在上面颠簸得他想吐,还没有走路叫他舒坦。 “你呢,我给你揉揉。”想着,陈烈酒就把手伸在许怀谦的腰上,给他揉了揉腰,他只是坐一会儿都颠得受不了,也不知道许怀谦这个身子骨弱的怎么坚持下来的? “还好,我都习惯了。”嘿嘿,他有老婆,他老婆还给他揉腰腰,他好幸福哦。 可能因为经常坐牛车的原因,许怀谦都能自动在牛车上找到让他舒服的姿势,不让自己被颠簸得那么难受。 前提是,不遇到大坑石子一类的颠簸,要是遇到这种没办法,再难受也得自己受着了。 “乡间小路太烂了。”许怀谦说得轻松,陈烈酒还是心疼,他这个娇气又病弱的小相公,他是一点都不想他受委屈的。 可在乡间他有没有别的办法,府城的路倒是好,可他们又搬不去府城。 许怀谦认同地颔首,乡间路都是由一块地割干净草,人在上面走走走,走着走着就走出一条路来了,不下雨还好,一下雨全是泥水汤汤,别说是牛车了,两条腿在上面走都难受。 他倒是怀念现代的柏油路,可这里又没有沥青,他也不会烧水泥…… “要是可以修路就好了。”也不求把路修成水泥路那样光滑平坦,只求平整不颠簸,下雨不成汤就行。 “修!”陈烈酒听他这么一说,任督二脉一下子就打开了,“我给你修一条路!” “——啊?”许怀谦震惊得差点从陈烈酒身上滑下去,赶紧坐起来,打断他老婆的异想天开,“我就随口这么一说,你别激动。” “不激动。”陈烈酒看许怀谦一脸紧张的样子,揽着着他坐在床边,细细讲给他听,“也不是临时才想起来修路的,我不是还想烧砖么?” “这砖烧出来也不能只卖给村里人,镇上人家也得买吧,村里路这样烂,我先前还在愁,砖又不比炭,在地上摔烂了捡起来还能用,我们把路修了,不仅我们自家好走,也方便生意。” 许怀谦心还是有些紧:“可是这路好修吗?”别说在古代了,放在现代修路都是个老大难的问题。 有时候不是政府不想修路,而是这里面牵扯的问题太多,解决不了,只能先搁置。 “陈氏宗族应该没有问题,村里人能说服的说服,说服不了大不了绕路,”陈烈酒沉思想了想,“至于官府,吴县令怕是巴不得我们把路修了,这可是他的功绩啊!” “好吧。”见他老婆什么都想好了,许怀谦也不给他唱反调,转而问道,“这路你怎么修?修成府城那样的?” 府城的路就是用夯土夯实,晴天好走,下雨天一样泥水汤汤。 “不,不那么修,”陈烈酒摇摇头,“我以前在外面走镖有见过大户人家在夯土上铺石子的路,下雨天泥巴不粘脚。” “不行,村里不行,”许怀谦忙打断陈烈酒的话,“你这里前脚刚用石子铺了路,后脚村里的小孩就能给你把石子扣出来打水漂玩。” 不是许怀谦把人往坏里想,是村里小孩有时候就这样,他们又小,大人教了也不懂,而且就算你去找他们大人说也没用,人家反过来说你小气,两颗石子都不给小孩玩。 “我知道,”陈烈酒点头,“所以我不打算那么修,我想先用熟土把路面夯实,先修一条府城那样的路,然后再在上面用石灰黏土拌着碎石渣子铺一层表皮,这样路面不就干净整洁了。” 许怀谦张了张口,有被他老婆的大气惊到,府城都没有这么大的手笔,他有! 而且他脑子还转得贼快,知道石子可以铺路,立马就联想到了碎石子渣子。有人会扣碎石子,碎石渣子总没人扣了吧。 “惊讶什么?”见许怀谦张大了嘴面对他,陈烈酒笑了笑,“等修好了以后,叫怀谦路怎样?” 许怀谦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太羞耻了,这岂不是让十里八村都知道他老婆给他修了一条路了? “不要,我没做什么贡献,还是按照原来的叫杏花村路就行了。”许怀谦摇摇头,他知道古代有喜欢把某个人做了什么贡献命名,比如他穿越前看过一本《我在古代当王爷》的穿越小说,主角为了拯救国家做了火、药出来,就差点被命名为火、药王。 陈烈酒修这条路,他又没做什么功绩,有什么资格叫怀谦路? “谁说你没出贡献的?”陈烈酒不认同,“你看啊,不管是烧炭还是烧砖,都是你提出来的,这路也是我为你修的,还有你出钱了呀。” 家里的钱都是许怀谦在管,要修路就得他拿钱,他拿钱了怎么能叫没有贡献呢? “还是不要了。”太羞耻了,许怀谦脸皮子薄,在私底下秀秀小恩爱还行,秀大恩爱好社死的。 “好吧。”见许怀谦不同意,陈烈酒只得意尽阑珊地选择尊重他。 他觉得用许怀谦的名字好有意义的!不明白许怀谦为什么不同意? 好多人想要这样“名垂青史”的机会都还没有呢! 见老婆不再沉迷用他的名字给路起名字,许怀谦又拉住陈烈酒的手,细细说道:“修路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修好的,你别急,要是遇上什么问题,你也别憋在心里不给我说,我虽然看不见,但帮你排忧解难还是可以的。” 以前许怀谦当公务员的时候,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处理过很多,帮不上陈烈酒大忙,小忙还是能够帮上的。 陈烈酒见他无时无刻不在操心,笑了笑:“你现在最主要的是先养好身体,把眼睛治好,等你眼睛治好了,什么忙帮不上?” “身体要养,忙也要帮!”许怀谦坚持道,他怎么可以让老婆一个人操劳呢? “你还想不想要你的脸了?”见说不听他,陈烈酒直接从许怀谦最在乎的地方下手了,“要是养不好身体,你的脸会迅速苍老下去,到时候变得又枯又难看,你还怎么上金銮殿,当你的探花郎?” “有这么严重?”许怀谦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自己的脸比眼瞎前光滑了许多。 而且他最近也没怎么吐血了,除了身体耐不住寒穿得要比常人多一点以外,感觉上好像比以前轻松很多了。 “嗯。”陈烈酒吓唬他的点了点头,旋即看到他那双被布条一直蒙住的眼睛,皱了皱眉,“你就这么想当探花郎?” “当然了!”探花可是朝廷公认长得最帅的,打马游街的时候,姑娘、哥儿看的都不是状元,是探花。 他给不了阿酒一个最健康的老公,但是他能给阿酒一个最帅的老公。 两相一抵,别人看在他长得这么好看的份上,就不会嫌弃阿酒找了他这么一个病秧子赘婿了。 反而会想,这么好看的病秧子,换他他也愿意啊。 陈烈酒不知道许怀谦的想法,看他对当探花这么执着,蹙了一下眉,想当探花,就意味着他还要科考。 其实经历过这件事后,陈烈酒不想许怀谦在继续科考了,他觉得有个秀才名头也够了。 现在村里人看在他秀才夫郎的名头上,已经对他尊敬了很多,可许怀谦还要往上考,就意味着他还要乡试、会试、殿试。 只是考个秀才的院试,他都把眼睛弄瞎了,陈烈酒不敢想,他去乡试,人还出不出得来? 但就跟许怀谦支持他一样,既然这是许怀谦选择的路,他也不会拒绝。 他能做的就是支持他,给他把前路铺平整,让他在这条路上,走得更平顺。 许怀谦说完,见陈烈酒久久没有说话,开了开口:“阿酒?” 陈烈酒回神:“嗯?” 许怀谦有点不开心了:“你在想什么?怎么这么久都不搭理我?” “我在想——”陈烈酒原本挺想把自己心里的话说给许怀谦听的,话到嘴边突然问了一句,“梁静茹是谁?她为何可以给你勇气?” 许怀谦侧过头:“嗯???” 不是吧,他就随口那么一绉,就被他老婆给记住了?! 许怀谦想起来了,他之前就是随口说了一句烧炭烧砖就让陈烈酒给记住了,才让他在杏花村拉扯起这么大一个家业。 天啊,他不会还说过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叫他听见过吧? “没、谁,”许怀谦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打马虎眼道,“随口乱说的!” “是吗?”陈烈酒狐疑,那手机、电视、空调、飞机这些又都是些什么? 不过他没有问出来,他知道他这个抢来的小相公好像有很多不为为人的秘密,他现在不愿意告诉他没关系,他可以等,等到他愿意告诉他的那天为止。 许怀谦还不知道他的小秘密都在他老婆面前暴露很多次了,一个人就算再小心翼翼,在现代生活过二十几年的生活习惯是不会一下子就能隐藏住的。 他平时里很不起眼的小抱怨,跟人说话时不经意的透露,睡觉时没有意识地呢喃,这些可以在别人面前打马虎眼,可又怎么可能瞒得住日日睡在他身旁的枕边人? 许怀谦也不是不想说,而是他不知道怎么说,总不能直接告诉陈烈酒他是穿越过来的人吧?会不会吓到他? 古人对鬼神一说的态度向来都是敬而远之,他可不想他的老婆因为他是穿越的就对他敬而远之。 他还想跟他老婆黏黏糊糊到天长地久呢。 因为要修路还要烧砖,而且许怀谦的眼睛还没好,陈烈酒就把许怀谦的秀才宴给推迟了。 正好再过两个月就是许怀谦成年的生辰了,他打算那天秀才宴、生辰宴、婚宴一块办,日子有些赶,他一天忙得飞起。 许怀谦听到他这是又过生日又结婚的,整个人吓得不轻,陈烈酒这是要把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全都给他操办完么? 陈烈酒直接给他否认了:“是为了省钱!”因为修路,他们现在手头上已经没有多少钱了,“这些一块办,就不用让别人吃三次席了!” 乡下人家,都穷,就不要指望他们能送多少礼金了,收回成本都难,多办几次,钱都给别人吃掉了,不划算。 但人生难得几回高兴,热闹热闹也不无不可,索性一次办个大的,省钱又能高兴,多好! “好吧。”许怀谦被陈烈酒说服了,也觉得把钱拿给别人白吃多心疼啊,办一次就差不多了。 不过,他也不是天天就闲待在家里,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等待生辰宴的来临。 再怎么说,这也是他两辈子第一次结婚,就算不隆重也要温馨浪漫。 他是看不见,可他又没有残废,做不了其他,做点力所能及的事还是可以的。 比如说打络子。 这次不打那些漂亮又好看的络子了,打的都是双喜络子。 红色的丝线,一个个串成漂亮又鲜艳的红双喜,看着就让人觉得喜庆,叫王婉婉和陈小妹好不羡慕。 尤其是她们还知道,许怀谦靠打络子还挣了二百两银子后,对他更为崇拜。 她们二哥怎么就这么厉害?好似天底下就没有难得住他的事! “别愣神,继续读!”许怀谦打着络子听王婉婉和陈小妹给他读书,见她们没有动静了,敲了敲桌子提醒。 “哦——”两人从他的指尖回神,“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谓语助者,焉哉乎也!” “读完了!”陈小妹把千字文最后一个字读完,放下书本,忙不迭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完大吐了一口气,表示轻松。 可憋死她了! 许怀谦听她这一系列的操作,笑了笑:“别忘了,待会儿你还得教陈五、陈墙两个人识字。” “知道了!知道了!”陈小妹甩甩手,她没忘,她只是暂时性遗忘一下。 听她没有懈怠,许怀谦这才放心地把注意里集中到了他手上的红色络子中。任重而道远啊,他才打两三个大的红双喜,离他想要把陈家院子挂满还有好大一截。 “我先去看我的小鸡去了,天冷了,越来越不敢照顾了。”陈小妹看了一会儿许怀谦打络子,见他修长的手穿过去穿过来,一会儿就出来一个字,好看是好看,可也无聊得紧,打了哈欠,还是准备去照顾她的小鸡。 进入冬天,她的小鸡越来越不好孵了,坏鸡蛋越来越多。 许怀谦告诉她,是因为冬天受过精的鸡蛋没有春夏两季受过精的鸡蛋好,她可以选择将孵小鸡的作坊停工,等到春夏两季再继续孵。 陈小妹一脸的不认同:“可是很多人都已经给我定过小鸡苗了,而且做生意不都是有赔有赚么?我总不能就因为生意没那么挣钱了,就把生意停掉吧?” 从五月份到现在,最开始的那那批小鸡全部都长大了,开始下蛋了,村里人见这用炕敷出来的小鸡真能行,纷纷到陈小妹这里继续订购。 帮自家买还不算晚,还要帮外人买。 没办法,因为路程和脚程的原因,陈烈酒手下那些挑着小鸡出去卖的人也不可能只卖三文钱,他们通常都是十文钱卖三只,自己挣个路程和水钱,只有他们村里的人买才能便宜,好些人看到商机,都在陈小妹这里订鸡苗,挑到远一些的地方去卖。 陈小妹都已经答应了村里人,每个月都有小鸡苗,她要是现在停工,人家以为她不孵了,以后不来找她怎么办? 许怀谦一听她这话,见她有自己的成算,当即就不再说什么了。 他给人带过课,还没带过孩子,不知道这孩子怎么教,不过他觉得陈小妹这样就很好,活泼开朗还有成算,只要不往坏事上做,她说的是对的,他都不反驳。 陈小妹哒哒地跑去后院的火炕房看她的小鸡去了,王婉婉看了会儿书,温习了一下字,瞧着许怀谦那双被养得很好看的手,不住地在丝线上穿梭,愣了愣神,犹豫地开口叫了一声:“二、二哥?” “嗯?怎么了?”许怀谦停下手,疑惑地向她看过去,通常王婉婉读完书后,温习一下,就会去帮陈小妹或者忙自己的事,这还是她第一次有所求地向自己开口。 “我、我、我、”王婉婉有些犹豫,“我可不可以也跟你学学打络子?” 家里每个人都有自己赚钱的进项。小妹可以孵小鸡,大哥整天在外忙,二哥现在眼瞎了都能打络子呢,就她每天只操持家务,东忙忙西忙忙,看似什么都做了,却又什么都没做。 她也好想像他们一样,可以拥有一项独属于自己的事业。 原本她想做她的老本行,做衣服,可她做来做去都没有裁缝铺子做得好,手艺至多就比乡下人强上一点,再多的就没有了。 可要是不做裁缝,她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最近天天看到许怀谦打络子,她就跟魔怔了一样,有天还进了绸缎庄…… “可以啊。”许怀谦一听她这么问,就明白这姑娘心里在想什么了,“正好,我还在愁这络子打不完了,你学会了还能帮帮我。” “真的吗?”王婉婉语气一下就惊喜了起来。 “当然是真的了。”许怀谦见她高兴,自己也高兴,记得她做衣服的手艺不错,还夸了夸她,“你手这么巧,没准等你学会了,还能把这些络子卖去绸缎庄。” 裴望舒找人来他家向他学了二十种络子,也没说好卖不好卖,但这个世界上既然有这种手工艺,那就一定是有用的,就看手艺好坏了。 “我那天去绸缎铺子问了问……”王婉婉不太好意地说,“他们也收络子的,不过要打得好看,像二哥你手中这种超大双喜络子,工钱都要好几百文!” 许怀谦手上打的这个络子是他要挂在他和陈烈酒的窗户上的,足足有一个窗户那么大,中间一个大喜,周边还围了许多小喜,下面的流苏上坠了几对小鸳鸯,不知道有多好看。 “工价这么高?”许怀谦诧异了一下,像他手中这种超大型的络子,在他那个世界,某宝搜也就只有几十块钱? 没想到在这里光是手工费的价格都这么高。 “可能都是卖给大户人家的。”像络子这种东西,都是用丝线做的,丝线也不便宜,平头百姓也就只能卖点线头回来缝衣服,只有大户人家才会这么奢侈,能用得起丝线做的络子。 “有道理。”许怀谦颔首,有钱人,不在乎这点钱。 他拿了一团丝线给王婉婉:“你坐过来点,等你学会了,没准有天我们全家都要靠你的手艺养活呢。” “怎会?”王婉婉摇摇头,大哥二哥都是极有本事的人,一家人里只有一个人有本事,就算是很厉害的人了,他们家有两个,只要二哥养好身体,往后他们的日子,还不知道有多好过呢。 王婉婉想到抛弃她的家人。 真不知道,如果有一天,她再见到抛弃她的家人,她们看到她现在过的日子,会不会后悔? 王婉婉出身于府城的小户人家家里,父亲是做布匹生意的,开着一间布匹铺子。 她家有六口人,阿爹、阿娘、大哥、她、小弟、小妹。 原本日子过得还算幸福快乐,阿爹严厉,阿娘温柔贤惠,大哥爽朗,小弟小妹也算是听话。 但到她十三岁及笄礼的那天,一切都变了。 那天她早早地收拾好了自己,阿娘说,女儿家及笄了,都要到庙里烧香拜佛,求一求姻缘。 她虽然不太想去,但看到弟弟妹妹想要出门游玩殷切的目光,还是跟着一块去了。 她在庙里烧了香,拜了佛,求了签,不好不坏,求了只中签。 当时她见她娘就有些不太开心了:“我家婉婉模样这么好,怎么能是中签呢?” 她爹也附和:“可不是,怎么说也得是上上签才是。” 她不明白,只是一支签而已,他们为什么要为这个鸣不平? 直到,他们下山的路上,遇到了一群作乱的山匪,大哥看铺子没有来,她爹娘抱着小妹和小弟转身就跑了,只有她被遗忘了。 她被山匪带回了山里,撕扯着衣服要、要…… 就在她万念俱灰的时候,是一袭红衣的大哥一脚踹开了山匪的房门,将山匪砍伤在地,拿被子紧紧地裹住了她,救了她。 后来官兵来了,她吓得双腿发软,没办法走路,也是大哥将她抱进背篼里,一步一步地背下了山。 那时大哥才十七岁,背着她,一路温声细语地安慰她,还叫他身旁的弟弟给她喂吃的喝的,各种扮丑来逗她发笑。 当时她想的是,等她回了家她一定要让父母好好地报答他们。 但当她被大哥送回家,她拍着家里的门板让父母开门时,父母却拒不开门,他们说,他们的女儿早在山上被土匪给砍死了,他们没有王婉婉这个女儿了。 就因为她被山匪掳走过,失了清白,没了名声,以后找不到什么好人家,对他们没用了,他们就抛弃了她。 那天晚上,她的哥哥,她的妹妹,她的父母,甚至连邻居都没有给她开门的。 天亮了,她不知道该去哪儿。 只能默默跟着陪了她一夜的大哥、阿虎两人身后走。 她只认识他们,也只认识他们了。 但她不知道他们要不要她。 毕竟她父母都不要她了。 这个时候,大哥停下了脚步,看着她说:“我们家不养闲人,也养不起闲人。” 那时候的她真是比万念俱灰还要绝望。 可下一刻大哥又说了:“但我个弟弟,他跟你年岁相当,如果你愿意当我弟媳的话,就跟我走吧。” 那一刻她抬起脸,看到不远处长得跟大哥有三分相像,那跛着脚扮了一路丑,给她喂水喂吃的,会温柔替她擦拭嘴角的少年。 她觉得他身上有光。 照亮她的光。 王婉婉跟许怀谦学打络子,唇角一直带着浅浅的笑,不一会儿手上就打出了一个虎字的络子,她拿起来看了看,极为满意,也不知道阿虎什么时候才能归家? 她好想他。 许怀谦果然没有看错,王婉婉是个很有天分的人,没多大功夫就学会了打络子,还能举一反三自己打了一个字出来。 他让她自己琢磨着,自己摸索着出了门,看陈小妹教陈五和陈墙认字。 “错了,是这样写的,不是你那样写的。”陈小妹拿着树枝蹲在地上教陈五。 早学会的陈墙已经在一旁写得十分顺溜了,只有陈五,憨憨的老学不会,陈小妹不得不一遍又一遍地教他。 小老师带大学生,越教越烦躁。 许怀谦走过去问,打断了他们:“陈五,你们大哥的路和窑修得怎么样了?” 突然被打断的陈五,想也不想地回答了:“还行啊?” “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陈烈酒有事都是自己解决,从来不跟他说,许怀谦只能自己问了。 “没有吧?”陈五摸着脑袋想了想,谁敢给他家老大麻烦啊? 村里人一听陈烈酒要修路,巴不得巴结他,好去干两天活挣个工钱,陈氏宗族知道陈烈酒修这路是为了烧砖,为了好再像烧炭一样入个伙,哪有不同意的? 而且路修出来他们的炭也更好卖。 都巴不得陈烈酒快点把路修起来,一点都不敢耽搁,甚至工钱先赊着都行,反正那么大一个炭窑在呢! “就是有个不小不大的麻烦。”他想不到,旁边的陈墙却出声了。 “什么麻烦?”许怀谦问过去。 “也不是什么大事,”陈墙说,“我天天在山上烧炭,现在炭越烧越多,窑周围堆的碎炭渣子也越来越多,这些渣子烧又烧不了,倒在哪里也碍事,二哥,你有没有什么方法处理了?” “简单啊。”许怀谦一听这事,想也不想地出了主意,“你去把那碎炭渣子给我拉两车回来,用石灰拌着把我院子还有屋里都给抹平了。” 正好,许怀谦在想,他要结婚了,要不要把房子装修一下。 他们家人口不多,这房子陈烈酒也没修几年,拆了重新修也太可惜了,不过能用东西抹平一下院子和屋里的地板,也能稍微满足一点他想装修的心里。 “这炭渣子还可以用来抹院子啊?”陈五憨憨地问。 “可以啊怎么不可以,”许怀谦招手让陈小妹去给自己搬了根凳子坐在院子里细细给他们说,“这些高温都烧不化的碎炭渣子比石子都还要坚硬,铺在院子里和家里不仅平整美观,还能防潮隔热,要是掺在地基里还能加固地基,磨成粉拿去烧砖也更省燃料。” 煤炭渣子,在许怀谦这种扶贫人士的眼睛就是宝好不好?它不仅仅是水泥混合材料,还可以作沥青混泥土骨料,用来烧砖、铺路、做墙都行。 “这么好啊!”陈墙眼睛亮了亮,“正好我家要修房子了,我也拉一车回去,还能让族里要填院子的也拉点回去,一家拉一点,山上那些碎炭渣子不就解决了。” 陈墙欣喜地要去找人,陈烈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许去!” 几人朝刚从外面回来的陈烈酒看过去。 “看我做什么?”陈烈酒踏进院子,“既然这个煤炭渣子这么好,那就都拉去修路吧,正好我总觉得这路还少一层什么,现在加上这一层炭渣子,总算是圆满了。” 陈烈酒试过了,用黏土和碎石渣子压成型的路还是不够坚固,下暴雨的时候一冲就散,要是这炭渣子效果真有许怀谦说的这么好,拉去修路再好不过了。 许怀谦和陈墙的心情都失落了下去。 他老婆爱修路都不爱他了! “不过,”陈烈酒转过身又跟陈墙说了,“你二哥那两车得给他留出来。” 许怀谦翘了翘唇,他在他老婆心里还是最重要的! 陈墙看了他们两人一眼,不高不兴地应了:“好吧。” “阿谦?”等陈墙走了,陈烈酒走近许怀谦,“要是这碎炭渣子铺路真的能行,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让这条路叫怀谦路?” 他琢磨过去琢磨过来,都觉得很好啊,许怀谦可是要科举的,科举都需要名气的,别的地方他帮不了他,这些地方他完全有能力。 能要为什么不要? “还是不要了吧?”许怀谦就纳闷了,他老婆怎么还没有打消要高调秀恩爱的想法? 用他的名字做路名,这不就跟霸道总裁一样,我要修一条让全天下人都知道你名字的路! 好恶寒! “好吧。”陈烈酒再三确定许怀谦不要这名气后,失落地离开了,不过他很快就没有时间失落了,一心一意地扑在修路上。 怎么着也得让来许怀谦生辰宴的人看到,他为许怀谦修的这条路! 陈烈酒走后不久,陈墙就拉了碎炭渣子回来,把陈家院子里里外外都给铺平了。 加了石灰和黏土的煤炭渣子铺的地板,虽然没有水泥地板平整,但也比泥巴铺的强多了。 走在没有一点坑坑洼洼的院子里,踩着这些颗颗分明的炭渣子,许怀谦勾了勾唇,对嘛,这种地板,才适合他们盲人嘛! 府城里的苗大夫说他既然看东西太模糊了,就不要睁开眼,用布条蒙着,免得眼睛习惯这种花度以后都恢复不过来了。 蒙眼睛也蒙了有两三个月了,也不知道视力有没有好一点?! 许怀谦偏着脑袋想了想,伸手从后脑勺勾下了眼睛上的布条,试着睁开眼睛看了看。 刚开始睁开眼看到眼前一阵模糊的白,还有些不太适应,但随着眼睛慢慢睁开,越来越亮,越来越清晰,许怀谦的视力也从眼前的一团模糊到能看见院子外面的树了。 树底下有个跛脚的少年,脸上扬着阳光灿烂的笑容向他走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走到许怀谦跟前,笑意愈发灿烂:“你就是我大哥给我娶的二哥?” -------------------- 作者有话要说: 谦谦:嗯,我就是你大哥给你娶的嫂子,没毛病! 谦谦的穿越礼物,酒酒送了个厕所。 谦谦的生辰礼物,酒酒送了一条路。 下次送什么? ——感谢在2022-10-05 23:51:21~2022-10-06 23:50: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可爱的毒蘑菇一只、巧克力鸭、全能嗑学家、江少衡、心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レンマサ 18瓶;周、95127697、轩 10瓶;小妖怪、啦啦啦哆瑞咪、紫菀、浅笑安然、夜氏 5瓶;c1789 4瓶;幽玄、Stella、韩韩 2瓶;阿竹、项总今天好酸啊、不萌不柠檬、栤埖、冬眠的大花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把酒话桑麻31 ============================= 许怀谦眨了眨眼, 脑子其实已经从他话语中听出他是谁,但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第一次见小舅子该有什么反应? 对他说:“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或者叫一声:“弟弟?” 好像两样都不太好, 他愣了一下, 只能顺着他的话颔首:“嗯。” 没错, 我就你大哥给你娶的二哥,没毛病。 “二哥!”陈金虎唇角带着笑地叫了他一声。 他好像天生就很喜欢笑, 从远处的树下走过来的时候,唇边的笑意就没有落下去过,稚嫩得有点像缩小版陈烈酒的脸上挂着两颗亮晶晶的眼睛, 配合着他的笑, 让人天生就能对他产生好感。 “你、你好。”第一次面对小舅子, 许怀谦难免有些紧张, 向他伸出了手,想要给他握个手。 陈金虎看到许怀谦向他伸过来的手,不太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想了想,笑着用拳头碰了一下他的掌心,偏着头看他, 好似再问,这样? 触及到他询问的眼神, 许怀谦才后知后觉地收回手,太紧张搞错仪式了,他忙打开院门, 伸手要去接陈金虎肩上的包袱, 热切地问他:“怎么回来也不提前托人打个招呼,好让我们去接你, 累不累,婉婉——” 他这回来得太突然了,让许怀谦一时间忙昏了头脑,还是赶紧把他的家人叫出来,让他们一家团聚的好。 “哎——”学了几天打络子的王婉婉正在屋里帮许怀谦打他的婚络,听到许怀谦的声音,忙不迭地放下了手中的活,从屋里出来。 一出来看到院中与许怀谦挨在一起的人,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人后,裙子都挡不住她飞奔的脚步:“阿虎!” “婉婉!”见到王婉婉的陈金虎也惊喜,一双亮晶晶的眼眸更亮了。 “你可算回来了!”王婉婉喜极而泣,“都快一年了,别人……”别人都说你快要死在外面了。 要不是大哥时常去镖局问他情况,她都以为他快要回不来了。 “我这不是回来了嘛,”陈金虎给他擦了擦眼泪,大拇指按着她的唇角往上翘,“别哭,要高兴。” “就你会笑,”王婉婉嗔了他一眼,到底还是没说什么,见他肩上的包袱还没有卸下来,去帮他接,“路上累不累,饿不饿啊,我去给你做饭……” “很重,不用,”陈金虎拒绝了她要帮自己拿行礼的举动,“不累,也不饿,我在镖局吃了饭才回来的。” “这次镖局挣了不老少,镖头请我们吃了饭,我给你买了……”陈金虎说着就要低下头去与王婉婉说悄悄话。 “啊!小哥!”话还没说完,就被从后院照顾小鸡回来的陈小妹打断,她像个小炮仗似的飞奔到陈金虎跟前,“你可算是回来了!” “小妹!”见到陈小妹的陈金虎也很高兴,他拿手比划了一下陈小妹的高度,笑了笑,“长高了。” 陈小妹嘟了嘟了嘴:“你都走这么久了,我要是再不长高,人家还以为我不长呢。” “好,是小哥不好,走太久了,”陈金虎笑着捏了捏她的小揪揪,“进屋看看小哥给你带了什么。” 说着他也没忘记跟在他后面的许怀谦:“二哥也一起,也有你的份。” 看到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模样,许怀谦唇角的笑就没下来过,可能他亲情线浅薄,两辈子都没有父母,别的兄弟姊妹对他都不太亲近,所以看到这种一家人温馨团圆的画面会觉得很美好。 “我也有份?”听到还有自己的,许怀谦愣了一下,没忘记家里还少一个人,“我去叫阿酒回来。” “我去,我去!”陈小妹还沉浸在陈金虎回来的喜悦中,完全没发现许怀谦的眼睛好了,小小的人嗖地一下就没影了。 而王婉婉一颗心都扑在了陈金虎身上,哪里还看得见其他。 陈烈酒就在村口修路,家里钱不多,他也不可能把路修到县城去,就把路从家门口修到去县城的主干道上,顺便连接山上的炭窑。 陈金虎是抄小路从后山回来的,两人没有碰上面。 这会儿听到出去快一年的弟弟回家了,正在工地在跟其他人一样铲泥沙的陈烈酒把铲子一扔,拿起脖颈上搭着的帕子擦了一把脸,就跟着陈小妹回家了。 刚一走进院子,他就看见正厅里的八仙桌上,各坐一方,正在对陈金虎嘘寒问暖的王婉婉和许怀谦。 他愣了一下,总觉得家里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这时,许怀谦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回过神,向缓缓走进门来的陈烈酒看过去,眨了眨眼。 一双好看的丹凤眼里像是蕴含着无尽的绵绵情意,再被他这么一眨,都眨到人心里去了。 陈烈酒的唇角当即就翘了,他知道家里哪里一样了。 看到陈烈酒的陈金虎不敢再像个大爷一样地坐着,急忙冲板凳上站起来,老老实实地叫了一声:“大哥。” “嗯。”陈烈酒挪来放在许怀谦眼睛上的眼神,落在自家弟弟身上,也跟陈金虎比陈小妹身高一样比了比他的身高,“出去这么久,长高了。” “嘿嘿。”陈金虎看着他都快超过陈烈酒的身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以前是大哥保护他,现在他也有能力保护大哥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在外面忙碌了大半天的陈烈酒才不会像其他人那么激动,兀自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噜噜地喝下,解了渴,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陈金虎老老实实给陈烈酒交待:“镖局接了两笔大单,我跟着他们北上了一趟,又跟着他们南下了一趟,耽误了不少时间。” 原本他四月就要回来的,奈何这一南一北的两桩生意赶得急,他们送到几乎是没有做停留地就走了。 “哦。”走过镖的陈烈酒清楚,北上南下的路有多不好走,转而也没再责备他,只是淡淡道,“你这回来的巧,不然都赶不上我跟你二哥的婚宴了。” “就是知道大哥二哥要办婚宴,我这才紧赶慢赶地回来的,”陈金虎多会看眼色,陈烈酒一给他台阶下,他立马就下了,打开桌上他带回来的包袱,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包袱塞给他,“大哥看看,我给二哥买的合不合身。” 陈烈酒抖开包袱,是一件极为漂亮的银灰色狐皮大氅,外绣着点点青竹叶,看着就叫人觉得生机盎然。 这是陈烈酒早早就托了镖局的人叫陈金虎买的。 他怕许怀谦的身体冬天耐不住寒,特意叫陈金虎走镖的时候留意一下哪里有好一点的大氅,像他们糜山县这种小地方就不要想了,没的卖。 好在这次陈金虎不管是南下还是北上经过的地方都不少,还真叫他给寻摸到了这么一件。 “多少银子?”陈烈酒一看这件狐皮大衣就喜欢得不行,观皮子做工应该不会太便宜,随口问了一声。 “一百两,”陈金虎看了眼坐在板凳上还在愣神的许怀谦,“管镖头借的。” 接到消息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的这个二哥应该很得大哥喜欢,不然大哥不会这么上心。找大氅的时候也用了心,虽然也有狗皮大氅、兔皮大氅之类的,但他觉得他的新二哥应该不会喜欢那样的,因此找了很多地方才找到这样一件狐皮大氅。 原本狐皮不会这么便宜,是镖头听他说他大哥要的,托了不少关系在猎户手里买了狐皮拿去裁缝铺子加工,才有陈烈酒手上这件的。 听到价格陈烈酒手抖了,但还是稳住了表情,把大氅往许怀谦身上一披,见他刚恢复了眼睛的小相公的脸围在白绒绒的狐毛里,本就俊美魅惑的脸,这会儿俊得更像个勾人心魄的狐狸精了,心神一荡,也不再心疼钱了:“好看,值!” 身上突然被陈烈酒给披了件大氅,那毛茸茸的皮毛贴着他本就不太高的体温一下留把他的体温给锁住了,在这点着炭的屋里,竟让他感觉出了丝丝热意来。 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的许怀谦,怔了怔神,朝身旁站着的陈烈酒看过去,陈烈酒也同样在看他。 两人的眼睛一对上,陈烈酒向他弯了弯眼。 许怀谦心里顿时一暖,不难从陈金虎的语气里听出,这件大氅是陈烈酒为他准备的,而且是很久之前就在准备的。 他的老婆怎么这么好啊? 许怀谦的心就跟那心花怒放的花一样,不停地在心里绽放,不是因为有暖身体的大氅,而是因为他有这么一个好老婆。 “小哥,小哥,我的呢?”许怀谦和陈烈酒的眉眼官司,陈小妹看不懂,她只看到许怀谦有大氅,想到自己肯定也有,不停地朝陈金虎嚷嚷。 “都有,都有。”陈金虎给每个人都买了礼物。 陈小妹是一对很漂亮的铃铛,绑在她的小揪揪上,亮眼又新颖。 陈烈酒的是一把新匕首。 许怀谦的是一只狼毫笔。 王婉婉的他没有拿,知道这是要留给他们小夫妻的私下活动,许怀谦和陈烈酒笑笑也不作声。 “我、我、我去做饭了。”见大家都笑话她,王婉婉的脸烫红得都快没眼看了,找了个理由要躲出去了。 “多做点,”陈烈酒叫住她,“今儿咱们双喜临门,不仅要庆祝小虎归家,还得庆祝你们二哥眼睛好了。” “——啊?!” 陈烈酒的话像平地一声雷,把王婉婉和陈小妹炸得不轻,两人同时像许怀谦的眼睛看过去,露出了同样的疑惑:“二哥的眼睛什么时候好的!” “小虎刚回家的时候。”许怀谦看她们吃惊的神情,笑了笑,也不也责备她们没看到。 当时那样的情况下,是个人都会忽略他,不过他老婆没有,呜呜,老婆真好。 “太好了!太好了!今天真是个好日子!”陈小妹看到许怀谦目光清明的眼睛,高兴得都快要崩起来,当即大方地对王婉婉说,“嫂嫂,今天我们杀鸡!” 王婉婉重重地点头:“好。”好日子就是得吃点好吃的庆祝。 晚上,吃饱喝足的许怀谦和陈烈酒躺在床上,两人都朝对方笑了笑。 陈烈酒手指在许怀谦满含笑意的眼睛边上摩挲了一下:“还以为在你成婚前,眼睛好不了。” “怎会?”陈烈酒第一次初热他就没看见,要是他们第一次结婚他还看不见,许怀谦感觉自己都要被自己气吐血。 “真好。”陈烈酒摩挲着许怀谦的眼睛感叹了一声,弟弟回来了,阿谦的眼睛也好了,除了家里没钱了,什么都在变好。 “是啊,真好。”能看见他家阿酒了,许怀谦也觉得无比美好,他老婆这么好看,他要是以后都看不见了,呕也得把他给呕死。 许怀谦给陈烈酒描述:“阿酒,我一定要给你一个很特别的婚礼。” 他老婆对他这么好,他可不能一点表示都不给他老婆。 他都想好了,他两的婚礼不一定要操办得特别盛大,但一定得震惊众人。 “……咳,”陈烈酒轻咳了一声,十分不好意思地告诉了许怀谦一个坏消息,“阿谦,家里没钱了。” 不仅没钱了,他还欠了不少外债,他甚至都在想要不要缩减他们的婚礼了。 “……嗯?”许怀谦正沉浸在即将步入婚礼殿堂的喜悦中,听到陈烈酒这话,愣了一下,随即又回神道,“我知道,我不是还留了钱的么?” 从府城回来,他们手头上还有三百两银子,一百两留出来给许怀谦看病吃药,一百两拿去修路了,剩下一百两许怀谦留着他们结婚用的。 想着等路修出来了,陈烈酒的砖应该也能烧出来了,到时候回笼的钱怎么都够他们的日常开销了。 “……那件大氅。” 陈烈酒仅仅只是说了一句,许怀谦就懂了,大氅把他们结婚的钱花掉了。 这也不能怪他老婆,本来家里的钱无论如何都是够的,就是没有想到他这具身体太能折腾了。 家里刚好一点就出事。 许怀谦不知道在哪里听过这样一句话,没钱大家都好好的,家里一有钱就出事的话,还是穷点好,因为去财保平安。 “没事,财去平安来。”许怀谦挺看得开的,而且这天越来越冷了,他也越来越在外面呆不住了,有件大氅能让他的活动空间开泛很多,多好。 “那咱们婚礼怎么办?”一向不为钱发愁的陈烈酒这次是真的发起愁来,再怎么说他也不能给许怀谦一个极为敷衍的婚宴和生辰宴。 “……我们的炭怎么没动静呢?”一说到这个,许怀谦就纳闷。 他给所有有权有势买得起好炭的亲朋好友都送了白炭去,可是这白炭送出去,就跟石沉大海一样,一点回信都没有了。 难不成十两银子一车的炭价格真的很贵? 陈烈酒也叹气,原本以为这么好的炭送出去,生意会像黑炭一样源源不断地来,没想到送出去后,就没有动静了。 不然,现在家里什么钱都是够的。 可见这做生意也不都是一帆风顺的。 “别着急,穷有穷的过法,富有富的过法,困难是一时的,没准有更大的惊喜在等着我们。”许怀谦再怎么说也是男人,虽说他平时都靠着老婆吃饭,可现在老婆有困难了,他总不能还一副无助可怜的模样。 强打起精神来算了算,他和阿酒的婚礼酒席这些都不贵,村里人家不用吃什么山珍海味,十两银子就能操办出一场让全村人赞不绝口回味数十年的婚礼,更别说其他了。 许怀谦想要给陈烈酒操办的婚礼,钱都花在了装扮上,买络子线,红绸这些贵。 络子线还好说,上次裴望舒找人来给他学打络子的时候,他向他便宜买了不少,红绸可就不好说了。 绸缎多贵啊,他再脸皮厚也不能一直占裴望舒的便宜。 不能用红绸了—— “那就用红纸吧,”许怀谦瞬间想到了办法,“我现在也能看见了,我们把红绸换成红纸就能省很多钱了。” “阿酒,”许怀谦拉着陈烈酒的手,开心地笑了笑,“你看这不问题就解决了。” “红纸怎么弄啊?”陈烈酒愣了愣,想不出来红纸怎么操办婚礼。 他原先和许怀谦幻想的是,他们要像大户人家那样,将家里都用红绸扎得喜庆喜庆的,到时候他的阿谦会是那天会幸福的新郎官。 可现在好像快被他给搞砸了。 “你别管,到时候就知道了。”许怀谦卖了个关子。都说这婚礼由新娘子来操办新郎官不管更好。可许怀谦想到他是入赘给陈烈酒的,可不就是他的新娘。 这种事让他这个“新娘”来操心,陈烈酒只管做个甩手掌柜等着结婚就好。 许怀谦让陈烈酒别管,可陈烈酒还是管了,第二天一早路也不修了,直接带着人去别县卖炭去了。 正是入冬时节,白炭卖不出去,黑炭他还卖不出去了? 怎么着也得把许怀谦想要的婚礼模样弄出来。 他们在这屋说着话,那屋的王婉婉和陈金虎也同样在说话。 不同的是,他们一个睡床上,一个打地铺。 没办法,太小了,允许他们早恋已经是许怀谦和陈烈酒大度开明了,再允许他们睡在一起,太毁三观了。 “婉婉,以后我也要给你一个像模像样的婚礼。”这次回来,陈金虎发现家里处处都不一样了,再听王婉婉描述他二哥要给大哥一个怎样的婚礼后,就更加意动了。 “没事,我们现在这样也很好啊。”王婉婉一点都羡慕。 各有各的缘法,大哥那样的人,就该二哥那样的人去配。 像她,这辈子能够拥有像阿虎这样的夫君和大哥二哥小妹这样的家人,她已经很满足了。 “我给你买了只钗子,你看好不好看。”陈金虎这次走镖虽说挣了不少,可给家里人买了礼物来,他也没剩多少了,剩下的钱都在给王婉婉买的这只银钗上,他从怀里摸出来拿给王婉婉。 王婉婉从床上接过木盒,打开看了看,是一只用兰花样式的银衩,不是很精巧,但却很好看。 “很好看。”王婉婉拿起来在头上插了插,大半夜的什么也瞧不见,但就是很开心。 “好看就好。”隔着被子陈金虎都能听见王婉婉开心,见她开心,他就开心。 走镖的时候,他就一直在想王婉婉。 在想她的一颦一笑。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次走镖,他和大哥去寺庙里歇脚,寺庙的客房要比客栈便宜,斋饭也便宜,他们就想住一晚就走。 没想到碰上山匪下山作乱,那天他看到王婉婉穿着一身鹅黄的裙子被山匪掳走,哭得一脸绝望的模样,当即就求了大哥让大哥去救人。 他们走镖的其实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像这种山匪作乱只要不打劫到他们头上,最好不要去管。 可陈金虎那天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很想去救人,想到王婉婉一个弱女子被山匪劫去,还不知道要经历什么,就很想去救。 大哥虽然很不赞同他的举动,但还是答应了去报官。 可是官府太慢了,等他们集结人手去救人,黄花菜都凉了。 迫不得已他只得和大哥带着镖局的人先行上山。 好在这不是一个很大的土匪窝,一群土匪也是银枪蜡头,中看不中用,几刀就砍伤了。 当大哥把用被子裹着的王婉婉救出来时,陈金虎都不敢想,要是当时再晚一会儿会怎样。 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事,他们把人救出来也于事无补,婉婉的家人居然会因为她被山匪掳走过而不要她。 他倒是想收留,可是他们的小妹还在别人家寄养,收留她又能作何。 没想到大哥看出他的心思了,不知道他跟婉婉说了什么,而后婉婉就擦干净了一脸沮丧的脸,跑到他跟前,坚定地跟他说:“我愿嫁你,永世不悔。” 当时,陈金虎不知道自己是何心情,他只知道,像他这样生下来就跛脚的人,如果不是这次意外,他永远都找不到王婉婉这样小户人家出来的妻子。 她愿意嫁他,这辈子他就会用尽全力去珍惜她。 次日,陈烈酒去卖炭了。 许怀谦从自己的药钱里拿了几两出来叫王婉婉去买红纸,没想到陈金虎率先凑了过来:“二哥,我去吧,外面冷,让婉婉歇着。” 王婉婉听到他这话抬起头,向他露了个腼腆的笑。 许怀谦被他们这对久别重逢的小情侣酸得眼睛疼,宁肯自己的眼睛还瞎着,也坚决不想吃狗粮。 他不知道,平日别人也这样看他和陈烈酒的。 俗话说得好,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现在也轮到他吃别人狗粮的时候了。 陈金虎跛脚是跛脚,脚程不知道比王婉婉快多少,没多大会儿功夫就把许怀谦需要的红纸买了回来:“二哥。” 许怀谦看了看他那长短不一的腿,一瘸一拐地走进来,问他:“你这腿生下来就是这样吗?” “嗯。”突然被许怀谦这样问,陈金虎也不自卑,他天生就长这样。 这么多年,不知道遭受过多少白眼,他都习惯了,许怀谦只是问询,没有鄙夷。 “你把鞋子脱了,我给你看看。”以前去乡下扶贫的时候,许怀谦也见过不少像陈金虎这样长短不一的腿。 其实生下来要是不是很严重都可以通过手术治疗的,但是贫困山区,连温饱都成问题,怎么可能还有治腿的钱。 陈金虎才十六岁,要是不是很严重的话,放在现代也能治疗。 可惜,在这医学落后的古代,就算有治疗的方法,技术条件也达不到。 但许怀谦还是想看看,看看他的腿有没有跛到很严重的地步,要是还好的话,就算技术达不到,找有名的大夫问问也行,万一呢? “嗯?”听许怀谦想要看他的腿,陈金虎愣了愣,虽然不清楚许怀谦要做什么,但见许怀谦脸上没有什么异样的神情,还是老老实实把鞋子脱了,两只脚平稳地踩在地上。 很明显的,有一只脚悬空着。 许怀谦摸了摸他的腰,发现他没有任何意动后,面露可惜的神色,已经定型了,没有办法再治疗了。 “没事的,我都习惯了。”陈金虎从许怀谦惋惜地表情上看出来了,许怀谦这是有点想给他治腿? 可惜,他大哥早就把他带去各大医馆给大夫看过了,没得治了,要是有得治,他大哥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去走镖。 许怀谦看他又重新把鞋穿上,一瘸一拐地走路给他,那张颇为神似陈烈酒的脸向他笑得一脸开心的模样,心就就堵得慌。 可能他有点爱屋及乌。 看到陈金虎长得很像陈烈酒,天生就对他有所好感。 坐在桌上剪纸的时候,一直在想,好像这种长短不一的腿,是有办法矫正的? 可他接触得很少,不可能还记得那些矫正方式。 这种明明有能力能够帮助家人,却因为他平时接触得很少,没有办法帮助的憋屈感涌上来,叫他心里难受。 因此在家为婚宴做准备的时候,总往陈金虎的腿上看过去。 陈金虎对许怀谦这种想治他的执着觉得莫名其妙,都想让天天在外跑的大哥快些回来,他怀疑二哥,把他当他看了。 后来有一天,陈金虎在脱鞋的时候,许怀谦看着他的鞋,突然说道:“要不我们把鞋做高吧,这只鞋做到与你这只长一点的腿一样高。” 他拿手丈量了一下,陈金虎的腿也没有跛到很严重的地步,没准可以通过高低鞋来改善。 “那样也会很难看的吧。”现在的人都穿草鞋和布鞋,想想一只特别厚的草鞋、布鞋和一只特别薄的草鞋、鞋,怎么看怎么怪异。 “那就做靴子,把加厚的垫子做在靴子里面,这样不就看不出来了。”许怀谦脑子一转就想到了办法。 王婉婉的眼睛一亮:“没准这是一个办法?”说着她从屋里拿出一双靴子来。 陈金虎有靴子,但因为腿的原因,他从来不穿,只穿布鞋,这样鞋坏得再快,也不心疼。 王婉婉拿了靴子出来,又拿了些软布照着陈金虎空缺的腿的高度裁剪出一个垫子。 可惜,把这个垫子塞进去,人的脚就进不去了。 陈金虎一看这样,都想让他俩别折腾了,许怀谦却固执道:“去定制一双!” 不是他非要这样,他总觉得陈金虎年纪还小,能矫正为什么不矫正,总比以后彻底残废了好。 而且他要走镖,这样瘸着腿走路,对他的腿负荷也很大。 靴子的做工很复杂,王婉婉做不出来,只能到县里的鞋店订制了一双。 鞋店老板对他们订制这种靴子感到莫名其妙,但人家肯花钱,就算不愿意,看在钱的份上,还是做了一双。 等靴子一拿回来,许怀谦就让陈金虎试穿了一下。 刚开始还有点不习惯,毕竟,两只鞋子的高度不一,重量也不一样,但等他多练习几次,慢慢地走平稳后,就发现不一样了。 “平了!平了!平了!”王婉婉是最开心的,她一点点地看着陈金虎从一瘸一瘸到每一步都走平顺了,就像个正常人一样在走路了。 要是他自己不说他瘸腿,根本就没人知道他腿是瘸的。 “真的吗?”陈金虎向王婉婉问去,没有等人高的镜子,他看不到自己的模样,可能因为习惯的原因,他还觉得自己是跛的。 “真的,真的,阿虎,你不跛了!”王婉婉两只眼睛都亮了起来,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还能见到阿虎不跛的模样。 “好看吗?”面上一直带笑的陈金虎顿时紧张了起来,背着手装模作样地走了两步,向王婉婉问道。 “好看!”王婉婉像个小迷妹一样使劲点头,“像个谦谦君子一样!” 到底还是小孩,嘴上说着不在乎,但等王婉婉告诉他,他不跛的时候,陈金虎那张本就一直带笑的脸笑得更灿烂了。 他目光明亮地走到许怀谦面前,感激道:“谢谢二哥!” “一家人,谢什么。”许怀谦看他能像个平常人一样走路了,自己也开心。 终于不用每天晚上都梦到他家阿酒摔跤了。 天知道,他见陈金虎顶着一张跟陈烈酒很像的一张脸一瘸一拐的模样,都好像在看他家阿酒一瘸一拐的模样。 他倒不是嫌弃残疾,他主要是想到他家阿酒做什么都急,要是快走两步,还不知道摔成什么样子。 “你多练习练习,习惯了穿这种鞋子走路就好,”许怀谦拍拍他的肩膀,“叫婉婉去县里多给你定做些鞋,以后走路,也不会伤到腿了。” “嗯。”陈金虎把头点得十分重,脸上的喜气掩都掩饰不住,从今往后他也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走路了。 许怀谦不爱出门,村里人没人知道他眼睛好了,陈金虎却是天天在外晃悠的。 他刚回来时,大家看他一个多英俊的孩子一瘸一拐地走路不知道有多惋惜,好在他家大哥有本事,早早地就给他找了个媳妇,不然这辈子娶妻怕是困难了。 到后来,他们看着看着,就在他们都看到快要习惯的时候,突然有一天,陈金虎居然不跛了! 这可把村里人给震惊坏了!怎么突然就不跛了? 陈金虎没把鞋上的文章说给别人听,只是笑道:“我二哥给我治好的!” 哎哟,这可不得了! 这许怀谦本事怎么这么大呢,会读书、会挣钱,还会治病哩! 怪不得自从他去了陈家,陈家日子开始蒸蒸日上了! 要问谁最后悔?! 那就莫过于许怀谦的本家,许家了。 许爷爷,许奶奶坐在高堂上,听着屋子外面嗑牙唠闲的人又在说许怀谦怎样怎样,想着村里人不少都能去许怀谦哪里买鸡苗还能去帮陈烈酒修路挣钱,就他们家越过越穷,心里不是滋味起来。 “当初我就说把二郎拿去抵债不妥吧,看看,现在好处都是别人家的了!” 许家一众人不说话了,全都拿眼神看着马翠芬和许大郎两人。 这个注意是他俩出的。 现在许怀谦每过好一分,他们心里就不是滋味一分,尤其是马翠芬日夜想起来许怀谦说那孵小鸡和烧炭的法子原本是要给她家的,听到别人说陈氏宗族的人今年烧炭赚了多少多少,她就梗得饭都吃不下,现在人消瘦得都快不成样子了。 许大郎还好,他就是个混的,他到现在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不抵出去,他那高昂的药钱我们也支付不起。” 随着陈烈酒不断的挣大钱,红媒婆的大嘴巴也憋不住了,早就在村里说开了,许怀谦那个病秧子没那么好养,要日日人参燕窝的喂着才能好,那陈烈酒可不拼命了命的要赚钱么。 村里人这才恍然大悟,要是他们赚大钱了,特定买人回来当大爷了,而那陈烈酒都挣多少钱了都,多现在连块地都没有买,原来钱都给许怀谦吃药了。 不过,吃药也值得啊! 一个这么会想办法挣钱还有功名的病秧子,换成他们,他们也乐意养着。 许家人想到许怀谦的药钱都不说话了,许爷爷默了默:“要不我们去找二郎,要他也给我我们出个赚钱的注意?” 许大伯诧异道:“他会说么?” “我好歹是他爷爷,”许爷爷想到以前许怀谦还算对他尊敬,“打断骨头连着筋,只是要他出个挣钱的法子,又不是要他命。” 马翠芬眼睛亮了亮:“那你老人家去试试?” 许家人的算计,许怀谦不知道,他这会儿正忙着布置婚宴。 大红的双喜络子挂满许家的每一扇窗户,用红纸剪的红双喜贴得到处都是,院子里还拉起绳子,绳子上挂满了许怀谦剪的他和陈烈酒两人拜堂成亲的小人。 叫路过的人看一眼都觉得好喜庆,好隆重,越发地想要来吃婚宴。 他在布置的婚宴的时候,他的朋友们也各自带着事儿的向他家进发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0-06 23:50:42~2022-10-07 23:5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02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北玖 40瓶;箴言 12瓶;巴啦啦小蘑菇、唯你独好 10瓶;庄生梦 5瓶;2024 3瓶;三叶 2瓶;妮妮奈尔、栤埖、活着、爱糖的小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把酒话桑麻32 ============================= 率先抵达的是裴望舒, 他的朋友们,一个接一个地考上秀才,他一个接一个地去参加了他们的秀才宴。 最后就剩许怀谦这一个。 这个有点特殊, 人家秀才宴、生辰宴、婚宴一块办。 不用想也知道有多热闹。 可越是热闹, 就越显得他的落寞。明明大家都是一块学习努力的, 为什么别人都考上了,就他一个没有考上? 是不是他天生就比别人差劲? 裴望舒想了想, 他虽然有些厌学,但学问还算是中规中矩吧,字写得比段祐言好, 文章策论也写比许怀谦踏实。 他考不过孟方荀和章秉文在理, 为何连段祐言和许怀谦都考不过? 可又想到段祐言和许怀谦比他努力多了, 又不禁后悔, 他当时为何又不再多努力一点,或许只要他再努力一点就和他们一起考上了。 现在也不至于,他挨个把朋友们的秀才宴参加完, 心里一阵怅然若失。 也不知道,明年书院开学,他们去了乙班, 还会不会和自己来往了? 裴望舒想了想,他平时里也没有和谁走得特别近, 还时常对章秉文出言不逊,最后一起努力学习的时候,也是他们互结少一个人, 生拉硬拽地带着他。 像他们那种志同道合、有共同目标一起向上努力的人, 要不是为了互借应该很不屑于带着他。 可是,和他们在一起的日子, 是真的很开心啊。孟方荀严厉、许怀谦腹黑、章秉文纯真、段祐言刻苦,他们或多或少对他这种懒散的学习态度不认同,可他没有瞧不起他,还尽力地帮他、拉他。 是他自己不争气,怨不得别人。 所以越接近许怀谦的婚宴他就越忐忑,很有可能这是他跟他们最后一次的欢聚了。 就像是问斩似的,终于到了要赴法场的时候。 当然这话有些过了,裴望舒忐忑是忐忑,但还是很尽心地给许怀谦准备了婚礼礼物。 一把精致的牦牛角梳子。 听说这种梳子能舒筋通络、安神健脑,再适合许怀谦不过;而且想到他们那么恩爱,送梳子也有祝他们白头到老的寓意,希望他们不要嫌弃。 当然不会嫌弃了,昌南没有牦牛,裴望舒光是为了让人去买牦牛角都不知道跑了多少地方,更别说是拿回来让银楼细细加工成梳子的模样,其中耗费的心血更是无人知晓。 许怀谦自这次婚宴收到他送的这柄梳子后,就一直带在身上,直至他和陈烈酒百年归世后,两人合葬的棺材里还一直带着,就像是印证他现在的祝福一样。 他们真的一起白头到老了。 裴望舒心里担着事,坐马车到陈家院子外面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他们脚下的路有何不同。倒是一下车看见那挂满红绸红纸,打扮得比任何一个大户人家办酒席还要喜庆隆重的陈家院子,提着礼盒的当即被眼前的景色惊得双眸一亮。 好漂亮! 同样被惊艳到的还有跟他一样坐马车来的段祐言和盛云锦。 他们自解开心结后,相处起来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各自拧巴,怕对方这样又怕对方那样,有什么说什么,即使不高兴,也能很明确地表达给对方。 让他们少了很多误会。 就连一直看段祐言不顺眼的盛县令因为他的转变开始变得好言好色起来。 本来大家就都不是什么多坏的人,只是因为各自的偏见对对方有所误会,现在误会解开了,自然是皆大欢喜了。 原本段祐言和盛云锦很早就要来找许怀谦和陈烈酒他们的,想给他们说说贡炭的事。 可在临出门前,盛县令又拦住了他们:“我说是这样说,还不太确定,这样我给本家送封信去,让他们送点贡炭过来,我们对比一下。” 盛县令细细看了,许怀谦给他们送是银霜炭不错,可又没完全达到贡炭的级别,让家里两孩子急冲冲地跑去告诉人家这是贡炭,事后又完全评不上贡炭,岂不是让人空欢喜一场? 盛县令给本家写了信,让他们稍了些贡炭过来,作过对比后,这才让这两孩子带着答案来参加许怀谦的婚宴。 来参加婚宴两人也没有空手。 世人都道破镜重圆好,决裂过的夫妻还能走到一起,那是真的有缘,可破镜终究是破镜,和在一起中间的裂缝也永远去不掉了。 破镜重圆哪有一直花好月圆好。 段祐言想到他和盛云锦差一点就破镜难圆了,想了想,亲手给许怀谦和陈烈酒磨了一炳银镜。 望他们夫夫二人如这面银镜一般,永远花好月圆。 他们提着礼后裴望舒一步下车,但跟裴望舒一样在看到那装扮得犹如梦幻般的农家院子,同样吃惊地张大了唇。 “好美满,好幸福。”盛云锦在看到那用绳子串起来挂满整个院子的拜堂成亲的小纸人,当场就感动哭了。 要不是真心相爱,怎会只是一个补办个婚宴都弄得这般喜庆隆重。 这是每一个细节都在向对方展示,他爱他呀。 段祐言也同样被震撼到,他当初和盛云锦的婚礼,因为两家都闹得很不愉快,办得潦草而又仓促。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婚礼不都那样吗?现在看到许怀谦和陈烈酒的婚礼,他顿时就觉得,他该给他家阿锦补一个的,补一个像这样看上去就很美满幸福的婚礼。 相较于裴望舒和段祐言的心里,孟方荀可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他这次是带着任务来的。 学政大人私下派了人来寻他,想让他给即将致仕的侍讲学士江河海写一篇碑文。 这可把孟方荀吓得不轻。 他就是个刚通过院子的小小秀才,就算是一府案首,可全国各地那么多府,数都数不清的案首,他一个偏远地区的小秀才有什么资格去给一位四品大官写碑文? 逗他玩呢! 可学政把礼都送到了他家,这碑文不写也得写,写也得写。 让他写,是学政看得起他。他要是拒绝,就是他这个案首不识抬举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这官都不知道压了他多少级了。 而且在别人看来,这完全就是一件好事。一篇歌颂江大人功绩的碑文而已,写好了,不仅搭上了学政宋大人,也同时搭上了江大人,当然写不好,也同时把这两人都得罪了。 江大人虽然致仕了,可他在朝中的人脉这些都不是他这个偏远地区的小秀才可以窥视的,人家指头缝随便露点什么,都够他们吃一辈子了。 学政大人也同样,他一个要科举的,要是把一府的学政给得罪了,人家跟其他同僚打声招呼,他这辈子的科举之路就算是走到头了。 不就是写碑文,写,必须写,还得写好。 孟方荀权衡利弊答应后,后脚就听到学政大人还要来许家找许怀谦,让他为碑文镌字。 当时孟方荀那叫一个大气都不敢喘,他敢说许怀谦现在眼瞎吗?! 他不敢说。 他怕学政大人迁怒,这些当官的一天一个心情,他现在找他们写碑文镌字的态度放得很温和,谁知道,知道办不成事后,是何心情? 是迁怒许怀谦,还是帮许怀谦出头? 孟方荀不敢去赌,学政是学政,考院是考院,考院由永安府知府经管,学政只管考生科考成绩。 他不敢去赌学政会为许怀谦一个素不相识,只是写得一手好字的秀才去跟地头蛇一样的知府杠? 最后多半都要许怀谦自己吃挂落。 因此他当时就跟学政大人的人说:“我与许秀才是知交好有,若是大人信得过小人,小人写好碑文,便去找许秀才镌字。” 乡下找人并不轻松,那几天又下雨,路上泥水汤汤,学政大人的小厮找到孟方荀都废了不少劲,更别说是去找更远的许怀谦。 一听他俩相识,有什么事也好在一块商议,哪有什么不同意的。 他也不怕孟方荀一个小小的秀才蒙骗他,他要是敢蒙骗,回头他这个秀才功名身,保不保得住都难说。 孟方荀这些日子天天在家琢磨碑文,好不容易写好一篇感人肺腑的碑文,正要来找许怀谦他们,想到他们马上就要操办喜事,又不想在这个关头上坏他们的好兴致,还是等他们成完婚再说吧。 于是又洋洋洒洒地写了一篇祝贺他们二人新婚的贺文,这才忧心忡忡地过来。 也不知道许怀谦眼睛怎样了,能不能看书写字了?要是还看不见,家里还存着有以前练笔写的字吗? 孟方荀给许怀谦想了个注意,要是他的眼睛还没有好,把以前家里的字迹翻出来照着他的碑文一个字的一个字的挑出来找人临摹也行。 总比得罪人强多了。 因此他对这个婚宴的布置一点都不在意,一直在心里盘算着这事。 相较于他们的复杂心里,章秉文就纯粹多了,他七情六欲还开,不懂什么情情爱爱,顶着一张脸,交了个八百八十八文的礼金,进入陈家院子就等着开席好吃席了。 见到他的同窗们都来了,还朝他们都招了招手:“这桌!这桌!这桌!” 章秉文多机灵啊,趁人还没来,率先就占了个对着正厅的桌位,待会儿好看他的师兄师嫂拜堂。 几人看到他的招呼,回过神来,都向他那桌赶。 “就属你最机灵!”裴望舒左望右望,发现他们这桌视野最好,不得不佩服。 “那是。”章秉文抓着瓜子得意洋洋。 “这是我家夫郎。”段祐言拉着盛云锦过去,向他们介绍。 “久仰久仰。”桌上几人可是听过他们爱恨情仇的,对盛云锦都比较好奇,这会儿见到真人了。 一个个对段祐言那叫一个佩服。 柳下惠啊! 这都坐怀不乱,还能给自己纠结两年,换他们有这么个貌美如花的夫郎,早就心动了。 盛云锦长相不是陈烈酒那般浓烈明媚型,可也是那种不落俗的乖顺美人。 难得是他出身高,身上却没有盛气凌人的气势,也不唯唯诺诺的惹人嫌。 见众人这会儿都盯着他看,盛云锦红了红脸,也向他们打招呼:“也久仰你们很久了。” 大家笑笑:“哪里哪里。” 怕他不自在,章秉文主动把话题引开了:“你们来时看到村口脚下的路了吗?” “什么路?”这几人各有各的事,哪里会注意到这种小事。 “喏,”章秉文指了指陈家院子外面的宽阔路面,“就是这条路。” 对他们没有留意到这条路表示遗憾:“这可是我师嫂给我家师兄修的,可平整了,比府城的路都还要好!” 因为住得近,杏花村隔壁就是桃李村,像陈烈酒修给杏花村修路这种大事,早就在隔壁桃李村传遍了。 尤其是这路还修得光滑平整,比府城的路都还要好,弄得周围不少村子的人过来看,桃李村离得近,不光见这路一天天地修起来了,还知道更多内情。 比如,这条路是杏花村的恶霸给他入赘的秀才相公修的。 虽然明面上没叫怀谦路,但众人已经在心里把这条路叫做怀谦路了。 刚中了秀才的章秉文心里一松,整天无所事事地村里听八卦,尤其是听他师兄师嫂的八卦不知道听了多少。 这会儿给几人说起来那叫一个精彩绝伦,听得几人一愣一愣的。 尤其是盛云锦:“没想到许夫郎这般神勇,不是男儿,甚是男儿。” 章秉文认同:“可不是,我师嫂可能干了,敢想常人所不能想,不说其他,就说这收账,烧炭、修路,那个男儿有他这般气魄?” “许兄好福气!”裴望舒叹了口气,他也好想找个这般的夫郎或者媳妇,可他越听,就越觉得希望渺茫。 人世间有一个陈烈酒已经是可遇而不可求了,怎么可能还有第二个。 大家震惊在陈烈酒为许怀谦所做的事中,即使各自心里担着事,也不说出惹人扫兴,都准备等婚宴结束再说。 这会儿,正主在干嘛呢? 正主在屋里换衣服呢。 陈烈酒带着人在外面跑了小半月,大大小小拉了几十车炭出去,跑了好几个县城,终于挣到了买绸缎的钱。 他即刻赶到绸缎庄扯了几尺红绸缎让人赶做了两身婚服。 别说,这绸缎做的婚服就是不一样,虽说太赶没绣什么龙凤呈祥,但就这么简简单单的红,也把许怀谦和陈烈酒这两人映得如桃花般好看。 当时衣服一换出来,两人就没克制住自己,在房里搂着对方,口齿相贴地接了个绵长的吻。 吻到现在都还没分开。 许怀谦的腿都发软了,但他搂着他老婆,就是不肯从他老婆的唇齿间分离。 唾液相吞的声音如雨般在两人耳旁挥之不去。 “阿谦,不能再继续了。”汹涌的吻,吻到最后陈烈酒不得不偏开脸,大口大口呼吸,中断了这要人命的旖旎。 还沉浸在他老婆甜美中的许怀谦突然被中断,一双含情的丹凤眼还迷茫着没反应过来,抬手擦了擦唇边的水渍,问了一句:“怎么了?” “潮热。”陈烈酒指了指他的眉间,刚刚许怀谦差点把他的潮热勾出来,要知道,今天可是他们的婚宴,婚宴潮热发作也没什么,就是可能会比较尴尬。 因为要来好多人。 他们不见礼,不拜堂就直接入洞房……嗯,确实很震惊众人。 许怀谦伸手去碰了碰陈烈酒眉间的哥儿线,有些灼手:“好烫。” 他突然脸色变得古怪起来,眉间都这般烫,不会身上会更烫吧? 想到上次帮陈烈酒解潮热的时候,他身上的皮肤滚烫得像发高烧。 要是潮热呢? 潮热解热,那得热成什么模样? “在想什么?”许怀谦不知道他这会儿有多诱人,低垂着长长的眼睫,肤如凝脂的脸上,被亲红还带着水渍的唇,像颗红艳艳的樱桃,诱人采撷。 “在想潮热。”这马上就要结婚了,许怀谦一点都不害臊了,搂着陈烈酒的腰,低声在他耳朵边说话。 “你觉得呢?”陈烈酒耳朵烫了一下,反问他。 “会很烫吧。”许怀谦说出了自己的答案,那做起来岂不是…… 陈烈酒看他这样,打趣地笑了一声:“放心,不会把我们小小谦烫熟的。” 小小谦。 许怀谦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他老婆还真随时随地喜欢调戏他。 “害羞什么?”陈烈酒看他那雪白得瞬间就烧起来的脸,觉得好玩极了,“今天成年了,晚上要不要烫一烫,庆祝一下?” 他垂涎他的小相公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养也养了这么久了,连眼睛都好了,今晚给他吃一口,不过分吧? 烫一烫? 你当下火锅呢? 许怀谦的脸色更红了,看着陈烈酒,好想跟他老婆说,老婆咱能不能含蓄一点点,一点点就好? 奈何陈烈酒完全意识不到许怀谦的害羞的点,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身上蹭了一下:“好不好,我有点想了。” 不仅仅是因为潮热的原因,心里上也想了好久了。 别的哥儿十七八岁就嫁人,能天天享受夫夫生活了,他都二十一了,除了上次找许怀谦帮忙解了个初热,都快成老哥儿了,还没有享受过一次,太惨了。 “好。”老婆想了,许怀谦有什么办法,当然是答应他。 “好乖。”陈烈酒见他穿着一身喜服,红着一张脸,垂着眼眸,他说什么就应什么的许怀谦,踮脚在他白里透红的脸颊两旁各亲了一口,“那就说好了,晚上先别睡,等等我。” 因为身体的原因,许怀谦睡得都比常人要早些,大概是吃了饭消了食就睡了。 今晚这么多宾客在陈家院子,陈烈酒也不可能把那么多宾客晾在门外,怎么说也得把他们送走再回来与许怀谦洞房。 可那都很晚了,他不知道许怀谦能够不够坚持那么久。 “不会。”许怀谦颤了颤眼睫,他的洞房花烛夜,他要提前睡了,他自己也得给自己气死。 而且他很想跟陈烈酒说,你别急,我比你更急。 他可是单身了二十七年的人,他比他急多了。他现在都恨不得马上穿越到他和陈烈酒的洞房时刻,好进行他现在想要进行的事。 可是不行,现在还在正午时分,距离黄昏的拜堂时刻,还有好长一段时间,距离洞房,那时间就更加久远了。 “我的阿谦真好看。”两人黏糊完,陈烈酒给许怀谦把亲乱的衣服整理好,左右欣赏了一下,心里说不出的得意。 没人要的病秧子,他捡回来养一养,就养出了个绝色秀才。 “我的阿酒也很好看。”许怀谦给陈烈酒把束腰覆上,刚刚两人穿衣服穿到一半就按捺不住地开始接吻。 这只是穿衣服都这样,等到脱的时候,还不知道要怎样干柴、烈火呢。 “乖乖等着我来领你去拜堂。”整理好衣服后,陈烈酒就要出去面见宾客了,而许怀谦这个赘婿则是要盖红盖头,等着被牵出去拜堂的。 “好。”第一次结婚,还是按照新娘的仪式结婚,许怀谦自己都有些激动。 好新奇的体验。 就好像自己真的要嫁人了一样,嫁得还是自己喜欢的人! 激动、兴奋、开心,各种高兴的心情充斥着他全身无法用言语描绘,非要描绘的话,可以自己去体验一次。 陈烈酒穿戴好喜服,喜笑颜开地出去们接待宾客了,院子里,他的红绸和许怀谦剪的红纸交相辉映,把今天的一切都衬得那么美好。 很多年后,陈烈酒回忆起今天,任然记得他此刻推开门,看到院子外面,他的小相公为他准备的灿烂而盛大的婚景的心情,这是他人生中许多个美好瞬间中最美好的一个。 这一刻,欣赏完自己婚景的陈烈酒,突然又觉得刚刚太不应该把他和他的小相公接吻的画面打断。 就该继续进行下去。 和许怀谦亲到天荒地老去。 陈烈酒一边走向院子外面,一边看着窗户上、屋檐下、房梁上,就连整个院子的天空上都挂满了许怀谦亲手打的络子,与他亲手剪的他们的小纸人。 唇角带笑地向院子外面比他还要震惊地宾客迎去:“恭迎,恭迎。” 很明显,许怀谦给他准备的惊喜不仅仅只有此,当陈金虎一脸带笑地像个正常人一样向他走开的时候,陈烈酒的眼睛都愣了愣:“小虎?” “大哥。”陈金虎在他面前走了走,“我这样走路好看吗?” “好看。”陈烈酒点头,看向他的脚,“你的腿?” “二哥给我想的办法,”陈金虎把鞋子的奥妙说给他听,“我习惯了以后,也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了。” 虽然残疾还是没有改变,但这样已经很好了,比起以前歪歪扭扭的走路好太多了。 “真好,你们二哥真好。”此刻的陈烈酒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感觉自己全身上下都被一种叫幸福的滋味包裹着。 自从从爹娘去世之后,这种滋味就再也没在他身上出现过,可现在它又回来了。 回来告诉他。 他不再是一个独自带大弟弟妹妹的人了,他也有人疼,有人爱了。 他的阿谦爱他。 “是啊,二哥真好。”在回之前,陈金虎完全想象不到他这个二哥居然是这样的,人好的简直不敢相信,世上居然还有这般的人。 “去接客吧。”陈烈酒拍拍他的肩膀,许怀谦把最好的都给了他,他也要把最好的都给阿谦,不能让他们今天的婚礼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 “嗯。”陈金虎今天也穿的红衣服,不过没有陈烈酒的红得那么艳,艳得他眉间的哥儿线都要滴血了。 陈烈酒在屋外接客,许怀谦在屋里也没有闲着,试试屋里的温度,有点了两盆子炭,以防晚上他和他阿酒办事的时候,他这具不耐寒的身体冻住了,承受不住。 就在他拿着火钳慢悠悠地点火的时候,新房的门嘎吱一下,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来。 “谁?”许怀谦慢慢抬头,看到一张苍老的脸。 “二郎?”许爷爷也有好久没见着许怀谦了,看到现在风姿卓越,清新俊逸,品貌非凡的许怀谦一时间也不敢认。 “……哦,许,”很长一段时间没看到许家人,乍然看到许爷爷,许怀谦差点没有认出人来,等原主的记忆浮现出来,差点把他本名喊了出来,顿了顿,这才不情不愿地叫了声,“爷爷。” 说实话,这个爷爷,比起他那个大书法家爷爷来说,差远了,叫他一声爷爷,可难受死他了。 没办法,在这里孝道大于天,他要是连面子功夫都不作足的话,很有可能会变成他科举路上的污点。 “真是二郎。”许爷爷听到许怀谦的声音,瞬间一副老泪纵横的模样,“就在一个村里,二郎怎么不回家看看呢?” “我没家了。”许怀谦回了他一句,脑袋很冷静地在想事。 今天是他和阿酒的婚宴,以阿酒的性子,不可能邀请许爷爷来参加他的婚宴给他捣乱,那就是说,他这个爷爷是趁着阿酒他们忙,故意摸进来的。 “怎么可能没有家呢,”许爷爷向许怀谦打感情牌,“有爷爷在的地方,不就是家么?” “那为何当初大伯母和大堂哥把我抵给陈烈酒的时候,爷爷不出来阻止呢?”搞不清许爷爷现在摸上门来做什么,许怀谦只能伺机而动。 “那是你大伯母他们私自做的决定,我跟你奶奶一点都不知情,二郎你要是想要回去,可以随时回去的。”许爷爷到许怀谦面前痛心地说。 “真的吗?”许怀谦眼睛亮了,“正好,我一点都不想入赘给陈烈酒这个恶霸,爷爷可以现在带我回家吗?” “——啊?”许爷爷被许怀谦这个操作惊到了。 “爷爷,我是男人啊,我还考了功名,我还是想正常娶妻生子的,”许怀谦脸上的表情比他还要痛苦,“书院里的同窗都看不起我是入赘的,可是大伯他们不收留我,陈烈酒又把我家房子拆了,我别无他法,现在爷爷说我可以随时回家,真是太好了。” 许怀谦的表情瞬间变得激动起来,握住许爷爷苍老的双手:“走,爷爷快些带我走吧,不然待会儿陈烈酒就要强压着我出去拜堂了,今天这么多人在,我要是跟他成亲拜了堂,我这辈子都摆脱不了赘婿的身份了,爷爷,我们快些走吧。” 许怀谦整个人表现得激动得很,完全不给许爷爷反应的机会,拉起他就要打开房门逃出去。 许爷爷这会儿有点反应过来,许怀谦不想入赘,还是想回家? 这哪成啊? 他跟老婆子两人老胳膊老腿的哪里养得起许怀谦这个病秧子,而且把许怀谦弄回去了,待会儿陈烈酒发现人不见了,还不得直接把许家给拆了。 “二郎、二郎,你冷静点!”见许怀谦马上就要把门给打开了,许爷爷反应极快地堵住门。 许怀谦一脸迷茫地看着许爷爷:“怎么了,爷爷?” “爷爷,恐怕不能带你回家。”许爷爷一脸为难地看着许怀谦,“你这个身体,家里养不起……” 许怀谦睁大眼一脸绝望地看着他,难受地从怀里掏出手帕来,捂着嘴猛咳了两声,咳得手帕上全是血丝后,唇边带血,一脸苍白向许爷爷问道:“……那爷爷来找我做什么?” 第一次见许怀谦咳血的模样,许爷爷的心紧了紧,这不会是得了痨病吧?他这把老骨头可折腾不起。 “就是来找你问问,你还有没有其他赚钱的法子,”许爷爷隔得许怀谦远远的,生怕他嘴边的唾沫会飞到他身上,“……家里没法子了,家里穷啊,你大伯和你大伯母都瘦得不成人样了,你奶奶身体又不好……二郎,你与其帮陈烈酒那个恶霸,不如帮帮家里吧。” “好啊,”许怀谦一口答应,“我这就把烧炭和孵小鸡的法子写给爷爷。” “不不不,不要这两个,还有其他的吗?”许爷爷是怕了陈烈酒那个说拆人房子就拆人房子的陈烈酒,他们在杏花村又没有什么根基,乍然有了这两个方子,陈烈酒还不知道要怎么上门来闹呢。 许怀谦羸弱地抖了抖身体,又难受地咳嗽了几声,摇摇头:“……没有了。” “怎么就没有了呢?”许爷爷不相信,“二郎,你读过书,那么聪明,你一定知道是不是?” “——咳咳咳咳,”许怀谦使劲咳,使劲咳,看上去十分虚弱地说,“真的没有有了,爷爷,我考秀才眼睛都考瞎了,大夫说我可能得了痨病,看不了书了……” 说着他就浑身软弱无力地往许爷爷倒:“……爷爷,你带我回家吧,带我回家吧,我好想家啊。” “二郎,你好好休息,今天是你的婚宴,可不能出什么差错,爷爷……爷爷不该来打扰你。”许爷爷被他吓得不轻,丢了一句话,打开门就溜走了。 他可不想来讨方子,方子没讨到,反惹一身痨病回去。 “——咳咳咳咳。”等许爷爷一走,许怀谦咳嗽了两声,目光恢复清明,哪里还是刚才半分病弱的样子,他拿帕子擦干净唇上的血色,然后将帕子扔进火盆里烧得一干二净。 本来他今天结婚,不想见血的。许家人太贪得无厌了。 如果这个许爷爷要是真能带他走,看到他和原主还有一丝亲情的份上,给他们指一条路也不是不可以。 可他们明显对原主这具身体嫌弃得不行,看在利益的份上还是贴了上来,想要从他这里咬一块肉走。 他们没有为他想过一点。既然如此,他带着全杏花村的人发家致富,都不带他们,让他们日日活在后悔与痛苦之中。 许怀谦脑子一转,坏主意涌上心头,转念又想到今天结婚,这些不开心的事,就不要去管了。 他还得美美地做他的小相公呢。 抿干净唇上的血,去屋内的铜镜旁挑了点胭脂遮住脸上的苍白。 这还是上次去府城科考,婉婉买给他的,原本等他科考出来就要交给他的,可惜,他出来就看不见了,这些东西对他也没用了。 后来眼睛好了,他又要结婚,王婉婉又把这些东西给他送了过来,这会儿刚好能用上。 许怀谦看着镜子里,重新恢复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的自己满意了,这才是烈酒家的小相公嘛。 陈烈酒今天太忙了,注意力都在宾客身上了,根本没有注意到有许家人摸进过他和许怀谦的房间。 要是让他看见,他非得让人把许家这群人给绑起来不可,坏他好事! 不管如何,时间还是照旧来到了黄昏拜堂的时候,这个时节打不到大雁了,陈烈酒便让人捉了一笼子喜鹊。 吉时里,他牵着盖着红盖头的许怀谦从屋里走出来,漫天的喜鹊在陈家挂满红绳的头顶上盘旋,将这有九分喜气的院子足足变成了十分。 满天晚霞里,伴随着满院的红与喜,他在许怀谦生辰生日,与许怀谦拜了天地,此后永生永世都绑在了一起。 锣鼓喧天,宾客满堂。 陈烈酒一脸喜气端着酒杯挨桌与客人敬酒,看得孟方荀一行人,眼皮子直跳,这样喝下去,他们今晚的洞房还能进行吗? 当然能了! 陈烈酒越喝脑袋越清醒,越喝眉间的哥儿线越鲜亮,无人知道他潮热来临。 他顶着灼热得不行的身体,一杯一杯喝完了每桌,然后这才脚步稳健地跨进了他的新房。 房里许怀谦就真的像个新娘一样盖着盖头,端端正正地坐着等着陈烈酒来挑盖头。 陈烈酒翘了翘唇,掩饰不住一脸喜意地反手就把门给锁了。 “——哦!!!” 惊得后面一群想跟进来看“新娘子”的人,当即起哄大笑。 陈烈酒才懒得管他们,脚步虚浮地飘到许怀谦面前,一把揭开了他的红盖头。 一张如琢如磨的脸映入眼睑。 他原本没醉的,一下子就醉了。 都不知道怎么吻上许怀谦的唇,开始脱衣服的。 “等下,合卺酒还没有喝。”许怀谦被他亲的眼睛都在发热了,不忘提醒他。 陈烈酒把床边的合卺酒勾过来,两杯都倒进自己嘴里,然后又吻上许怀谦的唇,把自己唇中的酒渡给他。 来到这个世界的许怀谦还没有喝过酒,陡然被陈烈酒这么一喂,又呛又辣,小小地在喉咙里咳嗽了一声,抬起眼皮看了下陈烈酒:“这么急?” “我等不了!”陈烈酒已经忍了一天的潮热了,在房里与许怀谦亲的时候,就被勾起了,后面一波接一波,要不是他忍耐力好,他就回房来把许怀谦给扒了。 “我帮你。”不用他说,许怀谦已经发现他大红的喜服下,里面的里衣全都湿透了,手揽上他的腰,就帮他把身上的累赘去掉了。 洁白的皮肤像是从燃料里捞起来似的,被染得透红,一摸还烫得灼人,向来张扬明艳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一抹羞意。 许怀谦被他漂亮到挪不开眼。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他老婆完整的模样,真是美得无法用言语诉说。 “会不会?”陈烈酒抓着他的衣襟下滑,将他的衣摆撩开,并不去脱他的衣服,只是带着暗示意味地问了一声,“用不用我教你?” 这寻常姑娘、哥儿成婚都有避火图教,他家的小相公入赘,他什么都没给他准备,不知道他会不会? 陈烈酒想到上次帮许怀谦,只是舔舔手指他都害羞得不行,这行房一事,恐怕也纯粹得犹如白纸一张。 “不用。”许怀谦真是又羞又气,他到底给了他老婆什么错觉,才让他老婆觉得他什么都不会? 这种事,男人天生就会吧? 而且他可不是白纸一张,现代看耽美小说的时候,都专挑那种有车的看,什么样的他都能够接受好吗? 他就恨自己没有穿成一个好身体,不然,他一定要像小说男主那样让他老婆也试试三天三夜不下床的滋味。 陈烈酒看许怀谦那一脸认真又有点生气的小模样,知道他是个自尊心极重的人,笑了笑,当下什么也不说了,任由他任意施为。 反正等他不行了,他在自己顶上也是一样的。 都说人生有四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接触到陈烈酒那一刻,许怀谦感觉他今天都快把这四喜给遇完了。 过去、往后没有任何时刻,能比他此刻的激动、悸动、兴奋。 尽管太过于兴奋,喉咙里有铁锈的味道蔓延上来,但都被他咽在了喉咙里。 疾病、病弱、体力什么都阻挡不住他这刻拥有他老婆的决心。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0-07 23:57:02~2022-10-08 23:46: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柠檬成精就是我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铭珉 30瓶;47928156 20瓶;清柠 12瓶;OLiny 10瓶;琳黎袅、55544747 5瓶;幽玄 2瓶;随意重生、一棵小榕树、尖叫鸡一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把酒话桑麻33 ============================= 翌日, 陈烈酒是在窗外透进来的刺眼的阳光中醒来的。 他很少有能睡到这个时辰的时候,看来昨晚是真的折腾不轻。 想了想,他朝一旁睡得正沉的许怀谦看过去, 眉目如画的男人闭着眼睛, 长长的眼睫乖顺地落在眼睑下, 随着他在呼吸的又薄又白的皮肤上,像只即将振翅飞走的蝴蝶。 越看越好看。 尤其是昨晚他穿着喜服眉眼含情的样子, 不知道有多勾人,比狐狸精还要勾人。 一个男人为什么可以这么好看呢。 陈烈酒的指尖在许怀谦薄薄的脸上轻轻点了点,见许怀谦被痒得微蹙了一下眉间, 被他逗乐, 又去亲了亲他。 熟睡中许怀谦好像知道是他似的, 挨着他胳膊的脸向他蹭了蹭。 更像狐狸精了。 陈烈酒对着他的唇吻了一下又一下, 好似永远吻不够似的,等到许怀谦的唇都有些微红了,这才心满意足地起身。 男人, 他的了! 昨晚他们结合了,许怀谦也在他身体里留下了烙印。这一辈子他们都会绑在一起,不管他贫困也好, 病弱也好,他都只能属于他了。 陈烈酒摸了摸肚子, 还记得昨晚它微微鼓起的模样,勾了勾唇,他男人弱是弱了点, 一晚上就弄了两回, 但本钱还是挺雄厚的。 陈烈酒脸上挂着满意的笑,穿衣下了床, 推开被褥的时候,看见红色的被褥上有几块深浅不一的血痂。 摸着这几块血痂,他想了想,昨晚有好几次许怀谦都把他眼睛蒙住,不知道在干什么。 难不成他在偷偷咯血? 陈烈酒望着睡得正香的男人错愕地抿了抿唇,还真是一生要强的小相公。 身体不适就不要继续了嘛,他自己又不是不可以。 陈烈酒哪里知道,许怀谦再不行,也不想在洞房这天晚上,给他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因此,中途好几次憋不住的时候,都用手蒙住他的眼睛,自己把头偏在一边,任由唇齿间的鲜血淌出来,然后再继续。 要么咳死,要么爽死。 反正都得死一个,他总得选个他最喜欢的死法。 好在他赌赢了,两样他都没有死,还□□到最后,心满意足地搂着他老婆睡的。 至于他吐的这些血,他就完全没有精力去管了,就他这个病殃殃的身体,能坚持两次,还能全身而退地搂着陈烈酒睡觉,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了。 反正他自己睡觉前还挺骄傲的。 孟方荀他们几个还有事给许怀谦商议,婚宴过后也没走。 好在,王婉婉提前预料到了可能有客人留宿,早早就在左邻右舍喜干净的人家订了房。 提前打扫了,被褥什么都是新的,也不会怠慢了许怀谦的这些客人。 他们又不需要洞房,早早就起来了,回了陈家院子,彼时王婉婉正在厨房里做饭,陈金虎和陈小妹围着他们说话。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作为新夫郎的陈烈酒带着一张满是春风得意的脸从房里出来,自己打了水去洗漱。 而许怀谦久久没有从房里出来,看样子还没起。 众人:“……” 谁是男人?谁是夫郎? 尤其是段祐言和盛云锦,他两成过婚,虽然婚后一直冷冷淡淡,可到底是经历过潮热的。 每次潮热结束,盛云锦的腿都会打颤发软一两天,尤其是初次潮热醒来,他更是三天都没吃下饭。 肚子一直涨鼓鼓的,也不知道段祐言究竟喂了他多少。 这会儿他们两人看着还能哼着歌去洗漱的陈烈酒,神情都有些复杂。 许怀谦、许相公不行啊。 他们的心思陈烈酒不清楚,他在水房自己洗漱清理干净后,还心情颇好地打了桶水提进房间,把裹在被子里睡得正熟的许怀谦擦香香后,这才出来找正在做饭的王婉婉:“再杀只老母鸡用人参炖个汤,你们二哥昨晚受累了,醒来正好给他补补。” 众人:“……” 就没有见过这么离谱的事,新婚第二天,夫郎给新郎官补身体的。 不过众人想到许怀谦那个病殃殃总是咳血的身体,又觉得符合常理。 真是奇了怪了。 许怀谦是临近午时才起的,醒来看见空荡荡的新房就他一个人,心里空落落的。 在屋里抱着被子哑着嗓子喊了两声:“——阿酒?!” 陈烈酒在屋外陪许怀谦的这些客人,平日里许怀谦也不跟村里人玩,玩得好的就只有他在书院里结识的这些同窗了。 以后他们还要一起在书院读书很多年,人家好不容易上门一趟,总得把他们给招待好了。 几人说着说着,陈烈酒正打算用过午膳后,就带他们在周围附近转转,带他们走走他给许怀谦修的路。 听到许怀谦的声音,忙不迭地就进了房,看到从床上起身裸着半个肩膀,还一脸睡意惺忪的人,笑了笑:“你醒了?” 许怀谦有点委屈:“醒了,醒来都找不到你了!” 天知道,他刚刚一摸床,发现旁边冰凉的冰凉的吓得有多惨。 他还以为他就做了个美梦。他没有穿越,也没有老婆,更没有圆房。 “我这不是得陪客人么。”陈烈酒走上前,用被子盖住他肩颈,怕他着凉。 “他们还没走啊。”被老婆给抱住的许怀谦,感觉空落落的那一块给补上了,还没睡饱的打了个哈欠,本村的客人是不需要招待的,唯一需要招待的也就只有那些外村来的。 而陈烈酒走镖的那些兄弟好多都不联系了。村里人喜欢烦着他们,问还招不招人,他也没请。 外村来的客人也就许怀谦的那一群同窗了,这些都是读书人还都是有功名的,村里人自觉他们跟自己不是一路人,也不会那么没有眼色地去打扰人家。 陈烈酒说的客人,恐怕也就只有他们了。 “他们说找你有点事,都还没走,等着你呢。”陈烈酒隔着被子抱了他一会儿,安抚好没有陪他一块起床的小情绪,拿了他的里衣到炭盆边烤了烤,问他,“起不起?” “他们找我有什么事啊?”结婚第二天许怀谦还想跟他老婆多腻歪一会儿呢,听到有事上门当然不开心了,不过他老婆都给烤衣服了,许怀谦再不情愿也从被子里扒拉出来了,“起吧!” 陈烈酒看他这模样笑了笑,把烤热的衣服给他穿上,看到他瓷白的皮肤上全是他昨晚潮热时,没忍住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指尖发痒地碰了碰。 许怀谦感觉胸前有些痒,低头一看,陈烈酒碰了碰昨晚被他咬得满是齿痕的地方,戏谑地抬眼问他:“嗯?还没有亲够,还想亲?” 陈烈酒眼热地将他的里衣合拢,对着他的唇亲了两口:“当然亲不够了,得亲一辈子呢。” 许怀谦的唇当即就被他哄得高高翘起,哎哟,他老婆好会哄他哦。 抱着他老婆的腰,在他身前蹭了蹭。 “快点起来了。”陈烈酒也被他蹭得唇角带笑,小相公就是黏人,拍拍他的背,叫他起来穿裤子。 “这个我自己来就好。”许怀谦看着陈烈酒有给他穿裤子的举动,脸红了一下,抢过裤子,在被子里三下五除二穿好。 他可以在老婆面前撒娇示弱,但绝对不可能表现得残废。 陈烈酒看他这么要强,没好意思告诉他,他都给他擦过一遍身体了,上上下下哪里都擦过了。 尤其是昨晚奋斗过的地方,更是擦得干干净净。 但明显许怀谦并没有注意到这点,他穿好衣服从床上下来,又恢复成个翩翩君子的模样,脸色稍霁地跟陈烈酒说:“我先去洗漱洗漱。” “好。”陈烈酒帮他安排,“我给你打水。” “嗯。”许怀谦屁颠屁颠地跟在陈烈酒身后去洗漱了。 他俩这一通忙完,正好赶上吃午饭。这么多人,陈家正厅里也摆不下,就干脆把饭摆在院子里了。 孟方荀看见洗漱过后,眉间带笑,双目含情,整个就一刚被情爱滋润过的幸福男人模样,惊讶又惊喜地问道:“你眼睛好了?!” 不怪孟方荀没有发现,昨晚许怀谦一直盖着盖头,挑盖头的事,陈烈酒压根就没让别人参与。 一点给人看他新郎官的机会都不给,导致他们都还不清楚许怀谦的眼睛好了。 “好了。”许怀谦颔首,“不好我怎么成婚?”总不能让他摸索着跟他老婆做吧…… 虽然看不见也挺刺激的,比如上次,光是感官就快把他泯灭了,但这种情趣偶尔一次就很好了,天天谁受得了。 “好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孟方荀夹着菜,不太高兴地抿了抿唇,“害我白替你担心那么久了。” “你担心我做什么?”许怀谦接过陈烈酒特意吩咐王婉婉给他熬的人参鸡汤,慢条斯理地喝着,很不能理解他。 也不知道这陈家的饭菜,为何会这般好吃?!孟方荀一边不停地吃饭,一边将学政托他们写碑文的事告诉了许怀谦。 许怀谦顿了顿筷子:“居然还有这种事?”在小山村窝久了,他感觉府城的事都离他很远很远了。 “嗯。”孟方荀也没有瞒着,将自己的分析一一说给许怀谦听,“我是想着这个学政能不能为你出头还难说,不如先抓住眼前的利息。” 天底下字写得好看的人多了去了,许怀谦眼睛看不见了,人家学政就不能换一个人? 非得巴着许怀谦?还为了他跟知府杠?想也不太可能。 既然这个不确定的事太没有把握,还不如把有把握的事把握住。 比如把事办好了,一举博得学政大人和江大人的好感。 “你做的对。”许怀谦颔首,孟方荀的选择是对的,他就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纵使有一手好字在,可也不是无可替代的。 没必要去冒险,他喝完汤,当即颔首:“我待会儿有点精神了,就去给你写。” 只是抄录一遍,又不是让他写文章,这对他来说,洒洒水啦。 而且刚结完婚,心情好,字随心情,许怀谦觉得他今天写出来的字,看着就让人觉得喜庆。 “不着急。”心里一直挂记着事放下了,孟方荀也能好好享用桌上的美食了。 他们是吃欢快了,裴望舒是越吃越不是滋味,越吃越觉得嘴里没味。 这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吃山珍海味都觉得在嚼纸。 见他没有胃口,许怀谦好奇地问了一声:“怎么了?饭菜做得不和你口味。” 许怀谦觉得奇怪,明明在书院里,就属裴望舒喜欢吃他家的菜,一天不吃到就难受得紧,今天桌上大部分都是他喜欢的,他怎么反而没胃口了? “不是。”裴望舒摇摇头,在桌上扫了一圈,一副不知道该如此开口的模样。 “不是吧,裴望舒,你也有一副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时候?” 在书院的时候,裴望舒就天天嚷着以后要来许怀谦家里吃个够,这会儿听到裴望舒居然对陈家的饭菜没胃口,一桌子人都向他好奇地看了过去,见他一副便秘的样子,一天不怼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的章秉文率先开了口。 “我感觉……”裴望舒抿了抿唇,明明知道他现在不该说出来扫大家的兴,但就是忍不住,“你们只是考上秀才,我与你们的差距越来越大了。” 段祐言不用说,人家有个县令岳父,只要他踏实努力往下考,前路一定光明璀璨。 这里许怀谦和孟方荀又得了学政大人的青睐,后面还有四品的侍讲学士江大人。 这些都离他这个没有秀才功名的商贾之子好遥远。 一想到他们以后的距离越拉越远,从现在亲密无间的好友到形同陌路,他就抑制不住的难受。 明明以前也有玩着玩着就不玩了的朋友,也没见他有多难受,可这次不一样了,他第一次有一种想跟他们做一辈子的朋友的感觉,不想和他们分开。 可他不想,又不代表别人不想。 裴望舒幽怨地看了眼章秉文,尤其是是这个人,恐怕已经巴不得把他踢出他们几人的队伍了。 “看我做什么?”章秉文被裴望舒幽怨的眼神看得无语,“是我让你不努力的吗?” “我拿臭袜子熏你,你都不起,现在后悔怪我有什么用?!” 章秉文最讨厌裴望舒这种人了,身上什么枷锁都没有,想读书就读书,不想读书就不读。 不愁吃不愁穿,一辈子无忧无虑的,不就是没考上个秀才么,在这里给他扮什么怨夫? “……哎。”一说起这个裴望舒就更幽怨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一看书就犯困,一看书就犯困,“我这不是怕我跟你们的差距越来越大,以后走在路上得恭恭敬敬地叫你们一声大人。” 而不是像现在还能亲热地打招呼。 许怀谦和孟方荀还有段祐言三人听到他这话都不约而同地笑了笑。 “那你现在努力还不晚啊。”孟方荀给他夹了一筷子菜,“秀才又不是考了今年,明年又不能考了。” “而且我这个吊车尾的秀才,没准是学政大人看上我的字才给我过的,一点含金量都没有。”许怀谦还特别好心地把自己的人参鸡汤分他一点补补脑,“你要是自己考上,没准比我强太多了。” 许怀谦越说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天底下那么这么凑巧的事,他前脚刚通过秀才,后脚学政就上门来找他镌字了。 何况,他都考上了,跟他不相上下的裴望舒应该也能考上才是。他能考上,裴望舒没考上,差的唯一一点就是他的字写得比裴望舒好。 果然这有个一技之长还是有点不一样的哈。 “并且你该感到庆幸才是,”段祐言给他喝了没的水的茶杯里添上水,一针见血地点出了他的害怕,“从明年开始,你就有四个秀才朋友帮你补课了。” 果然裴望舒听到这话身体都抖了抖,不可置信地朝段祐言看过去:“你是说,你们明年还愿意跟我做朋友?” “为何不愿意?”许怀谦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除了院试的互结,乡试我们不也得找互结么?” “那你们完全可以去乙班找呀。”裴望舒想也不想地说了一句。 “不熟,我还怕他坑我呢。”这互结不是那么容易的,一旦考试中有任何事发生,互结的五人都要受牵连。 许怀谦懒得找人和他培养友情了,他还是裴望舒这群能在别人孤立他还能坚定地站在他这方的朋友们。 “好吧。”裴望舒一想也有道理,知人知面不知心,许怀谦他们要是随便找个人,万一那个人坑他们怎么办? 在场的可都是他的秀才朋友们,要是一个互结没找好,他们四个人都要玩完。 这么一想裴望舒高兴了:“看来我还是挺重要的!” “那是当然了。”许怀谦给他点头,“所以你得快点努力考上秀才,不然三年后的举人没有你,我们可怎么办呀。” 说到这里,裴望舒又不确定了:“我、我能考上么?” “肯定能!”孟方荀拍板了,“有我给你教学,肯定能行。” 两个月时间辅导了三个秀才出来的孟方荀信心大增,他就不信,他不能让裴望舒也考上秀才。 裴望舒想到先前他们把自己绑在椅子上,又是拿针扎他,又是拿臭袜子熏他,还不给他饭吃的场景还要再经历一遍,喉咙都紧了紧。 “多吃点,”段祐言把桌上的菜都往他跟前放了放,“这次不仅要跟上考秀才的进度,还要跟上我们考举人的进度,任重而道远啊。” 言下之意,你快点吃吧,别矫情了,过了今天你还吃不吃得上都难说。 别看许怀谦一天嘴上笑嘻嘻,心里蔫坏蔫坏的,忽悠人也很有一套,到时候还给不给裴望舒吃饭都难说。 裴望舒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当下也不敢再没胃口,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烈酒哥,他们好有意思哦。”在一旁的盛云锦见到一个跟在家完全不一样的段祐言,笑弯了眼与陈烈酒说话。 上次在书院门口陈烈酒跟他搭话,他不敢回应是怕遇上坏人,毕竟哪有这么胆大的哥儿。 这两天他在陈家了解到陈烈酒以后,心里对他只有敬佩,完全没有害怕的感觉了,就想跟他多亲近亲近。 “嗯。”陈烈酒也很喜欢许怀谦完全没有包袱的跟他的朋友们相处的场景,感觉人都鲜活了不少。 “烈酒哥,你也好有意思。”见陈烈酒跟他搭话了,盛云锦开始主动把话题往他身上引。 “我怎么也有意思了?”陈烈酒不太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起他来了。 “你跟我见过的所有哥儿都不一样。”盛云锦实话实说,“我们都没有你这般胆大肆意,好似天底下就没有什么能够难倒你的事一样。” 走镖、收账、招赘、烧炭、修路每一样拿出来,盛云锦都想象不到这是一个哥儿能做出来的事。 可偏偏陈烈酒一个哥儿做了,还做得那般好,他想了一下,要换成他,任何一样,别人的口水唾沫都能将他淹没,可陈烈酒没有。 他完全不惧地无视了。 “这有什么,”陈烈酒笑了笑,“我就是在做一个正常人应该做的事呀,要是我也像其他哥儿一样因为别人异样的目光不敢出门,这世间可能就没有我了。” 从陈烈酒一个哥儿敢跟着镖局去走镖开始,见过的目光太多太多,或鄙夷或不屑,全都是带有恶意的。 可他要是不去走镖,在家快要饿死的时候,也没见这些带有恶意的人有多同情他怜悯他,可见人世间的人本就是恶的。 他为什么要为了这些“恶人”而束缚自己?明明只要摆脱别人异样的目光就能让自己活得很好,为什么非要把自己困死在原地呢? “我家阿酒说得对。”许怀谦给他老婆点赞,“世上本就没人规定哥儿应该是什么模样,女人应该是什么模样,男人该是什么模样,只要自己认为自己的模样是对的就好。” 许怀谦就很喜欢陈烈酒洒脱不惧的模。就像他,别人可能笑话他赘婿,笑话他这么大一个男人还吃软饭,笑话他黏糊他老婆。 可他一点都不惧,他觉得他跟他老婆这样很好啊,他老婆负责养家,他负责貌美如花,夫夫生活和谐。 “我以前要是能有你这么看得开就好了。”段祐言叹了口气。 他也是最近才知道,活在别人的目光中终究不可取,日子是自己的,眼光是别人的。 “其实你是正常的,”许怀谦咬了咬筷子,段祐言完全符合这个时代的赘婿模样,“我就是个异类。” 如果他不是穿越的,他也从小活在这种大环境,他也会被段祐言困扰的那些问题困扰。 可他就是穿越了呀,还让他遇到了他家阿酒这么好的老婆。 他现在收回,他穿越时骂的那个以他为原型写小说的作者了。 如果真的有一个作者以他为原型写了本书,他希望,他和他家阿酒,还有他们身旁所有的亲朋好友,都能有个幸福美满的人生。 人生已经够苦了,看书就不要再苦了。 段祐言笑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喝了口茶,说起正事来:“正好,我这里也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啊?”许怀谦就纳闷了,他这刚结婚,还没跟他老婆好好混上两天清闲日子,怎么这事情就一件接一件地找上门来。 “是跟你的炭有关的。”对于许怀谦的郁闷,段祐言也是无奈,为了能让他们好好成这个亲,他们已经憋一晚上了,谁知道,就这么赶巧,事赶事的,全堆在了一天。 “说起这个,我还想问你们呢?”说到这个,许怀谦想起来了,“是我的炭不好吗?为什么你们都没有回购的?” 这里的冬天也不短,十月就开始上冻,十一二月就冷得不行,一直要冷到二月开春。 寻常人家用不起好炭许怀谦理解,总不能像段祐言家也用不起好炭吧,这么久过去,一点回信都没有。 “不是不好,是太好了。”段祐言给他解释,“你的炭拿回去我们就用了,我岳父说你给我们送的炭是贡炭。” “什么?!” 桌上的孟方荀、段祐言、章秉文在听到“贡炭”两个字时,全都震惊了。 他们这种小人物,有一天也能够用上贡炭了? 许怀谦眼皮子跳了跳:“当真?!” “当时不敢确定,我们也不敢贸然给你们说。”段祐言也没有隐瞒,“事后我岳父给本家写了信,托本家带了些真的贡炭过来。” 说着段祐言就自己起身去陈家院子外面,栓他们马车的地方,抱了个盒子下来。 不愧是贡炭哈,别的炭都用麻袋装,它用盒子装。 “我们仔细和你的炭对比了,”段祐言把细节都说给许怀谦听,“还是有所差别的。” 许怀谦看了看段祐言给他的贡炭,果然比他烧得更好,更精细,更美观,而且细嗅还有淡淡的香味。 “这就是贡炭啊?”桌上的美味佳肴在段祐言拿出贡炭后,顿时变得索然无味起来,所有人都围着他贡炭盒子转。 “应该不会有错。”别的地方段祐言可以不相信他岳父,可这种事情上他岳父应该不会坑他。 “不愧是宫里用的东西,光是一块不起眼得炭都做的这般精致,还不知道别的地方有多奢华。” 众人看着放在盒子里块块分明的白炭和许怀谦东一块西一块的炭对比,立马觉察出不同来了。 这可能就是奢侈品和仿冒品的区别。明明二者之间很像,但摆在一起,天差地别。 “不过你们也别灰心,”段祐言知道这贡炭不是那么好烧的,“我岳父说,能烧出银霜炭外面那层白霜已经是不容易的事了,要是再精致些,没准真能烧出贡炭来。” “然后呢?”许怀谦精准地抓住了他话里的话,“烧出贡炭来,贡给宫里?” “额……”段祐言一时卡了壳,他就是个小大夫,不懂生意场上的事啊。 “银霜炭是个好名字。”陈烈酒和许怀谦的关注点不同,他听到段祐言说出银霜炭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睛一亮。 他怎么就没想到给他们的炭取个好名字呢?! 白炭黑炭的叫多难听,而且取名字不仅仅是为了好听,也是为了让别人记住他。 比如,陈家炭,陈家砖,这样叫顺口,别人下次买炭买砖的时候,第一个就能想到他家的炭和砖了。 陈烈酒搓了搓手,错过,错过,第一次做生意太没经验了,很多事都是囫囵吞枣,做的稀里糊涂的。 许怀谦意味深长地朝陈烈酒看了一眼,他就说他老婆脑子反应快吧,看看只是一个名字他都联想了许多,放现代准是那种能白手起家的霸总。 “贡炭我也能烧,但是烧了太招人眼了,不如我们就卖银霜炭的仿制品?”许怀谦看了他的炭和贡炭的区别无非就是木材的选料和烧炭时的精细层度不同,他们烧的这种白炭选用的就是普通的硬木,人家贡炭则是木料都很讲究,差距肯定还是有的,可许怀谦不太想去做。 他现在就是一介小小秀才,如何在一众世家大商贾中杀出一条血路,让自己搭上贡品的路子? 就算要搭也得背后找棵大树才成,他们这一群人里,就算段祐言有点背景,盛县令的权利也没有大到能够插手贡品的路子吧? “好注意,”干嘛要为了一个贡品的名头去得罪一个大商贾,能搭上贡炭这条路的想必都不是什么小人物,陈烈酒胆子再大也知道,现在的他还是个乡下恶霸,没到府城恶霸的地步,认同许怀谦话的道,“我们就打着银霜炭的仿制品,叫仿银炭的卖。” 永安府小地方不识货,苏州府呢?苏州文人多,冬天用炭的人家也多,而且那边好多世家大族,他们总有会识货的吧? 用不起贡炭,还不准人家用仿的贡炭了? 许怀谦惊恐地朝陈烈酒看过去,他老婆简直绝了。 这脑子。 瞬间就想到了高端路线和低端路线的格局,还能用品牌效应,把自己的名气打出去,绝了绝了。 不过随即他想到,他可是他老婆,他老婆耶!许怀谦的唇角翘得那叫一个高,谁的老婆有他老婆这么能干啊?! “这个好,就这样吧,”许怀谦掩饰不住地得意道,“不过今年恐怕卖不成了,得明年去了。” 许怀谦的生辰是腊月初一,正好就是十二月初一,今天已经十二初二了,现在烧炭运出去卖,到地都开春了,谁还买炭? “没关系,”陈烈酒却没什么惆怅的,“今年卖不成,不是还有明年?正好我们可以现在开始烧,烧到明年秋天运出去卖!” 刚好,陈烈酒还在愁,过了冬天不烧炭了做什么?总不能让陈氏族人再去给他烧砖吧? 烧砖也用不了那么多人啊。 现在什么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如此看来,这学政大人还得巴结好了。”察觉出自家老婆想要去外地卖炭的想法,许怀谦瞬间就想到了要他镌字的学政宋云帆宋大人。 他可是苏州府的人,苏州多文人,冬天写字看书多冻手冻脚啊,用黑炭光是烟都呛得人睁不开眼,用他们仿银炭就很好嘛。 要是他巴结好了宋大人,有宋大人做靠山,他家阿酒在苏州府的生意也能铺得更平顺。 想到自己也能为陈烈酒做事,许怀谦也很开心。 看他们夫夫二人,你一言我一言,三言两句就把一桩大生意的方向给敲定好了,还夫唱夫随的模样。 在场就没有不羡慕的人。 “他们好像生来就是一对的。”盛云锦感叹道。 “我们也是。”段祐言牵住他的手低声说了一句,热潮让他们相遇,这样极低的概率都让他们给遇到了,证明是缘分也是天意。 盛云锦一想也是,朝段祐言开心地笑了笑。 裴望舒被他们酸得眼睛疼,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也可以找到这样的! 章秉文不操心那么多,桌上好吃这么多,他们不吃他自己吃。 唯独孟方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叹了口气。 “孟案首,叹什么气?”许怀谦和他老婆秀完恩爱回来,听到他的叹息声,以为他也想找老婆了,紧张地问道。 “你们都有营生,就我没有。”孟方荀想了想,别看他是案首,他家可是货真价实的农户,家里除了年满十八岁官府分的田地外,就再没有别的营生了,以前供他读书都辛苦,现在他是考上秀才,有个功名身了,能稍微改善一下家里了。 可随之而来的地位的转变,家里的开销也跟着在转变,乍看变了,仔细一看又什么都没有变,还是捉襟见肘。 “你在想这个?”许怀谦松了一口气,如果孟方荀也想找老婆了,叫他给他介绍老婆,他是真没法子,可如果他是叫他给他想个挣钱的营生,他倒是有办法。 孟方荀颔首,章秉文的父亲从商一年挣不少钱让章秉文这个小子能安心读书,裴望舒和段祐言不用说了,许怀谦也有他家夫郎给他挣家业,就他什么都没有,现在还在家里吃老本。 看着他考上秀才还在家里吃糠咽菜的家人们,他时常心里难受。 要他读书,做文章行,可要他挣钱,他是真没有办法。 许怀谦突然向段祐言看过去:“段祐言。” 段祐言抬眸:“嗯?” “你在医馆当学徒时,你们医馆收生姜吗?”许怀谦突然问道。 段祐言颔首:“收的,姜乃呕家之圣药,归五脏,除风邪寒热……” 段祐言的医经张口就来,听得许怀谦脑瓜子嗡嗡的:“停停停,你只需要告诉我,你们医馆的姜怎么收的就行。” “鲜姜每斤五十文左右,老姜每斤百文左右。”主要是老姜是生姜中的姜娘,主治风寒用的比较多,所以要贵一些。 “听到了吗?”许怀谦转过头向孟方荀看去。 孟方荀呆愣愣地还没明白过来:“什么?” “种生姜啊。”许怀谦朝他说道,“一斤就能卖五十文到百文左右,一亩地怎么也能收个百来斤姜了吧,不管是嫩姜还是老姜一亩地都能挣五两到十两左右了。” 实际上许怀谦在现代种过生姜,一亩地亩产六千斤到八千斤左右,但在这个没有化肥的年代,他不敢估计,就给了最低的值。 孟方荀眼睛瞬间一亮,他家年满十八的男子有三个,他爹、他哥、他,官府分了他们,十五亩露田,十五亩桑田。 原本操持这些田地也只能堪堪够他们一家的嚼用和读书,现在听许怀谦这么一说,他要是这三十亩地一起种上生姜岂不是一年就能挣三百两?! 种地一年哪能种出三百两银子来啊? “……咳咳咳,”看孟方荀这么激动,段祐言忙出来打断,“医馆一般也不会收太多太多的姜……” “没关系,”许怀谦不担心,“我们去大医馆卖,卖不出去还能自己吃。” “吃?”众人看着他? “伢姜炒肉很好吃的。”一说到吃许怀谦就咽口水,炒菜怎么能没葱姜蒜呢。 可惜这里的人还没有这个意识,炒菜能多放点油都是奢侈了,泪目。 “没听过。”众人摇头。 “等种出来了,请你们吃。”不管孟方荀种不种,许怀谦反正是要种的,他看向孟方荀,“你回去考虑一下,也要不太多地,就一亩地,我们先试着种一年,能行第二年我们再扩大种植?” 孟方荀被许怀谦的话突然给砸得晕晕乎乎的,又被段祐言的话给扯了回来,又再被许怀谦给扯过去,最后自己怎么答应的,怎么回去的都不清楚。 说完事,陈烈酒带着他们在他给许怀谦修的路上转了一圈,体验了一把,他们向许怀谦投去羡慕嫉妒的表情后,这才把他们一一送走了。 家里没有客人了,许怀谦终于可以抱着他老婆亲热亲热了,关上房门,就搂着他老婆亲了亲脖子。昨晚就发现他这里比较敏感了。 “你真要种生姜啊?”陈烈酒被他亲的发痒地问了一声。 “种啊,怎么不种?”许怀谦给他种了很多草莓后,开始说起来,“我成年了,官府得给我发放田地了,我们这一家小的小,病的病,总不能让我们去下地种庄稼吧?” 种庄稼多累啊,还挣不到钱,就几亩地,请人也不划算。 陈烈酒好奇:“你想怎么种?” 许怀谦看着他的眼睛,使坏道:“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 作者有话要说: 结了婚就是不一样哈。 ——感谢在2022-10-08 23:46:10~2022-10-09 23:06: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米稀饭、三只胖橘、江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咻啪~大呲花 32瓶;喻謦、小白干饭 20瓶;三流高中的文盲 14瓶;十·恶 11瓶;卷宝、莫问 10瓶;long150771 9瓶;与鹤 6瓶;yllahero、夏天好热 5瓶;37926585、Sunny、轩 3瓶;不萌不柠檬、黑白色调、牛顿的榴莲树、meng、Stella、幽玄、凌玥 2瓶;酒精泡鱼、栤埖、55544747、宁枝吱、冬眠的大花猫、活着、阿竹、偶然、巧克力爱好者、Tvans、哞一、54782152、十一、妮妮奈尔、二月、悠闲的米虫、朽、爱糖的小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把酒话桑麻34 ============================= “嗯嘛——” 陈烈酒笑了一下, 想都没想,仰头便在许怀谦的脸上狠亲了几口。他该不会以为,他让他亲他, 占便宜的会是他吧? 他的小相公这么好看, 他亲一辈子都亲不够啊。 “快说, 不说我还亲你!”许怀谦脸皮薄,被陈烈酒这么一亲, 白得透光的皮肤上瞬间留下几个红印子,他人没许怀谦高,却气势十足地捏着许怀谦的下巴, 挑着眼, 眼里毫不掩饰地戏谑, 一副恶霸调戏小媳妇的模样十足。 许怀谦被他火辣直白的眼神看得好不自在, 他老婆,还真是一点含蓄,一点含蓄都不带有的。 “官府给我的五亩露天和五亩桑田, 我想露田种生姜,桑田种花椒,反正我现在是秀才身, 又没有税收,想种什么种什么。”许怀谦低头吻了吻他老婆捏着他下巴的手背, 搂着他,在他耳旁细细说起来。 缙朝类明有科举,但施行的还是隋唐的均田制, 凡年满十八以上的男子为丁, 享官府授的五亩露天和五亩桑田。桑田世业,可传子孙可买卖, 露田不可买卖,死后必须归还。 露田就是可以耕种的田,桑田原本是用来种桑种麻,用于缴纳户税的。可是天底下不是每块地都适合种桑种麻的,于是就有人把桑田开垦出来种庄稼,卖了庄稼,去买桑麻来交税也是一样的。 均田制对应的是租庸调制,“租”是指男丁需要缴纳粮税,“调”是指每户需要缴纳户税,“庸”指男丁需要服从徭役。 可现在许怀谦是秀才了,秀才能免除家中两个男丁的丁税和徭役,还有二十亩地不上税的特权。 他现在入赘给陈烈酒就是陈家人了,家里就只有他和陈金虎两个男丁,陈金虎还没有成年,还不算是男丁,完全不用愁税收。 就算是成年了也没事,他的哥夫都已经帮他解决好了。 不用交税,许怀谦想过了,在这个没有高产种子,也没有化肥,更没有农药的时代,种庄稼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重要的是辛苦还没有所得。 别看五亩地很少。放在现代谁家能有五亩地都是“大户人家”了,除了北方那种人口稀少的地方,南方农村,一口人至多就分几分地,一家七八口人加起来才有两三亩地。 就这两三亩地养活七八口人了。为什么?还不是因为科技的日新月异,在这里亩产两三百斤已经是高产了,放在现代亩产两三千斤都不是什么事儿。 许怀谦再有本事,也搞不出能亩产几千斤的高产作物来,而化肥、农药这些,他更是不知所终。 让他在现代去买还行,让他去做?他不是学这个的,完全不懂。 他能做的就是因地制宜地分析。 他观察过这里的种植,大多种水稻、小麦、大豆、花生等类,产量都不是很高,一家有个十几亩地,辛苦耕耘一年,不遇上天灾,能够嚼用,再剩一点已经是丰年了。 改良种子他是做不到,可他知道,生姜是唯一一种不需要改良便能高产的作物,只要不让它曝光,延长它的生产周期,它就能在地里无限生长。 六千至八千斤的亩产都是许怀谦往少里说的,他以前参观过那种大棚种植的生姜,亩产两万斤都是常态。 当然,这里的科技与技术肯定达不到这个高产量的,许怀谦觉得只要他种植的生姜能达到亩产五百至一千斤左右,就算是成功了。 这个产量比现在亩产两三百斤左右的水稻、小麦已经强了不少,且它的单价还高。 就是它的销路可能不是很广。 但这难不倒许怀谦,扶贫扶贫,不是嘴上说说而已,以前在乡下帮农民们找销路的时候,又不是没出去跑过,经验都练出来了。 况且,姜这种东西,收割后,储存得当,能放一年左右,完全不用担心卖不出去会腐烂等问题。 再来说花椒。 其实许怀谦是想种胡椒的。 穿越前,他在某音刷到过,如果穿越了,做什么最挣钱还没风险。 答案是种胡椒。 奈何胡椒现在还在西域,缙朝有是有,可是只在上层社会流行,还远远没有达到他们这种偏远地区可以种植的地步。 所以许怀谦就想了,他种胡椒种不成,他种花椒总行了吧? 同样都是调料品,虽然花椒没有胡椒那么珍贵,可也不便宜,去药店买都要碰运气才能遇到有卖的。 而且花椒跟生姜一样,便于储存,就算卖不出去,许怀谦留着自己吃也成。 伢姜炒肉、姜汤面、姜粥、姜撞奶、姜枣茶;花椒鸡、花椒鱼、花椒焗蟹、花椒酱等等。 许怀谦通过他的朋友们和还有陈家人对他折腾的吃食受欢迎的层度来看,他们是完全能够接受用调料品做出来的食物的,只不过因为处于乡下,没见识过而局限了。 只要他把这两样调料品作用到极致,自己开一家酒楼也不怕没销路。 许怀谦光是想一想,都觉得很有搞头,因此当他知道自己成年后将要授田后,就一直在想他拿地来种什么,最终确定了这两样调料品。 陈烈酒听着许怀谦在他耳边耳语的话,被他天马行空的想法给震惊到了。 寻常人哪有他这么大胆的,好好的田地不拿去种庄稼,反而拿来种生姜和花椒。 要换个人家家里,早就啐得他一脸口水,说他不务正业了。 可陈烈酒不是一般人。 他比一般人敢想敢干,听许怀谦这么一说,顺着他的思路想了一下。 不错啊。 既是药材又是调料,还便于储存,关键是药铺还收。 不过,陈烈酒也有担心的:“我们这地适合种生姜和花椒么?” 这就是许怀谦为什么喜欢陈烈酒地方,他不会像其他人一样一口否决他,而是跟着他的思路顺下去,为他提出问题,解决问题。 “适合。”许怀谦观察过了,糜山县多山,树又多,背阴的地方不少,极其适合种生姜。 花椒对环境和土壤的要求不苛刻,喜温,只要不是山顶和风口还有极其寒冷的地方种植,都可以。 “那就行。”陈烈酒扬了扬眉,也不问许怀谦是怎么知道这么多的,全心全意地支持他,“你只管去做就是,有什么困难跟我说。” “好。”许怀谦才不会跟他老婆两个客气呢,亲昵地搂着他老婆,在他耳旁哀求,“我要姜种和花椒树种,阿酒帮我。” 这还是许怀谦第一次想要索要东西,还是以这种哀求的姿态,陈烈酒心神一凛,好想现在马上就出门去给他办好! 可是,他现在也学坏了。 他抬眸,望向搂着他的许怀谦,唇角微勾:“帮你可以,但是你拿什么报酬支付给我?” 对上他的眼睛,许怀谦瞬间就明白他要什么了,红了红耳朵:“我自己可以吗?” “你现在能行吗?”陈烈酒在他那微微薄红的脸上扫了一圈,非常有想要做点什么的冲动。 许怀谦的脸烫得都快滴血了:“昨晚那样不太行,别的行。” 不是许怀谦不想,而是昨晚那两次,许怀谦有点伤到了,再怎么说,也得让他修养个几天再…… 这么频繁很容易出人命的。 不过,只要陈烈酒不来潮热,不用必须结合才能解热的话,其他花样他会的也不少,不会让他老婆爽不到的。 “其他的?”陈烈酒脑袋一闪,“上次那样?” “不止,”许怀谦感觉自己说出的话都烫得有点吓人,“还有很多,晚上给你展示?” 这大白天的,家里还有弟弟妹妹一群未成年,太那个也不太好。 “好。”陈烈酒被他撩拨得心尖发痒,想也不想地答应了。 见老婆注意力从他身上转移了,许怀谦抱出一大摞礼盒来:“我们来拆礼物吧。” 新婚第二天怎么少得了数礼金,拆礼物的快乐呢。 礼金不用说了,一大盒子铜板加起来还没有十几两,唯一感兴趣就是礼物了。 裴望舒送了一把晶莹剔透的牛角梳并附上一首百年好合诗,许怀谦拿着给陈烈酒和自己梳了梳头。 “这个好。”许怀谦摸着材质有点类玉,梳在头上却一点不硬的牛角梳,“可以打个络子挂在身上。” 时下男子多有腰间坠玉、坠香囊的,玉,许怀谦是坠不起的,太贵了,香囊许怀谦又不喜欢。 他一个大男人要那么招蜂引蝶做什么? 他现在都能把他家阿酒迷得五迷三道了,再香一点,还不得让他家阿酒夜夜沉迷温柔乡。 ……嗯,倒也不是不可以,前提是他身体能行的话,泪目。 还是这柄梳子好,做工精美又不输玉,关键还是实用。 “可以。”陈烈酒没有异议,许怀谦现在是秀才了,身份跟以前不一样了,穿衣打扮肯定得跟以前有所不同才是。 段祐言送的是一面银镜,不得不说,送到了许怀谦心坎上。 随着许怀谦的容貌变好,他已经不再惧怕面对铜镜,反而嫌弃铜镜不够清晰,照不出他原本的肤色。 现在这面银镜就刚好,它比普通的玻璃镜还要清晰,能将许怀谦的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照得纤毫毕现,许怀谦爱不释手地将他原来的铜镜替换下。 就是可惜这银镜不够大。 要是一面墙那么大,他和他家阿酒—— 一想到自己又在想不正常的东西,许怀谦赶紧掐断,他怎么感觉,他结了婚圆了房之后,满脑子都是玩老婆? 这样也太堕落了,不好,不好。 好在孟方荀的新婚贺文把他拉回了现实:“写得可真好。” 这篇洋洋洒洒的贺文写了一千多个字,字里行间字字句句都在表达他对许怀谦和陈烈酒的祝福,更别说是那通篇展示出来的美好真挚的情感。 许怀谦给陈烈酒读了一遍,朗朗上口,就连陈烈酒都觉得不错,可见他作的有多用心。 “这可得收藏好。”陈烈酒摸了摸肚子,也不知道昨晚许怀谦的两次有没有留崽,潮热期是最容易怀崽的“以后我们有了孩子,还可以读给孩子听。” “——孩子?!”陈烈酒不提还好,一提许怀谦想起来,虽然哥儿的身体结构与男人一模一样,但是他们是可以生孩子的。 “嗯。”陈烈酒不太明白许怀谦怎么反应这么大,“你昨晚留种了,没准要不了多久我们就有崽崽了。” “不要,”许怀谦抱着陈烈酒,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阿酒,我还小,我不想当爹。” “没关系,孩子生下来我养,你该读书读书,该干嘛干嘛,不用你操心。”陈烈酒以为他怕麻烦,安抚他道。 这是麻烦的事吗?这直接就是由二人世界上升到三人世界,一个麻烦精讨厌鬼,占用他和他老婆的时间。 而且他们这才刚成婚耶,还没黏糊腻歪够,就冒出一个需要他们两个人共同抚养照顾的“第三者”,许怀谦想想头都是大的。 没见许怀谦开口了,陈烈酒抬眸,看他一脸不开心的样子,问了一声:“真不喜欢孩子啊?” 许怀谦靠在他肩膀上有点不开心:“不喜欢。” “不喜欢就不生,”陈烈酒拍了拍许怀谦的背,安慰道,“你也别担心,哥儿孕子本就困难,没准我这辈子都孕不上一个。” 对于生孩子这事,陈烈酒完全没有排斥的想法,他觉得要是能生一个长得跟许怀谦一样黏人又可爱的糯米团子多好啊。 到时候一大一小都黏着他,那画面想想就觉得很美好。 可许怀谦要是不想要就算了,孩子重要,阿谦更重要,而且生孩子的概率也是一半一半,要是没生个跟阿谦一样的糯米团子,反而生了一个跟他性情模样相似的小霸王。 那可就惨了。 这样一想,不生也挺好。 不管陈烈酒怎么安慰,许怀谦只要一想到在不久的将来,有一个人会分走陈烈酒对他的宠爱,他的心就紧得慌,私下决定以后行房的时候都悄悄注意一点。 他们在为孩子纠结的时候,其他人也同样在犯着纠结。 “许相公的夫郎对他可真好。”坐在回平溪县的马车里,盛云锦回忆起他在陈家见到的种种,“仅仅只是因为许相公坐牛车太颠簸,他就给他修了一条路,一条比府城都还要好的路耶!” 一说起这个,盛云锦的眉目上还带着对陈烈酒的浓浓敬佩之情,他们去的时候,没注意到那条路的不同。 回来的时候,马车从上面行驶而过才发现,平坦得不可思议,而且下雨天也不怕暴雨袭击,成为泥水汤汤,心里对他更是佩服了。 想到,同样都是招赘,陈烈酒能为许相公做那么多,而他除了给段祐言找麻烦,就没为他做过什么了,盛云锦一脸的憋红。 “你也很好。”决心了要科举学医两条路一块走下去,段祐言是片刻时间都不敢放弃,回去的路上一直在看书,见自家小夫郎嘀咕了一阵子,不再说话后,抬头见他满面潮红地望着自己,揉了揉他的小脑袋。 “阿言我为你做的太少了。”盛云锦心里很失落,当初是他潮热提前发作才害得段祐言入赘给他的,入赘后,他也没有陈烈酒那般雄心壮志,要为段祐言做些什么。 反而是他们家一直在强求段祐言放弃医术,让段祐言为了他妥协妥协再妥协。见识过陈烈酒和他夫郎相处的方式,盛云锦觉得他们家这样太不好了。 夫夫关系里怎么能一直要求一方妥协呢?!而且他还是处于高位的那个。陈烈酒让他看到了,正是因为他处于高位才要为自家夫君做出更多才行。 就像小娘子嫁到夫君家,夫君要在外面建功立业为小娘子挣体面,他这个招赘夫郎,也要跟陈烈酒一样,积功兴业,为他的夫君挣一份体面才是正经。 而他竟然只想做个小夫郎,一味要求夫君上进,太不应该了。 “每个人每对夫妻的相处形式都不同,不必放在心上,你做自己就很好。”段祐言不觉得盛云锦哪里为他做的少了。 他虽是入赘夫君,有时候岳父嘲讽两句叫他伺候盛云锦,其实私底下是盛云锦照顾他颇多。 虽然陈烈酒那样特立独行的哥儿叫人敬佩,可他家阿锦这样活泼贤惠的夫郎也不差,根本没有可比性。 可是没用,盛云锦已经把陈烈酒当他的标杆看了,回去之后就一直在想自己能做什么能让段祐言长脸面的事。 做生意肯定不成,他们家又不缺钱,挣再多钱也给段祐言长不了脸面。 而段祐言喜好行医,他为了自己相当于是半放弃医术了,盛云锦觉得他为何不能把段祐言放弃的那半边给捡回来? 所以他做了个决定,他要学医。 夫唱夫随,他的丈夫私心里想当个大夫,他就陪他当个大夫。 虽说二十岁才想着学医是有点晚了,可书里不都说了笨鸟先飞,他又不是想做名医,只是想会一点治病救人的医术,以后也能在段祐言身旁更好的辅佐他编撰有关于哥儿潮热的医书和研制抑制哥儿潮热的药。 不能只让段祐言一个人努力,他也得努力起来才是。 盛云锦说要学医,的确是把盛家人惊得不轻,可是盛云锦好似是认真的,他不找医馆的大夫学医,天天往段祐言娘家跑,跟他的公公婆婆学,先把最基础的学会再说。 段祐言看他跑了两天,不仅没有不耐烦,反而越学越起劲,有时候还会带着笔记回来问他。 两人也不再是以前待在一起就没有话题聊了,偶尔说说病症说说脉象,竟然奇迹般地能聊一整夜,感情比如胶似漆还要好了。 原本盛县令对这家哥儿学医是很不赞同的,毕竟他家哥儿从小就是按照世家大族,朝廷命妇在培养的。 可转念一想,现在他招赘了,再按以前的方式生活要求盛云锦也不合适,再者他们小夫夫好不容易放开心结,愿意为了对方而努力,感情一日比一日好,他又何必再像以前那样在中间做个恶人。 由他们去吧。 云梦县,裴望舒回了家,想到接下来的三年他不仅要考上秀才,还要跟许怀谦他们一块去考举人,整个人都是头大的。 尤其是他一拿起书本看书,看到上面的字依旧眼晕犯困,内心简直绝望,他这样,怎么可能考得上秀才和举人啊! “你要是实在读不下去就别读了,过来帮娘算账吧。”裴望舒的娘杜月蓉见他儿子自参加过几个同窗的秀才宴回来后就发愤图强的模样也心疼。 她倒也不是非要逼儿子考上一个功名,只是她一个寡妇苦苦支撑亡夫留下来的家业已是一件不易的事。 要是裴望舒再不努力争气一点,外面的人还不知道要怎么欺负他们娘俩。 “哦。”裴望舒看书看得眼泪哈欠直流,听到他娘的话,忙不迭地过去,拿起算盘熟练地打了起来。 一本账本没一会儿功夫就全部算完了,看着上面结余的钱,裴望舒朝他娘惊讶道:“娘,我们铺子这几个月盈利挺好啊,比以往多了不少银子。” “嗯,”杜月蓉见裴望舒高兴,自己心里也高兴,“你带人去你同窗那里学的那些个新颖的络子不错,娘拿几个样式做了绸缎衣服上的盘扣,时兴得不行,捎带着铺子里的其他东西也能卖卖,这生意自然就好起来了。” “那很好呀,”听到自己也能帮上他娘的忙了,裴望舒笑得一脸开心,“我就说我这个同窗不会坑我的吧。” 裴望舒想起,他刚从府城买了许怀谦的络子回来,他娘还骂了好半天,说他一天到晚乱花钱,穷大方。 结果等他找人去许怀谦家学了新络子回来,他娘看到新络子的样式,立刻不说话了。 现在靠着新络子,家里生意又更上了一层楼,他娘没话说了吧。 “你啊!”杜月蓉就见不得她儿子得瑟的样子,“你要是能把这算账做生意的本事多放几分在读书上就好了。” 正是因为看到了儿子有才能,所以杜月蓉才迫切地希望儿子能够在读书上有所建树。 不然他们光有钱没有权势,也只有给人伏低做小的份。 “我很努力了。”裴望舒真的很绝望,他真的已经很努力地在逼自己看书了,可他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看书就一点兴趣都没有。 “娘知道。”杜月蓉看到裴望舒那一脸痛苦绝望的劲,心里也难受,要是这天生笨也就罢了,明明有能力,为什么这一到读书就不行了呢? 可看儿子都不用催他他就自己上进了,她再像以前那样逼他,终究是不妥,只得自己揉了揉犯疼的心脏,安慰道:“你也别着急,秀才年年都能考,我们慢慢考,总有一天能够考上的。” 杜月蓉想好了,只要能够在她有生之年,裴望舒能中一个秀才,在他们这个云梦县见官不跪,在凭借着他有几分做生意的本事,怎么着都不会混得太差了。 裴望舒撇撇嘴,很想跟她娘说,你这话早几年说,他可能还能听得进去,现在不太行了。 他得想办法跟上许怀谦他们的进度啊。 可经历了一些事的裴望舒也知道,他现在这个模样,说出来他娘也不会相信,那便还是不说了,他自个默默努力就好,他就不信了,他真有那么差劲。 桃李村,章家学堂,章秉文蹲在学堂旁的水沟旁,看着那在水沟旁看那被人踩着不停从水沟旁渡水渡过去的翻车,怔怔出神。 他在想,这翻车到地是怎么运作呢,好神奇哦,脚踩一下就能打水。他好想拆开看一下里面的构造,读书时他就喜欢书上说得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可惜,他们这个小山村没什么稀奇的,唯一有点看头的就是水车、翻车、磨房一类的东西了。 但是这些东西都很贵,都不是他只触碰的,他只能借着不在书院上学的日子蹲在这里看看。 章秉文看着看着就看愣了神,脚蹲麻了都没有知觉,直到他的祖父章既明叫他:“小文,过来,给你的这些师弟们上一堂课。” “哎,知道了。”章秉文一点都不喜欢跟学堂里的小孩子上课,翻来覆去的都是千字文一类的字,一点新意都没有。 可自从他中了秀才后,他的祖父很喜欢他到学堂里去上课,新送自家孩子来学堂里读书的那些大人们也很喜欢他去学堂上课。 唯一不太喜欢的可能就是他这个小夫子和下面的一群不太喜欢读书的小学子了。 章秉文忍着脚麻走进学堂,翻出课本照着上本的字,学着书院的夫子,摇头晃脑地开始教他的小学子们读书。 再不喜欢也没有办法啊,祖父喜欢、大家喜欢,他就必须得按照他们的意愿遵守。 总不能他不读书了,放着一片光明灿烂的前途不要,每天就去专研外面那些毫无意义地木头吧。 安宁县,正在帮家里春耕的孟方荀自腊月从许怀谦家里回来,就一直心神不宁。 他一直在想许怀谦跟他说的种生姜的主意,一方面他觉得许怀谦说得有道理,一方面他觉得段祐言说得也有理。 种庄稼发不了财,种生姜不一定都卖得出去,他背一背篼的粮食去镇上卖好卖,他背一背篼的生姜去镇上卖,肯定没人会买。 可段祐言又说了,医馆都是收生姜的,只要他种出来,背去医馆卖,还怕卖不出去吗? 这个医馆不收,别的医馆也不收吗?天底下那么多医馆,总有一家医馆收的吧? 他们家老老实实种一亩地才产两三石粮食,这些钱粮食挑到镇上卖也不过才卖两三两银子,他一亩地的生姜只要能挣出两三两银子的钱来就不算太亏? 孟方荀拉着犁,脑子里一直在算,算到最后,他还是决定赌一把:“爹,今年拿一亩地给我试试吧,我想试试。” 先前孟方荀从许怀谦家里回来时,已经跟家里说过想要把家里的地拿去种生姜了。 不出意外遭到了全家人的反对:“你们读书娃子,懂地么?不是书上教你们怎么种地就能怎么种地的,种地还得看我们这些庄稼把式才行。” 现在听到自家娃子还没有放弃种生姜的想法,孟老爹也是无奈得很:“种地不种庄稼不行的,那生姜除了医馆收,哪还有人要,娃子,你种这么多,你卖得出去吗?” “卖不卖得出去,种出来了才知道嘛。”孟方荀拿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汗,“就一亩,一亩地,我也不种多了,要是今年不成,明年我就死心了。” 起初孟方荀是想让家里三十亩地一块种上的,被家里劝说到现在就决定像许怀谦说得那样,先拿一亩地出来试试,成就成,不成损失也不大。 见孟方荀这么执拗,孟老汉和孟大哥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想了想跟自家娃子这样犟也伤情分,不如各退一步,就像他说的这样:“成,那就给你一亩地,先说好,可不能把你读书给耽误了。” 种地和读书比起来,孟老汉和孟大哥觉得还是读书更重要了,要是孟方荀为了种地把读书给耽误了,就得不偿失了。 “哎,不会的。”孟方荀见他们答应了,唇角翘得老高,尽管还没有去书院学考举人的文章,但想来和考秀才也大差不差,只是会更难一些而已。 他连秀才都考了,还怕考不上举人嘛?他就怕他越考家里越穷,越考家里越穷,听说考举人要买的书是秀才好几倍,就他们家现在这种情况,他买得起几本啊? 总不能扒在家人身上吸血,把他们榨干来供他读书吧。他读书的目的是为了让家人过得更好,而不是为了自己过好,让他们受苦受累的。 庆幸他还有几个朋友,愿意在他困境时拉他一把,孟方荀觉得别人愿意拉他,他就得好好把握住机会才是。 像他这样的农家子若是机遇来了没有把握住,这辈子出人头地的希望都渺茫。 杏花村,陈烈酒给吴县令送过两次炭,虽然吴县令并没有认出他们的炭类似贡炭,可有这份交情在,别的不说,分给许怀谦的地,那一定是许怀谦想要的地势。 县衙派人来丈量那天,所有人都以为就凭许怀谦和陈烈酒现在在村里的地位,县衙怎么也得把村里那几块上好的地分给许怀谦。 结果,许怀谦就分到了几块背阴的地和几亩向阳的地就没了,比给那一般人家分的地还不如呢。 搞得村里好些人都没回味过来。 “二郎不会哪里得罪了县令吧。”许家人也在观望,观望县里给许怀谦分的什么地。 看到许怀谦就分到几块那样的地,许爷爷琢磨琢磨,许怀谦和陈烈酒肯定是哪里惹到了县令。 “惹到了也不管我们事,总归是入赘出去了。”许大郎无所谓,现在许怀谦入赘给了陈烈酒酒席都摆了,户籍也上到了陈烈酒家,跟他们许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也是。”许爷爷认同地点点头,原本听到分地,他还有点后悔上次没有许怀谦回家,想着把他带回家,现在官府分的这十亩地不就是他们的了吗? 现在一看许怀谦就分到几亩种不出什么好粮食的地,那是一点悔意都没有了。 要真把这病秧子带回来,养不活死了,留下那买都没有人买的五亩桑田有什么用? 不管他们想什么,许怀谦的地下来了,陈烈酒请了几个兄弟按照许怀谦说的方式把地犁了一遍,施上薄薄的一层农家肥,家里的肥不够,他向城里买了一些。 将他从各大医馆买回来的姜种种了下去。 别看五亩地不多,可需要姜种真不少,他们估算了一下,一亩地至少需要五百斤的姜种,姜种就是老姜,一斤老姜百文呢。 陈烈酒跟医馆讲了又讲价,把价格压到了八十文一斤,也才买到一千八百斤的姜种,给了孟方荀三百斤,自家就剩一千五百斤了。 幸好许怀谦也不强求一亩地要种满五百斤,一亩地种三百斤,种分散一点也没事。 就是买姜种加请人种地花出去的一百五十两,让烧了一个冬的砖开春全卖出去的陈烈酒再次捉襟见肘。 冬天自许怀谦从府城回来,陈烈酒就一直在着手组建砖窑,不会烧砖没关系,他把十里八村以前在砖窑干过的人手都请了过来,一点点琢磨。 他有耐心,更有恒心,加上还有许怀谦这个从旁协助的,还真让他把砖烧了出来。 不过,他没烧红砖,烧的是这个时代普遍用的青砖,青砖要比红砖耐用,更受欢迎。许怀谦也不强求这里的人都能按照他的审美来,青砖就青砖,能卖就行。 去年烧炭的陈氏族人挣了不少钱,今年都要修房子,陈烈酒把积攒了一个冬天的青砖卖给他们挣了一百五十两,全被许怀谦给霍霍完了。 然而这还没完,还有五亩地的花椒种树呢! 生姜陈烈酒还能拿钱给许怀谦解决,花椒陈烈酒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有花椒树的人家是说什么也不可能把花椒树卖给他们的,而花椒种子光是从培育到栽植都得好几年。 最好的方式还是扦插种植,可扦插种植也得有枝条才行吧。 许怀谦看着皱了好几次眉的陈烈酒,特别不好意思地给端了碗燕窝过去喂他:“——啊。” 知道自己最近给他添了很多麻烦,他烦得很。 正烦着的陈烈酒触不及防被许怀谦喂了一口他自己喝的燕窝,还触及到许怀谦总是含着情的眼睛里蕴满了愧疚,心里的那点烦躁,瞬间就没了。 “你吃,别光喂我。”见许怀谦还要喂他,陈烈酒摆摆手,表示不要了。 “要是实在不行,那就算了。”许怀谦也没想到,这个世界的花椒树这么难找,看陈烈酒一天跑出跑外的,一点头绪也没有,他也心疼。 “没事,”陈烈酒皱了皱眉,他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这个办法可能有点危险,不过他既然答应了许怀谦给他办好,就一定要给他办好,“你别操心这些了,赶紧去收拾你的行李,过几天我好送你上书院读书。” 开春了,天不冷了,书院的大门也开了,许怀谦现在是秀才了,不着急考举人,不用火急火燎地赶去上学,但也不能耽误。 “我没多少东西,走的时候带些药和衣服走就行了。”许怀谦去年从书院回来的时候,就没从书院带什么东西回来,他的那些东西还在号舍里,裴望舒回去读书了,会帮他收拢的。 “那也得收拾收拾,别遗忘了什么。”陈烈酒看了眼开春了都没把大氅给脱下来的许怀谦,叹了口气,“尤其是你的药。” 现在许怀谦的药不仅仅局限是十两银子一月的人参了,涨到了三十两一月了。没办法,三十年份的人参已经满足不了他的身体供需,直接换到了百年份的人参。 “好吧。”知道他老婆把他身体看得很重,许怀谦不敢添乱地又回屋去把自己衣物药物检查了又检查,没发现什么遗漏的,看到遗弃在角落里的一段红绸,脸红地扒拉出来,拿去炭火盆烧了。 “二哥在烧什么呢?”在家的这几个月,陈金虎算是见识到了他们家这位二哥的销金能力,那是金山银山都不够他花,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还有别的地方。 所以他也不敢再家呆了,收拾收拾行李,也打算出去走镖了,能挣点是点,而且二哥听他走镖去过哪些地方,还给他出了一个挣快钱的法子,他想去验证一下,这个法子能不能行。 出来就看到许怀谦在正厅里角落里烧一截红色面料,不由得好奇问道。 冬天的时候,许怀谦在屋里点两个炭盆子陈烈酒都不觉得有什么,可这一开春,仅仅只是在屋里点一个炭盆子,陈烈酒就热得不行。 许怀谦索性就不在屋里烤火了,就在正厅里烤,等晚上回去的时候,陈烈酒先给他暖了被窝他才爬进去睡。 现在要烧东西,他自然也得把东西拿到正厅来烧。 许怀谦摇摇头没回答,陈金虎又朝陈烈酒看过去。 陈烈酒看了眼许怀谦手里的红绸缎子,耳背一下就热了,对着陈金虎不客气道:“你二哥的东西,他想烧就烧,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了,那可是许怀谦绑了他好几晚,折磨得他欲仙/欲死的死的东西,他能讲给他听吗? 陈金虎:“???”不是,我就问问呀?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0-09 23:06:31~2022-10-10 23:50: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微微、三只胖橘、4593284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qyhk123 30瓶;木团团 20瓶;545 15瓶;世俗与浪漫、凌空 10瓶;看过最多星星的兔子 6瓶;冬果红、45932846 5瓶;妮妮奈尔、Stella 2瓶;禾、40510061、艾学分、iene、活着、三叶、二月、巧克力爱好者、朽、不萌不柠檬、赐我一只史莱姆吧、蜗牛慢慢爬、盐烤鲭鱼、偷偷来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把酒话桑麻35 ============================= 三月初三是个好日子。 和风习习、阳光明媚, 送走陈金虎后,许怀谦穿戴好书院给他发放的青衿,坐在牛车上, 从陈烈酒给他修的贯穿全村的杏花路, 朝着书院的方向出发。 一个冬天没有出门了。 虽说昌南的冬天不下雪, 外面也没有冷到能冻死人的地步,可那种阴冷比直接的寒冷更令人讨厌, 尤其是许怀谦这种浑身带病的。 不管待在哪儿所有的风都在往他骨子里钻,他只有蹲在火盆旁才有片刻的暖意,为了不给这具病殃殃的身体增添负担, 他是能不出门就尽量不出门。 这会儿出来呼吸到新鲜空气了, 许怀谦是看哪儿都觉得好看, 稀奇。 还能给道路两旁正在春耕的村民们笑着打招呼:“大伯、婶子们忙着呢。” 他这一打招呼, 可不得了,把田地里正在忙碌的村民们惊得不轻。 “许、许相公!!!”有人锄头都吓得拖把了,望着许怀谦那双双目清明的眼睛, 不可思议地道,“许相公的眼睛能看见了?!” “能看见了!”许怀谦见他们这么大惊小怪,不好意思地挥挥手, “早就能看见了,就是天太冷了不方便出门, 多亏了我家阿酒挣钱给我医治。” 许怀谦解释了一句,还不忘感谢了一下陈烈酒。 他这么一说,还在许怀谦的眼睛好了的村民们又把目光落在陈烈酒身上, 看到陈烈酒那张成了婚, 身上比起过去更加嚣张的气焰,一个个紧了紧皮子:“那是得好好感谢感谢, 你家夫郎为了你可是辛苦了。” “看看你脚下走的这条路,你家夫郎可是寒冬腊月都在外面给你修哩,以后可得对你家夫郎好啊。” 村民们怕是怕陈烈酒,可对他一个哥儿敬佩得很。 数九寒天,那地挖都挖不动,他敢召集人手修路,不惧辛苦地跟人天天扎在路里头,挖土、炒土、搅沙,从头到尾连一声累都没有喊过,比男人还要硬气。 “哎,我会好好读书报答我家夫郎的。”听他们这么一说,许怀谦也想起,修路那段时间,陈烈酒每天回来倒头就睡,第二天天不见亮就出门的日子,紧了紧与陈烈酒十指相扣的手指。 陈烈酒见他的小相公这么紧张他,笑了笑:“别听他们瞎说,一点都不辛苦,也不需要你做什么报答我。”他都有他这个堪比狐狸精还要魅惑的人的相公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可是我想报答你嘛。”许怀谦挨着陈烈酒殷殷切切,陈烈酒为他做了这么多,又是给他治病又是为他奔走的,他这具病歪歪的身体除了读书什么都办不了,他要是不争气点,给陈烈酒考几个功名回来,让他也风光风光,许怀谦自己都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好吧,好吧,你自己悠着点,去了书院,别太累了。”陈烈酒对他这个小相公,向来都是没什么招的,他态度稍微软一点,他就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了。 “知道了,知道了。”许怀摸了摸耳朵,他听陈烈酒唠叨,听得他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看他们这对小夫夫,这么恩爱的模样,地里耕种的人忙低下头去把刚刚拖把的锄头捡起来掷好,目送他们远去的背影摇摇头。 其实,他们一开始不太明白陈烈酒修路的目的,就村里这么一截路,修得再好也没有用啊。 可是,这里一开春,外村的陈氏族人,拿着钱到他们村里买地起房子,其中不少都是陈氏宗族的族老等人物,导致他们村现在但凡还有点可以起房子的地都要被人抢着买时,他们后知后觉地好像有点明白陈烈酒这路是修来做什么的了。 他不会是想把陈氏宗族的人都迁回杏花村吧? 这就有些扯了,陈烈酒最初的目的仅仅只是因为许怀谦看不见,坐车又难受,就想给他修一条四平八稳的路,让他不管是坐车还是在上面走都舒坦。 简单来说就是为了哄相公玩。 没想到开春不少要修房子的陈氏族人看到杏花村现在发展得这么好,反正他们也得在杏花村这边烧炭烧砖,在哪儿待不是待,那就干脆回杏花村和陈烈酒他们待在一起好了。 近水楼台先得月,万一陈烈酒以后还有什么挣钱的举动,他们也好第一时间巴结上去。 不管怎么说,他们肯搬回杏花村,陈烈酒还是挺开心的。 经历过上次被人围堵的事后,陈烈酒也觉得自己单打独斗不太行。 如果那时候不是许怀谦恰好说过那样一句话,让他有机会脱身,不然,那天的他还真是在劫难逃。 现在杏花村围满了族人,以后再有个什么事,他直接在村里喊一嗓子,就有人出来帮忙,这不比天远地远,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好。 这些事,陈烈酒都没给许怀谦说过,许怀谦自然是不知道,他这会儿坐在牛车上,看着前路一直通向远方远远没有尽头的路,不禁有些好奇:“这路通往哪里啊?” “通向去书院的主干道。” 青莲书院山脚下是有路的,不过那条路只通县衙,像他们这样四面八方赶去读书的人,只能从小路岔过去。 要走大路也行,得先去县里,再从县里赶去书院,这一来一回的路程可远了,还不如走小道。 可小道太颠簸,许怀谦身体又不好,他这去书院读书还不知道要读多少年,长年累月地颠下来终究不妥,所以修路的时候,陈烈酒就存了点私心,把许怀谦去书院的这条路也一块规整了。 只不过,他没有那么多钱,做不到这条路像村里那条那般平坦又稳健,只是用熟土芬实了。 果然出了村许怀谦就没看见像村里一样的煤炭渣子路了,而是一条比起以前来稍微平整一点的土路。 陈烈酒脸有点红,终归是他这个做夫郎的没用,给不了夫君更好的享受。 “阿酒,你好厉害啊!”许怀谦对此完全没有感觉,听到陈烈酒还把路修到了书院去了,整个人都惊讶了,他老婆怎么这么厉害? “快给我说说,你是怎么办到的。”他拉着陈烈酒的衣服,一双眉目含情的眼睛里写满了崇拜。 如果说村里的路是村里人看在他能够挣钱,还有陈氏宗族给他面子的份上,那村外这条通往书院的路呢? 他又是怎么说通外村人答应他修路的?而且这些事,陈烈酒瞒着他一点麻烦都没有就办好了,简直太神了吧。 面对自家小相公异常崇拜的目光,陈烈酒心情有些复杂。 他该怎么跟他家小相公解释,这路是他忽悠来的。 上次他被各村围堵,在其他宗族人面前放下过大话,说他不仅要陈氏宗族的人帮他,还要他们来求他。 当时,他们被陈氏族人赶出杏花村去时,确实不服气,一点都不相信陈烈酒能有那么大本事,能带着阖族人发大财。 后来,他们看见陈烈酒拉起了烧炭买卖,一车一车的炭从杏花村运出去,杏花村那些原本穷得吊儿郎当的族人们一个个富裕了起来。 买衣裳的买衣裳,置地的置地,起房子的起房子,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原本他们对陈烈酒这个恶霸哥儿狠得牙根痒痒,恨不得他立刻去死,可是他们看到了陈烈酒能够族人带去利益后,又在想,他们族人中,怎么就没出一个像陈烈酒这样能干又能带着阖族发大财的哥儿? 于是这群外族人起了心思,想要把陈烈酒给挖走,奈何陈烈酒是一点都没有想叛族而出的想法,他们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希望陈烈酒也能带带他们一起发财。 把斗不过就加入,演绎得淋漓尽致。 一开始,陈烈酒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答应他们,总不能让他们也去烧炭吧,县城就这么大,容得一下一家烧炭窑,就容不下第二家了。 但那会儿修路修得他都快魔怔了,这群人找上门来,他就恶向胆边生了:“要是你们能同意我把村里通向书院的小道扩充,我就愿意带着你们。” 修路不是小事,还是修这么远的一条路,陈烈酒觉得这群外族人回去扯皮恐怕都要扯上个一年两年的。 没想到,他们这地太穷了,太穷了,穷到了人一看到点希望,就立马抓住不放。 他们回去跟同族人商议了一下,几乎是没有犹豫的,人家就答应了。 只是损失一点土地,就能让全族人发财的好事,换谁谁不答应? 修这条路的时候,人家还主动出来帮忙了,就希望路早点修起来,陈烈酒好带着他们发大财。 “就——”对上许怀谦的眼睛,陈烈酒没有给他说这么复杂的事,只是简单交代了一下,“就是我们不是要烧仿银炭么,我答应买他们的树,运树总得有路吧,这路就这么修起来的。” “是吗?”许怀谦有点狐疑,修路是十月份开始的,说要烧防银炭是十二月份开始的,中间隔了两个月,难不成他能未卜先知? “就算不烧仿银炭,”他家小相公太聪慧了,一点点不对劲都能叫他察觉到,陈烈酒不得不找补,“我们陈氏的树木也支撑不了几年,最后还是得向外族人买树,所以修路的时候,我跟他们说了,他们要是愿意修路的话,他以后就买他们的树。” 靡山县,别的什么东西不多,就是树多,这些树放在山上,不烧炭,隔上个几百年都不会有用,现在这些没人要的树能挣上钱了,如何叫他们不欢喜。 “哦,这样啊。”许怀谦总觉得陈烈酒对他的话还没说完,有什么他没抓住,可他又十分信任陈烈酒,私心里觉得陈烈酒也没必要骗他什么,即使是有一点不舒服,也暂时性地互忽略了。 “我夫郎真厉害,”许怀谦的眼睛直接变成了星星眼,“岂不是以后十里八村的人提起你陈烈酒都知道你是烧炭的了?” “那是。”陈烈酒扬了扬下巴,脸上也露出得意之色。 午夜梦回的时候,他也觉得自己好厉害,居然连忽悠人的话都能给圆回来。 原本他是打算,路修好了,隔几年就向外族人买些树的,毕竟,他们现在的炭只烧冬季,陈氏宗族里的树,完全够烧了。 可是现在他们要烧防银炭,想要外销,一年四季都要开窑烧炭,树就完全不烧了,不得不向外族人买树了。 说起来,还是他家小相公厉害,不显山不露水,总是能在他意料之外的地方帮到他。 他家小相公是他的福星来着吧! “阿谦?”想到这里陈烈酒缱绻地叫了声许怀谦。 许怀谦抬眸:“嗯?” “不管千难万险,你要的花椒树,我都要给你找到。”陈烈酒还记得许怀谦贴在他耳旁亲昵地说“阿酒,帮我”时的语气。 他家小相公无缘无故地入赘给他这个恶霸,从不向他要求过什么,就这么一点小小的要求,他都给他办不到的话,算什么好夫郎。 而且许怀谦报酬都提前付过了,陈烈酒想到他家小相公的花样,脸都是烫的,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学的那些招数,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哎呀,没事啦。”许怀谦摆摆手,这都三月了,再找不到花椒树就过了扦插的最好时节,总不能真要他老婆踏遍千山万水去给他找树吧。 “实在没有就算了,人生当放弃则放弃,你也别一天天想着这事,实在不行,我们种萝卜吧,刚好冬吃萝卜夏吃姜。” 正好,播种过生姜的土地也不能连续重茬,得换点别的种才行,原本许怀谦还在愁,种了生姜该换种什么好,这下没花椒了,不如十块地轮流种吧。 “好,我知道了。”陈烈酒心里有主意,就是现在还不能确定,他不能先给许怀谦说了,然后让许怀谦空欢喜一场。 到了书院,许怀谦提着自己的行李下去了,陈烈酒要帮他提上山去。 “不用了,家里还有那么多事,你就别在我这里耽误时间,我自己提上去就行。” 家里一天天可忙了,陈烈酒不仅要烧炭烧砖,还得种地,这样事那样事,全都缠着他,能挤出时间来送上他上学,已经很不容易了,许怀谦没有那么不懂事,这点小事都要麻烦陈烈酒。 陈烈酒想到许怀谦也不是很重,他确实事挺多的,也没拒绝,牵着牛掉了头:“那我就先回去了!” “哎、好。”目送陈烈酒赶着牛车下了山,许怀谦这才提着自己的行李,艰难地爬上了书院。 太难了,太难了。 那个大聪明想出来的在书院正门修九十九阶的台阶?这不是存心要他们这种病秧子的命嘛。 等许怀谦好不容易爬上书院,实在没忍住在台阶上吐了一口血,抬眸看到门口的那两个门童以一种十分恐惧地目光看着他,许怀谦也是无语。 没办法,太久没有这么剧烈运动过了,实在没控制住自己的激动之情。 “咳,其他学子都来了?”许怀谦拿帕子擦了擦唇边的血渍,跟两个还算熟识的书童搭话。 “都来了,许相公,不现在应该是许秀才了。”两个书童也没想到许怀谦仅仅只是在书院里读了两个月的书就考上了秀才了,虽然只是个吊车尾的秀才,但这也实现阶级跨越了,“段秀才、章秀才、孟秀才他们都来了,他们寻了新号舍,把你的东西都搬了过去,要小的领你过去吗?” “好。”许怀谦颔首,刚好,他还没有去过青云院,有人带再好不过。 青莲书院是正经教人读书的书院,他收来书院找互结的学子,但坚决不允许书院的学子相互巴结。 因为本朝允许商贾之子科举,有些不安好心的商贾总是会让自家孩子来书院里结交有功名的人脉。 结果自己学问不怎么样,反倒害得那些有功名的也跟着堕落。 所以书院把有功名的和没功名的学生直接分成了两个院,没有功名的这边叫青莲院,有功名的那边叫青云院。 两个院门之间落着锁,没有特许的话,两个院的人是不会相互来往的。 许怀谦被门童领着朝青莲书院走过去的时候,书院里的一群学子,都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自许怀谦一行人考上秀才后,书院的山长和夫子就把县城的秀才榜着人抄录了一份回来,贴在丙丁两班的学舍上,让这群童生好好看看,为什么人家能考上,他们就考不上! 孟方荀、章秉文能考上大家不意外,他们意外的是许怀谦和段祐言这两个后来的,居然也能后来者居上,考上了!如何叫他们心里不复杂! “没想到这个病秧子还真考上秀才了!” “可不是,先前谁说的人家会死在考院里,瞅瞅,人家这不仅活着回来了,还考上秀才飞升去青云院。” 青云青云,青云直上。 一听这名字,就跟他们这种还在青莲院的不一样。 “这谁能想到呢?!” “要是当初没有嫌弃他那病歪歪的身体,也跟着他们一块学习,你们说我能不能也挂个吊车尾?” “不好说。” “那裴望舒跟他们一块学,不也没考上么,可见这还是分人的。” “可裴望舒那样不学无术的考不上也正常吧,我们跟他又不一样。” 这话倒也在理,裴望舒平日里为人咋样,丙丁两班的人都看在眼里,他要是考上了,叫他们这群人如何自处。 所以说嘛,不是他们不行,是许怀谦和段祐言本身就挺有实力了,人家又那么努力,咳血都在学习呢,要是考不上才不正常。 “努力啊,努力啊,那许怀谦和段祐言成绩说起来也就一般般,他们都能考上,为何我们考不上?” 还在丙丁两班里的学子嘴上说着羡慕许怀谦他们,心里已经决定,也要像他们一样,努力学习,争取掉个车尾飞升。 就是要是他们当初没有孤立许怀谦他们就好了,不然他们现在也能跑去问问他们,他们究竟是怎么学习的,怎么就学了两个月就考上了。 可惜,他们现在都把人家给得罪死了,想也知道巴上去人家也不会搭理他们,众学子虽然都心中意动,但还是识趣地没有上前打扰。 许怀谦被门童领着去青云院的时候,自然听到了丙丁两班对他的羡慕嫉妒。 羡慕嫉妒也没有办法啊,他考上就是考上了,当初嫌弃他身体不好,集体孤立他,现在想巴结他都没有办法巴结他了吧。 唯独还留在丁班的裴望舒听到那些人嘲讽他的话,握紧了拳,一边看书一边打着哈欠落泪,不停地在心里给自己暗示:我可以的,我可以的,我可以的。 虽说他这个方法依旧阻止不了,他一看书就想睡觉的毛病,但好歹能让他跟上一点点夫子的进程了。 这就是有进步了啊! 穿过青莲院的回廊,走廊的尽头有一扇通往青云院的月亮门,门童拿钥匙打开了上面落着锁的门板,带许怀谦去了他现在的新号舍。 许怀谦一踏进去左右观察了一下,这青云院和青莲院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啊。 里面光是陈设都比青莲院精致了好几倍,更别说是四人一院的单独号舍了。 许怀谦终于不用跟别人挤在一间号舍里,怕夜晚咳嗽吵到别人了,因为他有独属于他自己的房间了。 “这个好。”跟孟方荀几人汇合,得知自己单独有间房的许怀谦不停地赞同点头。 他也知道,他这个病弱的身体给段祐言他们几个添了不少麻烦,老让他们夜里睡不好觉,现在他们可以放心了。 “知道你怕冷,”孟方荀没跟他住过,不知道他的苦楚,指了指向阳的一间房给他,“给你留了间最暖和的。” 许怀谦正要给他说谢,段祐言打断了他:“先别急着谢,现在太阳也升起来了,除了你,我们恐怕也在那间屋子待不住。” “明白了。”他这样一说,许怀谦就不说谢了,他现在这具身体可是完全感受不到热的存在的。 去年酷暑的时候,他都完全没有热的感觉的—— 等一下,去年五六月的时候,他记得陈烈酒夜夜都把他抱得很紧,他还以为他老婆想跟他贴贴来着。 现在看来,他这是被老婆当凉宝宝使了?! 凉宝宝也行吧,自家老婆,要大方一点。 “不过你也别先急着松气,”段祐言看他这样,苦笑了一下,指着他房间里摆满了一个书案,高高摞起的书籍,苦笑道,“还是想想未来三年,怎么把这些书倒背如流吧。” 许怀谦抬眸望去,见那至少有上百本的书籍,倒吸一口气:“这么多?!” “这还算是少的,”就连一向觉得学习不是什么难事的孟方荀这次也头疼了起来,“还有很多书籍,需要我们自己购置。” 乡试跟院试就不一样了,院试还在规定范围内,只要把这个范围内的书籍倒背如流再灵活运用怎么都能考上秀才。 但乡试就不一样了,乡试的范围更广更深,就算把这些书籍倒背如流了也没用,因为根本不知道他会考什么。 或许会考你背的内容,或许考的是你完全没有听过的事迹。 说到这里,孟方荀抽出一份试卷来,叹了口气:“这是山长交给我的,去年昌南乡试的试卷,考的是华阴水患,这华阴在哪儿我们都不知道,如果知道它的水患?” “嗯?”难得在一众诗词歌赋的试卷里听到有关时政的题,许怀谦好奇地凑了过去看。 题目是,华阴府前年发生了一场水患,朝廷做出了一系列举动,却根本没有任何作用,灾民们背井离乡,不仅没有得到其他地方衙门的妥善安置,还导致有些地方发生了瘟疫,问学子,若他们所在的州府出现了这个情况,该如何妥善处置。 这个简单啊。 许怀谦扫了一下题,脑子里就列举了数十条抗洪救灾的措施。 “好难。”而段祐言看完题却皱起了眉,“当时官府都已经派了数十名御医先去治瘟,依旧没有让瘟疫得到控制,我们这种普通大夫又能怎么医治?” “有没有可能不是御医无能,而是官府的防控方向没做到位?”许怀谦不这么想,他瞬间就想到了,在现代疫情期间他春晚都在值班的时候,不是医生没有能力,而是有些人他就是有点问题的。 没有做核酸就跑去参加婚宴,丧宴之类的,还不戴口罩,结果一传十十传百,害了自家人,也害了别人,导致全城封控。 来这里也有一年的许怀谦,对这里的官府执行能力不敢苟同。 孟方荀疑惑了一声:“怎么讲?” “这防疫,防疫,做的就是一个防字嘛,”许怀谦指着试卷上的防疫两个字说道,“要是防没有做好,疫还是会蔓延的。” “你们看,”许怀谦又指着题,“一开始御医也有效地治愈了一两个染上瘟疫的,可是到了后面,越染越染越多,救治跟不上染病的,才导致了无法收场的局面。” “这分明不是御医的问题,而是官府的防疫工作没有做到位。” 题目和段祐言的思维都把他们局限在了治病救人上,没想过,那样的情况下,不把病人和正常人彻底隔绝开,那么御医再怎么救治,他也分身乏术啊。 “有道理。”孟方荀和段祐言同时点头,然后又同时向许怀谦看去,“你为何对时政了解得这么清楚?” 被他们盯着许怀谦也不慌,顿了顿,想出了两个字:“天赋?” 这不就是他在自夸,他天生就适合当官一样?! 孟方荀和段祐言两人收回了视线,第一次知道许怀谦脸皮这么厚! 许怀谦才不管他们怎么想,他望着乡试考卷,在想,要是乡试不考诗词歌赋了,都考这种时政的话,那他岂不是就不用做学渣了?! 呜呜,这也太好了! 孟方荀和段祐言还在为乡试的时政大题而犯难,而考上秀才,完成了自家祖父对他期望的章秉文就没有那么紧张了,他朝大家雀跃道:“哎呀,你们也别绷太紧了,离乡试还有三年时间呢,没准三年后,题又不一样了,现在担忧有什么用啊。” 两人一想也是,乡试的题每次都飘忽不定,今儿考这个明儿考那个,谁知道下次又会考什么,还是努力背书才是正经。 他们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朝堂上,那坐在龙椅上,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对着这次乡试会试殿试的卷子,大发了一通雷霆。 “好啊!好啊!这就是朕御下的学子们,全都是一群酒囊饭袋,水患水患不会治,防疫防疫不会,治理治理不会,朕要这样的臣子来究竟有何用!” “陛下息怒。”说着他一脚踢倒了案桌,把整个殿里的朝堂都吓得全部跪地颤抖。 今年的乡试殿试会试跟以往都不同,分别考了华阴的防疫、防洪、治理,结果所有呈上来的试卷,没有一份让天子的满意的。 交上的卷子全都是一些之乎者也的文章,好看是好看,可跟治理这些一点关系都没有,想也知道,这些人选出来做官,到了地方,什么作用也没有! “息怒!息怒!”皇帝是真的背气得不轻,一张硬朗的脸上全是怒容,“你们嘴里永远都是这两句,但凡朝中少两个只会花拳绣腿做文章的人,华阴的惨状都不会发生!” 皇帝一想到华阴府,整整十万人,十不存一的惨状,心都在滴血。 本朝才开朝四十余年,不过是遇到一点水患而已,就让一个府的人口沦陷,那其他的问题呢? 要是遇到其他更大的问题,难倒也要像这次一样,拿更多的人命去填吗? 别说是百姓了,就连他这个帝王都觉得这样国家不行,这样的皇帝不行,这样的朝廷不行。 若再这样继续下去,缙朝可能连百年的时光都支撑不了。 要是、要是、要是他能早些登机,就绝对不会像父皇一样,听信世家大族的话,科举采用文采的方式选拔人才,而让真正有才能的人得不施展。 可惜—— 四十多岁的帝王沉着眸,眼神阴沉得可怕。 “陛下……陛下……华阴的水患完全就是天灾啊……”一位颤颤巍巍的老臣爬出来,向天拱手,“若是一般的水患,那会这般凶惨,这分明就是老天爷降下的警示……” “闭嘴!”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一旁跟他年纪差不多大的老臣吓得身子直抖,忙捂住他的嘴,说话的声线都在打颤,“……陛下,赵大人老糊涂了,开始说糊涂话了……” “哦,是吗?”帝王转过身,眼神阴鸷地瞧着那位被人捂住嘴的赵大人,“朕倒是想听听,这人老糊涂了,会说些什么糊涂话出来。” “陛下……”这位老臣死死地按着赵大人的嘴巴,不让他说话。 奈何,赵大人就跟铁了心似的,捂着他的嘴他都在不停地说。 “放开他!”帝王没耐心看他们同僚情深,直接下了命令。 “……哎!”这位老臣叹了一口气,松开手的同时,像被人瞬间抽干了精气神一样,完全匍匐在了地上。 其他的朝臣也是一样,完全匍匐在地上颤抖得不敢抬头。 “这分明就是上天对我等的警示,”而这位赵大人被放开以后,就跟作死一样非要在帝王的底线蹦跶,“警示陛下得位不正,才会有如此大灾降下!” 整个朝廷的人都知道,他们现在这位当今是弑父囚兄上位的,非嫡非长,根本就不是天命所归,要不是碍于他手上的兵权,他们这群朝臣,何以对他卑躬屈膝! 赵大人越想越觉得自己没错,缙朝以往又不是没有水患,哪有华阴这次的水管这么糟糕,不仅淹没了大半个州府,还连带着十万人染上瘟疫,药石无医。 定是上天的警示!定是上天的警示! “那他为何不直接一道天雷劈死朕!”皇帝对天命一说,纯粹就觉得是无稽之谈,他爹都是造反上位的,何来的天命? 要真是上天觉得他这个皇帝得位不正,直接劈死他,不比拿十万人来折磨他更有用?! 赵大人被皇帝这一声暴怒哽在当场说不出话来。 是啊,要是上天真觉得陛下得位不正,为何不直接把他劈死呢?! “拖下去,斩了!”对于这种读书读傻了,只会愚蠢愚昧的朝臣,皇帝向来是没有什么好感的,既然敢当场顶撞他,就要做好殒命的准备。 赵大人被这声命令惊得回神,知道自己今天难逃一死,他就算是死,也要证明自己没有错:“乱臣贼子!乱臣贼子!就算你今天砍了我也没有用!你堵得我的嘴!你堵得住天下悠悠众口吗?!” 不管怎样,皇帝得位不正是事实,今儿他的事迹传出去,想也知道,不知道要多多少攻讦皇帝的文人。 天子看不起他们文人,文人的口诛笔伐他又能承受得住多少呢?! “陛下,息怒,”有那脑子反应得快的很快也想到了这层,看到被禁军拖下去的赵大人,忙出来说话道,“赵大人出生苏州府,要是他一死,苏州文人……” “让他们说!让他们写!”皇帝态度也坚决,“要是他们说的好,写的好,能够让华阴的十万人起死回生,朕这龙椅给他们做又何妨?” “……使不得。”一众朝臣吓得不轻,这得位不正的皇帝就是混,连皇位拱手让人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有何使不得,”皇帝真是烦透了朝中这群一点用都没有的朝臣,“皇帝本就是轮流坐的,要是朝中再多些像你们这样的官,我这个帝位又能坐几年?” 殿中一片寂静,无人敢接话。 好在,皇帝也知道他们的尿性,直接下了令:“下届科考开始,除院试以外,乡试、会试、殿试都以时政为主,其他为辅,时政写得好的,可以破格择优录取。” 说完,帝王就要走了。 有人跪地拦住了他:“陛下,那这次的殿试,一甲如何钦点。” “你们决定就好。”皇帝一甩袖走了,对于一群把分析时政写得跟一朵花一样的的这届考生,实在没什么好感。 他能忍着恶心把卷子看完都是他定力好了,还要让他钦点一甲? 帝王一走,一群被汗水浸透的朝臣吓软了腿地坐在地上,虽然皇帝没有作废这届科考,但这届科考的考生都让皇帝生了厌。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辛辛苦苦十几年,好不容易榜上有名,却让帝王生了厌,坐一辈子冷板凳,想要也知道,帝王刚才的命令一下达出去,天下所有文人和考生有多崩溃和绝望。 他们这几十年学的东西都白费了啊!是他们这些文臣没用啊,拦不住刀兵在手的帝王。 只能屈服于他。 不然就只能像,他们看向大殿外被禁军一刀斩首的赵大人,不由得都胆破惊心。 文人的笔能诛善者,却永远也诛不了意志坚定的恶魔。 朝中的这一切,都跟杏花村这个小地方无关,更与陈烈酒这个恶霸无关,他这会儿真带着人在茂密无间的深山中流窜。 “老大,我们都在这山里转悠十来天了,什么也没有,确定能找到吗?!”陈五身上的衣物都被林间的荆棘给划得破破烂烂,看着这周围什么也没有的山林,想到身上被蛇虫咬伤的伤口,心中的那口气泄了,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陈烈酒身上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雪白的皮肤全是蚊虫要的斑点,坐在地上狼狈地啃干粮,酸得他牙疼。 天热了,什么东西都放不住,他们在这山林里待了十几天,干粮都发酸了。 “再坚持一天,再找不到就撤了。”陈烈酒想了想,也不能让弟兄们跟着他受苦。 陈五撇嘴:“没准是那个猎户胡诌,这么深的山林哪有什么溪水和花椒树。” 他们找遍了整个县城,没人肯卖花椒树给他们,只在一个猎户的嘴里打听到,在这深山里的溪涧旁有一处野花椒树群。 他也只是偶然追一只狐狸进来过一次,此后再也找不到这个地方,需要他们进山来找。 当时陈五一听这话就假,但是不知道他们老大发什么疯,一听到狐狸两个字,就带着他们进山来了。 正抱怨着,在前面探路,猴精猴精的陈三回来了:“老大,找到了,找到了,前面几里地的地方确实有一处溪涧,溪涧旁全是花椒树,但是……” 他话还没说完,陈烈酒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走!” 但是,等他到地的时候才发现,那群花椒在溪涧的对岸,而他们这里离溪涧正好处于一个悬崖边,悬崖下面都是水,想要过去就得下崖。 “这怎么过去?”陈五傻眼了,他以为就一个水沟沟,结果是一处悬崖。 陈烈酒看了眼周围枝繁叶茂树枝连着树枝的崖隙:“也不是没有办法,吊着树枝过去。” 可是很容易摔死! 大家都知道这句话,可是都没把这话说出来,陈烈酒还心情颇好地与他们调侃:“我这要是吊过去,不慎摔死了,算不算是为了你们二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当然算了。 自从他们老大找了二哥以后,数数都为二哥干过多少惊天动地的事了? 还不等他们回神,所有人都吓大了眼。 因为陈烈酒咬着他的匕首,扎起手腕上的衣袖,整个人攀上树,吊着一串又一串的树枝,如一团火红的丝绸,丝滑地滑到了悬崖对岸的花椒树下。 还真风流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0-10 23:50:58~2022-10-11 23:55: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桃子被做成了黄桃罐头、4593284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零嫣兮钥 15瓶;21320508 10瓶;余清忱 9瓶;竞萱、遥远的距离、4-26-855 5瓶;橘生淮南 4瓶;Sunny 3瓶;62214903、49113201 2瓶;柒柒、萧凝忆、冬眠的大花猫、三叶、简茸茸茸茸茸、千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把酒话桑麻36 ============================= 顺利抵达花椒树下后, 陈烈酒取下咬在唇上的匕首,勾唇笑了笑,他就知道他家夫君是狐狸精变的, 有狐狸出没过的地方, 就一定会保佑他平安无事。 他把陈五他们都招呼了过去:“顺着我刚才吊过的树枝下来, 我们得赶紧砍些枝桠回去扦插,别误了农时。” 许怀谦去书院读书了, 他的五亩露田种了生姜,这里陈烈酒又去山里找了花椒树枝回来,把他剩下的五亩桑田也扦插满了。 十亩地, 就没有一亩地种庄稼的, 村里人表示很不能理解。 “疯了!疯了!疯了!” “许怀谦和陈烈酒两口子这是疯了吧!” “放着好好的庄稼不去种, 非要搞歪门邪道, 要是这些歪门邪道能挣钱,我们还种什么庄稼呢?!” 几千年以来,老百姓的观念都是地里只能种庄稼, 就算要种别的,那也只能是地主才能去做的事。 许怀谦总共就十亩地,还都是一些不太好的地, 他不好好种他的庄稼也就罢了,他拿去种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想靠这些发大财? 整个村子的人都觉得他们异想天开! 不是他们泼冷水,主要是种地跟别的太不一样了。 像烧炭、孵小鸡他们还可以在一旁观望,可是这种地就像是触及村民的逆鳞一样, 反应极大。 要是他们家有儿子, 好好的地不拿去种庄稼,改种其他的, 今年一年没收成,明年全家都得喝西北风,不得把人打死才解气。 可他们劝不动陈烈酒。 就连陈氏宗族的族老都到地里去劝过陈烈酒,叫他别由着许怀谦,好歹留几亩地种庄稼,也被陈烈酒顶了回来。 “有我家相公在,我家一不上税,二不服徭役,三不缺吃喝,我这地想种什么就种什么!” 族老被他顶得无法可说,只得放弃了,毕竟,他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人家现在是秀才夫郎,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他们这些人管天管地还能管到人家地里种什么去。 见劝说不动,一挥手让其余人也别折腾了:“随他去吧,等到秋收,别人家都丰收,就他家不丰收的时候,他就知道后悔了。” 年轻人,有冲劲,做事一根筋,总认为自己是对的,等他撞了南墙自然就知道回头了。 族老和村里人一样,不觉得许怀谦这歪门邪道能成事,可现在许怀谦和陈烈酒明显在兴头上,良言难劝该死的鬼,索性他家不缺钱,让他们折腾折腾又何妨。 这下村里人不劝了,全都等着看笑话了。 “真是钱多烧的,有几个钱就折腾,有几个钱就折腾,把这钱拿去买地多好,等他们钱折腾完了,我看他们怎么办。” 买的地是可以一辈辈传下去的,给儿孙们挣个家业,有些能干的,几代下去就成大地主了。 这里的人还没有大逆不道的生出没有儿孙我享福的想法,都是只要是为了子孙后代好的东西,他们就觉得好。 当然,极个别自私的人除外。 别人怎么想,陈烈酒才不管,他费劲千辛万苦去深山带回来的花椒树枝,要他不种,绝对不可能! 他不仅要种,而且还要种好! 因此,许怀谦在书院读书这段时间,陈烈酒每天都在山上和地里来回跑,原来不懂农耕之事的人,现在也勉强懂一些了。 当然,许怀谦在书院读书也不轻松,考上秀才只是基础得不能再基础的学业了,举人才是科举中的重中之重。 不见当年范进中举直接疯了? 许怀谦也感觉自己快要疯了,每天都有学不完的学业和做不完的课业,还有背不完的书。 学习强度比在青莲书院那边上童生班时强多了,都快赶上他们考秀才前孟方荀给他们特训的强度了。 “我不行,我不行,我要死了。”坚持了两个月后,许怀谦就直接躺在床上,大呼来不起了。 不是他不行,是他这具身体不太行,原本养了一个冬,他都不怎么吐血了,最近被他毫无节制的学习压力搞得又开始吐血了。 “不行也得行,”孟方荀把他拉起来,喂他吃了两粒药,“别忘了,我们还要一起考举人的,看看裴望舒最近都开始奋发了,你不能掉队。” 裴望舒是真的努力,为了追上他们进度,看不进去书都在使劲看,听说为了今年院试能一举考过秀才,他还特意花钱请了个人,回号舍后让人读给他听,免得他自己看,看着看着又睡着了。 上个月,他靠自己的努力,顺利进了丙班,不说能不能考上,好歹进步一大截了。 “我知道,我就是口嗨两句。”许怀谦当然清楚他不能掉队,他还想弄死府城的那个贪官知府,要不是他一手遮天,纵容考院的物资官各种贪污,他怎么会考完就拖垮了身体,还弄瞎了眼。 还有为了他家阿酒,为了让他家阿酒风光,他也得努力奋斗啊! 可是他好累啊。 许怀谦咬了咬牙,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累过,书本上的知识好难,他看都没看过,学都没学过,还得死记硬背,那么多本书呢。 他的脑袋又不是U盘扫一遍就能全部记住,全都得他逐字逐句的去记去背。 太累了,太累了,被自家老婆养得有些养尊处优的许怀谦累到都快自暴自弃了。 “许秀才,你家夫郎给你送了新吃食。”正当他躺在床上生无可恋的时候,门童就给他送来了希望之光。 刚还在床上躺尸的许怀谦瞬间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去接了食盒。 现在许怀谦换院子了,随着他这么一换院子,他也不能随意进出书院后门了,好在,他们每个院子都配备了一个门童,有什么事交代给门童去办也是一样。 “等我吃完了,我再继续奋斗。”许怀谦提着食盒进了房间,见孟方荀他们几个惊诧地看着他,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 “行行行,只要你肯努力就行。”孟方荀没有意见,就是看他刚还要死要活,一听到他家夫郎就瞬间有精神的模样,有点惊讶。 “吃快点,吃完了再把前几天的复习一遍,今天下午吴县令会来授课。”段祐言在一旁插了句嘴。 不是他存心不让许怀谦好过,实在是在青云院这边上学跟在青莲院那边完全不一样,不仅山长会亲自给他们授课,各县县令也时常来给他们授课。 山长希望他们能够考上举人出人头地,县令盼着他们考上举人给他们增添功绩,每个人卯足了劲想要他们奋发,学习进度一赶再赶。 而每个县的县令在授课时,最喜欢的就是考察他县下秀才的学问了,看看他是不是可塑之才。 许怀谦是吴县令推荐来书院的,原本还以为他还要等两年才能考上秀才,没想到他只用了两个月就考上了。 虽说只是一个吊车尾,可那也是秀才呀,而且他私心里觉得许怀谦这个人的才华不低,只是还没展露出来,对他抱有了极大的希望。 每回授课,总是点他抽查学问, 许怀谦一听,吴县令要来授课,脸色一下就垮了下去,他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这个吴县令了。 回回抽查他课业,回回让他在一众秀才里被耻笑。 本以为考上秀才了,大家都是秀才了是吧,总不会再有丁班那种歧视人的人存在了。 然而,想象是美好的,但是不良风气哪里都有。 他们是没有再歧视许怀谦的身体了,直接开始歧视许怀谦的学识了。 下午,吴县令授完课,抽查完许怀谦的课业,听他结结巴巴把前面几天所学的内容背出来,不太满意道:“学识还需勤勉,你文章、诗词歌赋都不行,这唯一的背诵与默写就一定要比常人更为融为贯通才是。” “是。”许怀谦也清楚,他比不过这里面的人,他只有使劲下苦功夫才行,可一天就十二个时辰,他学八九个时辰,别人也学八九个时辰,他想拉开差距,就得更努力。 更努力,他得有一具更好的身体才行,换成他在现代的身体,他能每天努力十个时辰,只留两个时辰睡觉休息。 可是这具身体不行。 除非他想死,不然他就得爱惜点自己。 吴县令一走,班里有几个同样是靡山县的秀才,见吴县令这次的注意力又在许怀谦身上,不由得嫉妒红了眼:“某些人就是有手段,学识不怎么样,巴结人的本事一等一。” “能巴结到也是我的福分不是,有些人想要巴结还巴结不到呢。”对于这种说酸话的,许怀谦向来是能怼则怼,不惯他的臭毛病。 “歪门邪道终究不妥,实力才是硬道理,你这样巴着县令,自己又没什么本事,难不成县令还能让你一举考中举人?” “那可不一定,没准我以后就靠歪门邪道考上呢?”吵架什么都能输唯独气势不能输,他们扎许怀谦的心窝子,许怀谦也扎他们的,“还有谁说我没本事,我的字不是比班上所有人的都写得好吗?” 别的不说,至少许怀谦来乙班上课之后,每个夫子和县令都把他这手字夸了又夸。 吴县令还特意寻他写了一篇文章,拿回去挂起来,日日观摩。 说到这个班上的其他秀才们就更嫉妒了,这个许怀谦学识没有他们牢固和扎实,就凭着一手好字,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他们磨了磨牙:“字写得再好有什么用,还不是得等考上了,才能受大人们的重视,你这考都没考上,就妄想用字博机缘?天真!” 就他们永安府这个小府城,他的字除了能巴结夫子、县令外还能巴结到谁? 县令都得靠他们这些秀才考上举人增添功绩,夫子就更不用说了,除了欣赏欣赏,夸赞两句,他能落到其他实惠不成? 他们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江河海江大人收到宋云帆送的碑文后,有多惊讶。 原本他对这个同为翰林院的后辈没什么感觉,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外,对他几乎是毫无印象。 在他致仕前突然收到他送来的碑文,以为他也跟其他翰林院的同僚一样,纯粹就是巴结卖个好,没太当回事。 可当他下衙回家,收到下人誊抄送来京城的碑文后,整个人都不太淡定了。 “写得真好。”江河海拿着宣纸,一遍又一遍地读着上面的颂德,唇角扬起。 别的颂德都会把个人功绩夸大了又夸大,明明没有那回事儿,非要把它写得跟朵花似的,让人一看就尴尬。 而他这份颂德却不尽然,全都是实打实的功绩,并不夸大其词,只是稍微从侧面描写了一下,他在翰林院授课育人,著书福祉天下的事迹。 这些都是真人真事,就是他著的那本书并不是很出名,在书行发行了没有什么水花,可是这有什么关系,随着他这份碑文在家乡立起来,已经有不少书行给他来过信,问他能不能够加印。 加加加,当然要加了,这种扬名立万的事,他为何要往外推? “好啊!真好!”江河海心情大好的把碑文看了又看,不光碑文写得好,这字也写得好,不刚不柔,厥德允修,一气呵成,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欢欣雀跃真心实意为他镌字之情,让人一看就怡然自得,心情舒畅。 再配合这份好颂德,浑然天成,再好不过。 他哪里知道,这是许怀谦婚后第二日写的,彼时,他眼睛好了,又正值他春风得意,落笔那叫一个行云流水,一挥而就。 写出来的当时就叫孟方荀他们几个拍案叫绝。 他越看越欢喜,越看越舒畅,越看越高兴,真恨不得立马辞官回家,好好地去放这块碑的地方观赏观赏。 光是拓文都让他觉得这般愉悦,那碑文还不知道让人有多满意。 被哄得心花怒放的江大人自然而然地就把目光放在了宋云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辈身上。 听说他被“发配”去昌南那种偏远地方,三年都未曾上升,想到他的学生盛致远也在昌南多年未归,不免心生同情。 向帝王致仕那日,特意在帝王面前为这两人正了正名:“陛下现在担忧的无非就是朝中文臣过多,能臣太少,何不如将地方和京城官员相互调任,以免他们在一个地方待太久,心生倦怠,出现怠政懒政的情况。” 朝中的风向变化,江河海也是看在眼里的,他都要致仕了,也没有必要去触帝王的霉头,还不如顺水推舟一把,既讨了帝王的欢喜,又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皇帝想了一下,觉得江河海说得也在理,京城这些文臣在京里待久了,早忘了外面的天地是什么样子,就该让他们出去见识见识,才能洗洗那满嘴的之乎者也。 皇帝挑眉:“江爱有何高见?” “微臣只是一侍讲学士,抵不过朝中大臣,算不上什么高见,”江河海摇摇头,“一些拙劣的见解,陛下当听个乐子就好。” 江河海陪着皇帝在御花园走了一圈:“陛下,依微臣拙见,昌南等地的官员是不是也该动一动了,他们长久待在昌南等贫寒之地,未曾见识过繁华州府的建设,即使心有抱负,也苦于无施展的才华,况一个地方的主考官,在地方待久了,考生们即使不想曲意逢迎,为了前程都要投其所好,不如一年一换地方主考官?” 他这又提昌南,又提主考官的,皇帝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思。 索性,人家也要致仕了,提的意见还算是符合他的心意,皇帝心思一转,直接点明了:“江爱卿可有看中的人才?” “昌南学使宋云帆出身苏州府,虽说为人迂腐了些,但还算是大中至正,陛下想要能臣,何不如把这些眼里只有文章的学使召回编修书籍,另派学使重新主考?” 江河海这番话不可谓不高明,既说到了皇帝心坎上,又把自己想要提拔的人给提拔了,还不惹人生厌。 编修么,也只比检讨好上那么一点点,算不上是高升。 况且现在分散在各地的苏州府考官的确多,考生都曲意迎合苏州府考官去了,哪还记得读书是为了明事理,辩是非? “江爱卿此言在理。”帝王略微一思索,觉得他这法子也不是不可以,可他也不是牵着鼻子就跟人走的主,意见他可以听,但要怎么执行还得他自己来安排,模棱两可回了一句,便不再多言了。 显然江河海也明白这番道理,言多必失,点到即止。 这日,江河海擢升为翰林学士,官至正三品,正式告老还乡。 江河海荣归故里的消息传至昌南,起初宋云帆没有得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还以为自己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没有引起江大人的注意,还失落了好一阵子。 那孟方荀和许怀谦的文与字都是极好的,当时下人取回来的时候,他只是扫了一眼,就喜得不行。 以他多年在翰林院当检讨的经验,翰林院里看多了繁花似锦的文章的学士们,都喜欢这种朴实无华却又不失真挚情感的颂德。 本以为送出去再怎么说也能博个江大人的好,没想到却是石沉大海,渺无音讯了。 他也只得收拾起心思,安安分分地在昌南这地当个不起眼的学使。 没想到,转机却在六月份的时候,突然出现了。 这个时间,整个昌南的提督学院都在为新一年的院试做准备。 一道旨意示下,陛下要重修文渊阁,召所有苏州府学使回京述职,进文渊阁编修天下书籍。 而众多召回京的学使中,唯独宋云帆被晋升为翰林院文渊阁编修,其他人一律还是原来的官位。 宋云帆在京中并无势力,何以让皇帝注意到他?一定是江大人这条路子起了作用! 宋云帆当即就快被这惊喜给砸晕了,只他一个人的晋升啊!只他一个人的晋升!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皇帝注意到他了! 只要他后续把皇帝安排的工作做好,还怕得不到重用么?! 显然其他人也想到了这点,以往跟宋云帆不太对付的同僚,在这个节骨眼上也不敢给宋云帆上眼药了,一个个虚情或复杂地拱手向宋云帆贺喜:“恭喜啊,宋大人。” 宋云帆获得了自己想要的,此刻也不再跟这些同僚计较,在昌南找了家酒楼祝贺后,临走前,想到许怀谦和孟方荀两人,还特意捡了两本有他注释过的书籍和手书,送往青莲书院,让书院的夫子好好嘉奖两人。 告诉他们,他在京城等着他们。 虽说,许怀谦的学识还是差了点,但有他那手字在,只要他肯用心努力的学,一个同进士之位,绝对能考上。 这个时候的宋云帆和许怀谦都没想过,几年以后,许怀谦凭借自己的个人能力,考中一个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想过的位置。 江河海致仕回了家,说是远离了朝堂,可目光还放在京城。 皇帝重修文渊阁的消息一出来,他就知道他给宋云帆办的事算是成了,可是他那学生却迟迟没有消息。 明白了,皇帝只听了他换学使的意见,至于他那学生盛致远,他就鞭长莫及了。 好在,盛致远拿自己的机缘换段祐言前程时就想过这个可能了,因此宋云帆晋升的消息传来,也挺能看得开,真心实意地送去了祝贺。 这一切,远在青莲书院读书的一行人都不清楚,他们只清楚他们都快要学吐了。 “还要背啊。”刚上完一堂课,听到夫子又让他们背一整本书的许怀谦简直要绝望了。 以前上高中的时候,也没有上一堂课背一本书的情形,就算是靠公务员,要背的东西也没有这么多。 古代考举人真难啊。 “只是背些书籍就让你这般难受叫屈,要是叫你做文章,以你那牛头不对马嘴的学识,岂不是要活活去死?” 班里的酸秀才们对许怀谦这个病殃殃的娇气子实在没什么好感,一听只是让他简单的背书籍,就叫他难受的模样,心里也挺不服气。 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为何到他那里就不一样了? 许怀谦没有觉得背书没用,只是觉得背这么多的书没必要。 他在书院上学也有大半年了,每日除了背书就是背书,好似谁书背得多,谁就能考上举人一样。 要是考这些书本的范围,死记硬背下去也就罢了,可就连夫子和县令都不知道下届考什么,让他们多背书,多个希望而已。 许怀谦就觉得好浪费时间,天下的书籍何其多,他总不能每一本都背完,然后去赌乡试的试卷上有他背过的书籍。 几率太渺茫了。 这种乡试方法,许怀谦觉得就适合那种天生过目不忘的神童去考,不太适合他们这种凡夫俗子。 要是下届乡试还考时政就好了。 许怀谦正想着这事的时候,山长和县令们也在愁这事。 随着重修文渊阁的消息传来,陛下重时政轻文学的消息也一并传了出来,修文渊阁不过是为了安天下文人的心而已。 科举以后不再采用诗词歌赋文章,而是以时政论天下。 “陛下这是要把天下文人给逼死吧!”吴县令得到这则消息,就大呼不公平。 学子们好不容易学了几十年文,这突然一下不考文了,要考他们种地了!对这届的学子,何其无辜! 其他县的县令也是头疼:“可陛下已经下了旨意,朝中大臣都爱莫能助,我们这些县令又做得了什么呢?” “当务之急,还是想想该怎么给学子们说清楚,从现在开始,他们不用学文了,要开始学时政了。”青云书院的山长左正谏倒是没有他们这么激动。 反正他们青莲书院就一直没有把学子往读死书上教,让他们多背书,也是以防乡试的考题范围太广,不知从何处下手点播他们,就只好让他们多背多看了。 现在确定了时政方向,他们把学子往时政上教就是。 “说得轻巧,书院里的夫子懂时政么?”吴县令摇摇头,“我们这些正规科举出来的,也只懂得如何作文章,写诗词歌赋,时政?时政……” 吴县令说到这里自己都说不下去了,他也不懂啊! 左正谏心神一凛,这倒也是,学院里的夫子都是学文章的,让他们教学子学文写文章还行,让他们分析时政…… “我倒是会一些,不过,我会的也只是一点皮毛。”盛县令见他们这般为难,不得不站出来说道。 他自去了平溪县当县令,时常下乡劝课农桑,安抚贫民,收缴赋税,会关注一点时政。 奈何,平溪县太偏了,偏到他派人出去打听消息,得要好几个月的时间才能有回信。 得到的消息都过时了。 “陛下重时政轻文人也是因华阴水患而起。”盛县令说着,把他打听到的消息,一一说给在场的人听,“去年乡试会试殿试的试卷都考了华阴水患,怎奈没有一份让陛下满意的,陛下这是迫不得已想要改革科举。” 没办法先前苏州府官员把持科举,善用文人,导致天下学子,都朝这个方向努力了,像盛县令这种有点脑子的虽然察觉到了不妥,可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们只能适应规则。 安宁县县令叹了口气:“可是这一刀切的做法未免也太寒人心了,十年寒窗,换来的是一文不值,我不疯,学子们都要疯了。” 尤其是安宁县县令想到他们县去年的案首孟方荀,本来人家可以靠文采出众的,现在不考文采,考一个他完全没有接触过的领域,从受人尊敬的学子成了无人问津的学子,这落差谁受得了。 “疯也没办法,”左正谏见他们这样摇了摇头,“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当天子的不想要文人,想要能臣,我们就得给天子培养能臣。” “你们也别灰心,先前谁都没想过要考时政,没人往这方面努力过,下届科考,所有人都站在同一水平,我们未必没有希望。”他们不会,别人同样不会啊,尤其是…… 说道这里左正谏有点幸灾乐祸:“尤其是七贤书院,不知道他们得知这个消息,现在还笑得出来吗?” 经过左正谏这一点播,几位县令相互一对视,心里突然都松下了一口气。 对呀,七贤书院的人肯定比他们还要着急,他们这些年可是一直在按照苏州府主考官的喜好在教育学子,现在乍然传出陛下轻文人重时政的消息,那些学子能接受么? 这么一想,改了文举变时政好似也没有那么令人难以接受了。 “而且诸位也别把学生想得太笨拙,他们连文章都能学好,难不成时政就学不好了?”到底是山长,见识多,一下就想清楚了关窍,“还有两年半的时间,我们专攻这方面,还怕比别人差么?” 经过这半年的高强度学习,乙班的秀才们文采都提升了上来,就连写文章假大空的许怀谦都进步了不少,现在写出来的文章虽说还是白,但不会像以前那样假而不实,诗词歌赋都有所精进了。 原本他们还在愁,许怀谦这进步虽说是挺快的,可跟别人一比还是很慢,尤其是越到后面越吃力,他的身体能吃的消么? 现在一考时政,尤其是陛下还说了,时政写得好的,还能破格择优录取,他完全可以放弃其他,只攻这一方面。 下午,重新踏回学堂的山长,在班里宣布了两个消息。 第一个,他把宋云帆给孟方荀和许怀谦的书籍与手书交于他们。 “学政大人很看好你们两,希望你们下届科举能一举考过举人,他在京城等你们。” 这话可不得了,一府学政看好两个秀才? 孟方荀自不必多说,人家是案首,被学政看好,在所难免。 许怀谦这个病秧子,一个吊车尾的秀才凭什么也被学政看好? 像是知道其他秀才们在想什么一样,山长直言不讳地说了:“学政大人很喜欢你的字,他希望这三年你也不要荒废了自己的字迹,科举固然重要,有个一技之长也很重要。” 天底下会科举的人多了去了,可成为书法家的人少之又少,如果许怀谦假以时日能把自己的字练到登峰造极,未必没有成为书法大家的可能。 成为书法大家了,就有可能获得帝王的青睐,不通过科举,直接召为官身。 当然能科举还是尽量科举,毕竟,时下科举才是正统出身,哪怕只是吊个车尾,有这层皮在,他的仕途之路也能更顺畅一些。 听到这里,先前酸过许怀谦的几位秀才,脸色都变得异常难看,还真的能因为字好而额外获得大人们的垂青? 他们不知道,世上有种官叫拟旨官,许怀谦学识是差了些,可只要他字好,考上进士,进了翰林院就能被选去当庶吉士给皇帝拟旨,作为天子近臣,天子也会培养他成为内阁首辅。 别人成为首辅要经历千难万难,而许怀谦只要能考上进士进翰林院就相当于是成功了一半,可不就得另眼相待一点么。 “我知道了。”不管其他秀才和学子们如何震惊,都快把自己学吐了的许怀谦拿到书籍和手令的时候,终于展露出了笑颜。 有了宋大人的手书,今年冬天他家阿酒的炭不用愁怎么打开销路了。 然而,这还没完,紧接着,左正谏又在班里抛出了一个重量级的消息。 “陛下已经下旨传令天下,以后科举将重时政而轻文赋,众位秀才得做好我们以后得换个学习方向的准备了。” “啊——???!” 如果说刚才许怀谦这样都能获得学政大人的青睐让他们小震惊,现在科举改革的消息一出直接让人大震惊了。 他们学了十几年的东西啊! 十几年的东西,说不考就不考了?! “这不公平!”当即就有学子大喊大叫起来,“我都学了十几年的诗词歌赋了,现在好不容易能到中上水平了,说不考就不考?!凭什么!” “就凭人家是皇帝!”左正谏直接怼了这位学子,“你不公平,别人就公平了?!” “就你学了十几年,别人没学十几年?!” “你该感到庆幸才对,你是首届科举改革能去科考的学子,那些跟你一样学了十几年,文采比你不知道优秀多少的人,要跟你一样从头开始学时政,要是还考文采,你的中上水平如何抵得过人家从小到大的优异?” “但现在不一样了,有个机会,能让你和那些优秀的人处于同一水平,只要你抓住机会了,你就能比那些文采好的考得还要好,你们有什么觉得不公平的?不公平的是那些比你们有文采的人才对。” 左正谏这会儿就没明着说,科举这一改革对他们这个秀才班来说,最不公平就是孟方荀了,他可是下届最有希望中举的人,现在皇帝这么一改革不知道他还顶不顶得住? 众人听到这话,都朝孟方荀看了过去,孟方荀脸色的确有些不太好,但他还算是镇定。 “没关系,大家都一样。”孟方荀摇了摇头,他刚刚确实有一瞬间很难受,不过转过头来想,事已成定局,他就算是难受也没用,只会浪费时间,就像山长说得只要他把握住机会,未必会比别人差了。 就是…… “就是,这时政考什么啊?”章秉文问出了他的疑惑。 “考当时国家的政治措施,就好比去年的乡试考卷,考的前年华阴水患。”刚拿到宋大人的手书正准备回家跟自家夫郎大干一场的许怀谦还没从惊喜中回过神来,就被一个更大的惊喜砸中,忙帮他们解了惑。 “可是我们永安消息闭塞,外面有什么时政消息也很难知晓。”段祐言皱眉说了一句。 然后许怀谦和章秉文还有孟方荀三人直愣愣地朝他看了过去。 段祐言被他们看得疑惑:“看我做什么?” “回去好好伺候你家夫郎?”许怀谦给他出了个注意。 段祐言向来严肃的脸有点微红:“我本来就有好好在伺候我家夫郎。” “再伺候好一点。”章秉文凑过来,“好让盛县令多给我们打听一点消息。” 他们这些人中,有人脉的人只有段祐言。 “这个,我不用伺候我家夫郎,”段祐言偏头想了想,“我家岳父也会给我讲的吧。” 他们家没谁比他岳父更希望考上进士了,不见他岳父来给他们授课的时候,揪着他的课业就没放过。 科举换成考时政了,岳父应该会主动派人出去打听,回来说给他听。 众人看他这样,不知道为什么,都同时升起想要打他一顿的冲动。 这就叫什么? 叫命好啊! 他们也好想有一个这样的岳父。 “有消息我会给大家分享的。”段祐言也不吝啬,反正消息都一样,早晚都能打听出来,考的是大家相互各自的见解罢了。 “我也有个办法,”许怀谦见他们这样,也不再掩饰自己了,“时政考的无非就是民生、政、策、论,我们完全可以把这些全部例举出来,然后逐一破解。” 说着许怀谦就沾墨在纸上写了起来:“就好比华阴水患考了防疫,肯定还有防洪,治理措施等等。” 然后许怀谦继续写:“以此类推,还有干旱、雪灾、地震、海啸、蝗虫等等……” “这些都是天灾的,还有人为的呢?”许怀谦换了张纸继续写,“瘟疫、火灾、叛乱、战争……” “除了这些不好的,那么还有好的,”许怀谦一边想一边写,“比如治理国家、改善民生、鼓励教育、推广医疗等等一系列措施……” “这些都有可能是时政会考到的,”许怀谦一口气写了好多好多,“我们只要未来两年半把这些题都做熟,到时候就算是考一些我们没有打听到的时政,也不害怕。” 等他说完,抬起头,见其他三人都以一种难以置信和惊诧异常的眼神看着他,许怀谦满头问号:“这样看我做什么?” 许怀谦这相当于是把所有要考的时政题全都例举了出来,只要照着这些题练就行了。 段祐言和孟方荀对视了一眼,同时摇摇头,还挺复杂地说:“没什么,突然发现,你好像是挺有当官的天赋。” 许怀谦扬了扬下巴:“当然!” 呜呜呜呜,也不知道诸天神佛谁听到了他的祈求,让皇帝改革了科举,不考诗词歌赋文章了,改考时政,不然他还不知道要在学渣里打转多久! “不过也不能全用标准答案,”许怀谦还给他们提了意见,“自己也要多下乡去看,时政时政,都跟当时的民生百姓离不开,只有倾听他们的诉求,才能写出最符合你自己理想的时政。” 有了学习方向,许怀谦终于从无尽地背书折磨中脱离了出来,得以喘口气了。 有效学习的时间,是过得最快的,感觉还没有学习多久,就到了金秋八月。 又是一年一度的院试时间。 给还在青莲院那边的裴望舒加油打气,祝他今年得以顺利考上秀才进入他们乙班和他们一块学习后,许怀谦这才回号舍收拾了自己的行李,跨上他的小挎包,迫不及待地飞奔回了家。 也不知道他的阿酒想不想他?! 还有家里的生姜有没有成熟?这个季节正是嫩姜出土的时候,要是都成熟了,他就可以请他的朋友们来品尝他的美味生姜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0-11 23:55:54~2022-10-12 23:28: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桃子被做成了黄桃罐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黎朔 27瓶;深眠的鱼 25瓶;我就是我 21瓶;衍萧 20瓶;王炸 18瓶;叶子 16瓶;21320508、无、漓笙、你看我的尾巴呀、猫小妖mu 10瓶;Hello-小雅 7瓶;叶三桥、清岁清流、meng、历史在见证 5瓶;62214903、再見開始遺忘 3瓶;Stella 2瓶;苹果甜甜、听雨吹风、活着、朽、42747499、冬眠的大花猫、葱芯儿、琉箫、摇一摇、谭大东、吾辈无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把酒话桑麻37 ============================= 许怀谦在书院读书的这半年, 陈家人也没有闲着。 首先是陈小妹的小鸡,一年四季都在孵,孵了一年多, 现在已经打出了名气, 好多外县人都知道杏花村有一家用火炕孵小鸡的作坊。 坊主是个十岁的小女孩。 能干得很, 每个月都要孵好几千只小鸡,供不应求。 他们村的人在她这里买了小鸡, 回去养到下蛋了,再把鸡蛋卖给她孵小鸡,不少人都富裕了。 这不, 秋收了, 家家户户灶房里都飘着鸡肉香, 可馋死人了。 好多人就恨自己没有生在杏花村, 不然这秋收时节,他们也能杀只鸡来吃吃。 可惜,他们不仅生在外村, 连抢鸡苗都抢不过杏花村的人,也不知道他们本村人怎么那么吝啬,明明每家每户都养着十几只鸡了, 怎么还要跟他们抢鸡苗? 因为养鸡好,养鸡能赚钱啊! 且不说, 他们近水楼台先得月,每个月都能把鸡蛋卖给陈小妹孵小鸡赚钱,就说这卖不完的鸡蛋也能自己吃补身体啊。 三五个鸡蛋炒一炒就是一盘荤菜了, 不比上县城割斤十几文的猪肉强? 现在杏花村的人, 人手十来只鸡,没有粮食喂, 就让家里孩子去地里捉虫子,什么蚂蚱、蝗虫、菜叶虫,反正鸡也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还越吃越长得好。 家里小孩喂了鸡有蛋吃也乐得捉虫子,地里没了虫子,今年庄稼也长得好,鸡吃好了,蛋下得多,家里日子越过越好了,近一年村里打孩子的人家都少了许多,大家如何不愿意多喂鸡? 要不是喂太多鸡需要的粮食不少,且容易引发鸡瘟,有些贪心的人甚至都想一次性喂个几百只算了,这样想吃肉的时候就杀一只鸡,连肉都不用买了,多好。 杏花村天天有蛋吃,月月有鸡吃的日子,叫外村人羡慕,他们也想跟他们一样喂鸡。 喂鸡嘛,又没什么技术含量,撒点米,捉点虫,它自己就能长。 可是抢不到鸡苗啊。 每个月的新鸡苗一孵出来就被他们本村人抢着给这个亲戚买,给那个亲戚买了,像他们这种隔得远的,在杏花村没有一点沾亲带故的外村人,就只能眼巴巴地看着。 嫉妒使人疯狂,实在抢不到鸡苗的他们怒了,直接杀到了陈小妹的火炕房堵住她:“我们也要买鸡苗!” “凭什么就卖给本村人?!” “我们也买得起鸡苗!” 一只鸡苗三四文钱,顶天了五文钱,养好了一只鸡能卖到百文,还不算期间下蛋挣的钱。 说实话,陈小妹被他们这来势汹汹的架势给吓到,不过听到他们都是来买鸡苗的又有点犯愁。 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波来找她买鸡苗的人了,在他们前面还有好几波人来找过她。 她只有九岁,也只有两只手,一个月孵三千多只鸡苗已经是极限了,再孵多一点,岂不是要把她给累死? 而且许怀谦给她修的火炕房,顶天了也只能孵四五千颗鸡蛋,再多的也孵不下了。 这她哪敢随便答应。 陈小妹在犯愁的时候,王婉婉也在犯愁,许怀谦教给她的络子,她现在会的花样已经不少了,每日闲暇时打两个,练出手艺来了,她就去绸缎铺子问收不收。 刚开始,绸缎铺子给她的工价是三五文左右,大半年过去,随着她的手艺越来越好,现在的工价已经涨到了五十文一个。 接的也不再是吊坠一类的小络子,而是像许怀谦挂门窗上的那种超大的络子。 她一个月闲暇时间,能打五六个,每个月能挣两三百文,虽说挣的没有小妹他们那么多,但放在村里这都不是一比小数目了。 王婉婉已经很知足了。 知足的同时,麻烦也随之而来。 本村不少和她交好的姑娘妇人都提着鸡蛋和糕点上门:“婉婉,这络子,你也教教我们好不好?” 她们也厚着脸皮去绸缎铺子问过了,这络子谁打的他们都收,只要手艺好就行。 可她们会都不会,又怎知自己手艺好不好呢?! 以前村里人没人知道这个,不清楚还有这个赚钱方式,现在知道了,看到王婉婉,每天家务活也做了,钱也赚了,羡慕得夜不能寐。 想着自己要是也会打这络子,会不会也能跟王婉婉一样,挣个百八十文的让家里日子好过一点。 羡慕使人上进,最终还是上进心战胜了脸皮,使得她们不得不厚着脸上门来请教。 “不是我不教,”王婉婉很犯难,“大家也知道,这个是我家二哥教给我的,没有得到他的允许,我要是私自教给你们,我这也没法给我家二哥交代不是。” 家人和外人王婉婉还是分得清的,许怀谦肯教给她是看在她是陈家人的份上,这些其他人…… 王婉婉扫了一眼来找她的妇人,有不少还是曾经私底下偷偷说过许怀谦命不长久的人,她不知道二哥能不能够原谅这些人,不敢随意答应。 “那婉婉能不能帮我们去给你家二哥说说情?”这些人还是不甘心,都走到这步了不能无功而返,“我们也不要求学什么独门的络子,就绸缎铺子常收的那种就行。” 随着王婉婉打络子挣了钱,这些人也了解了不少,像寻常络子就两三文钱一个,但若是自己独创的手艺,就能卖到好几百文乃至一两二两。 像这种好几百文的她们就不想了,没有那么多丝线供她们霍霍,她们能学会铺子里常收的那种络子,就很满足了。 “好吧,等我二哥回来,我给你们问问。”她们态度这么坚决,王婉婉也不好推拒,毕竟,除了几个讨人厌的,还有几个都跟她玩得好的,也不能太驳人家面子了。 “哎,好,那婉婉我们就走了,这些东西就留着等你二哥回来给他补身体啊。”妇人见她虽然没有答应,但好歹是松口了,也不把提来的东西带走,一个个嘴上吆喝让王婉婉记得给许怀谦吃,满含期待地走了。 为了许怀谦的生姜和花椒,陈烈酒这半年来也不轻松,就差没抱着铺盖被褥到地里去住了。 太折磨人了。 只是些生姜和花椒而已,怎么比种庄稼还要难,中间浇水、施肥、除虫这些就不说了,都是正常种地操作,他第一次知道这两样作物还会生病!!! 为了治疗生姜和花椒树身上的这个病那个病,他一天跑医馆跑得都要抓狂了,导致他现在只要一看见地里有生姜叶子变黄,扦插的花椒枝桠出现问题,就喉咙一紧,脊背发凉。 好在这一切苦难都熬过来了,金秋八月,是他家小相公放假的日子。 仔细检查地里没有一处有叶子发黄的生姜,陈烈酒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准备去接他家的小相公了。 结果—— “阿酒!阿酒!阿酒!” 还不等他有所行动,就听见他家小相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转过身去一看,他家小相公坐着段祐言的马车,正向他驶来。 陈烈酒跑出地里,接上许怀谦,语气有点幽怨:“怎么不等我去接你,你就回来了?” “我想你了嘛。”许怀谦也不顾及段祐言他们,勾上陈烈酒的腰,就将他拥入了自己怀中。 他人比陈烈酒高了一个头,相互拥抱的姿势显得过分亲昵。 陈烈酒看了眼坐在马车上张嘴望着他们的盛云锦,没管他的目光,搂着自家的相公的后背抚了抚,亲昵回应:“我也想你。” 夏天许怀谦不在他身旁,夜晚总是被热醒,热醒就开始想他,越想越睡不着。 不知道他在书院有没有饿着、有没有冷着、有没有生病、累不累。 好几次他半夜跑去书院都想翻墙进去找人了。 又怕破坏了书院规矩,许怀谦会吃挂落,只得失望而归。 这会儿见到自家日思夜想的小相公,谁还在乎旁人的目光。 许怀谦也同样,前面几个月在书院,每天背书背得连旬休都不敢休,后面倒是学习轻松了,可别人都卯足劲在学习,他也不好掉队。 大半年就休了两次旬休,两次都只搂着他家阿酒互诉了衷肠,什么亲密的事都没干。 怕身体不好耽误学习。 这次放假的时间会长一点,身体也在后面放松学习的两个月中养好了不少,终于可以跟他家老婆亲热亲热了。 “——咳,我们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走了!”段祐言见他们二人难舍难分的模样,也不忍心打断他们,尴尬地咳嗽一声,让车夫牵着马车赶紧走了。 他两走了,许怀谦又搂了会陈烈酒,直到手都要麻了才慢慢松来,然后牵着他的手问他:“家里还忙不忙,生姜和花椒还有没有生病烦你?!” 生姜和花椒生病的事,许怀谦知道,陈烈酒来书院跟他说过,但那会儿他正忙着背书,就算知道治疗生姜和花椒的药水,在这里也买不到,只能大概地跟陈烈酒说些简单的处理方法。 “没有了,我带你去看。”陈烈酒牵着他家小相公的手,又走回地里,“我按照你说的方法,能治就就治,不能治的就挖了,拿石灰给土壤消毒,除了最开始的那些治疗不及时的,后面这些,你看看全都是好好的。” 生姜产量高,可也极容易生病,什么姜斑点病、姜腐病、姜枯萎病一大堆,而且它还招虫子。 花椒好种植,闹病害也严重,什么干腐病、流胶病、枯梢病、炭疽病一大堆。 许怀谦看着他那被照顾得很好几乎没有出现什么大规模的损失的田地,握着陈烈酒的手,满眼心疼:“辛苦你了。” 想也知道陈烈酒为了照顾它们付出了多少努力。 “不辛苦。”值了,值了,不管多累多奔溃,这会儿听到自家小相公这话,陈烈酒瞬间就觉得那些都不事了。 “我们挖点回去尝尝好不好?”花椒要两年一熟,扦插的枝桠细,现在还没长出什么花椒来,有也是颗粒较小的青花椒,许怀谦不忍心霍霍它们,只得蹲下身去拨开绿油油的姜叶子,刨了刨下面的沙土,发现已经可以采摘了,对陈烈酒提议道。 这些姜害他老婆这么辛苦,怎么着,也得让老婆多吃点,补回来。 “好啊。”陈烈酒早就对许怀谦嘴里念叨的生姜美食,垂涎三尺了,别的他不信,他家小相公做的美食他肯定是相信的。 见他家小相公十根修长如玉的手在刨土,忙过去帮他把生姜都揪了出来。 “今天我亲自下厨。”弄了几颗生姜,许怀谦在小溪边清洗全是泥沙的手,又把生姜上的泥巴都给清洗干净了,准备回家好好补偿他老婆。 “行,我给你烧火。”陈烈酒见许怀谦面色红润没有前面五六月份时见他那么苍白了,知道他最近身体还行,也没有拒绝。 唔,好久没有尝过他家小相公的厨艺了,好怀念。 回了家,许怀谦带上他的围裙,拿新挖出来的嫩姜做了几个菜。 姜丝鸭,陈小妹亲情赞助的鸭。 仔姜炒鸡,陈小妹亲情赞助的鸡。 姜蛋饭,陈小妹亲情赞助的鸡蛋。 全家人吃好喝好,只有陈小妹受伤的成就达成。 “嗝——”陈小妹打着嗝,毫无知觉,嘴里还在夸赞,“二哥,你做的东西都好好吃哦。” “是姜好吃。”纯天然无污染,还没有打过农药的姜,重要的还是他老婆帮他种出来的姜,许怀谦怎么吃都觉得好吃。 “嗯嗯。”陈小妹颔首,“没想到生姜做菜也这么好吃!” “就是不知道这生姜怎么卖?”王婉婉有些发愁,他们能接受生姜的味道,别人能接受吗? 五亩地,密密麻麻都是生姜,仅仅只是挖了两颗就做了这么多菜出来,能卖出去吗? “不着急。”许怀谦没打算卖嫩姜,“等十一月份老姜下来再说。” 许怀谦老神在在,胸有成竹好似早就预谋,王婉婉纵使心里再担忧,也暂且把心放了下去。 她得相信许怀谦,那次许怀谦说过的事,没有办到? 他说能用棉被孵小鸡,就能孵?他说生姜能发大财,也一定能! 陈家人对许怀谦那就是一个字,无条件信任! 吃过饭,全家人躺在院子里消食,陈小妹主动把困扰他的问题说了出来:“二哥,你说我要不要再起一个火炕房呀?!” 原本她是不太想起,一个火炕房,每个月能挣五六两银子,孵了近两年的时间,抛去给许怀谦的分红,她自己的私产都快五十两银子了。 这么多钱,她花都花不完,只能想办法给家里添置东西。 像他们坐下这躺椅就是她买的,因为她看许怀谦喜欢躺着看书,就给他买了把躺椅。 后来全家人都喜欢没事上躺椅上躺躺,她就干脆给所有人都添了一把,这种初秋的天吃了饭在院子躺着消消食,再舒服不过。 可现在私底下来找她买鸡苗的人越来越多,他们买不到鸡苗都快抓狂了,瞧着好可怜啊。 而且多孵小鸡,也是她多赚钱,好像没什么损失,唯一的问题就是…… “你忙不过来的。”许怀谦一语点出她担忧的事,以前王婉婉还可以偶尔帮帮她,可现在王婉婉有自己的事做了,就帮不上她什么忙了。 她一个人照顾一个火炕房都勉强,何况是两个。 “嗯嗯。”陈小妹颔首,也说出了自己的解决方法,“我想请人。” “你不怕这法子被人学走了?!”许怀谦颇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平日里陈小妹把她的火炕房看得可重了,即使有人进去,也不会在她烧火洒水控制温度的时候放人进去。 因此火炕房这一年多的时间以来都是他们自己家人在忙活,从未请过外人。 “我听大夫说,有种契约叫保密契约,若是有人不遵守契约上的内容,下场会很惨的。”陈小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想请人的时候,给人说好了这个契约,只有同意签这个契约的人,我才请!” “可以啊!”许怀谦见她有自己的主意,也不插手,只是好奇地问了一声,“你想请谁?” 陈小妹有主意得很:“小山哥,还有隔壁陈大青的弟弟陈小青。” 陈小青许怀谦见过几次,是个挺腼腆的哥儿,听说因为受陈烈酒的名声所累,一直没有嫁出去,在家极少出门,是个省心的,他不反驳。 “这小山是谁?”许怀谦自己也是个不太喜欢出门的,尤其是他跟村里人都玩不到一块去,对村里人极为不熟悉,这名字他听都没有听过。 “是一个很可怜的哥儿。”陈小妹想了想把姜小山的遭遇说给了许怀谦听,“他跟大哥一样,自己带大弟弟妹妹,不过他嫁的男人不好,老打他。” 许怀谦听到这里就皱了皱眉,陈烈酒更是直接反驳了陈小妹:“小青可以,小山就算了吧。” 姜小山的丈夫孙旺财就是一个浑的,他怕小妹把他招来,孙旺财浑起来欺负小妹。 “不怕!”陈小妹摇摇头,“家里平时都有陈五和陈墙,他们会帮我,而且我也不怕孙旺财,他要敢欺负,我就让村里人把他赶出去。” 陈小妹现在也不是村里人天天骂的灾星了,因为许怀谦曾经说过她是家里的宝,家里的金娃娃。 现在整个村子的人养鸡挣了钱都把她当金娃娃看待,没事就喜欢摸摸她,招点财气。 隔壁陈贵家的因为打过她,现在看见她就躲,买鸡苗都是托别人买的,不敢到她面前来。 孙旺财要是敢欺负她,她就敢在村子里撺掇人欺负回去。 许怀谦错愕,他发现了,陈小妹是有点子陈烈酒恶霸的气质在身上的,属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性格。 “你自己决定就好。”陈烈酒想了一下,他十岁的时候,都敢出去走镖了,陈小妹只是招个家里有个喜欢犯浑的男人的哥儿罢了。 没道理小妹都不怕,他会怕?大不了找个由头废了孙旺财? 许怀谦看了眼陈烈酒,总觉得陈烈酒刚刚的眼神,有点想干坏事。 陈烈酒朝他笑笑,没有,他就是想想,没想真干什么。 “那就这么决定了,再起一个大一点的火炕房,招两个人,唔,我得算算,花销多少,工钱开多少合适。”学了两年字,陈小妹也没忘记自己学字是来干嘛的,自己学着做了个记账本,许怀谦看过,记得特别杂碎,指点了她一下记账法,现在走到哪儿都带着她的小账本。 她从躺椅上坐起来看账本了,坐在她身旁的王婉婉,也慢慢把自己的问题说了:“二哥,你说我这该不该教啊?” “教啊,这是好事呀!”许怀谦听完觉得很不错,他学这个本身就是为了让村里足不出户的妇人有个收入,能传承到这个时空来,他很高兴,可他见王婉婉有点为难的样子,又多了一句:“你是什么想法?” “我觉得大家有这个想法是好事,”王婉婉咬唇,默了默,“可是又觉得,这么平白无故地把法子交给她们太亏了。” 凭什么? 这办法是许怀谦摸索出来的路子,她们就付出一些鸡蛋和糕点就能永久获得一个可以赚钱的法子。 这么一想,他们家什么利都没得啊? 也不是王婉婉市侩,主要是她们中好多偷摸说过许怀谦的人,让她觉得不爽。 听她这么一说,许怀谦就明白了,问她:“婉婉,想不想挣钱?” “想!”王婉婉颔首,钱这个东西,谁会嫌多啊。 尤其是,陈小妹都能五两银子一个月了,她还在挣几百文。 要是她挣得足够多的话,能支持许怀谦的药钱,能帮上大哥,能养得起阿虎,阿虎就不用出门去辛苦走镖了。 “你要不要跑跑绸缎铺子,自己接批发手工络子的活,这样你拿回来完全可以自己给村里人定手工的价格。”自己做承包商,向外批发手工,总比教会了村里人,她们自己去绸缎铺子零散的接活好吧。 “诶?”王婉婉的眼睛亮了亮,瞬间打开了格局,“这样我不仅可以教她们打络子,我还可以自己琢磨新络子,打好了到绸缎铺子谈价格。” 许怀谦很支持她的朝她笑了笑:“你很聪明,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成功的。” “我、我明天就去绸缎铺子问问!”被许怀谦这么一激,原本脸皮没那么厚的王婉婉,一想到只要她成功了,以后村子里向她学络子的妇人都是给她赚钱的人,突然就觉得,不就是多跑跑绸缎铺子,多跟人家掌柜的说说话,这有什么嘛! 解决完家里两个小姑娘的烦恼,许怀谦朝陈烈酒看过去:“阿酒,你呢?” “我什么?”陈烈酒被他问得莫名其妙。 “你就没有什么需要你夫君帮忙的吗?”许怀谦的含情眼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有啊。”陈烈酒耳背一热,声音小了点,“你回房帮我弄?” 许怀谦不在,他自己拿红绸和他的毛笔试着弄过,没什么感觉。 现在他的小相公回来了,他终于可以真枪真刀地吃个够饱了! 许怀谦被他老婆毫不掩饰的涩情给弄到了脸红:“不是这个,别的呢,别的就没有我可以帮忙的?” 陈烈酒想了想:“没有。” 别的他都能自己解决,唯独这个不太行,得许怀谦帮他弄,他才有感觉。 他满脑子都是老婆的事业大计,没想到老婆满脑子都是要跟他搞涩情,许怀谦的脸烫了又烫,不得已把宋大人的手书递给陈烈酒:“我是说这个!” “这是什么?!”陈烈酒拿起手书打开看了看,眼眸亮了亮,“苏州府大人的手书?” 有了这封手书,他就不用担心,在苏州府遇上什么阻碍。 “知道你马上要下苏州了嘛,”许怀谦拉了拉他的衣袖,“你家夫君棒不棒?” “棒极了!”陈烈酒亲了亲他的脸蛋,还不忘夸了夸他,“哪儿都很棒!” 流氓! 许怀谦被他调戏得面红耳赤,他老婆真是个行走的涩情狂魔! 晚上,许怀谦帮陈烈酒弄完,两人汗涔涔地搂在一起说话。 主要是陈烈酒在说:“你的生姜要不要我帮忙?昌南的医馆可能收不下这么多!” 陈烈酒给许怀谦估算了一下,三百斤一亩的姜种,他们亩产可能有一千多斤,五亩地加上孟方荀那一亩,得有六千斤姜了,六千斤姜都是保守的,这么多姜,昌南一个承宣布政使吃不下的。 陈烈酒想着他马上要去苏州府了,不如他带些姜去苏州府问问? “没事,你别愁,我都安排好了。”许怀谦真的很累了,他不知道,他老婆怎么这么有精力,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心情关心这种事,“你只管等着就好,我们睡觉了好不好?” “不太想睡耶,”陈烈酒窝在许怀谦怀里,仰头亲了亲他的唇,提议道,“要不要,再来一次?” 许怀谦脚软了一下。 刚刚他们做了整整一个时辰!两个小时!真的很久很久了,再来一次,他不能确保自己明天还能起床。 “哈哈哈哈哈,”陈烈酒哈哈大笑地看着许怀谦颤着眼睫,惊恐地看着他的眼睛,笑得花枝乱颤,“逗你的,睡吧。” 哎呀,他家小相公太可爱了。 许怀谦这才放心地闭上眼睛睡了,等下次,等下次,他身体再好点,再试试两个时辰的! 他们在说姜的事,孟家也同样在说。原本他们以为,一亩地至多能产三五百斤生姜就是顶天了,可他们这大半年时间,眼睁睁地看着生姜越发越多,越发越多,到现在满满一块田都是生姜。 “这么多姜可怎么卖啊!”孟老爹蹲在地上直犯愁,那天他背了些生姜到县里医馆去问,人家至多就收十来斤,再多的就不要了。 现在一亩地里,至少有上千斤的姜,这么多姜,总不能等它烂在地里吧。要是粮食有这么高产就好了。 “爹,你别愁,会有办法的。”孟方荀想了想,他家就一亩地的姜,许怀谦可是有五亩呢,人家都不愁,他们愁什么。 况且医馆不是在收吗? “一家医馆收得少,多跑些医馆就收得多了。”孟方荀想了想,“我们永安府可是有十二个县,十二个县大大小小的医馆加起来也有二三十家了,一家医馆收个几斤十斤,也能卖出四五百斤了。” “五百斤按老姜的价格算,也有五十两银子了,除去姜种的三十两银子,我们也能余下二十两银子呢。” 最近学了不少时政的孟方荀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木讷不懂事的孟方荀了,算钱算得可麻溜了。 “当真?”听孟方荀这么一算,孟老爹的手抖了抖。 他们种一亩庄稼,至多产量三石粮,一石粮按最贵的算也才六百文,多数就五百文左右,一亩地能挣一两半已是顶天。 而种姜只是卖半亩地就能得二十两,比他们种庄稼不知道划算多少! “当真!”孟方荀颔首,这当然是最理想的算法,实际情况却不是这样的。 他们有种姜,别人也有种姜,只不过他们种得多,人家种得少。 有些就是种在菜地里,一年收个几斤背去县城医馆换点小钱,医馆习惯跟这种熟人合作,怎么可能还会收他们生人的生姜? 所以销路还是个问题,不能只指望永安府,得把目光放出去。 放到永安府外去,要是昌南,甚至别的承宣布政使的医馆都来买他们的生姜就好了。 这样他和许怀谦两家人的生姜都不够卖的。 可是他这辈子都没出过永安府,又怎么可能认识府外的人呢? 孟方荀皱了皱眉,没敢把实情告诉爹娘,不然他们又会像现在这样愁得觉都睡不好。 他在家忐忑的时候,裴望舒也同样在考场里忐忑。 去年他们一行五人,就他一个人落榜,今年他要是再落榜,他都无颜在面对许怀谦他们了。 过去的一年,他们那么忙,那么刻苦,都不忘抽出时间检查他的学习,给他划重点,教他做文章。 尤其是许怀谦,他身体那么不好,都能把家里人给他带的食物分给他补身体。 这他要是考不上,他有什么脸回去面对他们! 院试的题还是诗词歌赋,裴望舒每一道都认真又认真地做了。 按照许怀谦教他的办法,要是实在想睡觉,就拿冷馒头敲太阳穴。 别说这考院里的冷馒头还真硬哈,砸得人太阳穴生疼生疼的。 他是不知道去年,许怀谦拿冷馒头堵嘴的时候,更苦! 九月,陈烈酒联系了章秉文跑河运的父亲,向他偷偷租了一条船,准备运炭下苏州府了。 知道永安府的知府是个大贪官,陈烈酒不敢大张旗鼓地把仿银炭运进永安府,索性紧挨着永安府的桃源县也有一个码头,但因为不是府城,没什么人。 陈烈酒直接请了吴县令和盛县令说情,拿钱砸通了桃源县的县令。 反正只是用一下他的码头,不跟上头报备而已,他没有任何损失,桃源县的县令想也没想地答应了。 “好不想你去啊。”好不容易休个长假能在家里陪陪老婆了,结果老婆要出去远游了,最舍不得的就是许怀谦,夜夜晚上搂着陈烈酒的腰,给他念叨。 “我也不太想去。”陈烈酒回搂着许怀谦的腰,亲他的脸哄他,“可是我得给我家小相公挣钱啊。” 许怀谦抿了抿唇:“我又花不了多少。”除了买药的钱不能省以外,他都不乱花钱的。 “想不想要好看的衣裳?”陈烈酒哄他,“听说苏州府的绫罗很好看,等挣钱了给你买些回来做衣裙?” “我的小相公这么好看,穿上绫罗还不知道有多好看,”陈烈酒继续哄,“肯定是把我迷死的那种好看!” 许怀谦随便批个麻袋,那秾?的容貌都能迷得他走不动道,别说是绫罗绸缎地好好打扮一番,还不知道有多贵气好看。 好吧,许怀谦被他说得有一点点心动,他就是舍不得他老婆,也没真想拦着他老婆不让走。 “听说苏州府还盛产一种膏脂,”陈烈酒当然知道许怀谦不会拦着他,可他就愿意这么哄他的小相公,“日日擦拭,能让人肤如凝脂,领如蝤蛴,我给你买好不好。” “我已经够白了,不用再买这些了。”天天人参燕窝的养,又不用下地,加上那么一点病态白,许怀谦觉得自己不用再更白了。 “我知道。”陈烈酒在他耳旁低语,“可是,这个膏脂不仅仅是擦身上,还可以——” 许怀谦喉结滚了一下:“真的啊?” “听说搭配潮热更好使,”陈烈酒也期待地翘了翘唇,“正好我回来的时候,就是潮热,到时候我们试试?” “不会对你的身体有什么危险吧?”许怀谦刚想期待,可是想到陈烈酒的身体,又不敢期待了。 “那么多人都在用呢,”陈烈酒才不怕,“我们就试试,又不天天用,怕什么?” 说得也是,买回来他先拿火烧一下看看有没有铅汞类的东西,听说古代的这些东西最喜欢加这两样了。 许怀谦像是被说服似的,依依不舍地道:“那你得快点回来啊。” 从来都是他离开他老婆,这还是他老婆第一次离开他。 陈烈酒笑了笑,他就知道他家小相公也喜欢跟他做这种事,瞧瞧这都不拦着他了,给他保证:“卖完炭立马就回来!” 永安府只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府城了,城里找不出什么大船,五百料的船已经不得了。 第一次出行,还要躲着知府,陈烈酒不敢太张扬,只要了条两百料的船,能装载一百二十车的炭。 这一百多车对于攒了一年的炭的他们来说,就是一个洒洒水的数量。 但只要销路能打开,后面他们的炭都不愁销了,他是带着满满的信心出发的。 可整个陈氏宗族的人并没有那么轻松,为了攒仿银炭,他们这一年的工钱都没有发,得把所有的炭卖出去,才有钱。 天高皇帝远,人生地不熟的,陈烈酒真的能把炭卖出去吗? 陈氏宗族的族老知道,他们陈氏宗族在靡山县能耀武扬威,但出了靡山县啥也不是。 给不了陈烈酒什么保证,只能祈求他这一路平安,顺利归来。 陈氏族老在想什么许怀谦不太清楚,送走老婆,他难过了两天,也强打起精神开始他的忙碌了。 九月中旬,裴望舒放榜了,努力了一年再有孟方荀这个学霸辅导,这次他不负众望地挂了个吊车尾考上了秀才。 喜得他母亲当场心疾发作,幸好提前关注着他消息的许怀谦、段祐言他们这一行人当天就去给他贺喜了。 一看到他母亲心疾发作,最近学医又学文的段祐言和盛云锦两人都随身带着银针,给她扎了针。 “伯母常年患有心疾,勿要大喜大悲,别好好的喜事,变成了悲事。”段祐言把裴望舒母亲抢救回来,劝说了一句。 “我知道了。”杜月蓉也是因为太高兴了,没想过自己心疾会当场发作,这会儿回味过来,已经冷静了下来。 “娘,你怎么不跟我说呢?”裴望舒听到段祐言说他母亲长年患有心疾的时候,腿都吓软了,这会儿他娘醒过来,他是又自责又后悔。 自责自己没有早点发现,后悔以前太不懂事了,老惹他娘生气。 “娘胎里带出来的,”杜月蓉跟裴望舒摆摆手,“跟你说了也没用,没得治。” “可以调养。”段祐言想到盛云锦托人从京城给他找来的医书,“听说太医院里有一种安心丸可以调理治愈心疾之症,因为药材太过于稀少,民间没有流通。” “真的?”裴望舒像是瞬间看到了希望。 “真的!”医书里多次提及,应该差不了。 “好好科考吧。”许怀谦给了他一个方向,“等你考上进士了,你就可以向陛下请求赐药。” 戏文里都这么写,一般皇帝也会被进士的孝顺所打动,愿意赐药。 “我考!”裴望舒想也不想地同意了,他娘为他辛苦一生了,他考个进士求个药怎么了! “我们一起帮你。”许怀谦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给他鼓励。 “也别把自己逼.太紧了。”杜月蓉深知自家儿子的性格,这就是一个拿书就犯困的,“你能考上秀才,娘已经很知足了。” 在他们这个云梦县,有个秀才功名已经可以横着走了,就算现在要她闭眼,她都满足了。 “我不,娘!”裴望舒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地想要读书,“我想要科举,想要考上进士,一个秀才的娘而已,还不够风光,娘,你得活着,好好的活着,活到我考上进士,你就有诰命了,有了诰命,你现在的那些朋友见你都要给你行礼,到时候名门闺秀,你想挑什么样的就能挑什么样的姑娘给你当儿媳!” 似乎被儿子的描述美好场景给迷住了,原本活到儿子考上秀才就满足的杜月蓉瞬间不满足了,从床上坐了起来:“那你别耽误了,快去学习吧,你娘我想当大官娘了。” 裴望舒:“……”娘哎,我就随口那么一说,你别当真啊。 从裴望舒家里回来,许怀谦也兑现了他的承诺,请他们吃了全姜宴。 各式各样用生姜做的美食摆上桌,吃得他们大呼过瘾,就是许怀谦不那么恶作剧就好了。 “为什么一个鸡腿咬下去也是姜啊?”章秉文好不容易从他们这群牲口里抢到一个鸡腿,咬下去一口的姜味,辣得他眼泪直流。 抢到鸡翅的裴望舒也没好在哪里去:“我这个鸡翅也是生姜。” “鸡肉块也是。”段祐言吐出他嘴里的“鸡肉”。 “你们还算是正常,”孟方荀看着面前像炖萝卜的生姜,很不能理解,“为什么我这萝卜也是生姜。” “因为生姜它除了不像生姜以外它什么都像。”许怀谦解释了一句,知道他们会抢,一锅炒鸡里他就放了一点点鸡肉,其他全是生姜。 说着他夹起一块真正的“鸡肉”品尝一口,辣得他说不出话来了。 怎么连他自己也被刺客了?! 许怀谦在家大摆生姜宴的时候,左邻右舍当然也有看不惯的,比如闻到味儿馋得不行的陈贵家。 “吃吃吃,就知道吃,地里那么多生姜吃不完看你们怎么办!” 现在陈家是村里人都巴结的对象,她不敢高声骂,只能在心里嘀咕两句。 她不知道,陈金虎这会儿正带着一众北方医馆的采购人往杏花村赶。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0-12 23:28:05~2022-10-13 23:22: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桃子被做成了黄桃罐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oveflish 15瓶;肉爪爪、伊索卡尔、卿酒、大王叫我来巡山、42747499、一点都不丑、语筱云 10瓶;安折 9瓶;汤圆 8瓶;天圆地方我爱钱 7瓶;半糖 6瓶;在人间打工的日子 5瓶;Sunny、abeecsa、Stella 2瓶;朽、59133916、虫二、苹果甜甜、冬眠的大花猫、庄生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把酒话桑麻38 ============================= 开了春, 陈金虎就提着王婉婉给他收拾的行李,回镖局走镖去了。 他们的镖局叫永兴镖局,坐落在永兴府一个很不起眼的街道巷子里, 镖头叫邴兴达, 是个三十多岁爽朗的汉子, 这家镖局是他接替他老爹的。 原本的镖局就不是很大,加上这个时代的人又没有太多出远门的人, 能够用到镖局的地方很少很少。 因此镖局的生意一直不温不火,这么多年过去,还维持在只有二三十的规模, 接的单子也大多天南地北哪儿的都有, 不说发大财, 但总比在地里辛苦刨食挣口粮的强。 一开始, 邴兴达看到双脚向他走来的陈金虎,还以为是陈烈酒,刚想开口问他怎么来了, 结果等陈金虎一走近他才发现不是陈烈酒。 陈烈酒没有这么高的身高,也没有那满脸灿烂的笑容。 邴兴达惊讶:“小虎,你的腿好了?!” 陈金虎就知道他这样回镖局, 镖局的人肯定会惊讶,遇到谁都笑:“是我二哥给我治好的!” “你二哥?”邴兴达皱眉, 陈金虎家不是只有一个大哥陈烈酒么,这什么时候又冒出个二哥来了。 陈金虎解释了一句:“我二哥就是我大哥娶的夫君,他不让我们哥夫, 都叫二哥。” “哦哦, 是有这么回事,瞧我这记性。”邴兴达摸了摸脑袋, 想起来了,去年陈烈酒来府城是给他们说过,他招了个赘婿入门,还是个读书人。 当时大家伙就有些不太相信,就他那么凶悍的,还能招得到赘婿?还是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 恐怕就一个识得两个字的农家汉,还得是那种没爹没妈自己都养活不起自己的穷苦农家汉。 不是邴兴达瞧不起陈烈酒,实在是他们一起走了七年镖,他是眼睁睁地看着陈烈酒这个哥儿,从一个小孩子越长越好看,越长越彪悍,对他能找到什么好男人一点信心都没有。 砍土匪、跟官兵叫板、和大老爷吵架,上刀山下火海就没有他不敢干的事,比男儿胆魄还要大。 还会说浑话,寻常哥儿听到他们这些男人讨论自家婆姨,都羞得躲起来,他不一样,他还加入他们,和他们一块说,根本没把自己当哥儿看。 还放了话,等他以后有钱了也要找个好看的相公来解馋。 长得漂亮是漂亮,可这世间有几个男儿受得了他这样的夫郎? 他招赘他们不意外,他招读书人,他们是一百个不相信。 读书人都喜欢风月楼里那样羞羞怯怯的俏哥儿,要他们纳妾还差不多,要他们入赘? 这不是要他们的命么? 陈烈酒当时跟他说的是,他家相公对他可好了,一点都不嫌弃他是个恶霸,还要考功名给他挣脸面。 当时说好了,过两天就把他家夫君带给他看,结果两天又两天过去,到现在他都没有看到过他家相公。 他就知道,陈烈酒这小子在说大话。 男人嘛,说两句大话有什么,他还吹过他老婆天下第一美呢。 要没有他说的这么好,他们也不会介意,就是这藏着掖着就挺没意思的。 这会儿听到陈金虎说陈烈酒的夫君给他把腿治好了,邴兴达不免好起来:“你家二哥待你们好不好?” “好,当然好了!”别的不说,许怀谦对他们家人是真的没得挑。 不嫌弃大哥,不干涉大哥,尊重大哥。 教小妹孵小鸡。 教婉婉打络子。 费尽心思地给他治腿。 陈金虎指着自己如常人一般行走的腿说道:“要是对我们不好,他能给我治腿?” “而且我二哥还是个读书人,是个有秀才功名的读书人。”夫夫一体,陈金虎知道他在外面宣扬许怀谦的好,就是给他大哥长脸面,也乐得说许怀谦的好。 “——啥?!” 这次不光邴兴达惊诧了,就连在一旁清点货物,懒洋洋晒太阳的其他人也被他的话吸引过来。 陈金虎的腿能正常走路了,他们是挺替他高兴的,但还远达不到让他们惊讶的地步。 可陈烈酒招赘招了个读书人不说,还招了个有秀才夫君,这可太令他们惊讶了。 就陈烈酒那样的? 能招个秀才夫君入赘?! 他们没有幻听吧?! 一众走镖人掏了掏耳朵,怕自己听错了,根本没有这么回事。 “就是秀才!”陈金虎不给他们回神的时间,直接向他们肯定道,“去年入秋考上的!” “我二哥可厉害了,”陈金虎说到这里嘴上的笑容灿烂了些,“刚十八岁就考上了秀才,官府给他分的地,直接不用上税了,连带着家里的徭役也免了。” 靡山县太偏了,偏到都不用官府发徭役铺桥修路,不要以为这是好事,事实上不服徭役,一样的交徭役税。 以前陈家就陈金虎这一个男子,还没有成年,自然是不用交徭役税的。 但要是许怀谦没有中秀才的话,一旦他满十八岁,家里的赋税、丁税、役税,全都要随之而来。 这也是他家为何明明不是特别缺钱,为什么每个人都卯足了劲想要挣钱的原因。 现在许怀谦有了秀才功名,能免两个人的税,正好把他自己和陈金虎的一块免了,家里又能轻松一些了。 “好家伙!”邴兴达和镖局的其他人就像是天书一样,一个个听得一愣一愣的,“陈烈酒这么厉害,招了个这么有本事的夫君,他和他夫君来府城科考的时候,为何不带出来让我们看看。” “当时出了一些事。”这事陈金虎知道,陈烈酒给他说过,“我二哥哪儿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身体不太好。” “考完院试一出考院大门,就累垮了身体,”陈金虎说着笑容也收敛了些,“还瞎了眼睛,直到我归家的时候眼睛才堪堪见好。” 陈烈酒当时是想把许怀谦介绍给他们,可那会儿许怀谦身体病成那样,他一个人照顾许怀谦都快分身乏术了,哪还想得起这事来。 “考个试就病这么严重啊?!”这身体得弱成什么样?! 镖局的人常年在外面走镖,身体比常人健壮多了,他们很不能理解,就在考院那种只是地方狭小些的地方蹲三天出来,怎么还能瞎了眼。 只能归功于陈烈酒夫君的身体太差了。 这点陈金虎也没有反驳,许怀谦的身体的确是太差了:“都怪那狗日的知府,太能贪了。” 一说起永安府的知府谁不骂,平时给府城里的铺子收的税收就高,像他们这种不起眼的镖局还好,要是他们敢扩充地盘或者打的出名声去,等待他们的必定是层层剥削。 不见以前府城里最大的酒楼望江楼,现在都换了个主人了。 只是没想到他都这么贪了,居然连每年考院卖给学子的物资也贪。 “哎,这也是没法子的事。”邴兴达听陈金虎骂知府,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是这个府城里的一把手,听说昌南承宣布政使司里还有保他的大后台,我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小人物怎么可能斗得过他。” “总归你家二哥的眼睛现在也好了,就当吃个哑巴亏吧。”邴兴达把陈金虎带进镖局,“不说这些不高兴的事了,你腿好了,开了年,我们又接了几个镖,你挑几个近的跑跑?” 一说到这个,陈金虎想起在家许怀谦给他交代的话,忙跟邴兴达说道:“镖头,我有个能让镖局走镖时还能发财的方法,干不干?” 邴兴达意外地看着他:“什么方法?” “我二哥教我的。”陈金虎把许怀谦给他画的地图取出来摊开在桌上,“我在家这些时日经常和我二哥说走镖的事,他听说完,就给我画了一副这样的地图。” “我们所在的位置是昌南承宣布政使司的南面,而我们经常跑的镖有昌南的北面,还有其他远一些的承宣布政使司。” 陈金虎说着指着地图上的线与邴兴达说道:“镖头,我们昌南没什么盛产的,可是其他布政使司有呀,比如江南布政使司盛产丝绸,还有霁西的茶叶,盛北的瓷器。” “我们镖局接过最多的镖就是去盛北了,从永安府出发去盛北必定经过霁西的三春府,三春府的三春茶特别有名,我们何不如北上的时候,捎上三春茶沿途售卖,等回城的时候,再捎上盛北的瓷器,如法制炮?” 同样都是走镖,他们帮别人运送货物,就不能也帮自己运送运送货物? 反正他们只要能在镖单的规定时间内抵达目的地就行了,路上他们做点小买卖也是完全可行的啊。 反正陈金虎听许怀谦这么一说当即就有些心动,以往他们走镖也不是没去过繁华府城,可是那些府城的东西又贵又不实用,想买些回来给家人长长见识,都得顾及顾及荷包。 从未想过还可以自己做生意。 要是他们自己做生意,一些稀奇的玩意不仅可以自己买来观赏,还能卖出去挣些小钱,两全其美。 邴兴达还以为陈金虎要给他说什么发财大计呢,原来就这个,摇摇头,反驳了他:“听起来很不错,但是做生意不是那么容易的,小虎。” “商人奸诈,他们把能赚的钱都赚完了,哪里还有轮到我们的?”邴兴达语重心长地跟他说,“而且这做生意也不都是一帆风顺的,路上有个损失,你这好几年的镖都白走了。” 要是生意好做,天下人的人跑去做生意了,世上哪还有什么穷人。 总之,邴兴达是把陈金虎劝了又劝,他老爹以前走镖也想过这路子,可惜被别人坑了,给他的货都是一些掐头去尾的烂货,根本卖不上价,最后亏了好几年挣的走镖钱。 现在都成天在家耳提面命地嘱咐他们,这做生意的事要是没有一个好头脑,能不沾就最好不要去沾。 还不如干一行爱一行,守着他们家这个镖局,发大财不行,但日积月累也总归也不会让家里日子太难过。 陈金虎原本想着他要在走镖的时候做生意,也瞒不过镖局里的人,与其背着他们偷偷摸摸,还不如带着大家一块发财。 没想到镖局的人都像看傻子一样看他,不愿意跟他一块入伙。 陈金虎一寻思,也是,世上多的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他这好处都没让人看到,就凭一张嘴就要别人把辛辛苦苦挣的钱拿出来跟他干,委实不妥。 于是就选了几个北方的镖,准备在路上的时候自己慢慢摸索着做。 出来的时候,他大哥偷偷给他塞了二两银子,听说是他大哥偷偷攒的私房钱,他二哥不知道。 但他大哥不知道,他给他钱后,没多久,二哥也偷摸给了他十两。 加上临行前王婉婉往他行李里塞的三两银子,他身上总共有十五两银子,也不算是没有本钱。 从永安府出发去盛北的路上,他一开始倒腾了些茶叶,都是三春府里的“好茶叶”可是挑到盛北去卖,盛北的店铺都说只是一些尾茶,不收。 陈金虎知道他这是被人坑了,也不气馁,吃一堑长一智,知道做生意会被坑之后,陈金虎不打算再自己直接去铺子取货了,而是找当地人打听了又打听后,准备去作坊拉货。 一般作坊都不做生人的生意,可是他要的不多,又当场给钱,管事的断没有把找上门来的生意往外推的道理,多多少少都会给他一些货。 虽然不可能是什么好货,但好歹不会以好货的价格卖他次货。 他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三春城卖茶,他就进盛北的茶杯到三春城卖,盛北靠北,一到冬天大雪纷飞的天气,什么吃的也没有,尤其是青菜一类,只能靠喝茶叶缓解没有青菜带来的苦楚,他就卖茶。 好茶他卖不起,他卖次茶,也不去铺子里卖,专找临街的小茶摊儿散售,能挣点是点。 一开始确实张口都困难,后来习惯了,一天零零散散下来多多少少都能卖点。 他就十五两银子的本钱,没两天就能卖完,而且他要价也不高,倒腾过两次,跟小摊子的老板混熟后,老板见他还挺实诚,会问他下次什么时候再过来,帮他稍点茶之类的。 拿了卖茶的钱,再去瓷器作坊进几套时兴的茶杯,专挑那种好看又新颖的茶杯,贵一点也没事,这次他也不零售了,就卖给三春城里茶铺老板,让他们给客人上样茶的时候使。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茶靠杯装,好茶加好茶杯,还怕没有人买茶么? 慢慢的他就做起来了,一趟除了镖钱,还多多少少能挣几两银子了。 大半年的时间里,他来来回回跑了四趟盛北,从最开始的十五两到现在也有五十两了。 虽然不多,但等他再多跑几次,本钱丰盈起来,总会越来越多的。 不过,进入入秋他就没有再跑了,他还记得许怀谦吩咐他的事。 “在外面走镖的时候,问问其他地方的医馆收不收生姜。” 许怀谦和孟方荀都没出过永安府,不知道去哪儿联系外地医馆,陈金虎知道呀。 他从永安府到盛北这一路要经历两三个承宣布政使司,路径数十个州府。 这么多州府,只要有几家州府的医馆愿意大量收购生姜,他们两家的生姜都不会愁卖。 而且他给陈金虎说的时候,特意交代了要他往北方去问问。 这个时代还没有大肆推广生姜,南方的百姓没有生起爱吃生姜的习气。 可他读书,从书里了解到,这里的北方,到了冬天都有生姜红糖水去寒的习俗。 听说在盛北一带尤为盛行,就想让陈金虎去问问试试。 他和陈金虎都没有想到,这一试,试出一个非同绝响的效果。 生姜不耐低温和霜冻,不能种植在阳光强烈的地方,像盛北那种夏季曝晒冬季大雪纷飞的地方就不适合种植生姜。 可盛北又盛行冬季喝姜汤吃姜茶的风俗,大医馆有自己的种植地自然是不愁没姜卖,小中小型的医馆就没有这么命好了。 他们一没有人脉,二没有关系,每年冬季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大医馆卖姜卖得供不应求。 陈金虎一去问,医馆的掌柜的一听他有大量的姜,还是南方的姜,当即就坐不住了,也不要求陈金虎把姜拉来盛北,他要跟着陈金虎去看。 如果他们的生姜稳定,就可以跟他们当地签订契约,以后每年都在他们哪儿收购生姜。 当然这种事,一家医馆肯定是做不下来的,于是这家医馆又联系了好几家医馆的掌柜的,几人一拍即合,决定跟陈金虎一块南下。 陈金虎在做这一切的时候,镖局的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见他这大半年的时间,还真的把走镖路上的买卖给拉了起来,这里又折腾盛北的医馆帮他二哥收生姜。 这一波又一波的事,看得他们根本反应不过来,最后还是邴兴达实在抵不住陈金虎嘴里左一句的二哥,右一句的二哥,就跟着他们一块来了杏花村。 想见识见识陈烈酒招的赘婿到底有何本事,为什么别人都觉得做不成的事,到了他嘴里就一定能做成? 七八辆马车齐聚杏花村,要不是陈烈酒把路修了,这么多马车根本进不来村子。 杏花村的村民何时见过这么多的马车,一听都是从盛北来陈烈酒家买生姜的商人,全都惊呆了。 不止他们惊呆了,就连在家里接待他们的许怀谦听到他们的话也都惊了一下。 “有多少,要多少,一百文不讲价?”他不太确定地问了一声。 “当然,”从盛北来的医馆掌柜的大方得很,“你们给我们的姜也必须是好姜才是,要都是些歪瓜裂枣的烂姜可不成。” “这是自然。”许怀谦咳嗽了一声,知道做生意要讲诚信才能天长地久,“我带你们到地里去看吧。” 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他在这里把他的生姜夸成一朵花,他们也不会相信,还不如带他们到地里亲自去看看。 五亩地都是陈烈酒精心又精心照料过的,地里连一颗坏生姜都找不出来,更别说是挑毛病了。 果然从盛北来的医馆掌柜们很满意,当场就要跟许怀谦签订契约。 许怀谦不确定地又问了一句:“真不讲价啊?” 要知道,一百文的价格可是医馆散收的价格,这是整收,还是大批量的收,肯定不可能还是这个价。 “不讲了。”这次南下收生姜的医馆发起人回春堂掌柜戚柏仁给了许怀谦肯定的答复,“不过,我们还有别的事跟你商议。” 甲方爸爸这么大方,有些别的要求也算正常,许怀谦态度良好地颔首:“戚掌柜,请说。” “我们想跟你签订种植契约。”戚柏仁看着许怀谦那俊秀是俊秀但太过病弱的容貌,不太确定地问,“不知道许相公可肯接。” “——咳,这有什么不敢接的。”许怀谦轻咳一声,眼神坚定地看着戚柏仁,“戚掌柜看我这破身体,又看看我有这么一大家子的人要养,我得感谢戚掌柜给我们一家多一条财路才是。” 接到小虎的信,许怀谦就特意在家里收拾了一番,把他许久未穿的洗得发白了的衣服找了出来穿上,并嘱咐王婉婉她们也尽量穿得破烂些。 这做生意穿得好些固然能让人心生好感,可在乡下扶贫几年,深深明白人性的许怀谦觉得,穿得再好给人家留下的印象也不会太深,还不如博一把同情。 这同情博到位了,得到的好处可比穿得好得到的好处多多了。 果然戚柏仁想到下车时,看到一脸病殃殃的许怀谦没忍住给他把了把脉,发现他天生的五脏虚弱,需要不少钱财养身体时,也不由得心生同情。 这富贵病生在权贵人家还好说,生在这农家…… 要不是他自己想办法折腾出了生姜,还联系上了他们,还真不知道他能不能活过今年冬天。 “这样,”想了想他与几位同行的医馆掌柜的又相互商议了一番,把原来的一年一万斤的生姜量又提了提,“除了今年,我们再给你签订一个,五年内每年收购三万斤生姜的契约。” 他们在地里看姜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地方尤其适合种植生姜,索性,他们原本也是想找当地其他农户种植生姜的,既然许怀谦有这个胆识,又生病缺钱,不如一块让他包办了。 “好。”许怀谦想也不想地答应了:“多谢戚掌柜的关照了。” 三万斤姜,一百文一斤,那就是三千两银子! 三千两银子,整个靡山县的赋税有这么多吗?! 许怀谦按耐住心中的激动,面不改色地与戚掌柜他们签订了契约。 由于现在还不是收购的时候,签完契约戚掌柜他们就要启程回去了,等十一月采摘的时候,他们再派人来采摘。 地里少说也有几千斤的生姜,他们派人来采摘势必要经过永安府,许怀谦对永安府的知府膈应得不行。 看到一旁跟着陈金虎他们一块回来的永兴镖局的人,心生一计,出声拦住了戚柏仁:“戚掌柜,与其到时间还要派人来采摘,一来一回的耽误时间,不如我们采摘好,托镖局北上给你送来?” 戚柏仁沉吟:“镖局?” “我这弟弟此前一直在镖局走镖。”许怀谦拉着陈金虎上前,虚弱道,“正是因为他在镖局走镖,我才能与戚掌柜你们结实。” “嗯嗯。”早得了许怀谦交代的陈金虎也不笑了,“我二哥怕种的太多卖不出去,特意让我到外地医馆多询问询问。” 他说的都是实话,又是一个半大还没有成年的孩子,看他们这一家病的病,小的小,委实可怜。 戚柏仁想了想,五年的契约都签了,除非这五年他们不想挣钱了,不然没理由在这点小事上坑他。 “好吧。”随即又跟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永兴镖局签了镖单。 这永兴镖局跟了他们一路了,从盛北一路跟到杏花村,戚柏仁对邴兴达这个爽朗又爱结交人的汉子印象不错,也愿意与他们合作。 邴兴达没想到他们只是跟着陈金虎到这杏花村看看他口中的二哥长什么模样,没想到还接了单大生意。 他们签订契约的时候,他都听见了,一签就签了五年,只要今年冬天他们给戚掌柜的生姜送好了,以后五年这个生意他们都做得! 而且生姜又不像别的东西那样,易碎不好护送,这分明就是给他们白捡钱的一个单子。 “神了!神了!”戚掌柜他们一走,邴兴达围着许怀谦把许怀谦夸了又夸,“陈烈酒招的你这个赘婿真是神了!” “长得好!脑子也好!”邴兴达像是夸不够许怀谦似的,“人也好!” 邴兴达对先前怀疑陈烈酒说大话的话表示羞愧,这陈烈酒能够招到许怀谦这样的小相公,一定是他上辈子积了福! 许怀谦都快被他夸得不好意思了,他其实是听陈烈酒和陈金虎都说过邴兴达对他们的照顾。 当年陈烈酒才十岁就跟着他们走镖,要是没有他这个镖局的镖头照顾,还不知道要遭受多少苦。 许怀谦就是这样的人,别人对他的家人好,他也回报别人的。 “还请邴镖头以后多多关照我弟弟。”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许怀谦也没有忘记正事。 他都给他们拉生意了,以后小虎在镖局里走镖,怎么着也得对他多照顾一二吧。 “这是自然。”邴兴达颔首,“不用许相公说,我们镖局的人也会把小虎放心上的。” “瞅瞅,这些都是来找小虎做生意的。”邴兴达指了指门外几个探头探脑的汉子。 陈金虎这大半年的时间利用走镖的空隙挣到的钱,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 不少人,包括邴兴达都在后悔,他们当初怎么就没有听陈金虎入伙一块干的提议。 他们跟他到杏花村干啥,除了见见这许怀谦,当然还有希望陈金虎也带带他们的恳求, 当然,别人当初愿意拉着他们干的时候,他们死活不同意,这会儿见他挣到钱了,他们又找上门来请求合作,怎么看都有些那啥…… 可那啥也没有办法啊,大家伙谁不是家里有一家子要养的人,不就是舍下一张老脸吗?只要陈金虎还愿意带他们一块做,把他脸拿去擦鞋都行。 听他这么一说,许怀谦明白了,笑了笑,也不干涉:“这邴镖头得找小虎自己商议。” 他可不给他们当说客。 “哪能麻烦许相公。”就算许怀谦肯,邴兴达也没那个脸,见许怀谦又抬起捏着帕子要咳嗽的架势,特别识趣地出了门,“我去找小虎说去了,许相公可得好好休息,别太劳累操心了。” 这许相公哪里都好就是身体太不好了,邴兴达记得他第一眼看到许怀谦的时候,简直惊为天人。 没想到陈烈酒还真兑现了他当初的诺言,找了个好看得不能再好看的相公,不怪他来府城把许怀谦夸了又夸,换成他们有个这么能干又貌美的哥婿,他们也愿意到处去说。 第二眼,就被许怀谦那一脸苍白的脸色给激得回了神。 就是太病弱了,这么病弱,给得了陈烈酒幸福么? 邴兴达去找陈金虎的时候,想到那几个收姜的掌柜说许怀谦这病是富贵病,得要不少钱去养。 想了想,怪不得陈金虎会生出想要利用走镖的空隙做生意的想法,家里有个这么富贵的二哥,想不多挣钱都不行。 这样看来,要是陈金虎愿意带他们,他们也要少要些利才是,不能让许相公没了医药钱。 邴兴达的心思,许怀谦完全不清楚,等他一走,许怀谦咳嗽了两声,把憋了半天的激动发泄出来。 然后赶紧回房把自己的好衣裳翻出来穿上,抹干净脸上用来遮血色的脂粉,等清清爽爽一个贵公子形象出现在银镜中了,这才满意了。 反正他不装也是个病秧子,还不如装的彻底一点,能博一点同情是一点同情。 十一月,到了正式收姜的季节,多放了两个月的生姜,又长了些重量。 最后一亩地的收成在一千五百斤左右,称重出来的当场,孟老爹就吓软腿。 许怀谦先前托人给他们传过话,找到了收姜的商人,还是按照一百文一斤的收,有多少收多少。 一千五百斤生姜,按照一百文的价格收,那就是…… 孟老爹算不清这个价格,朝孟方荀问过去:“儿啊,这是多少钱啊?!” “一百五十两!”孟方荀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妈耶!”孟老爹直接脚一软坐在了地下,“老汉我种了一辈子的地,从来没有种过能盈利一百五十两的地!” “准确来说是一百二十两!”孟方荀记得比孟老爹清楚,“买姜种还花了三十两。” 不过这三十两是向许怀谦借的。 “对对对,一百二十两!”孟老爹想起来了,“一百二十两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啊!” “我们种地一亩地哪能种出一百二十两来啊?!”孟老爹激动得眼泪直掉,“感觉这辈子的地都白种了,要是当初听了荀娃子的话,家里三十亩都种上——” 那他们家现在不是富可敌国了。 “要是三十亩地都种上那可能就不是这个价了。”孟方荀学了时政,知道什么东西都是有量的,他家要是种上三十亩的生姜,四万五千斤的生姜根本销不完。 不过一亩地真的能种出上百两银子来,还是让他特别震撼,他在想,他读过那么多年书,做过那么多文章,有什么用? 不抵许怀谦轻飘飘一句种生姜吧。 时政时政,这才是真正的时政啊!结合当地土质,以农为本,拓展销路! 要是天底下所有的官都能像许怀谦这样一眼洞悉土地根本,让农民自己从土里挣钱,而不是仅仅只是让百姓在地里刨食,天底下何尝还有穷人?! 他又何愁小时候读不上书! 孟方荀的眼睛血红,他像是顿悟了什么,当即回房抓着笔写了一篇农赋。 越写越激昂,越写越感慨,越写越清明,他好像明白了何为时政! 孟方荀在激动的同时,段祐言、裴望舒、章秉文也同样在激动。 去年他们听到许怀谦要重生姜的时候,心里也没多大感觉,毕竟昌南医馆就那么多,种出来的生姜能卖个几十上百斤都不错了。 可是他们现在全卖完了,一亩地刨去姜种和一些肥料钱,至少能挣一百两! 这是什么概念呢?! 县城里的房子才五十两到一百两不等,相当于种地一年就能在县城买房。 这要搁以前,刨一辈子的地都不可能,可是许怀谦做到了! 他们所有人都在反思,除了种生姜,那其他呢,其他是不是也可以! 尤其是段祐言他找到盛县令,朝盛县令问道:“爹,要是我们在县里推广种植药材呢?!” “现在的农税是十税一,一亩地就算是种庄稼种得再好我们也只能抽一层的赋税,一石粮不过抽一斗粮,一斗粮才几个钱?” “要是像许怀谦那样种生姜,抽一层的生姜税,一百五十斤,光是税都是十五两银子了!” “若是全县百姓,也不要求多了,只要拿个一亩半亩的出来种植相同价值的药材,爹你想想赋税是多少?!” 若是盛县令一个县收出了远超永安府,甚至整个昌南的赋税,那该有多震惊天下人,还愁升官吗?! 还去书院教个屁的书生,指着他们上进升官,还不如指着地里的百姓多挥舞一下锄头! 盛县令也被段祐言的话给震惊到了,他整个人变得魂游起来:“我想想啊,我想想啊,我想想!” 盛县令被段祐言描述的场景给惊到了,这是一个他从未想过的思路,很大胆,但不得不说,有用! 缙朝才开国四十余年,现如今国库空虚,很多地方的银子都拨不出来,若是他一个县的赋税能比一个承宣布政使司的赋税还要高,别说升回京城了,直接被任命为阁老都很有可能。 段祐言也同样很激动,不学诗词歌赋了,改考时政以后,他一直在想他学什么呢?! 现在他想到了,继续学医啊! 许怀谦仅仅只是种植一点跟医有关的生姜就能让自己获得巨大的利益!天底下与医有关的东西多了去了,只要把百姓的土地都合理利用地将这些东西种上,华阴瘟疫何愁?! 他看过考题,知道是因为感染瘟疫的人太多了,御医太少,又没有充足的药源,才导致最后束手无策。 要是药材足够呢,要是治下的百姓人人都会一点点医术呢?!做不到根治病人,做到自己给自己护理呢?!做到能不给御医添麻烦呢?! 段祐言越想思路越清晰,越想思路越广阔,他觉得他的眼界和格局瞬间被打开了。 他若为官,定推行医! 裴望舒也很震惊,他一直觉得他们五人中,读书不行,行商定是一等一的,结果许怀谦就用一块生姜把他给打倒了。 他家的绸缎铺子一年顶天了也才挣五百两到一千两,这已经是云梦县的极限了,再多也不可能多到哪里去了。 现在许怀谦这个外销生姜的思路一下就把他的格局打开了,若是他和他娘走出去看看呢?! 不知道他们家的绸缎运到外地去卖有没有人买?! 章秉文也再震惊,种地居然这么赚钱?!可是种地很辛苦啊! 要是能够有让百姓种地不辛苦的东西出现,是不是更赚钱?! 而且这好像也是时政的一个路子?! 他们这些文人再震惊都没有杏花村的村民们震惊! 七百五十两!七百五十两!七百五十两! 五亩地整整卖了七百五十两!他们虽然没有看到那些医馆掌柜的给许怀谦钱。 可许怀谦把生姜全都卖了出去,他们会算账啊! 五亩地这么多钱,还不用上税,村民们光是想想都觉得心中颤栗,这要是换成他们还不得乐疯! 可惜,这是别人家的啊! 被财迷了眼的村民们,整日跑到许怀谦挖得干干净净的生姜地里去刨土,他们也要刨一块生姜回去种,这哪里是生姜,这分明就是钱啊! 不管杏花村的村民们如何疯魔,知道自己有钱他一个病秧子有护不太住的许怀谦,直接把门一锁,带着弟弟妹妹去桃源县接陈烈酒了。 马上快十二月了,他的潮热期也快来临了,该回来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我的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大家不要介意。 ——感谢在2022-10-13 23:22:19~2022-10-14 23:52: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桃子被做成了黄桃罐头、江少衡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冰罗馨 31瓶;是小江啊、杉杉小甜心 10瓶;看过最多星星的兔子、~_~ 4瓶;Z.、荆棘丛生、Stella、meng 2瓶;吾、书荒了又没完全慌、栤埖、万幸得相识、虫二、静、简茸茸茸茸茸、冬眠的大花猫、路过、妮妮奈尔、三叶、朽、jjca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把酒话桑麻39 ============================= 陈烈酒的船一路南下, 穿过七八个州府,来到苏州府。 本以为苏州府的文人多,他们的炭一定好卖。 谁知道, 今年年初的时候皇帝改革了科举, 他们一进入苏州府, 整个苏州府都笼罩在一片谩骂声中。 “狗皇帝!狗皇帝!狗皇帝!”一个身穿举子服的读书人拿着酒壶喝醉醺醺的当街大骂,“寒窗苦读十余载, 一句话就断送了我等前程,哈哈哈哈,读书读书, 读书究竟是为什么什么?!” “天道不公!” “苍天不公!” “生不逢时!” 一群文人学子全跟发了疯似的在大街小巷叫嚣, 他们看不到人生的希望了, 就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发泄自己的不愤。 就连平日里笑逐颜开地面对南开北方的客人的店家们, 也因为科举这一改革而变得唉声叹气起来。 苏州府的繁华正是因为苏州府的文人墨客多,当官,当大官的人多, 南来北往的客人才愿意到他们这儿来做生意。 现在帝王这么一改革科举,相当于把苏州府的文人全都给判了死刑,铁了心不让他们再上进。 商人都是闻风而动的, 知道苏州府的官员们惹了帝王生厌,他们也不太想来苏州府这个地方行商了, 而且来了也没用,读书人都无心科举了,当官的人家家里也整日诚恐惶恐, 就怕自家当家人也会像那赵大人一样, 在金銮殿前就被帝王给拖去斩首示众了,那还有什么心思逛街买东西? 现在的苏州府早就一改去年船来船往, 车水马龙,繁华得不能再繁华的景象了。 变得萧条而又萎靡。 整个城都像笼罩在巨大的阴霾之中,明明还在初冬,阳光正暖的时节,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寒冬腊月。 这可让跟着陈烈酒一块出来卖炭,顺带见识见识繁华大都市的陈五一行人傻了眼:“老大,这样我们的炭还卖得出去吗?” 看着这一城萎靡不振的人,陈烈酒也不悦地皱了皱眉:“真是一群烂泥扶不上墙的人,怪不得皇帝会改革科举。” 在家,他听他家小相公说过一嘴,他说皇帝改革的这个科举特别好,可以让天下多些能臣,而不是一些之乎者也的读书人。 当时他还不明白,同样都是读书只是考题变了有什么不一样。 现在看到这么一群因为考题变了而变成这样的人,他突然就顿悟了。 要是让这样一些连这点挫折都经受不起的读书人当官,那才真实天下人的悲哀。 连许怀谦他们那种窝在小山村里的人读书人都知道,适者生存,随变而变,而这些人就知道埋怨,就算文采再好,写出来的文章做出来的诗词歌赋,有多么的惊天地泣鬼神又有什么用?! 除了让家里壁画上多一副字画,什么也改变不了。 “先试着卖卖,不行我们再想办法。”来都来了,陈烈酒也不愿意转换地方。 第一,他们租的船只到苏州府,现在再重新租已经来不及了,第二,就算读书人不读书了,取暖总归还是要取的吧,第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苏州府再怎么说曾经富过,只是一年时间,也不至于穷到哪里去吧? 他哪里知道,苏州府富是富,但那只是针对上层当官的人家,中下层的普通家庭还是每日过着精打细算的日子。 以前还能指望家里的读书人能考取功名,当官反哺家里,现在考取功名这条路都被人给撅了,家里一下子没了指望,苏州府又不再复往日的繁华,日子变得难捱,得比起从前来更精打细算才能过日子。 原本马上要入冬了,陈烈酒他们带了炭来卖,苏州府的人是很欢迎的,但是一听十两银子一车的炭,全都摆手不敢卖了。 太贵了。 大户人家倒是不嫌贵,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们也不敢显摆,尤其是陈烈酒这炭还打着防银霜炭的名声。 要放在以前,买就买了,可现在朝廷风声鹤唳,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轩然大波,他们这些惹了帝王厌的苏州府官宦家庭,得夹起尾巴做人,可不能如此张扬。 “老大,完全卖不出去。”陈五他们一连在苏州府跑了好些天,处处碰壁,不禁都有些心灰意冷,“要不我们回去了吧。” 在苏州府他们人生地不熟,吃喝拉撒什么都要花钱,尤其是放炭租的码头的仓库,放一天都是不少钱。 这些钱如流水般花出去,看得陈五他们眼皮子直跳,怕就算以十两银子一车的炭价卖出去,也是折本。 “涨价吧。”陈烈酒想了想,炭价不涨不行了,“涨到三十两一车!” “三十两一车?!”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一向有些精明的陈墙都傻了眼:“我们连十两银子一车的炭都卖不出去,三十两银子下个炭怎么卖?!” “不卖苏州府了。”陈烈酒捶了捶拳,“我们换个地方卖!” “可是我们能去哪儿呢?”陈墙满头疑惑,“出来带的钱都花得差不多了,再去租船也租不起了。” 今年一年都在攒炭,都没有挣钱,原本指望着把这些炭卖出去就有钱了,可现在不仅炭没卖出去,钱也快花光了,连他们回程的路费都成问题,拿什么租船换地方。 “不用租,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就行。”陈烈酒摇摇头,并不打算换地方。 苏州府虽说是落没了,可它毕竟曾经繁华过,修的码头都是一等一的好,运货送货都非常便捷。 现在没了南来北往的商人,空荡荡的码头更是便捷,他没有必要再去换个地方挤来挤去的。 “不换地方我们怎么卖给别地的人?”陈墙不解。 陈烈酒把许怀谦给他的宋云帆手书拿出来,笑了:“要不怎么说,还是你们二哥有先见之明呢。” 先前拿到宋云帆手书的时候,陈烈酒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只是想着要是在苏州府遇到什么阻碍的话,有个关系。 有没有都无所谓,现在看来,还得靠他家小相公啊。 众人不解,只是一封手书有什么作用? 陈烈酒也不解释,第二日就照着手书上的地址,拉了十车炭去拜访宋云帆宋大人在苏州府的府邸。 他是苏州府的人,虽说没什么人脉,自己一步步科举上去的,可这里皇帝厌恶苏州府的官人,却唯独升了他的官,他在苏州府的府邸也变得市若门庭了。 陈烈酒到的时候,不少达官显贵的人家都想与他家交往,好探听探听皇帝究竟是何意思。 他们想要结交宋云帆,可宋云帆却不敢跟他们结交,京中局势波云诡谲,他现在乍然被皇帝升了官,就像一只出头鸟一样,鬼知道是不是皇帝拉他出来试探人的。 因此他这官也升得痛并快乐着,一再嘱咐他在苏州府的家人要小心,他的家人把他的话当圣旨,不敢跟苏州府的人有什么来往。 所以,门若市庭的宋府官邸外扎了再多的人也没用,根本没人进得去。 陈烈酒拉着炭来的时候,他们所有人轻蔑地扫了他们一眼。 连绫罗绸缎、金银首饰都敲不开宋家人的门,十车炭就能敲开了? 陈烈酒没搭理他们,直接给门房递上去宋大人的手书,门房拿着手书进了门,不一会儿就把陈烈酒给迎了进去。 “嚯!” “还真让进门了?” 一群人傻眼了,十车炭还真敲开了宋大人家的房门? 不过,陈烈酒也没在宋大人府邸里待多久,他进门见了宋老太太,说明来意后,留下炭就走了。 前前后后连半个时辰都没有,所有都不觉得他办成了事,就连陈五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就给宋大人送十车炭有用吗?”他们知道他们老大这是去送炭的,不是去卖炭的,甚至连卖这个字都没有说过。 只是打着宋大人给许怀谦送了书籍的名头,感谢宋大人这个老师愿意提拔许怀谦这个学生,给他送十车炭的年礼。 一府学政,许怀谦称呼他一声老师也没错。 “我也不知道。”陈烈酒摇摇头,心里一点也不慌,“总归试试嘛。” 只是十车炭,又不是什么昂贵的东西,就算送了没有回信,也什么大不了的。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送了炭无所事事的陈五问道,总不能让他们一直这样干等吧? 然而陈烈酒就是这个想法,肯定他的点了点头:“等吧。” 这一等就等了三个月的时间,等到所有人都不耐烦了。 尤其是陈烈酒,他的潮热期越来越临近,还迟迟没有消息的时候,他都想跳河游回去跟他家小相公双宿双飞了。 他们在焦愁的时候,许怀谦也同样很焦愁。 本以为从杏花村躲到桃源县就清静了,没想到在桃源县也不清静。 五县县令全都杀到桃源县来找他来了。 “几位大人有何赐教?”这么冷的天,没有老婆在怀的许怀谦蜷缩在客栈的床上取暖,结果就被他们三请四请地给请到了桃源酒楼吃饭,他也是无语得很。 “哪敢赐教你,是我们几位有事请教你。”吴县令摇摇头,态度放得有些谦卑。 他之前就说许怀谦是个可塑之才,靡山县困不住他的吧,现在看来,他分明就是一条卧沟的龙,不抬头则已,一抬头便是风云,恐怕以后整个缙朝都困不住他。 “——啊?”许怀谦被他们这态度搞得有些懵,“几位大人有事但说无妨,学生一定知无不尽,尽无不言。” “生姜。”许怀谦都给他们当一年学生了,索性他们都知道许怀谦的性格,盛县令懒得像吴县令一样那样墨迹,直言道出了来意。 他这么一说,许怀谦就懂了:“几位大人也想让治下百姓种生姜吗?” 他说着不等几人点头,又立马给否决了:“不太行,少量的生姜还行,大批量的生姜,销路怎么办?” 他是和戚掌柜签订了三万斤的生姜量,但这恐怕就是极限了。 而且随着他种生姜发了财,恐怕靡山县还有永安县两个县的县人都会掀起种生姜的风潮,这么多的生姜流向市面上,供大于需,要不了几年生姜就会降价。 除非,整个缙朝开始风靡生姜。 但这恐怕很难,起码不是现在他的能做到的。 “不种生姜那种其他东西呢?”盛县令想到段祐言的话,抓心捞肺地难受,放弃吧又割舍不下,不放弃又太大胆了,他实在是没有勇气去这么干。 “我家祐言说,可以鼓励治下百姓种植其他药材,不一定要局限于生姜。” “这很好啊。”许怀谦没想到段祐言反应这么快,这么快就举一反三从生姜想到别的药材了。 盛县令苦笑:“可我这心总是浮的。” “做什么事情都有两面性,盛县令,”许怀谦给他解了惑,“你想求稳就安于现状,你想搏一搏就得去闯,天底下没有又安稳又十全的事,种庄稼不也得靠天收么?” 可他敢动赋税,成功了还好说,不成功很有可能举家阖族掉脑袋,他死了没事,段祐言和盛云锦咋办,他两还年轻,还有大把的前程。 其他几位县令也是如此,要是没有顾忌他们早就放手去大干一场了。 “实在不行,不如少量多试?”许怀谦看他们都惴惴不安地看着他,同样都是当过官的人,知道这上面没有人兜底,自己干害怕,给他们出主意道,“也不要求一次性全县,找个较为靠谱的村子,找做个示范村,等这个村子做起来了,再慢慢向周边村子扩张。” 几位县令同时向他看过去。 许怀谦不惧他们的眼神慢悠悠地喝着茶:“也不要把村民们的土地都征用完了,最好一家就拿个几分地出来尝试,这样成功固然好,失败了也能把损失降到最低。” 安宁县县令皱眉:“几分地?” “嗯,几分地,”许怀谦颔首,“种植产量高,单价高的作物,这样每家每户都有盈收,就不会出现像我这样突然暴富,被全村人给盯上的事。” “就好比,我的生姜,”许怀谦给他们打比方,“我的生姜是五亩地才种出这么多巨款,若是把这五亩地分摊到全村人头上,每家每户就种植个一两分地,这样大家都有盈利,虽然不多,但也比全村人一块种生姜,最后生姜卖不完全烂在地里的好。” 几位县令点头,是个法子。 “不过,你们也不要盲目的种植,”许怀谦怕他们看到高产和价格高的就去种,“还是得看当地土质适宜什么,我当初就是看路边的野生姜长得好,段祐言又说医馆收生姜的价格高,才想去种的。” 许怀谦说着还不忘把老婆拉出来夸了又夸:“我要读书,没时间管理田地,都是我家夫郎在管理,为了把这生姜种好,他可是费了不少功夫,请教了不少人,才种好的,不然我那五亩地的生姜早病死在地里了。” “所谓专业的还是得找个专业的来,”许怀谦怕他们不懂装懂,又细细说了说,“我们都不是种地的人,也没种过什么药材,若是要推行种药材的话,还是得找个会的人来看守着才行。” 许怀谦这一番话可谓是把方方面面都给考虑到了,听得几位县令连连点头,然后看着许怀谦那种浓稠昳丽却掩饰不住病气的脸,心里像是突然是被敲了醒钟一样。 早慧易伤。 许怀谦的病弱不会是因为他太过于聪慧而导致的吧? 虽然许怀谦的聪慧并不在诗词歌赋上,但他这般年纪就对时政有如此见解,也算是很早慧了。 想到时政。 几人心中一凛,现在陛下重时政,这许怀谦又有这般天分…… 许怀谦被他们几人的眼神看他的眼神弄得莫名其妙:“几位大人何故这样看着我?” “……没什么。”盛县令收回目光,对许怀谦语重心长地道,“乡试好好考。” 我们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反正在以时政为主的这场科举里,许怀谦不管怎么考,一个优异是跑不掉的,与其等他日后扶摇直上再巴结,还不如直接送他一场造化。 “我肯定会好好考的。”自从科举改革了之后,许怀谦整个人都轻松了,要是考他的专业他还吊车尾的话,简直不能忍! 可是乡试离他还很久远,他现在对乡试还不那么紧张,叫都被他们给叫出来,他现在有点好奇:“几位大人,你们回去之后想种什么?” 桃源县县令直接开口了:“半夏。”他观察过,他治下百姓田地里种爱长半夏,由于长得又不好,挖出来去医馆卖也卖不上价,但若能专业种植的话,没准效果不错。 盛县令也回答了:“黄芪。”因为段祐言说过,黄芪种好了产量不比生姜低,而且价格还要贵。 安宁县县令不太好意思道:“你们都种药材,我就不掺和这个了,我想种甘蔗。”甘蔗制糖,糖多贵啊,而且他想自己开家糖作坊,自产自销,多好。 云梦县县令:“我也不种药材,我们县盛产丝绸,种桑的多,每年的桑葚多到吃都吃不完,我想试试酿桑葚酒。”这是他一开始就想好了的,只是因为没有销路不敢去做,但他现在看到许怀谦没有销路都敢去种生姜,他的胆子也逐渐大了起来。 最后只有靡山县吴县令没有开口,他委实想不出来,他们县还可以种什么,被几人盯着,只得硬着头皮讪讪道:“我还没想好。” “种生姜吧。”许怀谦朝吴县令道,“把杏花村作为模范村如何?” 吴县令一震:“嗯?” “我的生姜不能重茬种植,明年我的地就不能种生姜了,”许怀谦也不瞒着,“我与盛北的医馆签订了契约,每年要给他们供三万斤的姜,我想把这三万斤分摊到杏花村每家每户头上,也不多,每家两分地就好,不过生姜的收购价格只有八十文了。” 陈烈酒今年种生姜可是辛苦了,他虽然没有给许怀谦诉苦,可是他的辛苦许怀谦都看在眼里。 明年可不能让老婆这么辛苦了。 而且他今年在村里种生姜已经惹了很多人眼红,不把利益分出去,他怕被人给生吃活剥了。 不过,也不能让他白忙活,销路是他打开的,总得让他赚一点吧。 吴县令内想到还有这好事,当即想也不想的同意了:“好啊,你想怎么弄就怎么弄!” 许怀谦种生姜都已经种成功了,连销路都都找好了,什么都不用担心,他只管等着明年收税就好,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其他几个县令的立刻朝吴县令露出羡慕嫉妒的表情,突然觉得姓吴的这厮命可真好啊? 治下出了一个许怀谦聪慧的,不仅什么都不用他操心,以后许怀谦飞黄腾达了,还能与他有一份师生情谊。 ……嗯,这么一想,他们都想劝许怀谦转县算了,转到他们县里来,他也是想干嘛就干嘛。 “多谢大人,”几位大人挥舞着锄头蠢蠢欲动地想挖许怀谦,许怀谦笑眯眯地朝吴县令道了一声谢,“不过大人,杏花村明年种了姜,后年别的村也不能厚此薄彼,所以还请大人这一年费点心,多多在本县,最好是整个昌南宣传一下吃姜的益处。” 营销搞起来喂! 既然要全县种姜,怎么说也得把生姜的名气打出去吧,不能光指着盛北收购,本县百姓也得利用起来。 最好是让整个昌南的百姓都开始吃姜,然后知道靡山县的姜最好,靡山县——姜县! 这样以后别的地方买姜都不用他们出去拉客户了,自动就会有客户上门收购,多好! 本来还想躺着收税的吴县令:“……” “好吧。”许怀谦已经帮他解决了很多问题,只是宣传吃姜的益处,应该不算太难吧? 他不知道他这一举动,在后世多了一个可可爱爱的称呼,爱姜如命——吴大人。 没办法,吴大人为了宣传生姜不仅让靡山县的酒楼上了许许多多的生姜菜,还逢人就拉着人说吃姜的益处,甚至去面见上司时,不忘让上司也品尝生姜的美味。 他文采不错,有能说会道,靡山县在此后的几年里还真发展成了缙朝的姜县。 许许多多用生姜做出来的美食,都是从靡山县出去的,他们种植的生姜还被缙朝人打上了靡姜的称呼,担在别的府城去卖,都是要被人抢着买的。 不过这一切都是几年以后的事了,现在几位县令坐在桃源县对江的酒楼上,在一张很普通的八仙桌上,听到许怀谦给吴县令讲营销的好处。 几人皆是心神一颤,这个好!这个好!从来都只知道人需要名声,却忘了物一样需要名声! 桃源半夏,平溪黄芪,安宁蔗糖,云梦桑酒,靡山老姜! 想想几位县令都好激动,要是在整个缙朝打出他们县的名声,他们这些做县令的名声也一样可以打出去! 而且还没有那么显眼得让人嫉妒! 宣传!宣传!回去就宣传! 五位县令看到了扬名立万的好处,全都蠢蠢欲动的想要回去大干一场,而办完事的许怀谦却在想,他老婆怎么还没有回来? 就在他正想着的时候,他们正对的着的江面上突然出现了一艘船。 紧接着是两艘、三艘、五艘、十艘,越来越多的船出现在江面上,一字排开地把整条运河给铺面,想让人不注意到都不行。 “快看,快看,江!”酒楼的包厢里还有些零零散散的客人,此刻他们都注意到了非同寻常的江面,视线全都向江面上看过去。 就算有没有看过去的,也被人提醒着看了过去。 “天啊!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多的船!”不知所以的人们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只能发出声音来表示自己的震惊。 在包厢里的五位县令和许怀谦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情形,不过他们没有像那些客人一样大喊大叫,而是在想究竟发生了什么? 河匪袭击?江匪作乱? 可看他们行船有条有序,而且这么多船过来,也并没有袭击江岸两边看热闹的行人,根本不像是山匪作乱。 倒像是商船! 可是永安府有什么值得这么多商船前来的?! 还不等五位县令想通,眼睛恢复了,视力极好的许怀谦眼尖地看到了最前面一艘船的甲板上,站了团火红的身影,他当即想也不想地出了包厢飞奔出酒楼,向码头而去。 几位县令一头雾水地跟着他走,想到他心心恋恋的他家夫郎,都在心中疑惑,这该不会是他家夫郎整出来的吧? 果不其然。 等船只抵达桃源县的码头,陈烈酒穿着一身火红的衣服从甲板上挑下来,拥抱了一下他日思夜想的许怀谦,就忙不迭地对桃源县的县令说:“闵县令,麻烦你安排一下后面的船只停泊!” “……什、什么?!”闵县令看着后面密密麻麻数条船的船只,瞠目结舌,这他可怎么安排? “这些可都是来买炭的,”陈烈酒牵着许怀谦的手,精神奕奕地朝闵县令说道,“在你的县令交易的,这税收……” “我马上安排!”闵县令一听就非常懂事了,即使他们桃源县码头放不下这么多船只,可停泊么,只要有个木头桩子或者一颗树能拴住就行了。 条件简陋,大家都忍耐一下嘛。 “陈五你回杏花村让族老把所有的炭都拉倒桃源县码头这儿来,陈墙你带着客人去客栈安置一下。”陈烈酒交代完闵县令,又把自家人给安排妥当了。 这才在一众县令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把许怀谦拉回客栈,搂着他亲了又亲:“想死我了。” “我也想你。”许怀谦被他亲的身上都不冷了。 虽然披着大氅,可在江面上吹了那么久的风,他全身都冷透了。 可是被陈烈酒这么一亲,他感觉他全身的血液都躁动了起来。 “在客栈里等我就好,怎么跑到江上去接我了。”陈烈酒摸了摸他冻得冰凉的脸蛋,拿客栈的棉被把他家小相公给包裹起来,抱着他。 “想你。”许怀谦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别这么看着我,”陈烈酒被他这么看着心跳好快,“你这么看我我又想亲你。” “亲,随便亲!”合法夫夫!想怎么亲怎么亲! “要亲出血了!”陈烈酒的拇指在许怀谦殷红的唇瓣上点了一下,也不知道他家小相公的皮为什么这么薄,一亲就破。 “是吗?”许怀谦抿了一下唇,没什么感觉,“那亲脸?” “亲了脸就不能出门了!”陈烈酒笑了笑,三个月没见到人了,这又是亲嘴又去亲脸,他还出得去房门吗? “怎么去了这么久?”许怀谦不解,“不是说卖完就回了吗?”一百二十车炭需要卖这么久么? “还有外面那些船只都是怎么回事?” “我别急,我一个个跟你讲。”许怀谦一口气问这么多问题,陈烈酒也没有不耐烦,搂着他细细给他说起来,“有点一言难尽,又有点意料之外。” 事情是这样的。 陈烈酒给宋大人送炭,本意是想,借宋大人的名气在苏州府打出销路。 毕竟,他给宋老太太送炭,宋老太太都收了,那天那么多人都看到了,而他们又在苏州府叫卖了好些日子。 总有些趋炎附势不甘心的会上门来问问吧。 再者,他给宋大人送了炭去,宋老夫人一个小心谨慎的人,就算他有宋大人的手书,她也会给远在京城的宋大人写封信去告知一下吧。 没准她还会把他们给宋大人送的炭往京城送点去,只要宋夫人敢把炭送往京城,他就可以在苏州府里大肆宣扬,他们的炭京官用了都说好。 宋大人用了都说好! 现在苏州府的一众学子和官员们看不到希望,这个时候突然冒出一种炭,能让他们巴结上京城的官,你说他们会不会买? 就算不买去巴结,买回去自己用一下也行的吧。 他们家的仿银炭这么好,用过的都不会再用黑炭了,陈烈酒有信心只要卖出去就能大卖! 一开始,所有的计划都是朝着他预想的那般进行的,宋老夫人的确在他走后给宋大人写了封信,把炭给运送往了京城。 因为儿子说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她在这苏州府那是一点头都不敢冒的。 可陈烈酒拿着儿子的手书上本,她也不可能把人拒之门外,万一是儿子看中的人呢? 所以这种事还是得让她自己来才是。 仿银霜如陈烈酒的预期进了京,到达了宋大人府上。 宋大人忙啊,皇帝要他们这些编撰、检讨没日没夜的修书,他哪有时间看家书。 而且下人也只是送了信和炭来,他还以为是家里母亲关心他冬日里没炭用,特意给他送来的。 他也没有在意。 一直忙碌到十月,马上要过年了,陛下见他们这段时间修书修得不错,终于没再盯那么紧了,他这才放下一身的警惕之心,放松了。 这一放松就不得了,他发现家里无论何时都暖烘烘的,一点都没有冬日里的寒冷之气。 这跟以前是完全不同的。 他朝炭盆看了眼,看到炭盆上的那层白霜,当即就吓黑了脸,朝妻子问道:“银霜炭,哪儿来的?” 他现在虽然升了一点点官,可也远没有达到能用银霜炭的地步啊! “母亲送来的,不是银霜炭。”他妻子解释了一句,“只是一种类似银霜炭的炭,叫仿银炭。” “仿银炭?”宋云帆沉思,“仿制银霜炭烧的炭?” “可能是这个意思。”他妻子也不太懂。 “母亲哪儿弄到的?”宋云帆感受了一下这个仿银炭的温度,跟银霜炭比起来也差不了多少了,是上好的炭。 “说是你在永安府的学生送的年礼。”他妻子解释了一句,“学生给老师送年礼的事不是很正常吗,于是我就拿来给用了,没想到这一用还挺好。” “信拿来我看看。”宋大人想不通他在永安的那个学生会这么热情的给他送炭。 看了母亲给他的信,知道是许怀谦给他送的炭后,皱了皱眉。 就算他请许怀谦隽了字,给许怀谦送过书籍,许怀谦也没道理给他送这么好的炭的年礼吧? 而且这个什么仿银炭这么好,在市面上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转瞬间,宋云帆就想到了关窍,这不会是托他卖炭吧? 很有这个可能啊! 他现在的官都是孟方荀和许怀谦两人帮忙得来的,只是帮他们卖卖炭而已,好像也不是多大的忙。 而且这炭挺好的。 正好,过年了都要给京里的官互送年礼,他就让妻子选了些炭,一家送了一箩筐。 寒冬腊月的时节,官员之间相互送炭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过,宋大人的这个炭太不同了,长得很像银霜炭,但又不是银霜炭,可烧起来除了没有银霜炭的那层香味以外,其他的都一模一样。 于是,不少人就向宋大人打听,上哪儿弄来的这个炭,多少银子,要是不贵的话他们也买点。 毕竟,京城冷啊。 普通的炭太呛人,夜里还不能关窗睡,冷风嗖嗖的,银霜炭好是好,可是七八品官员用不起啊。 就算用得起也不敢用,今儿他们敢点一盆银霜炭,明儿言官御吏就敢参他们一本贪污受贿,享奢靡之风。 宋大人帮人卖炭,送佛送到西,于是又去信一封问了问价格,得知这炭才三十两一车。 各家都闻风而动了,纷纷派人到宋大人这里买炭。 宋大人是官,不是生意人,这他可不敢接手,让他们自己到苏州府取炭。 他母亲说了,许怀谦夫郎日日在府城里卖炭,可是辛苦了。 想不通好好的秀才郎,为何让自家夫郎抛头露面,不过,也正是因为缺钱才这般卖力吧? 不然,怎么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就用上了他给他的人情? 这手书也不是无限次数使用的,他去他家投了拜帖,这份手书就被他母亲给收回了,以后再想利用他,绝无可能了。 想到许怀谦那一手字,宋云帆终究是不忍心,于是让妻子邀请闺中好友上门的时候也宣传宣传这炭。 这下可不得了。 一传十十传百,女人家传话的本事太厉害了,他们家有一种类似银霜炭的仿银炭,除了没香味跟银霜炭一模一样,这样的话日日都在京城各家高门里出现。 现在皇帝厌恶文官,这些文官也夹着尾巴做人,不敢铺张高调,到了这冬日,也不敢出门去买银霜炭,就用最普通的灰花炭。 可对用惯了银霜炭的人来说,用这灰花炭简直生不如死,尤其是家里有老太君的,老人家用这样炭,用的命都快没有了。 一听还有便宜类似于银霜炭的仿银炭卖,全都派人出去采购了,买!大肆的买! 这么多人下到苏州府把陈烈酒一行人给包围住,纷纷要买炭! 一百一十车仿银炭,很快就被瓜分完了。原本陈烈酒要先行回来运炭的,可这些人嫌弃陈烈酒一来一回耽误时间,就各自开着自家拉货的船跟着他一块回来了。 “这真是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听完陈烈酒的话后,许怀谦感叹了一句。 “可不是!”陈烈酒高兴地翘了唇,“还是我最聪明,我就知道宋大人用了我们的炭,肯定会帮我们宣传的。” 所以他一开始就把价格涨到了三十两!不然十两银子一车,刨去他们在苏州府待这么长时间的吃喝用度,没准还要折本。 “就是宋大人的人情我用掉了。”陈烈酒有些抱歉地看着许怀谦。 “我家阿酒最聪明了!”许怀谦夸了老婆一句,“人情用掉了就用掉了吧,本来就是要给你总的。” “你呢,在家怎么样?”说完自己的事,陈烈酒想到许怀谦来,“生姜卖得咋样了。” “不太好。”许怀谦抿了一下唇,拿出他挣的银票给陈烈酒看,“没有你挣的多。” 原本以为他挣这么多了,可以超过老婆了,没想到到最后还是陈烈酒挣的最多。 “很厉害啊!”陈烈酒数着许怀谦给他的银票,眼睛都在发光,“只是种地就能挣这么多,已经特别厉害了!” 放眼缙朝都没有他家小相公这么厉害的吧。 “不过只有今年了,明年就没有这么多了。”说些许怀谦把生姜分摊给村里人种的事给他说了说。 “没事,”陈烈酒安慰他家小相公,“你还有我呢,我挣的都是你的。” 就是他藏了一点点一点点的私房钱,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0-14 23:52:06~2022-10-15 23:57: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桃子被做成了黄桃罐头、52947、天圆地方我爱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喵OAO 30瓶;丹丹 20瓶;云朵朵 15瓶;知名画作解析 14瓶;阿巴阿巴、阿罗、小桃子、银子、诗三百、47768897 10瓶;Jia 9瓶;33兮 6瓶;太叔、meng、52947、欧阳小鬼 5瓶;打开JJ的方式永远不对、Stella、Apple、荆棘丛生、20750327 2瓶;虫二、唯你独好、阿竹、苹果甜甜、朝夕、42258322、巧克力爱好者、琉箫、62214903、吾辈无名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把酒话桑麻40 ============================= 许怀谦和陈烈酒在房间里温存的时候, 吴县令和其他县令看着桃源县码头密密麻麻停满的船只,人都麻了。 陈烈酒一个哥儿出去卖个炭,能整这么大动静? 尤其是, 当这些开着船来采买的人亮出各家腰牌时, 几位县令吓得腿都要软了。 京都六品冯大人家、五品刘大人家、四品苏大人家…… 甚至, 后面还有不少三品大官家的采买奴仆。 别看来的都是奴仆。 宰相门前七品官,不管这些人是什么身份, 只要他们是京官的官宦家属,就不是他们这种偏远府城的七品县令能够得罪的。 闵县令一个人忙不过来,吴县令和盛县令几人不得不被迫帮忙, 万一能通过这些出来采买的家属或奴仆能搭上一两位大人, 就赚大发了。 桃源县位于永安府下流的一个分支, 由于靠永安府太近, 且又在一个支流里,虽说是有个可以停泊的码头,可来往的船只并不多, 冷清得很。 现在一下来了这么多船只,瞬间就让萧条的桃源县变得沸腾了起来。 大街小巷的平民百姓都在好奇,这些船只是来干嘛的?! 而桃源县的客栈掌柜们却是个个都乐开了花, 在一众县令的吩咐下,让小二们把客栈的上房收拾出来, 供客人居住。 虽然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来者皆是客,他们断没有把客人往外拒的道理, 而且这些客人都还挺大方的。 还给小厮赏钱, 一给就是一钱银子,抵得上他们一个月的月钱了。 京里来采买的人刚到桃源县的时候, 对桃源县这个地方的印象极其不好。 贫困得连个泊船的桩子都没有。 可家里大人要的炭只有这地方有,再不满也只得压住满腔的不悦下了船,不过,不得不说,这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好处。 不管是县令还是客栈甚至是其他什么人,都拿招待贵客的态度在招待他们,仿佛他们不是别人的奴仆,而是从某个地方来的大人。 这种态度是他们这些家丁奴仆在京城和其他繁华府城感受不到的。 因此,尽管这里的条件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看在这些人伺候他们的态度上,他们也乐得像大人一样打赏。 反正几钱银子又不是很多。 客栈得了钱,小二得了赏,家丁奴仆们得了舒服,每个人都很满意。 在杏花村等陈烈酒回来等到望眼欲穿的陈氏族老,从回来报信的陈墙嘴里得知陈烈酒几乎把他们攒的所有炭都卖了出去,还卖给了京里的大官时,吓得双腿一软,栽倒在地。 “烈酒哥儿,真是好大的本事!” “可不是,”陈墙也暗暗点头,“我们在永安府待得都快看不到希望了,谁知道峰回路转来了个这么大的转折!” 当时,他们在永安府等都不耐烦都要去码头搬货了,永安府虽然落没了,但其他还正常在运转,去做个搬货工人,有个进项也比坐吃山空好。 没想到,突然就冒出这么一大群人,拿着银子哭着喊着要买他们的仿银炭。 一百多车没一会儿功夫就被卖完了不说,还有人吵着嚷着要炭。 幸好,他们去年入冬到现在一直在攒炭,不说多了,几千车的炭还是有的。 “快快快,去召集人手,”陈氏族长陈平松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忙从地上爬起来,撑着门板向族人安排,“把族里所有的牛车都征调过来,给官人们拉炭,要快,不能让桃源县的官人们等不耐烦了。” 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仿银炭的销路,陈烈酒已经帮他们打开了,剩下的事,他们这些族人可不能给他拖后腿。 “不够,族老。”陈墙听完陈平松的吩咐快速算了一下,族里只有二十多辆牛车,这还是在大家赚到钱后,不少人添置了牛才有的这么多。 这点牛车想要在几天内把一千车的炭拉出去,把牛累死也办不到啊。 “租,拿钱去租,”族老大手一挥,“把外村人的牛车全都租过来,不能耽误了大人们的时间。” 寒冬腊月,天寒地冻的,京里的大人们肯定也等着用炭呢,他们要做的就是时间要快,不能让京里的大人们等得不耐烦,厌恶了他们。 “哎,好。”得了族老们的吩咐,陈墙一刻也不敢耽误地去联系人租牛车去了。 索性,这一年,他们陈氏宗族跟外族人买木材,跟不少宗族的人都打好了关系。 这会儿一听陈氏宗族的炭大卖,要租他们的牛车,往后更是要大肆向他们族里买木材,这些外族族长哪里不应的道理,忙把族里的牛车全部安排了过去,还帮他们向其他族的族老联系牛车。 就这样,整个靡山县的牛车都被安排到了杏花村。 一百多辆牛车从靡山县各个村子向杏花村出发,全聚集在炭山脚下,等着拉炭向桃源县进发。 这么多牛车连绵不绝地拉了大半个的炭,可把靡山县到桃源县这一路的人们给惊呆了。 他们这种鸟不拉屎的县城何时出过这等大事,一众好奇的人们纷纷打听发生了何事。 打听打听着,就打听到了陈氏宗族的炭山上。 去年陈氏宗族的人在县里卖炭,这事不少宗族都知道,不过因为他们卖的价格低廉且规模不大,看在他们也是宗族的份上,没有动手。 这会儿,见他们的炭大卖,不少大宗族都动了心思,可他们刚一动,陈氏宗族就放了话,全县收木材,不仅仅拘泥于以前合作的几下宗族,只要有木材的人家,想卖都可以联系他们。 前提是,不得打送炭队伍的主意,若是谁把这条财路断了,以后大家都没得挣。 那些蠢蠢欲动的大家族也不敢再动了,他们也有木材可以卖,况且他们也没用把握,有陈烈酒的本事,搭上桃源县的那群贵人们。 同时震惊的还有沉浸在许怀谦的生姜发了大财的杏花村村民们。 他们本以为从许怀谦的土地刨点生姜,或者去医馆买点姜种回来种,明年能像许怀谦一样发一笔大财就已经是件极好的事了。 没想到,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看到陈氏宗族的人每天连绵不绝地拉炭出去卖,那数都数不轻的牛车,让没有读过书的他们,算都算不过来这究竟是多少钱了。 不消说,今年的陈氏宗族又赚大发了,而且肯定比去年赚得多得多,一众村民又嫉妒起陈氏宗族来。 “命好哦,摊上个陈烈酒这么个会挣钱的哥儿,这些陈氏族人,下半辈子坐等着享福就好。” 照这见天地拉一百多车炭出去的卖法,大家伙算了算,今年陈氏宗族的人每家每户至少能分到三十两的分红。 三十两! 他们种地弄得再精细,一年都刨不出三十两来,而陈氏宗族的人躺在家里什么都不用做,一年就有三十两银子的入账。 试问村里人谁人不眼红。 种生姜再赚钱,可毕竟太浮了,他们没有本事联系上盛北的医馆,种出来也得巴结许怀谦才行。 可陈氏宗族这完全就是躺赢,好些人家根本没有上山烧炭,只要家里有柴山地等着人上门收树就行。 一想到,以前跟他们一样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陈氏族人,现在穿的都跟陈烈酒一样光鲜亮丽,家里修起了砖房,舒舒服服地过日子了,而他们还穷得跟以前一样,一众杏花村的村民们都不知道该嫉妒谁了。 “你们就是死脑筋。”有那聪明的出来说话了,“与其在这里眼巴巴地看着,还不如赶紧巴结上去,我已经找红媒婆去陈氏说亲了,不拘着是谁,只要能看上我家哥儿、姑娘的我都嫁,有看上我家儿子的陈氏哥儿、姑娘我们也愿意娶。” 反正只要两家凑个好字,以后陈氏宗族再有什么动静,看在亲家的面子上能帮总要帮一把的吧? 众人一想也是哈。 肥水不流外人田,那陈氏宗族打光棍的可多了,尤其是跟着陈烈酒的一行汉子,更是光棍里的光棍,谁都没有成亲。 以前是太穷,又跟着陈烈酒收账,名声不好,村里人看不太上他们,现在他们都成香饽饽了。 红媒婆一天十趟地往这些人家跑,说了这个说那个,说得这些人的家里人都蒙圈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挑媳妇了。 杏花村的风向变化,远在桃源县的许怀谦和陈烈酒并不清楚。 他们看着一众拉着赶着牛车吃力往桃源县赶的拉炭队伍,想了想还是跟几位县令说了:“要是有能力,还是把各县的路修一修。” “正所谓致富先修路,这炭我们肯定不可能只卖一年,以后年年都要卖,今年是运气好没怎么下雨不泥泞,若是明年运气不好,坏了给大人们的炭……” “修,回去就修。”吴县令和闵县令算了一下陈烈酒他们这炭在两县所需要缴纳的商税,想也不想地同意了修路。 以前没怎么想到修路是没有必要,修了路也没什么人走,费钱又废精力,主要是征发徭役,百姓们叫苦不迭。 他们宁愿拿钱抵徭役,也不愿意自家人去服徭役,治下没有可以修桥铺路的地方,众县令也乐得他们拿钱抵徭役。 可现在不行了。 为了保住陈烈酒这炭的商业税,这路不修也得修。 许怀谦提议道:“给服徭役的民夫待遇好一些,他们愿意来修路的。” 百姓为什么不愿意服徭役? 主要是服徭役苦啊,吃不饱穿不暖,还要被衙役们打,半个月的徭役服下去,不死也得脱成皮。 而服徭役的都是家里的顶梁柱,顶梁柱要是倒了,这个家可就垮了,他们可不就得拿钱消灾么。 吴县令颔首:“有了你们的商税和每年收上来的徭役税,修路不会让民夫们为难的。” 不是官府狠,实在是有时候官服也没法子,上面催得紧,钱就只有那些,他们不想倒霉就只得不断压迫下面的人。 好在,他们上头的知府是个好逸恶劳,贪图享受的,根本没想过挪窝,对治下的建设一点都不在乎,很多年没下征发过徭役了。 现在他们征发徭役手头上自己有钱,也不怕苦了治下百姓。 “修就修我们杏花村那种路吧。”陈烈酒听他们说起修路,忙插了一句嘴。 修府城那种路有什么意思,一到下雨天该难走还是难走。 “杏花村的路?”吴县令顿了一下,去年陈烈酒是像他报备过要修路,可他只是修村里的道路,他也没有在意,现在听他这么一说,似乎他修的路还别有洞天。 “是煤炭渣子路。”许怀谦解释了一句,主要是没有沥青,要是有沥青混合着煤炭渣子修出来的路,比水泥路也不差什么了。 可惜了,在这个时代,不知道上哪儿去找沥青。 “我们的煤炭渣子路下再大的暴雨也不怕路面被冲成泥泞,而且路面软,牛马车不管拉多重的货物,走在上面都不伤膝盖。”陈烈酒观察过,以前他们走镖拉着牛马车在府城里歇脚的时候,牛马车最不耐烦的就是走全是石砖铺成的道路。 相较于府城那种硬邦邦的石砖路,它们更喜欢走软一点泥巴路,在杏花村修了煤炭渣子路后,他发现牛马车又更喜欢煤炭渣子路。 “总归这条路都是修来拉货的,不如修一条更有利于拉货的路,不管是牛还是马都很珍贵的。”陈烈酒一说,许怀谦就知道他在打什么注意了,忙帮他说话。 几位县令一想,也是,牛和马都很珍贵,牛可以拉货,也可以耕地,百姓们买一头牛也不容易,而马就不用说了,更珍贵。 “就是这煤炭渣子……” “我可以低价卖给县衙。”陈烈酒抢了抢话,正好,烧了一年的炭,攒的煤炭渣子又堆积如山了,比之去年更多,放在山上纯粹占地方,县里修路,他这些炭渣子,总算是有地方销了。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他这么一说,众人明白过来了,吴县令更是一脸无语地瞧着他们小夫夫:“你们俩这是都掉钱眼里去了,一点点炭渣子的钱也不放过。” 许怀谦厚颜无耻地笑了笑:“有钱才能运转来一个县令,而且这钱又不是我们一家得,还得分给族人呢。” 不是许怀谦吹,只要陈烈酒这里一回杏花村给大家伙结了钱,不管是陈氏宗族的人还是其他卖树的宗族,有了钱,第一时间就会上县城消费。 经济被带动了起来,想来今年,整个靡山县不少人家都能过个好年了。 云梦县县令听许怀谦这样一说,脑袋立马转了过来:“那我得回去鼓励我们县的绸缎铺子到你们县去多开几家店。”这可都是税收啊。 事实上不用他说,桃源县这么大的卖炭动静,云梦县的裴望舒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去年就在许怀谦哪里听了一耳朵的卖炭经,现在许怀谦这个炭不仅真的卖起来了,还卖得这般好。 他就知道今年杏花村那些烧炭的人家得挣不少钱,早就撺掇着他娘在靡山县开了一家新绸缎铺子。 不卖昂贵的绸缎料子,就卖中低档的绸缎料子,总有发了财想享受又大手大脚的人进来看看的。 不得不说裴望舒是真有头脑,先别人一步抢占了先机,等到陈烈酒回村给其他人结了钱,他又推出一系列的新店活动,人都挣麻了。 可桃源县这么大的动静,终究还是没瞒过永安府的知府,有那口腹蜜剑之人,早在杏花村百车送炭之日,就把这消息禀告给了永安知府泰安翔。 “什么?!”泰安翔第一时间知道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搞出这么大动静时,气得摔碎了一个茶杯。 几十艘船在桃源县买炭,不消说,这里面的油水也不小。 操作得当,捞个几千几万两还是有有的吧? 结果,他治下的县令欺下瞒上,根本没有把这事上报,不知道是心大了巴结上上面人了,还是就是一个蠢的,以为他那地偏,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会不知道? 小人见泰大人这般恼羞成怒,撺掇道:“大人,你看这煤炭生意……” “不要轻举妄动,”恼怒归恼怒,泰安翔还是有脑子的,“先去调查一番他们背后的背景,能开船来拉炭的人,都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还有把那炭的价格,以及烧炭的地方都给打清清楚了,确定背后没有大鱼了,我们再收网。” 升官,泰安翔已经不去想了,从他被调到这鸟不拉屎的永安府来当知府,他就知道,除非他这辈子能在这个地方做出一番远超于繁华州府的功绩才有上升的可能,不然等待他的就只有一贬再贬。 所以,被调来这里他就没想过去干什么功绩,这要钱没钱,要产业没产业的永安府,他也干不出什么功绩来,还不如多捞点银子,把上面考核知府功绩的官员都打点完,能安安稳稳让他在这个永安府做一辈子的土皇帝就好。 这些年,靠着永安府考院每年卖物资还有一些杂七杂八收缴的钱,他在永安府这个地方过得很是舒心。 不用为了考评而上进,也不用担心做不好事会为了贬谪,每年只管给上面孝敬银子就行,多好。 这样的日子泰安翔还想坐到他致仕那天,可现在还没有到他致仕的时候,就有人等不及跳出来想要挑战他的威严了。 他当然很生气,可再生气也得沉住气,得摸清楚来人的路子。 那桃源县的闵文楷他知道,是个举人出生谋来的县令,有几分才智,可能因为出身的原因,一直都挺胆小怕事,在桃源县做了这么多年县令,有个码头却从来没有一点冒头的迹象。 他这突然冒头,泰安翔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他搭上了什么路子。 想到这里泰安翔的目光一凝,要是他搭上了什么路子还好,要是他没搭上路子…… 桃源县离永安府近,桃源县的大动静自然也瞒不过永安府的百姓。 不消几天,有几十艘大船到桃源县买炭的事已经在永安府内传来开了。 彼时正坐在县衙里无聊地玩惊堂木的顾凤朝顾县令听到这些话,眼睛下意识地就向知府衙门的望了过去。 他皱了皱眉,不知道这是知府搞出来的动静,还是下面县令私自弄出来的动静。 要是知府弄出来的动静他怎么不在永安府弄,反而要在桃源县弄? 而且听永安府这群百姓的口言,他们也是最近才知道的,显然这很有可能是下面县城自己搞出来的动静。 要是知府弄出来的动静,早不知道派多少官兵前去把手了。 “有意思,一个县令敢挑战知府的权威。”顾凤朝想通了其中关窍后,沉吟了一声,让自家奴仆给他备一匹马,他想到桃源县去看看,究竟这个知府有何能耐。 桃源县知府有什么能耐?他什么能耐也没有。 一开始陈烈酒租用他码头的时候,他还以为就是这么一艘小小的船,船来船往的也不会被人发现。 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也委实没有想到,可看许怀谦和陈烈酒二人丝毫不慌张的样子,他觉得以他们二人刚开始躲着知府做生意的性子,这般高调行事,肯定是有了破解之法吧。 总归以他们上头那个贪得无厌的知府的性子,要是知道这生意是许怀谦和陈烈酒搞出来的,他们也跑不掉,他就暂且把心放肚子里。 陈烈酒虽然已经想到了这层,可所有能动用的关系他们都已经动用完了,事情又发展到了现在这地步,索性破罐子破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要是知府敢没收他们的炭山,他就敢上京告御状。 杏花村的族人们没见识没胆识,不敢上京告御状,怕挺不过仗责,陈烈酒不怕啊,不就是被打六十仗么,只要能拿回炭山,为百姓除一个贪官污吏,被打就被打。 死了,全族厚藏,半残,全族荣养,他一个哥儿能有这等荣耀,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唯一可惜的就是不能和他家小相公双宿双飞了。 他在想这事的时候,许怀谦却把目光盯向了一位来买炭的三品官员的家仆,三品已经是很高的官了。 高到整个永安府都得仰视的存在,他若是能够利用一下这位三品官员,就算永安府知府想要私吞炭山或者对他们这一行人不利,是不是也得掂量掂量? 于是,在知道随行的船只中有这位三品大官官员家的家仆后,许怀谦他们这一行人表现得异常亲热。 当然不亲热也得亲热,这可是正三品,凑巧的还是吏部侍郎家的奴仆。 掌管文官任免的吏部,是所有文臣巴结的对象,尤其是像闵县令他们这行人更是得巴结着,毕竟,不出意外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跟吏部侍郎结交上。 有点家底的如盛县令,他当初在吏部做给事中的时候,他的上司不过是位从六品的官,就把他给发落了。 像这位正三品的右侍郎,他们平时在吏部想见到都难,更别说是巴结套交情了。 现在不过是他府上一个小小的奴仆到桃源县来买炭,各县县令都一路开绿灯,给了他最大的便捷,让他第一个买到炭,开船回了京。 他一走,天高皇帝远,许怀谦让人在县城里大肆宣扬,几位县令巴结上了吏部侍郎,不出几年必定升官等等谣言。 不管有没有用,先试试再说,人家来都来了,不利用一番岂不是太浪费他三品的头衔了。 事实上,吏部侍郎这两年也难,皇帝不重视文官,可他们部门有任免所有文官权,陛下那双眼睛一直盯着他们吏部。 往年到了冬天,下面自会有人采购好银霜炭供府上家眷取暖,今年断不敢再如此铺张浪费,生怕一不小心被抓住什么把柄被革职查抄。 可别人府上能清减,他府上却清减不得,有位病入膏肓的老母亲,还有几位怀孕了的儿媳,这些个个都是金贵的身体,用普通的炭无疑是要她们的命,可不用炭,也不能让她们就那么冷着吧。 幸好,京里私底下掀起一股仿银炭的风,也是下面几个儿媳到别家聚会听来的,原本没当回事,可是有次别家聚会点了这炭,那是真的好,右侍郎大人的这几位儿媳回去就给自家男人吹了枕头风。 不就是一些便宜又好用炭么,又不是银霜炭,被吹迷了眼的右侍郎大人家的几位儿子,大手一挥,让家里下人去采买了。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不知道,这股悄悄在京城里吹起来的仿银炭风,吹着吹着,居然吹到了陛下跟前。 不过,这一切都跟现在的许怀谦没有关系,他在桃源县安排好了一切,等陈烈酒把炭都卖完了以后,带着钱,回杏花村分钱和给村民们商议种生姜的事宜去了。 这种对付全村人眼红的事,还得他老婆去才行,他这个病秧子,说话都细声细气的,他怕说不过别人被自己先被气死了。 “家里还是得有阿酒才行。”坐在回村的马车上,陈烈酒坐在马车一角,边给老婆剥橘子,边夸老婆。 陈烈酒吃着许怀谦喂给他的橘子,听着他被许怀谦需要的话的,嘴角翘得飞扬。 他就知道,他家小相公离不开他。 “行,都给你办得妥妥的。”陈烈酒被许怀谦的枕头风吹得晕晕乎乎的,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了。 “阿酒最好了。”许怀谦把最后一瓣橘子喂在陈烈酒嘴里,转身又去一边的框里拿,准备再给他剥一个。 “别都给我吃,”陈烈酒把他手里的橘子抢了过来给麻利地剥好,学着他刚刚一瓣一瓣喂他的模样喂给他,“都是给你买的,你也吃。” “好吃。”虽然这个橘子还是有点酸,但这是老婆喂的,酸也是甜。 刚吃了一个陈烈酒摇摇头:“还是有点酸,不过先凑合着吧,大冬天的也买不到什么好果子。” 这是陈烈酒在苏州府特意给许怀谦买的橘子,苗大夫说了也不能光给许怀谦喂人生燕窝,毕竟虚不受补,也得给他吃些果蔬。 蔬菜好办,自家地里就能种。 这果子却委实愁死陈烈酒,靡山县穷得连肉都吃不上,上哪儿找果子? 山里倒是有野果子,可都酸不拉叽的,而且吃了很容易腹泻,就许怀谦那个身体要是拉肚子,拉两回人就没了,陈烈酒可不敢拿山里东西糊弄他。 平日里都是拿红枣枸杞银耳一类的喂着许怀谦,但再好吃得东西,连续吃两年,不腻也得腻。 看许怀谦吃红枣都吃出喝药的厌恶来了,陈烈酒就知道,它们得换了。 正好这次下苏州府挣到钱了,看到这苏州府的红橘想也不想地给他买了两箩筐。 等当地人说,回家拿稻草捂着能放一个冬,酸是酸了点,聊胜于无吧。 “有就很好了。”许怀谦不挑,他来这个世界两年没吃什么水果了,现在有的吃,他爱吃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挑。 “听说苏州府还盛产苹果,可惜我去的时节晚了,都没有了,等明年苹果下来的时候,我再去给你买。”现陈烈酒本就不是一个小气的人,现在家里有钱了,他才不会藏着掖着的不给花。 “大哥,别光盯着苏州府,”陈金虎吃着红橘,酸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也不愿意吐出来,“还有别的地方,盛北还有石榴和柿子。” “哎呀。”说到柿子的时候,陈金虎挠了挠头:“忘记了,回来的时候该给二哥带点柿饼,储存得好的柿饼可以放一整年!” “没事,下次去的时候再带点回来就好。”陈烈酒一说起苹果,许怀谦就想拒绝,一众水果中,他最不爱吃的就是苹果,可他怎么跟他老婆说从没有出过永安府的他吃过苹果,陈金虎的话正好可以让他岔开话题。 把眼光放长远,陈烈酒一下就有话题:“要说起这果子啊,听说西域的葡萄,南越的荔枝都是一等一的好果子。” 许怀谦颔首,葡萄美酒夜光杯,一骑红尘妃子笑嘛,他都知道。 陈烈酒问许怀谦: “阿谦想不想吃?” 许怀谦刚想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很难买吧。”很难买就不吃了。 “总会买到的。”陈烈酒喂许怀谦吃完一个橘子,不敢再喂了,这酸的东西吃太多也不好。 他不觉得他买不到这两样东西,就是在想,买到了怎么储存带回来。 毕竟,许怀谦身体弱,出不了远门,可要带回来,这么远的路程也坚持不了多久。 “可以问问哪里有葡萄干卖。”见他老婆意动了,怕陈烈酒不撞南墙不回头,许怀谦想了想,还是给出了一个方向。 “葡萄干?” “就是葡萄晒成的干,类似于蜜饯那样的,不过我们这儿的蜜饯铺子应该没有卖,”许怀谦比划了一下,“书上说比葡萄干比葡萄还要甜。” 葡萄还没在缙朝得到广泛的种植,书上虽然有葡萄做的诗,可都在达官贵人面前流行,他们这些偏远地区是没有的,只是听过,具体长什么样,是什么味道就无人知晓了。 陈金虎听得直点头:“下次我出去走镖的时候,问问。” “多问问,最好找几个西域人打听打听。”陈烈酒想了想给陈金虎出主意,“别傻乎乎的又被人给骗了。” 陈金虎做生意被人骗了的事,陈烈酒知道得一清二楚,虽然后面有赚了回来,可被骗是事实, “知道了。”陈金虎恹恹地应了一声,真讨厌,镖局里都是大哥的眼线。 “嘻嘻。”坐在一旁同样在吃橘子的王婉婉和陈小妹看到陈金虎被说,都不约而同地笑了笑,还真是一物降一物,二哥降大哥,大哥降小哥。 哈哈哈哈,真好玩。 回了家,陈烈酒把给许怀谦买的东西搬进屋,就去陈氏宗族找族老分钱和村里找村长说让全村种姜的事。 分钱这个简单,都是京里的高门大族,三十两一车的买炭钱没道理还会赊账,全都结了现钱。 抛去要交给吴县令的商税,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开支,一千五百车的仿银炭,由于陈烈酒把价格提升到了三十两一车,陈氏宗族全族上下三百户人家,每家每户都分到了五十两银子。 不是三十两,而是五十两! 整整五十两银子,可把族里的人喜坏,好些曾经穷到要卖儿卖女才能过日子的人家,当即给陈烈酒下跪感谢他。 有了这些钱,家里何愁日子过不起来。 “别都谢我,要谢都谢我家相公去。”陈烈酒躲开了,不受他们这些礼,为许怀谦正名,“要是没有他给我出的这个主意,我们都没有今天的日子。” 众人心神一凛,想起来了,这仿银炭可是许怀谦给折腾出来的,可许怀谦又不下地出门,他们总不能跑到人家家里去给他磕头感谢吧。 一些想到他身体不好的陈氏族人,瞬间有了主意,听说在家里供奉长生牌可以长人寿数,保佑人无病无灾。 有没有用不知道,反正供奉了又没有坏处。 于是,许怀谦一个无官无职的赘婿,就这样在靡山县被陈氏宗族的人给供奉起了长生牌,都望他平平安安到百岁。 杏花村的村长也是陈氏族人,当陈烈酒分完钱找到他,让他召集村里人说种生姜的事时。 整个村子的人都疯了! 还有这等好事? “这是我夫君大方,不忍心见同村人受苦,甘愿舍出来的利息,他身体不好,不想为了这种事劳心费力,你们愿意种的就到村长哪儿报名,每家每户只有两分地,挣钱也不耽误你们种庄稼,要想多种也可以,种出来了,自己去找销路,反正明年十一月,我们只每家每户只收三百斤的量。” 杏花村刚好一百多户人家,每家每户种两分地,也就是几拢菜地的量,而到了秋收却可以分到三十两银子左右,这个数目比烧炭的陈氏族人少一点,但也不差了。 村民们哪有不答应的,忙点头:“愿种,愿种。” “先说好,愿种,种了以后,可不能再去打扰我夫君了,他身体不好,出了什么好歹,我是要人赔命的!”陈烈酒目光如炬的扫着一众杏花村的村民,要不是许怀谦聪明卖了姜的当天就锁了房,走人了,他都不敢想,回家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 “不打扰,不打扰,绝对不打扰。”人都是这样的,谁给他利益,谁就是他的再生父母,这会听陈烈酒这么一说,他们全都给陈烈酒保证,说什么以后也不去打扰许怀谦,甚至要是看到有人说许怀谦的不好,他们冲上去就撕烂他的嘴巴子。 尤其是…… 村民们看向老欺负许怀谦的许家人。 许爷爷他们被村民们用恶狠狠地眼神看着,心都在胆寒,更令他们胆寒的是,这次全村种姜,没有他们许家人的份。 连打了小妹的陈贵家都领到了两分地,就没有他们许家人的份。 一想到,一年后,杏花村家家户户都富了,就他们许家最穷!许爷爷直接被气晕了,想当年他好歹也是全村第一户拥有石头房的富裕人家啊! 不管村民们的激动和许家人的愤怒,许怀谦带着弟弟妹妹在家美美地打开了陈烈酒给他买的一箱子东西。 漂亮又精致的绫罗绸缎,看得人挪移不开眼,还有香香的一点都没有参杂钳汞等物的膏脂。 甚至在这些底下还压着一些好看的玉佩琼琚,发冠,簪子,一看都是为他买的。 钱呢? 这些东西对他可有可无,他最想看的还是老婆究竟挣了多少,结果翻了一堆豪华的东西出来,就没有看到银票,难不成都花光了? 不会吧,他可是拿三成的利,再怎么说也有好几千两,这些东西再贵,总不能都花光了吧? “这是什么?”他没翻到,陈小妹在陈烈酒带回来的一个破布包裹里翻到了,里面有些陈烈酒的衣物和一沓银票,但在陈烈酒的衣服里,有一处很明显鼓囊囊的地方,硬硬的,她想拿出来看。 许怀谦忙从她手里把衣服拿了过去,摸了一下,顿时就知道,这是他老婆藏的私房钱,忙给他打掩护:“没什么,就是一些压衣服的东西,别好奇这个了,快数银票吧。” 真是的,藏私房钱也不知道藏点银票,就这几个银角子,十两都没有,还藏在衣服里,瞒得住他? 算了,给老婆留点面子。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0-15 23:57:34~2022-10-16 23:5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天圆地方我爱钱、生死通官、桃子被做成了黄桃罐头、微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叶落归秋 50瓶;五五开 40瓶;糖糖 32瓶;叶卉依一 30瓶;南城以南 19瓶;21320508、熊家的崽崽、银子、哈啦、30614354、卮酒、时七岁、国家特级保护废物 10瓶;呆桃超可愛、爱吃鱼、巴啦啦小蘑菇、牛顿的榴莲树、雨、李翊琏 5瓶;Sunny、幽玄、重、Stella、懒猫天天在等更,苦啊、meng、天台四万八千丈 2瓶;虫二、暄和、吾辈无名、栤埖、夕夕也是多宝、枫岚、简茸茸茸茸茸、禾、石上溪山、朽、战哥弟弟爱你、庄生梦、5563338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把酒话桑麻41[修] =================================== 一众买仿银炭的京官家仆回了京。 这种类比银霜炭便宜又实用的仿银炭很快便在京里时兴了起来。 风还是吏部右侍郎家刮起来的。 他们家是第一家买到炭的, 且家里的几位夫人与老太君都催得急,家仆更是一路把船开得飞快,到地几乎是没有停留就把炭给运送进了府。 有了仿银炭, 谁还会去忍受灰花炭呛人受罪的滋味。 尤其是府上的三夫人, 她刚查出有孕, 正是要小心的日子,那灰花炭夜里烧得呛她喉咙, 她咳嗽一下都害怕这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掉了,日日派丫鬟到门房去看买炭的回来没有。 几乎是炭一抵达府上后门,她就取来用了。 也是凑巧了, 炭到这日正值她生辰, 怀着孕也不耽误她在府邸举办生辰宴。 屋子里、花园里、到处都用炭盆点着仿银炭, 反正也不是多贵的东西, 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这可把一众来参加筵席的女眷给惊坏了,这吏部侍郎家的三媳妇怕是疯了吧,银霜炭敢这么大张旗鼓地使! “三夫人, 还真是好大的排场,这银霜炭想怎么使就怎么使!” 有好几位夫人已经看到几位言官夫人蠢蠢欲动地想回去把这个消息告知家里大人了。 就知道这些人会想歪,三夫人当即就开口了:“这可不是什么银霜炭, 而是跟银霜炭很像的仿银炭。” “怎么可能,这分明就是银霜炭!”有人不信, “这温度还有外面的银霜都跟银霜炭一模一样!” 这三夫人莫不是把他们当傻子糊弄,故意把银霜炭编造了个名字出来哄骗她们。 “真不是,”三夫人见她们不信, 指着炭盆说道, “要不相信你们闻一闻,是不是没有银霜炭的香味?” 众所周知, 银霜炭的炭材中都带着一股特有的木质香味,燃烧时整个屋里都会萦绕着那种味道。 她这么一说,众位夫人都嗅了嗅,除了各自身上脂粉的味道,果然没有嗅到那股特有的银霜炭香味,同时点了这么多银霜炭,按理说香味应该很浓郁才是,不可能什么味道都没有。 “都跟你们说了不是银霜炭,”三夫人见说服了她们,坐在软榻上慢悠悠的说道,“那银霜炭要一千两一车,我们府上哪里用得起,而这仿银炭则不同,只需要三十两一车,寻常大户人家都用得起,我们怎么就不能用了?” “三十两!!!” 一众官宦家眷听到这个价格,都震惊了,这么便宜?!这三夫人不会是在糊弄她们吧?! 普通的稍微好一点的灰花炭都不止这个价格,而这类似于银霜炭的炭,居然只要三十两,这莫怕是卖错价格了吧? “京里好些低阶官宦人家都买了,稍微打听就能打听到的事,”三夫人甩了甩帕子,“我还能骗你们不成?” “当真这个价格呀?!”一众官员夫人看她这个样子将信将疑。 吏部侍郎好歹也是正三品大官,同他们家交往的,也不可能是什么小门小户的家世,今儿来的可都是些大官员家眷,家里都是用得起银霜炭的人家,只不过今年陛下厌恶文官,她们都没敢明着用罢了。 这会儿见识到了这便宜又好用的仿银霜,不少人家都动了心思。 不因这炭好用又不招眼,还因这便宜到三十两一车的价格!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别看这京里的官宦人家身披绫罗绸缎,头戴金银珠钗,不愁吃不愁穿的,银钱跟几辈子都花不完似的。 只有当过家的人才知道,在京城里开销可大着呢,这里那里的都要讲排场,大到穿衣打扮,小到花草树木,样样都是有讲究的。 这些讲究从哪里来? 还不是从钱上来。 钱从哪里来?钱都是从她们女人手里一两一两精打细算出来的,不然又要讲排场又不失面子,家里是有金山还是有银山,经得起这么霍霍? 这些女眷在家里多多少少都是有点管家权的,现在经过这么一提醒,把银霜炭和仿银霜一转换,立马发现一年可以省好几千两到几万两不等。 省下来的这些钱,明年不管是添置什么东西,手头上都不会紧凑,家里开销也会好看一些,全都朝三夫人问道:“这么好的炭怎么没有听人说起过,是哪家的货?” “刚在京城里时兴起来的,也不是谁家的货,就是一个小府城……”三夫人说着顿了顿,“叫什么永安府的,对,就是这个永安府出来的,京里没有卖,得自己开船去买。” “——啊?!”听到这里大部分的女眷都失望了,“这天寒地冻的,金城周边的河道早就结冰了,现在开船根本就开不出去,如何去买炭?” 走陆路到也不是不可以,可从京城走到那个听都没有听过的永安府,恐怕都得走到明年开春去了,开了春,谁家还用炭啊? “可不就是这个理!”一干女眷都被三夫人给吊起了兴致,再被这么冷冷的浇了一泼冷水,心里都憋着一股子火气。 买不了在这里说个什么劲儿。 “也不是没得买,”三夫人见她们这样也给她们出了主意,“我听说这个仿银炭是文渊阁编修宋云帆推出来的,不少七八品官员都派了船去买,竟然有买多了用不完的,不如你们向他们的家眷购买些?” 这些夫人一想也是,不管是她们的家世,还是她们的身份地位,都比七八品官宦家属的地位高,随便举办个什么宴会,或者让自家夫君点卯的时候跟下属们提点一两句,就自会有人把这炭送上门来。 她们是买,又不是抢,应当不碍事的。 就这样一群被省钱魔怔了的女眷们,给三夫人过完生辰,回去之后就各找各家的夫君吹枕头风,说什么也要把这三十两一车的仿银炭给买来。 这不仅仅可以让他们家光明正大的有好炭使,还可以让他们省下一大笔钱,在这巨大的好处与利益驱使下,这些当官的夫君们还真为自家夫人跑了起来,向下属们到处打听,谁家有仿银炭。 不要低估了枕头风的能力,一时之间,满朝文武嘴里念叨的都是仿银炭三个字。 直到有一天,内阁大人们办完公务后,都随口打趣了下属一句:“不知你家可有仿银炭否?” 就这样,一层层,上行下效。 这趟名叫仿银炭的风不显山不显水在京城刮得那叫一个响亮,都刮到宫里去了。 这日,皇后都把内务府总管招进了梧桐宫,问他:“大总管可知最近京都时兴的仿银炭?” 内务府总管愣了愣:“娘娘,这仿银炭是什么?” “就是京里最近私下兴起的一种价廉又类似于银霜炭的炭,”皇后想到她也是从宫外进宫来看她的姊妹嘴中得知的消息,宫里还没有时兴,解释了一句,“听说,一车炭才三十两,不如你们也去采买一点。” 两年前的华阴水患,陛下拿了内务府不少银子去补贴,这两年宫里日子也不好过,到了这冬日里,很多品阶低的妃嫔和太监婢女们都用不上炭。 皇后想着把银霜炭替换成仿银炭岂不是全宫上下都用得起炭了,让那些低阶嫔妃和太监宫女们也能日子好过一些。 “三十两?!”内务府总管傻了傻眼,这么便宜的炭真的好吗? 皇后娘娘脾气很好地又多说了一句:“全京城的家眷都在推行这种炭,应该差不到哪儿去。” 如果说只是一家说好,那肯定有猫腻,可全京都大半的人家都在说好,那肯定就是没问题了。 内务府总管正要下去打听,这时,皇帝走了进来:“什么东西,能引得皇后和全京城都在推行。” 皇后与皇帝乃青梅竹马的伉俪情深,一听皇帝感兴趣,就把最近京里兴起来仿银炭的事,讲给了他听。 “说起来,这还是陛下那位新提拔的翰林院文渊阁编修弄出来的事呢。”皇后想替换宫里的炭,自然是把这里面的头道道都给打听清楚了。 “哦?”皇帝听后破感兴趣地一挑眉,“那什么仿银炭当真就这么好,能引得全京城的家眷风靡?” “臣妾也不知。”皇后也只是听说过,还没见识过。 “召那文渊阁编修宋云帆进宫,让他把那仿银炭带进来,也给我和皇后娘娘两人瞧瞧。” 皇帝起了好奇的心思,就没有他见不着的事。 宋云帆也没想到,他只是给许怀谦买点炭都能卖到皇帝面前,不知是福是祸地拉了一车炭进宫。 在宣政殿的火盆点燃仿银炭给帝王夫妇二人看:“陛下,娘娘,请看。” 宣政殿里的银霜炭炭盆早就被人给撤了下去,屋里寒冷得刺骨,这仿银炭一点燃,火炭的暖意就传递到了身上。 皇后是女子,女子身体较弱,温度一起来,她立马就察觉出了不同:“果然与银霜炭的温度不相上下。” 皇帝心情也不错:“且价格也很低廉。” 要是天底下都是这种炭,普通百姓家,也能买些回去取暖吧,不说日日点,好歹能让家里的孕妇和老人家享用一二吧。 “不仅如此,”宋云帆见皇帝没有不悦,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这没有香味的仿银炭还极其适合老人与孕妇。” 要知道,银霜炭的香味好是好,可也不是适用于所有人,尤其是对味道极为敏感的孕妇与老人,若要让她们再满是银霜炭味道的屋里呆几天,对她们的身体也很不利。 “你很不错,这位永安府的秀才也不错,嗯,永安府知府也不错。”皇帝听直感受,想起宋云帆说的这是他一个在永安府的学生折腾出来的,为了挣钱迫不得已找上他,让他在京中为之宣传的,把他们都夸了又夸。 经过华阴府一事,皇帝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让他高兴的事了,乍然听到偏远县城的一个秀才能折腾出仿银炭这样好用又价廉,还能推行于全国的炭,一想到以后平民百姓家也能用上好炭了,皇帝就心情大好。 而且他如果记忆不出错的话,这宋云帆所说的永安府是昌南承宣布政使司下辖的一个根本不出名的府城。 如果整个缙朝都推广这种炭,那永安府势必乘风而起,能一跃从偏远府城荣升为繁华府城。 皇帝越想越是激动,朝下人吩咐道:“去拿昌南的舆图过来。” 摊开昌南舆图一看,皇帝更是兴奋了:“哟,这还有运河呢,怪不得能把炭卖来京城,这永安府的知府不错啊,治下出了这么一个能人,这几年的考绩不错吧。” 有那眼里见的一听就知道这是陛下要赏识永安府的知府了,忙去吏部把昌南官员这些年的考绩取了来,找到永安知府那一页,却迟迟不敢递给帝王:“这……” “怎么?有问题?”皇帝是何等敏锐之人,这人一迟疑,他直接上前拿过考绩一看,面色一沉。 一水的中下,不升不贬,留任当地。 按理来说,一府知府,若三年未有建树,理应贬谪才是,可这永安府知府倒好,年年中下,年年留任。 再往后翻,他治下的县令也是如此,十二县的县令,除了被贬谪的就没有一个往上升的。 这怎么可能?! 一个府就算再烂,也不可能多年出不了一个进府城的县令,难不成考中进士的县令都是榆木脑袋,除了诗词歌赋,旁的就一点都不会了? 总有一两个聪明伶俐的吧?! 而这个永安府就跟一潭死水似的一动不动,这要没有问题,谁相信? “查!给我查!”皇帝将考绩扔在地上,本来大好的心情,立马变成了气不顺。 要不是这仿银炭引起他的兴趣,一时兴起,对这个永安府生了好奇,查了知府的考绩,他怕是永远都发现不了问题。 究竟是吏部考绩这条线出了问题?还是那永安府知府有问题?亦或者是两者皆有问题? 他们想干什么? 天高皇帝远,想当土皇帝?! 已经很久没起过杀心的皇帝,此刻杀心大起,很有想要砍人的冲动。 “烂透了!真是烂透了!整个缙朝都烂透了!满朝文武就没有一个能让人舒心的臣子!” 对朝臣失望透顶的皇帝,大发了一通雷霆命人在彻查永安知府和吏部考绩的事的时候,永安府也不平静。 首先是永安府知府查到,跟桃源县相邻的几个县的县令靠一个入赘的秀才折腾出来的炭,卖进了京都各大官宦家,还巴结上了吏部侍郎,听说不出几年这位县令都要被调去繁华县令了,不在这永安府当县令了。 这消息不知真假。 可那么多京都官宦家仆的船齐聚桃源县是骗不了人的。 永安府知府一时间拿不定主意,京城太远了,他的手能在昌南这一片转动,想要伸到京城去还是有些望尘莫及。 而那烧出炭来的秀才也不能轻举妄动,他的人查到,那秀才不知道在何时巴结上了苏州府的“新贵”宋云帆,正是因为有了宋云帆的牵头引线,才使得他们的炭能在京都大卖。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在他这个知府的眼皮子下进行的,他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这令永安府的知府很是挫败,他自认为贪,可对治下只要不跟他唱反调的县令都特别宽容,他们有了功绩,第一时间不应该是向他这里上报么,为何全都越界向京城报去了? 难不成是不信任他会给他们加官进爵? 他哪里知道,起因只是因为他贪了考院的物资,害得许怀谦病瞎了眼,惹了许怀谦的厌,才有的后续这一系列的事。 永安府知府百思不得其解,正想着法的要怎么让下面这些不听话的县令和秀才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还不引起上面人注意的时候,顾凤朝骑着马悄悄出了府城,去往了桃源县。 冬日里无事,桃源县县令送走了一批来买炭的京官家仆后,就着手和靡山县县令商议修路一事。 得把杏花村到桃源县的这一路修通,这样明年的炭才好卖。 许怀谦和陈烈酒说了,以后出炭都得在桃源县出,不去永安府,桃源县县令还得负责把码头修一修。 不能让明年来买炭的船像今年一样没有地方停泊船。 因此,顾凤朝到的时候,看到的是整个桃源县齐心协力修路又修码头的壮观场景。 他没废多大劲就在县里打听到了,仿银炭是从靡山县一个叫许怀谦的入赘秀才家里出来的,这路和码头都是为了卖他家的炭而修的。 他又一路骑着马到了靡山县杏花村。 在这里他见识到了一个完全不同于其他地方的村庄! 这里的人们,不管是田里劳作的,还是去炭山上拉炭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看起来都生机勃勃的,完全没有那种看不到任何希望一副苦大仇深的乡村人面貌。 他被这些有生气的人吸引得下了马,找了个田间劳作的老伯问道:“老伯,为何你们挖地都这般高兴?” “我们村的许相公和烈酒哥儿肯让我们种生姜,我们怎么不高兴?”这老伯见顾凤朝拉着一匹马,知他不是普通人,自从他们这杏花村拉了一千多车的炭出去,就时不时有到他们村来打听的,也见怪不怪了。 顾凤朝疑惑:“生姜?” “嗯,生姜,就是我们村的许相公,许相公知道吧!” 顾凤朝颔首:“知道。”他当初还看过许怀谦考秀才的试卷呢,民生写得特别好。 “就是他,去年种了五亩地的生姜,联系上盛北的医馆,卖了七百多两银子哩!” 老伯说起这事一脸的唏嘘:“七百多两银子,我们种了一辈子的地,从未种出过这么多银子来!” “他现在不种了,都分给村里人种了,明年我们也能挣到钱了,你说我们高兴不高兴!” 老伯一脸的欣喜遮掩都遮掩不住,虽然每家每户只有两分地,一年只能挣三十两银子,可三十两银子也不少啊,够他们起一栋青砖大瓦房了! “那他还真是有够大方的。”顾凤朝听到也很震惊,且不说五亩地挣了七百多两银子,就说他能够把这利益分出来给村里人,这份大方都能叫人敬佩了。 “可不是。”听到他夸许怀谦,老伯高兴得连连点头,“许相公是我们村的大好人啊,中了秀才给我们种生姜,没中秀才又孵出小鸡让我们养鸡,还有那烧炭,都是许相公想出来的,桩桩件件都是为了我们村里人好啊。” “还有孵小鸡?”顾凤朝不淡定了,他一直也想推广养殖,听到许怀谦还有类似的举动,来了兴趣。 “有。”当下老伯热情地给顾凤朝讲了讲许怀谦孵小鸡的起因经过,说完又把许怀谦夸了又夸,“不管是这孵小鸡和种生姜当时都没有人相信许相公能成功,现在都服了他,以后他说什么,我们村里人就信什么。” 听这个老伯左一句右一句不离许怀谦的,顾凤朝对许怀谦这个人更好奇了,他迫切地想要去见识见识许怀谦其人,分别完老伯后,他拉着马朝他指引的方向向陈家院子寻了过去。 很好找,一找就找到了。 此刻的许怀谦正带着家人在院子里烧烧烤,陈烈酒这一趟去苏州府挣了六千多两,刨去他给许怀谦买绫罗绸缎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他也还剩下六千两,现在找小夫夫的财富已经可以称霸靡山县了,许怀谦也不抠搜了,整日带着弟弟妹妹在家吃喝玩乐。 挣钱了,挣大钱了,就是要好好享受,不做守财奴。 “阿谦,我今日想饮一盏酒!”陈烈酒自苏州府回来,就特别喜欢喝酒,他攒的私房钱,也被他拿去买酒喝了。 以前是家里没钱,喝不起,现在是家里有钱了,想喝多少喝多少,他就不太想委屈自己了。 可许怀谦不让他多喝,因为上次从苏州府挣钱回来,太高兴,一时间没收住,喝醉了,一高兴就把许怀谦给扒了,缠着他要了一夜。第二天就被他明令禁止地说喝酒要跟他报备了。 “……好,不过只准喝一壶哦。”听到陈烈酒又要喝酒,许怀谦就腰背一疼,实在是他老婆发起酒疯来疯狂了,缠着他要个不停也就罢了,还会骑在他身上自力更生,就他结实紧致的腰和那比马达还要快的速度,谁受得了。 整整一晚,他都处在痛并快乐中。 要是他身体好陪他这么玩还行,关键他身体太不好了,他怕被他玩不上两回就歇菜了。 “一壶也行!”讨到酒的陈烈酒也不挑,有就行,高兴的日子就该喝点东西,转身就进门拿酒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来个身穿长衫牵着马的青年人,朝他们笑着打招呼:“主人家好兴致。” 许怀谦转头,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你是?” “路过讨水喝的人。”顾凤朝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 他听村里人描述过他的体貌特征,知道他面容俊美,体弱多病,因此许怀谦一转过头来,就认出了他。 跟他想的农家子完全不一样。 他以为的农家子任劳任怨,朴实耐劳,没想到却这般俊美昳丽,气质斐然,跟这村子里的人,一点都不搭边。 许怀谦也一点都不相信他是路过讨水喝的人,哪有牵着马,到村子里面,还是他家这个位置,来讨水喝的人。 不过,他的眼睛里没有恶意,为人也一身正气,不像是个坏人,再不信任他,也好心给他倒了碗水。 “许秀才这般高调行事,就不怕上头权贵欺压?”喝了许怀谦的水,顾凤朝也不介意给他透露些话。 他在这里的动静太大了,肯定瞒不住上头的知府大人了,他怕知府对这个颇有才华的秀才下手,想要提醒提醒他。 他这番提醒,倒是让许怀谦对他另眼相看,如果他是知府的人,肯定不会这样提醒他,如果他是一个普通人,肯定也想不到这层面。 那他就是一个既不普通,又不如知府的人。 永安府县令? 有几分猜到来人身份的许怀谦也不敢确定,想了想,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粉身碎骨都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我觉得我做的是对的,为何要怕权势欺压?” 反正不认识的人,随便忽悠,谁知道他是好是坏? 可他却不知,他这随口的一句话,却令顾凤朝心神一凛,粉身碎骨、要留清白,好刚烈的性子,要是我也如同他这般刚烈,是不是就能替这世间保住这份不可多得的人才? 从村里一路打听过来的顾凤朝,已经从村民们口中探听出许怀谦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父母双亡,一个被大伯一家欺负,一个入赘了,一个曾经瞎过眼,都在积极努力生活的人。 而他这个想要为百姓做点什么的知县却因为不敢跟知府对抗,而选择终日浑浑度日的人,跟许怀谦一对比,就如同一个懦夫! “你是对的,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许怀谦的一席话,让双眼迷茫的顾凤朝找到了一点方向,如果他也跟许怀谦一样,不屈服于这命运,能够勇敢地放手一搏,是不是就会让这世间多很多的不一样? 顾凤朝来讨了碗水就骑马走了,走时目光炯炯有神,还说许怀谦的话是对的,把许怀谦弄得一头雾水。 “谁啊。”陈烈酒都在烤炉前喝了半壶酒了,见许怀谦迟迟没有过去,迷蒙着一双眼问道。 “不知道,路过讨水喝的人。”许怀谦也清楚,他说他是路过讨水喝的人,就当他是吧。 “哦。”陈烈酒应了一声,看许怀谦的眼睛有浓浓的火焰在跳动。 被他的眼睛这么看着,许怀谦心头一跳:“你喝的哪壶酒?” “就你放柜子上的那壶啊?”陈烈酒老实说。 那是最烈的一壶酒! “阿谦——”陈烈酒贴着许怀谦耳朵喊了一句。 许怀谦顿时备感腰疼,今晚又要受苦受累了,以后再给陈烈酒买酒,他就是猪! “我们回房吧。”陈烈酒说着就要强拉许怀谦回房。 许怀谦无奈只得跟着进了屋。 房门一关,陈烈酒的唇就攀了上去,跟屋外的寒风凌冽不同,一室的热情似火。 “十九了阿谦,今日你十九了!”陈烈酒始终记得许怀谦的生辰,解衣服的时候都在不停呢喃。 “嗯。”许怀谦当然知道今日他生辰了,还知道今日是陈烈酒的潮热,本着养了好几个月的身体,能好好帮陈烈酒一次潮热的,结果被他上次发酒疯全给破坏了。 “生辰快乐。”陈烈酒坐在许怀谦身上的时候,在他耳旁缱绻了一句,“今天不让你受累。” 知道上次发酒疯害苦了许怀谦,这次陈烈酒也稍微有所收敛,虽然有几分醉意,但意识是清醒的。 “等、等一下。”他要行动的时候,许怀谦突然制止了他。 “……嗯?”中途被人打断的滋味并不好受,陈烈酒抬起眼皮不解地看向许怀谦。 “……要不要我配合你?”许怀谦心跳如鼓的问了一声。 知道他老婆很狂野,可他也不能全程就像个工具人一动不动,完全让老婆行动吧。 “这怎么配合?”姿势颠倒,许怀谦很难行动吧。 “……就这样。”许怀谦说着学着陈烈酒以前的模样喘了一下。 角色扮演嘛,他懂得。 陈烈酒瞬间屏住了呼吸,以前仰着看许怀谦眉目含情的模样就看得他血液逆流,这会儿低头看许怀谦不仅能更清晰地看清楚他眉目含情模样还能从他的喘息中品出一丝媚态来,更令他如痴如醉了。 然后,许怀谦就为他的一时不理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让他玩角色扮演,他能是陈烈酒那种常年走镖身体素质好得不能再好的人的对手吗? 不仅好几天没有下床,下床的腿都在打颤,且看陈烈酒每天春风得意活蹦乱跳的模样,让他深深地明白了,什么叫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 好在,放纵过没多久,家里又忙碌了起来,陈烈酒不再把目光放在许怀谦身上,终于让许怀谦得以喘口气了。 陈小妹新修的火炕房出来了,因为家里不缺钱了,这次她直接修了一间用青砖砌的火炕房,请了陈小青和姜小山过来照料,每人每月三百文钱,虽然不多,但也足以让两人感恩戴德。 陈小青以前是因为陈烈酒的名声找不到婆家,现在他们陈氏宗族有钱了,加上他又在陈小妹这里干货,能自己挣钱了,那红媒婆都上他家说了十几次亲了,他爹娘和大哥大嫂都挑花了眼。 最后决定,等他二十岁潮热来的时候再相看。 而姜小山更是,他在陈小妹这里干活,陈小妹直接带着人上门警告了一下,如果他把人给她打得干不了活,她会让人也打他的。 孙旺财再混蛋,再糊涂,再喜欢打人,看在陈小妹和陈烈酒的份上,也不敢再对姜小山动手动脚。 而王婉婉哪里更甚,自从知道王婉婉这里收络子,还免费教村里人络子时,整个村大半的妇女、哥儿都跑来她这里学打络子了。 没事就往陈家扎堆,陈家大方啊,时常屋子里点着仿银炭,大冬天的在屋里打络子还能说说话。 许怀谦也被迫认识了不少村里人,偶尔听他们讲村里的家长里短还挺有意思。 陈烈酒那更是忙疯了,陈氏族人刚得了钱财,一个个张落着起房子,全都在陈烈酒的砖窑订砖。 陈烈酒让他们挣了钱,他们也得让陈烈酒多发点财嘛! 许怀谦给陈烈酒算了算,光是这些砖都够他明年忙活一年了! 整个村子大冬天的都在欣欣向荣,一点颓废之气都看不到,所有人都好像有了自己努力奋斗的目光。 许怀谦原本还在担心上头的知府搞事情,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什么事也无事发生后,渐渐地放下了一颗心。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陈金虎背着小包袱要再次出门走镖时,而许怀谦也要上书院再次读书时。 这个时候,一则消息传遍了整个永安府,让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 压在他们头上,让他们所有人都喘息不过来的永安府知府泰安翔以贪污受贿的名义被抓了,并被判了秋后问斩。 永安府下面的所有县令都惊了三惊,怎么好好的,我上司就没了! 其它七县的县令还处于蒙圈状态,而靡山县周边的几个县令则是杀到许怀谦家中,问他:“是不是你用了什么法子把知府给搞下台了?!” 许怀谦也一脸懵:“没有啊,我还等着他来找我呢?!” 许怀谦原还等着他们那瘪三脚的谎言被知府揭穿,他找上门来,他再想办法用钱贿赂贿赂他,看看他收不收,结果他自己先把自己给玩没了? 既然不是几个县令搞出来的事,许怀谦朝陈烈酒看过去,难不成是他老婆弄的? 陈烈酒怂肩:“看我做什么,我再有能力也只是一个乡下哥儿,办不了这么大的事儿。” 他们不会以为他卖几车炭给那些京官他就能搭上京城里的路子了吧?! 事实上,那些来买炭的官宦奴仆高傲得很,要不是他手里有炭,人家都不屑与他这个哥儿说话。 既然不是他们这些人做的,许怀谦迷茫了一瞬:“那这都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时候的他还不知道,远在京城的皇帝已经注意到了他这个小小的秀才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你的伯乐盯上你了! [修了一下。] ——感谢在2022-10-16 23:55:38~2022-10-17 23:55: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桃子被做成了黄桃罐头、我是野生的O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铭珉 54瓶;叶千璃 39瓶;星空下的影子 30瓶;拾安 20瓶;陆朝 13瓶;舒 12瓶;莫问、渊陌、纭芸、21320508、兜兜的宝贝 10瓶;清柠 9瓶;清风袭人半、蓝枫雪影、飞舞的彩虹、言言白衍、李翊琏 5瓶;糖糖 3瓶;荆棘丛生、付紫洛 2瓶;听雨吹风、Stella、朽、无所谓雪、虫二、简茸茸茸茸茸、栤埖、阿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把酒话桑麻 =========================== 许怀谦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顾凤朝却是完完全全的清楚。 那日他从许怀谦家离开后,就直接策马飞奔进了京城,他不要头上这顶乌纱帽了, 也要让永安府的知府下台! 他知道, 如果永安府知府这座大山不从他们面前搬开, 他,许怀谦, 还有桃源县、靡山县的那些县令们,一个也看不到出头之日。 甚至很有可能遭到知府的报复。 从桃源县到杏花村这一路,他见识到了太多太多因生活发生改变而变得充满生机的人。 他不想让这些刚対生活有了希望和盼头的百姓们, 再回归到以前那种麻木和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活的迷茫中去。 许怀谦和下面的几位县令已经改变了人的生活面貌和精神面貌, 那么这最后一座大山就由他来搬吧。 金銮殿上。 皇帝刚拿到密探彻查到的永安府知府罪证, 一大早上朝上的时候, 就黑沉着一张脸,整个人犹如被戾气包裹着的恶魔,迫切的想要吞噬些什么来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怒。 而底下察觉到帝王情绪不対劲, 却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一众朝臣,屏住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 生怕自己弄出点什么动静, 惹恼了他们这位喜怒无常的帝王,直接拖下去被砍头。 “咚!咚!咚咚咚!” 就在一众大臣战战兢兢、谨小慎微地汇报各自的时务时, 午门外传来了一声又一声的击鼓声,鼓声由远至近,越来越清晰, 越来越高昂, 敲得人心尖发慌。 一众如履薄冰的朝臣们,皆是眼皮一跳, 不会又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吧? 不得不说他们预感很准。 皇帝听到这突如其来的敲鼓声,如利剑般锋利的眉峰一挑:“何人在击鼓!” 如同所有官衙外都有击鼓鸣冤的一鼓一钟配置,皇宫外也同样配置着有。 不同于官衙外钟鼓一响,官必上堂的规定,皇宫外的这个钟鼓一响,敲鼓之人,无论冤情是否,都得仗责六十大板,挺过这六十大板,才能进宫面圣,而能挺过六十大板的人,不死也得半残。 缙朝自开国以来这么多年,宫外这鼓还从来没被人敲响过,即使是有冤情的百姓,也都去县衙击鼓鸣冤,不会来皇宫外,皇帝很是好奇,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有太监出去了片刻,不一会儿就回来回话了:“启禀陛下,击鼓之人乃昌南永安府知县顾凤朝,他要状告永安府知府泰安翔贪污受贿,私吞民产一事。” 这岂不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一大早就收到永安府知府罪证的皇帝,正愁该怎么拿这件事开刀,就冒出来了个永安县知县顾凤朝。 下官告上官,有意思。 皇帝冷硬的面容一抬:“宣!” 一个字,直接免了顾凤朝的六十大板。 顾凤朝敲完鼓,都做好了,要挨六十大板的准备了,没想到直接被小黄门给领进了金銮殿。 这金銮殿还是他考进士的时候来过一次,此后再也没有踏进过半步,这会儿面対里面站满了官阶不知道比他大多少的文武百官和高坐上首头戴冕旒的帝王,心中百感交集。 也不知道今天他还有没有命从这里走出去。 小黄人领了人来,人却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一众朝臣陆陆续续地回头朝门口看去。 只见顾凤朝穿着一身皱巴巴的青色官服,风尘仆仆地跨进殿内,毅然决然地取下了头上的乌纱帽放在金銮殿门口,双膝跪地,双手呈上一个小包袱,声音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罪臣顾凤朝状告永安府知府泰安翔结党营私贪污受贿一事。” 一众朝臣见他如此刚毅,神色各异,只是结党营私贪污受贿而已,当官的有几个没做过这些,又不是害他家破人亡,何必弄出这么大动静。 还有一些人,见他为了这么点小事都敢进京告御状,心中暗暗点头的同时又暗暗摇了摇头。 刚毅必折,年轻人还是太年轻了。 只有极少一小部分的人在听到永安府这三个字的时候,眼皮子跳了跳,如果他们没有记错的话,几日前,陛下好像差人来吏部取过昌南的考绩。 陛下今日的黑脸,不会就是为了此事吧? 下面朝臣的心思,皇帝不管,他一个眼神让身旁的太监把他手里面的小包袱取了过来,语气不善道:“你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敢擅离职守,诬告上司,是要被判罪加一等的!” “罪臣知!”这个顾凤朝当然清楚了,他来告御状的时候,就没有想过活着从这个金銮殿里面走出去,“可若是今日罪臣不来,永安府的百姓永无出头之日,为了能让他们以后有个幸福安宁的生活,罪臣就算是死也要为他们讨一个公道!” 他想过了,与其在永安府整天碌碌而为的的玩忽职守,还不如轰轰烈烈的来京城放手一搏。 死了,他也算是努力过了,要是成功了,好歹也能让治下百姓多一份生活的盼头。 顾凤朝一心为民的决心,让皇帝很是触动,在彻查永安府知府贿赂。各级官员考绩作弊这一路中,他见识到的官员都是滥用职权、贪污受贿、坐享其成的酒囊饭袋们。 没想到在这样一群烂到骨子里的朝臣下,还有如此刚毅决烈的好官,这可真是歹竹里面出了好笋,让人欣喜。 可当他打开,顾凤朝呈递上去的罪证,尽管已经看过一次了,但看到上面的一笔笔触目惊心的数字,还是令他非常生气。 “民脂民膏,是让你们取之以民用之于民,不是让你们中饱私囊,只为私欲的!” “吏部尚书好好看看吧!”皇帝说完直接把罪证扔在了站在前排的吏部尚书脸上。 宣纸很多裹在一起的重量并不轻,吏部尚书被这么一砸,脸被砸的生疼生疼的,他不敢有任何怨言的,将宣纸拿起来一看,手都在抖,当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陛下恕罪,是臣治下不严,没有管教约束好下属,才让他们犯下如此滔天大罪!” “一个小小的知府,十年间竟然贪了三十万两银子!”皇帝这会儿气得心肝脾胃肾都在颤,“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永安府并不富裕,一年交上来的总税收也不过才几千两,他怎么贪出三十万两来的!” “陛下恕罪,是臣等失职!”皇帝龙颜大怒,吏部尚书跪了,一干吏部官员也跟着跪了。 他们不清楚下面的官员是如何贪污受贿的,就算清楚,现在也只能跪地装鹌鹑。 “层层剥削,”他们一清二楚,不敢讲,顾凤朝敢,“不光是税收,但凡是城里有头有脸的商铺,每月每年都要给知府孝敬银,如若这个银子不缴纳,那便在府城里开不下去铺子,商人们为了做生意,不得不捏着鼻子把这钱缴了。” “还有就是考院,”反正今日他都难逃一死,顾凤朝此刻胆子也大了起来,“知府把持着考院的物资,先是让赶考的考生们高价买取物资,但给考生们发放的都是一些看着好看却根本不实用的物资,就连吃食一应等物都苛刻,这样他每年只需要花极少的钱就能入账一大笔的收入。” “每年来府城赶考的考生们苦不堪言,他们不仅要面対考院那艰苦的环境,还要克服吃不饱穿不暖的境遇,在这样的环境下作考,别说是考中了,能保证自己的身体无恙都算是好的。” “罪臣治下有个学子,才华横溢,対时政民生可是见解独到,可却因为体弱多病,进了这考院,吃不饱穿不暖,一出考院就一病不起,考瞎了眼。” 说到这里顾凤朝都胆寒惊心,他是去杏花村才得知的这个消息,许怀谦那么有才华的一个人,如果真的瞎了眼,不能入朝为官,那该是缙朝多么大的损失。 “此言当真?!”皇帝听到一个対时政民生有独特见解的才子,因为考院的物资而考瞎了眼,痛心疾首。 现在他的朝臣里缺的就是这样的能臣啊! “当真!”顾凤朝虽是匆匆赶来京城,可他也在京城里听到了一些京中的闲言碎语,知道许怀谦的仿银炭在京中时兴,当即道,“就是那制出仿银炭的秀才,陛下若是不信派人查探一二便可。” “不过幸而他家夫郎不离不弃,日日好食好药的喂着,又把他的眼睛给治好了。” 皇帝前面听到一个能制出仿银炭的才子瞎了眼睛,心更是绞痛了,这仿银炭他看过的,操作得当能惠民于天下。 一个在秀才时期就能制出仿银炭惠民的人,等他考中举人、进士,见识过更广阔的天下,还不知道要干出多么大一番惊天动地的事迹来的人,就因为区区几件物资就这样被断送了,这让迫切想要改革朝堂的他来说,犹等于掏心挖肝。 恨不得立刻去把那永安府知府给大卸八块了。 可当他听到顾凤朝后面又说他眼睛自治好了的时候,皇帝心中的那股心绞痛才渐渐散去。 幸亏治好了。 这要是治不好,他很有可能每年都会把永安府知府的尸首挖出来鞭尸一遍。 为了加深永安府知府的罪责,顾凤朝那叫一个不留余地:“陛下有所不知,随着这位学子的仿银炭在京中大火,永安府以杏花村为首的周边村子,包括县城全都活了起来。” “嗯?”皇帝来了兴趣。 “烧炭需要树木,这么大批量的炭就需要更大数量的树木,一个村子供给不了,他们就会向周边村子购,周边村子的人卖树得了钱,也愿意为了更好的卖炭而修路。” “罪臣上京之前,从桃源县到杏花村这一路的百姓,上下一心,全都在修路,就是为了能更好的把这炭卖出去,他们好卖树挣钱。” “以前的永安府虽靠运河可并没有任何特产,过往的商船极少在永安府停留,可随着仿银炭的大火,不少人家都要开船去桃源县买炭。” “百姓有了钱,商人也更愿意在永安府停留,时间一长,整个永安府都会如齿轮般慢慢转动起来,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而去。” “如若罪臣不进京,随着这位学子的仿银炭在京中大火,永安府知府怎么可能会放弃如此巨大的利益,他肯定会再次逼迫这位学子的,罪臣实在不愿意见一位如此才华横溢的人就此陨落。” “见识过百姓笑颜的罪臣,实在不忍心仿银炭沦为知府的私产,再次成为他欺压百姓的工具,还望陛下明察秋毫!” “查!肯定是要查的!”皇帝压抑着满腔的怒火,如果不是仿银炭恰巧火到了京中,这么一桩惠民于天下的事情,很有可能就要变成某个人捞钱的钱袋子,而且他也将折损一位能臣干将,想想都很生气。 “陛下善待永安,永安必不负陛下所托。”顾凤朝朝皇帝深深地叩了一首。 这天下都是皇帝的,为天下肃清,本是他应尽的职责,怎么这地方还能不负他所托? 皇帝好奇:“怎么个不负法? “启禀陛下,”顾凤朝没想到他如此一言还引来了皇帝的问话,只好老老实实交代了,“罪臣在上京前不仅观察了这仿银炭带给周边百姓的变化,还观察到了一些别的。” 皇帝挑眉:“哦?” “事情是这样的,”顾凤朝咬了咬唇,还是把许怀谦给交代了出来,“就是那位制仿银炭的学子,因他从小体弱多病,又受大伯一家欺负,不得不入赘于夫郎家,在他眼瞎期间,见夫郎为了养家着实辛苦,索性他的田地又分了下来,他就拿自己的田地琢磨出了个种生姜的法子。” “拿良田去种生姜?”顾凤朝前面所说的仿银炭之事都在正常行列里,其他人没什么插口的余地,可涉及到田地一事,户部尚书不认同了。 “嗯。”顾凤朝颔首,他就知道把这事说出来会引起群臣的不满,他自己死无所谓,别连累了许怀谦,“他自己的地,就五亩,也不是好地,背阴不向阳。” 户部尚书听到这儿眉心才一松,要是那上好的良田去种生姜,简直暴殄天物。 “种了一年的生姜,找走镖的联系上了盛北的医馆!”顾凤朝说着顿了顿,“五亩地卖了七百五十两银子!” “什么?!” “七百五十两?!” “仅仅只是五亩地?!” 听到七百五十两这个数字,整个朝堂都不安静了,就连皇帝也跳了跳眼皮。 种地这么赚钱?! “是因为生姜价高,而产量不低,才有这个价格的。”看到他们如此惊讶顾凤朝忙又说了,“普通粮食,就算种最珍贵的米,亩产也不过一两石左右,而生姜亩产则高产到一千五斤!” “一千五百斤?!”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想过生姜居然有如此高产。 那是因为生姜不是主流种植产物,各大医馆虽种生姜,但谁会把生财之道公布出来? “所以才会种出如此高昂的钱财,”顾凤朝把话题扯了回来,“许秀才是秀才,五亩地不上税,县上收不到税收,不过许秀才已经把种植生姜之法都交给村民了,愿意让他们每家每户种两分地的生姜,还愿意帮他们收生姜去卖,从明年开始,县上的赋税应该能令陛下满意。” 国家才开国,国库空虚,人竟皆知,这个时候能有一个县的赋税缓解国库,也算是回馈陛下了。 “荒谬!”户部尚书觉得顾凤朝简直就在胡说八道,“别说是一个村种植生姜了,就算是一个县种植生姜,所得赋税又能有多少?!” 还能让陛下满意?! 国库差那几千两?! “不是一个县,是五个县!”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顾凤朝一想到自己反正都是个要死的,也不介意帮帮下面几个县的县令。 “五个县?!” “正是因为这位许秀才许才子种生姜发了财,周边平溪、云梦、桃源、安宁四个县的县令同样看到了商机,也愿意在不耽误百姓种庄稼的同时,推广高产作物,不拘泥是生姜。” 顾凤朝在桃源县待那几天可没有白待,把该打听的都打听清楚了。 知道其他五个县的县令也要效仿许怀谦时,深深感慨自己真是生不逢时,明明自己早在许怀谦的秀才试卷上就找到了自己想要走的路,可却因为上头有个知府压着不敢有所动静,只能看着他的同僚们大刀阔斧的开干而羡慕。 “这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户部尚书听他这话说得清楚,甩了甩袖子,“且不说农户们配不配合,就说做出来了销路这些又该如何去寻找?” 人家许怀谦是恰巧碰上了有医馆愿意收生姜,而且盛北也流行吃姜才赶上的这趟东风,其他东西呢? 别的医馆愿收吗? 而且农户种得,地主和商户就种不得了?他们看到钱,那还有不专营的。 顾凤朝认出了他的尚书服,却认不出他是那位大人,就统一叫他大人:“大人,就因为有困难就不去尝试吗?” 他发现了,整个朝堂都好像有点毛病,他在许怀谦身上看到的是有问题就去解决问题,而朝堂之上,竟然实行的是有问题就不去做? 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世间哪有一帆风顺的事,总不能所有事情都有困难而放弃吧。 “这……”户部尚书被顾凤朝堵得哑口无言:“总之我不相信几个县的赋税能有多少。” 一个府撑死了也才几千几万两的赋税,一个县再多能多过一个府去吗?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顾凤朝言尽于此,他命不久矣,看不看得成功都两难,尚书大人的话很难动摇得了他。 反正他相信,只要敢去干,就没有不会成功的事。 几位县令已经在努力了,成功还会久远吗?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听他们掰扯完,不难从顾凤朝的嘴里听出一个。一个至关重要的人名——许怀谦。 不管是烧炭还是种生姜或者是带动周边县城都是这个名为许怀谦的人折腾出来的。 只是仅仅一介秀才他都能折腾出这么多事来,可以预见他到了这朝堂之上,将会掀起什么样的腥风血雨。 本来因为永安府之府牵扯出来一系列的事情,弄得很不高兴的皇帝,这会儿完全被许怀谦给取悦了。 他只要一想到能有人好好的治治堂下这群只会耍嘴皮子的朝臣,他心里就欢心雀跃得很。 早看这帮人不顺眼了,就得找个像许怀谦这样的刺头子来好好治治他们! “好!”户部尚书还没有开口,上头的皇帝率先开口了,“拭目以待就拭目以待。” 他很期待两年后,许怀谦的科举之路,只要他能走到这金銮殿上,给他一个状元之位有如何! 皇帝开了口,全场肃静。 他扫了眼底下神色各异的群臣,尤其是还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吏部尚书,向他问道:“吏部还有什么话要说?” “臣、臣等无话可说。”人证物证聚在,皇帝的态度也表明了他相信顾凤朝,吏部一干人等,只得认罪。 皇帝冷冷地扫着他们,直接下了命令:“吏部尚书懒政失职,停职待查;吏部所有官员彻查肃清,贪污受贿的官员克留脏物,一律罢免;永安府知府,为官不仁,敛财收贿,缉拿归案,秋后问斩!” 说完他看向最前方的顾凤朝:“永安府县令擅离职守,状告上司,罚俸一年,擢升永安知府,两年内永安税收翻倍,则将功补过,反之罢免。退朝!” 皇帝说完就走人了,留下一众吓软了腿的吏部官员,还有彻底蒙圈的顾凤朝。 顾凤朝不敢相信自己进京告御状不仅没有挨打,还活了下来,甚至还升官了! 他直到回了永安府,坐在永安府知府的县衙里,回忆里那天的事,都觉得如梦似幻。 不管顾凤朝如何不敢置信,泰安翔彻底没了翻身的指望,他上一刻还在县衙里作威作福,下一刻就直接成了阶下囚。 而他曾经贿赂过的昌南官员也全都一撸到底,什么布政使、按察使全都换了一个遍。 一时间昌南的天都风清月明了,谁敢相信,这一切的事,仅仅只是因为一个秀才卖了点炭弄出来的事? 等许怀谦知道真相,已经是秋天的时候,这个时候正是他们最为忙碌的时候。 去年的仿银炭在京中大火了一把,又因为仿银炭牵扯到了一众官员,虽然有些官员心里対仿银炭这三个字膈应得不能再膈应。 但是为了省钱也不得来这永安府买仿银炭。 一时间,桃源县的新码头上密密麻麻停满了来买炭的官只。 这个时候升为知府的顾凤朝找到许怀谦说了三件事。 第一件是,告诉许怀谦前任知府被斩首示众的消息。 第二件是,邀请许怀谦他们加入昌南商会。 也就是这个时候,许怀谦才知道原来是顾凤朝帮他们掰倒的前任知府的。 许怀谦客客气气给他行了礼:“多谢知府大人。” “谢什么。”顾凤朝摆摆手,帮他们也是帮他自己,“这第二件事你们考虑得如何?” “为何要邀请我们加入商会?”陈烈酒也是这两年才学着做生意的,并不太明白加入商会的意义。 顾凤朝笑了笑:“是因为你们的仿银炭名声太大了,这才仅仅两年时间就已经打出了名声去,可以遇见往后这甚至能越做越大,加入商会,也不是为了掣肘你们,是为了让你们有话语权。” 昌南的官员因他们的仿银炭而被撸了大半,现在一众新上位的昌南官员不敢给他们脸色看,又怕不知道在哪里得罪了他们,就只得把他们拉进商会里。 “什么话语权?”许怀谦也没怎么做过生意,不太懂。 顾凤朝说了些许怀谦能听懂的词:“调控物资,控制物价,监督管理之类的。” 跟许怀谦都做了三年夫夫的陈烈酒也勉强能听懂这些简洁的词了,他想了想问道:“加入商会是不是就能调控分配考院的物资了。” “差不多。”不太明白陈烈酒的思维为何突然跳到考院上。 但加入昌南的商会确实可以直接跟官府対接考院物资一事。 “那我加入。”陈烈酒一听到这个,立马同意了。 许怀谦一听老婆都答应,而且加入这个商会确实没什么坏处,就没再说这个,转而问顾凤朝:“第三件事情是什么?!” 顾凤朝咳嗽了一声,缓慢说道:“你们收不收猪粪。” 许怀谦挑了挑眉:“猪粪?!” 想了想,他想到了地里的庄稼:“是为了肥力?” 顾凤朝颔首:“我看你们生姜产量还能再增长,只是因为肥力跟不上而只能止步一千五百斤,因此我在永安府开了一家养猪场。” 他其实是想在永安府推广百姓养猪的,奈何他搜罗了整个府城也找不到多少猪苗,且猪苗价贵,没几个百姓愿意养。 最后他只能把搜罗到的母猪和小猪仔寻了块地圈起来,做了个养猪场,这世上不愿意养猪的人少,愿意吃肉的可不少,这猪养出来,不怕卖不出去。 就是没有想到,这猪养太多,也能养出麻烦事,猪粪是一日比一日堆得多,普通百姓就靠自家家里那点农家肥湿薄一点即可。 让他们花钱买农家肥,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最后,他想到永安府比较富裕的村庄就属杏花村了,且他们这个村还在种植生姜,正是需要肥力的时候,就到许怀谦这儿来问了。 “要啊,怎么不要。”猪粪可是个好东西,君不见在没有化肥的时代,都是靠猪粪等物解决肥力问题的。 去年他的五亩地还是陈烈酒到城里去买的人肥给施上呢,现在有大量的猪粪,就相当于是便宜化肥,为何不要。 顾凤朝当了知府,市侩了:“需要你们自己去拉。” “可以。”许怀谦颔首,去年一众挣了钱的陈氏族人都添置了牛,等这里的炭卖完,空出来的牛车正好到府城拉猪粪。 说起这个,靡山县卖牛的商贩近两年来都多了不少,没准要不了几年,杏花村村民就能实现,人人家中都有牛的富裕现象了。 “那我就告辞了。”升为知府,肩上还担着皇帝所说的永安府两年税收翻倍的任务,他一天忙得很。 许怀谦和陈烈酒起身送他出门,送到院门口的时候,许怀谦突然想起来了:“知府大人开养猪场是为了推广养猪吗?” 不然一个好好的知府跑去养猪做什么? 顾凤朝颔首,有些不好意思道:“也是你孵小鸡给我的灵感。” “不过,”顾凤朝摇摇头,“我没有想到推广养猪这么难。” 猪不像鸡那般生长周期短,便宜还能下蛋卖鸡蛋,它很容易生病,很容易死,还价格贵,没有百姓愿意喂。 “何不如赊猪苗与百姓?”许怀谦听他这么一说瞬间想到了方法。 “赊猪苗?”顾凤朝牵着马都快要骑上去了,听到许怀谦这么一说,顿了顿脚。 “就是春天把猪苗赊给百姓,等冬天小猪长大了,村民们卖了猪,再去收小猪钱。”这个方法,在他那个时代,八十年代,叫赊小鸡。 春天把小鸡赊出去,等秋天小鸡长大了能下蛋挣钱了就去收小鸡苗的钱。 许怀谦当初很想在村里做这个,可是他看陈烈酒收账都收的那么辛苦了,要是再赊小鸡,天天就为了几文十几文地在外面跑,也不划算,便作罢了。 可这猪苗不一样,猪苗价格贵,卖了猪挣的钱也多,又是官府牵头,这账怎么赊怎么都划算。 顾凤朝眼睛一亮:“你说的这个办法不错,我回去试试。” 要知道,顾凤朝为了推广养猪,可是在他的养猪场里养了五十多头母猪,这么多母猪,下一次崽最少都是四五百只,这么多小猪苗,他正愁怎么销呢。 他的养猪场养几十上百头猪还行,养几百上千只,他怕得猪瘟,得了许怀谦这个话,他瞬间想到了,他可以不卖,把小猪赊给县下村民,全部分散开。 “老天爷天生就给了你一颗民生脑袋。”顾凤朝说些看向许怀谦那俊秀的脑袋,越看越觉得里面装满了百姓,“明年的科举好好考,不少人在京城期盼你呢。” 除了一个宋大人,还有谁能够在京城等着他? 顾凤朝骑着马走了,许怀谦又被他那似是而非的话说得一头雾水。 一年的时间转瞬而知,又到了一年秋天,今年许怀谦二十一岁了,也到了他要去考举人的日子了。 “快点快点,穿好了没,我等着看呢!”从书院放假回了家,陈烈酒就把许怀谦给拉进了房里让他穿衣服。 前两年从苏州府买的绫罗绸缎,许怀谦一次也没穿过,主要是在乡下,穿这么贵的料子,他怕糟蹋了。 这次不一样,这次他要去昌南府,去到比永安府更繁华的府城乡试,被陈烈酒耳提面面的说,这次一定要把他给他买的绫罗绸缎给穿上。 去到昌南不能给他丢面子! 许怀谦觉得他穿不穿都不会给他丢面子的吧,毕竟他长得真的很帅! 两年时间过去,这两年家里不缺钱,钱如流水的往家里挣,陈烈酒可舍得给他喂好吃的了。 什么天上飞的海里游的,只要是他能吃得,他都能给他弄来。 弄得他现在不仅身体好了,一夜可以连续两次不吐血了,还长高了些。 随着长高,随之而来的容貌也变好了,虽说与生俱来带着的病态白是去不掉了,可他的五官长开了。 跟他现代那张脸完全一样,甚至因为带了些病的缘故,比起他现代那张脸,还要好看些。 许怀谦经常早上起来照镜子都要被镜子里的自己给迷到,捏捏自己吹弹可破满是胶原蛋白的脸,感慨。 年轻就是好呀! 比他现代那张二十七岁的老脸强多了!不怪他老婆天天晚上都要亲亲他,摸摸他才睡得着。 不过他老婆也很好看就是,尤其是爱爱的时候,又媚又辣,光是躺着看都让他受不了,更别说是低着头看了。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换上他老婆给他买的绫罗绸缎做的衣裳,头上束着玉冠,腰间带着玉佩,许怀谦照了照镜子,没发觉有什么不妥后,款款走出了房门。 “哇!”十二岁的陈小妹当即发出了感慨,“二哥好好看啊!” “好看!”王婉婉也颔首,“跟天上的仙子一样!” “好看。”陈烈酒把许怀谦拉过来,左右转了转他腰身,“我家小相公就是要这样打扮。” 他说话的时候,许怀谦都见他咽了好几次口水,一看又在想一些不可描述的事了。 “不能光我穿!”许怀谦自己也挺满意,要是再拿柄扇子,他就是妥妥的世家贵公子,不过扇子不适合他这种病秧子,“你们也要穿!” “布料都是给二哥买的!我们穿什么?!”陈小妹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这料子太金贵了,她怕她这个小皮猴穿不了一天就坏了。 “不行,必须穿。”就他一个人穿,别人还以为他们是他奴仆呢,“你们要是不穿的话,我也不穿了。” 陈烈酒刚想拒绝,许怀谦怼了回去:“不许拒绝,我也想看你穿嘛,好不好?”不能就他一个人想坏事,他也想対老婆想坏事。 “好吧。”陈烈酒无奈还是答应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0-17 23:55:03~2022-10-18 23:55: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某只咸鱼 2个;29933146、生死通官、微微、桃子被做成了黄桃罐头、静儿、听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橘胖胖 39瓶;岳岳 30瓶;君清蘅 28瓶;公主的事你别管、12 20瓶;奕鸣小宝贝 17瓶;莫问、捧书、~_~、番茄不炒蛋、叶子、伊伊一一、熙熙专属 10瓶;玻璃心的孩子~zZ 8瓶;想要学霸给我押题 5瓶;月墨水 4瓶;打开JJ的方式永远不对、微逆光、25970445 2瓶;啊啊啊啊、妮妮奈尔、枫岚、蚕宝宝、62214903、諗#影硃^、5563338、病乃迁、庄生梦、一棵小榕树、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把酒话桑麻43 ============================= 不出许怀谦所料。 陈烈酒换上绫罗做的衣裳, 比他想象的还要好看。 他人长得本来就白,被绫罗这么一衬托,更是白的发光。 且绫本就有一种高贵典雅的气质, 这绫披在他身上, 配合着他那一身张扬的气势, 一个挑眼都高傲得不行。 老婆宝的许怀谦被他老婆这样看一眼,就好想被他抢回去在床上这样那样, 进行一些不可描述的事。 换好衣服的陈烈酒见许怀谦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笑着叫了他一声:“——阿谦。” “嗯?”被陈烈酒这么一叫,许怀谦才堪堪回神, 他老婆真的好美。 平时不打扮都很好看, 这一打扮都快把他给美死了。 “你抬一下头。” “好。”被迷花了眼的许怀谦忙把头往上抬了抬, 这个时候, 别说是要他抬头了,就算要他出去跑两圈都行。 “……唔。”然后他的喉结就被陈烈酒给含住了,好像还被轻咬了几下。 “干嘛呀。”这样的姿势他很难站立, 许怀谦只能捏住身后的桌椅来支撑。 陈烈酒手揽住许怀谦的腰身,舌尖在他喉结上的牙印上扫了几圈,坏笑:“我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你的, 干嘛偷偷咽口水?” 当他没有看到呢,那喉结一下又一下地滚动, 勾着人想咬。 他的小相公长开了,褪去了身上那股稚气,眉眼间皆是艳丽的风情, 让人看一眼都心神荡漾, 更别说现在被他这么一打扮。 高贵得让人不忍亵渎。 但陈烈酒天生反骨,越是高贵越是纯洁的他就想糟蹋一下, 尤其是他这位哪哪都往他心尖尖上的小相公。 每晚和他碰触的时候,看他一个谪仙似的人物,被自己拖入万丈红尘,犹如堕神般跟自己一起堕落的模样,不知道有多颤栗。 “……嗯。” 被陈烈酒这么提醒,许怀谦想起来了,这可是他老婆耶,他老婆,他想对他干什么就对他干什么。 低头看他一脸坏笑的模样,抱住他的腰往上提了提,贴着他的唇轻轻地也咬了一口。 坏蛋老婆,都会咬他喉结了。 这里衣服遮不住,一抬头一说话,所有人都能看到。 要是陈烈酒能够听到许怀谦的话,一定会得意地翘起唇,他是个恶霸哥儿嘛,就得让别人都知道他家小相公名花有主了才是。 奈何这会儿被许怀谦咬住唇的陈烈酒完全没有发现咬喉结还有这个妙处,一心沉溺在他家小相公给他的温柔乡中。 等两人黏糊完出门的时候,一个唇瓣微肿,一个喉结微红,旁人一看就知道他们在房间里干了什么。 王婉婉跟往常一样,偷偷笑笑,陈小妹则是无所谓,反正只要大哥二哥在家,房门一关肯定又在做一些羞羞的事,她都见怪不怪了。 一家人收拾好,正式出门去昌南,犹如大户人家出行,光是马车都是三辆,更别说随行的十个高大魁梧的汉子了。 “这哪里是去赶考的,这简直就是去出游的!” 段祐言几人也要去昌南赴考,昌南不比府城,路程更远,而且他们中都没有去过昌南的,只有陈烈酒去过,他现在是昌南商会会长,权力大的很,在昌南很是吃得开。几人一合计,打算跟许怀谦他们一块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结果他们一到这儿,首先面对的就是许怀谦家这一字排开的三辆马车,个个都错愕开了。 “我家夫郎疼我不行啊。”在熟悉的几个好友面前,许怀谦很是放得开,把自己的下巴一扬。 三辆马车,他们坐一辆,还有一辆是给许怀谦拉衣服首饰铺盖被褥以及各种药物吃食的,剩下的一辆是留着给许怀谦睡觉用的。 山高路远,路程颠簸,小妹她们都长大了,许怀谦自己也高了不少。再躺在马车里睡觉就不太合适了,陈烈酒就单独给他准备了一辆,防着他路上想睡觉的时候,有个方便。 用钱能办到的事,干嘛委屈自己,尤其是委屈他家小相公。 几位被他这骄傲的神情炫得没眼看,裴望舒抿唇:“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也是可以娶妻的?” 等着吧,等他娶妻生子后,他也要这样天天拉着自家妻子或夫郎到他面前炫! 许怀谦不客气地怼回去:“那你倒是娶啊。” 几年过去也没见他们有什么动静。 “快了,等这次乡试成绩下来,我家里应该就要给我说亲了。”冷不丁的,一直没有说话的孟方荀突然来了一句。 “孟师兄,你有意中人了?!”许怀谦和章秉文同时惊讶。 就连段祐言和裴望舒都朝他露出侧目的神情。 他都二十二了,议亲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么,面对他们惊讶的目光,孟方荀扯了扯唇:“……嗯。” “哪家的姑娘、哥儿,漂不漂亮?”哎呀,这天天在一块读书,他都被发现孟方荀春心萌动了,许怀谦好奇死了,想知道像孟方荀这样的学霸,喜欢什么样的。 “……嗯,”孟方荀回想了一下,笑了笑,“一个很有文采,很可爱的姑娘。” “有文采那就不是小户人家能够养得出来的,怪不得你要乡试过后才会去提亲。”孟方荀这么一说,段祐言立马就抓到了重点,学着许怀谦平时鼓励他们的话,鼓励了他一句,“加油啊!” “我会的!”陷在情爱中的孟方荀现在春风得意得很,不用许怀谦他们激,自己就晓得努力了。 “——咦!”许怀谦带头嗤了一声,恋爱的酸臭味酸到他了。 “也别光看我,你们呢?”在是得意的人被好友们用打趣的目光看半天也会不自在的,孟方荀忙把话题转头,看向段祐言,“你们的潮热,有方向了吗?” “有点头绪了,”段祐言摇摇头,“但方向可能还要再等两年。” “为何还要再等两年?”许怀谦好奇,有头绪了不应该顺着头绪继续理下去嘛。 “……我。”盛云锦手搭在小腹上,面色很红,一副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模样。 “云锦哥,你脸红什么啊?”这两年盛云锦与他们接触颇多,私底下也会当着他们的面说潮热的事,也没见他脸红成这样,章秉文很是不理解。 许怀谦几人看他也是一脸迷茫,不太明白这两夫夫搞什么鬼。 “……我。”盛云锦有点难以启齿,他该怎么跟他们解释这件事呢。 “都安排好了,我们启程吧。”陈烈酒检查了所有马车,没有问题后,见许怀谦和他的朋友们还在说话,过来招呼了一声。 看他们一脸疑惑地看着盛云锦,他也朝盛云锦看了过去,没在他身上发现什么,目光滑到他放在小腹上的手腕上,发现他细白的手腕血管里多出了一条鲜艳的红线。 “哥儿融合脉线显。”陈烈酒诧异了一声,惊讶道,“你有身孕了!” 被陈烈酒点破,盛云锦再是不好意思,也点下了头。 来这个世界四五年了,许怀谦也见过不少有身孕的哥儿,已经对男人怀孕的事,免疫了不少,这会儿听到盛云锦怀孕的消息,更为不解道:“有身孕为什么要不好意思?” 这不是一件极为正常的事吗? “因为……”段祐言咳嗽了一声,“这是我们试潮热试出来的。” “嗯?”几人上了许怀谦家的马车,继续听段祐言讲,就属他家的马车能同时塞下他们这些人。 段祐言看他们这么好奇,只得无奈道:“说来话长,还得从去年阿锦的潮热说起。” 哥儿的潮热都是一年一度的,只要在潮热期夫夫行房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但是盛云锦去年回去学医后就发现自己的不同了,他来潮热是没有任何反应的。 哥儿线不显,哥儿融合脉也不会跳动,除了身体的燥热以外几乎是没有任何异样。 不怪当初段祐言给他把了三次脉都没有把出他的潮热。 可是后来为什么段祐言给他扎退烧的合谷穴,他的所有潮热都显现了出来。 许怀谦明白了:“所以你们后来又试几次合谷穴?” 段祐言颔首,那一针是他最不愿意去回忆的,尽管他和阿锦解开了心结,他也不愿意再去触碰。 可是,盛云锦自己学医后,他自己给自己扎了! 陈烈酒好奇地看向盛云锦:“结果如何?” “潮热!”盛云锦咬唇,“潮热反应当场就来了!” “怎么会?”潮热一年只有一次,不可能出现一年多次,就算有也不可能扎一针就来反应了。 “是真的,”段祐言怕盛云锦在马车上坐着颠簸,把他搂进自己怀里,“那次之后,我们后来陆陆续续又试了几次,每次都是针一扎进去就会就有反应。” 许怀谦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么神奇?” 陈烈酒想到前年他的潮热,许怀谦一边配合他,一边在他耳边喘息:“阿酒,你好热,我好喜欢。”的场景,耳垂都红了。 他家小相公好像很喜欢他潮热期的灼热,想了想,朝盛云锦说道:“有空也教我扎扎?” 这样不用等每年一度的潮热,每晚都能让他家小相公享受到! “没用的!”盛云锦哭笑不得,别人避之不及的事,烈酒哥怎么看上去这么期待? 陈烈酒失落:“为什么?” “我后来找其他哥儿试过了。”盛云锦摇头,“只有我扎这个穴位才有用。” “所有我猜测,”段祐言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每个哥儿身上都隐藏着一个像我家阿锦身上这样的暗穴,平时不显,只有刺激到了,才能引发潮热?” “这个方向很不错啊,”许怀谦不是学医对这方面一窍不通,不敢随意给注意,只是道,“人体一共就只有七百二十个穴位,慢慢找人试,总能试出来的。” “我也是这样地想的,”段祐言说着正直的脸上露出一抹幸福的笑意来,“可是我家阿锦怀孕了,我想先专心照顾他。” 研究潮热固然重要,可天天被许怀谦和陈烈酒眼热到的段祐言现在清醒多了,夫郎子嗣也很重要。 ——哎呀。 他们这一个个的,谈恋爱的谈恋爱,要当爸爸的当爸爸,可把许怀谦给炫得酸死了。 “别着急,”陈烈酒看许怀谦的模样,还以为许怀谦是羡慕段祐言要当爹了,与他说悄悄话,“哥儿受孕难,等你乡试回来,又是我的潮热期,我们努力一点,没准你明年就能和段祐言一起当爹了!” “可别——”许怀谦一听到这话,心就一紧,赶紧把他家老婆给抱紧,“阿酒,我还小!” “你不小了!”二十一了,换别人家的男人,这会儿崽都会跑了! 许怀谦不服:“我就是小嘛!”他还是水嫩嫩的一棵小白菜呢,被老婆拱拱就很好了,可不想下崽。 陈烈酒好奇地看着他,以前说他小的时候,他非要让他摸摸说他不小,一说到让他当爹上,他就说自己小了,还真是男人心海底针,捉摸不透。 “行吧,你还小。”小相公不愿意,陈烈酒有什么办法呢,当然是顺着他了。 “不过,既然哥儿潮热才能受孕,”许怀谦不想当爹归不想当爹,脑子还是灵活得很,“是不是,只要找出每个哥儿身上的暗穴,不断刺激潮热,哥儿受孕难的问题也能一块解决?” 哥儿为什么受孕难? 就是因为大部分的哥儿都只能在潮热里才能受孕,只有极少一部分的哥儿能自然受孕。 “理论上没错,”段祐言颔首,他也是这样想的,“但是不管是女子还是哥儿,怀孕都是一件极为辛苦的事,而且目前还不知道不断刺激暗穴,会不会给哥儿身体带来伤害,这些问题都要去解决。” 段祐言说到这里,满是心疼地看着怀里的盛云锦,不说话了。 “没事,这是我自己的选择。”盛云锦抬头对上段祐言的目光,朝他笑了笑,“人生匆匆百年,总要去做点有意义的事嘛,上天既然给了我这个特殊的身体,又让我们发现了,不利用是要遭天谴的。” 况且,要不是没有段祐言机缘巧合的那一针,他现在早被潮热烧死,哪有现在的幸福的日子。 能帮上全天下的哥儿,能帮上段祐言,他心甘情愿。 马车车轮碾压在杏花村宽敞平缓的煤炭渣子路上,道路两旁的杏花村村民看到这长长的马车队伍,知道是许怀谦他们要去昌南乡试了。 纷纷从自家屋里出来相送:“烈酒哥儿!许相公!” “怎么了?!”听到有人叫他们,陈烈酒叫停了马车,撩起车帘和许怀谦一起探了脑袋出去。 “出远门要带一把米,”有位老人从屋里抓出一把米来塞到许怀谦和陈烈酒手里,“这样路上才平平安安顺顺利利,不会遇到小鬼!” “对!”在她身后还有需求的老人跟她一样,端着米碗凑到许怀谦和陈烈酒跟前,“我们也是给你送米来,多少抓点,百家米,百鬼不侵!” 陈烈酒朝许怀谦偏过头去询问他的意见,许怀谦第一个想法就想说这是封建迷信!可看着马车外那一张张赤诚的脸,他还是对陈烈酒说道:“每家抓一点点就行!” “哎!不多,不多,就一小把!”听见他们答应了,村民们脸上乐开了花,一家凑一把米,放在一个小布包里交给陈烈酒,“就这么一点点,那话怎么说来着,祝许相公此去一路顺利,榜上有名!对!榜上有名!” 村里人也不懂这科考该怎么祝贺,还是昨晚问自家上学的娃子问的,这会儿说起来还有拗口。 许怀谦一点都不嫌弃:“大家的吉言我都收到了,一定榜上有名!” 不同于上次的秀才,这次考时政,许怀谦心情大好,前排他不去想,天下比他优秀的人多了去,可时政是他的强项,再怎么也能挂车尾考个举人吧! “哎!那我们可就等着了啊,全村第一个秀才!第一个举人!”见他信心十足,村民们也不担忧他考不上,都满怀信心地祝贺他。 许怀谦也心情大好:“那你可要瞧好了!以后让自家娃子也去考!” 凡事有一就有二,许怀谦考上举人了,他相信若干年后,同村那些读书的小孩,也会跟他一样有考上的! “那感情好,可承许相公吉言了!” 村民们一阵欢声笑语地围在马车旁把许怀谦他们一行人送出了村,个个眼里都是不舍。 过去的两年时间,许怀谦让村里人种生姜,种了两年,年年家家户户都有三十两银子入账,这还是在不耽误种庄稼的前提下入账的。 加上地里的庄稼,杏花村村民们每家每户手头上都有余钱了,现在整个村的村民们家里都起了砖瓦房,再也不用像以前一样住茅草屋,一到下雨天就漏雨,没个好日子过。 日子好过了,他们也没忘记这一切是谁带给他们的,虽然许怀谦不常出门,跟村里人接触不多,可村里人都把他当自家娃子看待了,现在自家娃子要出门赶考,难免牵肠挂肚。 同样牵挂的还有陈氏族人,他们这两年跟着陈烈酒烧炭,那炭是一年卖得比一年多,钱是一年比一年挣得多。 从大前年的五十两,到前年的六十两,再到去年的八十两,大家伙估计今年能有一百两! 买炭的人太多了! 从以前的冬天才能卖出去的炭,到现在一年四季都有人要,他们的炭山的窑就没歇过火。 这日子真是一年比一年有盼头了,以往他们上山烧炭什么都不戴,现在有钱了,大家伙都学着许相公去布店买了些棉花做口罩子,像烈酒哥儿那样烧炭的时候戴在脸上防灰尘。 这些都是小事,重要的是,他们也能送娃子去学堂读书了,以前大字不识一个的陈氏族人,现在跟着自家娃子识字,现在别的不说,自己的名字那是绝对能认识了! 想到这样的日子都是许怀谦和陈烈酒带给他们的,又想到许怀谦身体不太好,有那反应快的陈氏族人,一拍大腿:“哎呀,许相公这次去昌南科考不会又像上次那样考瞎了眼吧。” “哎呀!”她这么提醒,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我刚刚该把家里的鸡蛋给许相公踹上的,能补一点是一点!” “人家烈酒哥儿晓得给许相公补,差你那两个鸡蛋!”陈贵家的听到这话,不乐意极了,她住陈烈酒家隔壁,知道陈烈酒给许怀谦喂得那都是山珍海味,鸡蛋能补个什么身体! “哎呀,好歹是个心意嘛!”村里人现在是富裕了,可也还没富裕到像陈烈酒那样能给许怀谦买山珍海味的地步,给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你这个心意太差了。”陈贵家的摇摇头,转身从屋里提了一篮子鸡蛋,“我去庙里给许相公祈福你们去不去?” 众村民疑惑:“祈福?” “嗯,我在庙里给许相公点了一盏长宁灯,保佑他永远平顺安宁。”陈贵家的是陈氏族人,当然知道陈氏族人都在家里给许怀谦立了长生牌要保佑他长命百岁的事了。 可她一个曾经跟许怀谦和陈烈酒家不对付,还老说他家闲话的妇人,人家许怀谦和陈烈酒不计前嫌的还买她家的树和分地给她家种生姜,光是立长生碑怎么够,还得做点其他才能赎罪。 她就想到了去庙里给许怀谦点长宁灯,点了两年了,有没有效果不知道,这两年看许怀谦好像比起之前来好了不少。 有人问了:“多少银子一盏啊,我们也去点!” “一两银子一年!”陈贵家回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奇怪,当初她赔了陈烈酒一只鸡都要哭哭啼啼在村里到处嚷嚷,可现在竟然觉得花一两银子点一盏灯很值得! “点点点!”一两银子放在以前,村民们会心疼得心肝脾胃都在颤,这会儿一想到一两银子能为许怀谦祈一年得平安,一点都不心疼。 以前求神拜佛祈求老天爷让他们发大财,老天爷就跟听不到似的,让他们穷了一年又一年。 而现在许怀谦轻轻松松就让他们富裕了,可不能让许怀谦再像上次考秀才那样考瞎眼了。 一众妇人提着蜡烛香烛去庙去给许怀谦点灯,路过许家本家人的地,见他家偷偷在种生姜,也没管。 随着种生姜在他们村发了大财,周边村子的人陆陆续续都开始种起生姜来,只是卖得没有他们贵。 他们的生姜是许相公和盛北医馆签了契约的,规定了价格。 而其他村的村民们只能自己找销路,好在这两年整个永安府都时兴起了吃生姜,县里的茶馆酒楼也推出了不少生姜吃食,吃着吃着,大家都觉得这生姜还挺好吃的。 尤其是把生姜当调料的时候放点,能去各种腥味,听说桃源县还有个渔民拿生姜自己调制出一种去鱼腥味的调料,做出来的鱼味道可鲜美,在江上用渔船开了家鱼食店,生意好极了,陈氏宗族去送炭的人吃了回来,都大赞不绝口。 村里不少人家已经决定,等今年秋收后,卖了姜,也去试试。 这样的日子才算是有奔头嘛! 一众妇人有说有笑去点灯的路上,看到许怀谦爹娘的衣冠冢长了一点草芽芽,忙停下脚步来帮忙给拔了。 这衣冠冢平日里都是烈酒哥儿在给许相公照料,他可舍不得让他家小相公爬这么高的山,也舍不得让他家小相公来这阴气森森的地方。 村民们也舍不得,怕许怀谦身子骨弱受不住坟墓周边的阴气,又给染上些什么病,得不偿失。 现在陈烈酒不在,他们能帮忙的事,顺手就做了。 这么多人去庙里给许怀谦点灯,庙里的主持也特别高兴。 他这座庙在以前就是一个残庙,庙里就他和他徒弟两个人,一年两年的都没有人来,他们还得自己开荒种地才能填饱肚子。 现在周边村子的人时不时地都会有人过来为许相公祈祷身体,有了香火供奉,他的庙也修缮了一次又一次,再过两年,他的庙就能跟官府申请举办庙会,到时候整个靡山县的人都会知道他的庙,香火会更甚。 因此,他也天天在佛祖菩萨面前为许怀谦的身体诵经,希望他永远平平安安的。 杏花村的村民担忧许怀谦的身体在庙里拉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点灯行动,刚抵达昌南的许怀谦毫不知情,就算知情,也会哭笑不得。 他的身体,没有谁比他老婆更爱护了,从杏花村到昌南这一路,就没受过什么颠簸。 因为早在去年他老婆加入昌南商会的时候,就大手一挥,直接给他从杏花村修了一条到昌南府的煤炭渣子路,震惊了一众昌南府的人! 虽然钱包瘪了不少,可陈烈酒也因这大方的手笔,直接荣升成昌南商会的会长,手掌整个昌南承宣布政使司的物价调控,权力大得很。 为了能让他家的小相公安心科考,他还在昌南府置办了个大宅了。 许怀谦一到昌南府,被下人给领进那占地面积极广的二进大宅院的时候,整个人惊讶得眼睫都颤了颤。 “这是你买的啊?”许怀谦看着他的富婆老婆,简直不敢相信,陈烈酒居然背着他偷偷置办了房产。 “没有买,商会送的。”陈烈酒把许怀谦牵进宅院,领着他看了看,“喜不喜欢?” “喜欢!”大房子嘛,谁不喜欢,不过,“商会干嘛要送你宅子?” “可能是看我这个商会会长太穷酸了,每次来府城都住客栈?”陈烈酒想了想说道。 “是吗?”许怀谦摸了摸鼻子特别自责,“是我给你的钱太少了。” 因为家里的钱都被陈烈酒拿去修路了,看着他原本有一大叠的银票,最后变成薄薄的几张,加上陈烈酒平时又太能花,看到什么好看的都想给他买,许怀谦限制了陈烈酒的开销。 每次出门就给他十两二十两的,他觉得钱应该够他花了,没想到还是被人瞧不起了。 事实情况是,陈烈酒修了路,使得从杏花村到昌南这一路的生意好做不知道多少倍,各大商会为了表示感谢他给他送的宅子。 “没事,”陈烈酒一点都不在意,“我们这不白得一套宅子嘛!” 他掏出宅子的地契:“宅子名字我都写的你的,以后就算我不当商会会长了,这宅子还是我们的。” 许怀谦拿着写着他名字的房契,鼻尖一酸:“阿酒,你对我可真好。” 陈烈酒奇怪地看着许怀谦,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傻话:“你是我相公,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可是你这样是会被嘲笑的。”许怀谦低着眸看他。 陈烈酒不解:“被嘲什么?!” “被嘲恋爱脑,”许怀谦一点不忌讳地说了出来,“给男人花钱倒霉八辈子,王宝钏挖野菜。” 给男人花钱倒霉八辈子陈烈酒能听懂,其他的就听不懂了:“什么叫恋爱脑,什么又叫王宝钏挖野菜?” 许怀谦给他解释了一下。 “可是我们不是成亲了吗?”陈烈酒抬头看许怀谦,“你会是负心汉吗?” “那当然不是了。”他老婆这么好,他爱惜还来不及呢。 “那不就是了,”陈烈酒朝许怀谦笑了笑,“所有你在担心什么?” “是哦。”许怀谦想了想也对,就以他黏糊他老婆的这个劲,他老婆才不担心他会挖野菜呢。 倒是…… 许怀谦正想着,陈烈酒又朝他笑了笑,笑得还特别媚:“阿谦,给我五百两银子呗。” “五百两!”许怀谦眼皮子直跳,“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有点用,”陈烈酒咬了一下唇,“现在不方便跟你说,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许怀谦有一点点不想给:“就不能不用吗?” “不用。”陈烈酒拒绝了,拉了拉许怀谦的衣摆,又喊了他一声,“——阿谦。” “好吧。”老婆都撒娇,许怀谦也不能狠心不给钱,不情不愿地从包袱里翻出五百两银子给他,“省着点花哦,我们的钱也不是很多了。” “知道了,绝对不乱花!”拿了钱的陈烈酒笑得牙不见眼,踮起脚来在许怀谦脸上留下了几个口水印,“我家阿谦最好了,我还有事,就先去办事了。” 上一刻还沉迷在老婆温柔乡里的许怀谦下一刻就被他老婆无情的话给打回了现实。 他拉住即将要离开的陈烈酒的手:“等等!” “怎么了!”拿了钱要去办事的陈烈酒回过神来望着他。 “你可不能辜负我对你的信任!”许怀谦抿着唇,好看的含情眼里满是幽怨,“要是你辜负了我,我也只能去苦守寒窑挖野菜了!” 对了,许怀谦想起来了。 陈烈酒虽然是个哥儿,可也是个男人,而他许怀谦也是恋爱脑,看到陈烈酒就走不动路的那种恋爱脑。 要是陈烈酒有天辜负他,他很可能也会像王宝钏一样天天守着寒窑吃野菜,日子过得苦兮兮的。 而且一想到他要是在家挖野菜,陈烈酒在外面逍遥快活,他就气得不行:“到时候你精心养的漂亮相公可就没了,会变成一个又老又丑的臭老头。” “哈哈哈哈哈哈,”陈烈酒真是被他家小相公逗得不行,“我要是做了负心汉我还管你什么容貌。” “好像也是。”许怀谦想了一下,逻辑说不通,恋爱脑害人,本来挺聪明的一个人,都笨了。 “放心吧。”陈烈酒抱了一下许怀谦,“离不开你的人是我,有过你这样的相公,一般的庸脂俗粉我怎么可能还看得上!” 那是,不是许怀谦吹,天底下应该找不出几个比他好看的了! 陈烈酒这么一说,许怀谦有自信了:“那你不准拿钱去办坏事哦。” “不会的!”陈烈酒揉了揉他家小相公吹弹可破的脸蛋,神秘兮兮地跟他说,“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好吧。”许怀谦被他揉得都快起反应了,主动退开一步,“早点办完事,早点回来!” “知道了!”陈烈酒拿钱丢了一句话,就闪人了。 许怀谦等他一走,就拿着地契去跟段祐言他们几个炫去了。 他们炫了他一路了,他也得去炫回来!哼哼! 可惜,陈烈酒为许怀谦做过的事太多了,几位好友对陈烈酒的这种行为已经见怪不怪了,都花一万两为他修了这么远的一条路了,一座宅子的地契算什么?! 不过,他们心里也酸,一条路啊!一条从杏花村到昌南的路啊! 一万两!整整一万两!说话就花了!眼睛都没眨一下! 知道这条路养活了多少人吗?听说去年全年修路,不少吃不上饭的人家在这条路上待了一年,回去就能吃上饱饭了。 竣工那天,不少人跪在地上感谢! 尤其是裴望舒,他感觉陈烈酒每次都在加深他找媳妇、夫郎的难度,他甚至感觉这辈子他都找不到媳妇、夫郎了! 本以为修路和宅子地契的事,已经是陈烈酒为许怀谦做到的极致了,可是没想到,过了几天,陈烈酒又刷新了他们的新下限。 事情是这样的。 他们来昌南是来乡试的,在许怀谦的宅邸看了半个月的书后,就得去乡试了。 乡试不比府试,府试只考三天,而乡试得靠九天。 几人想起上次三天乡试,许怀谦考瞎了眼的事来还心有余悸,在考院外面检查的时候,都胆战心惊的。 “要不要买通物资官,让他给你置办点好东西?”段祐言直接出了注意,可能有个县令岳父的事,他知道官场上其实很多地方都是可以通融的,只要不太过火就行了。 “应该不用,”许怀谦摇摇头,“我家阿酒就是这昌南商会的会长,听说可以调控考院的物资,他没让我注意,应该是不会像府试那样。” 许怀谦想了想,陈烈酒当年加入商会的第一要求,就是问商会可以插手考院的事,估计是他上次府试考瞎眼的事,让他还心有余悸,所有他觉得要是商会可以插手乡试考院的话,可以让他少受些苦。 几人这么一想也对,陈烈酒都没说什么,那考院的物资应该是没有问题。 于是他们放心大胆地检查进了考院,结果却在考院的物资院处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阿酒?!”许怀谦看到一身红衣给人发放物资的陈烈酒也惊呆了眼。 “嗯,你们到了!”陈烈酒把物资发放给别人,抬头看到他家小相公,忙把手头上的活交给别人,来到许怀谦面前。 “你怎么在这儿?”许怀谦很惊喜地问道。 “你猜?”陈烈酒朝他眨了一下眼。 裴望舒撇了撇嘴,这还用猜吗,肯定是为了许怀谦来的呗。 许怀谦没有说话,就是心脏跳得特别厉害,他家老婆怎么这么好啊。 陈烈酒被他家小相公炙热的眼神看得血液都在逆流了,为了斩断他们旖旎的气氛,赶紧拉着他到他单独放物资的地方:“这些都是给你们准备的,比外面的那些好,你们领着去考院吧。” 乡试才是正经,不能让他家相公在这个关头还黏糊他。 几人拿了物资进入考院,又再次被考院的景象给惊到了。 整个考院的号舍全都被扩充了一遍,别的不说,但至少人能躺下去睡了,不会像府试那样腿脚都蜷缩不开。 在每间号舍的前方还准备了竹帘和布帘子,要是白天阳光太强,或者是晚上觉得冷完全可以把帘子放下来,舒舒服服地睡觉考试。 “许怀谦你上辈子拯救了天下吧。”裴望舒看着那被人改过的考院,再想到出现在物资院的陈烈酒,一下就想到这些是为谁准备的,酸得不行了。 “我也不知道。”许怀谦抱着自己的物资去了他的号舍,摸了摸连墙壁都被熏香熏过的号舍,许怀谦只想在心里大喊,老婆塞高! 有陈烈酒这样老公宝的老婆在,他这辈子都不用为身体担忧了,呜呜,老婆真好。 然而这还没完,在考试的时候,时不时就会有人过来向他们问渴不渴,饿不饿,要不要吃食糕点一类的话,虽然都是要自己付钱的,可这一年的乡试,让这一届的考生很多年都永生难忘。 就没这么舒服地考试过! 而许怀谦在他老婆为他精心打造的考院里,缓缓打开了试卷,看到上面的题,许怀谦都愣住了。 这岂不是给他送分的?! 他不知道,他在答题的时候,皇帝派的使臣刚抵达桃源县,一下船,望着他不同于其他县城的县城,全都跟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一样,大吃一惊! --------------------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想写,我还没写够,时间不够了呜呜。 ——感谢在2022-10-18 23:55:23~2022-10-19 23:54: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桂味糯米糍仙奉进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梦归我心处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付紫洛、荼荼、三只胖橘、肉爪爪、桃子被做成了黄桃罐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许你轻舟 100瓶;薛中夏 45瓶;53660429、清言 25瓶;你是人间客、当少爷好累、Destiny 宿命 20瓶;62973602 19瓶;风北水南去 15瓶;吃个大橘子 13瓶;豹崽 11瓶;阿罗、琉星、匿名、long150771、岩海苔、扶苏、叶子、天圆地方我爱钱、21320508 10瓶;柠歌 8瓶;余晖 7瓶;Eleanor 6瓶;琉光、21341157、小书、噗噗的鱼、汤圆、Jia 5瓶;29933146、48337009 3瓶;21841959、HISIN、太叔、付紫洛、荆棘丛生、虞寻风、木子 2瓶;海vv、5563338、桂味糯米糍仙奉进、听雨吹风、无所谓雪、阿竹、xiao、Apple、十一、巧克力爱好者、橖鲤是条咸鱼、46821708、栤埖、妮妮奈尔、苹果甜甜、YLMF、病乃迁、战哥弟弟爱你、庄生梦、朽、活着、4147392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把酒话桑麻44 ============================= 两年期限已到, 皇帝和户部都对顾凤朝承诺的永安府税收能令国库满意的事,十分好奇。 其实,起初, 他们所有人都没把顾凤朝的话放在眼里, 包括皇帝, 心想,就算有仿银炭这家炭窑在, 税收比起以往至多翻上个一倍,难不成还能翻个几十倍不成? 因此,皇帝给顾凤朝这个知县的任务都是两年内税收翻倍, 没指望他们玩出什么花样来。 但实际情况却是, 这个任务, 早在去年就超额完成了。 缙朝的税收制度实行的租庸调制, 因此一年收两次税,春收赋税,秋收田税。 赋税和田税都是要上缴户部的, 像商税等苛捐杂税除非朝廷强征,一般都是当地县衙自给自足。 缙朝的商税制度也特别的完善,普通商贩的税收极其的低, 一百税一,但若是像陈烈酒那样每年都是好几大万两的买卖, 那收税可就高了,一百税三十。 大前年陈烈酒给靡山县吴县令缴了一万三千多两的商税,喜得吴县令牙不见眼, 不仅给靡山县各个村落修了路, 还在整个昌南搜索了不少姜种分给治下村落百姓栽种。 虽说他们栽种出来的生姜并不能像杏花村种生姜的村民一样卖给盛北的医馆,可架不住想要种生姜的人多啊, 他们种出来的生姜留成姜种,不消说,到了种生姜的季节,自然就会有人来买姜种了。 赋税是根据每家每户的人口缴纳定量的绢和布,这个除非永安府人口暴增才有所增长,一般都不会有太大的差额。 而田税不一样,田税是根据农作物的收成产量十税一。 就这样,去年,靡山县靠着生姜,全县缴上去的税收高达一千两,其中光是杏花村一个村都缴纳了三百多两的生姜税,还别说其他的农作物。 这只是靡山县一个县的田税,还有其他县的呢?! 平溪县盛县令有段祐言这个会医术的女婿在,加上他家又是开草药堂的,知道平溪县最适合种黄芪,有这么一家得力的岳家,盛县令直接在平溪县好几个村子同时推广了种黄芪。 一般地区的黄芪需要两至三年才能收割,而平溪县的土质极其适合种植黄芪,不仅种出来的质量好,一年就能采收一次,产量也能达到亩产五百斤左右。 因为品相好,而黄芪在各大医馆的用量也大,虽然价格不低,但盛县令几乎没费什么工夫就推销了出去。 仅仅只是几个实验村种出来的黄芪,就让平溪县的盛县令给户部上了五百两的税。 而安宁的蔗糖更是不得了,甘蔗本就是一种高产作物,在安宁县县令和种生姜种出成就感的孟方荀两人联手合作家,在孟方荀村子里做了实验。 甘蔗亩产能达到三千斤至五千斤左右,而二十斤左右的甘蔗能制成一斤蔗糖,一亩地至少都有一百五十斤的蔗糖。 而蔗糖的价格是一百文一斤,那么一亩地至少都是十五两的收入,虽然村民们不可能完全拿到十五两,也没用种生姜和黄芪暴富,可是稳定啊。 生姜和黄芪这些只是因为没有大量种植而价高,等这两个县推广种植出来,用不了几年价格就会回落。 而且药材太多了也不好销。 而他的蔗糖则不然,不管怎样都不愁卖,而且种蔗糖村里百姓也能接受。 去年孟方荀一个村的人眼见孟方荀家种生姜发了大财,因此安宁县去村里推广种甘蔗的时候,村里不少人都拿了一亩地出来,整个村子一百多亩地,亩产三十多万斤的甘蔗,按二十文一斤价格收购的甘蔗,全村获利六千两,上税六百两! 云梦县就更甚了,云梦县养蚕,桑树多得到处都是,到了四五六月份,那桑葚都是掉在地上没人要的。 去年从桃源县回去,云梦县县令就到处网罗酿酒师傅,到了四五六月桑葚成熟采摘的季节,十几个师傅一起研究酿造桑葚酒。 还真让他们折腾出了一款口感滋味上佳,老少皆宜的果酒,因为是果酒也不浪费粮食,原材料都便宜到处捡了。 但卖出去的价格可不低,缙朝刚开国没多少年,需要休养生息,民间不允许私自酿酒,就算酿也只能是小作坊,不允许开办大作坊,市面上的酒类不多。 云梦县的桑酒一经出世就供不应求,光是永安府都供不应求,更别说是外府了,那是有钱都买不到。 卖了酒的酒钱,云梦县的县令又给云梦县的每家每户都补了桑葚钱,这些桑葚共缴税七百两! 最后就是桃源县了,桃源县的县令都赚麻了,陈烈酒的仿银炭从他的码头出货,现在仿银炭又在外打出了名声,每天都有不少各地商人坐船来他的码头就想看看风靡京都的仿银炭。 以前县城里的商铺十天半月都没什么人气,现在几乎是天天爆满,客栈都一连开了两三家了。 而且不管是靡山的生姜、云梦的桑酒、平溪的黄芪、安宁的蔗糖都得从他的码头走。 更别说,他还在县里大肆推广了种半夏,半夏虽然亩产不高,可物价高得吓人,而且种植也比生姜黄芪的简单,他找他相熟的村子提了一句,村里的村长就同意带着人种植了。 去年收了半夏,他都没费心去找医馆,昌南的济安医馆知道后就全收了去,不费吹灰之力就上了八百两的税。 永安府仅仅只是五个县的额外田税就多了两千六百两的税,还别说其他正常的税。 永安府以前的田税是三千两左右,而去年交上去的田税却有七千两!直接翻了一倍多! 顾凤朝上书这只是第一年处于尝试阶段就翻了一倍,从第二年开始永安府应该会成倍增长。 因为每个实验村都得到了成功,周边村子,包括周边县城的村民与县令们都看到了希望,全都有蠢蠢欲动的迹象。 甚至不用顾凤朝提点,除桃源县五县外,其他七县的县令已经在找出路了。 整个永安府如顾凤朝所说的那样全都如齿轮一般在转动。 永安府一年就实现了税收翻倍的事传回朝堂,震惊了整个朝堂。 尤其是户部! 虽然只是由三千两翻到了七千两,乍看不多,但要是天底下的所有府县都翻一倍? 那国库岂不是每年都有富余的? 尤其是,顾凤朝说了今年还会更多,再翻一倍,一万四千两?! 整个朝堂都吸了一口气! 要知道,这只是田税啊,还没有算上赋税,要是算上赋税,永安府的税收岂不是在四五万两左右?! 抵得上一些繁华府城的税收了,要知道最富裕的苏州府,一年的税收也不过才五万多两。 而听都没听过的永安府现在能一跃与苏州府齐名,太令人惊讶了! 到了今年秋收,皇帝已经等不及想知道永安府的发展,直接派了使臣下来考察,一是让他们看看永安府的发展,二是等永安府的税收下来,让顾凤朝不用上报给昌南,直接给使臣带回京城。 他没有耐心等户部一级一级呈递上来。 而户部也很想知道这永安究竟在搞什么名堂,仅仅只是一年的时间就把田税翻了一番,两方一合计都派了人来,相互监督,防止包庇。 结果他们一下桃源县,看到那车水马龙、人山人海,鳞次栉比的桃源县商铺,全都惊呆了。 “这确定不是苏州府?!”来的使臣和户部的人左看看右看看都不觉得这像一个偏远县城该有的繁华程度。 “应该不是!”有人指着不少还在建设中的商铺说道,“你们看,好多商铺都是新建起来的,墙上的砖都是崭新的。” “确实。”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除了极个别的商铺用砖是陈旧的以外,大部分商铺外的青砖还带着刚出炉的青色,一看就是新修的。 众人顺着码头往里走了走,发现新铺子的数目不在少数,一路走一路感慨:“仅仅两年时间啊,两年时间就修了这么商铺,京都也做不到这个程度吧?!” “何止!”又有使臣说了,“京城的商铺也没有这些商铺的生意好吧,你们看铺子里那些买东西的平头百姓们,进进出出多少都会买一些,那家布店就这会儿的功夫都招待了三四位买布的客人了。” 众人顺着他的话观察了一会儿,发现确实是这样,就算是开在就繁华的布店,也不可能每一位客人都会买布,都是把价格问了又问之后,确定一家最便宜的店,才会购买。 而不会像这家布店一样,几乎进去的就没有空手出来的。 这也太令人震惊了。 又有人发现不同了:“而且他们穿着也很好,在京城都有不少穿着打补丁的人家,在这里好像没看到几个?” “也有,只是少。”有人不认同他,指着街道上几个打着补丁的人说,“不过他们虽然穿着补丁,脸上却没有太多的悲伤,好似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 这跟他们南下这一路看到的所有地方的平民百姓都不一样。 就不说京城了,京成这两年达官显贵家都没多少笑容,就说离永安府最近的苏州府,不缺吃,不缺喝的,他们现在也沉浸在科举改革的不忿中。 其他地方的百姓更是麻木而茫然的,而这里的百姓就像是充满了生机一样,每个人的眼睛里和脸上透着都是对生活的希望。 不明所以的他们找到一个,脚踏烂草鞋,身穿烂衣裳,脸上却洋溢着笑容的老伯问了问情况。 “你们是外地来的吧,”被他们拦着的老伯也不忤,笑呵呵地看着他们,“我们现在的日子有奔头了,当然开心了。” “什么奔头?!”看他穿着也不像是有奔头的人啊。 “种地有奔头啊!”老伯指了指身上的衣服,又指了指别人,“别看老汉我现在穿得烂,等秋收了,我也能穿得跟他们一样。” 他指的是街上一些穿得比较好的人家,众位使臣都不相信,就他这样的,除非家里有几十亩薄田,不然如何在秋收达到中上水家庭的穿着。 “别不相信呀,”老汉也不认生,笑眯眯地跟他们说,“今年我家种了一亩的半夏,济安医馆说了今年以一百二十文斤的价格收购,老汉我一亩地大概有一百斤的半夏,能收十四两银子呢!” 这可是十四亩地,还是收成比较好的十四亩地的收成,他一亩地就能办到,如何叫他不高兴?! “当真?!”众位使臣都被老汉说出的价格给震惊到了,一亩地十四两的收成?! 这一亩地岂不是就可以缴一两四钱的税了?! “当然是真的了,你们不信可以随便拉个人问问,我们桃源县全县都在种半夏,这已经是很低的价格了,要放在去年,人家济安医馆三百文一斤收的呢!” 外地人就是大惊小怪! 老汉看着他们的表情摇摇头,颇有些失落,可惜了,去年闵县令没有选他们村做实验县,不然还可以再多得一年的钱! “全县都在种?!!!”户部的人被这句话给惊到了,“种这么多卖得出去吗?!” 一家一亩地,全县有多少亩地,又该有多少税收?! 关键是一家医馆竟然吃得下这么大的产量?! “怎么会卖不出去!”老汉如同看傻子一样看着他们,“济安医馆有一种用半夏做的止咳丸,卖得可好了。以前是原材料不够,打不出名气,现在原材料够了,都卖别的承宣布政使司去了!” 济安医馆就是以做药丸子发家的,在昌南各地口碑都好,可惜是工户,再家大业大能买的土地也有限,自己所产的药材只能供给本承宣布政使司的医馆,外承宣布政使司就只能爱莫能助了。 现在桃源县各府开始推广种植药材,他们可不就起了想要拓展的心思了吗! 老伯说着还特别惋惜道:“就是种的人太多了!价格也掉了好多!要还是原来的三百文一斤,老汉我一亩地,岂不是能挣三十两!” “十四两也很多了!” 户部的人都算不出今年一年桃源县能税收能多多少了!原本以为永安府今年的税收能够在去年的基础上再翻一番已经是极好的了,现在看来还是他们太保守了! “我们这个不算什么,”老汉摇了摇头,“你们去平溪县,云梦县,靡山县这些地方看看,那才叫惊讶呢!” “人家平溪县种得黄芪,听说联系上了江南的大医馆,一百五十文有多少收多少,人家黄芪两分地就能收三百斤!每家每户就出两分菜地,一年就能挣三十两!” “还有靡山县的生姜也是两分地能出三十两!嘿,两分地,也就巴掌大的菜地,田地还不耽误人家种庄稼,我们都没法跟人家比!” “哦!”老汉像是说不够似的,说着说着像想起什么又多说了一句,“还有云梦县,云梦县那个桑酒卖一百五十文一坛,没人要的桑葚都十文钱一斤收,他们县养蚕的,每家每户都有少说都有上百棵树,那钱就跟捡一样。” “比我们稍微差一点的也就隔壁安宁的蔗糖了,不过人家有糖坊,家里种甘蔗的去买糖都会少个五文十文的,也不差什么了!” 老汉这一通比较下来,听得户部的人手指头都在抓麻,那今年永安府光这几个县的税收都是一个天文数字了?! 更别说其他了! 不怪桃源县两年的时间就起了这么多商铺,实在是百姓们生活水平好了,舍得花钱的人多了,生意如何不好! “你们外地来的也别只在桃源县打转,也可以去别的地方转转,买点特产嘛,”老汉再说其他县的事,旁边人来人往的路人也有注意到这群外地人的,等老汉说完,给他们出主意道,“去买酒,去买糖,再不济去杏花村玩玩,那边的人可会用生姜做吃食了!” “别怕是村里,诺,”怕他们找不到还替他们指了指路,“看到那条黑黢黢的路没,那是我们永安府特色煤炭渣子路,不管你是牛车骡车还是马车走在上面一点都不颠簸,哪个县都通的!” “杏花村还有通到永安,通道昌南的煤炭渣子路哩!而且他们村的房子都是青砖瓦房,比起县城也不差什么,你们也不用担心没地方住,人家村里人家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比县城里的客栈还好哩!” 连老汉都被众人说得一脸向往,他也想去杏花村看看,大家日子好过了,都离不开杏花的许相公和他夫郎,都是知恩图报的人,见不着恩人,好歹给恩人村里做点贡献嘛。 一众京城来的使臣听了桃源县路人的话,来到煤炭渣子路上,看到那绵延一路却又很结实很黑的道路,试着上去走了走。 “真的很平稳!” “比走在青砖上的感觉还要好!” “而且下雨天也不怕被冲散!” 有人拿水泼在道路上试试了,水并不会沉下去,而是从两边流出去,这就意味着只要下面的泥土不塌,这条路就永远都不会成泥水汤汤。 “好路!好路!” “要是全天下都是这种路!要遇上个什么紧急军情岂不是也能快速赶回来了?!” 有时候八百里加急都会因为路太烂而耽误,要是全天下都是这种路,那不管需要什么紧急的事,都能如实抵达了?! 然而这还不是令他们最惊讶得,最令他们惊讶的还是杏花村那群精神面貌比起桃源县还要好的村民们。 见过家家户户都是青砖瓦房的村子吗?! 见过家家户户都吃白米饭的村子吗?! 见过家家户户都有读书人的村子吗?! 这群京城来的使臣们要是以前别人给他们说村子是这样的,他们一定一个耳光给他们打回去,白日做梦呢?! 这些条件除了村子里的地主,其他平头百姓哪里达得到?! 可在杏花村,他们看到了,看到了他们理想中的村子! 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人人有书读,美好得不像话?! 当然永安府令他们震惊的地方远不止于此,别的地方也不差。 到处种树砍树的村落,到处喂鸡养猪的农户,以及一些到处在修路的村庄。 太多太多了,把这群使臣都给看麻木了,尤其是户部的人,他们怀疑他们看到了一个叫做人间天堂的地方,而不是一个偏远的小府城。 在他们在考察的时候,考场里的许怀谦他们也在奋笔疾书。 这次的考卷就像是送分题一样,考的是增添税收。 许怀谦都不用去精雕细琢,直接把他这两年种生姜的心得写上去就行了。 段祐言也是,这两年他在平溪县帮着他岳父种黄芪,对如何增添税收几乎是了如指掌,就是他的字,虽然练了两年,但还是有些丑,这个没办法,有些习惯一时间很难改掉。 还有孟方荀,孟方荀不用说,他前种了生姜,后帮着安宁县县令在村里种蔗糖,还参与过制糖,怎么让农民富裕,怎么让税收富裕的方法都刻在他脑子里了,写起文章来,简直就是下笔如有神。 考别的,裴望舒可能还有点犯难,因为他比许怀谦他们少学两年,考税收那没事了。 他在家里天天帮着他娘算账,家里的税收每一笔他都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况且云梦县这两年推出了桑酒,种桑的人多了,养蚕的人也多了,周边几个县城的人也富裕了,来他家铺子买绸缎的人多了,生意比起以往来好了不少。 生意好,交的税就更多,这答案不就来了嘛。 他们中唯一有点犯难的就是章秉文了,这两年不管许怀谦是种姜还是烧炭,他在旁边村子看得一清二楚。 甚至因为陈烈酒修了路,使得商业更好更繁华了,这些他都可以写到税收一类中。 但可能是考上秀才圆了祖父的愿望,他胆子大了些,不想老老实实的守成,而是换了自己喜欢的。 他想他家现在这么热衷于种地,而且种地也挣到钱了,是不是可以推广工具来减轻他们的负担,从而可以让他们在种地的同时,解放自己,去做点其他的事,比如做买卖?修桥铺路?等等—— 是不是更能增加税收? 章秉文这一想就刹不住车,拿着比在纸上奋笔疾书,他觉得推广工具、改良工具、解放劳动力,也是一个不错的点。 当然主考官吃不吃他就不知道。 不过,他觉得自己还年轻,今年没考过,明年再考也行! 他也不怕跟其他人拉开差距,反正他还小,去了京城也什么都不懂,不如等许怀谦他们在前头创出一片天去了,他再上也不迟! 他们五人是答题的答题,想得开的想得开,其他学院的学子也就苦了。 太难了! 他们学了一年的时政,本以为会像往常一样考各类天灾的没想到这次居然考税收了,这跟他们平日里学的方向都不一样,这该如何作答? 尤其是,七贤书院的钟逸尘。 三年前,院试的时候,他高调放出话,要拿院试的案首,结果没想到被青莲书院的孟方荀拿了去。 回去之后,他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夹着尾巴不敢抬头,生怕别人嘲笑他没拿下案首。 其实,他想多了,没拿下案首,他好歹也考了个第二,那些第二都考不上的人怎么会嘲笑他。 可这人一旦陷入了自我怀疑中,就觉得别人看他那哪都不顺眼,甚至还产生过搬家的念头。 为了搬家,他甚至萌生出了出去卖诗词歌赋的念头。 可惜,他做的那些诗词歌赋,在县里卖了好几个月都没有卖出去。 没有人欣赏得来! 本就是一个偏远县城,读书人都没有几个,还想找个会欣赏诗词歌赋的? 况且,皇帝这里一改革科举,诗词歌赋不顶用了,就更加没人会欣赏了。 没办法,钟逸尘只得老老实实在家关起门来读书,回七贤书院也不敢冒头了,生怕再出现点说拿案首,结果没有拿到案首,让他丢脸的事。 尴尬的是,他回书院,书院的夫子也不知道该怎么教他了,作诗写文章他们行,时政,就完全一头雾水了。 好在,钟逸尘他娘跟当地的县令有一点关系,拿钱买通了县令,跟他学了一点时政。 可是…… 钟逸尘看着卷子上的考题“如何增添税收”几个大字,一脸麻木:“苍天耶,你这是要亡我啊!” 他家再有关系,县令也不可能把一个县的赋税讲给他听吧,他这该如何作答? 不止他,除了极个别的考生,全天下的考生在看到这道题的时候,都叫苦不迭! 明明大前年还考的防疫,他们也学了三年的防疫,怎么今年变税收了! “这谁能够接触得到!” “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 一众只会苦读书的学习嚷嚷着不公平,大多数的学子都出身于商户、平民,他们从小到大连税收等物都没有接触过,如何答题? 只有一小部分帮着家里管生意,或者是世家子的学习过一些税收,但也这些不足以答题啊。 学子们在嚷嚷的时候,主考官们也挠头,他们觉得增添税收的方法无非就是增加赋税和苛捐杂税,问题上的税收,明显是田税。 田税如何增添? 种地一年就只能种那么多粮食出来,还得靠天收吃饭,不减产都算是好的了,更别说是增加了。 看着考院里一众抓挠腮的学子们,他们只得感慨,幸亏他们早早地考了进士当了官,不然这题换他们来答,他们也答不上啊! 他们在犯愁的时候,唯独青莲书院的山长和夫子优哉游哉地在府城喝茶。 不同于三年前,两人在府城愁得觉都睡不好,这次他俩心情好得不能再好了! “反正该教的我们都教了,”山长左正谏悠闲得不能再悠闲了,“几个县的县令也给学生们做了榜样,不管这次的题是什么,总归能有一两个考上的吧!” 栗谨仁颔首,过去的一年,左正谏到处搜罗时政给考生做题,几位县令也忙着在各自的县令做一道名为“时政”的政绩,大家都在努力:“努力是有回报的!” “谨仁,你要不要猜猜这次乡试能有几个考中的?”栗谨仁都这么说了,左正谏觉得这次自家书院两个举人肯定是跑不掉了的,不过多少个他就估不准了。 “三个吧?”栗谨仁想了想,多估了一个,“孟方荀不用说了,这孩子的刻苦我们都看在了眼里,段祐言,我觉得他天天在县衙肯定也不会愁,最后一个我压许怀谦,加上他拿手字,再吊个车尾不是问题。” 书院里,每次一做到时政的题,就属许怀谦答得最快,还答得还挺有理有据,反正他们也看不太懂,不知道正确答案,只能模棱两可地给出个尚可的回答。 这回答算是说在左正谏心里去了:“我也觉得如此!” “许怀谦那孩子,不显山不露水的,人家不仅在家烧炭种生姜,还帮着几个县令搞民生。”左正谏除了教书育人,也不是什么都不过问的,对书院下面几个县在搞的事情也听了一耳朵,“这次不论考什么,一个举人肯定是跑不掉了。” 可他也只敢猜到举人,高的就不敢过问了,世上能人多的是,他们能看到的只有许怀谦,整个昌南不知道还有多少藏龙卧虎之人,许怀谦他们能中一个举人已经是不错了。 毕竟,科举要不改革,除了孟方荀,他们连举人都考不上! 青莲书院的山长在估算谁可以考上,七贤书院的山长直接求神拜佛了,祈求上苍听到他的心声,祈祷这次乡试还考诗词歌赋。 这样他们书院的钟逸尘说什么也能拿个举人回来! 他们七贤书院就不用丢脸了! 要知道,前年科举改革一出来,所有学子都蒙圈了,他可是再三跟学子保证,就算改革他们书院也有能考上的,不然这群学生都要直接疯了! 也不知道这好好的陛下改革科举做什么,几百年都是这么考的,考时政有什么用? 问得太好了?! 随着考题出来,全天下的人都产生了一个心声,考时政有什么用?! 不管别人怎么想,许怀谦坐在他亲亲老婆给他修建的考院里,舒舒服服地待了九天。 这九天他除了只能在号舍里活动之外,那是吃得好,也睡得好,最后答完出考院的时候。 段祐言几人看着他,都诧异了:“你是不是胖了一点!” “有吗?!”许怀谦抬手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还是很细啊。 “脸上!”裴望舒指了指脸,“脸上的皮肤薄得没有那么明显了,有一层薄薄肉了!” 许怀谦捏了捏脸,问出自己的心声,“会不会不好看了?!” 章秉文一头黑线:“……更好看了师兄!你以前太瘦的时候都瘦得下人,有一点肉才像个正常人嘛!” “是吗?!”听他们这么一说,许怀谦放心了,从背包里取出银来照了照,“是比进考院前瞧着气血好了很多哈,这有夫郎就是不一样。” 对此,裴望舒几人只想翻白眼。 不过,这次在考院考试感觉确实舒适,吃得好睡得好,连题都看得眉清目秀,好像就是往他们心尖尖上撞得题。 如果这次考不上,要是三年后还是这个题,他们一定有信心考得上! 这种对前路充满希望的感觉真不赖! 他们是信心满满了,可一众考完的学子,脸色就格外不好看了,就和许怀谦走出考院的这会子功夫,衙役们已经往外抬出了三个病倒的了! “太难了!太难了!天要亡我!天要亡我!”有个被人抬着嘴里还说着这样的话,看得裴望舒几人一脸疑惑,“这次的题很难吗?” 连裴望舒都觉得简单,更别说许怀谦几人了:“不难啊,我答完还睡了三天呢!” 实话,不能出号舍,除了睡觉他都不知道干吗! “可能别人觉得难吧!”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偏题的章秉文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我们赶紧出去吧,我都看到烈酒哥和云锦哥在等我们了!” 果然,几人一出考院,就看到在门口等他们的陈烈酒和盛云锦。 看到老婆的,许怀谦忙黏了上去:“等我干嘛,我考完了自然就会回去了!” 陈烈酒在外面提心吊胆死了,他都把乡试考院尽量往舒适里打造了,没想到考院每天都还有人因病抬出来,他天天都在考院守着,就怕某天许怀谦也被人给抬着出来了。 现在看到他家小相公安然无恙地出来了,一颗心终于放了下去:“考院的环境还住得习惯吗?!” “习惯呢!”一说到这个许怀谦眼睛都是亮的,“你看我都胖了!” 陈烈酒左右看看,没看出哪里胖了,不过面色是比进去点红润了一些,他才放下心。 “时间还是太赶了,要是银钱充裕的话,不如每个人修一间屋子。”一开始陈烈酒就是这么打算的,但是费用太高了,修屋子就得有床、书案这些一应俱全,不用说那也是一笔很大的开销了。 “可别!”许怀谦赶紧制止了他老婆大手笔的想法,“这样已经特别好了!” 再好那就不叫来考试了,直接叫来享受了! “可是,还是有好多人被抬出来!”陈烈酒指了指被人抬出来,病弱的考生。 “我都没事,”许怀谦指了指自己,谁能有他病弱,“肯定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不怪考院!” 章秉文几人同时点头,就没有见过待遇这么好的考院了,他们在里面吃糕点都吃到撑过,太好吃了! “好吧。”见他们都没有事,陈烈酒这才相信自己的安排没有出问题,拉起许怀谦的手,朝他们笑了笑,“知道你们考试辛苦,我在荟萃楼定了桌席面,一起去吃个洗尘宴?” 荟萃楼,昌南府最好的酒楼,一桌席面都要十两银子呢! “去去去!”最爱吃的章秉文立马举起了双手,“烈酒哥真好!” “陈老板大气!”孟方荀笑了笑。 裴望舒无所谓,反正他这辈子都找不到陈烈酒这样的夫郎了,他已经放弃了! 段祐言也没有意见。 只有许怀谦侧头看了陈烈酒一眼,十两?他老婆的私房钱还有吗? 一群人杀到荟萃楼,本以为荟萃楼的吃食肯定不同于永安府,结果到地,他们看到那一桌子的生姜菜,一个个都瞪大了眼:“怎么全是生姜?” “都是吴县令的功劳,”早体验过荟萃楼吃食的陈烈酒摸了摸鼻子,“他可是带着生姜把昌南的一众官员都给拜访了个遍。” 不仅仅是官员,还有商会成员都是他的重点关注对象,不吃也想方设法带着你吃,刚开始大家都特别烦他,时间久了,慢慢地也能接受了。 于是这生姜就从靡山县一路传到了昌南,都快成昌南各大酒楼的招牌菜了。 “味道还可以,”陈烈酒招呼他们坐下,“你们试试。” 事实上随着杏花村到昌南的路通了,被传过来的不仅仅有靡山县的生姜,还有云梦的桑酒,安宁的白糖,几个县令,相互学习,相互进步。 把下面县城搞得很好,导致昌南的一众官员压力大得很。 陈烈酒取了一瓶云梦桑酒,给许怀谦倒了一点,今天大家都心情好,可以给他小酌一杯。 他们吃得正高兴的时候,一众昌南考院的学子,不服这次乡试的考题,游街闹起事来了。 “时政无用,科举不改革!” 震耳欲聋的反抗声从街道上传来,那声嘶力竭的嗓音,恨不得把喉咙叫破,可见是真的不希望科举改革。 陈烈酒都放下筷子,朝酒楼下,一众刚从考院考完试就被召集到街道上游行示威的秀才身上看去:“发生什么事了?” 许怀谦摇头又点头:“可不知道,能是因为这次科举的考题?” 确实是因为考题,今年的考题让很多人都猝不及防,天底下就没几个会考的,考完后的考生越想越气,越想越不忿,他们寒窗苦读十几年,最后考的却是他们学都没有学过的东西,三五几个考生一撺掇。 法不责众,全都被叫来反抗了。 人多力量大,只要他们齐心协力,让皇帝改回科举,靠原来的诗词歌赋文章,他们何愁考不上举人! 一时间,各地秀才纷纷揭竿而起,反对这次科举改革! 他们在吵的时候,朝堂也同样在吵,永安府的使臣回了京,带回了数额足以让天下人震惊的税收,满朝文武也跟着吵翻了天。 -------------------- 作者有话要说: 有想过加更,奈何手速只有500-1000左右[没脸加更] ——感谢在2022-10-19 23:54:51~2022-10-20 23:52: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M、烟花易冷っ筱祀儿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安之若素、嘤嘤嘤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桃子被做成了黄桃罐头、霜降、三只胖橘、alwaysone、梦归我心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毛团萌萌哒 50瓶;霖妗 40瓶;42747499、可爱的你、53660429、疯狂的黑兔子、逗逗逗逗腐、清钺、soft亲爹 20瓶;大饼果子 15瓶;47428351、闵松月 13瓶;迪迪 12瓶;山竹、@R.L-#、、、S齐安、叶子、M、烟花易冷っ筱祀儿、41782113、小怪兽、沧海月明珠有泪、花拾七、纪修染、zj@吃饺子、小铧、21320508、赵大爷要吃肉、花非凋零、杂食萝卜 10瓶;卿予、彼年光华 9瓶;歪歪、虾仁不眨眼、青梅煮酒、巴啦啦小蘑菇、記忆、懒猫天天在等更,苦啊、jjcat、清墨 5瓶;四囍·四喜喜 4瓶;33946770、苹果甜甜、繁星当空、太叔 3瓶;meng、唯你独好、噗噗的鱼、望仔是添的、幽玄、看到我请叫我去写作业、青山入我怀、小蚂蚁 2瓶;云潋风溯、简单生活、这是个马甲、禾、巧克力爱好者、哈哈哈开心看小说、朽、听雨吹风、病乃迁、好事花生、云朵朵、46821708、活着、29933146、柠歌、栤埖、莫祈、南方有北、朝夕、竹子啊、枫岚、5563338、蚕宝宝、偶然、jeu?di?z?z?z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把酒话桑麻45[修] =================================== “什么?!” “二十万两?!” 朝堂上, 一众大臣听了使臣从永安府带回来的今年税收数目,全都不淡定了! 要是一两万两还差不多,二十万两, 这也太多了! “这怎么可能!” 就连皇帝听到这个数目的时候, 内心也是大喜, 他派使臣去察看永安府,本以为能有个两三万两已是惊喜, 没想到居然能有二十万两之多! 这可真太令他惊喜了! 正当他想要开口说话时,听到了下面众朝臣的反驳,面色一沉:“怎么就不可能了?!” “连江南承宣布政使司最繁华的苏州府鼎盛时期也不可能有这个数目的税收, 他们莫不是叫人给蒙骗了!” “不错!”户部尚书也跟着颔首:“苏州府最高的一年田税也不过才五万两。就算永安府去年的田税不错, 那也不是在七千两左右吗?一年的时间, 他就算是开垦再多的田地, 也不能把这田税翻了近三十倍吧!” 如果说去年永安府的税收让朝堂吃惊,但那吃惊的程度还他们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而今这个二十万两的数额, 让朝堂诸公们实在难以相信。 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这不可能, 这一定是假的,肯定有人包庇。 若是一个偏远府城的税收都能达到这个程度, 那他们缙朝该繁荣昌盛到何等地步? 事实上,刚经历过战乱的缙朝还在休养生息的恢复期,除江南承宣布政使司外, 其他各承宣布政使司都穷得很, 十三个承宣布政使司每年收上来的总税收也才一两百万两。 这么点银钱,要维持朝堂的正常运转都难, 六部已经在想要不要向陛下提一提增加赋税、田税的事了。 毕竟,缙朝的田税赋税比起前朝来不知宽松了多少,增加一点点也应该没什么大碍。 永安府这税收要是真的,岂不是把站在朝堂上的他们这些大臣们的脸都给打肿了! 见满朝文武都没有一个相信的,皇帝不悦给使臣使了个眼神,使臣立马意会地站出来说话:“要是小数额说我们被蒙骗了,我们绝无怨言,如此大的巨额,再过几月税课司就会上报,到时候他们上哪儿去弄钱来补这个窟窿?!” “是啊!”二十万两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要是几千几万两还好说,如此大的数目,就算把永安府所有人都榨干也不能榨出这么多来吧。 有大商贾愿意垫钱?! 这个可能他们仅仅只是想了一下就被否决了,得做多大的买卖才能一年赚二十万两以上的利润?! 就算那防银炭卖到十三个承宣布政使司,一年的纯利润也不可能有这么多吧。 而且这个税收不是只维持一年,而是年年都要如此,那个大商贾愿意做这样的冤大头。 他要有这钱,直接捐给朝廷,都能捐个三四品官当当,何必这样做好事不留名,半点好处也不沾。 这下就连户部尚书都说不出话来,他朝他派出去的使臣看过去,见他们始终没有站出来反驳这人的,知道这多半就是真的了。 “况且永安府的繁华都是我等看在眼里的,要是不富庶,我等岂会发现不了。”这位使臣说着将永安府百姓家家户户皆种植推广药材的事说了出来,“他们每家每户上的田税都在一两到三两左右,以我所见,二十万两左右这个数目恐怕都是小的。” 毕竟,他们去的时候,有些人家家里的药材还没有到收获期,税收还没有交到县衙的税库司,他们只能根据永安府种植作物的田地估算一个大概的税收数目。 “这竟然还不是最终数目!”他这么一说,朝堂上的百官全都哗然了,那永安府不知道现在富庶成了何等模样! 恐怕比起当年鼎盛时间的苏州府来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仅仅两年时间,两年时间就能让一个偏远府城的繁荣赶超苏州府,这让他们这些远的地方只在京城的京官们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就像是做梦一般,十分不真实! “你们还有什么话说?!”皇帝睨着他们,这群要才干没才干,要能力没能力的朝臣不耐烦极了,“超出你们能力范围内的事,别人办到了,就是不可能?!” “这个世界上不可能的事情多了去。”皇帝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你们不去做,怎么知道不可能?!” 大殿内的一众朝臣都沉默了。 刚刚反驳的时候有理有据,轮到他们说话的时候,没人说话了,皇帝身上怒气更加浓郁了。 眼见气氛愈发凝重,山雨欲来,户部的一位侍郎站出来了,他看向那位说话的使臣:“照你所说,永安府的百姓在不耽误种植庄稼的前提下,每家每户每年还能多出十两到三十两左右的收入?” 使臣点头:“不错。” “这收入跟一些七八品官员的俸禄也不差了。”这位侍郎很快地算了一下,不同的是,七八品官员除了俸禄还有禄米、职田、养廉银等等收入,但这么比喻也没错就是,“吏部各地官员为何不推行开来?” 这样,全天下的百姓都富庶了,银钱如流水般流向户部,何愁给其他几部供给不上银钱。 户部其他人听这位同僚如此一说,皆是心头一震,整日跟银钱打交道的他们,太知道户部有多穷了,那是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其他几部还成天使劲向他们要钱,可为难死他们了。 现在有增添户部税收的方法,全都向先到方向似的朝吏部官员们看了过去:“是啊,永安府的人都已经做出功绩来了,吏部何不如依葫芦画瓢的实行!我们户部有了银钱,吏部各地官员的建设又有何愁?!” 户部虽然掌管全国的田地、赋税、户籍,但各项政策实施起来还得靠吏部的地方官员才行。 去年停职被查了半年刚官复原职没多久的吏部尚书,还有一众被罚了俸,罢了官,到现在都被补上钱财和官员,少了一大半人的吏部官员们听到户部等人这话,心都哆嗦了一下,消停日子没过多久,又开始是吧? “万万不可!”吏部尚书立马反驳了他,“永安府的成功只是个例,也只能是个例,若是全国如此推行,必定有人看到此间商机不种庄稼而改种药材,到时候全天下都是药材,药廉而百姓无粮可食,天下大乱也!” 户部上下嘴皮一碰,说得倒是轻巧容易,全国推行,万一他们吏部有个什么操作不当的,十个他的脑袋都不够砍的。 可被家家户户年年都有十两到三十两左右的收入迷花了眼的其他几部人根本听不进去。 “永安府种药材也没耽误种粮食,可见只要官员操作得当,你所说的事必定不会发生,为何不能实施,你们吏部连这点胆量都没有吗?” 兵部尚书也站出来说话了,六部里就数他们兵部最惨,将士以命在战场上杀敌,保家卫国,而朝堂这群人,每天都在为一点钱吵来吵去。 要粮没粮,要饷没饷,要一点衣物兵器,还是没有。 现在有一个能让全天下人发大财,也能让兵部各部充盈的办法,他想不通吏部尚书为何要拒绝。 吏部尚书看着平日里最不对付的户部、兵部联合起来调转矛头对准他,一脸无奈:“事情不是那么容易的。” “刚去永安府的几位使臣也说了,因为永安府百姓的大量种植,今年的药材物价已经跌了许多。” “这还是一个县的,我相信明年看到商机的其他县恐怕也会种植,价格还会往下走,永安府是偏远府城没有世家豪族,只要官员不偏颇,每家每户皆可种植,但其他地方呢?” “江南豪族众多,今年他们都没反应过来,才让永安府占了便宜,等永安府种植药材发了迹的事传至天下,你们说那些唯利是图的世家豪族会不会种植?!” 别说是世家豪族了,就连他们这些官员听了都想回去把自家田地上的粮食拔了,种上这可以发财得药材。 “世家的田地众多,人脉也宽广,恐怕不等我们找到销路,他们就内部吸收了,而我们吏部在全国推广种植的这些药材,又该如何消化?” “百姓心心念念旗期盼发财药材没有成功会不会引发群愤,发生此等问题谁来解决?” 这个政策是很好,可要想在全国推行,就有点不现实了。 吏部尚书不想让吏部也有做出丰功伟绩来的一天吗?当然想了! 想归想,可他也不能拿吏部所有官员的性命和全天下赖以生存的土地瞎折腾。 尽管吏部尚书说得很清楚了,但兵部尚书明显不想放弃:“难道就因为你说的这些问题,如此好的一个利民利国的政策就不去实施了吗?” 若是前面没有先例,兵部尚书还会胆怯,可现在永安府已经做出了表率,证明这是可行的,吏部如此瞻前顾后,国家何时能繁荣昌盛! 户部尚书也说话了:“而且江南等地的世家豪族已经够富了吧,若是再让他们这样毫无节制地富下去,天下一样要大乱!” 他算了一下,仅仅只是一个永安府的税收就能高达二十万两,全国有三百多个州府呢,要是三百多个州府都能有这个税收,一年光是田税一项都能达到六千万两。 是现在的三百倍。 三百倍!什么事干不了?! “要我们吏部推行也行,”他们如此咄咄逼人,吏部尚书寸步不让,“除非你们能把我上面提出的问题全部解决了,否则别想我们吏部会配合!” 兵部户部和吏部大家对小眼,三个部门的官员吵翻了天。 坐在上首的帝王原本都要大发雷霆了,忽然见他们唇枪舌剑唾沫横飞地吵了起来,意外地挑了挑眉,又平息了怒意地坐了回去。 不怕他们吵,就怕他们什么都不吵,现在这样,总算是有点朝臣的模样了。 就这样几个部门就永安府税收的事,吵了小半个月,吵到皇帝都快不耐烦的时候,他们终于各自给出了主意。 “你们吏部所担心的无非就是世家与百姓争利,”户部尚书解决道,“这样,我们吏部负责与各州府的世家豪族交涉,确保当地的世家与百姓利益不冲突,吏部再行推广之事?” “这样还差不多。”户部做了让步,吏部众官员的脸色这才好了许多,“但也不能光交涉,在交涉之前户部还得把各州府适宜的种植物筛选出来,地方才能更好地应地适宜推广。” “推广种植下去,怎样拓展销路也是问题?”户部也提出了问题。 “或许可以各州府联谊?”吵了这半个月吏部也不是吃素的了,“就像南方喜欢吃酱,而不适宜种黄豆,而北方喜甜而种不了甘蔗。北方可以帮南方种大豆,而南方也可以帮北方种甘蔗?” “这样运输上也是一个问题。”吏部与户部向工部看过去。 “只要银钱到位,我们工部全国大型水利道路都不是问题。”工部尚书本想置身之外,没想到战火突然引到了他身上,他也不怕事。 他们工部就是没钱,要是有钱,四年前的华阴水患都不会发生好吗?! 难得在朝堂上看到几个部门吵架后还能坐下来有商有量的联合起来办事。 上头的帝王看着下头的朝臣们你一句我一句,出主意的主意,提问题的提问题,想办法的想法,那双威严而常年盛满怒火的眼睛里终于平缓温和了许多。 不容易,终于能看到这群只会吃干饭的朝堂也能有模有样地办点事了,而不是像以前只会你望我,我望你的相互推卸责任。 永安府好样的! 许怀谦好样的! 望着慢慢在转变的,皇帝心情大好地转了转拇指上的玉扳指,他愈发地期待与那位能改变永安府,能改变这朝堂,名叫许怀谦的秀才碰见了! 也不知道他这次的乡试成绩如何? 正想着,下头明显等着不耐烦的翰林院大学士,不顾户部等人的争吵,直接出了列:“启禀陛下,臣有事启奏。” 皇帝看过去:“什么事?” “是今年科举的事,”兹事体大,翰林院不敢隐瞒,“这次乡试的题目考的是以往从未考过的税收,引起了天下学子的不满,自科考结束之后,不少地方的秀才都聚众游街,大喊时政无用,科举不改革,望陛下能把科举给改回去。” 皇帝听到这话,大好的心情荡然无存:“不改革科举,天天吟诗作赋,能让百姓吃饱饭吗?能让税收像永安府这样,一年高达二十万两吗?若是能,天天让他们吟诗作赋又如何?!” 好不容易在朝堂上看到这些大臣们有一点朝臣的样子了,外面那群学子又不安分了。 他又不是没有不给他们吟诗作赋的机会?秀才不是没有改革吗?除了时政以外,也留着有几道诗词歌赋八股文题,还不够?! 要全都是诗词歌赋和一些无病呻吟一点用都没有的策论,再选一些像以前那样遇到点是什么都不会的朝臣,这样的国家拿来有什么用? 自永安府高额的税收传回朝堂之后,皇帝已经很久没有动过这么大的怒了,一群原本还在高声阔谈的朝堂顿时噤若寒蝉。 心里都把这些闹事的学子骂了又骂,早不闹晚不闹,偏偏在永安府税收大增的时候闹,这不是往皇帝的枪口上撞吗? 果然,皇帝发了火之后,直接下了命令:“把永安府这一年的税收公布于各州府,让那些喊着叫嚣着时政无用的学子看看,时政究竟有没有用!” 皇帝说完,目光又变回了以前的锐利:“若是他们看完,还叫嚷着时政无用的话,我看这些学子也不用再科考了,在家吟一辈子的诗,做一辈子的赋好了。” 皇帝这话就相当于给外面那些叫嚷的学子彻底判了死刑。 众朝臣心下了然了,都没有站出列替他们说话的。 首先为了这科举改革的事,陛下先前已经砍过不少人了,现在又有永安府税收大增在前,众朝臣忙着把永安府的成功在全国各州府推广,哪有工夫管这些学子。 因此皇帝这一命令下达,满朝文武就没有一个反对的。 一众闹事的学子闹了大半个月,见考院没有人出来阻止他们,还以为他们的计划即将成功,个个兴奋得不行,每天都到考院和各府衙跟前各种叫嚷。 就在这时,一旨永安府税收大增的消息传遍了各个承宣布政使司。 “什么?!” “永安府一年的田税能高达二十万两?!” “怕不是说笑吧,一个州府的田税顶天到六七万两以来是极致,怎么可能有二十万两这么多,他们种的是金子吗?” 此消息一出,各州府的人都在讨论此事,初始没有人相信,但是随着皇榜的张贴,这些人就算再不相信,也不得不承认,确有此事。 君无戏言。 官府如此大张旗鼓地张贴皇榜,若是没有此事,那皇帝的脸不都给丢尽了?! 一众还在等皇帝改回科举的考生们,没有等到帝王改回科举的政令,反而等到了永安府税收的皇榜,纷纷摸不着头脑时,考院的一众主考官们却同时松了一口气。 这么多学子闹事,主考官也怕帝王会改回政令,因此考院里收上去的考卷全都没有批阅。 就怕批阅了也没有用。 这会儿看到皇帝到处张贴税收的皇榜,知道这时政的科举是绝对不可能再改回去的,纷纷行动了起来。 不仅开始批阅考卷,还把考院和各衙门门前的考生全都给赶走了。 “说时政无用的,好好去看看皇榜!” “若是你们的诗词歌赋,一年也能让一个偏远府城的税收高达二十万两,能让治下的百姓,每家每户收入十到三十两,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人人能读书,再来跟我们说时政无用吧!” 这群闹事的学子都是秀才,有功名在身的,一众被烦得不行的考院和府衙都不能把他们怎么样,现在有了借口,都拿这个借口把他们堵了回去。 这下众考生们傻眼了?! 什么税收?! 什么年入十到三十两?! 什么人人有饭吃?什么人人有衣穿?什么人人能读书? 这怎么跟讲天书似的,说得他们都听不懂!不是在说科举的事吗?怎么又扯回税收上去了? 各州府被撵了的学子们,不明所以得到张贴皇榜处查看。 看到上面描述的永安府场景,全都不敢置信:“这是一个偏远府城一年能够办到的事情吗?” “莫不是皇帝为了不改革科举故意编撰出一个府城的税收,来蒙骗我等?!” 一群只知道诗词歌赋,风花雪月的学子们,根本就不相信皇榜上说的事情是真的。 尤其是苏州府的学子们:“这永安府我们听都没有听过,如何确信这上面的事情是真的?!” “而且一年二十万两的数额也未免太巨大了,我们苏州府最鼎盛时期都达不到这个税收,一个连名字都没有听过的偏远府城能够达到,这里面要是没有一点猫腻,谁相信?” 总之,说什么这群学子们说什么也不相信皇榜上的事情,他们总觉得这是皇帝为了不改革科举而编撰出来的事情,非但没有消停,反而闹得更厉害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皇帝都快要气笑了,要真是让这群愚昧无知的秀才们考上举人、进士,叫他们去当官才,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无奈,皇帝只得又下了一道旨:“今年各个承宣布政使司的考卷不用各地主考官查阅,全部送进京城,由他亲自查阅,若是真有那文采,惊天地泣鬼神之人,他就把科举改回去,若是没有时政科举照旧。” 这下众学子不敢闹了,全都翘首以盼望着京城,想象着全国各地有一两个文采斐然的人,能够让帝王把科举改回去。 这场轰轰烈烈的运动在进行的时候,许怀谦和陈烈酒正窝在昌南府的宅院里亲亲热热呢。 许怀谦的乡试,一连考了九天,陈烈酒九天都没有抱着他的小相公睡觉,就把他给想死了。 因此从荟萃楼吃完饭回来,陈烈酒就把他家小相公给拉到宅子里的大房间亲热去了。 昌南的宅院跟杏花村的宅院不一样,杏花村的房子很小,小到房间里面塞满了许怀谦和陈烈酒东西,就算许怀谦不在,也能让人感觉到温馨。 而昌南不一样,这里的房子太大了,而且许怀谦又没在里面住多久,空空荡荡的,一个人睡在这样的房间里面太寂寞了。 还是得有他家小相公睡在身旁才踏实。 “就这么想我?!”一年好几天,吃了饭陈烈酒都拉着许怀谦到房间里亲热,许怀谦都被对他的热情给弄得吃不消了。 “嗯。”陈烈酒躺在许怀谦的臂弯里用手指勾着他的头发玩,“你不在我身边总觉得身边少点什么!” 很奇怪,明明先前出去办事的时候也有离开过许怀谦的时候,但那会儿他从来没有觉得哪儿不对劲,可这次许怀谦去考院科考,明明相隔也不远,但就是忍不住去想他。 “还有会试、殿试!”许怀谦抱着他老婆也是一脸满足,考院虽然被他老婆修得特别好,但是抱不到他老婆晚上睡觉也是空落落,“等这两个试,我就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会试、殿试得去京城吧?!”陈烈酒想起来了,“那我还得提前去京城一趟!” 许怀谦不解:“你去京城做什么?” 陈烈酒眨了眨眼,看着她家小相公,吐出三个字:“买房子?” “买房子?!”许怀谦手抖了一下,“你去京城买房子做什么?” 老婆想要去首都买房,许怀谦也不是不支持,主要是现在他们手头上没有这么多钱了。 前年的仿银炭他们收入六千多两,去年的仿银炭他们收入七千多两,全都被他老婆给拿去修路了。 加上这两年他们又添置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还有平时他们吃食和药物上的开销也挺大的,加上陈烈酒还老喜欢砸钱给他做点事情。 比如说修考院。 现在他们手头上剩的钱,也不过只有两千多两了。 这点钱想在首都买房,恐怕是不太可能吧?! “你要去京城科考,怎么着也得在京城有套房产才行。”陈烈酒自己的打算说给许怀谦,“京城很冷的,我怕你住客栈住不习惯。” 陈烈酒一直都没有跟许怀谦讲过,苗大夫说他只有十年寿命的事,现在距离当初过去的十年,已经过了三年。 这些年,许怀谦的气色看着一年比一年好,一点都不像只有十年寿命的人,可陈烈酒不敢拿许怀谦的性命去赌。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打听过了,京城的冬天大雪纷飞,跟他们昌南冷是冷,但是不会下雪不同。 他怕许怀谦在那样的环境里面待不住,但是他也不想劝许怀谦不去京城科考。 他都走到这一步了,他若是劝他放弃的话,前面这么多年的努力,岂不是全都白费了。 所以他能做的就是,给许怀谦打造一个相对舒适的环境,让他能够更好地上京去科考。 许怀谦也明白他的身体,总是给陈烈酒找麻烦,皱眉道:“可是我们的银钱好像不太够唉。” 要是他们平时开销能够省一点,没准还能够,但是他们的开销太大了,从原来的几十两就能过一个月,到现在可能得有百两左右。 其中他的医药费占据大半。 “家里的花椒是不是可以采摘了?”陈烈酒突然想起他们还有五亩地的花椒来,花椒跟生姜不一样,它是两年一熟的,到今年正好两年时间,可以采摘了。 “对哦。”陈烈酒不说,许怀谦都快把他的花椒给忘了。 在古代除了胡椒就属花椒最贵了,这可都是宝贝。 “我五亩地的花椒树,怎么也得采五百斤的花椒出来吧?”花椒跟别的作物不一样,它只要壳,除了壳里面的种植都是要去掉的。 晒干了,一棵树可能也没几斤花椒。但是没关系,不妨碍它挣大钱。 医馆的花椒一百文一钱,十钱为一两,十两为一斤,一斤就是十两银子。 五百斤的花椒,他能收五千两银子呢! “阿酒,你家相公棒不棒啊!”许怀谦这么一算,突然觉得自己好富有,以前都是陈烈酒养他,他现在终于也能自己养一回自己了。 “很棒!”陈烈酒也没有想到只是种点花椒,就能收获这么大一笔意外之财,开心地在许怀谦脸上亲了几口。 有了这笔钱,他就可以给许怀谦买个位置相对好一点的房子,还能把房子布置得和许怀谦的心意。 想了想,不免有多亲了许怀谦几口,他家小相公怎么哪儿都棒! “不过,外面这么闹,我们去得了京城吗?”想归想,许怀谦也不免担忧起来,他也挺担心皇帝又把时政给改回去。 要还跟以前考诗词歌赋,他真不行。他先前以为策论、民生什么的他还能过,可是去了书院他才发现,人家不是这样考的。 人家考的策论和民生都是以写作文为主,谁的作文写得好,谁就可以考上。 就许怀谦那个大白话的文笔,怎么可能有人家从出生就开始学文言文的文笔。 学了四年科举,他现在写的时政还是文不文、古不古的,不会乡试的主考官还跟以前,要看咬文嚼字的那种文字吧?! 许怀谦想了想,又不免担忧起自己这次的科举来。 “管他呢。”陈烈酒就没许怀谦那么忧愁了,“考都考完了,怎么选那都是上面的人决定,你就算是把头发都愁白了,也改变不了什么,还不如放宽心一点,把该准备的准备起来。”别万一考上了,打个措手不及。 比如说买房子! “好吧。”他老婆就是好潇洒一点都不忧愁的,许怀谦被他感染地也觉得听天由命吧,该写的他都写了,希望这次主考官不要那么迂腐,能让他挂个吊车尾的举人也行。 许怀谦在祈祷的时候,金銮殿一众大学士在看考卷。 “这就是他们叫着嚷着要改回的诗词歌赋?”皇帝看到一众举人的考卷自己都笑了,“就这文采,还没有太子十岁时做的诗好。” “太子殿下与这些秀才自是不同。”皇帝身边的太监立马拍了个马屁。 “教导的老师不一样,学出来的东西也不一样,”皇帝没有听信他的马屁,摇了摇头,“太子是由太傅他们教导出来的,文采在他们之上,也合情理,可这群人明明诗词歌赋也不是很擅长,还嚷着要把科举改回去,简直愚不可及!” 太蠢了。 学诗词和学时政哪个难? 皇帝自认为是诗词难,诗词讲究意境天赋,要是没有这个意境和天赋的,绞尽脑汁做出来的诗词歌赋也不过尔尔。 但时政不一样,只要能够沉下心来,用心去观察身边的百姓,周边的民生,能够与普通百姓共情,他就能写出一份还算尚可,甚至是中上的时政,这不比考诗词歌赋简单? “没意思,”皇帝一连看了好些考卷,都没有看到他满意的诗词歌赋,转而向底下的人问,“你们有中意的吗?” 底下的大学士都摇了摇头。 能够当上大学士的都不是泛泛之辈,一些寻常文章怎么可能入得了他们眼。 “那还是看时政吧,”皇帝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看看有没有一两个有慧根的?” “对了,”皇帝说到这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把昌南的考生得考卷单独留出来,朕亲自查阅。” 今年永安府的税收如此好,想必这关于税收的时政文章的有不少答得好的吧? 然而有句话说得好,期望有多高,失望就多大。 一连看了好些昌南考生的试卷,全都是一些答得牛头马嘴,不知所谓的东西。 看得皇帝都摇头。 这群考生,一个增加税收的问题就把他们难成这样,以后入朝为官,面对地方上各式各样的问题,他们又该如何去解决。 难不成也要像今日这样,聚众闹事,把题目换一个,他就会了? 真是荒谬。 就在皇帝看得不耐烦,都想罢工不看了的时候,一份字迹清晰娟秀的考卷映入了眼帘。 他时政的答题,也不像前面的那些考卷大半都是空白,而是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好几页。 皇帝来了精神,慢慢将考卷拿了起来,一一细读。 越读眼睛越亮,越读心情越好,越读越觉得不可思议。 “好啊,好啊,回答得真好!”皇帝来回把这份考卷看了好几遍,“全篇没有一句废话,比起那些半文不古咬文嚼字的文章,不知道写得有多好。” “而且这个字迹也写得不错!”皇帝又仔细把将字看了看,越看越舒服,把卷子递给下面的阅卷的学士们,“你们也来看看吧。” 难得遇到一篇帝王喜欢的考卷,下面的翰林院学士们起身,接过帝王手中的考卷,几人凑在一起看了起来。 “确实不错,文风虽然白了些,可却每一处都说到了点上,将永安府这次的税收全都跃然纸上,好像我们都亲自参与了一般。” 永安府的税收大增,朝堂上都是知道的,可其过程还是有些人一知半解,这份考卷就把他们那一知半解的迷雾给解开了,让他们对这次税收大增的印象更为深刻。 “不错不错。” “难得在一众辞藻堆砌的考卷里看到一份这样思路清晰的卷子。” “时政文章就该这样写才对。” 以前考赋的时候,他们都是看文辞、情感一类的文章,可这换了时政,在一众农时令里看他们华而不实的文藻,不免觉得很烦躁。 而篇文的文字简单精简,三言两句就说清楚了事情经过,简直让他们耳目一新。 翰林院的学士们浏览过后,没有一个不满意的,齐齐点头,顺着帝王心思地提了一句:“点位解元?” --------------------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一下,一个月里总有几天脑子不太好使[捂脸] 感谢在2022-10-20 23:52:01~2022-10-21 23:58: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疯狂的黑兔子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兔斯基、五人无、唯你独好、桃子被做成了黄桃罐头、微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书痴痴 100瓶;婷子 66瓶;DAL 57瓶;55098635 50瓶;肥肥爱吃橙子 45瓶;何决、靥世 30瓶;十丧 26瓶;fydwxz、阳雨、疯狂的黑兔子、使者 20瓶;路过、兔斯基 18瓶;花花花 17瓶;21894204、六曲、iene、惜曦、森罗万象、老街回眸、胖英要减肥、feng、21320508、63226130、□□教主、莫问 10瓶;倾城泪ζ 9瓶;风来 6瓶;人生得意需尽欢、清墨、菱、天圆地方我爱钱 5瓶;33946770 3瓶;木子、Stella、再见,我的网、微逆光 2瓶;鬼疯子、蚕宝宝、莫名、萧凝忆、53646297、活着、琉箫、月墨水、谭大东、禾、LolyGill、简茸茸茸茸茸、淡然一笑、朽、万幸得相识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把酒话桑麻46 ============================= “把试卷看完再下定论。” 皇帝看了眼还有大半没看过的昌南试卷, 没有同意。 这才看到一份比较满意的答卷就妄下结论,要是待会儿还有更好的答卷,对后面的考生不公平。 尽管皇帝也知道这个结果微乎其微, 看了这么多答卷, 就找出这一份来, 其他答卷可能也跟先前的答卷大差不差,可是他心里还是隐隐抱有一丝希望的。 万一呢? 万一还有呢? 偌大的昌南, 数以千计的考生,能出一个能人,难道就不能出第二个了? 不管怎样, 当皇帝的, 还是希望, 自己治下有真才实干的学子, 越多越好。 皇帝都这样说了,众位阅卷的学士们,也就不再多言, 继续看起考卷来。 不得不说,这批考生的质量有些差,一连批阅了好些天, 翰林院的这些学士们越批越烦躁,越看越不耐烦。 都是些狗屁不通的东西。 特别是有了皇帝先前看过的那份珠玉在前, 有了参照物,再看其他的,怎么看都不是那个味, 更难受了。 “难道我泱泱缙朝, 除了昌南的那一位学子,就再找不出几位有才之士了吗?”有人对着还把时政当策论无病呻吟的考卷, 叹息。 说实话,一开始皇帝改革科举,诸位也是不太同意的,他们缙朝自开国以来,科举一直都是这样考的。 先帝在位时,就特别喜欢诗词做得好的,他们记得,刚开国时,一连三届的状元,钦点的都是苏州府的考生,苏州府那会儿可谓是风头无两。 上行下效,知道先帝重文采,一时间整个缙朝上下文风甚浓,各地学子争相切磋文采,文学之气之盛。 他们这些官员也是这般选□□的,一开始没人觉得不对。 直到皇帝垂垂老矣,病在旦夕,正要传位于太子之时,在外戍边的二皇子带兵杀入皇城,直接夺了先帝的皇位,终身囚禁前太子,满朝文武竟然没有一点反抗之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二皇子登基上位。 而二皇子常年戍边,身上带着一股浓厚的血煞之气,与和蔼可亲,善气迎人的先帝完全不一样。 他性格多变,喜怒无常,稍有一点不如意就罢官、砍头,一开始朝堂的百官们也难以承受这犹如暴君般的帝王。 但,随着五年前,华阴水患的出现,满朝文武竟然一点解决之法都给不出,导致华阴十万百姓十不存一,惹得帝王暴怒,要改革科举。 他们这些朝臣才意识到,文采治不了国,可他们这么多年习文的习惯下来,已经改不掉骨子里的文人习气,只能被迫接纳皇帝改革科举的命令。 如果说,四年前第一次考时政,大家没有防备,做不出令皇帝满意的答案还算是情有可原。 可三年过去,皇帝明明都已经在各州府下令了以后科举主时政,包括他们这些朝臣之臣们都在着手学习时政,就算再差,三年过去,天下的学子也不可能都是这个模样吧。 总要有一两个好的吧。 但事实就是,各州府的学子们好像都没有当回事,还按照原来的想法在进行,这样如何使得。 一朝天子一朝臣,随变而变,这人尽皆知的道理,他们都不懂了吗? “谁说不是呢。”另外一位学士看着试卷也在感慨,要是再这样找不到满意的答卷下去,他们怕喜怒无常的皇帝又要暴怒了。 四年前的科举就已经砍了不少文臣的脑袋了,这次的科举,又不知道要砍多少人。 再这样下去,朝臣都要被砍得差不多了,哎,伴君如伴虎啊。 就在这些大臣心有戚戚的时候,一位穿绯色官袍的学士拿着一份试卷开口了:“诸位来看看这份答卷!” “怎么,有满意的了?”他这么一出声,其余人都好奇问道。 “满意!满意!”这位大学生捋了捋胡须,笑道,“这位考生的字迹虽然差了些,可他的思路相当新颖,以医入税,正映了永安府这次种植药材税收大增的题。” “我们看看。”当即就有好几位学士挤到他跟前将他手中那份答卷快速地浏览了一遍。 初看到那有些工整却依旧难掩其丑的字迹时,确实有些不忍直视,但随着他的见解看下去,眼前不由得一亮。 “不错啊!”众位学士颔首,“比起先前那位分析永安税收的考生来也不差什么,而且他这以医入税的思路很好啊,户部和吏部最近不是在吵这个问题吗,这份考卷给他们看看,没准能让他们少走些弯路。” 他们在讨论的时候,旁边又有人说话了:“说到思路,我这里也有份思路不一样的答卷。” 众人看过去:“是什么?” “以商增税!”这位看考卷的学士说道,“朝廷虽有商税,但并不重视,而这位学生所说的把商税并入赋税中的方法好似也不错。” 几位学士又凑了过去,看到这位考生把自家一年的收入全部写了出来,并根据商税法大概算了一下,若是天下的商税都并入赋税中,国库每年能增添多少收益时,众人心神一凛。 这个增添税收的方法,比种地还要快,而且不需要像种地那般瞻前顾后,唯一的问题就是,要跟吏部各衙门交涉。 这都是小问题,重要的是他给出了方向,并且这个方向还是可实施性非常高的,那它就是一份不错的答卷了。 “今日奇了怪了,”众人在相互传阅欣赏这份答卷的时候,又有阅卷官抽出一份卷子来,“我这里也有一份,不一样的答卷。” “也是一种新思路?” “嗯。”这人颔首,“这位学子没有提税收,而是着重强调农具与农业的发展,最后才提了一点税收。” 思路是有点歪了,但在一众答非所问的考卷中,又不知道比他们好了多少倍。 大家相互传阅过后,想了想:“不过他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把农具提升上去,不管是解放农民的劳动力还是多开垦土地都是提升税收的一个方向。” 就是这个方向比起前面几分来稍显朴实了些,可是这也很不错了。 好多人连他这份朴实都没有。 “今日不错啊。”有人想到他们今日已经找到三份不错的答卷了,加上皇帝先前找到的那一份,这证明世间也不尽是些只会死读书的蠢材,也有关心时政、民生之人。 就算后面再没有如这三份答卷这般让人满意的卷子,他们也好跟皇帝交差了。 “哎呀!” 就在所有人都一改颓废之势,精神奕奕地重新去阅卷之时,有一个人突然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整个人都兴奋得颤栗了起来。 “好字!好字!”他目露精光,“老夫为官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般让人一看就心情舒畅的字。” 众人被那突然的一声给惊了一跳,随即听到他只是赞叹字迹,摇摇头,又要把头给低下去继续阅卷时,这人又开口了。 “这思路才是真正的好思路!”他朝满殿的阅卷官道,“方才你们所看的卷子都回答得太片面了,唯独我手上这份,才是真真正正地对这增添税收的好回答。” 先前已经阅览过四份不错的考卷的学士们,对他说出的话都不置可否,怎么可能? 先前的四份考卷中除了最后提升农具的考卷回答得稍微差一些,其他三份都不相伯仲,他手里的那份考卷还能超出那三份去不成。 “别不相信啊,”见满殿的阅卷官就没有一个人相信他的,这人也不着急,只是把手中的卷子一递,“你们自己看看,我认为这份答卷是今年当之无愧的魁首!” “考题回答得不错就不错,魁首就有些过分了吧!”众位阅卷官看过这么多考卷后,还是对皇帝最先找到的那份考卷最为满意。 不管是字迹、纪实、农业、税收方向都回答得十分完美,重要是他的回答给人一种很强烈的画面感,不然他们也不会看过之后,就立马向皇帝提议点为解元。 确实特别好。 后面有想要超越他的,很难。 这位学士接过先前那人递给他的答卷,不怎么在意地摊开一看,旋即惊讶道:“——这!这字!” “别光字,”那人神情淡定道,“你再看看他的答题内容。” “以农为本,以商为辅,以医为根,以力为基,拓展……打开……”这人顺着那赏心悦目的字迹读了下去,满殿听到他读出来的话,皆是一惊,“竟然全想到了!” “而且还给出了具体思路与方针,”有人竖着耳朵听完,感慨道,“户部吏部要是早些看到这份答卷,都不用在朝堂上吵这么多天了,直接根据他的考卷去做就行了。” 前面的四分答卷再不错都是一个方面,这份考卷则是把方方面面的问题都给考虑了进去。 还用生姜、煤炭、修路等事迹一一举例,言语精炼得让人一看就明白该怎么开阔拓展下去。 这都不像是提升税收的方法了,而是一份提升税收后的述职报告。 “有理有据,还有实际。”这位阅卷官读完考卷,感慨道,“不怪你要说这份考卷当为今年魁首!” 这要是不能为魁首,那一定是他们这些人眼瞎。 “什么当为今年魁首?”皇帝刚从勤政殿里处理完公务过来,听到这人的感慨,问了一声。 “启禀陛下。”皇帝这一进门,殿内的一众翰林院官员都跪了,那位读了文章的学士将考卷呈递了上去,“臣等皆认为这份答卷当为今年魁首。” “哦?”皇帝来了兴趣,接过考卷一扫,眼睛也如他们先前一般亮了亮,“这字写得可真好啊,若不是隽在这考卷之上,朕还以为是那位大家的字。” 夸完字,他又顺着字一目十行地往下扫过去,这不看还不要紧,一看,心头一震,又忙不迭地从头到尾仔细读了一遍。 “好好好好好!”皇帝越看越对这份考院满意,“真是好啊,不仅字好,答得也好!” “哈哈哈哈哈!”看完后,他龙颜大悦道,“要是朕的朝堂全是这种有能之士,国家何愁不能繁荣昌盛!” “陛下,”见皇帝这般喜悦,有眼力见儿的学士也忙把其他三份不错的考卷递了过去,“除了陛下手中的那份,臣等还找出了三份不错的答卷。” “是吗?”本以为他手上这份和先前他看过的那份已是意外之喜,没想到竟然还有。 这种感觉都不是意外之喜可以形容的了。 皇帝拿起他手上的三份答卷一一扫过,虽说没有他先前看的那份那般惊艳,但好歹不再是一些华而不实不知所云的东西了。 “不错,不错。”扫完这几份答卷,皇帝心下宽慰,“谁说没学过就不会,瞅瞅,这不就会有的了!” 如果说只有一个两个,还可能说是他们两个天赋异禀,可这一连都五个了,那就证明是那些闹事的学子自己的问题。 同样都是三年时间,为何人家学到了?他们自己没学到? 不问自己,反而怪题,简直本末倒置。 一说到这个,皇帝就不由得埋怨起先帝来,本该是杀伐果决的开国皇帝,结果登基后却听信文臣说他胸无点墨不可治国的鬼话,一味地重文轻武,把他好好的大哥养得跟个书呆子一样,连调兵遣将都不会。 这样的帝王,怎配他折腰! 他若不反,来日也会有别人反,如此看来,还是他反了的好! 皇帝从不为他做的事后悔,这会儿看到这五份完全不同于满是文采的朝臣的文章,更加坚信他做的事是对的。 若不是他上位,改了这科举,世间如这五位一样的出类拔萃的能臣不知道要埋没多少。 他走上御案,朱笔一批,亲自在那份他看过后极为满意的试卷上一勾:“这样的答卷当为天下楷模,一个解元都算是委屈了他。” 要不是这是乡试,皇帝都想把这位考生点为状元了。 可惜了—— 皇帝沉吟了一声,随即想到,这都乡试了,殿试还会远吗? 也就不再惋惜了。 “当然别的也不错,”皇帝没有忘记其他几位,“放榜后将这些时政答得不错的卷子拓印发往各州府,让那些闹事的学子好好看看,他们所说的没学过,不会做,不公平,叫嚷着时政无用的人好好看看,别人是如何作答的!” 如果说,这样还堵不住悠悠众口的嘴,那这天下可真就是烂到透顶,不下重剂,救不了他们! “是。”一众学士异口同声地应下。 朝堂的事,远在杏花村的许怀谦并不清楚。 考完乡试,他们在昌南府一连待了半个月,本想着一家人好好地在昌南府玩玩,可昌南府里到处是闹事的学子。 许怀谦被他们烦得不行,因为当他们知道许怀谦也是考生时,每天都缠着许怀谦跟他们一块闹事。 许怀谦觉得他们很蠢,皇帝敢改革科举那就证明人家绝对不是吃素的,他们这么大张旗鼓地闹,不但不会让皇帝改革科举,反而弄得适得其反。 不过,没什么是绝对的事,没准也有真让他们闹成功的时候。 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不想蹚这趟浑水,只好带着家人先行回杏花村采花椒去了。 千重万重,都没有他家老婆想要买房子的决心重。 花椒地里,陈烈酒一行人在摘花椒,他们不让许怀谦行动,怕花椒树上的刺扎着他。 “阿酒!”跟在老婆身旁无聊透顶的许怀谦无奈只得摘了一串红艳艳的花椒,别在陈烈酒的耳朵上,还学浪漫的古人口述了一句诗,“视尔如莜,贻我握椒。” 陈烈酒停下摘花椒的举动,将别在耳朵上的红色花椒取了下来,看着许怀谦好奇问道:“视尔如莜,贻我握椒,这是什么意思?” 许怀谦给他解释:“就是我心悦你的意思。” 听到这个,陈烈酒翘了翘唇:“我也心悦于你!” 说着他边摘花椒边与许怀谦说话:“不过,我以前走镖的时候,听人家说,花椒,也有多子多福的意思,还有一句诗文,怎么说来着?” “椒聊之实,蕃衍盈升。”许怀谦脱口而出。 “对!”陈烈酒朝他笑,“阿谦,椒聊之实,蕃衍盈升!” 起初许怀谦没明白,陈烈酒为何会突然问这个。 直到五亩地的花椒全部采摘完,许怀谦才猛然醒悟过来,他被他老婆反撩了。 他说他喜欢他。 他就说他也喜欢他,还想跟他生很多猴子。 生猴子这个就免了,但面对老婆的表白,许怀谦还是很受用的。 一连几天,晒花椒的时候,他都黏在陈烈酒身旁,他老婆简直不要太会了。 连反撩这种事,他都能想到。他怀疑,他老婆要是能读书,成就肯定不会比他低。 “阿酒,你想不想读书啊?”陈烈酒在家里晒花椒的时候,许怀谦在他身旁问道。 陈烈酒不解:“问这个做什么?” “就是突然想到,”在老婆面前,许怀谦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要是你可以读书的话,成绩指不定比我还好?” “那我也不喜欢读书,”陈烈酒摇摇头,“要我天天在外面跑可以,让我天天在学堂里坐着,我可待不住。” 许怀谦读书的样子,陈烈酒又不是没看过。 那是在学堂里坐着,在家也坐着,书不离手,每天除了背就是写,要他这么十年如一日地坚持,他可做不到。 “不过,若是有朝一日,天下的女子、哥儿都能光明正大地读书就好了。”陈烈酒扒开簸箕里的花椒,“这样村里那些女子、哥儿就不会羡慕家里的哥哥弟弟了。” 随着,杏花村的村民和陈氏宗族的族人富裕了起来,杏花村和陈氏族人家家户户的人,都把自家小孩给送到章秉文祖父章既明的学堂里去读书了。 好是好,这可就苦了村里的女子、哥儿,她们的哥哥弟弟去学堂里读书了,他们的活就落在了她们身上。 陈烈酒每次在村里路过,看到在田地帮着捉虫喂鸡除草干农活的这些女子、哥儿,就会想,同样都是孩子,为什么他们的哥哥弟弟们可以读书,而她们就只能在地里劳作,眼巴巴地看着家里每天穿着新衣服上学堂去读书的哥哥弟弟们。 就因为他们是女子、哥儿吗? 这是封建制度问题,许怀谦暂时也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一点。 不过,他老婆竟然还有这个觉悟,很令许怀谦赞赏,他看上的人就是不一样哈。 “要不阿酒,你去找族老和村长说说,让他们在村里起个学堂吧。”许怀谦是没有能力改变天下人的想法,可是他现在好像有能力改变杏花村村民的想法。 陈烈酒回身:“嗯?” “想去上学的太多了,章夫子的学堂哪里装得下这么多学生。”光杏花村的村民都有一百多户人,更别说陈氏宗族三百多户的人家。 这么多人家家里的孩子全挤在章夫子的学堂,他一个人哪里教授的过来。 许怀谦给陈烈酒出主意道:“索性,我们杏花村要去读书的孩童也不少,不如我们在村里盖一所大一点的学堂,请三五个夫子过来教授。” “请三五个夫子?”那得多大的学堂? “盖大一点,最好一个学舍可以容纳百来个人的,”许怀谦给陈烈酒说悄悄话,“到时候多出来的学舍就让村里的女子、哥儿去读。” 陈烈酒疑惑:“这样能行吗?” “能,”许怀谦不打算给村里人讲道理,“先请夫子,把束脩教了,等学堂坐不满,一个夫子教那么多人也是教,两个夫子教那么多人也是那么教,他们自然就会把自家姑娘、哥儿送去上学了。” 这个时代的人,都还没有男女平等的观念,强行跟他们说把孩子送到学堂去读书,肯定说不通。 没准还会反过来怪他们多事,不如让他们自己心疼钱,自己提出来。 他观察过了,村里姑娘、哥儿干帮家里干得那点活都不算什么活,有没有他们都不影响,只是家里人见不得他们闲,才吆喝着去做点事。 学堂就在村子里,家里要真是忙不过来的时候,下了学也能帮做点,完全行得通。 陈烈酒向来都是对许怀谦的话深信不疑的,晒完花椒就去找村里的村长族老说事去了。 村里也正在为这事愁呢,章夫子的学堂至多就能放下一百多个孩童,再多的他老人家也没用那么多精力。 陈烈酒提议的在村里开办学堂是再和他们心意不过。 现在家家户户手里都有余钱,为了家里的孩子,能像许怀谦一样能够读书考取功名,还能从书上找到更多的挣钱方法,他们是很舍得送孩子去读书的。 而且陈烈酒也说了,这建学堂的砖他不收钱。 这不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嘛,村里人一合计就同意这事。 等学堂修起来,他们望着那大到出奇,能塞下一千多个孩童的十几间学舍,以及许怀谦去书院帮他们请得价格高昂的书院夫子时,为了不浪费钱,不浪费新学舍,他们不得跟夫子商议,把自家的姑娘、哥儿都送到学堂去读书了。 反正教一个也是教,教一群也是教,姑娘、哥儿也是他们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况且,陈烈酒家的小妹和婉婉都在读书,人家记账给工钱什么都没有出个什么错。 不求他们有什么大出息,好歹以后去到夫家帮夫家管个账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村里轰轰烈烈在起学堂时,许怀谦晒干的花椒也卖给了济安医馆。 五亩地收了六百多斤的花椒,一共卖了六千多两。 看着自己瘪下去的银票又鼓了回来,许怀谦别提多高兴了。 果然这自己挣的钱和老婆挣的钱就是不一样。 他在家里数钱的时候,乡试的成绩也下来了。 因为乡试的成绩都是糊名的,皇帝虽然钦点了解元,可他并不清楚他点的解元是谁。 可是当学士将糊名去掉,露出许怀谦的大名时,皇帝立马就笑了:“果然是他!” 是了,也就是能把永安府那个偏远府城盘活的秀才,才能写出这么有独到见解的税收要点来! 皇帝起初在看他的文章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有所猜到了,只是没想到他的字居然也写得这么好。 “真是一个不错的学子!”皇帝大手一挥亲自将许怀谦的大名写在了榜单上,让下面的人抄录,“张贴出去吧!” 今年的乡试,各州府都在翘首以盼,几乎是榜单一张贴出去的同时,消息就传遍了各个州府。 首先知道这个消息的就是昌南的一众官员。 当他们看到京城发出来的榜单时,全都惊讶地站起了身。 “什么?!” “我昌南榜上有名的居然有十个!” “而且解元也在我昌南?!” 因为今年乡试的卷子都运送成京了,且最后的时政大题没几个答出来的,被点为举人的人少之又少,皇帝索性就取消了各州府举人的排名,直接按全国排名排了。 “这可比以前的乡试几十个中举的还要令人高兴!” 昌南布政使直接兴奋得苍蝇搓手了,要知道,这可是他来昌南的第二年啊,第二年! 大前年,昌南布政使、按察使包庇永安府知府,做假政绩,昌南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被换了遍。 他是从一个更偏远的地方调来的,来到这里本以为老老实实地做个布政使就好了,没想到一来就遇到这里的商会成员修路,白捡一条功绩不说。 在皇帝大兴科举改革的时候,他府下又出了这么多举人!这些举人都是得到皇帝认可的举人,跟以往的举人都不一样! 也就是说,只要他们进京科考,一个进士就是十拿九稳了! 十个啊!十个! 在科举改革的第一届能有十个进士,比别的州府只有零星的一两个,甚至是没有举人的时候,他们的州府能出十个! 而且还出了一个解元,这是多么大的一个荣耀! 而且这还是他白捡的一个荣耀! 昌南布政使别提多高兴了,他大手一挥,跟底下的衙役说:“去报喜,吹拉弹奏,能给我整多大的排场,就给我整多大的排场,不要心疼钱,我要让整个昌南的人都知道,今年全国的解元,来自我们府!” 他这边刚发出命令,那边昌南的一众官员也派了人送了礼过来,交代报喜的衙役:“一定要亲自送到许解元的手里!不可怠慢!” 因为许怀谦现在还只是哲解元还不是官,历朝历代,就没有高级官员下乡去祝解元的。 这要是搁寻常的乡试,就算是解元也没有他们给他送礼的道理。 可这次不同,这次的解元是皇帝钦点的,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很有可能就是这届的状元! 状元啊! 以往这个状元都是永安府,江南承宣布政使司一带,何时轮得到他们昌南承宣布政使司这个偏远地方出? 现在有一个状元之资出现他们治下,他们可不就得好好巴结着吗! 消息传到永安府,永安府知府顾凤朝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也是愣了一下。 “十个?!” “昌南出了十个举人?” “其中有六个都出自我们府?!” “解元也在我们府?” “是谁?!” 顾凤朝朝报喜的衙役要榜单,这个榜单各州府都有,衙役也抄录了一份带在身上,听见顾知府要。想都没想就拿了出来。 旁的顾凤朝都不认识,但那位在榜首的许怀谦,他可是认识的。 “哈哈哈哈哈哈,果然不出所料!”看到他名字的一瞬间,他整个人都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他一定能够考上!” “就是没想到他居然还是个解元!好啊!好啊!” 顾凤朝给了报喜衙役喜钱:“快去报喜吧,别耽误了!” 这等好事,也得让许怀谦亲自知道才行! 等衙役们从永安府下来,来到靡山县,靡山县县令听到许怀谦是解元时,整个人喜得都快要跳起来了! “没想到解元居然出现在我县下!” “居然还是许怀谦!” “好!好!好!” 这等好事,他想都不敢想好吧,现在真实的事情发生在他面前,他觉得这事像做梦一般不可置信。 同样不可置信的还有青莲书院的山长,他本以为他们书院能考上三个已是不错的了,没想到居然中了五个。 五个就五个吧!居然还出了一个解元! 他以为的许怀谦能吊车尾考上个举人就是惊喜了,没想到人家厚积薄发,直接给他们考了一个解元出来。 “谨仁!五个!五个!” 得到这个消息的左正谏拿着榜单在书院里找栗谨仁,鞋子都跑掉了一只。 “什么五个?”栗谨仁没听太清。 “我们书院中了五个举人!”左正谏激动道,“还有一个解元!” 栗谨仁嘴唇都在抖:“五个都有谁?” “段祐言、孟方荀、许怀谦、裴望舒、章秉文他们五个都中了!” “谁是解元?!” “许怀谦!许怀谦!许怀谦!”左正谏怕栗谨仁听不见,一连说了三遍,“我们书院的许怀谦中了解元!” “什么?!” 这下不只左正谏和栗谨仁了,整个书院的人都震惊了。 解元啊,这可是解元啊,他们这种书院也能中解元?! 要是没有记错的话,他们书院已经很多年没有出过举人了,没想到不出则已,一出居然就出了一个解元。 还是他们想都没有想过的人中的。 “这个解元还是皇帝钦点的解元,全国独一份的,谨仁,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左正谏怕栗谨仁把这事给忘了,还单独提醒了一遍。 今年乡试的卷子都由皇帝亲自查阅,而解元自然也是皇帝亲自点的。 “状元?!”栗谨仁瞪大了眼睛,想都不敢想当初那个吐血把自己吓晕的学子居然有状元之资?! “快快快,快去把许怀谦的所有课业、书籍找出来!”栗谨仁这么一想,反应过来了,“这可是解元的课业、书籍,没准以后还是状元的,可得收拾好了。” 这些以后都是可以拿出来向学生们炫耀的,甚至可以收藏起来传给子孙后代的。 “我早收起来了!”一说到这个左正谏就兴奋,“我可是收录了不少呢!” 许怀谦那手好字,就算不中解元,也值得他收藏,现在想来得亏他有先见之明,不用像栗谨仁这样着急忙慌的。 等昌南府报喜的衙役一路吹吹打打到许怀谦家里时,许怀谦人也是蒙的:“什么?!” “我居然是解元?!” “可不就是!”衙役喜气洋洋地说,“还是皇帝钦点的昌南府解元呢,这跟以往的解元都不一样。” “我怎么可能是解元呢?”许怀谦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他想过自己会中举,没想过自己中举了,居然还被点为解元。 这也太玄幻了! “怎么就不可能!”衙役把榜单拿给许怀谦看,“许解元就别震惊了,你真真是皇帝钦点的解元,一点都没有出错的。” 许怀谦拿到那份抄录的榜单,看到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自己大名,这才不得不相信,好像自己真考上了个解元? 还是全国性的解元。 同样的震惊也在孟方荀他们几人家里发生,当他们得知自己中举时全都跟许怀谦一样不可置信,尤其是,章秉文的祖父,当他知道自己的孙儿考上举人时,直接欣喜若狂地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发现不仅他的孙儿中举了,他曾经的学生许怀谦也同样中举了,还被皇帝钦点为今年唯一的解元,又晕了一次。 昌南府今年大出风头,皇帝钦点了十个举人,而其他各州府,好一点的能有一两个,差一点的一个都没有。 那些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闹事学子,在看到榜单的第一瞬间,就想闹事。 然而早防着他们这一手的皇帝,直接将翰林院拓印出来的众位举子的文章扔在他们面前。 “自己看看自己差在哪里!” 众学子拿到拓印的考卷,看到排在第一位解元的考卷,那上面行云流水让人看一眼就不能忘怀的字迹时,自己都觉得自惭形秽。 他们也写了很多年的字,可他们的字跟这位解元的字比起来,大相径庭。 就冲这手字,他们就输得心服口服了。 更别说他们翻到后面,这位解元那有理有据,条理清晰的各项增加税收的文章时,众学子的脸都像是被人给扇了一巴掌,又肿又疼。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0-21 23:58:34~2022-10-22 23:58: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桃子被做成了黄桃罐头、M、烟花易冷っ筱祀儿、绿豆猫、梦归我心处、重压鱼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靖之 50瓶;梦加、- 我们、不了了之的 39瓶;君迁歌 30瓶;一只橘胖胖 26瓶;邱秋楸、南城以南、书痴痴 20瓶;Echo 19瓶;明心见性、江少衡、佳草、21320508、熊家的崽崽、猫小妖mu、莫问、无棱体、smile淡漠、点点、M、烟花易冷っ筱祀儿 10瓶;点亮所有图鉴 9瓶;九九一一、天圆地方我爱钱 8瓶;44233551 7瓶;Eleanor 6瓶;iene、木子、安之若素、余鱼 5瓶;叶子 4瓶;不二 3瓶;33946770、Stella 2瓶;重压鱼、53646297、poppy、巧克力爱好者、睡不醒、尖叫鸡一只、惜曦、哈哈&呵呵、文富贵、付紫洛、阿竹、病乃迁、三叶、黑发的恶魔、栤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把酒话桑麻47 ============================= “一条一条写得如此清楚, 永安府税收大增的事情是真的?” 先前皇帝发了皇榜,这些学子说什么也不相信,皇榜上所说的永安府税收一事。 太不真实了。 一个府的税收再怎么涨也不可能一年的时间涨到二十万两! 所以那时候的他们一口咬定, 这一定是皇帝为了改革科举而弄出来的阴谋! 挑一个无人知道的州府, 捏造一个惊人的税收, 以此来平息他们这些举子的怒意,対皇帝来说岂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可现在他们看过许怀谦的文章后, 彻底打消了这个怀疑。 许怀谦的文章没有过多的辞藻,连抒发情感的观点都没有,就是实打实的永安府税收报告, 让在场的读书人一窥便知全貌。 如此纪实的文章很难让人怀疑上面的事迹是假的。 况且, 君无戏言。 皇帝这般声势浩大地将举子们的文章拓印发往各地和前面在各州府张贴永安府税收的皇榜的强硬态度也说明了, 这件事就不可能是假的。 “若只是解元一个人的文章这般也就罢了, 大家看看昌南、永安府其他举子的试卷,也多多少少提到了昌南永安府这两年的变化。” 众学子一听,忙把目光从许怀谦这位解元的文章上挪移开, 又把后面几位昌南学子的试卷看了看。 他们所诉的事迹多多少少都带着点许解元试卷上所概括的观点,只不过许解元比他们更全面,而他们则是各有各侧重的观点。 这就更能说明永安府税收的真实性了, 一个人还有包庇的行为,可是十个人呢? 总不能这十位举子的文章都是皇帝找托写来的吧? 还写得这般真实。 那生动具体、有血有肉从各个角度描写永安府的状态并以自己的观点阐述增加税收的方法, 看得他们都想亲自去永安府游历一番。 这若是假的,他们这些学子要真跑去永安府了,那可不就露馅了吗? 所以, 这一切都是真的! 皇帝没有骗他们, 永安府真的在一年内将税收提升了到了不可能的二十万两! 许解元和昌南众举子用他们的试卷给了全天下人一个完美的交代,时政有用! “为官当为民!” “民富则国强!” “时政堪大用!” 此刻, 一众学子像是从混沌中清醒了过来,不再沉溺执着于闹着要将科举改回去,而是认真思考起科举时政的好处来。 他们科举是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当官。当官是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百姓。 而皇帝只不过将他们的为民之心提前激发了出来。 若是天底下的官都能像许解元他们这般为了做文章,为自己的家乡做出贡献,增添税收,让家乡的百姓们生活安逸富足。 何愁天下不能安定。 “况且,这时政的文章比起以前的诗词歌赋来也未免太简单了吧?” 只是提出问题,阐述观点,无论这个观点対或不対,只要敢想敢说敢写,就有录取的可能。 他们把这份拓印的考卷集翻完,反应了过来,只是阐述观点,比起他们以前绞尽脑汁作诗作赋简单多了。 也比陷在书海里每日面対背不完的书籍,以奢望考题里能有他们看过的书容易得多。 “哈哈哈哈哈!” “时政竟然这般的容易!” “今年种地的时候,我还跟父母提过能不能种一点别的以此来增加收入,要是乡试的时候,我把这个填上,是不是我也能中举!” 这还是不是一般的举,是皇帝阅卷后钦点的举,跟别的举人都不一样! “是啊,我家行商的,出门前我爹还说要扩充家里的铺子,就是不知别县的商税如何收的,若是乡试的时候,我想到这点,没准我也能中了!” “所以我们都在闹什么?!” 反应过来后,一众学子想到他们不懂事的到处闹事,差一点就将如此容易地科举改回了从前的地狱模式,全都唏嘘后悔不已。 皇帝这般为他们着想,他们可真不是个东西,竟然皇帝要害他们。 人家当皇帝的肯定也希望自己治下的举子越来越多,越来越好,是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幸好,皇帝没有被他们的反抗吓到,也幸好永安府出了许解元这群学子,将永安府税收归纳总结得这么好,不然皇帝找不到可以说服他们的东西来,很有可能再把科举改回去,让他们继续一错再错下去。 庆幸!庆幸! 醒悟过来的众位学子们,対许怀谦这一群人感激颇多,是他们的文章点醒了他们。 “我家务农,回去之后我一定要好好参悟时政,争取下届乡试一举而过。” “也算我一个!我家住在城里,対外面的农时不是很清楚,正好我们可以搭个伴。” “还有我!还有我!” 清醒过来的秀才们争先恐后地准备结伴下乡,或者在附近观察百姓,以寻求找到自己阐述时政的观点。 他们在行动的时候,孟方荀一行人也同样在行动。 报喜的衙役们给许怀谦报过喜后,也同样吹吹打打到他们的家里报了一遍喜。 虽然知道自己中举的可能性很大,但在没有落实之前,谁都不敢给自己保证。 现在听到自己中举了,一个个都把心给放回了肚子里。 又在榜单上找到其他几位好友,尤其是,看到许怀谦还是解元时,一个个全都要乐疯了。 “全中!全中!全中!” “哈哈哈哈哈哈!” “许怀谦竟然还是解元!” “该该该!” “这个解元就该是他的!” 孟方荀看完榜单后没有一点因许怀谦中了解元而嫉妒,反而觉得就该如此! 整个永安都是他盘活的,他不中解元,谁中解元! 惊喜过后,他放下家中琐事,快马加鞭地赶去许怀谦家里贺喜。 段祐言也一样,他从未想过,他一个乡下小大夫,居然还有中举的一天,当昌南的衙役吹吹打打到衙门报喜的时候,别说是盛县令了,就连段家人都跟着蒙了! 举人! 他们儿子成举人了! 士农工商,医在工,原以为他们儿子入赘给县令,已是跳出工门了,没想到他家儿子自己争气,不仅考上了秀才,现在还一举考上了举人,彻底摆脱了工门,成为了士! “阿锦,我考上了!”段祐言高兴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拉着盛云锦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复述! 盛云锦也呆住了:“是啊,考上了!” “别在家里待着了,”段祐言眼睛可好使了,早在衙役拿出榜单时,就扫到了榜单最前面的许怀谦,拉起盛云锦就往外走,“带你吃大席去!” 就陈烈酒那个宠夫狂魔,知道许怀谦考上解元了,还不得在杏花村大摆三天三夜的流水席,这等好事他们可不能错过。 裴望舒更甚,早在衙役们来报喜前,他就在家里请了两个大夫,怕他要是真考上举人了,他娘的心疾又会发作。 结果,他娘知道他中举后,一点反应都没有,因为他娘现在盼着他中进士了! 但他也没有失落就是,中举了,许怀谦还出乎人意料的中了解元!他娘不激动!他可是激动地在云梦县的街道上来回跑了好几趟,这才坐着马车往许怀谦家赶。 他们中也就什么都没有准备的章秉文比较措手不及了,让他祖父高兴得晕了一次又一次。 同样在行动的还有杏花村的村民们,自从昌南的衙役来杏花村给许怀谦报过喜后,杏花村的村民们一个个都快乐疯了。 “许相公考上举人了!” “我们村有举人了!” “还是解元的举人!” “许相公不愧是许相公!” 村民的惊喜简直比许怀谦自己都还要激动,仿佛许怀谦考上举人,他们也与有荣焉一样。 确实与有荣焉,举人啊!出在他们村里的举人!还是解元的举人!这搁谁,谁不激动! 等衙役们一走,全村的人包括周围陈氏宗族的人都围在许怀谦家里贺喜,把陈烈酒家围得水泄不通不说,杏花村的村长和陈氏宗族的族人,还当场放了话:“许相公的解元宴,我们办了!” 全村没有一个反対的,没有许怀谦和陈烈酒就没有他们今天的好日子,给许怀谦办个解元宴怎么了,就是许怀谦现在心血来潮地砸个他们家的玩玩,他们都没有意见! 因为这是全村人的大事,孟方荀他们几人到的时候,看到那场面盛大的解元宴,一个个又夸张地张大了唇。 “别激动!”看他们这样许怀谦特别不好意思,“这几天我面対的激动已经够多了,要是你们再激动的话,我这周围附近就没有正常人了!” “不激动,我不激动。”裴望舒经许怀谦这么一提醒,忙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告诉自己这都是许怀谦家的小场面,安抚好自己后这才与许怀谦说话,“你们村的村民们好热情啊,不过,我要是中了解元的话,我能比他们还要热情,哈哈哈哈哈哈,虽然我没中解元,但是我两年时间中了举人也不差啊!” 一说到这个,裴望舒直接得意忘形地笑了出来,要知道,他可是昌盛四年的秀才,而许怀谦他们可是昌盛三年的! 他比许怀谦他们少学一年的时间,他都考上举人了,他不应该得意吗? 他得意的晚上做梦都能笑出声好吗?! “今年的考题太简单了,”対于他的得意许怀谦扯了扯唇,小小地打击了他一下,“闭着眼睛考都能考过好吗?” 裴望舒不上他当地继续得意:“无论如何,我今年考上了,我就是厉害!” 今年可是皇帝亲自阅的乡试卷,这跟以往所有的乡试,很有可能跟以后所有的乡试都不同。 他能在这古往今来最特殊的一年里考上举人,还只用两年时间一就考上了,该他得意的! 许怀谦朝孟方荀他们几人看过去,见他们也是一脸掩饰不住的喜气,摇了摇头,把自己的恶作剧收了起来。 算了,大喜的日子,大家一块高兴吧。 他们在高兴的时候,厨房里王婉婉的锅铲都快铲出火星子了! 她成为解元的弟媳了! 现在村里人都不叫她婉婉了,直接叫她婉婉姑娘了,一听就跟村里人不一样了。 陈小妹也是一样,以前村里都小妹、幺妹喊她,可是自许解元考上举人后,他成了解元的妹妹后,村里人就不这么喊了。 要不直接叫她名字“宝珠”,要么就直接跟许怀谦一样叫她“三小姐”。 以前许怀谦叫她三小姐是打趣她,现在别人叫她三小姐是因为她真的成了小姐。 解元的妹妹,还是入赘解元的妹妹,可不就是小姐嘛。 尽管现在解元的弟媳、妹妹都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份地位的转变,一个还在炒菜,一个在烧火,可村里人都拿她们当正儿八经的小姐看了。 举人已经彻底脱离了农门,进入士族了,许怀谦现在就算是不科举,也能谋个一官半职了,更别说他还是前途更远大的解元! 听那些四面八方来杏花村游玩的人讲,一府解元就算再差,明年二月的会试、殿试他也会榜上有名的! 更别说,许怀谦这个解元还是昌盛六年,唯一的一个解元。 搞不好,许怀谦很有可能考个状元回来! 状元是什么?! 状元就是全国最厉害的!戏曲里都说了,当状元,做大官! 一想到,许怀谦以后是要做大官的人,谁敢怠慢他的家人。 以后她两可是官家小姐了! 当然,最风光的还属陈烈酒,人家直接从恶霸哥儿逆袭成了官家夫郎了! 这搁以前,谁敢想?谁能想? 一想到陈烈酒现在是举人夫郎,以后还会是官家夫郎,村里人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陈烈酒:“……许夫人?” 在宾客如云的许怀谦的解元宴上,帮许怀谦招呼着一众客人的陈烈酒,被这冷不丁的一声许夫人给雷得不轻,他扯了扯唇:“大家还是跟以前一样叫我烈酒哥儿就好,都乡里乡亲的,别这么客气!” 当然叫许夫人也可以。 不过,他更希望在另外一个人的嘴里听到这个称呼,而不是从这群村民们口中听到。 陈烈酒想了想,朝正在招待段祐言一行人的许怀谦看过去。 许怀谦虽然在跟段祐言他们说话,可目光一直落在陈烈酒身上,看着众村民,以及从十里八村赶过来吃流水席的外村人対陈烈酒恭恭敬敬的模样,那脸上的得意,可是一点都不比裴望舒少。 终于。 他也有让他老婆风光的时候了。 等今天过后,这十里八村的人都会知道,陈烈酒不仅是秀才夫郎,还是举人夫郎!解元夫郎! 隔着人群见自己一看过去,他的小相公就朝他笑了过来,陈烈酒勾了勾唇,继续招待客人去了。 “没想到我们五人都考中了!”坐在酒桌上,孟方荀望着周边人来人往的宾客们,想到当初他们五个互结的时候,感慨道,“这还真是惊喜中的惊喜啊!” “可不是!”裴望舒対此最有话语权了,“我比你们少学了一年,我都以为我今年没希望了!” “你就别拿这事一直说了!”从裴望舒到许怀谦家,他至少说了不下于十遍少学了两年的话,章秉文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知道你厉害,你最棒,你优秀行了吧!” “怎么,没考过我,你嫉妒了啊?”好久不听章秉文怼他了,突然听到章秉文又怼他的裴望舒笑了笑,“不过你也别气馁,虽然你没考过我,但你现在不是小矮子了呀!” 他这次运气超好的,不仅考上了举人,排名还在章秉文前面,要知道,他在书院读书的时候,都是章秉文压他一头的,没想到他也有压他一头的时候,还是在如此重要的乡试考试中,不可谓不高兴。 几年时间过去,章秉文现如今已经十七岁了,前几年的时候,他怎么都不长个子,这两年也不知道吃了什么,一年比一年高,眼瞅着都快要高过裴望舒了。 他们五个人中,许怀谦最瘦也最高,段祐言次一点,第三就是裴望舒了,现在章秉文厚积薄发都有裴望舒耳朵高了。 他还小,还能长,裴望舒现在都不敢随意叫他小矮子了。 “那是我让你的!”裴望舒不再叫章秉文小矮子了,章秉文在身高上获取了自信心,也不再刁难裴望舒,实话实说。 “你就吹吧,我还用得着你让?”裴望舒才不相信,这么重要的科举,章秉文会让他? “他说的都是真的,”対此孟方荀很有发言权,“我在来的路上已经看过我们各自的试卷了,小文确实让了你。” “你上哪弄来的试卷?”他这话一出口,桌上所有人都向他看了过去。 科举的试卷都是要被封存的,他们答的题除了他们自己和阅卷官以外,就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孟方荀是怎么知道的? 要是段祐言说这话,他们还可以认为是盛县令动用了什么关系,从翰林院里面拿到了他们试卷。 孟方荀?他上哪弄去? “我们乡试的考卷,被皇帝拓印发往各州府了,”孟方荀解释了一句,从自己骑来的马上抱来一份卷册,“我这份是我们县的县令给我的,你们都没有收到吗?” 许怀谦摇摇头,他乡试考完都没在昌南待多久就回杏花村了,连县城都没有去,怎么可能会知道外面的事? 段祐言他们也同样,都在家里面耐心等乡试的成绩,哪有工夫关心别的事情。 孟方荀无奈把卷册拿给他们:“那你们都看看吧,没准我们现在都在各州府出名了。” 许怀谦接过卷册一看,一打开就看见自己的试卷在最首页,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这很好啊。” 孟方荀这么一说,许怀谦顿时就明白了皇帝这么做的用意:“就该让那些闹事的学生好好看看,闹事解决不了问题,只有充实自己不断进步才是正解。” 仅仅只是因为考题太难,考了他们从来没有考过的方向,他们就闹着要把题目改回去,一次两次还行,多次纵容下来,那是不是以后只要一遇到他们不会的题,也跟现在一样吵着闹着改掉就好了? 没有这样的道理。 “你往后看看。”孟方荀当然知道这点了,他拿到这份卷册的时候,就明白那些闹事的学子兴不起什么风浪了,“今年昌南除了我们五个考中举人的,还有五个!” “昌南出了十个时政举子?”衙役来报喜的时候,许怀谦人都是蒙的,就注意他们这几人了,旁的一概没听清,现在得知昌南出了十个举子,格外惊讶。 因为今年是皇帝亲自阅卷,乡试就相当于是会试,全国十三承宣布政使司,中举的也不过堪堪百人。 而他们昌南居然能够独占十人,这很厉害呀。 “永安府除了我们五个,还出了一个是府城的,”孟方荀说,“剩下的四个都是昌南的,都是被你给刺激出来的。” “那很不错啊。”许怀谦听他这么一说,立马翻到了永安府府城出的那位举子的试卷,看了看他写的内容,满眼满意,“这个人他可能是看到了我们几个县都在推广种植药材,怕底下的百姓忽略了种庄稼。” “在文里提倡百姓自主沤肥,现在永安府大肆喂猪,基本上喂猪的人家家里都有大量猪粪,而猪粪比其他粪类产量都多,百姓完全可以养猪沤肥来增加庄稼产量,从而达到增加税收的目的。” 缙朝百姓的种庄稼的肥料还建立在河泥积制,烧土粪、沤肥等方法上。 河泥积制不用说了,杏花村除了有条水流不大的小溪以外,就没有河,肯定行不通。 烧土粪,就是找一些杂草枯枝烧成草木灰,利用草木灰施肥。 而沤肥就不用说了,大家都懂,利用自家的茅厕坑,在里面丢些枯枝烂叶,或者是鸡鸭鹅粪,让它们自主发酵成肥料。 可是一个家庭的人力有限,一个家庭供养的鸡鸭鹅也有限,想要靠这些把家里面的土地都施上肥,还是挺困难的。 这位学子就怕百姓把肥料都拿去给药材施肥了,而忽略了庄稼的产量,正好又看到永安府在喂猪,猪粪堆积如山,就想到了让百姓自主养猪沤肥,只要肥料多了,不管地里种什么都不用担心产量了。 许怀谦之前也有想过让杏花村的村民们养猪,奈何永安府知府顾凤朝都没推动,他就更加难以推动了。 现在这位举子的文章一出,不仅帮顾凤朝推动了养猪,还孟让各州府也跟着推行养猪,最重要的是给许怀谦补充了不足。 许怀谦先前也担心百姓们都被种植药材的高收入迷花了,全都跑去种药材而忽略了庄稼,现在有了这个自主养猪沤肥法,起码可以让种庄稼的人不用担心粮食产量,而且养猪也能增加收入的吧。 “还有这位昌南的学子,他提倡修路,”裴望舒也在看卷册,“他说昌南之修了煤炭渣子路后,周边县城的生意肉眼可见得好了很多,商税也逐步在增加,所以他觉得多修好。” “还有这个!”章秉文也看到了一则试卷,“这人提倡种树,说永安府下有一个仿银炭窑,不少百姓都在磨刀霍霍准备砍树卖钱,不能光砍不种,只有不断地持续种树,才能保证收益不断,百姓日子富足了,税收自然就增长了。” “都很不错!”许怀谦见这些举子有注意到他注意到还没时间解决的问题,也有注意到他没有注意到的问题,特别满意,“就是要这样,大家百花齐放,集思广益,共同治理国家才好嘛。” 孟方荀见他的注意力都在试卷上,扶了扶额:“你别光想着好,你要想想这份卷册被推往各州府意味着什么?” 许怀谦皱眉不解道:“不就是皇帝用来打脸各州府闹事的秀才的吗?” “不止,”被他这么一提醒,段祐言想了想,立马点出了关键,“还很有可能被各州府学子拿去研究学子的可能。” 先前说到要考时政的时候,许怀谦就能把所有的时政全部举例出来,逐一破解。 而许怀谦这次的文章囊括了很多时政,只要各州府的学子稍微用心一点,慢慢从里面找出一条自己的时政之路,很容易。 许怀谦无所谓:“学就学呗。”多一些学出来的人,以后当官了才能多为百姓做些事。 “你还没有悟到关键吗?”孟方荀看许怀谦这么懵懵懂懂的简直急死了,“马上我们就要进京参加会试了。” “会试、殿试肯定还会出时政,陛下把我们的卷子发往各州府,各州府往年的举子们肯定是要拿去研究的。” 以前没有考过时政,大家対时政如何答题都一知半解,现在许怀谦的试卷一出,就相当于给天下的考生出了一个答案范文,人家不会写,还不会依葫芦画瓢吗? “天下能人之士何其多,能考上举人的人都不是泛泛之辈,要是让他们参悟透了,你这届的状元之位怕是悬了!” 孟方荀主要担心的是这个,许怀谦能被皇帝点为解元,原本这一届的状元之位也很有可能是他的,可是随着这卷册的发行,很多事情可能就说不太准了。 被他这么一说,裴望舒也反应过来了,看许怀谦的目光痛心疾首:“这样対你来说也太不公平了吧,他们拿着你写出来的答案范文,和你抢状元!” 章秉文也颔首:“师兄,这样你好亏哦!” 状元啊!状元啊! 每三年才出一个,每一个都很宝贵的,今年许怀谦明明可以独占鳌头,却因为皇帝把他的试卷发往各州府,供天下人阅览,被迫多了许多竞争者。 这也太吃亏! “你们担心的是这个呀?”许怀谦等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完,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没事。” “我本来就不想当什么状元,”许怀谦的手点了点自己的脸,“我还是想当我的探花郎。” “天底下有才干的人多了去了,但是天底下又有才干又长得好看的人,应该很少吧?”许怀谦以前看小说看电视,最羡慕的就是探花郎了。 状元钦点的都是有真才实学的人,而探花郎仅仅只是靠颜值就可以被钦点,许怀谦自认为自己不是一个学识特别好的人,可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是一个长得很不错的人。 他为什么要拿自己的短处比别人的长处?他该拿自己的长处去碰别人的短处呀! 他这话一出,孟方荀沉默了:“你甘心由状元变成探花?” “为何不甘心?”许怀谦觉得他好奇怪,“探花不是一甲?” 这下不止孟方荀,就连段祐言他们都沉默了。 他们这些连一甲都可能进不去的人,在这里为一个不管是才学还是颜值都能进一甲的人操心什么? 晚上,送走了孟方荀他们,许怀谦独自坐在他的化妆镜前,揽镜自赏了半天,想了想,还是把陈烈酒给他买的一些瓶瓶罐罐全都翻了出来,使劲往脸上涂抹。 “不是不用了怎么又开始用了?”陈烈酒送完客人回来,发现许怀谦又把他的那一堆东西给翻了出来,奇怪了一声。 自从他身体好了,脸上也有气血了之后,他就很少碰这些东西了,说涂脂抹粉不符合男子气概。 今日是怎么了? “最近天气有点干,皮肤也有点干,”许怀谦手上沾着膏旨,不停地在脸上涂抹,“我滋润一下。” “是吗?”陈烈酒捏了捏他那犹如剥了壳的鸡蛋般细腻嫩滑的脸,实话实说道,“一点都不干。” “我觉得有点干嘛!”许怀谦不太好意思跟他老婆讲,他怕他的探花郎之位不保。 刚孟方荀说天下有能之士繁多,他突然想到天底下长得帅的人也很多的,尤其是那些在京城锦衣玉食,经过一代又一代人改良长大的世家公子哥们。 他在永安府这个偏远县城,确实貌若璞玉,可若是到了京城呢? 不见多少小说描写王孙贵族家的子嗣都用贾宝玉这段: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 许怀谦左看右看,都觉得自己的外貌比不上贾宝玉,他怕自己去到京城,他这个容貌充其量也是个中人之姿。 万一再遇上一些有才华的,长得还妖孽的,那他可就完。 幸好,他老婆早早地给他买了许多的护肤品,距离会试还有几个月,临时抱佛脚一把,状元可以丢,探花绝対不能丢! “好不好看?”许怀谦拿最贵的苏州府膏旨仔仔细细地给自己做了一个面容spa后,仰起头问他老婆。 “好看!”陈烈酒重重地点头,许怀谦的皮肤本来就很细腻了,被这些膏脂滋润过后,脸都嫩得掐得出水来了。 “会不会太白了?”被老婆夸了许怀谦当然很开心,可等他端起镜子来左看看右看看,看着镜子里那带着点病态白的脸,不太满意道,“要不我在给自己上个妆试试?” 他觉得自己的脸带着一点病态白的感觉,会更好看一点,可是每个人的审美不同,有人爱这个腔调,就有人不爱这个腔调。 他去科考,他又没见过皇帝,不知道皇帝好不好他这类型的颜值,万一皇帝喜欢那种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像段祐言那种类型的,那他一样当不上探花。 “你已经很好看了。”陈烈酒不太同意,“不用再过分装饰了。”这大半夜的上妆,是想出去勾引谁? “我就抹一点,抹一点试试?”许怀谦照了照镜子,最后还是决定尝试一下。 他怕他老婆対他有老公滤镜。 他用胭脂浅浅的遮住了自己脸上的病态白,勾勒出正常人的肤色,往镜子里面看了一下。 除了身上还穿着古装,有他在现代的健康模样了。 他朝他老婆看过去:“阿酒,我这样好看吗?” “好看!”陈烈酒端详着许怀谦的脸,心脏怦怦砰地跳个不停,不管他小相公怎么变换,他的容貌始终都那般勾人,“天底下就没有比你长得还要好看的人了!” “阿酒,你怎么这么色啊?”许怀谦看陈烈酒那又在默默滚动的喉结,有被他老婆给安慰到。 就算他没考上探花,他在他老婆心里那一定是最好看的,无疑了。 “你好看嘛,”陈烈酒直接勾着脖子,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印了一口,“阿谦,我今天被人叫许夫人了。” “不喜欢这个称呼?那我让他们别叫了。”许怀谦第一反应就是,他是入赘的,陈烈酒听到别人叫他夫人,肯定心里膈应。 “也不是,”陈烈酒望着许怀谦的眼睛,有点灼热,“我不太喜欢听别人这么叫我,我有点想听你这么称呼我。” “许太太!”听老婆这样,许怀谦就懂了,他眼睛亮了亮,抱着陈烈酒在他耳边落下这个称呼。 “许太太是什么?”陈烈酒疑惑了一下。 “跟许夫人一样,”许怀谦把陈烈酒抱起来,向床的位置走过去,有点喘,“也是称呼自家夫郎的。” “我做你一辈子的小相公,”许怀谦亲了亲陈烈酒敏感的脖颈,“你当我一夜的许太太。” 他们在床上颠鸾倒凤的时候,京城的某座豪华宅邸内,气质斐然,长相颇为不俗的前任京都解元,正拿着许怀谦的试卷,逐字逐句地彻夜在分析。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0-22 23:58:38~2022-10-23 23:57: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梦归我心处、疯狂的黑兔子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天圆地方我爱钱、桃子被做成了黄桃罐头、微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0069457 145瓶;明鹿。 109瓶;不想胖的喵喵、艾澜喵 50瓶;浮生。、来一打忘崽牛奶 30瓶;只想当咸鱼 29瓶;你看我的尾巴呀 13瓶;颖、HH、锦绣梦、星空下的影子、是小熙&雅、凌桐沐、站起来走路的胖橘、一只橘胖胖、Echo 10瓶;再見開始遺忘 9瓶;墨、江言七 8瓶;看过最多星星的兔子 6瓶;歪歪、iene、小桃子、清墨 5瓶;穈楹潆、大脸人家·桂花 4瓶;1102 3瓶;Stella、谭大东、静、消失的黑眼圈、21341157 2瓶;庄生梦、42258322、加油鸭、云潋风溯、巧克力爱好者、三叶、29933146、53646297、哈哈哈开心看小说、天上客来天然居、栤埖、苹果甜甜、一棵小榕树、爱糖的小猪、5563338、不二小萌、哈哈&呵呵、病乃迁、竹子啊、俞夏之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把酒话桑麻48 ============================= 沈温年, 江南沈家这代读书人中的佼佼者,不仅学识好,样貌品行皆是上等。 江南沈氏, 起源于先魏, 历经千年, 祖上出过六位卿相,数十位皇后, 就连当今的皇后沈知鸢也出自江南沈氏,能臣干吏更是数不胜数,是缙朝数一数二的世家门阀。 被沈氏着重培养的沈温年就是冲着当今的宰辅去的。 而沈温年也不负他们所望, 三年前陛下用华阴水患初次改革乡试, 他的文采在一众学子中脱颖而出, 拔得头筹, 获得江南当之无愧的解元名次。 甚至就连陛下看过他的乡试卷子后,都曾亲口夸赞过他的文采。 三年前,只要他肯上京会试, 一个状元之名肯定是跑不掉了。 奈何,沈温年觉得太容易获得的功名不值钱,况且那会儿陛下对科举已经表现了极度的不耐烦, 他就算是获得状元之名,也很可能遭到陛下的不喜。 一个被当宰辅培养的人, 刚入仕就被帝王厌恶,这肯定是不行的。 于是,他毅然决然地放弃了三年前的会试, 带着人亲自去了华阴府。 既然皇帝已有想要改革科举的决心, 那科举改革肯定势在必行。 他觉得自己放弃一个必然不会受到皇帝重用的状元,用三年的时间去学习时政, 来面对一个全新的科举,更值得。 是以,过去的三年,他一直在华阴府待着,一点一点地着手改造那经历过人间地狱后满目疮痍的华阴地貌。 他想以自己的亲身经历来考这场以时政为题的科举,抓住这股东风,扶摇而上。 可惜,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就在他在大刀阔斧地改造华阴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永安府乘风而起,以一年二十万两的高额税收,杀了全天下人一个措手不及。 沈温年垂着眼,温润的手指放在许怀谦那手惊艳夺目的字上,逐字逐句地扫着,时不时还执笔将里面的精髓拆分出来,以自己的见解记录下来。 “温年,如何?”此刻,除了他以外,房间里还有数十位老者,陪着在他一块扫皇帝拓印发往各州府的试卷,见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位被皇帝和翰林院各位学士认可的试卷,不禁问道,“可有胜他之法。” “不知。”沈温年摇头,“这人的文采虽平平无奇,可这字和时政的见解不可谓不惊艳。” “他的想法看似天马行空,想前人之不敢想,”沈温年看了一夜许怀谦的试卷,对许怀谦的试卷都快倒背如流了,“可又每条都有理有据,让人看一眼就能跟着他的想法实施下去。” “永安府的成功,不正是因为他的建议吗?”沈温年叹息,“有了永安这个先例在前,恐怕之后不管他写什么,都很容易获取陛下的信任。” “重要的是,”沈温年低头看试卷,“他的想法之跳脱,不是我等可以揣摩到的。” 沈温年跟别人不一样,别人以为研究透彻这位许解元的试卷,照着他的答案或者根据他的见解慢慢摸索自己的时政之路就可。 但他却看不出了不同的门道,仅仅增添税收法他都能写出这么多让人意想不到的答案。 那其他的呢? 其他的时政,他是不是还有更多让人出乎意料的想法和独特见解? 这才是他的可怕之处。 别人只能模仿借鉴他,而他一直站在他们所有人的前沿,不断地超越自己。 重要的是,这样一个惊才绝艳之人,居然还不是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而是出生在永安府下一户普普通通的农户家庭。 一个平民的儿子,没有任何的支持与资源,都能有远超于他的见识和眼界,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 沈温年的心沉甸甸的。 “这……”屋内的数十位老者一脸为难,他们的任务可是要将沈温年培育成宰辅的,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叫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他的时政见识确实不俗,”这位许解元的确很可怕,可作为被江南沈氏当宰辅培育这么多年的沈温年也不会被这点困难放倒,“但我也未必会输他,尽力一试吧。” 时政嘛,放在三年前出现这样的情况,沈温年还有些头疼,可在华阴待了三年的他,自信他除了这位许解元,不比之后的所有人差。 他现在比之许怀谦差的就是大胆的想法与脱俗的见解,只要他能打破自己的禁锢,放开思想,他不觉得自己比许怀谦差。 这个状元之位,他沈温年势在必得! 沈温年在把许怀谦当对手的时候,许怀谦在给他老婆收拾行李。 举人考上了,花椒也卖了,他老婆要去首都给他买房子了。 “房子也不需要买太好的。”许怀谦给他老婆叠着衣服,嘴里喋喋不休,“能住就行,你多找牙行问问,别花冤枉钱,外面的水可深了,没准就被骗了。” 许怀谦知道,陈烈酒是个爽朗豪爽的,出门在外又好大手大脚。 在他们这种小地方还好说,没人敢把他们怎样,可去到京城就不一样了,京城住的达官显贵可多了,他就怕他老婆这个性格,被一些心黑手毒的人给坑了。 人家有权有势,他们这种小人物肯定斗不过,左右还是自己小心点好。 就是可惜,家里还有一堆事,不然他跟他老婆一块进京看房,就不用像现在为老婆提心吊胆了。 “知道了,你就放心吧,我心里都有数。”被许怀谦滋润了一夜的陈烈酒春风满面地搂住在屋里给他收拾行李还唠唠叨叨没完的小相公,心满意足地从他身后抱住他,“等我在京城安顿好了,你就带着婉婉他们上京,跟段祐言他们一块,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这次陈烈酒除了去京城买房,还有个任务就是找找看看能不能在京城做个什么营生。 孟方荀他们可是说了,不管许怀谦考上的是状元还是探花,只要他在一甲,他就必须进翰林院。 进了翰林院,那可是要在翰林院里待很多年的,这就意味着他们以后可能都得在京城生活了。 要在京城生活开销肯定很大,他可舍不得他家小相公吃的穿的都比别人差,仿银炭和花椒是挺不错的,可是花椒要两年才能采摘一次,仿银炭的分红要年底才下来。 置办好房子,他们手上的银钱肯定又要紧凑很多,他不想办法在京城置办个营生,难道让他家小相公跟着他吃糠咽菜? 陈烈酒在为两人的未来计划着,许怀谦给他默默收拾着衣服沉默着不说话了。 “在想什么?”陈烈酒抱着他见他没有反应,问了一声,“怎么不说话了?” 许怀谦转过身突然看着他:“阿酒,你怨不怨我,要让你背井离乡了?” 他这一去京城,不管有没有考进一甲,以后恐怕都很难再回杏花村了,他在这里没有亲朋好友,就算穿来多年,跟村里人的逐渐熟识了,可对他来说,他们都只是可有可无的邻居一类,并不亲近。 他唯一亲近的只有陈烈酒。 但陈烈酒跟他不一样,他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这里有他的宗族,有他的家,有他的生意,去了进京城他什么都没有了,还得从头做起,他怕陈烈酒私心里并不是那么想离开家乡。 “想什么呢?”陈烈酒笑了,“能去京城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求不来的事,这怎么能叫背井离乡呢。” “你这是去科举,是去当大官的,这叫步步高升才对!”陈烈酒蹭了蹭许怀谦的鼻尖,“再说了,我都被你带着从恶霸哥儿升级成官家夫郎了,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陈烈酒才不在乎这些,也就只有许怀谦心细如发会为他考虑这么多了。 “我的小相公啊。”陈烈酒亲了亲无时无刻不在为他着想的许怀谦,“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家啊。” 许怀谦经常说他只有他了,陈烈酒又何尝不是只有许怀谦了。 陈金虎以后会有王婉婉,小妹也会有她的归属,只有许怀谦入赘给了他,从头到脚,从身到心,完完全全都是属于他的,只要许怀谦不抛弃他,别说是陪他进京当官,就算是陪他浪迹天涯他都不惧。 “阿酒你可真好。”许怀谦被他老婆这么一哄,就给哄得舒舒服服了,软饭能吃成他这样的,世间可能没几个了。 他心安理得地往陈烈酒怀里一瘫:“你再给我揉会儿腰呗,昨晚可能是闪到了,现在好疼。” “闪到哪儿了?”陈烈酒心上一紧,忙撩起许怀谦的衣服看了看,紧张道,“要不要紧,不如我去请个大夫?” 许怀谦:“……” “没事,就是有点酸,你揉揉就好了。”许怀谦对自己的身体也无语到了极致,明明都已经好了许多,昨晚多做了一次,今儿这腰就有点直不起来了,早上陈烈酒已经给他揉过一次了,现在还酸。 他才二十一,不是七十一! 再这样下去,随着他年纪的增长,他能给他老婆一辈子的幸福生活吗? 许怀谦一想到以后对着自己的漂亮老婆自己空有工具却满足不了他,沉默了。 陈烈酒给许怀谦揉着腰,眼神复杂极了,犹豫地提议道:“要不以后这种事,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他的身体不知道比许怀谦好多少,行动一晚上也不会觉得累,至多肚子可能会有点酸? “不要,我要自己来!”许怀谦一听,脚下一软,他才不上他老婆的当,他自己上,怎么舒服怎么来。 要他老婆来,他真的不行,他太野了,那种速度,那种强度,他坚持不到一刻钟!很丢人的! “好吧。”许怀谦不答应,陈烈酒只得悻然放弃,他其实觉得许怀谦哪里都很好,就是速度上慢了那么一丢丢,虽然也很舒服,但是更快点,会更舒服? 送陈烈酒去了京城,王婉婉和陈小妹也忙碌了起来。 她俩在杏花村都是有基业的,现在许怀谦要去京城,她们也得跟着去京城,这里的事,自然是要打点好。 首先是陈小妹孵小鸡的火炕房,有两个,一间是许怀谦给她修的土炕房,一间是她自己修的砖炕房。 许怀谦给她修的能孵五千个,她自己修的能孵一万个,别看这鸡苗不起眼吧,需求量可真大。 现在她们村的路好走了,又四通八达到各个地方,别县的人也来她这里买鸡苗,还有专做这个倒卖鸡苗买卖的人,可是养活了一大批的人。 陈小妹扒拉着算盘,犯愁地向她的二股东,许怀谦问过去:“二哥,我们这么大的生意,怎么办啊?” 孵了这么些年的鸡苗,陈小妹已经孵出经验来了,一个月一万五千只鸡苗,除去鸡种、坏的鸡苗、粮食、工人工钱这些杂七杂八的开支,她的纯利润能达到二十两银子一个月! 这点钱跟许怀谦和陈烈酒那动不动就是上千两没法比,可她才多大呀,十二岁的小姑娘,现在她自己的存款都有四百多两,马上就要迈入五百两的大关。 村里能有比她还要富裕的姑娘吗? 没有了! 可她要是去了京城,她唯一的产业可就没了,她舍不得。 别说他舍不得,村里人也同样舍不得,虽说现在家里头日子好过了,可陈小妹的火炕房依旧是村里人的宝啊。 她要是走了,以后大家的鸡苗可怎么办啊,总不能靠家的那几只母鸡自己孵吧,那可划不来。 “你那两个工人怎样了?”陈烈酒不在家,许怀谦也打不太起精神,懒洋洋地躺在铺着羊皮的躺椅上烤着火看书,听到陈小妹的话,随口问了一句。 “挺好的呀。”陈小妹给许怀谦讲,“小青哥说亲了,说的就是我们村的薛家小子,光是聘礼都给了二十两!还别说其他的,他娘和大哥大嫂都乐开了花。” “小山哥嘛,”陈小妹说起姜小山有点复杂,“他人很勤奋,也很细心,火炕房里偶尔有我没有发现的问题,他都能发现,及时处理,而且我们孵的小鸡,不是总有孵出来身体不太好的吗?他捡回去喂,总是能喂活大半,现在家里都养着四五十只鸡了,靠着卖鸡蛋,她弟弟妹妹的日子都好过了起来。” “就是……”陈小妹说到这里不忿了,“就是他为人太软了,虽然在我这里干活,孙旺财已经不怎么打他了,但是不时还是能在他身上看到一点淤青,问他也就说没事。” “我要是他的话,”陈小妹恨铁不成钢,“我就直接跟孙旺财和离了!真不知道巴着这种打人的男人来做什么!” 明明她都推他一把了,他还立不起来,简直气死人了。 “每个人的选择不一样吧,”清官难断家务事,对于这种别人家的家事,许怀谦也不好太插手,“只要不闹到你火炕房来就行。” 陈小妹眼睛一眯:“他敢!” “有你在,他当然不敢了。”许怀谦看陈小妹的模样笑了笑,她这个样子,简直跟他老婆一模一样,“可你要是不在呢?” 陈小妹有底气得很:“我不在,村里的陈氏族人也不会放过他的。” “这不是很好吗?”许怀谦翻了一页书,“把火炕房交给他俩打理就是,反正你大哥每年都会回来卖炭,还会帮我卖花椒,让他们把账记着,等你大哥回家的时候,让他帮你捎回去。” 正好,陈金虎前两年也满了十八,他也跟许怀谦一样分到了五亩露田,五亩桑田,现在家里两人加一块有二十亩地。 这二十亩地,放以前许怀谦和陈烈酒都忙不过,更别说他们要上京城去了。 最后陈烈酒一拍板,决定二十亩地全种成花椒,花椒树成型后,除了除草就不用在费别的事了,也好打理。 “可是可以,”陈小妹还是有点恹恹的,“可是这样,我去了京城就好像就没有事做了。” 她都孵了这么多年小鸡了,突然一下不让她孵了,她都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谁说你没事做了?”许怀谦抬了抬手里的书,恶趣味道:“你不是还可以读书吗?” 陈小妹一看到书就蔫了吧唧的:“也不能总读书吧?” “你也可以在京城孵小鸡啊,”许怀谦不太明白她在愁什么,“谁说去了京城就不能孵小鸡了,不仅能孵小鸡,小鸭、小鹅这些都能孵。” “真的!”陈小妹的眼睛亮了起来,“小鸭、小鹅都能孵?” “都是蛋为什么不可以?”许怀谦很奇怪地靠着她,他还以为她跟陈烈酒一母同胞,早晚都能想到这个问题。 没想到几年过去了,还停留在孵鸡蛋的层面,看来还是太小了,需要多读书! “对哦!”陈小妹拍拍脑袋,懊恼不已,“我怎么没有想到还可以孵其他的蛋呢!我太笨了!” 有了许怀谦给她保证的,去到京城也能孵小鸡,还能孵小鸭小鹅等新品种,陈小妹一下就不愁了:“我去小山哥和小青哥让他们帮我照看火炕房去。” 陈小妹找姜小山和陈小青说清楚了,让他们继续在火炕房干活。 本以为,陈小妹跟着许怀谦去京城了,这火炕房不做了,就要失业的他们,突然听到这份工作不仅保住了,工钱还涨到了五百文一月,两人都欣喜若狂。 “你们也别光高兴,有空还是得去村里学堂识识字,”陈小妹交代完了又提了提醒,“我不在,你们可得把这账做好了,每年我都会让我哥回来收账本查账的。” 陈小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她安排了两个人,两个人都做账,这样,除非他俩串通好了,都做假账,不然谁在阳奉阴违她一眼就能看出来,也能起到一个让他们相互监督的作用。 涨了工钱的两人哪有不答应的。 见陈小妹这里的事安排好了,许怀谦又去找了王婉婉,问她:“你这里有需要帮忙的吗?” “我这里都安排好了,二哥。”王婉婉马上就快十九了,陈家伙食好,这两年她也长了不少个子,又一直跟着许怀谦读书,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了。 而且,这两年,她自己学着做生意,人也大胆了许多。 从一开始地到绸缎铺子说话都结巴,到现在人家看到她都能喊她一句王掌柜了。 王掌柜的生意做得远,靠着许怀谦教她的络子,她不仅跟周边几个县的绸缎铺子合作,还跟府里,承宣布政使司里的绸缎铺子做。 甚至还让陈金虎把她的络子往其他承宣布政使司推销,目前进展虽然缓慢,但村里的妇人从不愁没络子打。 裴望舒的娘就很喜欢王婉婉,要不是王婉婉早早地定了亲,她都想把王婉婉给聘回家去当媳妇。 还曾经给裴望舒说过:“这简直就是天生为我家生的媳妇,可惜被人家抢先了!” 吓得裴望舒赶紧掐断他娘的这个想法,他和他娘都会做生意,再找个会做生意的媳妇,以后他们三,日常相处的画面就是,每个人抱个算盘打珠子。 想想那样的画面裴望舒都觉得难受,他还是想找个像陈烈酒那种性格飒爽的! 言归正传,陈小妹是因为火炕房在这里搬不走而愁,王婉婉则不同,只要天底下有绸缎铺子的地方,她的手艺到哪儿都不愁。 至于村里也简单,她跟村里手艺的几个姑娘说好了,让她们每月初一十五把打好的络子交到县里绸缎铺子,按络子结钱就行了。 至于远一点的地方,自然会有人派人来取,她们只需要按人家的要求打络子就是。 许怀谦见她什么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没什么遗漏的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这大一点的姑娘,为人处事就是不一样。 他们在收拾的时候,别家也一样在忙碌。 首先就是孟方荀家里,他家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家庭,家里除了孟方荀,其他人连县城都没有出过,这里孟方荀要进京赶考,他们除了帮他收拾行李,什么忙也帮不上。 幸好,孟方荀自己争气,不仅考上了举人,还给自己找了个挺不错的未婚妻,想到他的未婚妻,孟老爹心里才宽慰许多,蹲在门边一个劲地嘱咐家里人:“把家里银钱都给他装上!” 这几年家里又是种生姜,又是种甘蔗的,可是挣了不少,孟方荀拿着家里塞给他的一沓银钱,哭笑不得:“用不了这么多。” “用不了也拿着,”孟老爹不同意,“穷家富路的,京城那么远,万一要是有个什么事,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有钱总比没钱好。” 孟方荀想到许怀谦他们,实说道:“我还有几个朋友可以照应。” “拿着吧。”孟方荀的哥也把银票往他手里塞,“也不好总麻烦别人。” 孟方荀推辞不掉,只得把家人给他的银钱都收下了,想了想不免高兴地说了句:“爹,这次要是顺利的话,等我从京城回来,一定把微澜给你带回来。” “好好好!”一说到这个孟老爹的一张褶子脸笑得更深了,“旁的都不要紧,把微澜带回来才是要紧的。” 孟方荀今年都二十三了,原本孟老爹还愁怎么给他找媳妇,你说他一个读书人,找个村里姑娘配他,他跟人家也说不上两句话,这不是把那姑娘给害了吗? 可要是同样给他找个会读书的,他们这种只会种地下苦力的老农民上哪儿去认识那种读过书识过字的人啊。 附近也没有认识这种姑娘的媒婆啊。 就在他们愁得一筹莫展的时候,孟方荀一声不吭地跟他们说:“我自己找到一个,是京城翰林院正七品官员家的女儿,等我考上举人我就可以去提亲了,你们不用为我发愁。” 他这不言不语,一言就言出惊人,说自己勾搭上了京城的官家小姐,他们这里天远地远的,他上哪儿去认识京城的官家小姐? 一开始全家人都没有当回事,都以为他在说谎宽慰他们的心。 直到,孟方荀把他那与官家小姐互通的书信拿出来,望着那与儿子完全不同字迹的书信,他们这才不得不相信,他家儿子是真和京城的官家小姐勾搭上了。 更诡异的是,人家父亲还给他们来了书信问好,说是等孟方荀考上举人,两家人就可以着手开始商谈婚事了。 这里孟方荀考上举人,他们把孟方荀的生辰八字和定情的玉佩以书信托镖局带了去,人家也没有失信,同样回了一块玉佩和女方的生辰八字。 他们找媒婆合过了,天作之合! 再好不过的姻缘啊! 就是有一样不好,到现在他们都没见过人,一直都是书信联系的,只听儿子说过,是个很可爱,很善解人意的姑娘,旁的就一概不清楚了。 不过,既然是他儿子自己相中意的,那人长得肯定不差。 孟老爹压根没有想过,其实,孟方荀到现在也没有见过人。 他跟他们一样,只知道她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样貌、身高他也不知道。 不过,通过这几年的书信交往下来,就算对方平平无奇,他也笃定她的性格应该是大胆可爱的。 不大胆,不会连他的相貌都没见过,就敢跟他书信定情,还把他们的信拿给她爹过目,甚至说服了她爹与他亲定。 不管怎样,这个未婚妻,他要定了。 其次就是裴望舒家里,裴望舒考上举人,杜月蓉看似淡定,其实心里可高兴了。 她的好大儿,现在让她可风光了! 以前她周围铺子掌柜们一看见她家望舒就摇头,觉得她花大价钱供她家望舒读书不值得,现在看到她家望舒考上秀才、举人,一个个都羡慕得不得了。 出门在外都不叫她杜掌柜了,而是叫裴举人他娘。 瞅瞅这举人他娘,听得就是比什么杜掌柜、秀才他娘好听。 “去京城科考就好好科考,可别去干那些不三不四的事啊,”杜月蓉再三叮嘱,“楼里的那些姑娘、哥儿都不干净,你要是实在想得紧,就赶紧给我正正经经地找个媳妇出来。” 作为过来的人的杜月蓉可是知道,男人都是经不起诱惑的,他们这个小县城,现在还没有开放那些不三不四的这个楼那个楼,可京城是什么地方。 寸土寸金,繁华都不能再繁华的地方,那地方肯定有很多这个诱惑那个诱惑的,她儿子现在还是个愣头青,肯定遭不住,当娘的难免为他操心。 “娘、你别说了,”裴望舒被他娘说得面红耳赤,“哪有当娘的给儿子说这些的?” “我不说,你不懂。”杜月蓉不以为意,“你都二十了,让你找媳妇你也不找,知道你现在看不上县城里的姑娘了,可外头的姑娘,娘也不认识是不是,你去了外头,万一被人勾勾手指就给勾走了,娘就你这一个儿子啊,上哪儿去找人?” 杜月蓉看得很清楚,她儿子不缺钱,那些金钱诱惑不到他,唯一能诱惑的他,只有美色了。 “要想勾我,也得我看得上才行。”裴望舒揉了揉通红的耳朵,他觉得他这辈子可能找不到中意的媳妇了。 “要求也别太高,”杜月蓉觉得他儿子指定是有点什么毛病,“能凑合过日子就行了,我跟你爹当年连面都没见过,还不是一块过了下来。” “现在谁成亲不见面啊!”说亲都要让双方见上一面再说呢,反正裴望舒不相信这世上有那连面都没见过,就肯私定终身的傻瓜蛋,“反正我不管,我一定要找一个我喜欢的才成亲。” 杜月蓉疑惑了:“你喜欢什么样的?” “不知道。”裴望舒摇头,“要好看,能保护我,宠我,疼我那样的吧。” 他就很喜欢,陈烈酒对许怀谦的那个劲,他就想找这样的。 杜月蓉直接翻了个白眼:“你那不是找媳妇,你这是找娘呢!”天底下哪有能保护男子的女子、哥儿? 章秉文家里也同样在依依不舍,章既明章夫子这辈子最骄傲的事就是他教出了两个最风光的徒弟。 一个是考上解元的徒弟。 一个就是十七就考上举人的孙儿。 “小文,好好跟着你师兄!”章夫子这辈子除了年幼的时候去过永安府,再远的一点的地方就没去了,他年纪大了,也不能跟着孙子上京,只能把他托付给许怀谦,“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不会的,不要不好意思,直接找你师兄,祖父我算是看出来,我这个病恹恹的徒弟,定是人中龙凤,你跟着他不会吃亏的,” “爹,你是不是把我忘了。”章秉文他爹章砚良听到章夫子把他儿子安排给一个病秧子徒弟,都不安排给他,提醒道。 “哦,”他这一出声,章夫子才想起,他还有个儿子,“你好好把怀谦跟小文送到京城就行了。” 这次许怀谦他们去京城包的章砚良的船,按理说章砚良是长辈,又是章秉文的父亲,让章秉文托给他才是,可早就对章砚良失望了的章既明对他已经没什么要求。 “爹——”章砚良幽怨地看着章既明,“就算我没有科举给你涨脸,我好歹生了小文。”以前那些破烂事,就过去了呗。 “嗯,对,”他不说章既明都忘了,是他给他生了个这么优秀的孙子,“那你路上注意点,别让小文和怀谦他们晕船,耽误了会试了。” “对对对,那个药,得备点药在船上。”章夫子拍了拍脑袋,后知后觉地说道,“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好随时解决。” “祖父,有!”章秉文看了眼备受打击的父亲,憋住笑,朝章既明说道,“我有个同窗是学医的,这次他家有孕的夫郎也要跟着我们一块上京,船上备着许多药呢。” “那就好,那就好。”章夫子放心了,看了眼现在比他还高的章秉文,像是想到了什么问了一声,“小文,我们是不是该给你说亲了?” 章秉文一脸懵懂:“……啊?” “你师兄十七就成婚了,”章夫子想到许怀谦,“你若是有喜欢的,祖父可以去给你下聘。” 章秉文摇摇头:“现在还没有,等我考中进士再说吧。” “也好。”章夫子颔首,“等你考上进士,十七岁的进士,没准京城想嫁你的姑娘数不胜数。” 章秉文对此毫无感觉,他感觉他还没长大,怎么就到了要成婚的年纪? 几家都在说亲事,只有段祐言家不用说。 段父段母得知盛云锦也要去京城,怕路上盛云锦出个什么意外,那家里的药材跟不要钱似的往盛家搬。 “爹,够了。”盛云锦看着段父段母给他搬过来的药材,一阵头疼,“这么多,我也带不上船。” “那我再好好拣拣。”段父看盛云锦头疼的模样,想了想,蹲下身去要精简。 “不用,都带上吧。”段祐言打断了他,“我们的船舱放不下,我再跟许怀谦说说,看看他哪里能不能挤一下。” 盛云锦特别不好意思,他就怀个孕,好像所有人都在为他让道:“这样太麻烦别人了吧。” “没事儿,”段祐言摇摇头,“这里面还有不少他要吃的药材,大家一块挤挤就能放下了。” 陈烈酒上京前,特意来了他家一趟,在他家一次性订了可多药材了,全都是给他小相公备着的。 就怕他家小相公路上不舒服,还嘱咐段祐言天天去给他把把脉,一旦有个什么也能及时发现。 段祐言想到陈烈酒对许怀谦那宝贵的样子,摇摇头,还真是好金贵的小相公。 不过,许怀谦也值得。 “唉,”段父见不用精简,满意了,段祐言这要上京去科考,他们这些家里人又帮不上什么忙,唯一能帮上的也就这些药材了,“路上好好照顾小锦,别让他有个什么闪失,这有身子的,不比其他。” “知道了。”段祐言颔首,“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等段父交代完段祐言,盛县令也出来说话:“去到京城也别紧张,盛家的那些人要看你,就让他们看去,你现在是举人了,不会给小锦丢面子的。” 这就是为什么,盛云锦怀着孕,盛县令都要让盛云锦陪着段祐言上京的原因。 因为盛家自从知道他家小锦招了段祐言这个赘婿就好奇得不得了,这次段祐言进京去科考,也是时候让盛云锦带着他去盛家亮亮相了。 盛父年轻的时候也算是家族里重点培养的存在,只不过他后来娶了夫人生了盛云锦这唯一的一个哥儿伤了身体,又死活不肯纳妾,家族就慢慢边缘化了他。 没办法,哥儿没有男子值钱。 但是,他家哥儿是招赘的,招的赘婿还挺有才能,若是段祐言能够去盛家争盛家的那些资源,为何不去挣? 段祐言颔首的同时,心里也不免有点紧张,他不怕盛家的那些亲戚。 他有点怕盛云锦的那些手帕之交,听说他们嫁的都是京里有权有势的人家? 他一个举人,还是个一心要学医的举人,会不会得到盛云锦的朋友们的认可? 不管如何,正月一过,五位举人齐聚桃源县,一同登上了去京城赶考的船。 他们在江上行船的时候,京里也有一群人在等他们。 首先就是,翰林院七品编修宋云帆宋大人的后宅,有一个长相颇为脱俗的女子,正拿着自己的定情玉佩给她的一众姐妹观看。 “什么啊,就一块百十两银子的玉佩,一点都不珍贵,这样的男人真的可靠吗?” 她的几位姐妹看过她的定情玉佩后,都纷纷表示不理解,这也太便宜,他们都怀疑他根本没有用心。 “他家境不好,这已经是他能买到最贵的了。”宋微澜不在意,“而且他知道我叫微澜,你们看这个玉佩都是水浪的形状,已经很用心了。” 但她的姐妹还是不认同:“你这样也太草率了,家境不好,你嫁给他以后岂不是要过苦日子?” “就是啊,微澜姐,你爹现在形势这么好,以你的才貌,别说是五六品官宦人家,三四品官员家你随便挑都行,怎么就偏偏挑了个这么不起眼的举子?” 宋微澜笑笑:“他文采好。” “文采好也不能当饭吃吧。” “而且你连他的相貌都未曾见过就定婚了,要是他长得又老又丑怎么办?” 一众官宦小姐都不知道宋微澜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只是在书房看到过他爹收藏的一篇文章,就敢顺着文章的地址,去信与人交谈,甚至还私订了终生。 关键是,宋大人知道后居然不仅没有拒绝,还帮他们定了亲,这简直太离谱了! “不会的。”宋微澜摇摇头,“我看过他的更帖,才二十三岁很年轻的,至多长的可能有那么一点其貌不扬,不至于很老。” “可要是歪嘴、大饼脸,还满脸长满麻子的那种,你怎么办?” 其他的就不说了,穷点苦点都能过,这要是实在是太丑了,怎么过啊。 “那我也认了。”宋微澜垂眸,跟这些官家小姐不同,她不爱衣裳首饰,就爱看赋,可她看了这么多年的赋,就没有让她有一份心动的。 孟方荀的赋是唯一能触动她的,她当时就想尝试联系一下,看看他的其他赋是不是也能触动自己,没想到一来二去,他们交往甚多,不知不觉,两个人都拔不出来了。 幸好爹爹知道后也没有阻拦,不然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过,这是她自己选的路,不管她的未婚夫如何,只要他这份才情不假,她就都认! 其次就是陈烈酒了,他原本是上京城来给许怀谦买宅子的,顺便来做点买卖,可是他没有想到,他一不小心整了个大活,他家小相公要是再不上京。 他好像可以不用科考,这辈子就能荣华富贵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0-23 23:57:53~2022-10-24 23:57: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梦玲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桃子被做成了黄桃罐头、40536764、梦归我心处、小白干饭、荼岩翛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懒兔子睡大觉 30瓶;40536764 21瓶;起个昵称真难 16瓶;赵造孽呀~、星空下的影子、呆头 10瓶;清墨、Z.、木子 5瓶;33946770 3瓶;夕见、一一、GREY 2瓶;无所谓雪、栤埖、客行舒、看过最多星星的兔子、路过、iene、53646297、巧克力爱好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把酒话桑麻49 ============================= 陈烈酒带着钱一抵达京城, 就去牙行找人看了房子。 京城不愧是缙朝的首都,那琼楼玉宇、飞檐画角的阁楼看得陈烈酒目不暇接。 先前他去苏州府时,苏州府的画阁朱楼也很别具一格, 可那重楼飞阁间总是隐藏着一些红粉青楼, 脂粉气息太浓, 总让他不喜欢。 来到这泱泱大风、蔚然大观的京城,走到这八街九陌, 填街塞巷,唐哉皇哉的宅院街道上,陈烈酒感觉对味了。 这才是他家小相公应来该待的地方。 不论是文人墨客繁多的苏州府还是宁静安谧的杏花村, 许怀谦待在那里都有一股格格不入的味道。 只有京城这种繁荣富强民安物阜的地方才适合他, 好似他生来就该属于这种地方一样。 陈烈酒也不太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但他找到适合他家小相公待的地方了, 心里特别开心。 唯一不开心的就是,宅子太贵了。 至少他给他家小相公看中的几处宅子都很贵。 他身上揣着八千两银票,普通的地方他压根就没考虑, 挑得都是那种占地面积宽广,雕梁画栋的深宅大院,本以为怎么着都够了。 结果一问价格, 起步都要上万两。 陈烈酒:“……”这住的是金子吗? 买不起好宅子的陈烈酒最后没得办法只得把目光放在次一点的宅院上,可这些宅院又太普通了, 而且周围住的人也太鱼龙混杂了,不适合他家小相公。 不像他先前看的那些宅院,周围住的都是些钟鼎之家, 壁垒深严, 无论他家小相公以后当不当官,住在这样的地方, 也有利于他的身心。 奈何他没钱,买不起地段好又漂亮的宅子。 一连在京城里待了半月,京城里大大小小的牙行几乎都晓得他了。 知道有个特立独行的哥儿手头紧凑,又非要买地段好的宅院,那手上有房源的房牙们就给陈烈酒介绍了一些年久失修的宅院。 这类宅院地段倒也不差,就是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比如风水不好,住进去的官宦人家或者富裕人家,总是会莫名其妙的会被罢官贬谪或者倾家荡产之类的搁置了,无人购置。 陈烈酒也不是傻子,他在京城是没有人脉,可他好歹也是昌南商会的会长,昌南虽然贫瘠偏远,但也不是没有在京城里做生意的。 他朝京里的商会成员一打听就知道,他们给他推荐的都是些什么类型的宅子。 起初他也没把太把这些房子看在眼里,抱着就是看看过过眼瘾的心态在看,可是后来他看到一处被大火烧过的宅子,有点心动了。 这宅子虽然被烧过,可主题结构都还在,可能搁置了很多年,里面曾经被烧过的花花草草又重新长了出来,其中还有一颗大树,能看出被一些烧过的痕迹,可这么多年过去,它非但没死,还郁郁葱葱地活着,甚至都快把身上被烧过的痕迹给修复了,瞧着就很有生机。 像他养小的小相公,枯木逢春,春风吹又生,好兆头! 而且它也真的很便宜! 三千两! 这比他预估的价格要低得多多了。 陈烈酒打听了一下,这宅子也不是什么凶宅或者烧死了人的宅子,就是刚开国那会儿,不少南方的豪族迁都京城,不习惯北方的冷,冬日里烧炭烧多了,就把宅子给烧没了。 当时用得起炭的都是宅子里主人家,主人家都被救了出来,可面对被烧的房子还是觉得晦气,最后大手一挥又改了住处,这处宅院就被这么给搁置了下来。 这么多年过去,宅子里的好多东西都荒废了,要重新修缮也是一个大工程,重要的是,这宅子位置也算不得太好,周边居住的都是一些低阶官位人家,修好了,也卖不上什么价,就一直保持原样留到了现在。 “买!”打听过没有问题后,陈烈酒毫不犹豫地就把房子给买了下来,修葺贵没关系,他是买来自己住的,又不是买来卖的,自己兴修还能按照他家小相公喜欢的风格来规整,再好不过了。 买了房子,陈烈酒就马不停蹄地召集人马开始修建房子了。 这个时候,他昌南商会会长的作用显现出来了,这要搁别人家,光是找人都焦头烂额了更别说其他的了,可陈烈酒直接在商会里说一声,自然就会有懂这行的人商会成员来帮他。 轻轻松松的就把木材、石料、人手这些给召集齐了,没两天宅子就敲敲打打地在翻修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 在他的砸钱下,宅子是一天比一天好看了,钱包却一天比一天瘪。 没办法,他这宅子实在是太烂了,除了还保存完好的石头之类的,其他的一捏就碎,实在没办法用了。 他的三千两就相当于买了个地皮,其他的什么都要重新建筑。 就算再小心谨慎,他也被当冤大头给小坑了一笔。 怕在他家小相公进京前完不了工,实在没钱了的陈烈酒不得不想办法去挣快钱。 他唯一能想到的挣快钱的法子就是去卖仿银炭的烧制法。 许怀谦说过,银霜炭的烧制法与他们仿银炭的烧制法一模一样,不同的是选材不一样。 银霜炭选用的都是上好的香木,而他们的仿银炭就只是山上的硬木而已。 随着永安陈氏仿银炭在京城大火后,陈烈酒发现京城其他煤炭铺子里也出现了别家的仿银炭。 价格与他家的仿银炭的价格大差不差,且人家先有银霜炭的名气在前,又不需要京城的人亲自到永安府去买,大大地方便了京都人士。 论人力物力财力,永安陈氏都不可能比得过这些大家族,陈烈酒相信,过不了几年他们陈氏宗族的仿银炭就会被别人给比下去。 与其坐以待毙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崛起,不如主动出击地把方法分享出来,有钱大家一块赚? 而且卖这个烧制法,他也能快速地回笼一笔资金,比他大街小巷地跑着挣钱快多了。 陈烈酒想干就去干。 他首先想到的就是他们昌南商会的商会成员们。 先前在昌南的时候,这些成员就暗戳戳地询问过他,要不要在永安府以外的其他地方开设几个分窑? 虽说陈烈酒把昌南到杏花村的路给修了,昌南其他州府的人想把木材卖到杏花村去也方便,可是再方便也没有在本地有个分窑方便不是。 且,就杏花村那一处炭窑,也供应不了多少地方,多一个炭窑,多供应些地方,也能多一份收入不是。 当时他们没有明确问,陈烈酒也没有明确给出回复,现在陈烈酒找到商会成员,仅仅只是向他们问了一句:“会里有没有人想要买仿银炭的烧制法?” 整个昌南的商会成员都颤栗了! 他们为什么会同意陈烈酒一个哥儿当昌南商会的会长?不仅仅是他大手笔地给昌南修了一条路,还挺眼热他手中的仿银炭炭窑和这烧制法。 当然他们也清楚,人家肯定没有那么容易答应,但先给他一个会长做,把他哄开心了,以后他有这个想法的时候,还能不想到他们商会里的这些人吗? 瞅瞅,这机会不就来了。 陈烈酒不仅仅要在昌南开设分窑,还要卖仿银炭的烧制法,不消几天的时间就在昌南商会传遍了,顿时各路人马都闻风而动了。 就连陈烈酒自己也没想到,他就卖个仿银炭烧制法,不仅出动了商会所有成员,就连昌南官衙都派了人与他交涉。 这法子不仅各路商人想要,官府也同样想要! 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 这柴就占了第一,可见它的重要性。 朝廷也不是没有烧炭法,而朝廷的烧炭法都是灰花炭的烧炭法,这样的炭的烧出来烟大呛人,很容易引起煤炭中毒,很不利于百姓的日常生活。 而陈烈酒手中的这个烧制法就再好不过了,实用还价廉,主要是它烟小,造成煤炭中毒的几率也大大降低。 先前陈烈酒不卖法子他们也不好明抢,现在他既然肯卖了,别人买的,他们官府为何买不得。 这下不得了。 昌南商会和昌南官员直接打了起来。 都在一个地方,官府要了,商会肯定就没钱挣了! 昌南商会大骂昌南官员:“不要脸!不要脸!与民争利!” 昌南官员何时受过商人的气,毫不客气地回击昌南商会:“唯利是图!唯利是图!这仿银炭只有掌握在我们官府手里,才能更好把仿银炭推广到百姓手中!” 反正两波人是你不让我,我也不让你,直接在京城的街道上当街打了一场。 然后就被金都御史给上奏到了朝堂上,正好,这两年昌南的官员在朝堂上出尽了风头,早就有御史看不惯了。 他们当街不顾形象打架的事,让御史抓住了把柄,在朝堂上当着皇帝的面大斥特斥:“身为朝廷官员,居然毫无形象地与商人扭打,有损威严!” 昌南的官员们刚被昌南的商会成员给气了一肚子气,又被御史们给这样骂了一通,同样不服气地找了一些御史在朝堂上给骂了回去:“我们身为地方官,为百姓谋福祉,别说是打架,就算是拼命都行,不像某些人就只会抓把柄,动嘴皮子!” 他们在朝堂上这么一吵。 工部、吏部、户部的眼睛都亮了! 先前吏部和户部合作要搞地方民生的时候,就遇到一个难题,道路不通! 工部倒是想修路,可户部拿不出钱,这路修不通,吏部也没有办法行动。 事情就陷入了僵局。 现在陈烈酒出售的这个仿银炭烧制法好啊!永安府能发展得这么好,就是因为他们仿银炭大卖,让百姓看到了希望,同意修路吗? 要是他们手里也有仿银炭的烧制法在手,地方官府烧炭卖炭自给自足,有了银钱,还怕这路修不起来吗? 而且这烧炭不像其他原材料难找。 他们缙朝,除了极个别的地方,其他地方最不缺的就是这树木了。 而且这炭窑多了,煤炭渣子也多了,工部想要的煤炭渣子路也能铺设起来了! 工部、吏部、户部都从中看到了各自部门的利益,重要的是还能还让他们互惠互利,于是三部的尚书,一起上书为昌南官员说话:“昌南官员此举大善!” “若真是能从昌南商人手中争取到这仿银炭烧制法,那天下州府都可如永安府那般快速运转起来,且天下百姓也能早几年享受到仿银炭的益处!” 三部这一说话,上头的昌盛帝也颔首:“不错。” 缙朝才开国几十年,又被先帝兴文给搞废了,现在国家需要生机,这仿银炭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还能回填国家生机,掌控在官府手中再好不过。 皇帝和三部的人都这样说了,朝堂上也再无反对的声音。 就这样,原本等着商会成员来买仿银炭烧制法的陈烈酒不仅等到了昌南的官员,还等来了朝廷和他交涉的官员。 来的官员还不小,是户部的侍郎。 陈烈酒多聪明啊,他一听到户部也要买他的仿银炭,立马就改了口:“这法子既然朝廷想要那我就不卖了,我直接送予朝廷吧。” 户部侍郎听到还有不花钱的好事,连连称赞陈烈酒:“没想到夫郎还有此等深明大义之风仪!当为当世夫郎之楷模!” 说实话,一开始户部侍郎得知自己要与之交涉的是一位哥儿时,颇有些不屑。 一位哥儿而已,要不是他手上有仿银炭的烧制法,那用得着他一个三品官员与他交涉。 现在听陈烈酒居然不收户部的钱,那不屑地态度立马转了个弯,给哥儿说两句好话,能替户部省下一大笔钱财,那他的好话能堆几箩筐给他。 这位户部侍郎的态度,陈烈酒当然是看在眼里的,他也不在乎,世人对哥儿本就多有歧视,他这样是正常的,他要是不歧视才叫不正常。 可陈烈酒就喜欢别人看不惯他,又干不掉他的样子。 听他说完夸奖自己的话,又笑了:“不过,我还有个要求,不跟你说,我要跟你们上司说。” 叫你歧视我,有功劳也不给你。 户部侍郎确实傻眼了,他要是不花分文把这个法子拿回去,上司和皇帝的嘉奖是跑不掉了。 但现在陈烈酒摆明了不跟他讲,他也没法子,只得悻悻而归,直接将此事上报给了皇帝。 反正陈烈酒只说了要跟他上司讲,又没说那位上司。 尚书是他上司,皇帝也是他上司,他倒要看看他一个哥儿面对皇帝能有多大的能耐。 皇帝也没想到,一介哥儿居然有胆子面圣,想也没想地开了口:“宣。” 于是,陈烈酒就这样以一个哥儿的身份进了宫,踏进了金銮殿,面见了皇帝。 比他家的小相公还快了一步。 是缙朝史上第一个踏进金銮殿的哥儿。 不过,令户部侍郎失望了,陈烈酒进宫面圣一点都不紧张,反而还挺兴奋啊,皇帝啊,他这辈子还没见过皇帝呢。 因此,他一走进满是文武百官的金銮殿首先就抬头看了眼皇帝,然后才不卑不亢的跪下去:“草民陈烈酒叩拜陛下。” 满朝文武和皇帝在看见一袭红衣的陈烈酒时都惊讶了,这个哥儿跟他们所见的哥儿完全不一样。 身上一点都没有身为哥儿的怯懦。 特别是坐在龙椅上的昌盛帝,他是清清楚楚地看见陈烈酒进殿的时候,是先看了他的脸,这才跪下去的。 还真是个胆大包天的哥儿。 寻常百姓看到他,都恨不得把头放得低低的,他倒好,恨不得撩起他的冕旒好好看看他这个皇帝长什么模样。 “陈烈酒?”昌盛帝叫着他的名字,心里暗暗颔首,倒是挺人如其名的,“你要将烧制法送与朝廷?” 陈烈酒也就是这个时候才知道他能见到皇帝还是托了那位户部侍郎的福。 这还真是阴差阳错。 陈烈酒压住心里的笑意,顺势向下:“启禀陛下,草民出生贫寒,深知寻常百姓的不易,因此草民得知朝廷想要草民家的烧制法时,草民想到天寒地冻烧不起炭的百姓们,想到戍守边关寒风侵肌的将士们,想到朝廷的不容易,草民愿意将自家的仿银炭烧制法贡献出来。” 他点都没有面见皇帝的忐忑,吐字清晰,简明扼要地说他是为了百姓,为了边关将士,为了朝廷,将原本就对他深明大义想要把烧炭法送给朝廷的有好感的官员们,好感再次提升了一个度。 尤其是皇帝,见他一个哥儿为了天下百姓都能自我利益,对他好感更甚了。 故而,陈烈酒说完前面那段话,又说:“只不过草民想向陛下提一个小小的要求。”时,皇帝一点都不生气。 “你说。” “草民的夫君即将要上京来赶考了,”陈烈酒向皇帝再次叩首,“草民在玉树街买了一座宅院,可宅院荒废太久,里面什么都要自己修缮,草民银钱不够,怕夫君不能在二月上京前修缮出来,这才想到卖仿银炭烧制法的。” “草民夫君生来便五劳七伤,民间大夫皆断言活不过三十岁,他上京来赶考山遥路远,一路舟车劳顿,若是住不好,必定会耽误他的科举。” 说到这里,陈烈酒想到以后许怀谦还要效忠于皇帝,又为许怀谦说了两句话:“草民夫君此生最大的心愿便是忠君报国,他身子骨弱,不能上阵杀敌,只能拖着病体呕心沥血地解民倒悬,为陛下分忧。” “草民被夫君感染愿意毁家纡难,”陈烈酒说道这里正式提了要求,“只求陛下能派人帮草民修缮夫君的宅院。” 他这番话说得朝堂诸公都触动不已,这仿银炭全京城的官员都知道是昌南那位解元折腾出来的。 先前顾凤朝在朝堂说过,他是因为治病太费钱才不得不去想办法挣钱的,现在听他夫郎陈烈酒如此一说。 这才知道,他除了治病救治自己,里面竟然还藏着这样一番深意。 没人怀疑陈烈酒的话有假。 毕竟,仿银炭这么挣钱,就算朝廷要买他的烧制法也不可能少于十万两,这么大一笔钱,够他买好几处宅子了,而他把这么大的利息舍弃,仅仅只是为了让皇帝派人去给他修缮宅子,这要不是真心忠君爱国,还真办不出这样的事来。 上头的昌盛帝也跟下面的朝臣一样,内心大为触动,先前他只知道他钦点的这位解元有济世之才,没想到他竟然还是个这等丹心碧血精神。 好啊!好啊!真是好啊! 昌盛帝面上神情依旧,内心早就龙颜大悦了,他就喜欢这种有才有懂事的人。 一想到他的朝堂上马上就快出一个超群出众,一心追随于他的臣子,昌盛帝的喜意都快遏制不住了,想也没想地同意了陈烈酒的要求:“准!” 得到自己想要的,陈烈酒特别识时务地表示出了自己惊喜:“草民叩谢陛下,这下草民可就放心了。” 看他仅仅只是因为自己答应派人给他修宅子就这般高兴,昌盛帝不免又好奇地多问了一句:“你把仿银炭的烧制法献于了朝廷,你夫君往后养身体的银钱怎么办?” 昌盛帝可没有忘记,他方才说,许解元的寿命,只能活到三十岁?! 如此德才兼备的为何只能活三十岁?! 昌盛帝想起先前顾凤朝说过,这病是富贵病,需要许多银钱去养,陈烈酒把这法子免费献给了朝廷,那许怀谦治病的钱怎么办? “草民这……”陈烈酒适当地露出为难之色,表示自己也没想那么多。 “这样,”昌盛帝就知道会是这样,“除了修缮住宅,以后每个承宣布政使司的仿银炭收入都给你一厘。” “你献仿银炭烧制法有功,也别草民草民地叫了,朕封你一个乡君如何?” “……啊?”这下陈烈酒是真的惊呆了,他就是想用仿银炭的烧制法给许怀谦谋点福利而已,没想到皇帝这么大方,不仅还分他利润,还要给他封号。 他记得他家小相公科举就是因为不想他做生意被人觊觎,有个功名,有个官身在,人家想动他也得掂量掂量。 他要是有了这个乡君封号,他家小相公岂不是都不用科举了? 朝堂上的事,除了皇帝与文武百官,旁人一概不知。 尤其是,住在陈烈酒家隔壁的七品宦官人家,他们连上朝的机会都没有,就更不知道朝堂上的事了。 这日,隔壁庞大人家的儿子庞冠宇从国子监下学回了家,见隔壁许多年没人动过的宅子,有人在里面敲敲打打了,进了门好奇地向屋里的母亲妹妹们问道:“隔壁的宅子,有人买了?” 他妹妹不满地抿抿唇:“可不是。” 庞冠宇挑了挑眉:“什么人家?” “一个哥儿,也没说什么人家,”他妹妹庞冠玉咬了咬唇,“估计就是个商贾,我看城里有几家商号的老板挺巴结的他。” “哥儿啊。”听到只是一个哥儿时,庞冠宇也有些失落,随即又听他妹妹说有几家商户对这个哥儿还挺巴结的,眼睛一亮,“那岂不是很有钱?” “行商肯定很有钱了!”庞冠玉好奇地看着她哥哥,“隔壁那宅子,都烂成那样了,他都能花三千两买下,可见是真的很有钱。” “三千两?!”听到这个价格时庞冠宇都震惊了,他家这宅子也不过才花一千五百两而已,虽说没有隔壁搁置的那处宅院大,可里面一应物俱俱全,搬进来就能住。 隔壁的宅子宽是宽,多花了一千五百两就买了地皮吧,里面那些东西肯定不能要了,去年京城下雪时,他还听见过里面墙瓦被雪压垮的声音呢,就这样哥儿都能花三千两给买下来,定然是一个极好骗的冤大头。 庞冠宇想到每次国子监里的同窗约他去醉翁阁,他都囊中羞涩不敢应邀前去,要是他能与隔壁的那个商贾哥儿交好,借个百八十两的银子给他不是问题吧? 庞冠宇想到他长相也颇为不俗,家世也不算太差,要是隔壁的商贾哥儿能看上那就再好不过了。 借的钱都不用还了,到时候直接把他纳了就行了。 庞冠宇想得很好,还特意叮嘱门房,等隔壁那商贾哥儿出现时,来通知他一声,他可得好好去会会他。 结果,等他收拾好自己,去面见隔壁的商贾哥儿的时候,他先是被陈烈酒那骄阳如火的样貌给吸引了,紧接着又被正在与商贾哥儿说话的他爹给惊到。 庞冠宇惊讶一声:“爹?” “嗯,你下学了?”庞泰和看到自己哥儿应了一声,随即又向陈烈酒介绍,“这是犬子。” 陈烈酒颔首,没有打招呼。 “这是?”庞冠宇向陈烈酒看过去,看到他那面若皎月,细眉大眼,唇红齿白的面容时,心不可遏制的跳动了起来,好好看的哥儿! 这一刻,他决定了,就算是他没钱,他也要纳他! 可随即想到他爹还在这哥儿身旁,又忙抵制住了自己内心的躁动,多问了一句。 “不该你问的你少问,回去嘱咐你娘,给我们烧些茶水过来,”庞泰和看了眼陈烈酒不知道该怎么给儿子介绍,随意打发道,“我要在隔壁给这位夫郎修宅子。” “夫郎?!”听到商贾哥儿已经嫁人时,庞冠宇先是失落了一下。 随即听到他爹要给这位商贾哥儿修宅子时,整个人都炸毛了:“修宅子?!” 这商贾哥儿究竟有什么能力,能够让他爹给他修房子?! 要知道,他爹可是官身,七品的工部给事,除了朝廷和皇家,谁能请得动他爹给他修房子? 可是朝廷和皇家怎么可能在他们这种地段修葺房子?还是一座这么破的房子? “嗯。”庞泰和看他儿子这般一惊一乍的摇摇头,随口敷衍了一声,“家去吧,我们还忙着赶工期呢。” 庞冠宇见他爹真的带着人进了隔壁宅子,忙碌去了,傻了傻眼,难道这个商贾哥儿大有来头? 庞冠宇连同他妹妹庞冠玉兄妹两人都被他爹突然跑去给隔壁修房子的事给整蒙了! 本以为就是一个有点钱财的商贾哥儿,没想到这个哥儿还挺有权势的? 兄妹俩对隔壁的哥儿好奇极了,从他爹嘴里旁敲侧击了好几天,他们这才得知,这哥儿对朝廷有功,朝廷才帮他修葺房子的。 他还有个入赘相公,他修葺这房子,就是为了迎接他入赘的相公进京科举的。 听到这话,庞冠宇不淡定了。 他也是举人啊,他怎么没有遇到过如此知情知意的哥儿? 庞冠宇想起那日惊鸿一瞥的陈烈酒面貌,以及他爹说得那用自己的功劳换取给夫君修葺宅子的要求。 简直夜不能寐! 这日,他又从国子监下学,遇到了从外面回来的陈烈酒,不知道为何,鬼使神差之下,他居然主动走到了陈烈酒面前。 陈烈酒还认得他,隔壁工部主事的儿子,挑了挑眉:“何事?” “要不你招我为婿吧?” 原本庞冠宇想着陈烈酒要只是个商贾哥儿,他纳了也就纳了,可他要是对朝廷有功,可就不能随便纳了。 他观陈烈酒身上自带一股子爽劲,应该也不是个喜欢被困于后宅的,怪不得好好的一个哥儿,要去招赘。 若是他是个普通哥儿也就罢了。 可他不是一个普通哥儿啊!这可是一个能在科举道路上帮助他的哥儿啊! 想想入赘给他,让他去给陛下为自己谋个一官半职,可不比自己辛辛苦苦科举还老考不上轻松。 这样一想,入赘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受了,因此他特别大胆了一把拦住了陈烈酒。 陈烈酒被他的语出惊人给惊到了:“嗯?” “我爹是七品官,我怎么也算是个官宦子弟,我长得也不差,”庞冠宇上下嘴一动把自己夸了又夸,“我还挺洁身自好,不去秦楼楚阁,你招我入赘,比招你那个乡下赘婿入赘好吧?” 缙朝的哥儿是可以随意和离的,更何况他还是主动招赘的哥儿,休夫再招,再容易不过! 庞冠宇觉得自己赢面还挺大的。 别的男人觉得入赘难受,可他想到这个哥儿好看、有钱、还能在仕途上帮他,就一点都不难受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想的很好,可是陈烈酒听完他的话后,肚子都给笑疼了。 “你笑什么?”庞冠宇不解。 “笑你啊!”陈烈酒捂着肚子使劲笑,“哈哈哈哈哈,就你这样的,比不上我家夫君半根手指头。” “你是如何有勇气到我面前说这话的?” “我比不过他草根手指头?”庞冠宇简直不敢相信他听到了什么,“怎么可能?” 他的样貌不说冠绝京城,在国子监里也算是有些名气,如何就抵不过他那乡下赘婿草根手指头了。 “怎么就不可能了?”陈烈酒笑过后,揉着笑疼了肚子,指着自己,“我这样的,若我夫君不是冠绝天下,我怎么可能看得上他!” 陈烈酒知道,这人看上自己,不是真心看上自己的,可能多半都是听他爹说了什么! 毫不客气地回怼了他:“只有我夫君那样惊艳绝绝的人物才值得我陈烈酒生死追随,你这样的连给我提鞋都不配,趁早死了这份心吧,想要傍上有助于你的人,那也得你自己争气才是,若你只是一个下三流,优秀的人又怎么可能看得上你。” 说罢,陈烈酒毫不客气地从他身旁走开了,他一天忙得很。 将仿银炭的烧制法交给朝廷后,为了安抚昌南商会的成员们,他又不得不把自己的烧砖窑分享了出来。 现在整个昌南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不少地方的百姓都修得起房子了,这个时候,扩建砖窑虽说挣不了什么大钱,小钱还是能挣的。 而且最近他发现他们昌南的土质烧出来的砖,要比其他地方的土质烧出来的砖好,在他想要不要跟商会合作把这种砖推向别的承宣布政使司,没准能有意外的收获? 然而,这些都不是令陈烈酒烦的,令他烦的是,他家小相公怎么还没有上京? 房子都已经修好了,离他们约定到京的时间都过了好几天了,这立马都要会试,就算路上有个耽搁他也应该到了才是呀? 怎么还没到? 难不成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就在陈烈酒担心得不行的时候,许怀谦他们的船终于抵达了。 路上的确出了些事。 连许怀谦自己都没有想到,他这具身体居然晕船! 他以为就他那在现代那个坐船出海都没有问题的体质,在这里坐船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结果一上船就晕得不行! 行船一天就必须要下船休息一会儿,不然就他那病殃殃的身体,绝对撑不到京城,因此他们才比约定的时间,迟到了好几日。 下了船,许怀谦晕得不行,连行李都没有收拾,让王婉婉去找陈烈酒派人在码头等他们的人拿新住宅的地址。 拿到地址后,一行人就浩浩荡荡地去了陈烈酒给许怀谦买的新住处,他们都很好奇,以陈烈酒对许怀谦的重视程度,他会给他的小相公,买什么样的宅子,因此大家都去看热闹了。 他们马车抵达后。 隔壁被陈烈酒一席话给伤得不轻的庞冠宇阴沉着一张脸,走了出来,他倒要看看,陈烈酒嘴里那个惊艳绝绝的赘婿究竟长什么模样!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0-24 23:57:42~2022-10-25 23:56:5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29873790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9873790 4个;M、烟花易冷っ筱祀儿 2个;轻灵、梦归我心处、桃子被做成了黄桃罐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梵奚 100瓶;manglo 80瓶;潜言、稀饭饭呀 70瓶;筱宮鈴 66瓶;二夕 35瓶;五人无 30瓶;璇转的兔子、52826299、南城以南 20瓶;东城 19瓶;文荒中 15瓶;情绪 13瓶;一只橘胖胖 11瓶;Echo、生活就是吃、大白鲨、21320508、手镯狮子、37949928、gai溜子、。、听夏、倾城泪ζ 10瓶;吃个大橘子、橘生淮南、不打烊、Xu.、巴啦啦小蘑菇、青青子矜远、天圆地方我爱钱 8瓶;这是个马甲 6瓶;清墨、夏×2、络骆、小李要上211、栖兮、28397508、我爱~、M、烟花易冷っ筱祀儿 5瓶;月墨水、记忆发了芽、三九二十七、闵松月 4瓶;糖糖、29873790、与鹤 3瓶;Stella、一一 2瓶;栤埖、阿竹、苹果甜甜、随意重生、哈哈&呵呵、妮妮奈尔、伽、21841959、竹子啊、邱秋楸、poppy、二月、默守陈规、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把酒话桑麻50 ============================= 不过就是个乡下来的乡巴佬, 说破天可能也就是有点姿色罢了,难不成还能出个龙章凤姿,超凡脱俗的人物? 庞冠宇想起国子监里的那些外地官员家的子嗣, 就算有一两个出类拔萃的, 身上也难掩一股子乡下来的土气, 跟他们这种从小锦衣玉食在京城长大的官宦子弟根本没法比,打从心底, 就不相信陈烈酒跟他说的那番话。 他觉得那就是陈烈酒为了羞辱他而故意说的大话,待他见识过他那个乡下土气的赘婿,他定要把他受的侮辱百倍地讨回来! 果然, 几辆风尘仆仆的马车一停下, 车上就率先掀帘下来一个翩翩少年, 模样还算是周正, 但一脸的稚气未脱,看着就一个没长大的小孩模样。 庞冠宇抿唇:“就这?” 除了年纪轻轻就考上了举人确实有点令人惊讶以外,庞冠宇实在是在他身上找不出一点惊艳绝伦的感觉。 “不过如此, 跟少爷我——”庞冠宇原本想说自己除了比这小孩年上几岁以外,也不比这小孩差到那样去时,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在这小孩下车没多久后, 马车里又跳下来一个风流倜傥的男子,这个男子比起刚刚那个小孩来倒是要年长耐看了。 一身艳丽的锦绣华服, 满身洒脱不羁的气质,气质容貌确实比他这个京城人士要上乘一点。 庞冠宇心沉了一下,嘴还特别硬地在说:“这也没有夸张到惊才绝艳的地步啊!” 他觉得能让陈烈酒说出这种侮辱他的话, 就一定得是那种让他看一眼就为止惊魂动魄的人物才行, 这两个虽然说也算是不俗,身上一点都没有那种乡下来的自卑怯懦感, 但这也远远够不上让他惊艳的。 “果然乡下哥儿就是乡下哥儿,见识也就这点了——”庞冠宇刚想讽刺陈烈酒两句,声音又突然停住了。 因为车上又下来了一个举子,他不像前面那两个或年少或风流,身上没有多余的配饰,甚至就连衣物都是简简单单的白袍,一下车被这京城凛冽的寒风一吹,衣袍鼓动,配合他那天生的文人气质,像是从书里走出来的圣人。 庞冠宇顿时就把讽刺的话堵在了喉咙口,该不会这才是陈烈酒的赘婿吧?! 庞冠宇上下打量着他,虽然容貌不算上乘,但那通身的气质,比起国子监里那些被祭酒看中的好学子来也不差什么了。 庞冠宇想起,在国子监里,他们遇到这类被祭酒和司业看中的举子,都要恭恭敬敬地弯腰叫声师兄的场景,一张脸不由得由白到红,被羞得火辣辣的发疼。 要是陈烈酒的赘婿是这人的话,这属实称得上是“精彩绝伦”了,因为国子监里的师兄们好似都没有这人身上的气质出众。 正当庞冠宇被这高雅风逸的文人气质羞得无地自容时,马车没完没了地又从里面走出来一个气质成熟,高挑挺拔,英俊无匹的男子。 他同样穿着一身白衣,明明是个很端庄肃穆的人,可冬日的阳光落在他身上无端地像是给他镀上了一层圣光。 威严与温柔并存,像一株开在悬崖峭壁的药材,明明有治病救人之效,可是光是采摘他都需要不少人命的填送。 庞冠宇抿紧了唇。 这人身上的文人气质倒是不如前面的那人显著,可他那张挺拔英俊以及那一身神圣不可侵犯的气质,跟他一比,说一句惊才绝绝好似也没有错。 输了!输了! 温润醇和的、风流倜傥的、翩翩年少的、端正冷峻的,每一个都各有各的特色,别树一帜不说,他们身上都流露着一股读书人特有的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 一看就跟他这样的花拳绣腿天差地别。 这四位不论谁是陈烈酒的赘婿,他都输了,还输得彻头彻尾。 庞冠宇想到他原本是本着看笑话的姿态出来的,现在这四个人随便一个人都能把他衬托得像个笑话,自惭形秽得恨不得自己今天没有踏出过家门。 甚至恨不得国子监现在没有放假,这样他就不会在这里羞愧难当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正当庞冠宇无地自容到愤愤地想这般器宇不凡的人物还不是入赘要吃软饭时,陈烈酒从屋里惊喜地跑了出来。 可他并没有奔向他都觉得很不错的四人,而是走到一辆下了人之后,就一直没什么动静的马车前,笑意盈盈地掀开了马车车帘。 难道马车上还有一位? 这位才是陈烈酒真正的赘婿? 庞冠宇来了精神,前面这四位都已经是人中龙凤了,总不能再来一个比这四位还要妖孽的吧? 他的心思如何,陈烈酒一概不知,他现在心心恋恋的都只有他的小相公,掀开他的车帘,看到里面的人惊喜地叫一声:“阿谦!” “我腿都坐麻了,你怎么才来啊?”看到陈烈酒的一瞬间,许怀谦脸上也露出了惊喜,不容易,终于看到了他老婆了,可随即想到他这一路遭受的苦,又满脸委屈。 “是我不好,我抱你下车好不好?”陈烈酒万分抱歉,房子买太大了也不好,下人来报他的时候,找了好久才找到他,等他跑出来,段祐言他们都下车了。 “不用。”虽然被老婆抱抱很开心,可外面那么多人呢,要是真被他老婆给抱着下车,他男人的尊严何在?高傲地把手伸给了陈烈酒,“你牵着我下车就好。” “好。”看到自家小相公欣喜若狂的陈烈酒自是他家小相公说什么就是什么,忙不迭地将手伸出去,让许怀谦搭着。 然后,还在期待陈烈酒赘婿是个姿色平平的庞冠宇就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只见,马车里先是伸出了一只如玉般白皙修长的手,搭在陈烈酒的手上,紧接着,从马车里出来一个,芝兰玉树、典则俊雅的男人。 只观其一个侧颜都能想想得到他是何等的超世绝伦,更别说他下了马车和陈烈酒站在一起,那朗朗如日月入怀、皎皎如玉树临风的身姿,看着就像是从世家豪族里走出来的贵公子。 一瞬间,庞冠宇直接僵在了原地。 这!这怎么可能?! 如果说前面四位还各有各的千秋,这位他真的找不到任何形容词了,简直就已经脱离了他对惊艳绝才的认知了。 这样风华绝代的气质他只在那集江南才华与一身,风华正茂的沈家嫡子,沈温年身上看到过。 而这位身上既然流转千年豪族的底蕴,他的家世应该也不会太差才是,怎么可能会想不开入赘? 还是入赘给陈烈酒这个商贾哥儿? 庞冠宇想不通,想要反驳他们不是一对时,看到他们那紧紧牵在一起的手,又什么话都反驳不出来了。 “他是谁?”许怀谦一下马车就眼尖地扫到隔壁大门处有个人鬼鬼祟祟地在他们,朝陈烈酒问过去。 “住在隔壁的工部主事家的儿子,”陈烈酒随口抬眸扫了一眼,不在意地解释了一句,注意力全在许怀谦身上,“不用管他,你腿还麻不麻。” “不麻,他这态度不太对劲。”正常人看新邻居都是光明正大地看,这人倒好,贼眉鼠眼的一看就有猫腻,“他该不会对你起过什么心思吧?” 许怀谦对别的事情很淡漠,用扫雷达扫情敌那是一扫一个准。 “自荐入赘过。”对此陈烈酒也没有瞒着,老老实实给许怀谦交代了,“我拿你把他羞辱了一番,估计是不服气来看你模样的。” “让他看呗,看了就知何为自取其辱了。”别的不说,陈烈酒觉得他在庞冠宇面前说的那几个夸许怀谦词一点都没有夸大,要不是他没读过书,知晓的形容词匮乏,不然他一定可以把他家小相公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听陈烈酒这么一说,许怀谦就懂了,他忙把自己的脸抬了起来,正正好地露给住在隔壁的情敌看。 正在难以置信中的庞冠宇被许怀谦这一举动打得措手不及,正正好的看清楚了许怀谦的那张脸。 从而,整个人直接跌坐在地。 世间怎会有如此好看的人? 云容月貌的脸上明明透着病态的苍白,看上去却没有一点枯萎憔悴之感,反而正是这病态白给他那种绝世容颜增添了一丝清冷破碎的美感,使得他越是生病,身上越是会流转出清贵淡雅的风采,再配合他那一身贵不可言的气质,还真是让人看一眼就为之神魂颠倒,为之着迷。 庞冠宇心脏跳动不已,沈温年都没有这般绝世的容颜吧?! 他想起,先前他还大言不惭地跑到陈烈酒面前自荐入赘过,还说他定然比他的乡下赘婿好,现在看到陈烈酒真正的赘婿模样,庞冠宇感觉自取其辱和无地自容都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窘迫了。 如果可以,他想重新投胎了! 哪怕下辈子做块石头,也好过现在让他处于这完全无法自处的境遇中好。 许怀谦见他还没做什么,仅仅只是露个脸就让情敌这般难堪了,不在意地摇摇头,对手太弱,他都提不起想打的心思。 “走吧,”陈烈酒对这路人都算不上的人物,毫不在意,拉着许怀谦就往宅子里走,“看我给你置办的新家。”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以后要在这里住很久很久了,他希望许怀谦能够喜欢。 “哇!” 刚一踏进门,随行的一行人都发出了惊叹声。 在进来之前,他们就已经猜到了,陈烈酒给许怀谦准备的房子肯定不会差到哪儿去,可是即便做足了心里准备,在进来后,还是不免有被惊艳到。 碧瓦朱红、丹楹刻桷、青堂瓦舍每一处都犹如画景一般,美得让人无可挑剔。 “这也太漂亮了吧!”盛云锦再怎么说,他是他们中见过世面最多的人了,可当他踏进陈烈酒给许怀谦置办的宅子时,一张脸都不足用已经来形容了,“烈酒哥,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盛家在江南,在京城都有房产,加上盛云锦以前在京城的时候,也跟着家中长辈去过一些达官显贵之家,他想他去过的那些人家家里,都没有一个有陈烈酒给许怀谦置办的这个家这么精致漂亮吧。 是的。 是精致漂亮,而不是什么金碧辉煌之类的俗气。 从宅门进入抄手游廊,入目的全是被人精心打造过的花花草草,在走廊上雕梁画栋的碧影都很讲究,更别说是那入住的各个风格的宅院和被人精心打造成各式各样的庭院了。 “瑶池阆苑也不过如此了吧。”盛云锦边走边惊叹,“连木材和砖瓦都好讲究。” 别人看不出门道,他却是能看出来,陈烈酒用的砖和木材这些都是对许怀谦身体有益的。 更别说,他现在学了医,看得出来,那些被人精心栽种的花花草草也全都带着对许怀谦身体有益的药性,能让他住在宅邸里就能养病。 “这雕花,这做工。”盛云锦每走一步惊艳的就更多了,“这不是外面一般匠人能够做到的吧。” 他家也修过房子,知道一些好的大匠有多难请,陈烈酒不仅请到了,还把宅院装扮得这般精致美好,耗费得不仅仅是财力,这得需要权势才行了吧。 陈烈酒拉着许怀谦的手心情颇好:“这些确实不是外面的匠人所为,是工部的人过来修的。” “喏,”说着,他指了指隔壁,“我们隔壁就住了一个工部主事,我这房子好多建议都是他给我提的。” 不得不说,工部的人和外面的人就是不一样,起初他以为外面请的匠人也不算太大,可等工部的人一过来,他瞬间就明白了差距在哪儿。 这给朝廷和皇家做事的和外面做事的讲究格局都不一样。 如果说,他一开始请的是民间的大匠,他们绝对不会把格局布置想到许怀谦生病的身体上去。 但是皇家不一样,他们不仅派了工部的人过来布局,还派了个御医过来照着许怀谦的脉案,在宅子里种了许多让许怀谦呼吸舒服的药材。 房子竣工那天,他自己都在感叹,太完美了! 感谢那位小心眼子的户部侍郎,不然他可能一辈子都想象不到原来房子还可以这样修。 段祐言他们纯粹就是乡下来的,就算裴望舒家里有点钱,可地方限制他的眼界,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住的地方竟然还可以弄这么多的花样,从进来后,他们就被这巧夺天工的宅院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只得由盛云锦当他们的嘴替。 这会听到陈烈酒居然请了工部的来修宅子,一个个全都惊讶不已:“就算是砸钱,朝廷也不可能让官员给私人修宅子吧?” 除非是特赦、荣耀一类的。 陈烈酒侧头看了眼,跟其他人一样同样惊讶不解地望着他的许怀谦:“确实请不到,不过,陛下都发话了,他们哪有不应的?” “陛下?!” 众人听到这个称呼,心中的好奇心更甚了,修个宅子而已,居然还能让陛下金口玉言叫工部的官员过来修缮? “——嗯?”许怀谦听到他这房子,居然还有皇帝的手笔,更为好奇地看着陈烈酒。 他老婆仅仅只是离开了他三个月而已,他不会又搞了什么大动作吧? 许怀谦还记得上次,陈烈酒出去卖炭,说好只是卖完一船炭就回来的,结果,他却带着铺满整个江面的船只回来的场景。 见大家都好奇地看着他,陈烈酒扬了扬首,有一点点骄傲地说:“因为我见到皇帝了呀!” “怎么见到的?!”一行人张大了唇,然后更加抓心挠肝的好奇。 就连,王婉婉和陈小妹两人都被他哥这话给惊到了。 要是他哥说他见过朝廷的大人物,她们还不会惊讶。 可他一上来就甩王炸,说他见过皇帝,这太令人震惊了。 戏文里和书里都说了,皇帝那都是住在皇宫里的,一般不会轻易出宫。 就算出宫那也前拥后簇着一堆人,隔得远根本就看不清,就更别说与他说话了。 陈烈酒笑了笑,眉眼都在飞扬:“因为我厉害啊!” 说着,他把仿银炭的烧制法献给朝廷的事说了说,看向许怀谦:“阿谦,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许怀谦听到他老婆说,你不会怪我这三个字的时候,他竟然觉得他老婆有一点点茶,都学会先斩后奏了。 可转念一想,陈烈酒的选择是对的,朝廷已经注意到了,卖不卖给他们,他们想要得到仿银炭烧制法的决心,都不会减少多少。 卖的价格太高了,朝廷会不满意,卖得价格太低了,他们是缺那点钱的人吗? 当然缺了!羊毛再细也是毛啊。 可钱和朝廷的好感比起来,又什么都不算了,有钱的永远玩不过有权的,君不见多少人为了博取皇帝的好感,献上万贯家财都没用,也不见多少人为了仕途能够顺利,塞了多少钱都找不到门路。 尤其是许怀谦这里马上就要进京科考了,铺货失了朝廷好感,他的仕途之路将会异常困难。 而陈烈酒几乎是连犹豫都没有就脱口而出了他要送,他要把方法送给朝廷,不废吹灰之力就让许怀谦在皇帝和众朝臣面前刷了一波好感。 别的不说,以后从仿银炭手中获利的工部、吏部、户部这三部,多多少少都要给许怀谦一点点面子吧。 何况陈烈酒这一送,不仅没有吃亏,反而还大赚! “不过,我也没有想到陛下居然如此大方,不仅愿意分我一厘的仿银炭收入,还想封我为乡君。”说起这个陈烈酒都还在惊叹,要不是那天他也是第一次见皇帝,也确信自己不是爹娘抱养的,他都以为他是皇帝私生子了。 一行人坐在陈烈酒给许怀谦修筑得舒适安逸的亭子里,听他说起他在这京城里遭遇的事,全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好玄幻啊。 一厘的收入听起来很少,可能一个州府陈烈酒至多也就能拿到一百两左右的收入,可是全国有三百多个州府耶,加起来也有三万两的收入了。 一年什么都不用干!躺赚三万两! 只要国不破就不用担心别人给他抢生意,这样好的买卖,上哪儿找去?! 然而这还没完…… 给了钱,皇帝还要封陈烈酒为乡君! 乡君啊! 虽说这只是最低一个等级的封号,可陈烈酒不靠父母,不靠蒙荫,就靠自己获得了,这是多么大的荣耀! 而且有了这个封号,陈烈酒就算是彻底跳脱了农门,以一个哥儿身进入了权贵。 因为哥儿的地位低。 连皇帝宗亲家生的哥儿都不可能有封号,陈烈酒能有!这都不仅仅能够用玄幻来形容了,这分明就是皇帝亲儿子吧? 一众读书人想到自己十年寒窗苦读到现在都还没有进入权贵阶层,而陈烈酒仅仅只是来了京城三个月就跳出了农门,进入了权贵阶层,都不由得朝许怀谦羡慕地望过去。 真羡慕他。 有个这么能干的老婆。 要是陈烈酒真成了乡君,许怀谦连科举都不用考了,直接就是仪宾的身份了,虽说没什么实权,但能随时出入皇宫和达官显贵家,也跟有实权差不多了。 他们科举就算是考上进士,要达到他这个地步,还不知道要多少年呢。 要是陈烈酒再讨皇帝喜欢一点,让皇帝给他封个一官半职的,起步就比他们高许多了! 许怀谦这个男人是上辈子拯救了天下吗?这辈子才入赘到陈烈酒这么好的哥儿手里! “那阿酒你现在乡君了吗?”许怀谦看着一群好友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忙转移了话题。 哼,他老婆,当然是最好的啦! 不过,他听了半天怎么也没听到陈烈酒同意当乡君的事,而且他要是答应了的话,他们应该就不用住这里了,得住乡君府吧,可要是陈烈酒不答应,他又想不通这么好的事,他为什么要拒绝。 许怀谦话音刚落,陈烈酒就回答了:“我拒绝了。” “为什么?!”包括许怀谦在内的所有人都不解地看着他。 乡君呢! 只有郡王的女子、哥儿才能获得的封号,有了封号还有等地,多好的事,他怎么就给拒绝了。 “这个法子是我家阿谦想出来的,要封也是给他封才是。”陈烈酒没有得意忘形,不是他的功劳,他才不要,“而且我当了乡君,也影响阿谦科考。” 陈烈酒问过了,虽然他当了乡君,理论也不影响许怀谦科考,可这权贵的夫婿去科考和普通人去科考是不一样的。 就算考上了,也别想要实权。 他不知道他家小相公想不想要实权,但看他家小相公都这么努力的在科考了,要是考出来还没有实权,多亏啊。 众人:“……”更嫉妒许怀谦了! 这么大的诱惑,陈烈酒为了许怀谦都拒绝了,他们想不出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能让陈烈酒放弃许怀谦的事。 “阿酒!”许怀谦也是感动得不要不要的,他握住陈烈酒的手,“没事,下次要是再有这种事的话,你直接答应就行了。”他不介意吃软饭,也不介意没有实权,更不介意老婆用他的功劳,他们夫夫一体,能靠老婆的男人最光荣了! “想什么呢,我还等着你给我考个探花回来呢!”陈烈酒是真的一点都不介意,一个乡君而已,他打听过了,一个乡的税收也才几十几百两,还不如他卖砖一年的收入多! 他可是记得,许怀谦给他畅想过,他当上探花,打马御街的时候,就他这容貌肯定有很多人给他掷果盈车。 许怀谦说了,到时候他就把那些人送他的什么香囊花果拿回来给他熏衣服,投喂他,做什么花果茶。 这可是他的探花果茶!跟别的都不一样! 陈烈酒被他感染得已经秘密去采购了许多的干花制成香囊,只等许怀谦考上了探花,他就从街头给他砸到街尾。 “对哦。”许怀谦想起来了,他可是要当探花的男人,他握着陈烈酒的手,给他承诺,“阿酒,你放心,我一定给你考个探花回来。” 陈烈酒十分信任他:“我相信你!” 被他两的恩爱秀得有点眼热的一众人知道,他们小夫妻久别重逢,肯定是要亲热的一番的,特别识趣地提出了告辞。 “现在临近科考,京城的客栈也紧凑,”陈烈酒多善解人意,“现在出去找地方也不好找,就在我这里住下吧。” 他们现在观赏的只是屋子外面,还没有观察屋子里面呢,可不能让他们就这样走了。 “烈酒哥,我也可以吗?”盛云锦问了一声,裴望舒他们是在京城没有家的,住在这里合适,可他一个在京城有家的也合适吗? 可陈烈酒这里好漂亮,而且家里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亲戚,待着就舒心。 “当然可以了!”陈烈酒看了看他微微隆起的肚子,有点羡慕,“一路舟车劳顿的,崽崽也是要休息的,去选个你喜欢的庭院吧。” 陈烈酒这可是三进的房子,好几个宅院呢,他们一家人也住不完,他有特意给许怀谦的这些朋友们留着呢。 “烈酒哥你真是太好了!”要不是看着旁边还有许怀谦虎视眈眈着,盛云锦都想跟陈烈酒一个拥抱了,“那我们去选院子了,就不打扰你们了!” 外面好多漂亮的院子呢,他该选择那个住下来?! 盛云锦说完拉着段祐言跑了,段祐言回头不好意思地跟许怀谦笑笑。 他们这一走,孟方荀裴望舒章秉文也起身了:“我们也去了!” “我跟嫂嫂也去了。”陈小妹早就对外面的院子心动了,这会儿听到终于可以选院子了,想都没想,拉着王婉婉就走了。 碍事的一干人等都走了,许怀谦把陈烈酒搂在怀里蹭了蹭,三个月的时间,可想死他了。 “路上辛不辛苦?”陈烈酒也同样在许怀谦怀里蹭着,三个月没触碰到他家小相公,他最近脾气都大了许多,这会感受到他家小相公身上的气息,那股躁动不安的感觉才消失。 “苦死了!”陈烈酒不问还好,不问,许怀谦那是大吐特吐地给他吐苦水,“我晕船,船一走就晕,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你看我都瘦了。” 许怀谦扯开衣领给他看好不容易养起来有点肉的锁骨,现在又消减了下去。 “冷,”陈烈酒看了眼就忙不迭地把给他把衣服和了回去,“你别扯衣服。” 京城的二月可冷了。 他刚握他家小相公的手,手心都冰凉得没什么温度,他真怕他家小相公不适应这个温度。 “冷还好,捂捂就热了,”可能晕船的感觉还没有消下去,许怀谦没觉得冷,“我想吐吐不出来的感觉,特别难受。” “现在还难受吗?”陈烈酒贴了许怀谦那昳丽的脸,心疼得不行。 “难受。”许怀谦点头,跟陈烈酒抱怨,“京城的路太难走了。” 从京郊码头到京城这一路,少说也有一天的路程,而这里的路还是以前的老土路,一点都没有陈烈酒给许怀谦修的煤炭渣子路好走。 刚下了船还晕着的许怀谦又被这路一颠,颠得难受至极。 吓得车上的王婉婉和陈小妹大气都不敢喘,一路上都在精心照料他。 幸好随行的还有会医术的段祐言,一路用银针给他扎针缓解,不然他估计他现在早就躺板板了。 太难了,太难了,太难了。 没有老婆在身旁的日子,许怀谦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好难熬,五脏六腑都好似被人挤压着的难受。 陈烈酒在时,他何时遭受过这等罪。 为了早日投入老婆的怀抱,许怀谦不得不忍受着病痛、晕船、身体不适等等一系列的难受,快马加鞭驶进京城。 从下马车这一路,他都强撑着呢。 “修!”陈烈酒把许怀谦怀里抱进自己的怀里,心都要疼碎了,“我明日就去找人问问,怎么修京郊的路,以后你在哪儿,我就给你把路修到哪儿。” 也怪陈烈酒粗心大意,他糙惯了,进京来也没觉得路有什么不妥,一心只惦记着许怀谦的房子,却忘了他家小相公坐惯了煤炭渣子路,肯定坐不惯这种土路。 他得记得以后他去到哪儿,就得给许怀谦把路修到哪儿。 “没事,我都撑过来了。”他不用陈烈酒说,就知道陈烈酒现在手头上肯定没钱了,哪儿来的钱修路,左右他都挺过来了,还去管路做什么,“我想睡觉了。” 这一路都在颠,他也没有睡个好觉,现在陈烈酒在身边,他想好好的睡个觉,养养精神。 “好。”他们的位置离他们的屋子特别近,旁边又没有别人,陈烈酒直接把许怀谦给抱进房。 被矮自己一个头的老婆给抱进房的许怀谦,一落在床上就特别不好意思地钻进了被子,看着屋子里的陈设都跟他和陈烈酒咬耳朵时说的一模一样,脸红了红。 他说要屋里铺满羊绒地毯,要长长可以摆很开的案桌,要漂亮的雕花大床,要可以随时躺的罗汉床,陈烈酒都办到了。 “喜不喜欢?”陈烈酒蹲在床榻边与许怀谦说话。 许怀谦颔首:“喜欢。” 杏花村的房子太小了,就算有钱都办不到这样,陈烈酒就问过许怀谦喜欢什么样的,以后他再给他置办一个。 当时许怀谦给他咬耳朵说悄悄话的模样太可爱了,来到京城他别的什么都没记住,就记住许怀谦所说的这些要求。 “阿酒你真好。”许怀谦躺在床上看着陈烈酒真诚地感叹,世界上恐怕再也没有比他老婆对他更好的人了。 虽说他在现代的爷爷对他也很好,但他除了养育他以外,根本就不会像陈烈酒这般无微不至的照顾他。 “你也很好。”陈烈酒没忍住亲了亲他家小相公的脸,入赘给他,从未干涉过他,让他一个有点见识的恶霸哥儿,能从小山村走到这繁华的京城来,能够与皇帝和大官们说话不虚,这些都是许怀谦给他的底气。 “我们都很好!”许怀谦也回亲了陈烈酒一口,细细享受这小别胜新婚的厮磨的时光。 “嗯。”陈烈酒轻轻地啄着许怀谦的唇,他这身体一不好,就美得让人忍不住想要蹂.躏他,偏偏他又不能使劲,只能这样解馋,“快点睡吧,睡醒了,带你去吃好吃的。” “哦。”许怀谦闭了闭眼,想到什么什么似的,又睁开了,“一个人睡觉有点冷,你陪陪我。” “好。”听他这么一说,陈烈酒想也没想地钻进了被窝,抱住了许怀谦。 “还是有点冷。”不知道为什么,刚刚明明觉得不冷的,这会儿躺在床上,他觉得哪儿都在漏风似的。 陈烈酒将自己的手伸进了许怀谦的衣服里碰了碰他身上的皮肤:“是有点冷。” 许怀谦看着陈烈酒:“那怎么办。”这样冷着他睡不着。 “这样。”陈烈酒笑了笑,想也不想地把他和许怀谦的衣服脱了,两人的肌肤贴肌肤,用自己的体温去暖他,“是不是就不冷了。” 许怀谦紧贴着他老婆,耳朵都发烧:“是不冷了。”就是好羞耻啊。 “不冷了就快睡吧。”陈烈酒搂着滑溜溜的许怀谦,轻轻哄着他。 许怀谦刚开始感受老婆身上的体温还觉得有些羞耻,可随着身上的温度渐渐被热了起来,疲惫感一上来,昏昏沉沉的就要睡觉了。 就在这个时候,陈烈酒叫了他一声:“阿谦。” 许怀谦轻轻应了一声:“嗯?” “手指要暖吗?” 手指怎么暖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下宅子大小。 感谢在2022-10-25 23:56:53~2022-10-26 23:56: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29873790 2个;水晶豆豆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付紫洛、天圆地方我爱钱、桃子被做成了黄桃罐头、肿肿橙、微微、47482272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凌汐 65瓶;秋来雁南飞 60瓶;羊毛卷、水晶豆豆 50瓶;张起灵 40瓶;34120115 36瓶;FFDD 35瓶;千山月下 29瓶;三九二十七、默語、西瓜籽、罂溟、恒,羞羞鱼觉对有傅肌、点点滴滴 20瓶;和阵酱贴贴 18瓶;汤圆 17瓶;讨厌楞次定律、小兔子乖乖 13瓶;Echo 11瓶;林砚棒棒哒、jyhbdhs、南边一颗杨柳树、路过、|、雏鸟无牙、阳光明媚的一天、一叶知微、21320508、点点、菜菜啊、天天、奶渊小傲娇、娜娜曼珠沙华、听夏、梦想成真、倒叙、jjcat、颖、阿罗、淡い水色、周、瑾瑜幽贝、赵造孽呀~、月曰月曰 10瓶;一只橘胖胖、丹丹 8瓶;29873790、余清忱 7瓶;淡猫瞳、牛顿的榴莲树、饶杳、Sapphire、三只胖橘、瓶了个邪、萧凝忆 5瓶;猫狗双全^▽^、柠檬味甜、凌玥、Stella 3瓶;幽玄、夕见、太叔、路过、病乃迁、淡然一笑 2瓶;口红妖怪、poppy、云潋风溯、三叶、听雨吹风、活着、竹子啊、书荒的虫、庄生梦、阿竹、jeu?di?z?z?z、莫祈、53646297、iene、枫岚、禾、欣欣向荣、谭大东、默守陈规、不打烊、一棵小榕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把酒话桑麻51 ============================= 许怀谦睡得迷迷糊糊的, 他的每根手指都让陈烈酒给暖了个遍。 从来都不知道暖个手指都有这么多花样的许怀谦:“……” 果然男人不能离开老婆太久,这才几个月的时间,看把他老婆都给急成啥样了。 他们在房间里暖手指的时候, 外面挑宅子的一众人也不消停。 陈烈酒买的住宅是个三进制的, 占地面积有一千多方, 为了让他家小相公住得更舒适,属于他们的正房就占三百方, 剩下的九百多方除了抄手游廊、庭院,还有下人住的倒座房,其他都被他给划分成了四个小院子。 每个院子也不大, 大概两百方, 乡下的房子也差不多这个面积。 可里面的布局却各有各的千秋, 有春色满园的、有花红柳绿的、有水木清华的还有曲径通幽的, 每一处都错落有致得让人一点都不感觉不出他小。 王婉婉和陈小妹是主人家,段祐言几人也不能越过主人家去,随意挑地方做客, 就先让她俩挑了。 陈小妹也没有客气,直接选了花红柳绿的那一套,她觉得这套最像杏花村, 住在这里感觉还住在村里。 王婉婉在春色满园和水木清华中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选择了春色满园, 因为这里面的花草太多了,需要有人打理,要是没人住的话, 以后可能就是个废院子了。 她俩选了, 孟方荀几人才选。 由于才被一对夫夫的恩爱给眼热过,还未成亲的孟方荀几人坚决抵制第二次被伤害的可能, 三人眼疾手快地选择了相对清静的曲径通幽,把水木清华留给了段祐言和盛云锦。 段祐言:“……我们没有许怀谦他们那般丧心病狂,大家一起住一个院子也热闹。”在这方面段祐言觉得他和他家阿锦还是比较克制的,没有许怀谦他们那般明目张胆的眼神都在缠绵。 “咦——”三人才不上他这当,他们是没有许怀谦和陈烈酒那般热烈,可私底下的小动作也不少,吃个饭夹个菜端个水,这种下意识做出来的举动,才是最为致命的。 “还是别了,这有夫夫和没有夫夫的就不适合住在一起。”有未婚妻,到现在还没见过未婚妻长什么模样的孟方荀对他们的行为酸得不行。 等他以后成亲了,再跟他们两对住一起也不迟,现在还是先让他眼睛多清静的好。 “好吧。”他们几人实在不愿意,段祐言只得和盛云锦住进了看似小,实则一点都不小的水木清华。 水木清华应该是除了许怀谦和陈烈酒的正房,布置最为华丽幽美的一个小院了。 进入院门,入目就是一池摆放在溪水中的各类山石,溪水环山石缠绕,寓意细水长流,又蕴蓄着一点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细水流年与君同,繁华落尽与君老。”盛云锦走在游廊上看着池子里的山石,再次感慨,“烈酒哥真的花了好多心思。” 不懂这些的段祐言把他们的行李搬进屋里,见只是随便一间客房都布置得体贴又温馨,如同到家了一样,惊了惊,认同地颔首:“确实。” “……这屋子住着未免也太舒适了吧。”看完外面风景的盛云锦转过头来,看到段祐言打开的房间,那布置得比他家还要舒适安逸的房间,已经惊叹到说不出任何话来了。 “别惊讶了。”段祐言是男人,即使再吃惊,也就片刻的工夫就回过了神,从他们带来的行李中,翻出了几个药瓶,“先把药吃了。” “好。”盛云锦听话地将段祐言递给他的药给吃了,有点犹豫地说,“其实我觉得我不吃药也可以。” “他很乖的,”盛云锦摸了摸肚子,“路上那么颠簸,我都没有吐。” 不是盛云锦要拿许怀谦作比较,实在是,一路上许怀谦不是在晕就是在吐,反观他备了一船的药,一点都没派上用场不说,还吃得好,睡得好,一点事都没有。 最后他的那些药都给许怀谦吃了。 “谨慎起见,还是得吃一点。”段祐言没同意,“这药不是我做的,你也能吃得放心点。” “你别怕。”盛云锦知道当年的事还是在段祐言的心里留下了阴影,导致他现在都不太敢给他治病开药,将他的手扯过来,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你看,他很活泼的。” 盛云锦现在怀孕七个多月了,可能因为是哥儿的原因,穿上衣服肚子只是有些微凸,脱下衣服才能看到圆滚滚的肚子。 这会儿段祐言的手一覆盖上去,盛云锦肚子里的宝宝像感应到什么似的,揣了揣肚皮,段祐言一下就感受到了,向来不苟言笑的脸上也出现了笑容:“他还知道是我?” “你是他爹,他为何不知道是你?”盛云锦看段祐言笑了,自己也笑了,“阿言,你别害怕,都过去了,不是你的错。” 是他自己体质特殊,真的不怪段祐言。 “嗯。”段祐言知道,他性格如此,总是会忍不住去纠结,耳朵附在盛云锦的肚皮上听了听,知道里面的孩子很健康后,彻底放心了,说出了自己疑惑,“很奇怪,哥儿怀孕异常艰难,你这一胎,轻松得有些过分了。” 别说是哥儿了,就连女子怀孕都艰辛异常,而盛云锦却每天活泼得像个没事人一样,这是他最担心也是最害怕的。 “或许是这个暗穴的缘故?”盛云锦看了看自己的合谷穴,他总觉得自己这个穴位没那么简单。 “或许。”段祐言目光落在那被扎了许多次都留下一个小小的坑位的穴位,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升了起来,“明天回了盛家,我们再找京城里的大夫看看,也许京城里大夫能看出点不一样来?” “好。”盛云锦也知道,不多看几位大夫,段祐言不会安心,乖巧地答应了。 风清月朗,一夜好眠。 舟车劳顿了一路的众人,在如此好的环境下休息了一夜,除了许怀谦,第二天,个个都神清气爽地早早起来了。 许怀谦身体弱,路上又受了一路摧残,知道他这会儿急需的补身体,一众借住在他家的客人也不会那么没有眼神,等不到他起来吃早饭,各自吃过早饭后,就去办自己的事去了。 王婉婉和陈小妹忙着熟悉她们的新家,裴望舒和章秉文早就对这繁华的京城好奇不已,吃过饭,两人就商议好了,要出去逛逛。 他俩天生不对付,说不到两句话就容易吵起来,原本是想拉着孟方荀一块去的,三个人在这块也有个缓冲的,奈何孟方荀说他还有事,问他什么事,他也不说,总之就是打定了主意不跟他们一块。 两人无奈,只能大眼瞪小眼,暂时放下心中对对方的仇恨,结伴出门去了。 他们一走,孟方荀就提着礼去了京都的繁花街,拜访了翰林院编修宋云帆宋大人。 他也没说自己是来拜访岳父的,就说自己是来拜访恩师的。 虽说两家定了亲,定情信物和庚帖都交换了,此事就算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可孟方荀不介意自己未来的妻子高矮胖瘦,但他太清楚自己,跟许怀谦他们比起来,太相貌平平,人家京城里的千金大小姐,或许会头脑发热跟自己书信定情,也或许在看过他相貌后,大失所望,想要退婚。 女儿家的名节最重要了,他要是把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万一宋微澜见过他相貌想要退婚,那岂不是害了她? 孟方荀考虑得比较多,因此他连裴望舒他们都没告诉,来拜访行的也是学生之礼。 他不知,早在他拜访前,他的未婚妻,早就把他给宣扬出去了,这几日,日日都有她在京都的小姐妹上门,就等着看她这样不计后果得失为自己谋来的夫君,是何等模样。 可他一连好几天都没来,宋微澜的一众姐妹就不禁有些不耐烦了。 “原本说了二月初就上门来拜访的,这都二月初八了,离会试也就只有四天了,他该不会是胆怯了,没上京来赶考吧?!” “不会的。”宋微澜很相信孟方荀,“他去年的秋闱成绩很好,不会畏惧科考的。” 而且她从孟方荀写给她信的言谈举止中也能看出来,孟方荀不是那种畏畏缩缩、胆小怕事的人。 他要是胆小怕事,当年都不会给她回信。 “你也说了是去年的秋闱,每年秋闱科考成绩好得数不胜数,可通过春闱的人寥寥无几,没准他是怕了各地的举子?” 要知道,春闱可是和全国各地的举子一块考,能考上的举人的学识都不会太差,孟方荀是不错,可面对全国各地的举子或许就不一定了。 “你们忘了,去年的秋闱可是陛下阅的卷子,他能得到陛下的认可,才学怎么可能会差?”对此,宋微澜早就有了应对之策,她觉得孟方荀能在去年的科举中脱颖而出,再差也不可能差到哪儿去。 可她的一众小姐妹不这么觉得:“他去年考得再好有什么用了,别忘了,江南的沈家的沈温书、霁西傅家的傅凌霄,沅东左家的左青丘这些世家公子,哪个又差了。” “就是啊,以前他们是不知道这时政怎么考,才考不好,现在人家知道怎么考了,还能考不好?” “我听人说,这些世家公子,全都在家苦心钻研那时政,就连我哥他们都钻研出了一点门道,这些世家公子,背后还有家族的支持,定然比我哥他们还要厉害!” “你那未婚夫,无权无势的,也就是赶上去年的趟了,才能考好,想要跟这些世家公子比还是差太远了。” 不是这些千金大小姐们故意贬谪孟方荀,是事实本就如此,平民考不过官宦人家的子弟,官宦人家的子弟考不过世家公子。 亘古至今都是如此。 这种观念已经在她们脑中形成了固定形式,很难改变。 “就算他考不过别人,也不会胆怯上京的。”不管她们怎么说,宋微澜都不会相信,孟方荀会是那不战而退之人,一个人的神情可以演,嘴也会撒谎,可他的文采总是做不了假的。 两年时间,几十封书信,每封书信上写的赋都是假的话,那就是她宋微澜眼瞎,连一个人的文采好坏都看不出来。 她这般固执,其他小姐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嘴上嘀咕:“这学识也不差,也不畏惧赶考,为何迟迟不来拜访,难不成,真是因为相貌太丑,无言前来面对。” 都还是只有十六七岁的姑娘,大一点的也不过才十七八岁,她们又不科举,家里家世也不差,将来找夫君都在门当户对里找,对这科举一事,并不感兴趣,她们最感兴趣的还是这未来夫君的相貌。 在她们前中的乡下举子,就跟她们以往在京城里看到的那样,虽说衣着打扮不再是平民百姓补丁打补丁或是简简单单的一袭青衣模样了,可从小没生在京城这种官宦家庭,没经过京城繁华的熏陶,身上总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小家子气。 有些甚至就直接是土气了,这种小家子气和土气是任何昂贵的衣服都遮掩不住的。 她们听宋微澜说,孟方荀出身农家,从小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干过活,都不敢去想,那晒得黝黑的百姓穿上华服是何等滑稽的模样。 更不敢想要跟这样的人过一辈子,是何等的难受。 “兴许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吧。”她们怎么想,宋微澜不在乎,反正她从定下这门亲事开始,京里就有不少人来笑话她了。 尤其是,先前,她娘给她相看过的两家人,都明里暗里等着看她笑话。 她又如何不难受。 可她自小跟着父亲弟弟读书,学的都是四书五经,女红、掌家她是半点没学,要她嫁进门当户对的人家家里,日日在那后宅小小一方天地里,守着只想让她给她生儿育女,每日为柴米油盐打转的男人生活,她也难受。 孟方荀是唯一一个她看过他的赋有所触动,他们还能相互来往切磋切磋,并且知道她是女子身份,并不嫌弃她,还愿意与她来往的男人。 能找到这么情投意合的未婚夫,她已经很知足了,其他的,就当过眼云烟吧。 她总不能为了别人一两句奚落的话,找个不喜欢的嫁了,让自己后半辈子都活在痛苦中吧。 这方小院的姑娘们正心思各异地想着事,外头的丫鬟来报了:“小姐,来了来了,未来的姑爷上门来了!” 宋微澜心神一松,眉目间都流转着说不出的喜悦:“我就说他有事耽搁了吧,来人,梳妆!” 不管她的未婚夫是何等模样,第一次见面,她也得以最好的姿态去面对他。 后院在梳妆打扮的时候,前院的宋大人听到孟方荀终于来了的时候,也松了一口气。 按照约定的时间,孟方荀应该早就来京城了才是,可是这比约定的时间一连过去了好几天,人还没来,这人就不免多想。 特别是,对女儿和夫君就这么草率地把亲给定了的宋夫人,在家微词颇多:“京城里那么多豪门大户的人家你不选,就选中这么一个偏远县城的,还让微澜与别人书信传情,你这个当爹的真是糊涂,害了女儿一辈子!” “我看中的学生,不会害她的!”起初宋云帆得知自家女儿在家与外面的书生书信传情的时候,也气得不行,但他知道那人是孟方荀时,态度又不一样了。 孟方荀的赋是他和已致仕的江河海江大人看过都赞不绝口的。 而且听江大人的同乡人说,那首赋在江大人的家乡广为流传,就是不知道作赋之人是谁,不然必定名动江大人的家乡。 如此有才华又有前途之人,又正好与自家女儿情投意合,为何不撮合成就一段佳作,非要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让女儿也难受,也让那有才华的书生,对自己怀恨在心。 宋大人对自己能在孟方荀起势前找到孟方荀这个女婿极为满意,没准等他以后有才名了,他家女儿还配不上人家呢。 可宋夫人不懂这些,她挑女婿都是看人品世家家底的,结果宋大人这一声不吭给女儿定了个什么都没有,连相貌如何都不知的穷书生,气都快把她给气死了! 而且这书生还不遵守规矩,说好到访的日子来,没来,更让她对这个未来女婿不满意了。 笃定他是个没规矩的乡下小子。 这会儿,听到人来了,还不是以未来女婿的身份上门的,而是以学生的名义上门的,还愣了一下。 “我就说我看中的人,人品不会太差的,”宋大人和宋夫人是何等精明的人,一听孟方荀如此上门,就明白了他的用意,宋大人大喜,“快迎进来!” 宋夫人见不得宋大人那嘚瑟的模样,嘴硬道:“没准,只是做个样子。” “愿意做样子的人,人品也坏不到哪儿去。”宋大人不管那么多,反正他先前已经对孟方荀极为满意了,现在更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孟方荀也没有装阔,买了些符合他身份的礼物,选了件他平时里穿的新衣,干干净净地就上门了。 这会儿,他一踏进正厅里,宋夫人的眼睛就亮了亮。 倒不是说孟方荀长得有多好,住在京里,她见过的长得好看的王孙贵族多了去了,可孟方荀那一身文质彬彬的气质,实在是太扎眼了。 让人一看就知道他学识不错。 而他也没有让宋夫人失望,进门就恭恭敬敬地给她和宋大人行了两个恩师礼:“学生拜见恩师,恩娘。” “嗯,坐吧,”宋大人赐座后问道“为何今日才来拜访啊?” 他行的学生礼,宋大人却问得女婿之事。 “路上有事耽误了,还请老师师娘勿怪。”孟方荀说着就把原因解释了一遍。 他在说话的时候,宋夫人一直在打量他,见他行为举止一点都不轻浮,胆怯,赐座后眼神也不像其他人那样到处乱瞄,规规矩矩地回答问题,仿佛他今日不是来面见岳父岳母,就是来拜见恩师恩娘的。 一下乡下举子,能有这般不卑不亢的风采已是不错,难能可贵的是,听说他文采学识也很好? 宋夫人和宋大人夫妻多年,知道要是学识太差的学生,根本就入不了宋大人的眼,这会儿宋夫人才算是暂且放下了心中偏见,招了个手,招呼下人来添茶。 这添茶嘛,当然不是为了纯粹的添茶,而是让孟方荀和宋微澜两人见上一面。 果不其然。 下人去后没多久,盛装打扮过的宋微澜就端着茶壶进来了:“爹、娘,女儿来给你添茶。” 孟方荀正同宋大人说着话,冷不丁地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刚触及人家姑娘的模样,意识到这是什么之后,又忙不迭地把目光收了回去。 脸红了大半。 “先给客人倒。”他这模样让宋夫人失笑了一声,指挥着宋微澜给孟方荀倒茶。 “欸,”宋微澜应了一声,端着茶壶到孟方荀跟前,给他的茶杯里续满了水,大大方方地叫了一声,“客人,请喝茶。” 触及姑娘端着茶杯的纤纤玉指,孟方荀接过茶杯喝了口茶,这才恢复神色地看了她一眼:“多谢。” “不用谢。”宋微澜添完茶,就提着茶壶退下去了。 一众在后院等她的小姐妹们,等她回来后,忙把她抓过去询问:“怎么样,怎么样,长什么模样?!” 宋微澜手里还紧紧地提着那个茶壶,通红着一张脸,手都在发颤:“满、满意!” “我非常满意!”宋微澜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在发亮。 她以为孟方荀能有个书生模样就不错了,没想到气质这么好! 她端茶进去的时候,一眼就扫到了,如青松般坐在太师椅上彬彬有礼与自家父亲相谈甚欢的孟方荀。 虽说接茶的时候,抬起来那张脸平平无奇没什么惊天动地的容貌,可五官周正,没有一点邪眉歪嘴的地方。 比她想象中的好很多了! 加上两人原本就暗生了情愫,这会儿自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看孟方荀哪哪都觉得好了! 宋微澜这般激动的神色做不了假,引得她的一众好姐妹好奇起来:“真不错啊?!” “不行,我们也得瞧瞧!” 见过情郎的宋微澜一点都不慌了:“瞧就瞧,绝对会让你们吃惊的!” 于是,孟方荀在正厅里和宋大人宋夫人说话时,一群千金小姐躲在偏厅里等他。 没办法,宋家的陈设太简单了,从院门进入就是正厅,躲哪里都不安全,只有躲在偏厅的屋子里,趁他出来时,瞄上一眼。 好在,孟方荀今日就是上门来问候的,下聘这些怎么也得等他考上进士再说,见过宋微澜后,没跟宋大人说几句话,就告辞了。 他一出门,一群千金大小姐躲在偏厅里的门缝边往外一窥。 全都愣住了。 宋微澜得意道:“我就说不错吧!” 这岂止是不错啊,简直是很好了! 确实,孟方荀没有从小在京城里长大的世家公子和官宦子弟贵气,可他那一身的文人气质骗不了人。 一举一动都在昭示他定然是个文采出众,不是凡品的人。 虽说容貌没有气质那般出众,可也算不上丑! 这就不错了!京城里也不到处都是容貌俊美的官家子弟,多的是,从小就逛青楼楚馆,家里莺莺燕燕一堆的膏粱子弟,遇上一个模样不丑有长进心的那都得跟人抢才行! 一众千金小姐琢磨过来,宋微澜这是不费吹灰之力就给自己找了个好夫婿啊! 宋微澜面对一众向她看过来的小姐妹,双颊酡红:“我也是运气好才遇到的,你们千万别学我!” 外面多得是穷书生骗千金小姐的故事,她这是看上孟方荀的才华了,才不介意他家世这些,她们寻亲还是得找般配的才行。 众位小姐当然清楚,他们可是从小被家里人耳提面命,不能跟外面的陌生男子来往的,所以看到宋微澜这般大胆也替她捏了一把汗。 现在听她这么一说,众人又慢慢从她能够轻而易举地找到好夫婿里回过神来,不甘示弱地又说了句:“还是看这次的春闱的成绩吧。” “气质再好,也不能当饭吃,要是春闱落榜了,这气质再好也没用。” “科举科举,举过了,才算是真正地迈进士族的大门。” 面对她们新一轮的不看好,宋小姐一如既往地支持孟方荀:“别的我不敢说,我相信他,一定可以考上进士的!” 这边宋小姐在为孟方荀摇旗呐喊,那边孟方荀出了宋府,就脚麻地伸手扶住了墙。 心脏还在怦怦砰地跳个不停。 实在是,这宋微澜太出乎他意料了! 观宋微澜同他写的书信,他想象中的她,一直都是胆大可爱的姑娘。 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可她的胆大可爱中又带着一点大家闺秀的庄重。 她刚端着茶进门时,那一袭婉约清丽中的蓝色锦裙就惊艳到他了,更别说后面扫到她那娟好静秀又不失俏皮的容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就感觉太不真实了。 这样好的姑娘,怎么就看上他了? 他这要不发愤图强考个二甲进士,他都不好意思上门去提亲! 孟方荀回陈府发愤图强去了,另外一边带着跟着盛云锦回了盛家的段祐言也同样在遭受盛家人的质疑。 “这段祐言就是一个皮相还算不错的乡下大夫,撞大运考上了举人,谁知道还考不考得上进士,就算族里要扶持,也应该扶持本族男儿才是,为何要去扶持一个赘婿?” 段祐言和盛云锦这次回京的目的很明确,一是为了科考,二是为了让盛家人看看他的,三则就是让他回来争原本属于盛县令那一房的资源。 世家的资源不仅仅是学识这些,还有财产、田地、有能力的部署、以及一些可以运营的能工巧匠。 这些东西,都是世家一代代积累下来的财宝,轻易不予人,就算是本族男子也得要出类拔萃的才有权利获得。 而盛县令自从被贬去平溪县,又只生了盛云锦这个哥儿后,就已经被边缘化了。 要不是盛云锦在京城时还算是乖巧,笼络住不少达官显贵家夫人的心,其中有好几位都想过要聘请他为她们的次子正妻,盛县令早就被家族流放了。 后来盛云锦招了赘,可把族里给气坏了,要是盛云锦不招赘,还能给族里做点贡献。 他这一招赘,可就彻底没有价值。 本以为他们这房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想到他们招的赘婿还挺厉害,不仅考上了秀才,还在科举改革的第一年里考上了举人。 去年族里运气不佳,考上举人的就只有大房的盛玉轩一个。 现在盛云锦带着段祐言这个赘婿回来,光明正大地抢属于盛玉轩的资源,大房的人当然不服气了,可劲地把段祐言往地上踩。 “能考上去年科举的榜三,也不算撞大运吧?!”盛县令是五房的人,五房的人出来说话了。 他们对段祐言的感观很好,本以为一个乡下大夫初到京城这种繁华胜地,还是来的他们这种世家家里,一定会被迷得睁不开眼。 可人家段祐言下了马车,反倒是他们这群人被他那端方雅正,仪表堂堂的气质所折服。 实在是,这段祐言长得也忒好看了,加上他还考上了去年的举人,连大房去年都只出了盛玉轩一个举人,他们都快落没的五房居然也能出一个。 虽说只是一个赘婿,但这有什么关系,是他们五房的人就行了。 而且段祐言很不错啊,给他们见礼时那些礼节全都做到位了,而且身上一点也没有身为赘婿的别扭感,对待小锦的态度也是一心一意。 这好感不就噌噌噌地来了嘛。 “怎么不算撞大运?”大房的人不服气地把段祐言的试卷放在桌上,“你们看他去年考上举人的卷子,他写的全是推广种植药材,他这是碰巧呢。” “碰巧他学过医,碰巧他们永安府在推行种植药材,碰巧去年永安府又靠着推广种植药材税收大涨,这么多的碰巧他才能够考上。” “要是换个考法呢?” “换个考法他还能考上么?” 盛家大房是把段祐言的卷子研究了又研究的,因此这番话一出,全场没有反驳的。 是啊? 要是考别的呢? 众人不由得沉思起来。 大房的人见形势大好,赶紧又说道:“要是这次的会试,考别的时政,他没有考过,族里又把资源给了他,族里岂不是得亏死!” “话也不能说得这么绝对吧。”五房的人不服,好不容易可以争到手的资源,他为什么拱手让人,“他能撞大运考上举人,未必不能撞大运考上进士,万一人家又撞大运考上进士,一路高升呢?那我们盛家岂不是少了一个笼络住人才的机会。” 家族资源本身就是一种笼络住人才的手段,他们盛家已经在向落没而走了,科举这么一改革更是把他们推向了悬崖边缘,而这个时候,段祐言一个赘婿能够杀出重围,走上时政这条康庄大道,只要他能够走出去,他就能够重新带领盛家。 “荒谬!”大房的人一拍桌子,“什么时候我们盛家也要靠外人了?我们盛家是没有儿郎吗?” “而且靠一个外人靠得住吗?!就算他以后再飞黄腾达,他的心不在小锦身上,整个盛家都会跟着完蛋!” 众人点头:“大房这话说得在理!” 五房的人面色阴沉:“难道就这样看着这个人才就这么流失吗?” “段祐言再差,好歹也在皇帝面前露过脸,要是皇帝还记得他,以后飞黄腾达都是往少里说的,现在盛家给了他资源,不管以后怎样,这个情他的承吧?” “不然天下人都将唾弃他!” 大房的人也知道,五房闻到腥味了,不会轻而易举地放手,咬牙切齿道:“春闱定胜负!” “若是这次春闱他的名次能在玉轩之前,族里想给他多少资源就给他多少资源,我们大房绝对不吭声!” 大房的人也不笨,万一段祐言有点真本事,科举挂了个吊车尾,不也得把资源让出来吗? 所以他们把族里最优秀的举子推了出来,要是段祐言考过他们族里最好的儿郎,他们自然没话说, 要是段祐言没考过,五房的人也没话说。 五房的人就知道,大房是个硬茬,从他们嘴巴抢骨头不好抢,只得捏得鼻子认了:“好!” “今天众位族老都在这里,大家相互做个见证,以免有些人不认账!” 盛氏宗族发生的事,盛云锦他们完全不清楚,原本盛云锦是兴高采烈地带着段祐言这个夫君回来见盛家的人,没想到除了五房的人,其他人对他们都表现得都很淡漠。 尤其是盛云锦以前在京城的那几个手帕之交,明明先前回京的时候,还说会过来看望段祐言,没想到他回来以后,他给他们发了邀请,直接就没搭理他。 一连在盛家见了好些人的段祐言也察觉出了一些不一样,虽说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看着他家阿锦被人轻视,他心里也不好受,回去之后就从藤箱里翻出来许怀谦曾经写给他们的各类时政题,开始刷了起来。 他在刷题的时候,在外面逛街逛得起劲的裴望舒和章秉文也发现了不同。 各大客栈和茶楼酒肆都热闹异常,一众来京城参考的举人全拿着陛下发行的卷册在讨论。 原本陛下发行这个卷册,是为了让他们研究参悟题,是想让他们从题里看到领悟时政的真谛。 结果,不知道那位脑瓜子聪明的举子,在看过卷册后,脑子直接抽了风。 他说:“陛下先是知道永安府税收大增,乡试这才考的税收吧,昌南这次的十个举子分明就是平白捡漏的!要换成其他时政题,没准一个都考不上!” 听到这话的裴望舒当即就想发飙了,要是不考税收,考别的他们一样能考上!考税收他们确实捡了个漏,总比某些连捡漏都捡不到的好吧?! 要不是这次考了税收,皇帝又把他们试卷拓印发往全国,就这群举人,还不知道时政为何物呢! 可章秉文拉住他了:“你跟他们置气有什么用,只会激发矛盾,从而让更多人的认为我们永安府的举人不行。” 他们昌南去年一共才出十个举人,加上一些以前春闱落榜的举人,也不过才三四十人,就这点人,能跟其他承宣布政使司联合起来的成千上百的举子刚吗? 用手指头想,也刚不过,章秉文把裴望舒拉走:“你要是不服气的话,会试考过他们就好了!” “去年我们永安府一共就出了六个举人,且不说那个举人如何,我们这一行五个人,要是这次会试全都榜上有名,他这流言不就自攻而破了吗?!” 章秉文拉着裴望舒那是好一顿说,终于把裴望舒这个有点意气用事的。犟驴给劝了回去:“走,我们回去刷题去,说什么也不能让这群人给比下去。” 裴望舒被说动了,原本他想着会试垫个底也行,反正只要过了会试,只要殿试不差到极致,一个进士跑不掉了。 他不挑,同进士也行! 现在知道有人居然觉得他们是捡漏考上举人的,叔忍婶婶也不能忍,回去之后就闭关老老实实地刷起题来了。 他们四个都在刷题,唯有许怀谦睡饱睡足后,饶有兴致地跟他家老婆逛起家里来。 来到京城,为了方便,陈烈酒买了两个下人,是一对夫妻,一个负责看门,一个负责做饭。 许怀谦看过了,两个人都很老实,而且他们还有个女儿,女儿没有卖身,太小了也做不了什么,陈烈酒只买了大人,这样他们以后的女儿还是平民百姓的身份,不是奴身。 他们为了有份收入抚养女儿长大,想必也不会对他们这一家做什么恶事。 陈烈酒以前在外面走镖,太明白人心难测了,要没有个把柄在手的人,什么都豁得出去。 他家的小相公身体弱,婉婉和小妹又是女孩子,要是他不在家,遇上那种凶狠的真是一点招都没有。 “你安排得很好,”看过家里没什么问题后,许怀谦反手就给他家老婆一个大大的夸奖,“我家阿酒最聪明了!” “既然我聪明你就安心去会试吧!”陈烈酒给他收拾笔墨纸砚,见自那天醒来就黏着他直打转的小相公笑了笑。 他俩究竟是谁离不开谁啊! “嗯嗯,我一定好好考,争取考上探花!”许怀谦点头。 会试跟院试、乡试不一样,它不用在考场里待好几天了。 它是分三场举行,三日一场,原来是先一天进,后一日出,现在科举改革了,时间也改了,改成了,当日进当日出,但是怎么考还没说。 反正以前是考四书五经、五言八韵诗、经文策论之类的。 现在改时政了,有可能全考时政,有可能还是会多少考一些诗文。 这几天,许怀谦除了时政,一些该背的也背了,只要不点背到考特别偏的题,他有信心他能过! 要是全考时政,那当然就更好了! 许怀谦什么都想好了,就是没想到,他去会试这天,好久都没有生过病的他,居然病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0-26 23:56:48~2022-10-27 23:56: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梦归我心处、桃子被做成了黄桃罐头、60924443、29873790、鹿白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棂屿洛洛 226瓶;什麽名字都不合適 96瓶;在闲、幸福花蕾 70瓶;清璃、索居 60瓶;只想当咸鱼 49瓶;书痴痴 40瓶;山野长蘑菇 32瓶;黎朔 30瓶;月御 26瓶;箴言、珺临澜书、阿决、53245622、焦不离蕉、/ 20瓶;55164304 19瓶;55098635 15瓶;南栀、小兔子乖乖 12瓶;悠闲的米虫、long150771、年纪轻轻月入0.5万、翥嵛、60924443、乖乖、DayDreamer、gai溜子、暮色上浓妆、桑蝶、手镯狮子、叶落归秋、佳草、无情的撒花机器一枚~、肿肿橙、云起√、凌桐沐、看见我,请让我去学习、千水、凌空、左岸、粉红小公主、仲夏夜之梦、梦里盼花、肉爪爪、花生了什么树、鹿白久、叶子、天圆地方我爱钱、当少爷好累、21320508、桑桑四又 10瓶;呆呆猫肥肥 8瓶;画雨云翳、曲家吃货喵~ 6瓶;阿卡、June、月墨水、堇年、Z.、29933146、琳黎袅、Wishper、浅翼、咻啪~大呲花、熊猫BABY、啦啦啦哆瑞咪、在人间打工的日子、和阵酱贴贴、柒柒、清墨、29873790 5瓶;明迟、哈哈&呵呵 4瓶;悠雪忧血 3瓶;夕见、芋圆炖南瓜、Apple、meng、十一、幽玄、云潋风溯、Stella 2瓶;临时账号、不打烊、简茸茸茸茸茸、谭大东、病乃迁、星辞、唯你独好、艾学分、忖忖、白柳的狗、一棵小榕树、吾、简单生活、橖鲤是条咸鱼、竹子啊、听雨吹风、吾辈无名、爱糖的小猪、默守陈规、妮妮奈尔、jeu?di?z?z?z、欣欣向荣、枫岚、53646297、无所谓雪、阿竹、51730721、蚕宝宝、哞一、三叶、疯兔子、活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把酒话桑麻52 ============================= “咳咳咳咳咳——” 会试这天, 许怀谦一爬起来,就发现不对劲了,不仅使劲咳嗽, 还手脚发软。 “怎么就生病了呢?!” 陈烈酒摸着许怀谦烧得通红的脸颊, 看着他取出好久没揣在身上的帕子, 咳了一手帕的血,心疼不已。 想不通, 他明明每天晚上都有精心在照料许怀谦,被子这些都给他捂得严严实实的,怎么会在这么重要的日子让他生病了? “……咳, 是京城太冷了。”许怀谦喉咙发痒地又咳嗽了一声, 烧红着一张脸, 让他老婆别自责。 不是他老婆照顾不周的错, 是他这个身体自上了京城就一直不太舒服,他还以为适应适应就好了,却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的时候彻底爆发了。 “那怎么办?”陈烈酒急的不行, 就许怀谦这个身体,进考场肯定是不行的,“要不我们今年先不考了?” 科考跟许怀谦的身体比起来, 陈烈酒毫不犹豫地选择许怀谦的身体。 许怀谦还小,他今年才二十一岁, 过三年再考,也不过才二十四岁,年轻着呢! “不行, 都走到这儿来了。”许怀谦摇头, 没有同意,“怎么也不能半途而废。” 发个烧感个冒而已, 小时候就算是烧到打点滴都要去上学读书,生怕漏听了一节课。 考一天的试,比支着混沌的脑袋,听一天迷迷糊糊的课简单多了。 况且,只是会试,又不是殿试,只要榜上有名就行,许怀谦觉得自己坚持得下来。 “不成!”向来把许怀谦身体放在第一位的陈烈酒说什么也不同意,“你都病成这样了,再去考场待一天……” 陈烈酒说着自己就蹙起眉,要许怀谦是个健康的身体,他答应了也就答应,奈何许怀谦的身体,太脆弱了,他都怕他这里一答应他出门,转背他就病得更重了。 “我穿厚一点,裹严实一点就好了。”许怀谦拉着陈烈酒的衣袖央求,“何况贡院环境也挺好的,还有火盆呢,待一天应该没事的。” 先前他休息好了,陈烈酒最先带着他在京城逛,他们最先去了解的就是贡院。 京城,天子脚下,贡院就算再偷工减料也不会修筑得太差,不说上头有皇帝监督着,就说这些举子们,一旦考过了贡试,成为了贡士,距离进士只差一步之遥了,也没人会想不开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未来的某位大人。 因此,贡院虽然没有陈烈酒给许怀谦在昌南修的乡试考院好,但也不差什么。 因为是二月初的考试,京城这个天真是冷的时候,每个进贡院的考生都都会提供一盆炭火。 往年朝廷提供的都是灰花炭呛人得很,没几个考生会在这个关键点上用,但今年不同,今年朝廷有了陈烈酒提供的仿银炭烧制法,想必贡院也不会小气到再给他们用灰花炭吧? 仿银炭熔点高,一盆怎么着都能烧三四个时辰,也就是七八个小时,这么长的时间,足以支撑他一天的考试了。 “可是……”许怀谦话说得好听,可陈烈酒看着他那张病弱昳丽的脸被烧得异常瑰丽,心里就恐慌得不行。 他这美则美矣。 但总给他一种以燃烧生命为代价在绽放的感觉。 他家小相公,天资聪慧又有这艳色绝世的容貌,他很怕他慧极必伤,情深不寿,本来他身体就比常人弱。 “阿酒——” 陈烈酒心思正沉重着,许怀谦搂着他的腰,在他怀里撒娇,“你就让我去吧,你要是不让我去,我会难受一辈子的。” 大家都去考了,只有他没有去,要是他成绩不好考不上,或者实在病得下不了地也就罢了,可是他明明还能下地还能走,这要是不让他去试试,多遗憾啊。 陈烈酒当然也知道这点,他能在他家小相公身体如此不好的情况下,一路支持他走到京城,他是那种会怕事的人吗? 他不怕出事。 他就怕他家小相公有个什么好歹。 可他要是拦着不让许怀谦出门,他难受,他也难受。 看着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分外不安,生怕他会不让他出门的小相公,陈烈酒再心乱如麻,还是松了口:“好吧,我可以同意你去。” “嗯?”许怀谦听到陈烈酒同意,刚高兴了一下,旋即又听到他后面的话,可以同意,那就是还有不同意的事情咯? “就去这一天,要是今日傍晚,你出了贡院,病情加重的话……”陈烈酒给许怀谦整理着他弄乱的衣服,语气加重了点,“下一场,我绝对不会再让你去考了!” “嗯嗯!”许怀谦也知道,他老婆担心他担心得不行,忙把衣服裹得紧紧,不露出一丝一毫的衣服,“你就放心吧,我肯定会照顾好我自己,不会让病情加重的!” 许怀谦现在惜命得很,他可是还想跟他家老婆长相厮守的,才不想这么早睡棺棺。 可命重要,前途也一样重要。 他老婆可是为了他,连乡君的封号都拒绝了,还是在朝堂诸公的面前拒绝的,要是他不给他老婆争口气,别人还不知道要怎么笑话陈烈酒呢?! 他猜得不错,已经有人在背地里偷偷地看陈烈酒笑话了。 “乡下来的就是乡下来的,一点脑子都没有,竟然为了能让夫君科考,连陛下赐的乡君封号都能推辞,要是他夫君这次科举没考好或者发挥失常,岂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前朝皇帝不喜哥儿,哥儿的地位在寻常人家家里都低到了极致,更别说是皇室宗亲了,那是连生都不敢生,生下一个都悄悄处死了。 本朝虽说对哥儿开容了很多,可开国到现在,皇室宗亲家的哥儿,一个都没有赐予封号的。 陈烈酒要是能应下乡君的封号,那可真就是两朝第一个获封封号的哥儿,这得是多大的荣耀! 满朝文武和陈烈酒都没把一个乡君的封号看在眼里,因此他在朝堂上被拒绝后,私底下也没人讨论这事。 可那些至今都还没有获得封号,尴尴尬尬待在家里的一众皇室宗亲的哥儿们,都快眼红死了。 他同样生于皇室,长于皇室,可他们却不能像他们的哥哥姐姐或者弟弟妹妹一样,一出生就能获得皇室授予的封号,而他们只能像个平民百姓一样待在家里,嫡不嫡,庶不庶的,难受死了。 要是以前大家都没有,大家都还默认哥儿地位低不配得到封号也就罢了,他们认命。 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出现了一个被皇帝金口玉言想要赐封号的哥儿,而且满朝文武还没有一个反驳的,这意味着什么? 这就意味着大家默认的那条哥儿不能获得封号的规矩是可以打破的! 只要陈烈酒应下了此事,他们这些皇室宗亲家的哥儿,也同样能够获得封号了! 多好的事! 就这么被他给拒绝了! 一群得知消息的哥儿在家捶胸顿足,大骂陈烈酒蠢,竟然为了一个男人,放弃自身的巨大利益。 从小在皇室长大的哥儿,见识与眼界都不是普通百姓家的哥儿能比的,他们的父亲哥哥弟弟们亲身教会了他们,男人有多不可靠! 这些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有了貌美又贤惠的正妻,又纳了一群如花似玉的姬妾后,还是不知足。 还喜欢外面各式各样的莺莺燕燕,什么上青楼、养外室等等之类的事,数不甚举。 因此皇室里的女子、哥儿们生下来就不奢求自己的男人会对自己好。 他们更看中的是,这个男人能不能给他们带来利益、荣耀! 毕竟,生为女子、哥儿的他们也不能入朝为官,能依靠的只有男人了。 但有封号的不同! 有了封号就有封地,有了封地就会有税收,还会有属于自己的府邸,以后他们不管是招赘也好还是嫁人也好,他们都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底气。 而陈烈酒居然将这份底气放弃了。 一众想要封号的哥儿们酸都要酸死了,可再酸他们也没用办法,不管陈烈酒有没有封号,人家都有底气。 不仅有属于自己的仿银炭炭窑,还有皇帝分给他全国仿银炭每年一厘的收入! 这些东西每一样都可以让他荣享后半辈子了。 他们骂陈烈酒解不了心头之恨,反而越骂越酸,最后只得把矛头放在了这次的科举上。 “当科举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呢,就算他夫君贵为去年的解元又怎样?往届的举子们也不差,何况还有世家门阀的世家公子们,他夫君再厉害,双拳难敌四手,这么多人,他还能把他们都能压了不成?” “可别他这头信誓旦旦地拒绝了封号,后头他夫君连个贡士都没考上,他就知道后悔了。” “而且就算他夫君考过了贡试,当上了进士也没用,至多就是一个七八品的官,还不知道要在官场里摸爬滚打多久才能摸到封号的边,甚至很有可能这辈子也就那样了。” “等着吧,有他后悔的时候!” 别人在等着看陈烈酒笑话的时候,许怀谦拖着一身的不适跟孟方荀他们和段祐言汇合了。 段祐言一看到许怀谦那绯红的一张脸,脸色当即就沉了:“你不要命了,烧成这样还来科考?!” “那怎么办?”许怀谦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他一眼,“要我弃考?” 段祐言抿紧唇不说话了,都走到这儿了,换做是他,他也不会放弃。 他摸了摸许怀谦的额头,又给许怀谦把了把脉:“喝药了没?” “没有。”许怀谦摇头,因为体质的原因,他喝了药身体会很疲,会有极度想要睡觉的冲动,他怕他会在考场里昏睡,“我想出了考场再喝。” 出了考场就有三天的时间休息,这三天他完全可以用来恢复身体。 “你这样不行。”段祐言给他把着脉,眉头皱得死死,“你的脉象很弱,再这样烧下去,你挺不到出考场的。” “那怎么办?”孟方荀他们急死了,在陈家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劝过许怀谦一轮了,奈何许怀谦死犟,陈烈酒都没把他劝住,他们这些人又如何劝得住。 “扎针吧。”段祐言皱眉给出了一个办法,“扎针强行退烧,就是出了考场后,你的身体可能得虚弱一阵子,再想回到之前那种状态,又不知道得调理多久了。” 这两年许怀谦在陈烈酒的精心调养下,身体肉眼可见的好了不少,他还记得,他们没有考上秀才,在书院读书的时候,许怀谦可是动不动就吐血的,好不容易把许怀谦养到说话走路不喘气,也不动不动就吐血了。 现在又要一朝打回到从前。 这可真是太难了! 他的身体都是陈烈酒给养好的,许怀谦不敢轻易地下决定,他向陈烈酒看过去:“扎不扎?” “扎!”陈烈酒颔首,不就是再重新来过么,他都养好过第一次,还怕养不好第二次? 段祐言从盛云锦哪里取出来了银针给许怀谦强行扎针退了烧,一刻钟过去,他问:“感觉如何?” “好些了。”许怀谦点头,刚刚他还感觉浑身疲乏,眼睛沉重,现在这种感觉减轻了不少。 裴望舒看了看许怀谦的脸:“脸上也没有那么红了。” “确实。”陈烈酒看了眼许怀谦退下去不再艳丽得吓人的脸,向段祐言真诚道:“多谢。” 幸好许怀谦还有这么一个会医术的朋友,不然这个时间他都不知道去哪儿给他寻医生。 “也别先急着谢我。”段祐言摇摇头没有接受,“这种退烧的方法很伤身体,换了别人的大夫来,不一定愿意给他扎。” 普通人扎这样的针都要修养好几天,而许怀谦这个身体,就更说不好要养多久了。 “那就更要感谢你了。”陈烈酒没有在意地又谢了一句,人家肯冒着风险给他家小相公治病,不管结论如何,这份情他得承。 “没事,大家都是朋友。”段祐言将银针交还给盛云锦,提醒道,“科考要开始了,我们进去了?” “嗯。”许怀谦看了眼陈烈酒,“那我就先进去考了?” 虽然他老婆什么都没有说,但许怀谦能感觉到他老婆现在的心情特别不好。 “去吧,去吧。”陈烈酒挥了挥手告,既然他家小相公要选择去做那翱翔的鹰,哪怕只是病鹰他也不在乎,他这个做夫郎的能怎么办呢,只能选择支持他了。 看到老婆松口了,许怀谦才敢跟着段祐言他们进考场。 脱离了陈烈酒,一直没有说话的章秉文这才说道:“师兄,烈酒哥今天好吓人哦。” 他见过的陈烈酒都是笑盈盈的,就算不笑,身上的气质也是温和的,今天就直接变得好凶,好似看到谁都想上去砍两刀。 “嗯。”结婚这么久,他这也是第一次看到老婆发火的模样。 他也不是逮人就骂,或者打砸东西来发泄的那种凶,甚至脸上神情都没有怎么变,可身上那种气势,就是莫名的好让人害怕。 “师兄,你还难受不?”章秉文和许怀谦一块排队进了贡院,例行检查的时候,他看了眼许怀谦那确实是不红了,但又变得苍白起来的脸色,从他的食盒里取了块麦芽糖给许怀谦,“吃点糖缓解缓解?” 他记得他小时,看了大夫不舒服,祖父都会喂糖给他吃,吃了就能舒服了。 许怀谦接过看了眼上面的标记,纳闷了一声:“怎么是小妹的糖?” 自从许怀谦教会陈小妹便捷的记账法后,陈小妹就喜欢了什么东西都做标记的毛病。 什么用墨水在种蛋上做记号啦,什么在糖纸上写标记啦,总之只要是她的东西,她都喜欢做个标记,许怀谦看得多了,一眼就能认出她的记号。 章秉文没有隐瞒:“昨天帮她在院子里搭了个秋千,她感谢我的。” 陈小妹毕竟还是个小孩,一个人住那么大一个院子,太空旷了,正好她院子里有两颗高高的柳树,她找了根绳子和板子,想试着自己搭个秋千。 奈何人太矮,爬不上去树,也搭不好,在树下气得跺脚的时候,正好叫刷题刷累的章秉文看见。 现在的章秉文都已经长到裴望舒耳朵上了,少说也有一米七八左右,轻轻松松地就帮她搭好了。 本以为是举手之劳,没想到还意外得到她两块糖。 他又不是小孩子,谁爱吃这种糖啊,但人家小姑娘的好意他也没有拒绝,随手一塞就塞到了今天的食盒里。 想着科考无聊的时候,可以含着消磨时间。 现在许怀谦难受,就先拿出来给他垫垫。 “哦。”许怀谦听到这么一回事,也没在意,拆了糖纸就吃了。 正好今天早上发烧,他都没有吃多少东西,吃颗糖垫垫也好。 “你不会东西也没吃吧?”他俩在后面嘀咕的时候,段祐言看到许怀谦吃个糖都吃得津津有味模样,突然问了句。 许怀谦颔首:“早上没吃下。”吃了想吐还不如不吃。 马上就要轮空他们检查了,段祐言眼疾手快地把自己的食盒和许怀谦的食盒调转了一下:“你吃我这份。” 贡试考三天,三天都是当天进当天出,贡院就不提供吃食了,全都由考生自己带。 许怀谦他们几人的食盒都是王婉婉准备的,味道自然是很好,但可能考虑到他们吃饱了才好科考,油水都很大。 许怀谦还以为段祐言怕他吃太油,对身体不好,想也不想地换了:“好。” 等他们一一检查过,去到各自的考棚,趁着试卷没有发下来,许怀谦打开了段祐言的食盒,想先吃点东西补点力气时。 看到那全是各类药材熬煮出来的食物时,愣了愣:“难不成,段祐言除了会治病救人以外,还懂未卜先知,提前给他准备了药膳?” 就以段祐言那个健康的体格子,总不能考个会试,还需要用药膳补吧? 他不知,他吃的盛云锦的怀孕餐。 虽然还没从族里要到好处,可五房的人把盛云锦这一胎看得可重了,哥儿怀孕本来就难,一生只能孕育一个,只有极少数的人才能孕育一个。 他们希望他这胎生下来的是男孩,再加上段祐言这次科举要是压过了盛玉轩,说什么他们也要从族里撕下一块肉来! 因此特意从族里请了个特别会做药膳的医师过来专门负责给盛云锦做吃食。 可段祐言觉得,盛云锦的身体很好,他自己也没有敢到不适,他们在京里也请一众大夫把过脉,没什么问题,根本就不需要这样补。 把胎儿补太大了,生产也是个难关,可族里的好意,他两人言轻微,不好拒绝。 故而来了一招偷梁换柱,平时段祐言吃盛云锦的药膳,盛云锦吃段祐言的普通食物。 补得段祐言最近都流了好几次鼻血了,许怀谦的出现正好帮他解决一个大难题。 世家大族里准备的药膳就是不一般,许怀谦吃过药膳后没多久后,就感觉身上舒服了些。 至少没有那种退烧后的冰冷感了。 不过等他吃完,收起食盒去看上面发下来的考卷时,身上的那股暖意就顿时就消散了下去。 点背,居然第一场就考了诗词。 许怀谦:“……”你哪怕考点四书五经也好啊,诗词他是真不会。 皇帝虽然定了时政为主,可贡试有三场呢,总不能三场都考时政,总得考点其他的。 他虽然不喜欢诗词,可天下学子毕竟学了十几年的这个,也不能一棍子把他们都打死了,还是得给他们留个念想。 别人兴高采烈地在做诗,只有许怀谦绞尽脑汁在想怎样做的既押韵又有意境的时候,陈烈酒此刻正在去往大医院的必经之路上蹲着点。 他给许怀谦修缮房子的时候,皇帝曾叫过一位御医过来给他的院子种药材,他还记得他那么御医的名字模样,应星海,应大人! 虽说,御医只能给皇室和王孙贵族家看病,就算是给官宦家看病,也得要那种有权势或有特权的。 陈烈酒想了想,御医也能给有交情的人看病吧,总不能他当了御医,亲朋好友生病了,身为御医的他都不能去帮忙看病,眼睁睁的看着他生病? 没有这样的道理。 太医院里,陈烈酒只认识这一位。 而且他能被皇帝点名来给他家种药材,应该品级也不算太低? 不然皇帝怎会记得他名字? 陈烈酒想跟他套点交情,然后请他给许怀谦看看。 他想过了,民间的大夫再好都没有太医院里的御医好,他们的治疗方法和开的药定然都比民间好。 段祐言说许怀谦这次会元气大伤到回归从前,他说是说,可以再重新养回来,但他已经不太想照原来的方法养了。 先前那种方法根本就是治标不治本!遇到一点病就能打回原型,就是看着好看! 而且那苗大夫还说过,他只能保许怀谦十年的寿命。 他要他家小相公长长久久,才不要什么只有十年,既然能保一个十年,就一定有办法保第二个十年! 他办不到就是他医术不精。 故此,他劝说不动他家小相公不科举后,他就盯上了这太医院。 太医院在宫里,他进不去,可他能在离太医院最近的几道门的路口边等! 他打听过了,官员的马车都是不能进宫的,他们要乘坐马车,都必须出了宫才行。 陈烈酒就在这几条路上等,等到那些官宦家的马车来接他们家的大人,他可以一一去问,太医院总共就那么些官员,他总是能问到的。 京城的二月还没有开春,整个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谁在天上蒙了块阴沉的布,使得云层那端的太阳透射不进来。 时间流逝,风云变幻。 不知道等了多久,天上竟然淅淅沥沥地飘起了雪花。 陈烈酒抬手接住一枚,瞧瞧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雪呢。 以前走镖也没去过冷到能下雪的地方,京城也不常下雪,他今年来的不凑巧,没遇到下雪年。 听人家说,要是遇到那种百年难得一遇的大雪,能压死京城一大片人。 因为京城里的好些房屋其实就是表面看着好看,内里就是一个空壳子,都是用陈年老砖修葺的。 没办法,住在京城里繁华是繁华,可是物价也高,在外面一两文一块的砖,在京城可能高达五六文,甚至可能更高。 陈烈酒记得在杏花村,他给村民们的砖价是一文钱一块,而修筑一间房子的砖最少都要一万五千匹,一间房就要花十五两银子了。 这还只是砖钱,还没有算其他的,所以村里人一般不轻易修建房子。 在杏花村的时候,他以为,像京城这种繁华地方的人,花个几十两银子修个房子是个简简单单的事情,没想到,在到这京城,因为物价的上涨,他们也同样修不起房子。 还真是哪里人都有哪里人的难处。 陈烈酒看着雪在沉思的时候,太医院的应星海应大人也下了衙,走出宫,看到那正在飘雪的天空还挺高兴地跟马夫说了句:“今儿下雪啊,回去让夫人也给你们买点羊肉暖暖身子。” 京里的达官贵族们不喜欢吃猪肉,虽然猪肉阉割后,肉质里的那层臊味儿依然存在,他们还是喜欢吃羊肉、牛肉。 但牛羊肉价贵,也不可能给家里仆人吃,只有遇到这种自己觉得高兴的事,才能格外恩赐。 车夫一听,还挺高兴,刚说了一句:“谢谢大人。” 他身旁就站了个人,叫了他家大人一声:“应大人?” 应星海抬头,看到陈烈酒那张巧笑倩兮,明目张胆的脸,在冲他说:“还记得我吗?”时,惊了一下。 京里的事情影响不到靡山县。 就在陈烈酒邀请应星海去他家做客时,去年在整个永安府甚至整个昌南出尽了风头的青莲书院提前开学了! 以往的青莲书院都是乡试过后放假,放到第二年的三月,这样可以省一笔炭火钱,也能让学生在家自己参悟参悟所学的知识。 毕竟,师父领进们,修行在各人,光听书院夫子讲课也不行,也得知行合一,有自己的理解才行。 但是去年青莲书院太出风头,一个书院出了五个举人,其中还有一个是解元,还是皇帝钦点的解元。 这等风光,这等荣耀,让青莲书院的山长左正谏脸都笑麻过好几天,其他书院的山长都拿着重金过来问他,他是怎么教学生的? 面对他们的疑惑,左正谏只得高兴而又复杂的告诉他们:“这几个学生我们都没怎么教,是他们自己摸索出来的!” 看着他一脸得意的模样听着他说出这样的话,其他书院来问话的山长给气得不轻,尤其是,七贤书院的山长。 以前他们考诗词歌赋的时候,他们书院特意请了苏州府的夫子过来教学学子,才让他们七贤书院年年压青莲书院一头。 甚至有很多七贤书院的学子跑到他们青莲书院去上学。 去年的时政,青莲书院能有那么多个考上举子的,一定是跟他们七贤书院一样,请教了有会时政的大能在教授! 他现在大言不惭地说,他都没怎么教,是学生自己学回来的,这种鬼话谁相信! 面对他们的疑惑,左正谏真觉得无辜:“真的,我骗你们做什么,别的先不说,就说那裴望舒,以前在我们书院,那都是游手好闲垫底的存在,要真是我们教出来的,为什么就教出他一个,别的教不出来?” 把差生教成了好学生,还考上了举人,这种学生能教出一个就很厉害了,他还想全部教出来? 他怎么不上天呢! “真的,我们看好的就一个孟方荀,结果孟方荀就考了第二,还不如许怀谦那个差生,许怀谦知道吧,解元,才来我们学院,就是跟裴望舒一样垫底的存在,没想到,他居然有超过孟方荀的天赋,我们也很意外啊,哈哈哈哈哈哈!” 看着他那一脸得意忘形的模样,七贤书院和其他书院的山长兴冲冲而来,全都气急败坏的走了。 总之,他们笃定了青莲书院里一定有会时政的夫子! 不止他们如此笃定,永安府各州县的秀才们,也同样如此认为。 因此从去年青莲书院的喜报一传遍永安府各县,各县学子皆闻风而动到青莲书院来报名。 他们报名后,发现青莲书院居然迟迟不开学时,一个接一个写信催促书院快点开学。 面对这么勤而好学的学子们,青莲书院没有办法,只得把开学的时间提前了。 这一开学不得了。 好多别的书院的秀才都过来了,特别是一些曾经从青莲书院跳到七贤书院的学子都回来了,左正谏甚至还在乙班看到了七贤书院曾经的得意门生——钟逸尘。 这可真是……大快人心啊! 左正谏一想到七贤书院的山长得知他的得意门生居然跑了的郁闷,就高兴得恨不得立马回去喝两口酒。 不过,他还是淡定地走到一众新来的学子们跟前,跟他们讲:“你们不要盲目跟风,其实我们书院真的没有教授学生什么,都是许怀谦几人自己摸索出来的,跟我们这些山长夫子的关系不大,大家一定要理智入读!” 坐在底下的钟逸尘一开始并不相信青莲书院山长的鬼话,因为他们山长跟他说了,青莲书院绝对有时政夫子! 他也坚信不疑,因为孟方荀先前跟他学的一样,他都考上了举人,他却没考上,一定是书院的教学方式不一样! 所以他听从了七贤书院山长的安排,来到了这青莲书院,要是发现了青莲书院的授课方式有所不同,可以把青莲书院的教学方针记录下来,偷偷传回七贤书院。 可他一连上了一个月的课,学的时政方针,跟他在七贤书院学的也差不多,他不禁有点怀疑,难不成真是孟方荀他们几个人自己摸索出来的? 他们自己有这个天赋?! 他怎么就这么不相信呢?! 不管从七贤书院跳槽到青莲书院的钟逸尘在想什么,许怀谦在贡院里憋了一天,憋得他手脚发麻,脑袋昏沉,总算是憋了一首还算是看得过去的诗。 拖着退烧过后,异常疲惫冰冷的身体,许怀谦和段祐言他们一块回了家,却在家里发现了一个生面孔,他朝陈烈酒问道:“……咳,这是谁啊?” “我请的御医,”陈烈酒把许怀谦拉过去坐好,给他把手抬在桌子上,“你别说话了,让他好好给你瞧瞧。” “御医?!” 许怀谦还没有惊讶,段祐言他们先惊讶了,陈烈酒是怎么请到的? “鄙人应星海。”应大人也管段祐言他们几人如何惊讶,随口说了一句,就给许怀谦把起了脉来。 “应大人。”人家虽然只是个御医,可御医那也是官啊,甭管等级如何,那是他们这些只有功名没有官身的举子需要行礼的,因此段祐言他们几人恭恭敬敬地给应大人见了礼。 应大人“嗯”了一声,连站都没有站起来,继续给许怀谦把着脉,越把,眉头皱得越紧。 “……咳咳咳,很不好吗?”不用他说,许怀谦自己都能感觉到他自己的状态很不对。 真是好久没有这么病过了,一下子都不习惯了。 “不是不好,是很不好。”应大人看着许怀谦,“你这病本就是先天的,如果我没把错的话,你先后已经经历过三次大病了。” 许怀谦颔首,一次穿越,一次府试,还有就是这次了。 “落水寒气入侵,忍饥挨冻伤了元气,水土不服侵蚀本培,”应星海说着自己都皱眉了,“三次伤的地方还不一样,你这难办了。” “……要死了吗?”许怀谦看了眼陈烈酒,有点胆寒,他早上还答应了陈烈酒他会好好的回来的,结果回来就给他一个噩耗,他怕陈烈酒发火。 “额……”从来没有面对过如此直接的病人的应星海愣了一下,摇摇头,“也没那么严重,不过你真的不能再折腾了,起码在你的这些元气没有完全好之前,不能再挪动地方了,你这身体再来两次,就算是出动整个太医院也救不回来了。” 许怀谦这种身体就不适合,一南一北地到处乱窜,最好就是呆在原地不要动,不过他要科举也没办法的事。 “我先给你治着试试,以后每五日我会到你府上给你施针,”应星海放开了许怀谦的脉,又拿桌上的纸笔给陈烈酒写了一贴药,“抓这个药不是给他吃的,熬成药浴,给他泡,至少要隔半个月给他泡一次!” “好。”听到许怀谦还有得治的陈烈酒松了口气,他就说,民间的大夫不行。 随即又问道:“至少,难不成还有至多?” 应星海看着他:“至多就是每三日泡一次!” “每三日,那岂不是要腌入味了!”许怀谦想到自己三天就要泡一次汤药,就像铁锅炖自己。 应星海点头:“就是要腌入味儿,等腌入味儿了,才好进行下一个阶段的治疗。” 还有下一个阶段? 不过,下一个阶段怎么治应星海没说,他说等这个阶段过去再说,过不去,一切都免谈。 他走后,陈烈酒就去给许怀谦泡汤浴了,留下一群人惊讶的惊讶,愣神的愣神。 “你愣什么呢?”章秉文他们讨论了半天陈烈酒是怎么请到的御医,见段祐言好半天都没说话,向他问过去。 “我在想御医就是不同,”段祐言回神,“他把一下脉就知道许怀谦的具体病症和以前的病症原因,并且给出治疗方案,这跟我这种乡下大夫完全不一样。” “当然了,山外青山楼外楼,”许怀谦没觉得有什么,“不走出小山村就永远见识不到外面广阔的天地,太医院集天下所有大夫为一体,里面肯定有不少卧虎藏龙的。” “我以后能去太医院学习吗?”段祐言看到自己喜欢的东西,高兴得像个二百五的大傻子。 “能吧?”看他这么高兴,许怀谦也不能说不能呀。 段祐言高兴地回盛家了,陈烈酒抓了药回来,熬了好几大锅的汤药给许怀谦泡澡。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明白,应大人为什么要说至多于至少了。 许怀谦这药,一副二十两银子,但是因为是汤药,不可能一副药就够了,他足足买了五副才够许怀谦这体格。 三日一百两,一月就要一千两! 这个价格普通家庭谁消得起! 就连许怀谦自己泡在药浴桶里都沉默了一会儿,不过想到应大夫还可以十五日泡一次,又高兴了:“穷有穷的治法,富有富的治法嘛。” “有条件还是要三日泡一次,”陈烈酒给许怀谦擦着背,心里已经下定决心,既然这样治能让许怀谦身体好,那就这样治呗,“有我呢。” “嗯!”许怀谦知道陈烈酒断什么都不会断他的药,也不阻拦,反正他老婆聪明得很,没准这会儿心里已经想好了怎么挣钱了,也不劝他。 转而也跟裴望舒他们一样好奇起来:“你是怎么请到应大人的啊?” “啊,这个嘛……”陈烈酒想了想,没好意思说,“这是个秘密!” 应大人当然不是那么好拿捏的,但是架不住陈烈酒会说,他本来就是个夫吹,找到应大人后,先晓之以情后,动之以理,反正就是要请他给许怀谦治病。 奈何天底下想请御医看病的人多了去了,他这个手段应大人不知道见识过了多少,开口的第一句就是:“得请示过陛下和院使才能做主。” 最后没办法,陈烈酒只得使出自己的杀手锏,说自己命苦,说许怀谦命苦,反正就是从他小时候父母双亡,一直说到许怀谦父母双亡,怎么可怜怎么说。 就在大街上站着应大人的马车上说,说得他自己都快要落泪了,更别说后面还有一众太医院听戏的其他官员。 反正陈烈酒想好了,要是能把这些人一块给说动当然更好了。 他是哥儿嘛,除了强势,扮柔弱和楚楚可怜他也会啊! 在一众太医院的同僚注视下,应大人也没了办法,想到陈烈酒好歹也是陛下开过口要他去帮他修整宅子的人,破例帮他去看一次病人,应该没有什么大碍?这才答应跟陈烈酒回家来等许怀谦科举结束。 这种大街上去碰瓷的事,陈烈酒当然不会说给许怀谦听,他也要脸的好不好。 在外人面前他怎样都可以,但是他家的小相公面前嘛,还是让他多崇拜他一会儿嘛。 要是让他知道,他的夫郎是个撒泼打滚只会耍手段的哥儿,他以后还怎么在许怀谦“振夫刚”! 夫夫之间偶尔也要保持一点神秘感的嘛! 陈烈酒不说,许怀谦也没办法,决定以后有机会自己找应大人问清楚。 泡了药浴的许怀谦没那么难受了,但是京城可能跟他八字相冲,他这一生病,他就开始下雪。 虽然也不大,薄薄的一层,冷得许怀谦天天咳血,弄得他后面的两场科考都不小心咳了一点血在卷子上。 虽然后面的这两场比起一开始的诗词简单多了。 一场策问,一场时政。 都是许怀谦擅长的,可再擅长也架不住他做题的时候,老咳嗽。 咳得凶狠的时候,帕子都捂不住,卷子上就难免会流下一点痕迹,也不知道阅卷官看到他那有点血渍的试卷会不会被吓到?! -------------------- 作者有话要说: 并没有,心疼了呢! ……感谢在2022-10-27 23:56:00~2022-10-28 23:58: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南辞瑾年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桃子被做成了黄桃罐头、李翊琏、爱夏、荼岩翛翛、南辞瑾年、梦归我心处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qinghe 240瓶;杨阳瑞 100瓶;岁暮 60瓶;野人给肖战磕头 40瓶;阿巴阿巴 30瓶;王炸 21瓶;浮生若梦、记忆发了芽、喵喵OAO、非欢 20瓶;花也 18瓶;南辞瑾年 15瓶;木槿花篱、南栀、淮竹、漓笙、小兔子乖乖、迷路的年糕、长长那个颈鹿、醉玲珑、@滚去填坑好嘛、21320508、猫小妖mu、赵造孽呀~、三笑、岩海苔、琳琳 10瓶;阿西泽的小心塞、绾嫃鑻、络骆、Stella、牛顿的榴莲树、吃个大橘子、大白鲨、Z.、清墨 5瓶;曲家吃货喵~、阿拉丁、云潋风溯 3瓶;栤埖、幽玄、我是大大的狗、点羊羊、哈哈&呵呵、一一 2瓶;默守陈规、苹果甜甜、活着、53646297、无所谓雪、不打烊、偶然、是团团呀、乔乔鱼鱼鱼、十一、病乃迁、爱糖的小猪、谭大东、橖鲤是条咸鱼、Jia、淡然一笑、桃一只、29933146、iene、萧凝忆、吾、吾辈无名、popp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把酒话桑麻53 ============================= 被吓到倒没有。 贡试不比院试、乡试, 院试、乡试还可以以字迹去博取主考官的喜爱,而贡试就完全讲究公平性了。 为避免主考官们以考生字迹作弊,贡试的卷子全都由人誊写一遍后, 才能送往阅卷官们手中。 当然为了避免誊手作弊或者考生以为有誊手誊写就不把字迹当回事, 在阅卷官们阅过誊卷后, 还需要再查阅一遍原卷。 若两卷内容一致,且原卷字面要求符合科举要求, 才能彻底通过。 所以阅卷官们先是看了许怀谦被誊写过的卷子,一律判过后,查阅原卷与誊卷是否有出入的时候, 这才看到许怀谦那份血迹斑斑的卷子。 “这!” 他们拿着这份试卷, 你看我, 我看你, 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这也太漂亮了! 本以为这落了血的卷子定然污秽不堪难以入目,没想到却意外的整洁。 斑斑点点的血渍非但没有影响他的卷面,相反, 细碎的血沫落在他那漂亮得无可挑剔的字上,干掉后留下的点点褐红,给人一种极为强烈的红梅傲雪的画面感。 使得原本工工整整的卷子, 变得不像是卷子,倒像是一幅漂亮的字画。 且这次的时政题, 考得正好的是【雪】,他这卷子不仅将雪的各类利弊写了出来,连卷面都这么符合雪的意境, 这可真是太完美无瑕了! 十八位查阅原卷的同考官在看过许怀谦这漂亮得像画一样的卷子后, 同时陷入了为难。 他们不知道这是判过还是判落,说卷面不整洁的话, 也没有,可若说卷面整洁,这些血迹又是不争的事实。 他们在为难的时候,为了节约时间,那边在一众判过的试卷中定名次的四位主考官也犯了难。 贡试与乡试一样需要糊名,不过,多了一项誊卷,合起来叫糊名易书。 因为卷子是糊名易书的,主考官们并不知道他们谁是谁,只能根据试卷的好坏来定名次。 其他的都好说。 其中唯独有两份试卷,他们委实拿不定主意。 一份时政卷子和策回答得堪称完美,但那首五言八韵诗做得太平了。 除了韵脚还算工整外,毫无意境可言,让他们看得捶胸顿足,多好的会元苗子,要他这诗稍微做得那么中上一点,他们都会选他! 另外一份就是惊喜了,虽然策问和时政没有前面这位考生这般惊艳,但也相差不大,他只是没有前面那位考生那般面面俱到而已。 重要的是,他那首五言八韵诗做得好啊! 在场的四位主考官读过他那首诗后都赞不绝口:“妙!妙!妙!” “这朗朗上口又不失意境,诗中所表达的意思传递得也好,如此上佳的诗,都可以传唱天下了吧?” 为首的主考官这么一说,其他三位副主考官同时点头:“不错!” 他们这些官员为何喜欢诗词歌赋,因为当官的人多如牛毛,能够名留青史的也就那么寥寥几人。 可要是诗词做得好的话,随随便便写出一首传唱与天下诗,那岂不是轻轻松松就名留青史了? 而且自己写不好也没有关系,认识一两个写得好的人,万一他那天灵机一动写出《赠汪伦》那样的诗,不费吹灰之力,他们的名声事迹就能流传千年! 想想都很激动! 所以诗词受吹捧不是没有道理的! 而这位考生的这首诗已经达到了这样的水准,所以尽管这类考生的策问和时政答得并不如前面那位考生的惊艳,为首的主考官已经将他定为了这届的会元了! “可陛下更中意前面那位考生的试卷吧?!”其他三位主考官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他们想到皇帝对提倡时政治国的决心和态度,都不太敢直接下定论。 主考官心想也是。 这要是没经过陛下点头,他们擅自订了以诗词歌赋为首的考生为会元,弄不好事后陛下会大发雷霆。 “那我们就把卷子呈给陛下,据以力争地说服他!”为首的主考官想了想说道,“要是他其他的题,答得也平庸无奇也就罢了,可他每一项都不差,可谓是全面开花,我们为何不为他争取一番呢?!” “此言有理!”为首主考官都这样说了,其他的主考官当然没意见了。 昌盛帝对这届的科举也很重视,因此听到下人回禀说,主考官们拿不定这届科举的会试,请他定夺时,他毫不犹豫地就召见了他们,把那两份他们定夺不了的试卷看了又看。 他果然更中意那份策问和时政都答得好的试卷:“就定此人为会元!” “陛下,”见他如此一说,早料到会有此举的主考官们站出来说话了,“臣等以为定另外一位考生为会元,更好。” 昌盛帝一看他们这样,就明白了,他们这哪里是拿不定主意?他们这是来说服他的! 昌盛帝需要理由地挑了挑眉:“哦?” “陛下看中的这位学子固然不错,可他的诗词一项做得未免也太过于平庸了,”主考官们无所畏惧,“陛下若是定他为会元,恐难以服众。” “况且这位考生虽说策问与时政是稍微逊色于前面那位考生,可他的诗词一项却能把这份逊色补足起来,点为会元也能令其他考生心服口服。” 会试不比乡试,定了就是定了,会试是允许考生事后查卷的。 去年的乡试,是因为没有在诗词这一项出众的人,众位考生才能服从,现在出了这样一个在诗词一向如此惊才绝艳的考生,要是考生事后查卷,查到了,会元的诗词一项平平无奇,而第二位考生的诗词却那般惊艳,这不闹起来才怪。 不用想,昌盛帝都能猜到,什么故意打压有才之士,难道就因为时政能治国,而要把诗词一项贬在尘埃吗? 他能用时政镇压一次,镇压不了第二次,昌盛帝一想到按照自己的喜好办事会产生什么后果,也不是那种不听劝的人。 而且这位考生的诗词做得也的确很惊艳策问和时政皆不差,犹豫了片刻同意了:“那就定这位诗词做得好的考生为会元吧。” 底下四位主考官同时大喜:“陛下圣明!” 他们是高兴了,可下了决定的昌盛帝,是越想觉得不得劲儿。 他想要的人才就该是那种策问和时政都对答如流的人,而朝中会诗词歌赋的人太多太多了,得需要这样的人来改变这一切才行。 可他不得不承认,那四位主考官说得有理,身为皇帝的他也不能任凭自己的喜好做主,得从大局考虑。 没有为自己喜欢的答卷争取到会元的昌盛帝,越想心里越是憋屈,奏折也不批了,招呼了个侍从上前:“去将那份策问时政都答得好的原卷取来,我在细细再品鉴一番。” 答卷上的策问和有关于雪灾的时政都回答得那么完美,他可以不点此人为会元,他将他的卷子收藏起来,时时观看总可以吧? 这点小事当然没有谁跟皇帝作对。 而且正是因为皇帝要卷子这一行动,才让查卷院的一众拿着试卷迟迟下不了决定的同考官们松了一口气。 这试卷陛下拿去了,如若陛下看了都觉得有碍观瞻的话,落榜就顺理成章了,如若陛下看了,都没说什么,那就给他过了吧,毕竟,他的卷子确实也不糟糕。 就这样,许怀谦的原卷顺利地落到了昌盛帝手中。 昌盛帝打开卷子,看到那一手熟悉而又完美的字迹时,先是一愣。 他怎么就没有想到,策问和时政都答得好的人,也就只有是他了! 许怀谦的乡试卷子,他到现在都还收藏着,他对他的字迹那是再熟悉不过了,在心里已经有意把他点为今年的状元。 可他刚刚竟然为了顾全大局,将他的会元许给了别人! 昌盛帝心中一痛! 要是他能够再坚持一点,点许怀谦为会元的话,他就能够得到一个三元及第的祥瑞状元了! 三元及第啊! 科举改革的第一年,能够出一个三元及第的祥瑞,那就意味着他这个改革是对的! 可这一切都被他一时的意志不坚给葬送了。 昌盛帝心里可不得劲了,但君无戏言,朝令夕改这种事他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况且另外一位考生也确实不错。 科举能出一位人才已是不易,现在能出两位他还有什么不知足,就是这样未免也太对不起许怀谦了! 不是他偏爱许怀谦,而是昌盛帝觉得这满朝文武只有许怀谦是懂他的,他想用改革科举的方式来改变朝堂,远在千里之外的许怀谦就用改变永安府的税收,为他铺成了这条科举改革的康庄大道,让满朝文武与天下人皆无话可说, 他们这对君臣,在还没有成为君臣的时候,就已经会打配合了。 昌盛帝不敢去想,他们要是成为了君臣,那该有多么默契。 因此他难免会对许怀谦偏爱一点。 在心里他已经把许怀谦视为了他的伯乐,现在他做了对不起千里马的事,就想在别的地方补偿他一二。 他正想着怎么去补偿许怀谦的时候,眼睛又正好瞄到许怀谦那满是点点暗红的试卷。 因为试卷放的时间有点长了,干固掉的血迹与墨水的颜色都快融为一体了,昌盛帝一开始只是扫了一眼并没有看出来,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再去看,看到那满卷虽然不吓人,但“触目惊心”的暗红时。 他想起来了,他的这位小伯乐好像身体不好,他家夫郎好似还给他说过,民间大夫谏言他活不过三十岁。 可即便身体如此之差,为了能让天下安康,他不得不殚精竭虑地为他想治国方针。 这会试卷子,不会也是他呕心沥血想出来的吧?! 昌盛帝一想到他如此克己奉公,他还把他的会元给弄丢了,心里就更难受了。 “来人!把应星海给我找过来!”昌盛帝一想到许怀谦那被谏言活不过三十岁的身体,痛心不已,“让他去许解元家请个平安脉,看看他那身体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是谏言活不过三十岁,未必就不能活过三十岁! 民间大夫哪有御医的高超手段。 应星海是昌盛帝用得最顺手的一位御医,虽不是院使,但医术绝对不低,让他去给许怀谦瞧瞧,也能安他的心。 不得不说,皇帝和陈烈酒想到一块去了。 于是刚考完试,在家捂着连门都不敢出的许怀谦,没在治疗日,就迎来了来给他治病的应大人,把整个陈家都惊得不轻。 “应大人你怎么来了?”最惊得还是陈烈酒,这不到治疗日,大夫就上门了,难不成许怀谦的身体出现了什么问题? “不用惊慌。”应大人看他们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压了压手,“是陛下让我过来给许解元请平安脉的,我来走个过场就走。” “陛下?!” 这下不止陈家人,连许怀谦都震惊了一下,皇帝怎么会注意到他,还请御医来给他治病?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起这事应星海也是无语得很,“我还在太医院里当值呢,就被陛下叫来给你请平安了,手伸出来吧。” 不过,陛下这么一吩咐,他以后也就不怕来陈家给许怀谦治病了。 毕竟,这太医院也有太医院的规矩,要是他们能够随便给人治病,这个也求上门来,那个也求上门来,他们都不用去宫里当值了,只管在家给人看病就行了。 许怀谦乖乖地把手给了他,抬头向陈烈酒看过去,以为是他又做了什么,让皇帝注意到了他。 陈烈酒给他摇摇头,他要是有这个能耐,他当初就直接去求皇帝了,何至于跑到路上冻了半天,又是撒泼又是卖惨地去请应大人。 不过,应大人这么一上门,倒是间接印证了,他当初的想法是对的,能够让皇帝记住的应星海应大人,医术肯定不低,不然皇帝不会三番五次都想到他。 这样,他也能够放心地把许怀谦交给他治疗了。 陈烈酒是放心了,许怀谦的心却提了起来。 无巧不成书。 他没有接触过皇帝,皇帝怎么知道他生病了? 只有他会试的时候,在策问和时政的试卷上都咳了一点血,皇帝不会是看到他的血迹,这才请应大人来给他看病的吧?! 那么问题来了? 皇帝是怎么看到他试卷的? 众所周知,会试的卷子为了保证公平,都是要糊名易书的,阅卷官看得都是誊写过的卷子,只有查卷的时候才会翻看原卷,所以许怀谦咳了一点血在卷子上,一点都不惊慌。 凭借他的真才实学,主考官们看过他的誊卷,都会给他过的吧? 就算他的原卷有些污秽,判落和判过都不需要去请示皇帝吧? 唯一的解释那就只能是,他答得太好了,被皇帝注意到了,然后让人取了原件,然后发现原件上有他的血渍,这才让应大人来给他治疗。 不然许怀谦想不通,他一个无权无势的举人,还污了卷子,皇帝不生气都算好的了,怎么还会找人来给他治病。 这样一想。 许怀谦心下一惊! 他该不会是会元吧?! 是了,能够让皇帝注意到的卷子,还是原卷的,也就只有是会元的卷子了! 救命啊!不要! 如果他被点为会元了,就有极大的可能被点为状元! 三元及第! 没有任何一个帝王能够拒绝得了,这种祥瑞,因为太难遇到了! 历朝历代都没有出过几个三元及第的状元,身为皇帝的昌盛帝肯定也不能拒绝。 可是,许怀谦不想要。 他才不想当什么状元。 从古至今的状元都是被人认为学识最好的,他算什么学识好的?充其量就是一个策问和时政强项。 偏科偏得都没边了。 以后去了翰林院,翰林院里的那些同僚们,今天这个不会也问他,明天那个不会也问他,偶尔兴致来了,再让他这个三元及第的状元做做诗写写赋跟前几任的状元比划比划,他这个偏科偏得严重的状元要是答不上,做不出来,岂不是特别丢脸?! 所以许怀谦打从一开始就不想去当什么状元,欲戴其冠必承其重,状元固然好,还是没有只有靠脸上位的探花好! 他打听过了,翰林院里最不吃香的就是探花郎了,因为别人都是靠真才实学进去的,只有他靠脸。 所以探花郎一般在翰林院都挺清闲的。许怀谦觉得这个好!这个最适合他!简直就是钱多事少还有权,关键还是别人一听就觉得他颜值很高的称呼! 想想得觉得美得很。 但现在皇帝这么一搞,直接把许怀谦搞抑郁了,因为他怎么想都觉得,皇帝绝对不会拒绝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 许怀谦在郁闷的时候,江南沈家的沈温年也在郁闷。 身为世家门阀,他们的眼线是很广的,皇帝从阅卷院出后,就召御医去给许怀谦看病了。 虽然不太清楚,为什么看了考卷还要给他请御医,但皇帝这一举动无不在昭示。 这届的会元很有可能会是许怀谦! 沈温年一想到这个可能,心都凉了半截,他自认为自己这次的会试题答得应该不比许怀谦差? 除了策问和时政可能会稍微逊色他一点,诗词一向他绝对远超于许怀谦! 那首诗是他想一日,最后灵光一闪做出来的,做出来的那一刻,他自己都被颤了一下。 妙! 凭借着这首诗,他有信心碾压今年会试的一众举子! 因为世家门阀的缘故,今年所参考的所有人的学识如何,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除了许怀谦,其他人根本就不是他对手。 而许怀谦强也只强在,策问与时政上,诗词一项,毫无建树。 只要他诗词一项能够有远超于他的水准,用自己最擅长的去与他最擅长的两门对抗,他未必会输。 可现在皇帝的态度,让他有点郁闷,难不成许怀谦也做出了极为精妙的诗词? 或者说他的策问和时政已经好到可以彻底将他的诗词碾压了? 那得是多好的策问和时政,才会让人直接把他给忽略了? 还是说,皇帝想给许怀谦按一个三元及第的祥瑞名头?! 沈温年想到许怀谦贵为去年的全国第一解元,本身他学识也不差,再给他一个会元、状元,直接弄个三元及第的可能性极大,向来不识愁为何滋味的世家公子沈温年也蹙起了眉。 不管两人如何郁闷,会试放榜这天还是如期而至了。 沈温年郁闷得都不想去看榜,他不想去没有关系,他家仆人早早地就在榜下等着了。 几乎是榜单一贴出来,他就在榜单首位看到了他家公子。 以他家公子的学识,就算再差,也不可能在末尾,故而他一直顶着榜首,一看到出来的是他家公子的名字,他连犹豫都没有犹豫,就冲回了沈家。 “公子!大喜!大喜!” 听到仆人这般报喜,沈温年还以为他是回来报他考过会试的喜,翻得一翻身,用被子将耳朵堵住。 以他才学,考上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他想要的是会元啊!会元! “公子!会元!会元!您是会元!” 仆人进了房,见他家从来不睡懒觉,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公子,居然还在睡觉,就知道他家公子还在郁闷这事呢,忙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你就别消遣我了!”被子虽然蒙在沈温年的头上,但他家仆人的嗓门委实有点大,他捂住耳朵都能听到模模糊糊的会元两个字。 “哎呀!公子!”他家仆从见他家公子到现在还不相信这个事实,忙他的被子扒开,将他捂在耳朵上的手嘛下来,惊喜地告诉他,“公子,别躲了,你是会元!会元!货真价实的会元!” 他的大嗓门差点把沈温年给震聋,沈温年愣了好片刻后,耳朵差稍微好点,怔愣地问了一句:“你说我是会元?!” “那是当然了!”仆人一脸骄傲地说,“我在榜下看了三遍,确定是公子你的大名后才回来报喜的!” 说着他在房间里行动起来,给沈温年找出了他平日里要穿的衣物:“哎呀,公子你别愣着了,赶紧穿衣服,待会儿报喜的人就到家门口了,公子你还得出去迎接呢!” 沈温年见状,这才回过神来,好像是真的,他真的考过了许怀谦,成为这届的会元! 沈温年大喜,如此说来,皇帝也不是好大喜功的! 那许怀谦也不是无敌的! 他能胜他一次,就能胜他二次! 这次的殿试他必定摘得桂冠,夺回本就属于他的状元之位! 沈温年在为自己中了会元而惊喜的时候,提心吊胆得好几天,生怕自己会是会元,会被皇帝按着脑门塞一个三元及第的状元的许怀谦,从去看榜的孟方荀几人嘴中得知自己不是会元,只是位居第二时,高兴地直接跳起来,抱住了他老婆。 “阿酒,我不是会元!”许怀谦简直都快喜极而泣了,他都不知道。他这几天有多害怕自己会成为会元。 “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得知这个消息的陈烈酒也很高兴,虽然他觉得他家小相公拿个三元及第也很好,可他小相公不想要,那便不要吧。 许怀谦颔首,他的一颗心总算是可以落回肚子里去了。 既然皇帝没有强行给他按一个三元及第的名头,那就很有可能不会再强行给他按一个状元吧?! 他记得状元可是可以按皇帝的喜好来选的。 会元去殿试,若是他不得皇帝的喜欢,一样不会成为状元。 反观其他人,哪怕会试最后一名,他符合皇帝的喜好,都有被点为状元的可能。 皇帝连会元都没有给他,状元就更不可能了,是吧?! “真不知道,你在高兴什么?”孟方荀一行人对许怀谦没有考上会元而欣喜若狂的举动,表示很不能理解,“你要是考上会元,你很有可能就是三元及第了啊!” 这会儿孟方荀他们才琢磨过来,三元及第呢,多少人想要都要不到的荣耀。 “你们不懂。”得知自己离状元之位远去的许怀谦喜形于色,“物极必反,我这样的病秧子,还是小心一点好,枪打出头鸟。” 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他是个学渣,穿越大神没有给他开挂,他要是有个什么过目不忘,诗词歌赋张口就来的金手指,他要是不去抢这个会元,他自己都要扇自己。 可他的诗词歌赋连孟方荀都不如,他一个人如何打得过全天下学文的? 要是那天哪个文采斐然的人,不服气他这个三元及第的状元,出来吼一句,来单挑啊! 天啊,许怀谦就是那妥妥被人打脸的猪,太尴尬了。 老老实实地靠脸不好吗? “你也别得意,”就在许怀谦高兴的时候,段祐言又说了句让他更高兴的话:“会试第一,可是江南沈家的嫡公子,沈温年,才冠双绝,他的表姐就是当今的皇后,皇帝看在沈家的面子上,很有可能钦点他为状元。” “这不挺好!”许怀谦听完可真是太开心了,这样长得好,又有才华的人去当状元了,他的探花不就更稳了?! 段祐言觉得他有点高兴得太早:“可是这次他能胜过你,是以诗词胜的,陛下都说了要以时政为主,这次的殿试,肯定会以时政为题吧。” 单考时政,沈温年必然不是许怀谦得对手:“要是他落后于你,你们两个位置互换了怎么办?毕竟人家长得也不差。” 人嘛,段祐言也没见过,不过他在盛家住了这么些日子,在盛家不少人嘴里听到的都是对他的夸赞之词,那应该就是差不到哪儿去的! “不会的!”许怀谦很自信地摆摆手,要是没有刚刚段祐言那番话,他可能还会担心自己的脸比不过人家,现在他这么一说,他就彻底放心了,“你都说了,他表姐是皇后,而且人家学识也不差,甚至在我之上,皇帝不看僧面看佛面,也要把这个状元之位给他吧!” 一个状元之位而已!又不是什么遗憾的东西,三年之后皇帝还可以给别人,这点小事皇帝还不会卖皇后面子吗? 而皇帝跟他许怀谦可是非亲非故,充其量就是凑巧在科举改革的道路上帮过皇帝一点小忙,难不成皇帝还会因为这点事,把他视为千里马,从而给他状元,给他加官晋爵,让他走到朝堂诸公的面前,对他们对决吗? 想想也不可能啦! 他就是个有点实干的小人物而已!皇帝再中意他也不可能越过皇后去! 排除了自己是状元的可能性,觉得以自己这张脸拿下探花已经是必然的许怀谦可高兴了。 高兴过后,许怀谦也没忘问他们的成绩:“你们的成绩呢?” “我在你后面,第三,”孟方荀指了指自己,“段祐言也不错,第十,小文十九,小裴在三十一。” “大家都很不错啊!”听到他们这个排名,许怀谦也为他们高兴。 会试跟乡试不一样,乡试面对的阶层只有秀才,而会试面对的可是全国的举人。 首先举人就比秀才难考得多,而且举人的交际圈也比秀才要大得多得多,他们见识与学识都是远超于秀才的。 这次他们五人排名没有排在一起是意料之中的事,不过意外之外的是,他们居然都没有跌出五十名,不可谓不惊喜。 毕竟,他们一开始估的是他们全部进入百名以内就很不错了。 要知道,会试可是只取三百人左右,而参加会试的举人每年差不多在五六千人左右,这个录取率,能进入前一百,已经是个中佼佼者了。 他们还有什么不满足?! “不止我们呢?!”裴望舒插话道,“还记得永安府还有一个考上举人的秀才么?他也在百名以内!” “还有昌南其他地方的四位举子,虽然百名前后的都有,可好歹都上榜了!”裴望舒可是记得这事的,“这下好了,我们昌南的十位举子都成贡士了,那些说我们昌南是靠运气才考上举人的人没话说了吧!” 确实,昌南这次的贡试榜单一下来,那些说昌南靠捡税收便宜才考上举人的人,顿时没话说了。 这次也考时政了,还是考得与税收完全相反的时政——雪灾。 昌南可是位居南方,人家连雪都没看见过,想要做出以雪为时政的题,更是难上加上。 就这样,人家都考上贡试了,这举人绝对不是靠运气捡来的。 其实,时政很简单,一通,百通。 这些能够在秀才时期就参悟时政的举人们,经历过乡试成为举人后,眼界更上一层楼,考同类型的时政还怕考不上吗? 只有故步自封的人才会认为,别人什么都是靠捡!靠运气! 世上哪有那么好运去捡? 他们所以为的好运,不过是人家努力了几年积攒出来的实力罢了。 贡试的成绩一出来,不仅那些举子的嘴巴毕紧了,各路不看好许怀谦他们一群人的嘴巴,也闭严实了。 首先就是盛家大房的人,他们看到考雪灾,身为一个南方人的段祐言成绩不仅没有下滑,还排在会试第十,而他们所看好的盛玉轩却只排在十八名的时候,心都凉透了。 这整整差了八名的距离,殿试的时候,排名能超过段祐言吗? 与他们为之相反的是盛家五房的人!他们看到段祐言的排名喜得不行:“我就知道人家去年时政能考前三的人物,今年必定不会太差!” “等殿试过后,不管大房的人让不让,都必须要在大房口中撕下一块肉来,大房占据盛家资源太久了,也该换换位置了!” 其次就是一众不看好孟方荀的宋微澜的小姐妹们,她们在得知孟方荀在一众世家公子和各路官宦子弟参考的春闱里居然杀出重围考了第三,全都震惊了。 “会试第三,这进一甲妥妥了吧?!” “微澜,你眼光也太好了吧?!” “一甲耶,只有三人,以后至少一个三品官员跑不掉了!” “没那么容易!”宋微澜高兴是高兴,可也没忘形,“他容貌不行,要进一甲太难了,不过二甲前排肯定是妥妥了!” “二甲前排也行啊!”二甲前排也是人中龙凤了,再有宋大人这个官在后面扶持,以后仕途也不会太差! 这可比她们相的那些官员人家,高不高,低不低的强多了! 一众小姐妹现在是彻底服了宋微澜,她怎么运气这么好,一找就找了个各方面不错的。 宋家的这群小姐妹说闲话的时候,宋夫人得知这个消息,脸上也是乐开了花:“咱家这个女婿就是不错啊,不仅赋做得好,连时政都能考得这么好,这赶上第一趟风,以后前途只高不低!” 宋大人哼哼:“现在知道为夫眼光有多好了吧!他跟许怀谦都是人中龙凤!都是老夫曾经相中过的人,人许怀谦有夫郎了,我们就不肖想了,女儿能与孟方荀结一段良缘,是我们高攀了!” “是是是,你眼光最好了。”宋夫人这下对宋大人是彻底没话说。 不仅她没话说了,那些曾经酸许怀谦考不上好名次的王孙贵族家的哥儿,知道许怀谦考了会试第二后,也如鲠在喉。 怎么那陈烈酒就那般命好呢?! 自己有本事,找的夫君也有本事!反观他们这些从小锦衣玉食长大的哥儿,好像除了依靠父辈,连个乡下哥儿都不如! 太气愤了! 不光他们气愤,许家隔壁的庞冠宇也同样很气愤,明明同样都是人,还住在一条街里,那许怀谦长得比他好也就罢了!成绩居然也这么好! 直到这时,他才知道,原来陈烈酒的夫君是去年震惊全国的解元,也是今年春闱会试的第二! 而他庞冠宇今年落榜了! 落榜了不可怕,可怕的隔壁还住了优秀他太多的会试第二! 一想到他那张惊为天人的脸怎么着一个探花跑不掉,再想到陈烈酒说过只有他夫君那样的人物才配入赘给他,他这样的连给他提鞋都不配,他就更气愤了! 现在入赘门槛都卷到了探花级别是吗?!这可让他们这些想吃软饭的人可怎么活啊! 不管外界的人怎么想,解除状元危机,入了三月,不下雪的京城稍微暖和些了,在应大人的调理下,身体些微的好上一些,但还是有点苍白的许怀谦,在去殿试这天,在床上把他家老婆好一顿亲:“阿酒,过了今天,你家小相公可就是探花郎了,全天下最好看的探花郎,你开不开心?” “开心!”还没睡醒就被自家小相公给亲醒的陈烈酒,能说不开心吗? 那势必是不能的。 可能男人都在对自己即将拿到的东西特别兴奋,昨晚许怀谦就兴奋得躺了好久才睡着,今天早上早早地醒来了,对着他家老婆更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不行!”陈烈酒看一眼就知道许怀谦那亮晶晶的眼睛,就知道他想做什么,忙摇头,“你身体还没有好,今天不想殿试了?” “不做什么,”许怀谦手指下滑,“我就用手碰碰,好不好?” 太高兴了,不做点什么他都感觉对不起自己。 “只能用手哦!” 他家小相公这样,陈烈酒也不好拒绝,拉过被子将他和许怀谦蒙在被子里,等一切平息后,这才摊开被子,红着脸大口大口地喘息,十分懊恼。 上次就不该给他家小相公暖手指,他找到窍门了,就可劲地往那里欺负他,弄得他现在全身发软,爬不起来。 看着自家老婆大汗淋漓的模样许怀谦满意了,洗干净手,亲了亲他那红彤彤还在喘息的脸:“你再睡会儿,不着急起。” 第一次被自家小相公弄成这样的陈烈酒,拉过被子蒙住脸,好丢脸! “不丢脸,很可爱!”第一次看到自家老婆这个模样的许怀谦觉得他可爱死了,拉开他被子,又亲了亲哄了哄,最后孟方荀他们都在催了,他才依依不舍地跟他说,“我走啦!” “嗯。” 等陈烈酒在被子里应了一声,许怀谦对着被子里那鼓起的一团,笑了笑,这才面满春风地出了门,连病弱都阻止不了他现在的开心! 等他们去到宫门口和其他贡生们汇合,一起传唤等着进宫殿试的时候,许怀谦看到那号称才冠双绝的沈温年,更满意了,就这一身正气,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模样,一看就是状元郎的好苗子! 没有人跟他抢探花了! 沈温年看到许怀谦也很满意,就这面如冠玉、芝兰玉树中还带点弱柳扶风味道的会试第二,一看就是探花郎的预备役! 没有人跟他抢状元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了,我不改错别字[捂脸] 感谢在2022-10-28 23:58:01~2022-10-29 23:51: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桃子被做成了黄桃罐头、温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丫 66瓶;娃娃爱你 59瓶;心态要好 52瓶;哆喏咪、贞子不忘挖井人 40瓶;山海经 34瓶;小坑儿 30瓶;岳岳、风声鹤唳、千山月下、大大加更吧、一只橘胖胖、馨爷、今天还不去学习、温凉、流生 20瓶;瑾初、牛奶糖吖 16瓶;jjcat、33104727、染雪寻梦、花生了什么树、宋远山、三九二十七、今朝欢乐便无愁、砖头君、桃桃积雨云、懒猫、漂流瓶装着回忆、歪歪、三岁羡羡、汤圆、十鱼弦、小兔子乖乖、繁华DE落幕 10瓶;阿也 6瓶;竹子啊、明迟、羞花昭君、大白鲨、再見開始遺忘、咸鱼躺躺、木子、锴哥是我白月光、点亮所有图鉴、49170696、YYYYe、37926585 5瓶;Stella、wenwen、微逆光 4瓶;桃木、糖糖、29933146、岛莓熊、天台四万八千丈、熙熙专属 3瓶;meng、小雪花、天使也向往魔鬼之地、飞凸凸、简茸茸茸茸茸、消失的黑眼圈 2瓶;只看甜文!、唯你独好、小妖怪、萧凝忆、桃一只、5563338、夕见、53646297、最爱的是小说、@滚去填坑好嘛、谭大东、一棵小榕树、淡然一笑、临时账号、狸清新、三叶、巧克力爱好者、哈哈&呵呵、苹果甜甜、jeu?di?z?z?z、小兔子飞飞、阿竹、24468909、吾、虫二、爱糖的小猪、48337009、poppy、活着、朽、栤埖、俞夏之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把酒话桑麻54 ============================= 殿试的时间是卯时时分, 他们到的时候还早,等所有的贡士集齐了,检查过身上没有夹带小抄等异物后, 宫里的管事公公就把他们带去了即将殿试的保和殿偏殿, 用早膳。 是的, 没错,殿试是管饭的, 还管两顿,朝食和午食。 吃得还挺好,朝食是四个纯肉馅的大包子和一碗香气浓郁的参汤。 许怀谦胃口小, 四个包子吃了两就饱了, 剩下的实在吃不下了, 就全给了章秉文, 他人小,正是长身体吃得多的时候。 “谢谢师兄!”章秉文接过也没有客气,一边吃还一边问许怀谦, “也不知道这肉是什么肉,感觉不像猪肉也不像羊肉,好好吃!” 猪羊肉的包子章秉文都吃过, 跟他手里的这个包子味道不一样。 “这是牛肉。”许怀谦一尝就尝出来了,他喝了口参汤压了压有点撑的肚子, 给他们几个解释。 “牛肉?”这下不止章秉文,连孟方荀也看了过来。 缙朝禁止私自宰杀耕牛,只有老死、病死、意外死亡的牛肉报经官府后可以屠宰分食。 寻常百姓家有一头牛都实属不易了, 平日里都宝贵着, 就算是死了,除非家里实在缺钱得紧, 不然谁舍得吃给自家辛苦劳累了一辈子的牛? 因此民间连个卖牛肉的铺子都没有,想吃牛肉都得多方打听,还得碰上运气才有。 章秉文和孟方荀两人都是普通家庭,虽然家里有点小钱,也犯不着为这点口腹之欲去耗费心神。 裴望舒和段祐言虽说吃过牛肉,但吃得次数也不多,早忘了是什么味儿,这会儿听许怀谦说起,才想起来,这原来是牛肉。 “嗯,就是牛肉。”他两细细品尝了一番,帮许怀谦肯定到。 第一次吃到牛肉的章秉文一下子就爱上了这个味道:“要是可以天天吃就好了。” “别想了。”孟方荀在桌下踢了踢他的脚,“耕牛比人还贵,皇宫里恐怕也不常食用,你还想天天吃?” 孟方荀这话说得不错,缙朝刚开国,人力物力极度缺乏,能够帮助百姓耕地的耕牛,相当宝贵,即使是皇室也不能随意宰杀。 只有在每年祭祀日的时候,皇帝才会允许皇室宗亲宰牛。 这里三月,正好赶上清明祭祀时节,宫里杀了不少牛羊祭祀,才能给他们这些贡生们包牛肉包子,不然他们也没得吃的。 许怀谦想起家里,陈烈酒买的那一对夫妇,两人才花了二十两,而一头耕牛的价格在靡山县的需要十五两左右,这还只是牛犊的价格,上好的青壮年牛更贵,有价无市。 确实牛比人贵。 “要是有工具能代替耕牛犁地。”章秉文啃着包子愤愤不平,“那岂不是就能把牛解放出来,让我们这些人都能够吃上牛肉了?” “没那么容易。”许怀谦摇摇头,牛除了可以耕地外,还替代着这个时代大部分的交通工具。 这点,虽说马和骡子也能办到,可跟牛比起来,马更贵,贵到普通家庭连饲养他都饲养不起,而骡子又不能生育,算来算去,还是牛最划算,所以即使有了替代牛的农业工具出来,牛依旧是这个时代的“奢侈品”。 章秉文泄气了:“那以后想吃牛肉,就只得碰运气了?” “也不一定,”许怀谦又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汤,“这个世上除了耕地的黄牛以外,还有奶牛、牦牛。” “牦牛我知道!”裴望舒指了指许怀谦腰间挂的玉佩,“我送你的这柄梳子就是牦牛角做的,可不好寻了。” 裴望舒还记得他当时可是托了不少关系才买到一个牦牛角,一个角都这般难寻,牛就更不用说了。 “这奶牛又是何物?” 原谅他们这些从偏远山村出来的人,委实没听过这奶牛为何物。 “就是产奶的牛。”这个段祐言清楚,“我家小锦要生产了,他不愿意用人奶喂养,族里就给他寻了一头奶牛来,听说能日产三四十斤奶,好些吃不完的人家都用来做点心了。” “这个好!”孟方荀听他这么一说,瞬间来了灵感,“要是寻常百姓家都有一头奶牛,一些穷苦家庭的哥儿也能喂养得起孩子了?” 众所周知,哥儿虽然能跟女子一样生育,但他们的体质毕竟跟男子一样,所以是没有奶水的。 不过,毕竟他们能够跟女子一样生育嘛,生产过后,哪里或多或少都会出一点点的奶汁,也不多,一点点,排干净后,就恢复正常了。 孟方荀这么一提醒,许怀谦瞬间脑补了一下,陈烈酒生产后,排奶汁的画面。 脸一红,忙把这个想法从脑子里丢开,太危险了。 他差一点,就产生了,有点想让老婆生孩子的想法。 要知道,不管是哥儿还是女子生产都是一大难关,他家又没有皇位要继承,他才舍不得让他老婆去受生育之苦。 不生,不生。 “哪有那么容易。”段祐言苦笑,“寻常耕牛普通老百姓都购置不起,更别说是这能做糕点的奶牛了。” “也是。”孟方荀被段祐言这一点清醒了过来。 “听说西域就盛产奶牛。”许怀谦拿帕子揩唇,“要是能从西域大量购买奶牛就好了。” 这样他们就可以在国内建立自己的奶牛养殖基地,等到大批量的奶牛出栏后,完全可以将奶牛下发到各州府、各县城,甚至是各村落。 这样以后缙朝但凡有生产的哥儿或者生产过后缺奶水的女子,都能哺乳得起孩子了。 “可惜,西域离我们太远了。”就算没有舆图,他们也在书上学过,西域离他们缙朝远上千里万里。 重要的不是远,还有那难走的路,现在的西域可不像后世那样还有公路,都是些黄沙漫天的沙漠路。 人走在里面连方向都分不清,更别说是要穿山越岭地去跋涉了。 “哎,只是想吃个牛肉而已,没想到这么困难。”章秉文没想到他只是嘴馋了一下,就引得许怀谦他们讨论了这个多。 “也不是完全没办法。”许怀谦偏偏了脑袋,小声嘀咕了一句,他差点都要被段祐言他们给带跑偏了。 远水不解近渴,全国建立牛奶产的这个想法太遥远了,可以以后再说,但近的呢? 近的是不是可以搞搞杂交牛,把肉牛给搞出来。 以后不管是祭祀也好,还是想吃牛肉也好,都方便了。 而且还能大大减少黄牛被屠宰的命运,从而提高农民的生产效率。 重要的是他也能赚钱。 一举好几得。 就是要杂交牛的话,各式各样的牛种,这个大工程,该去哪儿找? 他们在这里畅所欲言地谈天谈地,隔壁桌,吃着包子都不停在脑子里推演时政题的沈温年,见许怀谦他们这一行人还能有说有笑,摇摇头。 这有天赋还有颜值的人就是不一样,考个殿试一点都不紧张,轻松得好似来游玩一样。 这样就不要怪他抢他的状元了! 其实,许怀谦早注意到了认真努力的沈温年了,看他这最后一刻都不放松的模样,就知道他肯定是冲着状元去的,跟段祐言他们几个这么放松,也是为了给他释放自己的意思。 你放心,我绝对不跟你抢。 两个人都对对方的行为特别满意,早膳吃饱喝足后,一群贡生,这才被带进保和殿正厅参见刚下朝回来的皇帝,然后开始科举选拔赛的最后一轮——殿试。 保和殿正厅很大,进深五间房,殿面宽阔足足有九间房那么大,许怀谦目测不会少于一千二百方。 好家伙,比他家宅子还要大。 许怀谦怀疑,皇帝站在上面能看清他们下面的人吗? 许怀谦在想什么昌盛帝不清楚,他下了朝,一踏进保和殿,看到那整整齐齐站在殿内的三百多位高矮胖瘦,气质形态不一的贡生们,目光不由自主地就向左前方的第二位看去。 这届会试录取的总共也就三百多人,且考生都是按照会试的排名进殿站好给皇帝行礼。 因此,昌盛帝一踏进殿内就搜寻到了站在沈温年身后的许怀谦。 眉峰一挑,颇有点意外。 先前他派了应星海去给他请了平安脉,应星海回来跟他说,他自小五劳七伤,底子差到极致,又跟京城的水土不服,他还以为出身于平民又身体不好的许怀谦,一定干柴又瘦弱,就一皱皱巴巴可可怜怜的小孩模样。 没想到他生这得般云容月貌,瑶林琼树,倒不像是平民百姓家的孩子,而是世家培育出来的贵公子。 昌盛帝的目光滑到站在许怀谦前面的沈温年身上,见他都压不住许怀谦那一身清贵的气质,转念一想,世家公子虽然珍贵,可才华横溢的天之骄子更珍贵。 压他一头也是理所应当的。 皇帝在想什么无人知道,一行贡生在他进来的时候,就齐齐跪了下去:“参见陛下。” 贡生也算半个士了,不在无权无势的平民之类,因此能跟大臣们一样用“参见”二字。 “免礼。”昌盛帝随口说了一声,目光还落在许怀谦身上,越看越满意,长得好,还有才华,不愧是他看中的人。 第一次给人下跪行礼的许怀谦颇为不习惯,等到皇帝说免礼的时候,他忙不迭地跟其他人一块站了起来。 就是他太高估自己的身体了,这一跪一起,生了病还没好的身体一个眩晕,差一点没站稳。 一直注视着他的昌盛帝见他如此,脚下一动,下意识地想要下去接住他,站在许怀谦身后的孟方荀先他一步,扶住了许怀谦,昌盛帝又把腿给收了回去。 “小心点。”接住许怀谦的孟方荀紧张死了,这可是在御前,御前失礼是要被治罪的,许怀谦拖着一身病骨好不容易熬到这里,可不能让他因为这么一点点的失误就前功尽弃了。 “……谢谢。”被孟方荀接住才堪堪稳住身形的许怀谦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想要转过头去向他道谢,但一想到他们还有个皇帝,他番举动动作太大了,又转而像皇帝望了过去,想知道被他发现了没。 然后他就与那戎马半生,夺权篡位,已经四十多岁,身上依旧不减杀伐果决的昌盛帝的那一双犀利的目光对视在了一起。 不是吧,他就很小幅度地闪了一下,三百多个人,这都让他给注意到了? 那上面的位置就能看那么清楚? 许怀谦心头一紧,脑子一热,朝昌盛帝尴尬地笑了笑,用唇语说了句:“不好意思啊。” 他不是故意的,他就是跪太急,起太急,没把控好,下次不会了。 昌盛帝觉得好笑,明明是他身体不适,他还跟自己说不好意思,朝他点了点头,而后向其他人说道:“众位生员落座吧。” “谢陛下。” 许怀谦见皇帝朝他点了一下头,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和一众生员感谢过皇帝后,就各自去找各种的座位了。 在他们行礼的大殿两侧,早就有人准备好了三百多张供贡生做题的案桌,也是按照会试的排名来排的,许怀谦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坐在属于自己的案桌上,许怀谦想到刚才皇帝的举动,觉得他们的这位陛下其实挺仁慈的? 在杏花村的时候,因为消息闭塞,他根本就不知道本朝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去到永安府和昌南也没有议论皇帝的。 只有来了这京城,才在京城百姓的口舌中听到。 他们的这位陛下,非嫡非长,弑父囚兄上位的。 原本太子根本不是他,他只是一个常年镇守边关的皇子,却在先帝昭文帝即将病逝时,率领人马攻入京城,一刀了解皇帝的性命,囚禁了太子,自己登基了,改年号为昌盛,寓意国家能够繁荣昌盛。 他这一番操作快如闪电,朝堂的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改朝换代了,因此除了京城的官员,地方官员根本没有议论的。 而京城议论得最多的还是,他们这位陛下登基后,乱杀乱砍了不少朝臣,特别是,昌盛帝登基的第二年就发生了华阴水患那样的大灾害,因此昌盛帝在京城百姓的心中风评极差。 什么手段残忍,有伤天和,德不配位,必有灾殃,等等。 许怀谦跟着陈烈酒出去的时候,也听了一耳朵,还以为他们这位皇帝,肯定是位喜怒无常极其不好说话的皇帝,心想,考了进士,就老老实实在翰林院待着,能不露头就不露头,这也是他为什么不太想当状元的原因。 今日一见,他对昌盛帝有所改观了,坊间传闻果然是坊间传闻。 昌盛帝根本就不是人们口中那个残暴弑杀的暴君,相反为人挺温和的。 至于他谋权篡位的事,看过太多皇室争名夺利的电视剧的许怀谦,压根就没当回事。 历史能上位当皇帝的人,除了极个别扶不起来的阿斗以外,哪个是善茬? 没有点狠辣的手段,坐不稳江山。 只要这位皇帝不是独断专治、横行霸道的暴君,许怀谦还是很愿意为他卖力的。 毕竟,他都处在这个朝代了,不依附皇权,他在现代所学的一身本事,也算是废了。 昌盛帝没想到自己仅仅只是点了个头,就让他看中的这位许状元对他好感倍增,待众位考生都落座后,这才对早候在大殿两侧的八位监考大臣说道:“开考。” 听到昌盛帝这话,八位监考的大臣立马将手中早拟好的题的试卷,发放到众位贡生手中。 拿到试卷的许怀谦摊开一看,见到写着《科举改革》的题目时,愣了一下。 这不是他们现在正在经历的吗? 而且,许怀谦对科举改革的理解还不止于此,还有他在现代学过的几千年的科举改革,以及从小学一年级到成为公务员后大大小小的考试。 亲身经历过一次科举和脑子里那些杂糅起来的知识,都足够许怀谦写一篇惊天地泣鬼神的科举改革的时政报告了。 可他看了一眼,坐在他前面坐姿端正严阵以待的沈温年到底还是没有这样做。 万一他写得太好,让原本不想点他为状元的皇帝,点了他为状元怎么办? 虽说这个皇帝看上去很温和,可伴君如伴虎,谁知道自己会不会一朝踏错的时候,还是探花更为安全。 因此,许怀谦摒弃了脑子里那些先进的想法,老老实实写了这次科举改革他所见识到的好处与弊端和一点点自己的感悟理解。 他在写的时候,皇帝也没有闲着,他从龙椅上走了下来,率先走到沈温年的面前看了看他的答题。 而后又来到许怀谦的案桌前,低头看了看他的答题。 不论多少次,看到许怀谦那一手漂亮的字都会被惊艳到,更何况许怀谦那行云流水一点都不曾停顿,仿佛都不需要去想就能写出符合他心意的科举改革看法和观点,昌盛帝极为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 “……咳。”他不出声还好,他一出声,正在奋笔疾书压根不知道他站在身旁的许怀谦吓得猛然咳嗽了起来。 这一咳,咳得太急,许怀谦顾不得许多,忙从身上掏出帕子捂住嘴,等平息下来,一看帕子,果然帕子上咳出了不少鲜血。 许怀谦:“……” “陛下恕罪。”殿前失礼,还是在皇帝面前失这么大一个礼,许怀谦收好帕子,站起身来想要给皇帝请罪。 “何罪之有,要有,也是朕的过错。”昌盛帝看到他那洁白的帕子上刚咳出来的鲜血,额角都跳了跳,也没想到他只是出个声都把许怀谦给吓到呛血,忙把要给他请罪的许怀谦给按了回去,朝一旁的内侍说道,“去请——” 他原本想说去请御医的,但想了想这么多贡生在,他太偏颇许怀谦对其他贡生不公平,想了想改了注意:“去给这位贡生端碗漱口的温水来,再添个炭盆。” 有内侍立马去操办了。 “谢陛下。”皇帝赐他东西,许怀谦又要站起来感给昌盛帝行谢礼。 “免了。”昌盛帝想到他刚刚只是行礼都差点身形不稳的模样,怕他又出状况,一把将他按了回去,“你只管坐着就是。 他那上过战场,一身力量的身体,哪怕只是按着许怀谦的一个肩膀,许怀谦都动弹不得,何况许怀谦也不敢动,用内侍端过来的水漱过口后,只得拿着笔继续写,写的时候还恭维了他一句:“必不负陛下圣恩。” “嗯。”皇帝应了一声,原本还想多看一会儿许怀谦的答题,但又怕像刚才那样吓到他,想了想,放开了他又转而转到第三的孟方荀身后去。 孟方荀见皇帝转悠到他跟前,替许怀谦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许怀谦今日犯冲还是怎么的,怎么接二连三地出状况。 害得他刚刚听见许怀谦呛的时候,差点笔下不稳,落下一个墨点来。 幸好他要写的那个字厚重,稍微遮一下也看不太出来。 别说孟方荀了,就连他们身后的段祐言他们也替许怀谦捏了把汗,生怕这个坊间传闻,杀伐果断的皇帝对许怀谦不满,随意治他个罪名,将他这场殿试给作废。 还好,昌盛帝最后不仅没有怪罪于许怀谦,看到了许怀谦身体不适,还善待了他。 这会儿,段祐言他们几人心里也升起了一点不一样,好像这个皇帝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可怕? 今年才昌盛七年,也就是说皇帝才登基上位七年,七年间昌盛帝可是办了不少骇人听闻的事。 第一年,铲除异己,杀了不少人。 第二年,华阴水患,杀了不少人。 第三年,改革科举,杀了不少人。 直到科举改革之后,他的脾气才算是安定下来一样,不怎么杀人了,可这几年,被罢官任免的官员也不在少数。 京都一众官员鹤唳风声,不少大官员都夹着尾巴在做人,他们来京城听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不要惹皇帝。 不仅官员不敢惹,连世家门阀的人在这样的皇帝面前都要息鼓偃旗,更别说他们这些考生了。 因此在来之前,几人就想好了,他们纯粹就是来考试的,考完不论成绩如何,能够走到朝堂上面对皇帝的几率也不大,不用担心为皇帝卖力,而随时送命的想法。 可是现在他们看到对许怀谦如此温柔宽和,在想到先前皇帝对陈烈酒好似也挺大方的。 几人不免都对这位皇帝产生了点动摇。 昌盛帝不知道孟方荀几人因为他一个小小举动,对他产生了好感,此刻他低头看着孟方荀的卷子,也不禁暗暗点头。 不错。 虽然没有前面许怀谦写地符合他心意,但也细致得面面俱到了,甚至,他的这份细致甚至比沈温年还要胜上一筹。 民间的学子能够胜过世家公子是皇帝最愿意看到的。 因为,朝堂上,不论是世家还是文士都太多了,需要注入些新鲜血液了,而这股血液,他希望是民间平凡的学子,只有从小生活在民间的人,才能感同身受到身为平民的不易,从而更好地去帮助他们。 而世家公子,就像沈温年,虽然他也很不错,但是功利心太强。 他就像是一柄世家为他打造出来的刀,他希望他是什么样的,他就是什么样的,他完全凭借着获取他的喜好在行事,没有一点自己的感情。 用是可以用,但却不能给予他太多权柄,不然这他喜欢的刀总有一天会伤到他自己。 昌盛帝顺着孟方荀的案桌,几乎是将前五十名都逛了,除了孟方荀他还发现了不少中意的。 旁的先不说,他还发现了一个年纪只有十七八岁的考生,这应该是这届或者前几届里年纪最小的贡生了吧? 要知道举人可是很难考的,有人能够在十三四岁考上童生秀才,但要在十五六岁时考上举人? 太难了。 因为举人考的不仅仅是才华了,还有见识和眼界,没经历过一场人情世故的人,压根就考不上。 因此,跟难得在殿试的时候,遇到一位这么小的考生。 而他居然遇上了一位。 高兴之余又不免有点生气。 连一个十七八岁,稚气未脱的少年都懂时政,朝中有些大臣,还在冥顽不灵。 若不是他改革了这届科举,能够为朝堂注入一些新鲜血脉了,这天下还不知道要被那些文人给折腾成什么模样! 昌盛帝一圈看完,走出了殿外,这个时候也差不多到午食时分了,不仅他需要用膳,他也得给这群贡生留出用膳的时间。 他在,这群贡生吃饭会不自在的。 果不其然,他一走,殿内不少人都松了口气,还有不少人朝许怀谦望了过去,看到放在他桌上的温水茶壶,和脚边的炭盆,不由得眼睛里露出了羡慕之色。 现在已经三月十五了,过了最冷的季节,家家户户都不用用炭了,因此偌大的保和殿内也没有点炭盆。 不点也不代表不冷。 因为保和殿太大太空,加上又有皇帝那强大的气场在,一众贡生,特别是从南方来不耐寒的贡生们,冻得手都是僵的。 而许怀谦咳嗽了一声,不仅没有被陛下降罪,还被赐了温水与炭盆,这也太令他们羡慕了。 可让他们也学他同样的咳嗽,去获得温水与炭盆,他们却不敢。 谁知道,这是皇帝单纯的格外开恩,还是只有前几的殊荣。 万一他们画符不成反类犬,弄巧成拙,殿试废黜,那可就亏大发了。 好在,他们没羡慕许怀谦多久,宫里的内侍就给他们端了午食来。 殿试的午食是,一盘点心,两个梨,一巡茶。 许怀谦地看着和他们的差不多,可他的点心里掺了药材,茶里也放了人参红枣等补片,唯独梨是正正常常的。 许怀谦咬着点心,看着别人那跟自己的看着大差不差的一堆东西,不知道这是自己独有的,还是每个人都是这般。 他怎么总有种皇帝在照顾他的错觉? 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的许怀谦,吃过午饭后,把卷子翻了一页,又继续写了起来。 下午,皇帝在回来主持殿试时,没在对许怀谦有什么特别的关照了。 写完了试卷,不着急交卷的许怀谦在火盆旁烤了烤手,眼角余光瞄着皇帝,发现他没再关注自己后,放心了。 应该是他的错觉? 他有什么值得让皇帝关心的嘛。 上午皇帝对他那般关照应该是把自己吓到呛血的补偿。 不过,一个做错事,愿意给臣子补偿的皇帝也不错。 傍晚,许怀谦交了卷,出了宫,都没怎么跟段祐言他们几人交谈,就飞奔回了家。 “阿酒!阿酒!”第一次把自家老婆欺负到那副模样的许怀谦成就感爆棚,出了宫就想回家找老婆,看看他家老婆在家躺了几个时辰。 结果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忙向家里的两个下人问道:“夫人呢?”不会因为被他弄得下不了床,而气急败坏地跑了吧? “在后院吧?”那位看门的男下人见许怀谦找了一圈没找到陈烈酒,而他也没有看到陈烈酒出门,那陈烈酒只能在宅子的最后面了。 哪里留了一个很小的院子,是用来堆放杂物的,平时都没有什么过去。 许怀谦想了一下,他好像确实没有去哪里找过,忙不迭地走向最偏僻的后院,果然在院子里看到撸起衣袖在院子里玩泥巴的陈烈酒。 “怎么跑到这里来——?”许怀谦走过去,见陈烈酒坐在台阶上,他面前放了几分不一样的土,他那洁白的手在其中一份加了水的土里面,搅阿搅阿的,走过去问他,“玩泥巴?” “嗯?”陈烈酒弄得太认真了,也没有发现许怀谦回来了,等到许怀谦走近,听到他的声音,转过身看到是许怀谦时,才问了一句,“殿试考完了?” “早考完了,都找你一圈了。”许怀谦对陈烈酒玩泥巴都不注意他,有点儿抱怨,“你在这儿干嘛呢。” “我在找适合做砖的土质。”陈烈酒也没冒着他,“这是我从各地弄来的土,我想把他们杂糅在一起,烧出来看看,怎样烧出来的砖最硬。” “怎么想到烧这种砖去了,原来的砖不太好卖了?”许怀谦看这个时代的人用的都是普通的青砖阿,只有皇家才会用稍微特殊一点的砖。 “我想……”陈烈酒看了眼许怀谦,小心翼翼地说,“我说了你别生气哈。” “你说。”许怀谦好奇地看着陈烈酒,“我什么时候生过你气了?” 他吃的喝的穿得用得大部分都是他老婆给他的,他哪敢生老婆的气哦。 吃软饭就得要有吃软饭的样子。 陈烈酒小心地嘘了许怀谦一眼:“我把家里的两套宅子都抵押给商会了,换了六千两银票出来。” “——啊?”许怀谦先是惊了一下,旋即又问道,“是给我治病吗?”毕竟他的医药费贵。 “不是。”陈烈酒摇头,“去年陈氏的仿银炭上个月结了七千两,这钱我留着给你看病。” “我拿抵押的这六千两在京城又买了几处宅子。”陈烈酒害怕许怀谦生他没有给他商量就做主的气,“我想在京城修房子。” “我们家不是够住了?”许怀谦指了指自己身后,“这么宽呢,就算是再来一些朋友也住得下啊。” “不是修来我们住的,”陈烈酒给许怀谦细细地说,“是修来卖的?” “卖?”许怀谦疑惑。 “嗯。”陈烈酒拿着沾满泥巴的手给许怀谦细细地说,“我观察过了,京城里的百姓都修不起房,是因为砖贵,可我若是要在京城卖砖的话,必须要跟京城商会的砖价一样,不然就会受到排挤。” 许怀谦听明白了:“所以你想自己修房子来卖,不能降低砖价,可以降低房价?” 京城里挤满了人,已经没有地皮可以修房子了,所以京城也没有出现房刚,唯一能卖房子的都的房牙,卖得还都是二手房。 一手房几乎没有。 “那这样也不用做砖吧?”许怀谦看了看陈烈酒那满是泥巴的手,满眼心疼,也不知道今天在这里鼓捣了多久,天还冷着呢。 “我修的房子不一样,砖自然也要不一样!”陈烈酒拿胳膊肘撩了撩头发,“我要做的是那种小间的,最后全都是三四层的。” “三四层?”看他撩了两下都没把额角的头发撩走,许怀谦主动帮他撩开了,听到他要修两层的房子,心口一跳。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就是三四层。”陈烈酒把自己的发现给许怀谦说,“我观察过了,京城里的房子都只有一层,可一些秦楼楚馆,酒楼,茶肆之类可以有好几层,但这种房子都是木头做的,不承重。” “我问过一些开客栈的老板,他们说,只要找的木头和砖够硬,就能修三四层,不然至多只能修个两层。” “所以我在想,我能不能折腾硬一点的砖出来。”陈烈酒滚了滚喉,“然后我就把我买的宅子,全修成一百方左右的房间!” “我算过了,一百方左右空间,只要房间多,完全可以满足一家三口甚至五六口的需求,”陈烈酒给许怀谦扒拉,“而一套宅子能有好几百方呢,你说这要是重上几层,不就大家都住得开了嘛?” 他观察过了,京城里好些人家就记在一个宅子里,一家老小在一间房里待着,吃喝拉撒都在一起,随着家里人口越来越多,越来越住不下,为了生存他们只能去京郊生活,可到了京郊,离开了他们赖以生存的地方,要把日子支起来也困难。 他们在京城,一是买不起房子,二也是没有房子卖给他们了。 随着京城的官员和世家大族越来越多,所占的面积越来越广,他们的生存空间也在逐渐缩小。 地盘就这么大,人口却在增多。 牙行手里的房子,要不就是好到爆,要么就是差到极致,差不多的都会被人买走了。 苦的就是这种不上不下的人。 要是他能把房子的这个问题解决,绝对能赚钱!有钱他就可以给他家小相公想什么药就买什么药,那用得着像现在这样,一个月一千两的药钱就把他们给难住了。 许怀谦看着他老婆咽了咽喉,他老婆这是要从煤老板走向房地产老板了吗? “你觉得我这个想法怎么样?”陈烈酒说完满眼期待地看着许怀谦,这是他琢磨了好久的事。 许怀谦都已经不知道怎么用震撼来夸他家老婆了,只能点头表示赞同:“很不错啊。” “但问题就是我找不到可以承重的砖。”陈烈酒叹气,他怕犯了忌讳,甚至还找不少衙门的人问过。 他们说,只要不在京里修超过五层楼的房子,就不会犯忌讳。 而且他修筑的地方也不是什么达官显贵之地,全都在平民那一片,是完全可以的。 况且这样的房子也不可能卖给京城里的有钱人。 他把能想到的问题全都想过了,现在摆在面前的就只剩一个问题了,承重。 这个承重问题不解决,要是房屋倒塌,住在房子里的那么多人,他可担待不起。 “或许,你可以试试加入铁粉河沙一类的?”他老婆这么一说,许怀谦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钢筋混凝土,奈何,他不会造,不过方向他可以提供。 而且三四层楼,又不是三十四层楼,就跟七八十年代的筒子楼一样,用不上那么高端的东西。 在砖上面做好质量就行了。 “就像你当初说煤炭渣子也能加在砖里面烧砖那样?”陈烈酒一点就透,他可是没有忘记许怀谦曾经还说过煤炭渣子还可以烧砖的事。 “对!”许怀谦就知道他老婆最聪明了,“你多找些东西试试,总能试出来的。” “嗯。”陈烈酒颔首,“我想想,要是不行我去找个会烧城墙砖的师傅也行,城墙砖也坚固。” 可他还想要更坚固一点的砖。 他老婆雄心壮志的模样看得许怀谦眼睛发亮。 他吃完煤老板的软饭又吃房地产老板的软饭,这可真是,要把天底下所有赚钱的老板的软饭都给吃一遍吗? “你呢?”陈烈酒解决完自己的事,玩着泥巴问许怀谦,“殿试怎么样?” “很好,考的科举改革。”许怀谦也给陈烈酒说,“我们这一路走来,经历的都是科举改革,这题不就是送分给我的吗?!” “那你这是考状元还是考探花呀?”陈烈酒听许怀谦这么一说,心立马一揪,“你要是答得太好,万一被点为状元怎么办?” “不会的!”许怀谦坚定道,“我答题的时候故意没写得那么好,我前面的沈温年可认真了,我看他全程连一口水都没有喝,一直在写一直在写,肯定答得特别好,这个状元之位肯定是他的,你就等着给我丢香囊吧!” 陈烈酒藏得再严实,可家里就这么大的地方,许怀谦还是把他买的香囊给翻出来了。 陈烈酒笑:“好!” 两人一块玩了会泥巴,许怀谦看陈烈酒找的土里面还有些黏土,还用黏土盘了一个瓶子。 陶瓷工艺,他也会啊! 就是会得没有那么精细。 最后陈烈酒把他弄好的砖拿去烧的时候,把许怀谦盘的那个丑得都看不出是瓶子的玩意一块拿去烧了,他家小相公做的,怎么都得试试,看能不能烧出来? 殿试成绩是殿试后的三天出,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这天许怀谦早早地就去宫门口,翘首以盼地等着今天的传胪大典。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0-29 23:51:39~2022-10-30 23:57: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桃子被做成了黄桃罐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羽 183瓶;321....... 100瓶;指间流沙 66瓶;杨柳岸 48瓶;鎏金 44瓶;叶千璃 39瓶;璋星 35瓶;neverland、逗逗逗逗腐 30瓶;瓜子没有味、浅笑嫣然、谭大东、zhuozuo、付紫洛 20瓶;诗三百 19瓶;几度花 18瓶;穹荼 17瓶;秋冉冉冉冉 15瓶;liang 13瓶;飞凸凸、暌唯 12瓶;小甜甜、辞千、凌叶、ng、隐者、长安又雨、yuzhibotianyu、41995113、叶子、鎏光、只想当咸鱼、亡灵的智慧、&茶靡、春华秋梦、秋秋、霓芸、是以安年、璐璐悠悠、罂溟、瑾初、21320508、38793921、我爱捉虫、沐影无风、不爱喝酒的李白、Cheryl、alwaysone 10瓶;Aszjhhhz、唯你独好 8瓶;千山雪 7瓶;29933146、吃个大橘子、点亮所有图鉴、悦悦悦曦曦曦曦曦曦曦、啦啦啦哆瑞咪、vv、时七岁、木子、络骆、圆橙超爱哭、清秋、疯狂的黑兔子、熊猫BABY、smile淡漠、佳草、悠然、九溪烟树、50281366、晋江你怎么老抽风 5瓶;孤辰、KAMI、薄雾、绿色低碳碳、Stella、悠雪忧血、Hello-小雅、墨七、33946770、病乃迁 3瓶;路云尘月、一只橘胖胖、Go ahead!、月照阙、夕见、繁星 2瓶;虫二、jeu?di?z?z?z、不打烊、吾、桃一只、莫祈、活着、27156386、iene、十一、小妖怪、小雪花、淡然一笑、无所谓雪、简茸茸茸茸茸、我爱洪荒无cp文、尖叫鸡一只、禾、zj@吃饺子、阿竹、竹子啊、简单生活、哈哈&呵呵、俞夏之茵、一棵小榕树、白柳的狗、朽、公孙吉吉第一可爱、poppy、胖英要减肥、山行川止、53646297、天上客来天然居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把酒话桑麻55 ============================= 传胪大典就是贡士们殿试后, 按甲第唱名传呼召见的仪式。 这天,皇帝和文武百官,朝内大小官员都会在太和殿等待召见新科进士。 届时, 礼部的乐部声署和专属于皇帝的銮仪卫会设中和韶乐、丹陛大乐、卤簿法架于太和殿前。 等传胪官高声引进士就位的时候, 乐部声署就会奏响各类大气磅礴, 余音绕梁的典乐声,恭迎新科进士进殿叩谢, 状元还会有皇帝的法架相随,整个仪式不可谓不隆重。 这是宫里的,宫外昨日就有礼部的人就在京城的街中间清理出了一条状元、榜眼、探花从东华门唱名而出骑马游街的通道, 让全京城的百姓都能看到新科进士的光彩。 许怀谦来宫门前的时候, 陈烈酒也一大早地带着王婉婉和陈小妹抬着各类香囊在进士游街的街道旁等候了, 争取第一时间就能看到他家小相公着探花服饰身骑白马从东华门唱名而出的风光模样。 陈烈酒在等候的时候, 同时在等候的还有盛云锦和盛家的几房长老,以及宋夫人母女和宋微澜的几位小姐妹们,还有各路王孙贵族家的哥儿。 不过, 他们可就没有陈烈酒那般轻松惬意了,个个或紧张或兴奋地在猜他们各自期待的人,能得到一个什么名次。 盛家大房的人在暗暗祈祷:“盛玉轩能压段祐言一头!” 盛家五房的人也在暗暗祈祷:“段祐言能压盛玉轩一头!” 两房人明争暗斗, 只有盛云锦抚着肚子,坐在早定好的酒楼包厢里, 手拿香囊满目期待地望着下面的御街,不管待会儿段祐言是什么名次,有没有压过盛玉轩, 他都欢喜。 其次就是宋家的这一行女眷了, 她们在猜孟方荀的名次:“会试第三,孟公子, 会不会拿个二甲传胪?” 二甲传胪也就是二甲第一。 孟方荀已经是板上钉钉的进士了,她们这会儿再也说不出什么丧气话,名次也是往好了去猜。 宋夫人和宋微澜深知希望越高失望越大的道理,母女俩一脸开心地道:“不管有没有拿到传胪,能在二甲就很好了。” 话是这样说不错,但两人出门前都在家里估算过,二甲前三肯定是有孟方荀的一席之地的,当然二甲传胪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会试第三呢,运气好没准能进一个甲,可一甲太难了,她们就没敢往这上面想。 见她们母女这样,其他陪同来看榜的小姐妹哪有不明白的,忙附和道:“孟公子学识好,我们相信,孟公子一定能拿个二甲传胪回来的!” 不管孟方荀拿不拿得到,先把吉利话说了再说! 而那些王孙贵族家的哥儿们,则是坐在更高级的酒楼包厢里等着看许怀谦:“我倒是要看看这能够让一位哥儿舍弃自身利益的贡生,究竟长什么模样!” 尽管许怀谦会试考了第二,已经证明了他的不俗,可是这些王孙贵戚家哥儿们还是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他们在家左思右想,都想不明白,这得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才能够让一位自己有能力的哥儿能够这般死心塌地。 要知道,他们缙朝的哥儿可是可以随时和离的,以前是哥儿地位低没得选,他们哥儿要是有地位了,天底下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何必为了一个乡下读书人,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他们早就想去看看那许怀谦的模样了,可他们生为王孙贵族家的哥儿,怎可贸然上别人家去看别人的夫婿,只有借着这新科进士游街的功夫,观上一两眼。 若是他真有龙章凤姿,得天独厚的风采也就罢了,他们也甘心了! 若他普普通通,泯然众人,那他们可真是想不通那陈烈酒在图什么了。 各方势力的心思,京都百姓们并不清楚,他们只清楚,今天殿试揭榜,还是皇帝喜欢的一届殿试,不像三年前的新科进士,连唱名都没有唱,冷冷清清的,放榜好久了,才回味过来,科举都过了。 不少人提前好久就有人去京郊,采了鲜花回来做成香囊,在这人山人海等着看新科进士的御街前售卖。 这届科举不少世家公子都参考了,尤其是那名冠京都的沈温年沈公子,京里可是不少大家小姐喜欢他,听说他极有可能会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待会儿等他出来,那些心系他的小娘子们,不知道要买多少香囊去砸他! 不管是卖香囊的,还是京里各类大大小小的铺子老板一想到,在今天这种大庆的日子里,他们的生意差不到哪儿去,他们就高兴! 总之,传胪大典还没有开始,整个京城都像个热闹的水磨转盘一样,稀里哗啦地自己转了起来。 而许怀谦他们这边也没有在宫门外等多久,因为传胪大殿要在今天之内将所有参加殿试的贡生名次全部传唱完,这个工程量实在浩大,不早点开始,恐怕忙活到傍晚都忙活不完。 故而,几乎是许怀谦等一众贡生齐聚宫门外的时候,宫里太和殿内就响起了庄严而隆重的奏乐声。 一听到那从宫里传出来的奏乐声,所有贡生们就知道唱名大典快开始了。 “快整理衣物。”裴望舒推了推许怀谦,“唱名可是先从一甲开始的,你这个探花很快就轮到了。” “好。”听着宫里传来大气磅礴的音乐声,许怀谦也略微有点紧张。 不止他,就连站在他身旁的沈温年和孟方荀都开始紧张地整理起衣物来,不管他们名次如何,都不可能排在太后面,先传到的可能性太大了。 他们今天面对的可是皇帝、文武百官、以及一些有品级的王孙贵族。 相当于是在整个京城,整个天下的权贵面前露脸,这要是有个什么差错,那可真就是,就脸丢到家了! 他们在整理衣服的时候,宫里刚举行了请榜仪式,由内阁大学士捧着写满了进士名次的皇榜,从太和殿内出来,在一阵庄严肃穆的大乐声中,将皇榜交给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在太和殿前打开皇榜,台阶下的鸣赞官鸣鞭三次,丹陛大乐响起,由他身旁的礼部鸿胪寺官引进士高声道:“昌盛七年三月十八日,策试天下贡士,第一甲赐进士及第,第二甲赐进士出身,第三甲赐同进士出身。”① 说罢他清了清嗓子,开始唱名:“三甲第三百二十名,赵飞尘。” 他唱罢,站在他台阶下面的传胪官依次开始传唱:“三甲第三百二十名,赵飞尘——” 声音一层层从宫里传出来,直到传到宫门外,许怀谦他们这儿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应该从一甲开始吗? “怎么从三甲开始了?” 许怀谦朝裴望舒看了眼,见他也是一脸疑惑,又把目光投向同样等候多时的沈温年看了过去,见沈温年也是一脸疑惑,便放下心了。 可能科举改革,连传唱的方式也跟着一起改革了? 许怀谦的心刚放下去,他不知道,沈温年也朝他看了过来,见他一脸不慌不忙的模样,心想,他都不着急,他便也不着急罢。 三日前殿试的答题,他归家后,又默写了一遍,确定没有什么查缺补漏的地方,是他有史以来写过最完美的一份时政卷子后。 他这才把心给放了下去。 就算没拿到状元,应该也跌不出一甲去,安心等着就是。 “赵飞尘!赵飞尘!谁是赵飞尘,快点地出列!” 那位叫赵飞尘的,完全没有想过自己会是第一个,因此传胪官叫他名字的时候,他还愣了愣,直到听到有人催促他,他这才回过神来,出列向传胪官道:“我!我!我叫赵飞尘!” 等这位名叫赵飞尘的三甲进士进了宫,向太和殿去了之后,原本那些以为自己排在后面的等很久才能轮到自己的进士们,全都着急忙慌了起来。 “我!我!我会是第几个啊?!” 因为殿试没有落榜的,所有人都有机会,现在最后一名都出来了,他们就不由得紧张起自己的排名来。 不论他们怎么紧张,三甲,传胪官都只传一遍,随着叫到的人越来越多,宫门口的新科进士也少了一大半的时候,裴望舒他们才紧张起来:“就快到我们了吧?” 章秉文颔首:“嗯。” 裴望舒紧张死了,他可没忘记他还要向皇帝给他娘求治疗心疾的安心丸,本以为有许怀谦他们在前面,也能帮他打个掩护,没想到这次的传胪居然是倒着来的。 他成绩不比章秉文他们,肯定在他们前面。 “别紧张,”许怀谦安慰他,“实在不行,你就别向皇帝赐药了,反正我们与太医院的应星海应大人都熟识了,改日,他再来给我治疗的时候,我帮你向他问问?” “对哦。”经过许怀谦这么一提醒,裴望舒一拍脑门,“我怎么没有想到呢?害我提心吊胆了这么久!” 不是他没有想到,是许怀谦几人故意不提醒他的,裴望舒考进士靠的就是为了帮他娘求药的这口气,要是提前告诉他,不用努力也能有办法获取到药,他这口气很有可能就泄了。 现在都殿试过了,马上就要轮到他的排名,为了缓解他的紧张,自然是可以告诉他了。 “那我待会儿就见机行事?”一行人都没有参加过传传胪庆典,不知道待会儿有没有面见皇帝同皇帝说话的机会,要是有的话,裴望舒还是希望他能亲自帮他娘求到药。 他亲自从皇帝手上求的药,对他娘来说,这个意义不一样。 看他这般有长进了,许怀谦一行人都欣慰地点了点头。 三百二十位进士,三甲有一百二十人,二甲一百九十七人,传胪官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都念到二甲第五十名了,裴望舒还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都紧张得快点掉汗水了:“怎么还没有到我。” “这是好事!”章秉文看他这样拍了拍他肩膀,给他信心,都到这个时候了,越是后面叫到的人,名次越靠前,“证明你这次考得很好!” 裴望舒知道,但迟迟没有叫到他,就有种慢刀子割肉,不给人痛快的感觉。 终于在只剩下最后十名的时候,传胪官叫到了他的名字:“二甲第十名,裴望舒——” “是我吧?”裴望舒捏着衣角的手松开,不敢置信地问了一声,“我居然在二甲前十?” 他可是记得他当初可是青莲书院里夫子最头疼的刺头来着,怎么可能能考出二甲前十的名次来呢?! “二甲第十名,裴望舒——” “是你!是你!”这时传胪官又通传了一遍,许怀谦他们几人推着他宫门里拱,“快进去叩谢吧!” 等裴望舒晕晕乎乎地进了宫门,紧接着传胪官又传来了一道声音:“二甲第九名,章秉文——” 听到自己名字的章秉文松了一口气,整了整衣服不用许怀谦他们催,自己就昂首阔步地进了宫。 哈哈哈哈哈,十七岁的二甲进士,该他今日风光的! 最后还剩下十一个人的时候,段祐言向在场的人扫了一眼,见盛玉轩也在场,并不气馁。 盛家的资源,得之他幸,失之他命,段祐言相信只要自己有真才实学,何愁替阿锦和岳父挣不来资源? 盛玉轩也在看段祐言,他很不喜欢段祐言这个半路杀出来的赘婿,盛家的所有资源都该无条件地倾向于他才是,弄得他不得不跟他争抢才能得到。 这口气,盛玉轩咽不下去,从会试到现在,他拼命了在家做时政题,好在他押对了科举会考科举改革的题。这才让他从会试第十八名,一跃成为会试第—— 他正想着传胪官的声音传了过来:“二甲第八名,盛玉轩。” 盛玉轩看了看还没有走的段祐言,一口老血憋在胸口,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啊啊啊啊啊啊! 都走到二甲第八名了!为什么还是没有超过段祐言?! 更可气的是,盛玉轩刚踏进宫门,传胪官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二甲第七名,段祐言——” 噗—— 走在路上的盛玉轩差点气吐血,就一名!一名!就差一名! 苍天不公啊!苍天不公! 既生段何生盛! 不管盛玉轩有多么的气愤,听到自己排名的段祐言吐了一口气,想到他的岳父也不过才考到二甲三十名,他这可是远胜于岳父了,还压了盛玉轩一头,不负阿锦,不愧岳父的期望了,再是镇定的人,这会儿也不免高兴起来,朝许怀谦他们颔首道:“我先进去了?” 他这一走,该紧张的就是许怀谦和孟方荀了。 孟方荀预估的自己会是二甲第一,没办法,一甲他虽然很想去,但京城卧虎藏龙的人很多,他怕有人殿试超常发挥就超过了他这个会试第三。 看段祐言他们几个就是超常发挥,殿试的排名都比他们会试的排名高。 但孟方荀这担心明显是多疑了,因为二甲传胪的名次最终叫左青丘的人给夺了去。 在场留下的就剩,他,许怀谦还有一个沈温年。 不消说,他们三个肯定就是最后的一甲了! 就是这排名嘛! 孟方荀看了看昳丽妖冶的许怀谦,又看了看玉树临风的沈温年,心上一梗,很有自知之明地退了一步:“这榜眼肯定是我的了,你们二位就……”就很难决策了。 许怀谦时政是真的好,但他的脸更好。沈温年虽然容貌和时政都差许怀谦一点,可他的综合性高。 容貌、学识、气度、家世就没有一样差的。 这两强强对决,状元花落谁家还真不好说。 就在孟方荀沉默的时候,许怀谦看着抿着唇紧张不已的沈温年主动开口了:“你放心,我只想当探花,殿试的时候没有尽全力,回答得都很浅显,这个状元之位一定是你的,你别紧张。” “你没有尽全力?”听到许怀谦这么一说,沈温年彻底讶异了。 “嗯。”许怀谦指了指自己的脸,“我想当探花,我想当全天下最好看的人,我觉得我有这个实力!” “确实!”沈温年看着许怀谦那张是个人看了都会觉得很惊艳的脸颔首,就算他考上状元也很有可能会因为容貌而点为探花,也同样自信道,“就算你不让我,我也很有信心考上状元,我自觉我这次的殿试答得十分完美,不输于原来的你!” “是吗?!”许怀谦一听他这自信的口吻更放心了,他就喜欢这种自信还努力地学霸了。 由他这种人当上状元,才能成为他们这群人的标杆嘛。 许怀谦自认为自己就是个半残废,太不适合做这种出风头的事了,有沈温年在前面帮他挡风挡雨再好不过了。 他们两个人都对对方的反应很满意,就在他们放下心神,耐心等待唱名的时候,传胪官的声音天不遂人愿地传唱了过来。 “一甲第三名,沈温年!” 一句话,犹如平地一声雷,把许怀谦和沈温年都给砸到外焦里嫩。 沈温年:“我怎么可能是探花?!”他不是说他没有尽全力吗? 许怀谦:“他怎么可能是探花?!”他不说他完全可以胜过自己的吗? 沈温年相互对视着对方异口同声道:“这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两人都感觉到自己受欺骗! 奈何在场的人就剩下他们三个人了,就算两人歇斯底里地问破天,也没有人回答他们的疑惑。 “不管是状元还是探花,”看他俩一个为了自己不是状元,一个为了自己不是探花而不可置信,百分百确定自己拿了榜眼的孟方荀都顾不上为自己高兴,看着他俩哭笑不得道,“不都是一甲吗?” 何必纠结一个名次,没准这就是皇帝随口一点的,根本没在乎谁考得好谁考得不好,也没在乎谁脸好,谁脸不好。 反正入了一甲,都是一样,有什么好争的?! 一甲的三人,名字都要被传唱三遍,所以没等多久,沈温年的名字再次被传唱了过来。 “一甲第三名,沈温年!” 沈温年这会儿再不可置信,也不得在传胪官的传唤声中,缓缓走向了宫门,看着宫门里那巍峨雄齐的宫殿,他也逐渐放开了心神。 是了,就算他只是一个探花,那也位列于一甲之内,并不输于其他人! 虽然这个探花不是他想要的,可人生就是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既然这成为了事实,他就得尝试着去接受。 被小小地给挫败了一下的沈温年,瞬间想到想要靠脸当探花的许怀谦没有当上探花,而比他姿色稍微差了一点的自己却当上了探花。 反正许怀谦也不在乎状元之位,他就算得到了这状元之位也胜之不武,而这探花不一样,这可是正大光明考上的,他不仅考上了,还在姿色艳丽的许怀谦面前被点为了探花,这是不是说明陛下也觉得他比许怀谦长得好看? 沈温年摸了摸自己玉树临风的脸,突然笑了,学识没比过人家许怀谦,好歹脸比过了不是? 他没得到状元不气馁,说不定没有得到探花许怀谦比他还要呕! 这样一想,只当了探花的沈温年彻底放下了对状元的执着,意气风发地迈进了宫门。 不出他所料,他一走,许怀谦就拉着孟方荀哭诉:“孟师兄怎么办,我这么好看,居然成了状元?”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孟方荀看着成了状元的许怀谦一脸愁相,有点想抽他,“你那么想考探花是为了什么?” 许怀谦想也不想地道:“为了让全天下的人都羡慕我家阿酒有个学识好还容貌好的入赘夫君。” “那状元就不可以了吗?”孟方荀望着他的脸,都不知道他一天怎么想的,“你的容貌已经压过探花郎了,现在又凭真才实学成为状元,别人只会更羡慕你家夫郎!” “一个哥儿能有个比探花还漂亮得入赘的状元郎夫君——” “诶?”他话还没说完,许怀谦好像回味过来了,“好像是这样的!” “我是今科状元!我还比探花好看!啊!我家阿酒能被人羡慕死吧!” “何止是能被人羡慕死,恐怕想取而代之。”缙朝虽然比对前朝对哥儿的态度放开了不少,可哥儿的地位依旧低下,许怀谦这个入赘状元还是个长相妖冶的状元,能酸死一群人的牙好不好。 “取而代之就算了,”许怀谦开心了,“能让我家阿酒被人羡慕嫉妒我就很满意了!” 他想到在杏花村的时候,多少人说陈烈酒熬不过潮热期,要被潮热给活活烧死。 还有陈烈酒招了他这个病秧子,背地里说风凉话的不知凡几,更有陈烈酒为他放弃了自身的利益,不少等着看笑话的,还有一些容貌不如他,学识不如他的阿猫阿狗们觊觎他老婆,恬不知耻的自荐入赘! 探花还能凭脸上,状元? 状元只能靠学识。 而从古至今,恐怕没几个有他这样长得好看,还能考上状元的人了! 他以一己之力拉高了他家老婆的入赘门槛,从此以后就算是再有厚颜无耻的人想要自荐入赘,也得掂量掂量他有自己好看吗?他能当上状元吗? “一甲第二名,孟方荀——” 许怀谦陷入到兴奋中难以自拔的时候,解决完许怀谦心结的孟方荀回过神来,听到传胪官叫自己的名字,也同样掩饰不住一脸的惊喜。 榜眼啊! 虽然没有状元和探花那般风光,但这可是多少二甲和三甲羡慕不来的位置,况且有状元和探花吸引注意力,他这个榜眼完全能够明哲保身。 比起许怀谦一心只想当只要容貌出众没什么学识的探花,他这个榜眼才属于是闷声发大财的好不好。 哈哈哈哈哈。 孟方荀一想到自己不声不响地拿了榜眼,向来淡定最孟方荀都忍不住在心里得意万分地大笑起来。 最后就剩下许怀谦一个人在宫门口紧张的心脏怦怦砰地乱跳。 状元啊! 天啊! 他想都没想过的位置居然就这么轻轻松松地落在他身上了? 许怀谦感觉自己像做梦一样,虽然没有拿到三元及第,但人家沈温年诗词确实比他好,他要是拿了会元,麻烦只会不断。 可他殿试时政考过了沈温年,还是在他没有使出全力的情况下考过了沈温年,他虚个毛线! 以后就算有人要跳出来和他掰头时政,他也不怕,还可以朝人家招手:“来来来,天南地北各类时政大题,任你出,要是我输了我认你当爸爸都行!” 而且他是状元,他还可以把沈温年拿出来挡事:“要想和我掰头,先赢过探花再说。” 简直不要太爽了! 这么一想,许怀谦彻底没了没拿到探花的怨念了,他相信群众的眼睛不瞎,他和沈温年谁最好看,他们是分辨得出来的,他没拿到探花,但是他的状元不知道比探花风光多少倍! 因此当许怀谦听到传胪官为他唱名的时候,许怀谦整个人犹如凤凰涅槃般志气凌云地走进了宫门。 “一甲第一名,许怀谦——” “一甲第一名,许怀谦——” “一甲第一名,许怀谦——” 状元果然是最风光的,在万众瞩目中,许怀谦身穿一身湛蓝色的朝服,腰环玉佩,脚尖踏一踏进太和殿的大门,大殿两旁的丹陛大乐同时为他奏响。 激昂巍峨的国乐,豪情万丈地在欢迎着他! 丹墀对策三千字,金榜题名五色春,翩翩公子如琢如磨地走过太和殿两侧的各品官员,穿过一众跪在中街前的进士面前,行至他们最前方,正准备掀开腰下的膝袍要对帝王行三跪九拜之礼时,帝王还闲青年不够风光似的,直接来了一句:“状元不跪。” 他可是没有忘记,三天前许怀谦给他行礼打摆子的事情,他看中的是许怀谦的才华,而不是这些虚礼。 这下不止许怀谦愣住了,就连一排跪在许怀谦身后的进士们全都愣住了,皇帝竟然给状元如此大的殊荣? “谢陛下。”皇帝不让他跪,许怀谦就只能向皇帝行拱手礼。 见许怀谦没有忤逆他的下跪,昌盛帝满意了,一扬首,让礼部的人继续。 “赐服!” 鸿胪寺的寺官一声令下,丹陛大乐再次奏响,众位宫婢从太和殿两侧鱼贯而入,将各自手里捧着的进士服端在各位新科进士跟前。 许怀谦的自然是大红的状元袍,因为现在还没有赐官阶,所有袍子上是没有补子的,只是纯粹的大红袍,披在身上即可。 还有用各类珍珠打造得精致的状元帽,状元帽上还得插金花。 许怀谦本就生得好看,被这红衣和珠光宝气地一衬托,更是美得惊人。 给人端服饰的宫婢当即就红了脸。 许怀谦管她脸红不脸红,在看到自己这不同于孟方荀和沈温年那一身行头的时候,什么当状元的不爽都没了。 人靠衣裳马靠鞍,他原本就碾压他们了,他这一身行头再穿出去,更是把他们秒的渣都不剩。 位置互换一下,要是沈温年穿着一身珠光宝气的状元袍,以他那不逊色于自己的姿色,还真有可能让他把自己的风头给抢了。 到时候他岂不是偷鸡不成反把蚀米,成了探花也没人让多少人注意到自己,他的如意算盘岂不是全打没了。 幸亏! 皇帝点了自己为状元! 想到皇帝,许怀谦看着上首,礼毕,即将要离开的皇帝。 想到刚刚皇帝在这么多人面前不让自己行三跪九拜之礼,他感觉殿试那天在保和殿的感觉是对的,皇帝就是对他关照颇多? 为什么? 因为自己的身体很差? 许怀谦还没想通原因,皇帝已经从龙椅子上站起了身来,在今年的新科皇榜上盖上了自己的玉玺。 然后,一众穿好进士服的新科进士再次向皇帝行跪拜大礼:“恭送陛下!” 皇帝一走,礼部堂官用云盘承榜,黄伞前导,带着王孙百官出太和门,行至午门,去京城的东门外张榜。 等他们张榜完,许怀谦就可以带着今年的新科进士一块去欢榜。 也叫游街。 宫里的事在外面的陈烈酒完全不清楚,他们在人潮拥挤的御街里等了好半天,没有等到许怀谦,陈小妹不禁有点不耐烦了:“还有多久啊?” 这都快等一个上午了! “快了快了,”陈烈酒眼观八方耳听四路,“已经有百官前去张榜了,你二哥他们很快就会出来了。” “哦!”陈小妹听罢这才消停,听到人群都在讨论状元,不解地问陈烈酒,“大哥,二哥为什么不想当状元啊?” 明明状元才是最风光的! “因为探花是公认的新科进士里最好看的!”陈烈酒想到自家小相公的容貌笑了笑,“你二哥长那么好看,不拿探花可惜了。” “可是,二哥要是状元的话,那岂不是长得最好看,又是最风光的!”陈小妹不理解许怀谦和陈烈酒的这个脑回路,明明他家二哥当状元比当探花更耀眼,而且他听章秉文他们说,二哥也是很有实力拿状元的,他为什么不拿啊? 王婉婉也跟着颔首:“我听周围的人都在讨论状元,倒是没有几个讨论探花的,要是二哥拿了状元,他们说得最多的就是二哥了吧?” 这种名耀京城,风光无限的事,能拿第一就拿第一,拿第三有个什么劲。 “我知道!”陈烈酒当然清楚这一点,“但是你们二哥喜欢当探花呀,那我们肯定要支持他当探花的,对不对?” 许怀谦天天在家念叨当探花好,陈烈酒也理所当然地认为探花好了,即使那状元再风光又怎样,只要他家小相公不喜欢,他们一样不稀罕! 反正他家小相公当什么他都欢喜。 “对!”陈小妹没话说了,把玩着篮子里的香囊,“那待会儿二哥一出来我们就给他扔香囊吗?” “嗯。”陈烈酒应了声,看陈小妹那跃跃欲试的模样的,又提醒道,“扔轻些,别把你二哥砸到了。” “知道了!”陈小妹颠了颠全是干花的香囊,心想,这点重量应该砸不伤二哥的吧?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陈烈酒皱了皱眉,他突然想到,周围附近不少人买了香囊都是来向探花扔的,要是许怀谦真成了探花,这么多香囊砸也得把他给砸死吧? 这样一想,陈烈酒突然又觉得他家小相公还是不要为探花得好,他皮肤薄人又嫩,还在生病中,这要是被砸出好歹,这岂不是等同于再往他心上砸? 但是现在好似木已成舟,没准他家小相公都已经成为了探花,他也改变不了什么了,只希望待会儿京城里的人注意力都被状元郎给吸引去了,没几个人注意到他家小相公最好。 反正那沈温年也是玉树临风,名冠京城的人物,应该不会比他家小相公差到哪里去,由他吸引注意力再好不过。 正想着,人群里不知道谁吼了一句:“出来了!出来了!出来了!新科进士们出来了!” 陈烈酒赶紧回神,等着新科状元领着今年的新科进士们过来,他们好给许怀谦扔香囊时。 先行的仪銮卫们带着仪仗、乐舞在前面敲锣打鼓地接引,好一阵热闹后,从午门内,身骑白马,着红袍,带金花的状元郎,一出来,一众翘首以盼的京都百姓们都愣住了。 包括陈烈酒在看清那状元郎的模样后,也跟他们一样整个人都愣住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0-30 23:57:43~2022-10-31 23:58: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桃子被做成了黄桃罐头、梦归我心处、山海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潇以陌° 100瓶;肖战哥哥的坚果小可爱 59瓶;桔子 50瓶;哎呀呀 33瓶;未曾改变、细菌、雪月妖舞、一战、太一 30瓶;黑色年華、⊙_⊙ 25瓶;L 22瓶;墨澜、叶梓、36407342、zyy123456、西瓜籽、白鸽鸽、浅近、mayleung1986 20瓶;叶子扬 16瓶;柠木i、桂花糕 15瓶;咿呀 13瓶;18945856 12瓶;柔情、Cheryl、狐、浅浅、吾辈无名、我爱捉虫、alwaysone、小兔子乖乖、司君颜、21320508、赵造孽呀~、小祢、园园爱睡觉、乖乖、风襄、July、只想当咸鱼、荔枝娘、相鼠、南边一颗杨柳树 10瓶;飞扬的李子叶 9瓶;今年下雪好冷啊 8瓶;zz、C7 7瓶;明悠 6瓶;默語、晋江你怎么老抽风、慢慢慢、陆鸩、太叔、53660429、xiao、木子、情绪、邪犭、琑儿九辫SK、月墨水 5瓶;看过最多星星的兔子、62214903 4瓶;柒柒、Stella、42389954、暄和、諗#影硃^、阿啾、顾家女子、点羊羊 3瓶;初遇、新茶、十·恶、星辞、44369537 2瓶;*^_^*、十鱼弦、二月、不是坚果、活着、简茸茸茸茸茸、29933146、iene、朽、jeu?di?z?z?z、三叶、病乃迁、白柳的狗、哈哈&呵呵、天上客来天然居、睡不醒、桃一只、枫岚、竹子啊、阿竹、爱糖的小猪、自习女孩、临时账号、十一、不打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把酒话桑麻56 ============================= 只见今年的新科状元意气风发地坐在马背上, 笑靥如花地向他们走来。 一袭红衣将他那面如冠玉的脸映衬得昳丽妖冶,红若丹霞的唇微勾,把那眼角眉梢都染上了飞扬的笑意。 戴在他头上洁白珍贵的珍珠和闪闪发光的金花, 都因为他那张风流旖旎的绝世容颜而显得熠熠发光。 好一个春风得意马蹄疾, 人面桃花相映红的状元郎! 围在御街两旁的京都百姓们看着这美得犹如画里踏出来的状元郎, 一个个都屏住了呼吸,生怕自己有个什么轻举妄动把这画中仙给吓跑了。 直到前拥后簇在状元郎马蹄身侧仪仗敲鼓鸣金打破那片刻的寂静后, 顷刻间,整个街道都喧哗了起来。 “这个状元郎是谁呀?!” “怎生得这般好看!” “这也不像是沈家公子沈温年呀?!” 一众京都百姓,虽然没有见过沈温年, 但有关于沈温年的描述还是听过的, 温润如玉, 玉树临风。 而面前的这个状元和这两个词, 一点都不沾边啊! “是许解元!” 就在他们疑惑的时候,有认出许怀谦或者猜出许怀谦身份的人跳了出来:“是去年一篇永安府时政文章名动天下的许解元!” 许怀谦为人低调,不喜张扬, 去年皇帝把他的乡试文章发往全国,按理来说,他已经名扬天下了。 加上他容貌生得这般出众, 随便包装宣传一下,也不至于默默无闻。 奈何, 乡试过后,许怀谦就一直窝在杏花村,没有出去交际, 来了京城也是老老实实等着会考, 并没有和京都的一众学子切磋,所以名声不显。 他名声不显归不显, 不代表旁人就不知道他! 去年他的一篇时政文章传遍天下,他对时政透彻和理解分析还有那手惊才绝艳的字,都给全天下的读书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现在的读书人都是研究他的时政文章在考科举,更别说,他还在有沈温年的会试和并不擅长诗词的情况下,依旧考了会试第二! 多厉害的人物,怎么可能没有崇拜他的?! 因此,他们看到穿状元服的人不是沈温年后,就大概猜到了这位恐怕就是那位乡试解元,会试第二的许怀谦! 从来都只知道许怀谦时政文章做得好,还不知道他相貌也如此俊美的举子们,也疯狂了:“不!现在是许状元了!” “许状元?!” “对!许状元!”除了极个别还对诗词歌赋念念不忘的举子们,其他举子都对许怀谦很有好感,“是状元了,就得叫许状元!” “许状元!许状元!” “好俊俏的许状元!” “好好看的许状元!” 京城的百姓们听这些举子们一解释瞬间回过味来,去年名动天下的解元,不就是今年的会试第二? 那个能让一个偏远县城的百姓,光是种地都能年收入三十两银子左右的许解元? 没想到他殿试不仅打败沈家公子沈温年,成为了状元,容貌还这般的出众,简直比世家公子还要好看! 从未见过这般瑶林琼树的状元郎的京都百姓们,全都不淡定了,各种用自己的赞美声来夸赞着他。 就连被大人抱在怀里的小孩子,在看到许怀谦那张在红衣和意气风发的映衬下暂时摒弃了那弱不禁风的柔弱感后变得风流倜傥的模样,拍着手,露着几颗刚长出来的小米牙,呀呀呓语:“真好看呀!” “啊啊啊啊啊啊!”相较于旁人的克制含蓄,陈小妹在看到第一个出来的人是许怀谦愣过后,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激动,拉着陈烈酒兴高采烈道,“状元!状元!大哥!二哥是状元!二哥是状元!” 一直期望许怀谦是状元的陈小妹在知道自己得偿所愿后,此刻别提多么激动了,拉完陈烈酒又去拉王婉婉:“嫂嫂,你快看,状元是二哥!是二哥!二哥考上状元了!” “嗯!”王婉婉不敢置信地睁大眼望着人群中的许怀谦,重重地点头,“我看见了,咱家二哥考上状元了!真了不起!” 二十一岁就名冠天下的状元,容貌还这般出类拔萃的,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几个人吧? “这下怕是没有人在议论什么沈温年名冠京都了,估计都在讨论咱家二哥了?”王婉婉想到她听了一早上的沈温年才色双绝,当之无愧的状元,这会儿这个状元被她家二哥抢了就掩饰不住的高兴。 在她看来,身为世家公子的沈温年当然很好,可再好也抵不过朝夕相处的家人般的许怀谦。 虽只是弟妹,但在她眼里许怀谦就是她的哥哥,当妹妹的哪有不希望自家哥哥出人头地,光芒万丈的? 尤其是在她家二哥本身就很出色优秀的前提下。 “那是当然了!”陈小妹得意扬起了自己的下巴,小耳朵早就听到周围有反应过来的人在说,“没想到沈温年比起这许状元来也棋差一筹。”一脸骄傲道,“事实上他们现在已经在讨论了,嘿嘿,想不到吧,最后居然是我家二哥拿了状元!” 那种都内定了的状元有什么意思,只有这种旁人都意想不到的才最有意思最令人惊喜的! 确实。 就好比陈烈酒现在就挺惊喜的,旁人的呐喊声和陈小妹的欣喜若狂声,他不是听不见,而是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 满心满眼里都是他家当上状元春风得意、骄傲得不可方物的小相公! 许怀谦的好看,陈烈酒已经不知道见识过多次了,昳丽的、妖冶的、温柔的、妩媚的、病弱的…… 各式各样摄人心魄的容貌他见过太多太多,唯独没有见过他像今天这般意气风发,志得意满的高傲模样。 随和如许怀谦,中秀才和中举人他都只是高兴了一瞬间,唯有这次不一样,他是真的很高兴。 身穿大红袍,坐在马背上那得意洋洋的劲头,配合着那状元帽上随着马儿前进一起一伏的珍珠长翅,活像只希望全天下人都能够看到他开屏的花孔雀! 好看! 还是走镖的时候在一些南方的州府街头,碰巧看到过孔雀开屏的陈烈酒,这会儿觉得他家小相公也跟那开了屏,华美得不可方物的孔雀屏一样,光辉灿烂,震惊四座,让他一下就给看呆了眼。 “嫂嫂,我们给二哥丢香囊吧。”陈小妹他们没有陈烈酒这般情人眼里出西施,震惊过后,看着许怀谦骑的马儿就快要到她们跟前了,一人手拿一个香囊,就等着许怀谦一过来就扔给他。 这香囊可以扔给最美的探花,也同样可以扔给最美的状元啊! 不管那后头的探花如何,陈小妹和王婉婉已经在心里认定,许怀谦是她们见过最漂亮的状元郎,没有之一! 正沉浸在自家小相公的美满无法自拔中的陈烈酒。听到这话,猛然想起了自己还有事没做,在许怀谦的马行行至到他们跟前的时候,忙端起一箩筐的香囊,朝许怀谦的马身前撒了出去。 他听别人说,香囊丢得越多,越证明他中意这个人。 不管后面的进士如何,反正他是最中意他家小相公的,所以要给他家小相公撒最多的香囊! 漫天的香囊撒在许怀谦的状元马前,无数的花瓣从香囊里洒落,被风一扬,飘飘洒洒地落在春风满面的状元郎身上,使得本就容貌出众的他,更加殊丽了。 “许状元!” “这么多的香囊!” “这位哥儿中意你呢?!” 许怀谦不会骑马,马儿走得也不是很快,陈烈酒撒香囊的时候,他的马儿就停了下来。 而且陈烈酒撒的时候,还控制住了力道,只撒在了马儿身上,没有撒在许怀谦身上,因此,此刻他身上除了被风吹起来的花瓣外,没有一点损伤。 刚才京都百姓都愣在了许怀谦的出色的容貌中,忘了砸香囊,这会儿见一个长相颇为不俗的哥儿,给状元郎砸了这么多的香囊,一个个都朝看似被吓到停住了马,实际上是故意停下马的状元郎打趣过去。 隔得远远地就看到了感受到了自家老婆那毫不掩饰,明目张胆的火辣目光的许怀谦,来到自家老婆面前,刚被自家老婆表白了一番,就听到这些打趣话的许怀谦得意地笑了笑:“多谢众位抬爱!” “我也很中意这位哥儿!” 众人也就这么一打趣,虽然现在不知道状元郎姓谁名谁,但身为一国之状元,想也知道不会娶一个哥儿为妻,没想到这位状元郎竟然应承下来了! 这可把人群中一众打趣的人给说蒙了。然而这还没完,接下来状元郎的举动才叫他们大吃一惊。 “不知公子姓甚名谁,家住何方,”一袭红衣美得不可方物的状元郎慵懒地撑在马背上,在万千人海中,朝马下的哥儿问道,“可有婚配否,能接受我以状元之身入赘否?” “轰——”地一下,许怀谦的话就像是仍在人群里的沸水一般,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堂堂一届状元郎,未来前途无量,居然愿意入赘给一个哥儿,他们不会是错听了吧?! 还是说,这个哥儿来头不小,身为地位高到堂堂状元郎都不能拒绝他的程度? 不管周围人如何议论纷纷,众目睽睽之下被成千上万人注视着的陈烈酒也丝毫不惧怕,迎着他家小相公赤城的目光,坦然一笑:“在家陈烈酒,家住京都玉树街八十八栋,恭迎许状元大嫁光迎!” “嚯——!!!” 这两人一个敢问一个敢应,着实把周围一众看官惊得不轻,这操作他们看不懂了。 现在状元郎都这么离经叛道了么?中状元当天就敢自荐入赘? 现在哥儿也都这么胆大妄为了吗?也敢要求状元郎入赘给他? 不管周围人如何作想,反正许怀谦看他家老婆目光灼灼的,他家老婆就是这样的,天不怕地不怕,只要他敢嫁,他就没什么不敢应的。 周围有害怕许怀谦方当真入赘的,怕他自毁前程,上前善意地提醒道:“许状元,你可不能糊涂做事啊,这入赘非同小可,还需再三思量再可!” “是啊!是啊!” “这赘可入不得!” “抱歉诸位!”眼见周围符合的人越来越多,跟自家老婆眼神缠绵了一番的许怀谦回过神来,笑着朝热心的京都百姓说道,“刚刚跟我家夫郎给大家伙小小的开了一个玩笑。” “实不相瞒,”许怀谦看向陈烈酒笑得愈发灿烂,“我本就是一名赘婿,在童生的时候就入赘给了我家夫郎,从童生到状元都是我家夫郎一路扶持,没有我家夫郎,可能都没有今天的我,所以我也不觉得入赘给我家夫郎当赘婿是一件很难堪的事。” “——啊?!” 知道真相的一众京都百姓,全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作何反映了。 堂堂一国状元,竟然在中状元当天,当众宣布自己竟然是哥儿赘婿! 这消息未免也太劲爆了! 特别是,这个状元郎长得还这般貌美,一众少女怀春的哥儿小姐看着许怀谦那张让人脸红心跳的脸,羡慕死陈烈酒了,他们怎么就遇不上这样的夫君? 别说是入赘了,就算是让他们下嫁也成啊! 可惜这种事,只能看看话本子梦里想想就好,现实中绝对遇不上。 不管他们怎么想,看到被所有人羡慕着的陈烈酒,许怀谦满意了。 他们是夫夫嘛,夫夫就该有福同享!他今日大登科,他也得让他老婆小登科一下才行! 不让他老婆做全天下最令人羡慕的哥儿,他这个赘婿当得有什么意思?! “输了!输了!” “有才学!生得这般不俗!还对自家夫郎一心一意的入赘夫君!我们还为他打什么个什么不平?” 许怀谦当众宣布自己是赘婿时,一旁酒楼包厢里的王孙贵族家的哥儿们全都泄气了! 他们有下人,下人早就去张榜出看了榜单回来,知道今年的新科状元不是沈温年,而是陈烈酒的赘婿许怀谦时,他们就像霜打过茄子一般,蔫了吧唧的。 本以为有沈温年这个世家公子的存在,许怀谦至多也就是个榜眼或者探花,没想到他竟然当状元了! 许怀谦当了状元那岂不是就是说明,当初陈烈酒为他放弃乡君的封号是正确的? 毕竟,进士常有,而状元却不常有,每三年才出这么一个,能当上状元的那个前途差了? 更可气的是,这许怀谦容貌竟然生得这般貌美,别说陈烈酒了,就连他们这些人见了这番有学识又有容貌的儿郎,都不禁有些心动了。 要是他们的夫君貌美又上进,为夫君放弃一点点自身的利益又如何? 为了以后能获得更大的前途,小小的牺牲一点利益那不叫牺牲,那叫投资。 当然也得他们投资的这位夫君不离不弃才行,毕竟,这个世界上多的是金榜题名,风光荣耀后,抛妻弃子的男人。 男人,是这个世界上最言而无信的东西了,花言巧语,口蜜腹剑,信男人的嘴都不如信一条狗。 然而,就在他们对许怀谦生得这般好,学识还不错的入赘夫君以后会对陈烈酒这位主君夫郎不好时,许怀谦又再一次刷新了他的看法。 他竟然当众承认了自己是赘婿! 要知道男人都是好面子,他们可以入赘,但绝对不会到处去宣扬自己是赘婿,更不会像许怀谦这般。 今日一中状元,就大喇叭地到处说自己的赘婿! 要知道,当了状元也不是就有恃无恐的,等他进入朝堂,一样要面对朝堂上的腥风血雨。 满朝文武别说是赘婿了,就算是吃夫人软饭的都没几个,他这样堂而皇之的以赘婿身份进入朝堂,不知道要掀起多大的风波和攻讦。 这些他都能全然不惧地面对,可笑他们这些人,方才还在想,这许怀谦金榜题名之后,会不会抛弃糟糠之妻? 如果能为夫郎做到这个份上的夫君,最后都抛妻弃子了,他们就该怀疑那陈烈酒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许怀谦事了! 不管包厢里的那些王孙贵族家的哥儿们,如何心思复杂,下面那些百姓家的姑娘哥儿们在得知许怀谦是赘婿且有夫郎后,一个个拿着想掷给他的香囊都不知道如何下手。 时下女子哥儿多要脸,他们可以跟没有婚配的男子大胆示爱,但绝对不敢这样对已有婚配的男子,尤其是还在人家夫郎看着的情况下。 “快看!” “沈公子是探花!” 好在,就在他们踌躇不已的时候,不知道谁喊了声,一众还为婚配的女子哥儿朝沈温年看了过去。 然后—— “沈公子!” “沈探花!” “探花郎!” “唰!唰!唰!” 一时间各类绣得十分精致得香囊都投掷到了沈温年身上,把坐在马背上正在悠哉游哉看许怀谦和陈烈酒两个人戏的沈温年给砸了个够呛。 他抓住一个往他脸上招呼比较硬的香囊一捏,脸色瞬间一变,扔香囊可以。 谁给他扔银子啊! 这要是砸脸上了,破相了怎么办?好歹也是胜过许怀谦的探花呢! 正等着除了自家老婆以外,还有人给他扔香囊的许怀谦,见香囊都向身后的沈温年身上而去,满头问号。 嗯?现在他这样的状元都不吃香么?虽然已有婚配,但是香囊不是只表达对新科进士的欢迎,没有别的意思的么?! 那是从前,他当众秀了恩爱,除了不要脸的,谁还敢当着他家夫郎的面给他扔香囊? 左右扔不成状元,还有探花呢! 握着装银钱的香囊正郁闷的沈温年,看着向他的脸望过来的许怀谦,瞬间不郁闷了,挑眉,朝他笑了笑。 小人得志! 没有得到香囊的许怀谦把头往回一拧,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小心香囊太多,被砸个够呛! 果不其然,许怀谦刚一转过身,一众女子见姿色容貌并不逊色于许状元的沈探花,接住了一个砸向他的香囊,他们更加来劲了。 “沈探花接香囊了!” “快砸!快砸!” “没准就被他给接住了!” 被砸得不轻地沈温年一边狼狈地躲着时不时裹着银子的香囊,一边看着前头腰背挺直身姿如松,没有一点被波及的许怀谦羡慕死了。 瓦釜雷鸣! 两位状元和探花如何旁人不知,反正站在远处没看到有给他家小相公扔香囊的,彻底开心了。 当状元真好,这样他就不用担心他家小相公被香囊砸个什么好歹了! 不止他在开心,其他进士的家人也同样在开心。 首先就是,完全没有想过会孟方荀会当上榜眼的宋家人,看到孟方荀是榜眼后,一个个都傻了眼。 “啊啊啊啊啊啊!” “宋伯母,榜眼!榜眼!” “微澜姐姐,孟公子是榜眼!孟公子居然是榜眼!” “嗯!”宋微澜也没有想到她的未婚夫居然如此厉害,不禁稳住了成绩还超常发挥成为了榜眼,她也激动得说不出任何话来了! 就连宋夫人都抖着嘴皮子一个劲地跟宋微澜感慨:“还是你跟你爹的眼光好啊!” 其次就是盛家人了,当段祐言以二甲第七的名次胜过二甲第八的盛玉轩后,五房的人皆是一喜,大赞段祐言:“好啊!好啊!段祐言真是好样的!” 二甲第七,嘿,族里已经很久没有出过二甲第七的苗子了吧,就连前几届考诗词歌赋的时候,都没出过几个第七的! 不同于盛家五房的惊喜的,盛家大房的人再也嚣张不起气焰了,原本以盛玉轩二甲第八的成绩,搁在以前,他都是要被族里当宝贝给供起来的。 但是,坏就坏在今年半路杀出个段祐言,还以胜他一名的姿态稳稳地压了他一头。 输了就是输了,愿赌服输! 这下再不情愿,他们都得把到手的资源吐出去大半! 盛家大房和盛家五房打生打死,只有盛云锦摸着肚子,看着就楼下,打马游街意气风发的一行人,向肚子里的崽崽欣喜道:“乖宝快瞧,你许叔叔、孟叔叔、爹爹,还有章叔叔、裴叔叔都中进士了!都好棒哦!” 他肚子里的孩子像是有感应似的在他手摸住的地方动了动,喜得盛云锦一脸高兴:“乖宝也在为叔叔和爹爹他们高兴吗?” “那我待会儿可得跟你爹爹和叔叔们好好讲讲!”不知道他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想,反正自动盛云锦把他这种行为归咎于他也在为他们祝贺。 殿试没有落榜的,不管是比会试成绩考得好的,还是比会试成绩考差的,从今天过后,他们都是缙朝的官员一枚了,在场的不论是进士们,还是进士的家人,还是普通的路人都在为他们欢欣鼓舞。 在这样的环境下,许怀谦被感染得连没人给他丢香囊的怨念都没有了,反正他老婆都给他撒那么多了,权当是,他老婆替所有人扔给他了 总之高兴就对了! 带着一众进士去了写有他们进士名次的皇榜处看过榜,给圣人上过香,将他们的名字一一刻在石碑上,放在孔庙里,这场浩大的传胪仪式才算是正式结束。 之后,朝廷会组织仪仗队,敲锣打鼓地护送一众新科进士或到住所,或衣锦还乡,所到之处,百姓无不奔走相告,可谓是荣耀至极。 许怀谦因为身体原因考上状元了也没有办法荣归故里,段祐言因为盛云锦即将待产也回不去,但孟方荀、裴望舒、章秉文几人都是要回去的。 三位二甲前十的进士一同归乡的仪仗,声势不可谓不浩大。 昌南布政使得知他们昌南去年考中举人的举人们今年都过了会试不说,还出了一个状元,一个榜眼,三位二甲前十的进士,欣喜得差点就在昌南大摆流水席了。 “这可真是缙朝开国以来,我们昌南的第一个状元郎了!” “这可真是,昌南四十无人知,一朝状元天下闻!” “好啊!好啊!好一个许怀谦!好一个状元!赏!赏!赏!” 昌南布政使只要一想到过了今日,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昌盛七年,昌南出了这么多个有能之士,他这个布政使就别提多高兴了。 大手一挥,给所有一二甲的进士之家都赐了状元碑,榜眼碑,进士碑。 要知道这个进士碑可是可以立在村门口的,只要碑不坏,所有路过的人都可以看到,何为青史留名?!这就为青史留名! 他这一赐进士碑不要紧,要紧的是,下面府县的人都知道许怀谦他们几个高中状元的事了。 “又中状元了?!中状元好啊!证明我的眼光好!” 顾凤朝感觉自己还没听闻许怀谦中解元多久,就听到他又中状元的事,高兴得不能自已,对他来说,许怀谦是他曾经看中的人才,而许怀谦这个人才又没有辜负他,成为了状元,这叫什么?!这就叫高瞻远瞩! 许怀谦中状元成就他自己,也成就了顾凤朝的高瞻远瞩,他这状元中的比顾凤朝自己中状元都还要高兴! 因此他也大手一挥:“赏!每人赏一块进士牌匾!” 布政使赏了可以立在村子门外的进士碑,而他赏的这个牌匾可是可以放在祖宗祠堂,一代代传承下去,光宗耀祖! 上头的布政使和知府都赏了东西,没道理下头县令不作为。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能去年考上解元的!一个状元跑不掉!” “章秉文也好!二甲第九的进士!都是我这个县的,一个状元,一个进士,加上我这几年的功绩,应该快晋升了!” 靡山县,吴县令知道他们县的许怀谦中了状元,章秉文中了二甲第九的进士的时候,高兴得直接在县里放了一天一夜的鞭炮,并亲自为许怀谦和章秉文写了贺颂,并将他们的碑、扁、颂一块送去他们各自的村子。 并决定着急人手在杏花村里,为许怀谦修一座状元楼! 他这么一弄,杏花村和桃李村的人都知道许怀谦中状元,章秉文中进士的事了! “什么?!” “许相公中状元了?!” “布政司,府里,县里都送了嘉奖下来?!” “啥?!” “县里还有出资为许状元修一栋状元楼?!” “出息了,许相公出息了!” 一众杏花村的村民得知到这个消息后,全都情不自禁地兴奋红了脸! 状元啊! 每三年才有一个的状元! 附近村子,附近县城别说是考状元了,就连一个解元都没听过!唯独他们村,这又是考解元又是考状元的,一波接一波,接二连三地不停歇!谁家村子有他们这个村子获得的荣耀多?! 陈烈酒一家人都上京城了,满腔惊喜的村民们压根就不知道上哪儿去发泄,只能逮着陈氏族人使劲夸:“你们命好哦,族里出了一个烈酒哥儿,还出了一个状元赘婿,他们陈氏宗族这是要发达了!” “这也是烈酒哥儿自个眼光好!”陈氏宗族的人也喜得不行,许怀谦既然入赘给了陈烈酒,只要他一天没有脱离陈烈酒,他在族里一天就是他们陈氏宗族的赘婿一天! 陈氏宗族的族长,已经决定把陈烈酒和许怀谦一块写进族谱了,一个哥儿能招到状元赘婿如此光宗耀祖的事,不写进族谱让后代子孙看看,他自己都夜不能寐! 不止杏花村的村民们为了许怀谦中了状元的事在兴奋,别的村也在为众位进士的荣归故里而高兴。 首先就是金榜题名后,直接带着聘礼正式到宋大人家下了聘,带着未婚妻回乡成亲的孟方荀,一回到家,就把宋微澜给带到了爹娘面前:“爹娘,我把微澜给带回来了,这些年辛苦你们了!” 见到公公婆婆的宋微澜也夫唱妇随地跟着唤了他们一声:“爹、娘,你们辛苦了!” 孟老爹和孟老娘揉着眼睛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美若天仙的官家小姐会是他们的儿媳。 “——欸!”但宋微澜那清脆的唤他们爹娘的声音还在他们耳中回荡,做不了假,老两口激动得差点落下泪来。 儿子读书了有出息了,改变门楣了,才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他们辛苦一辈子,等着的不就是这个时刻么! 见完爹娘,孟方荀又把宋微澜带到哥嫂面前,认认真真地感谢了他们一番:“哥哥嫂嫂谢谢你们。” 若不是哥哥嫂嫂供养他,这书他也读不成。 “哥哥嫂嫂谢谢你们。”宋微澜也感激地朝他们致谢,没有他们,就没有孟方荀的今日。 “哎!值了!值了!”孟方荀哥哥嫂嫂见到这一幕也是直落泪,这世上人从来都不怕辛苦,就怕辛苦了也是白忙活一场。 他们的弟弟出息了,有情有义,还能感谢他们,这辈子就算没白为他付出。 他的仪仗连同未婚妻家带来的一船嫁妆摆在孟家那小小的院子里,可把同村的人看得风光坏了。 什么叫出息!这就叫呐! 一个贫家小子凭借一己之力考上榜眼,还自己给自己带了个漂亮得跟天仙似的大家闺秀回来,功名利禄,如花美眷,人生得意啊! 其次就是在琼林宴上为母亲讨到安心丸的裴望舒,当他的仪仗抵达云梦县,得知自家儿子真的给她考了个进士,还是二甲前十的进士,左邻右舍都在恭维她教出了好儿子的杜月蓉激动得差点心脏病复发。 幸好,裴望舒替她求来了安心丸,喂她服下,这才让她的心脏舒心许多。 “娘!儿子不孝!”看着他娘服药后一脸舒心欣慰的笑容的裴望舒,也不知道为何,突然心上一酸,撩开袍子,给她跪下了,“让你劳累操心了这么多年。” 他自幼父亲去世,对父亲的感情不深,都是他娘一点一滴把他供养到这么大,他还不听话,老惹他娘生气,有好几次还惹得他娘吐过血。 年幼不知娘辛苦,竟然连他娘患有心疾都不知道,若不是他还能考进士,为他娘求来能治她心疾的圣药,不然他裴望舒就枉为人子! “娘现在看到你这般出息的样子,什么苦都不觉得苦了!”看到穿着进士服俊朗无比还长大成熟了许多的儿子,杜月蓉心里既是心酸又是欣慰,“儿啊,娘终于看到你长大了!” 裴望舒母子俩抱头痛哭了一场,一样在抱头痛哭的还有章秉文和他祖父。 十七岁的年轻举子,仪仗队伍一抵达桃李村,章夫子连课都上不下去了,直接就站在家门外,望着他那出息的孙子,头戴乌纱帽,身穿进士服,脚踩皂角靴从轿子里下来,那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顿时眼泪就落了下来。 “小文,谢谢你,祖父谢谢你,”章夫子哭得不能自已,“谢谢你这些年帮祖父圆了梦!” “看着你穿上了祖父这辈子都不敢肖想的衣裳,”章夫子摸着章秉文那一身绯色的官袍,仰天大笑,“就算是让祖父现在闭眼祖父都甘愿!” “祖父!”章秉文就何尝不理解章既明,他生在战火纷飞的年代里,明明有才华却没有考功名的机会,后来有了机会,又要想方设法的养一家子老小,等到彻底清闲下来,人又老了,彻底远离功名利禄。 他祖父这辈子,为他爹,为他,为这个家,为了周围附近的孩童,做过太多太多,心中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年轻的时候这件遗憾事,所以才迫切地想希望放在他身上。 他明白!他都明白! 然而,他们得高兴,都抵不过青莲书院的高兴! 接到消息的时候,青莲书院的山长和夫子都还在给学生们上课,得知许怀谦他们全都金榜题目时,差点高兴得晕过去。 “他们都中了?!” “五个进士?许怀谦当上状元,孟方荀当上榜样,段祐言、裴望舒、章秉文他们包揽二甲前十?!” 去年青莲书院的山长左正谏,已经预感到了许怀谦会是今年的状元,但当这一天真正来临时,他还是没有很好地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尤其是除了许怀谦,孟方荀他们几个人都给了他偌大的惊喜时,他差一点点就喜晕了过去! 一院五进士! 周围附近哪家书院能有他们青莲书院这等荣耀?! 别说是周围附近了,就说是整个昌南,或者文人最昌盛的苏州府,有哪家书院能做到,同年,一院五进士? 而且还不是什么同进士之类的五进士,而是货真价实的一二甲里名列前茅的五进士! 靠着许怀谦他们五人给书院挣的这口气,可保青莲书院未来百年昌盛! 左正谏如何不高兴?! 他高兴得都快要疯了! 然而还有比他更疯狂的,那就是他的学生们,因为是在课堂上,这个消息也没有瞒着学生们。 他们听罢后,全都一窝蜂冲出了学舍,向许怀谦他们曾经居住的秀才院子而去。 这个院子自许怀谦他们中了举人后,左正谏就一直锁着,防着他们中进士或者落榜还要回来居住的可能。 先前书院的众位学子们,羡慕是羡慕这五位中举人的师兄们,可那个时候,他们还控制得住理智。 现在听到,他们的许怀谦师兄中状元了!孟方荀师兄中榜眼了!其他三位师兄也在二甲前十! 这是什么概念?! 这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染指的高度!作为读书人,谁不想金榜题名呢? 眼下就有五位金榜题目,甚至还有一位高中状元的师兄在,他们要是不去沾沾这位状元师兄的文气,他们自己都觉得自己对不起自己! 一个个都跟疯了一样,全都不顾书院的校规,翻墙想要进入曾经许怀谦他们居住过的院子,迫切地想要进去蹭蹭文气! 一院五进士! 里面肯定是风水宝地! 他们拼了命地往院子里挤,左正谏和栗谨仁两个心疼死了! “那可是状元门!别碰!” “这个是榜眼床!不许坐!” “那根进士腰带!谁偷拿了!交出来!” 昌南欣喜和青莲书院的疯狂这些都是后事了,此刻的许怀谦参加完传胪仪式,就被仪仗队给送回了陈府。 一进家门,还穿着状元服的许怀谦抓起陈烈酒的手,就把他往自己的小院子里推,在陈烈酒面前转了圈,问他:“阿酒,我穿状元袍好不好看?” 被他那亮晶晶的珍珠长翅,闪得挪不开眼的陈烈酒颔首:“好看!” “就是我有点说话没算数,”中了状元的许怀谦瞧着没有在外面那般意气风发了,“说好了要考探花的,结果考了一个状元回来!” “没事!”陈烈酒骄傲地捏了捏那戴在许怀谦脑袋上漂亮得不行的状元帽,“今天的状元可比探花好看多了!” “可是他们都没给我扔香囊!”说起这个许怀谦就委屈,他还等着他的美貌被掷果盈车呢,结果全便宜了沈温年,“都给沈温年了!” “那是他们心疼你!”陈烈酒安慰许怀谦,“我看见不少后面的嫌香囊太轻,丢不到沈温年身上,偷偷往里面塞石子呢!” 一说起这个陈烈酒就庆幸,庆幸他家小相公说了那样的一番话,没人给他丢香囊,不然想也知道,他家小相公要被砸成什么模样,石子砸人多疼! “也对!”听陈烈酒这么一说,许怀谦满意了,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陈烈酒,“阿酒——” “今天我金榜题名!” “你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恭迎我大嫁光迎了,我现在来嫁你了!” 暗示意味再明显不过,金榜题目日,洞房花烛夜,这洞房花烛夜怎么能少得了呢? --------------------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卷[把酒话桑麻]完结了,下一章[持酒上青天]朝堂篇开启。 抱歉啊,让大家久等了,回来好晚了,写了一夜到现在还没睡,我先睡一觉再起来写,可能今天的更新又要晚点了[呜呜呜呜] ——感谢在2022-10-31 23:58:16~2022-11-02 11:56: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叶子树上的猫、清墨、桃子被做成了黄桃罐头、叶子、梦归我心处、又睡过头了、晓晓超级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猫儿亲亲 169瓶;sumenda1a 80瓶;浮生若梦、看见我的蓝了吗 50瓶;浮生缘梦 34瓶;梅梅、大蕊、吴邪 30瓶;爱睡觉的崽、一棵树呀树、Andi、坡上 20瓶;美乃鳳阿 18瓶;睡觉觉、余晖 16瓶;血雨、刀刀子、小兔子乖乖、21320508、梦很美、雏鸟无牙、jjcat、阿罗、铭珉、晓晓超级乖、啊啊啊啊、鹿鸣~呦呦呦、温凉、非欢、26571102、念曲、青、?、Alexsei 10瓶;不二 9瓶;偏安一隅 8瓶;故里正逢春 7瓶;胖英要减肥、太叔、木子、饶杳、坨坨、锴哥是我白月光、画雨云翳、橙橙橙、也也、路过 5瓶;Stella 4瓶;我爱洪荒无cp文 3瓶;阿竹、新茶、小雪花、幽玄 2瓶;情绪、栤埖、病乃迁、白柳的狗、奔跑的兔子、巧克力爱好者、简单生活、晴子Simon、悠闲的米虫、一只北极兔、俞夏之茵、poppy、53646297、星辞、活着、雨墨馨空、咕咕、庄生梦、战哥弟弟爱你、扶苏、邱秋楸、苹果甜甜、meng、十七呀、不打烊、十一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携酒上青天1 ============================ “小虎!”许怀谦游街回了府, 一众走镖卖货刚抵达京城的永兴镖局的人,站在人群中,亲眼目睹完这场浩浩荡荡的传胪仪式后, 全都不可置信地朝陈金虎看过去, “你家二哥好像考上状元了!” 也是赶巧了, 他们刚一抵达京城,就碰上了状元游街这种盛大场景, 被裹挟在人群中动弹不得的他们,不得不被迫观完了整个庆典。 然后,他们就傻眼了。 如果他们的记忆没有出差错的话, 那坐在马背上穿着耀眼的大红状元服, 容貌出众得让人为之惊叹的男人, 是与他们有过一面之缘的许怀谦? 没想到上次一别, 人家直接从秀才变成状元了? 这怎么都给他们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什么是好像!”回过神来的陈金虎白了他一眼,乐得见牙不见眼,“明明就是!” 这状元袍和状元帽都戴上了, 连街都游了,那还能有假? 对于这种一上京就能碰上自家二哥中状元游街的好事情,陈金虎自然是很乐见其成的。 中状元呐! 天底下绝大多数的读书人想中都中不了的状元, 居然叫他二哥给中了! 嘿嘿,他大哥还不知道有多开心。 “哎呀, 那你大哥,陈烈酒——”陈金虎想到陈烈酒的同时,永兴镖局的镖头邴兴达也想到了他, 兴奋道, “现在岂不就是状元夫郎了?!” 邴兴达咂咂嘴,谁能想到当初那个连一双草鞋都没有, 打着赤脚就敢跟他们走镖的哥儿,现如今能有这等造化? 从秀才夫郎到解元夫郎,再到现在的状元夫郎! 在不久的将来还会成为官夫郎! 这要是搁在以前,他们哪敢相信陈烈酒那个恶霸哥儿还能有这等造化! 这人的际遇啊,有时候真是说不清楚。 “那可不就是,”一路奔波辛苦的陈金虎想到有二哥这个状元夫君在他大哥也能轻松些了的陈金虎一甩深航的疲惫,变得精神抖擞起来,“我们得快点去办事,争取早点办完事,将东西买到手,正好给我二哥送过去当状元礼!” 去年陈金虎就收到了陈烈酒去信给他说许怀谦成为解元的事,奈何,那时候他想多挣些钱给他家二哥买一份与众不同的解元礼。 今年他刚攒到给他家二哥买解元礼的钱,可惜不赶巧,又撞上他家二哥成为了状元。 他怎么感觉,他这使劲挣钱买礼物的速度,赶不上他家二哥往上升的速度! “对对对!”邴兴达想起陈金虎给许怀谦定了一份贵重的庆贺礼还没拿到手时,也认真了起来,“还是早点办完事,把东西拿到手再说,我们走!” 说着他一吆喝,身后一长串的马车中还夹着几匹骆驼的队伍纷纷行动起来。 他们有条不紊地走在京都城内的街道上,引得京城的百姓们纷纷向他们投去侧目的目光。 陈金虎身上穿得并不是缙朝的服饰,他们的队伍又落在人群后面, 许怀谦打道回府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他。 等再见到陈金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彼时刚跟陈烈酒温存了一夜的他,正值人生最得意的时候。 他能不得意么? 人生四大喜事,他体验了两次,一次是他成亲的时候,一次是他昨夜中状元的时候。 重要的是,昨晚他这具病殃殃的身体,总算给力了一次,全程都没有掉链子,和老婆其乐融融地进行到了最后,虽然只有一次,但是最后他老婆给他求饶了耶! 他这样病弱的人,能让他老婆那样身体素质极好的人求饶一次,真的不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 “真棒!”早上许怀谦起来看了眼还在睡觉的陈烈酒,洗漱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又赞叹了句,“许怀谦,你可真棒!” 相信自己。 你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男人。 病弱一样可以满足老婆的需求。 完成每日都要赞美自己的成就,许怀谦看了眼还在熟睡中的陈烈酒,轻手轻脚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他想去厨房给他老婆做点好吃的。 上次成亲后,是他老婆照顾的他,这次中状元了,他也要照顾他老婆才是。 想到陈烈酒平日里最爱吃他做的东西了,许怀谦在路上的时候就跃跃欲试地挽起了衣袖。 结果等他走到厨房,在厨房门口看见那一排排端着碗,眼巴巴地等着锅里面条起锅的人高马大的汉子们,顿了一下,在人群里搜索:“小虎!” “二哥!”端着碗,站在门口,目光一直停顿在门里帮他们下面条的王婉婉身上的陈金虎,听到许怀谦的声音,立马转过了身,朝许怀谦笑得灿烂。 “什么时候回来的?”永兴镖局的人,许怀谦只见过几次,好多都不太熟悉,可他们身上那风尘仆仆的味道,许怀谦一闻,就知道是一定是陈金虎回来了,这会儿见到人了,欣喜地问他。 “今天一早!”陈金虎回来的时候,天都还没亮,开门的刘贵并不认识他,但陈烈酒给他交代过,家里还有个小少爷,陈金虎一报上名号,刘贵立马就去启禀了王婉婉。 许怀谦和陈烈酒是不管宅子里的事的,而且许怀谦身体不好,陈烈酒千叮咛万嘱咐,没事不要去打扰他。 见识过那许怀谦几乎是动不动就咳血,每五日一针灸,每三日一药浴,每日名贵药材喂着的,跟琉璃一般的人,刘贵是说什么也不敢去唠叨许怀谦的。 而陈小妹又还小,所以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王婉婉在操持,他和他家老婆子有事都是找王婉婉禀告的。 得知陈金虎回来的王婉婉欣喜若狂,只匆匆洗漱了一下,就把他们一行人给接进了府内,和刘婶两人打水烧水给他们洗漱。 这会儿,许怀谦看到的都是挺光鲜亮丽的陈金虎了。 “以后没事还是别在外面待太久,”许怀谦看了看洗漱过后,干净整洁但依旧难掩风霜气息的陈金虎,劝道,“钱是挣不完的,你每次一出去,就出去这么久,我和你大哥都很担心。” “这次去了远一点的地方才耽搁这么久,”陈金虎笑,“这回回来能歇久一些了。” “那就好。”听到陈金虎不着急着走的许怀谦也高兴了,看到他跟一群镖局的人端着碗,一副等着开饭的模样,想到自己扎起的衣袖,笑了笑,“正好,你回来了,我今日也开心,二哥给你们露一手,也让大家伙尝尝我的手艺。” “——啊?”许怀谦刚出现的时候,一众永兴镖局的人都把空间就给了许怀谦和陈金虎,这会儿听到许怀谦要给他们这些人做饭,忙摆手,“许状元,使不得,我们这等粗人怎好劳烦您亲自动手。” 别说许怀谦现在是状元了,就说他以前是秀才的时候,地位也跟他们这些走镖的天差地别,人家能放下架子跟他们这些人说话,已经是求之不得了,怎好还让人家做这种粗人做的活。 “上门即是客,不讲那些虚礼,”许怀谦打从骨子里就没有什么森严的等级观念,不觉得他这个状元给人做个饭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一撸衣袖就进了厨房门,“你们只管等着就好!” “这!”邴兴达和一众镖局的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没事儿,”陈金虎安慰他们,“我二哥在家经常给我们做饭,而且他做饭特别好吃,保管你们吃了终生难忘!” 镖局的人心想,这就算做得不好吃,吃了状元郎亲手给他们做的饭,他们也终生难忘吧? “二哥,恭喜你中状元,”陈金虎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又对着厨房里正在做饭的许怀谦说道:“昨天你风光的样子我都看见了,我还给你带了状元礼,待会儿吃了饭我带你去看!” “好!”许怀谦正想跟陈金虎说,你要是早回来一天,就能看见我高中状元的模样,听见他没有错过,更开心了。 这下好了,全家人都看到他最风光的模样了,没遗憾了。 因为王婉婉在下面条,许怀谦也没做什么复杂的,亲手抄了臊子,各种调料放得足足的,拌着面一吃,那叫一个香! “好吃!”一众镖局的人吃着许怀谦给他们做的面条,香得差点连碗都想吞下去,一个个都朝许怀谦竖起了手指,“许状元,您这手艺,比外头面馆里的大师傅的手艺都还要好,你要是开个面馆,我准天天去人捧场!” 众镖局的人对许怀谦是彻底服气了,长得好,学问好,脾气好,还会做饭,能有这样的小相公,真不知道陈烈酒上辈子造了什么福! “好吃你们就多吃点。”许怀谦做完他们的,又给陈烈酒单独做了一份,给他端房间里去了。 “醒了?”许怀谦推门进去的时候,见陈烈酒自己起来穿衣洗漱了,忙上前去问他,“怎么不多躺一会儿?” “躺不住了。”陈烈酒扯着有点酸的后腰,拧帕子给自己洗了把脸,遮住脸上有点羞耻的红。 找到诀窍的他家小相公越来越厉害,上次只是用手就让他软了半天,这次换了个东西,直接酸得他像是走了十天半月的镖似的,差点儿起不来。 “哦。”许怀谦戏谑地看着他老婆有点害羞的模样,没有揭穿他,等他洗漱完,将给他做的面条端给他,“把面吃了,我们一块去看小虎送我的状元礼。” “小虎回来了?”接过面碗的陈烈酒明显高兴了一下? “回来了,还带着镖局的人一块来了咱家,”许怀谦给他说,“估计是这两天京城里的客栈住不太下他们这么多人,迫不得已带回来的。” 他们来的不赶巧,赶上了放榜上,京郊城外的,还有一些上京赶考未走的举子,这么多人挤在一起,京城大大小小的客栈大概都住满了人。 “嗯。”陈烈酒颔首,挑着许怀谦端给他的面吃,刚尝了一口,就挑起了眉,“你做的?” “嗯呐。”许怀谦从身后抱着他,“特意早起给你做的,状元面,好不好吃?” “好吃!”陈烈酒翘了翘唇,瞧着许怀谦满面春风的脸,想到昨晚他那不停抖啊抖的状元帽,恶霸性子上来,又没忍住调戏了他,“状元也好吃。” 陈金虎送许怀谦的状元礼,是一匹长得很漂亮的银白色的马。 许怀谦看着在马厩里吃草都掩饰不住它身上那股高贵范的马匹,问陈金虎:“哪儿弄来的?” “在一个西域商人哪儿买的!”陈金虎也没有隐瞒,老老实实地说了。 他们这两年在三春府和盛北来回倒腾茶叶和茶杯卖,从最开始的小打小闹,到现在手头上已经攒了不少买卖方的资源了。 可是盛北就那么大块地,能给他们捡漏的市场也就那么多,想要多挣钱就得去新的地方开辟才行。 “所以你就去了西域与缙朝互通的边市?”聪明如陈烈酒,他在看到马厩塞着几头骆驼,再联想到陈金虎这么久没有回来,立马就知道他干了什么。 缙朝,并没有开与周边国家的互商,只在边界开了个互市,想要认识西域的商人,只有去边界的互市才能瞧到。 陈金虎点头,“那里人烟稀少,又黄沙漫天,种不出茶叶等物,在那边茶叶卖得可贵了。” “不过,路途遥远,一路上的经历不少事儿,才能抵达,”陈金虎想到他们这一路上所遭受的苦,摇摇头,“就算知道去边市能赚钱,也没多少商人去。” 古代不比现代,山高路远,一路上风餐露宿,还危险重重,出了事,连个人生保障都没有,同样都是做生意,一个脚踏实地,一个要冒着生命危险,大家当然都选脚踏实地那个了。 可陈金虎他们的镖局不一样,镖局走镖,天南地北,同样是冒着生命危险在走,他们为何不去博一把大的? 见陈金虎为了挣钱连边境都敢去,许怀谦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还真是跟他哥一脉相承的胆大妄为。 在来京城前,许怀谦其实已经从陈氏族人和村里人嘴里听到过一点,陈烈酒为了给他挣钱治病,去收其他宗族的账,惹了众怒,不得不和陈氏族人合伙烧炭,还有给他找花椒树苗,敢去冒生命危险等等一系列的事。 他不是没想过跟他老婆好好说说,可是他老婆做这些都是为了他,他去说他,倒显得自己不知好歹了。 他能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好好科举,努力回馈老婆,不要让他为自己的付出都成为笑话。 “你自己心里有成算就好。”陈烈酒才不说陈金虎,他二十岁了,不是两岁,自己在做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只要他不做伤天害理,违法犯纪的事,光明正大地挣钱,有危险怎么了? 有危险那也是他自己选的! 再说了,人生在世,做什么没有危险?连喝口水吃饭都有被呛死噎死的危险,更何况其他。 “二哥,”交代清楚后,陈金虎看向许怀谦,“喜欢吗?” 他其实有点忐忑。 不知道许怀谦会不会喜欢。一开始他也有想过送别的,可那些都不如这匹一眼相中的马。 最后他还是买了这匹马。 “喜欢。”许怀谦颔首,他家小虎天南地远给他买来的,别说是马了,就算是一颗普通的石头他也喜欢,更何况还是一匹这样漂亮的马,他问陈金虎,“很贵吧?” “还好,”陈金虎没有说价格,“钱没花多少,就是费了不少劲。” 这匹马是他从一个经常在乌思和缙朝边市晃悠的西域商人手中买的。 他不要钱,他要以物换物。他要的那些东西,都是些丝绸、茶叶、陶瓷、纸张一类的东西,贵是不贵,可他要的量大又杂,路上风餐露宿的很容易损坏,每次到的总是会少很多。 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趟,才把他所需要的东西准备齐,最后人家才让他们拿着信物,来京城取的马。 也得亏这匹马是养在京城的,要是让他们从边市把这匹马给拉回来,他们可没有信心,一路上把它养得这么油光水滑。 “那你们现在这算是搭上西域商人的路子了吗?”许怀谦听陈金虎这么一说,问了一声。 陈金虎点头:“差不多。”来来回回这么多趟,要说没交情也不能,可要说交情有多深,那也不见得。 “下次你再去的时候,”许怀谦想到自己想弄杂交肉牛的事,不知道上哪儿去弄那么多品种的牛,这契机不就来了,“能不能帮我问问,他们愿不愿意交易他们西域的牛。” “西域牛?”陈金虎属实没想到,许怀谦看到马想到的居然是牛,“我们缙朝不是有牛吗?” “我想要天南地北的牛,”许怀谦摇头,“最好是各式各样品种不一的牛。” 就算杂交不出肉牛来,看看能不能引进一些能够代替黄牛的牛也好。 缙朝现在牛的品种还很单一,就黄牛一种,像奶牛、水牛、牦牛这些也有,但没有出现大规模的养殖,也很稀有。 “许状元要这么多品种的牛来干嘛?!”一群镖局的人很不能理解,老黄牛不好吗? “开个养牛场来玩玩。”许怀谦也不能告诉他们,自己想要杂交牛吧,这可是大工程,能不能成功都不好说,所以干脆就不说了。 永兴镖局的人你看我我看你,知道有些富贵人家都有特殊癖好,难不成这许状元有收集牛的癖好? “我们天南地北地走或许可以帮许状元到处找找?”邴兴达豪爽道,“也算是回报许状元肯收留我们,还请我们吃面的恩情了!” “好!”许怀谦确实存着这个心思,当下也没有拒绝。 只有陈烈酒奇怪地看了眼许怀谦,他什么时候想起开养牛场来了? 不等他想起来问许怀谦,许怀谦就得去参加他的琼林宴了。 琼林宴,顾名思义就是摆在皇家园林里的琼林苑里为新科进士们庆祝的宴席。 昨儿游街,今日摆宴琼林苑,都是皇家为了彰显科举的重要性,走个流程罢了,许怀谦一开始也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他去了琼林苑。 他刚一踏进琼林苑里,先他一步进入琼林苑的进士们,齐刷刷地向他投来了好些目光,随即不少人开始恭维地跟他打招呼:“许状元!” “幸会!幸会!”别人跟他打招呼,许怀谦也不能装没有看见向他们一一回了回去。 “许状元,我们是同乡。”有几个陌生的面孔还上来给他见礼。 “你们好。”他们这么一说,许怀谦就懂了,这是昌南那几个跟他一起考上进士的读书人,高兴地跟他们打招呼。 “我们是来感谢许状元的,”几人见许怀谦为人如此随和,拘谨的态度也逐渐放开了一点,“感谢许状元先前为昌南所做的一切,才让我们能够参悟时政。” “……这些都是你们平常的积累,所见所闻,把时政放心中,我也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并不值得你们特意感谢。” 许怀谦还以为他们是看到老乡想巴结,很乐意他们的巴结,毕竟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同一个地方出来,总归是有一点不一样的感情的。 结果没想到,人家一上来就是感谢他?这可把他给整蒙了。 他考上举人进士,都是他们自己的功劳,跟他可没什么关系。 “要的,要的,”这几位昌南进士不认同,“没有许状元的仿银炭,我家不卖树,我可能连书都读不成了。” “你就是那位乡试卷子提倡百姓不能只砍树也要多种树的举子吧?”许怀谦听他这么一说明白了,瞬间想起了他曾经看过的卷子,问道。 “嗯!”这人一听许怀谦竟然知道他,脸色激动道,“许状元看过我的卷子?” 许怀谦颔首:“你很细心,注意到了生态发展的可持续性,朝着这个方向努力,以后不会太差的。” “生态发展的可持续性!”许怀谦这么一说,这位举子的眼睛一亮,顾名思义,任何生态都有可持续发展的可能性,他顺着这个方向想了想,瞬间联想到了许多,朝许怀谦感激道,“多谢许状元提点。” 许怀谦尴尬地扣了扣手心,他就这么一说,他提醒啥了都? “还有我!”那人激动过后,又一位举子站出来说话了,“若不是许状元来永安府养猪场拉猪粪回村肥地,我不会想到利用猪粪沤肥!” “你也很厉害,在别人的注意力都在种药材和种树时,唯独你注意到了,良田建设,”许怀谦也夸了夸他,“率先想到了靠肥力增产增收,提高农业综合生产能力。” “提高农业综合生产能力!”这人注意到许怀谦话里的重点,也跟先前的人一样,眼睛一亮,综合生产能力这几个字眼就很灵性,他也朝许怀谦深鞠躬,“谢许状元指点!” 许怀谦:“……”他能说这是他生为一个老公务习惯的语术么? 他们在说话的时候,站在许怀谦身后的沈温年彻底心服口服了,他一直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么努力写出来的殿试文章,抵不过许怀谦没尽全力写出来的文章。 这会儿听到许怀谦随意与别人交谈两句,就能替人指点迷津的轻松姿态。 他觉得他输得不冤。 许怀谦对时政的理解,显然已经达到了一个他无法企及的高度,别说是人家随手写得,恐怕乱涂鸦一笔,他比他的理解好。 得亏许怀谦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然一定会羞得面红耳赤,这也太扯了。 许怀谦在跟昌南的几位进士说话的时候,远处也有一群进士跃跃欲试地想要过来跟许怀谦感谢。 他们去年的举子,而是前几届的举子,考了多次不中,只因文采委实比不过江南,苏州等地。 这次皇帝改革科举,不考诗词歌赋,改考时政了后,他们确实蒙了一下,不过在许怀谦的乡试卷子一出来后。 他们又全都茅塞顿开了,跟着许怀谦的乡试卷学习,才让他们这些落榜多年的举子,也同样有机会考上贡士,成为进士。 先前他们就想跟许怀谦感谢一二,奈何没有找到机会,现在这个琼林宴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了,却又被昌南的几个进士给抢了先! “臣等参见陛下。” 他们正懊恼的时候,眼角余光注意到一个明黄色的身影渐渐走近,忙不迭地跪了下去。 他们这一出声,紧接着琼林苑的其他进士们,也都噤了声,跟着跪了下去。 还在说话的许怀谦听到这声音,回过神来,也要跟其他人一样,行下跪礼。 “状元不跪!”皇帝朝他挥了挥手,向下面的人淡声道,“免礼。” 半跪不跪的许怀谦有点尴尬地想到,这已经是皇帝第二次免了他的跪礼,不会是因为他第一次给皇帝行跪礼的时候,打了个摆子,皇帝就再也不想让他下跪行礼了吧? 皇帝怎么想的,其他人并不清楚,在场的人,除了许怀谦几位朋友和一些对许怀谦这个新晋状元心服口服的人没什么感觉后。 其他人都有点羡慕许怀谦这个状元! 这都被免了两次跪了? 尤其是,一些见多识广的世家子们,想到他们家的一些当官的亲戚,好像都没有这个殊荣,羡慕之余,隐隐有些妒忌了。 旁人怎么想,皇帝不管,他看到在场三百多个进士都是靠时政进来,一想到未来不久,这些人进了朝廷各个部门,总能发挥一些作用,朝堂终于不用像以前一样,除了吟诗作赋,什么也不会,心中感慨万分,举起酒杯,与众进士说道: “今日过后,众位爱卿,都是我大缙之栋梁,都将为我大缙鞠躬尽瘁,奉献自己,朕,感激不尽,除却高官俸禄,再以此酒向诸位以示感谢。” 历朝历代,哪有皇帝这般礼贤下士的? 他这态度激得在场不少进士都表示:“臣等愿为陛下,死而后已!” 皇帝当即就笑了:“死而后已就不必了,还望诸位今后在各自的职位上,洁己奉公,忠于职责,就当是报效于我大缙了。” “陛下贤明。” 皇帝常有而贤主却不多,昌盛帝这般谦恭下士,让一众新科进士们恨不得立马为他肝脑涂地。 这收买人心的手段,看得许怀谦暗暗叫好,士为知己者死,别说下面这些其他本土进士了。 就连他这个穿越而来,没经过皇权洗脑的现代人,看到如此一个深明大义,德隆望尊的皇帝,都很有想要为他卖命的冲动。 “圣不圣明,留有后世评说,”皇帝淡笑了一下,并不在意,又重新举起酒杯,“诸位请!” 许怀谦和其他人一样举起酒杯,要与皇帝共饮。 皇帝瞥了眼许怀谦举起来的酒杯,向身后的内侍说了一声:“给许状元取一壶果酒来。” 内侍立马去取了一盏果酒来,将许怀谦桌上的酒,连许怀谦倒好的一杯酒都给取走了。 重新端着果酒的许怀谦:“……”他好像个被迫来参加宴席,偷喝酒被家常发现的小孩啊。 的确,他这个年纪,在昌盛帝眼里可不就是一个小孩么,还是一个身体不大好的小孩。 若是,许怀谦天资平庸也就罢了,偏偏他还是个天纵奇才。他刚刚随手指点进士们的话,都由内侍一五一十地报给了他听。 这样的栋梁之材,若是因为照顾不周而早逝,该是他大缙多大的损失! 一心想要改变缙朝的皇帝,怎么可能会允许许怀谦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看到内侍给他换了果酒后,满意了,再次与众人道:“请!” 喝着果酒的许怀谦再次收割了一波众位进士羡慕的目光。 虱子多了不怕痒,从他中状元开始,许怀谦就已经预感到自己的未来可能不会很太平了,这会儿被众人用羡慕的眼神看着,也不觉得有什么。 他现在的身体,能维持不咳嗽已经是极力压制的结果了,喝一点酒看似没事,但保不准会要他命,为了小命着想,喝果酒是再保险不过的事了。 历届琼林宴都要吟诗作赋,这届琼林宴考的时政,且皇帝又厌恶诗词歌赋,没有皇帝的命令,众位进士不敢轻举妄动。 坐在上首人老成精的皇帝,又如何不知下面这些愣头青的想法,酒过三巡后,抿唇笑道:“只饮酒吃茶,未免太过于单调,我这里有个题,众位不妨来答上一答。” “陛下请讲!” 一听有事干了,刚在陛下面前表过忠心的众位进士们,全都眼睛亮了。 琼林宴不仅仅是为了给他们这些新晋进士庆贺,还有让他们这些新晋进士在陛下面前露脸的作用。 毕竟,一科三百多个进士,除了一甲,很有肯定也就只有二甲前几名能够让皇帝记住,其他人都相当于是被放逐了。 错过了琼林宴,以后再想让皇帝注意到他们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被皇帝注意能有什么好处呢? 看看今年的新科状元就知道了,处处留意,处处照顾。 以后朝中有个什么职位,陛下想到状元,顺手就给了。 而他们这些皇帝连名字都记不住的进士就有些惨了,只能靠自己的能力一点点慢慢往上爬。 不是说慢慢地爬不好,而是明明有捷径,为什么不走捷径? “也不是什么难事,”皇帝看他们这一个个积极得不行的样子,心中就欢喜,他就喜欢这种的,“这不是刚科举过嘛,翰林院大学士向朕汇报了一个问题。” “教育!”皇帝说着目光一转看向众人,“天底下的书院,究竟该怎么教育才是对的?” 以前的教育就是遵循着科举而来的,科举要考诗词歌赋,书院就教诗词歌赋,科举要考时政,书院就引导众学子往时政上去学,但这样真的是对的吗? 这次科举改革就出现了问题,仅仅只是改革了科举的方向,一时间全国上下,各个承宣布政使司都出现了,不会教、不会学的情况。 “教育乃国之根本,臣认为——”皇帝问罢,就有人就站了起来,“国家需要什么样的教育,就应该推行什么样的教育。” “还行。”皇帝颔首,这不就跟现在一样么,他要什么底下的书院学塾就培育什么,看似不错,但从长远来看,以后他不再需要时政类的人才了呢? 再改革科举是不是又会遇到像这次改革科举一样的情况? “臣不这么认为,”沈温年也站了起来,“臣认为教育应该是像读书那样,是为了思礼制,明事理,辩是非、知善恶,臣认为应该选一些,有好的思想品德的书来教育。” “不错,”昌盛帝颔首,再问,“还有吗?” 孟方荀也站了起来:“教育是为了让人开阔眼界,变得有学识有才能的,我觉得教育应该往学识与才能上发展,这样以后不管他作为人民还是为官为商,他都有自己的见识与才能。” “好!”孟方荀不愧和许怀谦做了这么多年的好朋友,一开口说出来的话,就让皇帝开口叫好,不过他总觉得,这些还没有抵达他心里的那个点。 有这几个人做引子,后面陆陆续续又有一些人起来提出了自己的观点。 许怀谦听他们讲得津津有味,他喜欢这种每个人都发挥自己思想的畅所欲言,而不是一味地为了讨好上位者,谄媚逢迎。 许怀谦正听着的时候,皇帝看了他一眼:“状元呢?” “状元对教育有何高见?” 突然被cue到得许怀谦,有一种吃瓜吃到自己身上的感觉,无奈只得站了起来,想了想,慢慢说道:“大家说得都很好,集百家思想为一体,臣认为,教育应该是润物细无声的。” “不论是为了思礼制、明事理也好,还是为了有见识有才能也好,都可以,”许怀谦缓缓道,“教育本身一个很笼统的概念,只要是不把人的思想局限在一方天地里的教育都可以。” 不论是考诗词歌赋也好还是考时政也好,偏一样,都是在束缚人的思想,把人往沟里带。 让他们为学而学。 而教育本身就是为了人产生思想的,让从他们自己产生思想中找到属于自己人生的真谛。 但这番言论太过于惊世骇俗,许怀谦就不打算说出来了。 “所以状元认为书院应该怎么教育才好呢?”许怀谦的回答算是说到了皇帝心坎上,这次的科举改革他就看出问题来了,天下的读书人何其多,可懂变通之人少之又少,大部分的人只会循规蹈矩,有一点变通就不会了。 “或许可以试试多元化教育?”许怀谦想了想说道,让他下乡扶贫还可以,偏偏问教育,他连孩子都没生过,会的就那么一点点。 皇帝皱眉:“何为多元化教育?” “就是集思想、才能、学识为一体的教育,”许怀谦慢慢给皇帝阐述,“科举不再变成单一的某个试题,让他变得综合起来,以综合分定胜负。” 许怀谦越讲自己在掘自己的路,他就是一个偏科型选手,不过他也给偏科的人留了一条路:“根据每年选拔人才的不同方向,改变录用人才的试题,这样陛下,就可以随时从科举中找到自己想要的人才了。” 比如今年需要时政类的人才,最后一道大题就留时政类的题,明年需要策问型的人才,就主策问。 皇帝眼前一亮,沈温年却皱了皱:“这样考生们要学的东西就增多了。”要知道现在一个举人要背的书籍都是成上百成千本,要是再增加许怀谦所说的这些东西,他从出生开始学到老死也学不完。 “或许可以将天下知识汇聚到一起,由翰林院编撰新的书籍,推行于天下,”许怀谦想了想,“让学子从这些书籍里学习,题也从这些书籍里出,学的东西不就多了,而又不杂乱了么?” 现在的科举为什么难,因为没有方向,上面想考什么考什么,下面的人只能很笼统地去学习。 何不如规定在一个范围内,这样大家学习都有方向了? “好!”皇帝被许怀谦给说动了,目光灼灼地瞧着许怀谦:“许爱卿当真大才,不愧为朕钦点的状元!” 皇帝想了想,正好这里在推行科举改革,天下学子都还处于对新科举一片白纸中。 正是改革的好时机! 说罢他笑眯眯地问了一声:“许爱卿何时去翰林院上衙呀?!” -------------------- 作者有话要说: 谦谦:一句话,我假期没了。 —— 突然降温就生病了+来大姨妈,昨天就没爬起来,抱歉抱歉,等我好点了给大家多更点,呜呜呜。 感谢在2022-11-02 11:56:39~2022-11-03 23:49: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桃子被做成了黄桃罐头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三只胖橘、瑞文夫夫、罂溟、熊猫BABY、6192774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默然吾不语 150瓶;乔乔是大乔 100瓶;鸢珩 80瓶;月中星 73瓶;含若 54瓶;棒棒糖 40瓶;五五开 30瓶;玻璃心的孩子~zZ 24瓶;璇转的兔子、猫猫、十里乀、捧书、月曰月曰、左岸、尔雅、姜茶可乐 20瓶;唐张、罂溟 15瓶;圈地自萌 11瓶;舒、时初雅、旭霁、云起√、小桃子、幸、轩辕如是、砖头君、35049132、@滚去填坑好嘛、琉璃夕影、小九、小筑、堇色时光、又睡过头了、琉星、嗷呜~~、岩海苔、迷路的年糕、21320508、墨、小丫、五人无、阿罗、莫问、云朵朵、一笙、LuciFiel.九音、宁、卿予、小兔子乖乖 10瓶;欣欣向荣、温、猫狗双全^▽^ 9瓶;拒绝虐的追梦者 7瓶;Holly 6瓶;陆鸩、桃木、凌叶、未书mio、小书、蚕宝宝、槿悠、木子、Seank、momo、妮妮奈尔、墨七、23297474、33946770、赐我一只史莱姆吧、天圆地方我爱钱 5瓶;新茶、华年 4瓶;不打烊、十·恶、胖英要减肥、天台四万八千丈 3瓶;幽玄、鹿鸣、小叶子修、熊太太、付紫洛、与鹤、小雪花、阳光明媚的一天、耳尧木、栤埖 2瓶;云潋风溯、简单生活、阿竹、哞一、萧凝忆、以沫、亓妳、咕咕、某只咸鱼、简茸茸茸茸茸、繁星、53646297、庄生梦、活着、夕见、⊙_⊙、岁岁忆年、字母、iene、无所谓雪、书猫、22847357、病乃迁、圈圆、今天喝奶茶了吗、苹果甜甜、白柳的狗、桃一只、兜里有糖、情绪、poppy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携酒上青天2 ============================ 中了状元的当天, 许怀谦就被授为翰林院编撰一职,从六品,是一众新科进士里官阶最高的。 孟方荀和沈温年他们则被授为翰林院编修, 正七品, 比他低了一阶。 而像段祐言章秉文裴望舒他们这类二三甲的进士, 就没有许怀谦他们一甲进士待遇这么好了,能立刻授官。 他们在授官前, 还需要再参加一次朝考,朝考过后,成绩优异者入翰林院为庶吉士, 其余的则分发到各部任主事或到地方任职。 都走到这一步了, 三人自然也是没有掉链子, 顺利考进了翰林院庶吉士的位置。 不过, 他们还要回乡探亲祭祖,几乎是一参加完朝考,就马不停蹄地回乡去了。 皇帝给他们这些新科进士, 放了两个月回乡探亲祭祖的时间,他们得在这两个月内,把家里大大小小能安排的事, 都安排好了,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地为朝廷办事。 像孟方荀, 他这次回乡探亲祭祖,就不单单只是为了探亲祭祖,还得回乡把婚礼办了。 “你的嘴藏的还真是有够严实的!”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许怀谦他们才知道, 孟方荀的未婚妻竟然是宋大人的女儿。 他们上京这么久,孟方荀竟然一点口风都没有漏过, 可见嘴有多严实。 孟方荀笑:“我也是怕最后没有成事,空欢喜一场。” 有订婚的,也有退婚的,何况他和宋微澜还是以那样的方式认识的,家世也有所差距,不确定的可能性,太大了,孟方荀也是为了保险起见。 许怀谦抬眼瞧着他那春风满面的样子,恨不得捶他一拳:“现在你就放心了?” 都做到这么保险了,何不如结了婚再说?这恋爱的酸臭味熏到他了! “那是!”孟方荀得意,他可是榜眼耶!榜眼!现在又被授翰林院编修一职,横在他们面前的家世已经被拉平了,再没什么能够阻止他把她未婚妻娶回家,他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就是可惜了,你的喜酒我俩喝不成了。”段祐言惋惜,孟方荀要回乡,他和许怀谦有事都脱不开身,只能遗憾错过了。 “没事,等我们回京了,再单独请你俩喝一次!”孟方荀笑得一脸开心,喜酒这个东西,也不一定成亲要当天喝,只要开心,每天都能喝的。 “渍,”许怀谦被他酸得牙疼,“你还是想想回京后,怎么面对和岳父一起共事的尴尬吧。” 不知道孟方荀倒霉还是幸运,他这么努力地考上榜眼,进了翰林院,被授为编修,官职刚好与宋大人平起平坐不说,且两人还同属一个部门。 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天天上班被岳父监视着,哪个当女婿的能感觉好受。 “这有什么,我岳父挺好说话的。”孟方荀一点都介意,刚上任就能有岳父手把手带他,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求不来的事,他该感到高兴才是。 “倒是你,”孟方荀犹疑地瞧着许怀谦,“陛下哪儿你怎么交差?” 谁能想到许怀谦只是提个意见,都能给自己揽一身的活。 “翰林院里那么多官呢,”对此许怀谦笑了笑,一脸轻松,“我除了时政,其他方面都平平无奇,至多给一点时政内的意见,其他的,还得靠翰林院里的其他人才行。” 比起孟方荀几人,他好歹也是混过几年官场部门的,业绩怎样暂且不提,但带薪摸鱼这种事,相信在场的人,应该没有人比他更熟练了。 况且,他还是个状元呢,是本届新科进士里官阶最高,指示下面的人办事,不是官场最简单粗暴的甩手活嘛。 “而且陛下应该也会体谅我身体的吧?”许怀谦想到昌盛帝一而再,再而三对他身体的重视,他都不用装病,相信他会谅解他的。 病弱会摸鱼加上上头大老板的重视,上班对他来说就是福报,上哪儿去找这种白拿钱不干活还是铁饭碗的工作哦。 至于提前两个月上班算啥,就当是多拿两个月的工资了。 “可不是。”对此,裴望舒深感认同地颔首,“咱们这位陛下好着呢。” 琼林宴上,昌盛帝那一番推心置腹后,还带着众人一块游了游琼林苑,裴望舒瞅准了时机,就向昌盛帝求了能治她娘心疾的安心丸。 见裴望舒如此有孝心,昌盛帝也大方,直接赐给了他一瓶安心丸,还让他娘吃完以后,可以随时去太医院里再领。 昌盛帝这一举动让本就对他有所好感的裴望舒,对他的好感再次拔高了一个度。 如果后续不出意外的话,裴望舒大概是能心甘情愿地为他卖命一辈子了。 “那师兄我们就先回去了。”章秉文见众人没什么好交代的了,提着行李给许怀谦道了别。 许怀谦颔首:“回去帮我给夫子带个好,可别让他又喜晕了。” 算起来,章夫子他老人家今年都七十岁了,人过七十古来稀,可经不起这么大的折腾。 章秉文一脸正色:“我会注意的!” 在家门口目送完几位好友远去,许怀谦这才和段祐言分别:“我去找我家阿酒了,你也快回去陪你家夫郎吧。” 盛云锦马上就快要临盆了,最近已经不敢出门了。 “你等等。”段祐言叫住了转身就要回去黏陈烈酒的许怀谦,从自己身后拉出一个人来,“我送你一个人。” 许怀谦看过去,是一个长相特别憨厚老实的男人,不太理解地看着他:“这是?” “这是盛家专门培育的药膳大夫,不仅会做各式各样的药膳,还擅长验毒,”段祐言给他交代,“现在我们进入官场了,随着身份地位的转变,一些麻烦可能也会接踵而来,平时能注意的就注意一些,没事,你就留着当普通的药膳大夫使。” 传胪庆典过后,段祐言接手了盛家的资源,这才知道世家大族的底蕴有多深厚,而且也知道许多官场上让人防不胜防的手段。 他自己就是个大夫,一些事能躲就躲过去了,许怀谦跟他可不一样,他身子骨弱,没准吃错点什么东西,就会要了他的命,更应该在这方面注意。 科举这一路,都是许怀谦在帮他,他也没什么好回馈给他的,一点点照料还是可以的。 “你把盛家的人送给我,”许怀谦看着这个老实憨厚的男人,问段祐言,“你没事吧?” 来到这古代,连人口买卖都能接受的许怀谦,对于彼此之间相互送下人的事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就怕段祐言给他送人,他在盛家不好过。 虽说段祐言现在是接手了盛家的部分资源,可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盛玉轩呢。 人家殿试是输给了段祐言,可人家也不差啊,殿试第八呢,还是正儿八经的盛家人,可想而知,段祐言今后在盛家的竞争有多激烈。 “你就放心吧。”段祐言笑笑,“凭借你现在新科状元的身份,还是皇帝重视的状元,他们巴不得我这样做呢。” 人脉,也是世家格外看重的一点。许怀谦可是新科状元,又得皇帝重视,盛家人巴不得他与许怀谦多多交好。 “那我就放心了。”听段祐言这么一说,许怀谦没有心理负担了,朋友之间的好意可以接受,但也要建立在不为难对方的情况下。 段祐言转身与那药膳大夫说道:“盛一,以后你就专心跟着许状元。” “是!” 收下段祐言送给他的药膳大夫,许怀谦就去找陈烈酒了。 他要去上班了,陈烈酒给他订了一辆马车,正在后院套马呢。 他一走过去,就看见陈烈酒态度强硬地抓着陈金虎送他的那匹马给套上了马架子。 一开始马儿还不愿意,但等陈烈酒翻身骑在它身上训了它两圈,高贵的马儿再不愿意,还是低下了头颅,任由人给它套上了马架子。 许怀谦看着陈烈酒在狭窄的院子里驯马那个架势,眼皮子跳了跳,老婆好彪悍啊。 居然能在马背上各种翻转! “阿谦!”套好马架子的陈烈酒用手肘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一抬头就看到站在门口的许怀谦,笑了笑,把他拉过来,“看看,我给你弄的马车,漂不漂亮!” 六品至九品的官员,马车可以用素云头青带,青缦装饰。 陈烈酒给许怀谦做的这辆马车,完全是按许怀谦的官阶做的,配上那匹高贵得不行的马,一瞧就神气得不行。 “好看是好看。”许怀谦看了看马车,又看了看马,“用这么漂亮的马给我拉车是不是太浪费了。” 实在是,陈金虎送给这匹马,太漂亮了,跟他这辆六品的马车车座,有点不太匹配啊。 “我家小相公长得这么漂亮,”陈烈酒捏了捏许怀谦嫩得掐出水的脸,“就该配这么漂亮的马车,开开心心地去上衙!” 正好,他还在想,他家小相公不会骑马,小虎送他这么漂亮的马,天天养在后院,肯定要养废,现在给许怀谦拉车刚好。 好吧,他老婆都这样说了,许怀谦只得勉强接受自己即将拥有一辆超级豪华马车的事。 “可是我去上衙了,就不能天天跟你在一起了,”别看许怀谦在孟方荀他们面前开心自己终于读书出头,能去上班摸鱼了,一到老婆面前,立马就委屈了,“以后我每天起得比鸡早,我们只有晚上才能相见了。” 说到这个许怀谦就怨念得不行,在现代好歹还是早九晚五,到了古代,就变成了早六晚三。 可能是因为古代没有电灯,下午的光线不好,散衙的时间就早。这样其实很不错,但就是他早上有点起不太来啊! 他习惯了睡懒觉! 陈烈酒原本是没有这个习惯的,但他两天天睡在一起,早上他又喜欢抱着陈烈酒不撒手,渐渐地陈烈酒的作息就跟他一模一样了。 现在他要早起了,他可舍不得他老婆跟他一起起床。 这样他们见面的时间就只剩下晚上了! “谁说的!”陈烈酒都要被他家小相公给可爱死了,人都说这当了官,人就成熟了,没想到他家小相公还是这么黏他,“我以后可是要做天天送我家小相公上衙的夫郎!” “啊?”许怀谦被陈烈酒说愣了。 “傻瓜。”陈烈酒没忍住亲了亲他,“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去上衙呢,我连车夫都没有给你准备,你猜送你去上衙的人是谁呀。” “是阿酒!”许怀谦对着他老婆眼睛灼灼的,“是我的阿酒!” “可是这样你就睡不了懒觉了。”陈烈酒说要每天送他去上班,许怀谦开心是开心,可开心过后,一想到陈烈酒每天忙得团团转,还得操心他的事,心疼得不行,“还是不要了吧。” “没事,我以后尽量每天早点回来,”陈烈酒摆手,“晚上我们一起早睡就好了。” 一天看不到他家小相公,他也是会心慌的。 而且懒觉睡太多也不好,容易把人睡废,比如他现在就没有以前能够早起了。 能跟他家小相公,夫唱夫随再好不过了! 许怀谦拗不过陈烈酒,只得被迫接受陈烈酒日日早起送他去上衙的事实。 他想,他应该是世上第一个,离不开的老婆的老婆宝男人了吧。 他们在这里讨论一起上班的事,翰林院都快为许怀谦提出那些建议给炸开锅了。 要著书推行于天下,重新改革科举,这最重要的就是著书。 皇帝连朝臣都没有找,直接找到了翰林院大学士韶雪风,让他全权负责此事。 韶雪风一听闻此事,就召集了一众翰林官员,在商讨了。 “重新改革科举。” “著书推行于天下。” “这是真的吗?” “都交给我们翰林院?” 翰林院的众位官员都不是傻子,一听韶雪风说完事情,转瞬间就从里面捕捉到了好处。 现在天下学子修习的书都是从书院或者各州府、县城的书局购买的,与他们翰林院官员关系不大。 他们翰林院虽然掌管天下书籍,可他们翰林院的官员们除了修书撰史、起草诏书、经筵侍讲,平日里就没有别的事干了。 虽说清贵,那也只是能进内阁这一条清贵罢了,但翰林院的官员何其多,能进内阁的就那么几个,剩下的官员大多数都默默无闻。 修一辈子书,没人记得。 可要是能著书推行于天下,供全天下读书人习读又不一样。 想想,四书五经的为何被读书人奉为圣典?那还不是因为天底下的读书人一旦过了启蒙阶段,就得开始学它们。 若是他们著的书也能让天下学子像四书五经那样捧为瑰宝卒读,那他们这些翰林院官员是不是也会像孔子、孟子那样,受天下读书人敬仰? 天底下没有那个文人拒绝得了这么大的诱惑,翰林院的一众官员也不例外。 他们当官是为了什么? 除了为了为国干事、为民谋利,更多的还不是为了光宗耀祖、名留青史。 为国干事和为民谋利想要光宗耀祖都太难了,但是著书对于他们这类在翰林院里天天和书打交代的人来说,那便是家常便饭,轻轻松松不会吹飞之力就能办出来的事。 想想,他们著的书推行于天下后,以后别人讨论的都是他们翰林院著行推行出去的书,随口说一句某某大人的某某书籍写得是真的好,这不就跟刻碑一样名留青史了? 碑只能影响一方天地的人,而书却能影响整个天下的人,甚至是他们后世好几代人,还有什么比这类的名留青史更加令人震撼的事? 韶雪风笑道:“当然是真的了,陛下金口玉言那还能有假?” 听到他们的顶头上司都这样说了,一众知道这事准没跑的翰林院官员个个都兴奋不已。 “著!” “不管什么书我们都可以著!” 机会都已经给他们了,要是他们还抓不住,那他们就枉当官这么多年了。 多元化科举,不就是将著书的种类增多么,他们翰林院有着全天下没有的书籍,他们还怕著不出种类多的书籍来? 就算不会也没关系,可以学! “但你们也别高兴太早。”韶雪风见手底下的人,一个个高兴得没有出息的样子,摇摇头,“这个意见是今年的新科状元提出来的,我估计我们的书著成什么样,一定要他点了头,才能过关,或者说,要著什么样的书,一定得由他来决定。” 韶雪风想起陛下召他过去说了这件事后,对许怀谦极为推崇的模样,不禁暗暗叹气。 他先前都已经注意到了科举只注重时政的弊端,却没有如许怀谦一般能够想到去著书。 至多地就是想到能不能多推行一些科举试题,而不要单侧重一样。 同样的多推行试题,就意味着天下学子要学的东西同样要增多,他先前还在想怎么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没想到人家新科状元,脑子一转就想到著书,把要考的学识圈在一个范围内,而不是再跟以前一样,杂乱无章的学习,不就很好地把问题解决了么? 而且韶雪风看到的不仅仅只有此,他看到了一样,公平性。 要问天底下当官的读书人哪里最多?那必定是世家里出来当官的读书人最多。 因为他们有家族的底蕴,天生就比别人看得多,会得多,学得多,科举对他们来说,不算太大的事儿。 可是平民读书人呢? 他们光是能够读书这一项,都能把一个家庭给榨干了,更别说是去科举路上那些额外的书籍了。 如果把所要考的知识划分在几本书的区域里,这样每个人学的都是一样的,只要肯努力,肯用心,每个人都有上升的机会。 “新科状元?” “许怀谦?” “又是他?” 听到他的名字,一众翰林院的官员已经不陌生了,因为他先前考试的卷子,大家都传阅过,知道这位新科状元,想法谓之常人要新奇、大胆不少,因此,此刻听到韶雪风说这个想法是他提出来的,众位翰林院官员竟然有种在意料之中的感觉。 “他至多就时政一项能力出众,还能包揽其他所有书类不成?” 多元化科举,除了诗词歌赋,时政,以外,旁的都要有,天底下的书类这么多,他许怀谦一个人都要包揽完不成? “怕就怕他想要专横?” 毕竟,这个想法是人家提出家的,人家想要科举考什么,心里肯定有自己的想法。 到时候人家根据自己的喜好定书籍,他们这些人,一样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或许我们可以等他上衙试探试探?我觉得这位新科状元,既然提出了多元化科举这个思路,他就不会是一个专横的人。” 他要是专横的话,铆着劲不让陛下改革科举就好了,毕竟,天底下的学子,现在还把他的乡试卷子当时政入门书在研习。 只要时政科举一直不改革,天底下通过他的时政试卷考上进士的人,都可以算作他的门生,以后是可以被这些进士尊称一声恩师的! 他这一改革科举,他这影响力瞬间缩小了许多,对他来说没什么好处。 “说得也是!” “那我们就静候他来吧!” 翰林院一众官员在翘首以盼等着许怀谦的时候,许怀谦正在试穿他的新官服。 镂花金座,中衔蓝宝石,上衔砗磲的官冠一戴,前后绣鹭鸶的补子的官服一穿。 陈烈酒都没忍住眼睛一亮:“好看!” “是吗?”许怀谦抿着唇,扯着身上的衣服不太满意道,“就是这个颜色我有点不太喜欢。” 深绿色。 虽然他平时也穿浅青色的衣服,但这么绿的衣服他还是第一次穿。 “为什么不喜欢?”陈烈酒给许怀谦整了整衣领,“这个颜色很衬你的肤色。” 许怀谦的肤色是那种病态白,平时穿浅一点的衣服还能遮掩一点,这深绿色的衣服一穿上,那苍白的肤色一下就凸显出来了。 配合着他那张不俗的容貌,一看就有那种惹人怜爱楚楚可怜的味道。 是陈烈酒最喜欢他的一款模样。他就喜欢怜爱和蹂.躏这样的小相公了。 “因为他是绿色的!”许怀谦该怎么跟他说,在他那个时代,男人穿绿色的衣服,代表他被绿了,就很令人不舒服。 陈烈酒不解:“绿色怎么了?” 许怀谦只好跟他讲了一个绿帽子的典故。 “哈——”还是第一次听这种故事的陈烈酒觉得好好笑,“可这不应该是人的错吗?为什么要把人的错误归在颜色上面。” “就像你讲的这个绿帽子的故事,”陈烈酒给许怀谦扣好腰上的朝带,“要是犯错的那人换一种颜色给丈夫做帽子,那个颜色是不是也会成为一种罪?” 许怀谦深吸了一口气:“你说得有道理!”是他观念太过于深入了。 “别纠结了。”许怀谦看了看他家小相公那张白得发光的脸,“朝中士大夫都这么穿,这个颜色代表着荣耀呢。” 好多人想要一件深绿色的官服还要不到呢! “不信,我拉你出去走一圈,你看他们羡不羡慕你!”说着,陈烈酒就把许怀谦往门外一带,早就在他们等候他穿官服出来的陈家三人,同时:“哇!”了一声。 陈小妹出声:“二哥,你好贵气啊!”先前许怀谦穿绫罗绸缎的时候,也很贵气。 但那种贵气,只是富有的贵气,现在的贵气就不一样,是有权又有势的那种贵气! 看到陈小妹那小迷妹的样子,许怀谦开心点了:“是吗?” “当然是了!”陈金虎肯定道,“我以前看到二哥总怕靠近你把你弄碎了,现在嘛,有点想给你下跪的冲动了。” 毕竟,官与民不同了。 “嗯嗯!”王婉婉认同地点头,他们二哥这官服一穿,可不就很有种让人给他见礼的冲动。 “可别!”许怀谦终究不是古人,不太能那么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的跪礼,“我怕折寿。” 院子里的其他三个陈家下人,原本是有想给许怀谦下跪,好好给许怀谦这位新上任的六品官过过官瘾的,一听到许怀谦这话,忙把动作止住了。 折寿啊。 那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陈家人口简单,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下人,就是宅子大了点,打扫起来有些累人,可每个月月钱并不少拿的刘贵夫妇并不抱怨,因为陈烈酒允许他们夫妻二人的女儿在陈家随意玩耍。 他们夫妻二人是从外地逃难来的,先前夫妻二人也不是没有试过卖给别人家,可那些人要不是不要他们的女儿,要不就是要让他们的女儿一块为奴。 只有陈烈酒同意他们带着女儿一块入府,且不让他们的女儿为奴为婢。 他们的主人陈烈酒说了,要保护好他夫君许怀谦,要是他夫君许怀谦不在了,他就会卖掉京城的一切,回杏花村与夫同眠。 陈府钱多事少,主家还宽容,要是陈烈酒把他们转卖了,他们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好运,能碰到一个这么好的主家。 因此,两人打从心底里希望许怀谦这位入赘大人能够长命百岁。 另外一位新加入陈府的盛一,也同样不希望许怀谦有事,许怀谦虽然跟他家姑爷一样出生平民,又同样是入赘之身。 但他有才能,又是新科状元,还得皇帝重视,未来前途不可估量,跟着这样的人,前期是苦了点,后期绝对能飞黄腾达! 前提是许怀谦的命得维持到那个时候! 下人们在想什么,许怀谦并不清楚,接收完家人赞叹的眼神,终于放下了绿衣服的芥蒂,和陈烈酒一块美美的上班。 缙朝的翰林院官署位于皇宫的东侧,靠皇帝上朝的金銮殿格外得近,只有几条街的距离。 在翰林院后面一点就是六部、钦天监、宗人府等等一类的官署,因此这里也叫文官署一条街。 与文官署对应的就是武官署,不过那就位于皇宫的西侧了,距离这边的距离还远着。 由于陈烈酒驾的是官车,沿途官署两侧的巡逻的侍卫们虽然好奇,那家的大人这么大胆,用一个漂亮哥儿当车夫,不过还是没有多事的过问,任由他们通过了。 文官署一条街旁人都进不来,陈烈酒也没来过,他驾着马,好奇地默念着沿途两旁的官署名,等念到翰林院的时候,这才跟许怀谦说:“到了!” 许怀谦扒开车帘看了眼他以后即将上班的地方,见周围来了不少跟他们一块上衙的马车,忙把他老婆的头勾进车帘里,对着他的唇亲了又亲,这才心满意足地放开他,下了车:“我去上衙了!” 独留下陈烈酒勾着红艳艳的唇,看他那脚步匆匆地走进翰林院的背影,无声地笑了笑。 缙朝的官署点卯非常严格,迟到了跟现代一样会扣月俸,虽说,大多数的官员并不心疼那点月俸,但要是扣太多,一样会被贬谪罢官。 因此,许怀谦到的时候,翰林院的不少官员都到了。 他们好奇地打量许怀谦这个新科状元,虽说传胪庆典那天已经有不少人见过这位新晋状元了。 可在庆典上毕竟隔得远看不太清,只知道是个模样极好的青年,现在一看,何止模样极好,还是个年轻得过分的青年呢! 这到弱冠了吗?! 许怀谦进了翰林院,他觉得,就算他不想摸鱼,翰林院里的一众官员,应该对他的映像也不太好? 毕竟不遭人嫉妒的是庸才? 像他这种天才去到一个新公司,被人打压是应该的。 结果他一踏进翰林院的大门,就有人热情地向他打招呼。 “许状元来了!” “许修撰来了!” “许大人来了!” “各位大人好!”面对这群热情的同事,许怀谦也一一给他们回敬。 敬完了一圈,正想向他们询问,他的办公位在哪儿的时候,有人把他拉了过去,一群人围着他:“许修撰,你说得那个重新著书推行于天下的科举改革,心中可有想法了?” 他们这几天可都在琢磨这事,就等着他来了,现在等到人了,哪里还管得了其他,现把自己心中的疑惑问了再说。 “嗯?”许怀谦一看他这热情的架势,觉得有点不对头啊,这怎么跟他想的不一样,想也不想地说道:“暂时还没有,不知各位大人可有想法了?” 这可不兴大包大揽,万一他多嘴说自己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他们把什么事都推给他干怎么办? 不要啊。 著书推行于天下这样的好事,就该让翰林院里的官员都参与进来才是,他一个人搞不定的,累也得把他给累死。 “我们挑了几种类型的书籍,”好在翰林院里官员并没有如许怀谦想的那般淡泊名利,他们将他们拟好类型的书籍的纸单,交给许怀谦观看,“你看看?” 许怀谦接过一看,四书五经,诗词歌赋,依然在上面,在这个基础上又多了些,策问、时政、治理、算术、统筹、医术、占卜满满写了一页纸的新知识! 可以啊。 这是打算百花齐放了么? 许怀谦看完后,一脸正色道:“大人们归纳的很多元化!” 众位大人见他并没有如他们先前想的那般专横,想要推行于他想要推行的东西,松了一口气。 但同时又不由得对着纸张叹了一口气:“可是这未免也太多了些?” 他们也算是脑子一热,想到反正都要推行多元化科举,才把能想到的东西全写了上去,可是这一页纸的东西,就算每本只出一本书,要学的东西也不少,该如何删减呢? “或许可以分级别?”许怀谦看他们这么为难,想了想,还是给出了自己的一点点建议,“既然是要著书改变科举,那就不能够只考虑到乡试,连童生试、院试、这些全都要考虑到。” 众人大人停顿了下来:“嗯?” “众位大人看哈,”许怀谦拿起桌上的毛笔在他们的纸上画,“像童生试,面对的都是一些二十以下的学子,他们的记忆力好,四书五经和诗词歌赋这些对他们来说不太难,这些可以保留,但也不能让他们只学这些,会把人给学傻的,所有我们还可以出一些简单的书给他们学,比如思想,算学、策问、统筹、史记这些他们都可以学一点简单的?” 许怀谦不打算改童生试,他有原主记忆,发现童生试,还是蛮简单的,靠死记硬背就行了。 就是这样学出来的人有些呆笨,尤其是对于乡村的孩子来说。 他们接触的东西不多,夫子让他们背他们便背,没有自己的思想。 就比如章秉文,章夫子让他死记硬背,他就死记硬背,还是去到书院里,才有一丝鲜活气息。 可他要是乡试卷子不写改良农具,他都想不到他竟然还有喜欢鼓捣农具的这类喜好。 看,这就是死记硬背把一个人爱好给活活扼杀了的例子。 “也不要弄得太复杂,弄些简单通俗的书就好,最好让稚子一看就会得那种。” 许怀谦也怕这些参加童生试的学太多给学废,因此尽量让他们弄简单一些。 “再来就是逐步增加难度,”许怀谦又画到秀才上面,“能考上的秀才,年纪和最基础的学识都有了,我们在童生试的基础上,再把各类书本内容增加一些难度,再多设几本额外的书籍,这些书籍也不一定要让他们考,最主要的目的是,开阔他们的见识?” 古代不比现代,网络发达,书店里什么书都有,尤其是一些偏远地区,但是由国家发行则不一样了,这样每个人都有机会见识到更多的书籍。 就算这些人最后没考上举人,也不至于一根筋扎里面,还能转行去做自己喜欢的? 当然这种事,许怀谦不打算说出来,说出来要被人攻讦。 因为许怀谦这是要改变读书人固化了的,世上只有科举这一条青云路的思想。 只能通过这种不引人注目的方式,慢慢地潜移默化。 “如此说来,岂不是四书五经也可以分级?”有翰林院的官员立马想到,“把四书五经分类成简单到困难模式,让学生按级别学习,就能更好地学透了?” “如果著的书只是为了开阔人的眼界,而不参加科举的话,那岂不是还能把是司天监等学识放进去,甚至是网罗一些天底下有趣的轶事之类的?” 他们一个个各抒己见后,全都望着许怀谦,都在等许怀谦给他们意见。 许怀谦:“……”我这张嘴啊!说这么多干什么! “……咳咳咳咳。”许怀谦使出自己的绝技,从身上掏出帕子来,捂着嘴猛烈地咳嗽了几下,“各位大人,我身体不好,暂时想不到那么多了,还请大家再接再厉,没准多讨论讨论就有了,……我先休息一会儿。”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03 23:49:30~2022-11-04 23:5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59173232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桃子被做成了黄桃罐头、20628231、清墨、罂溟、荼岩翛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潇潋湘华 43瓶;南城以南 29瓶;SK.L 22瓶;姜茶可乐、言言白衍 20瓶;五元、琴音琴、白羊原始、21320508、煮酒焚香、曦(づ●─●)づ、可能是小可爱吧、小兔子乖乖、柠歌、DX{?△?}、夢玖玖玖I、雨、桃木、肖战哥哥的坚果小可爱、Echo、55164304 10瓶;小桃子 8瓶;御姐她姐、苹果派丁满、又睡过头了、55098635、侃大山 5瓶;三生、⊙_⊙、某只咸鱼 4瓶;胖英要减肥 3瓶;青山入我怀、烟雨任平生、一条咸鱼?、酒未、最爱的是小说 2瓶;星辞、鲸落、邱秋楸、君伊宸、豫襐、阿竹、KAMI、静、巧克力爱好者、恭喜我发财、白柳的狗、爱糖的小猪、妮妮奈尔、猫狗双全^▽^、馥施、桃一只、季夏夏夏夏、庄生梦、不打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携酒上青天3 ============================ 送完许怀谦去翰林院上衙, 陈烈酒直接驾着马车出了京。 他在京郊城外寻了个僻静的村落,雇了一些人,起了个砖窑, 试着在烧硬砖了。 不知道烧出来了没有? “陈掌柜来了?”陈烈酒驾着马一袭红衣一进村, 沿途不少人都与他打招呼。 “嗯。”陈烈酒淡淡颔首。 他与这里的人没有交情, 人家与他打招呼,他应着就是, 不得罪也不交好。 等陈烈酒的马车一驶走,那些与他打招呼的人,立马换了一副嘴脸:“也不知道, 是京里那户人家家里出来的夫郎, 这般不要脸得出来抛头露脸。” 京都的百姓和杏花村的百姓还是有所差距的, 受前朝影响, 他们对哥儿的态度很轻蔑,总觉得哥儿生来就低人一等。 像陈烈酒这般张扬抛头露脸的是要被他们瞧不起的。 奈何,陈烈酒有权有势, 而且并不惧怕他们的流言蜚语,刚到他们村子的时候,直接就把他们村子里, 一个正在打哥儿夫郎的男人给揍了。 当时,男人嚷嚷着要去报官, 陈烈酒直接扔了十两银子给他:“去,尽管去,你看官差抓我, 还是抓你。” 他那副全然不惧, 又一身绫罗绸缎的衣裳张扬的模样,很难不让人怀疑他在京里有什么势力。 偏偏, 他又没带什么手下,只身前来的,众人琢磨不准他的来头,只得劝男人收了钱,草草了事。 毕竟,十两银子呢! 别看他们是京都百姓,住在天子脚下,不愁吃不穿的,可是日子谁苦谁知道。 周围附近但凡有一点稍微好的良田都让王孙贵族们给占去了,朝廷分给他们的地都是中下等地,一年到头也种不出多少粮食,为了一家老小,他们不得不去给那些王孙贵族们当佃户。 当佃户也苦,地里一年的收成就那些,给主家交了租子来,留在他们手中的少之又少。 一年累死累活,也不一定能挣来十两银子,早知道,挨一顿打就能挣十两银子,他们都想去挨这个打了! 此后,陈烈酒就在他们村子里买了块地,起了个砖窑,还带着十来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日日守着那砖窑烧砖,这么久过去了,也没见烧出个什么名头来。 “不知道,估计是京里哪家纨绔子弟的夫郎吧,”三河村的村民摇头,“也就只有这样的人家,才办得出让夫郎抛头露脸这么败家的事!” 京城的土质和外地的土质压根就不一样,他们这儿的土地多为褐土,潮土、棕壤,就是那种又黄又很干的土,一捻就碎,跟沙子一样,一看就不适合烧砖。 不然为何京里的砖价那么贵?还不是从外地拉砖来运费贵,加上一些商行故意抬高价格导致的。 而这陈烈酒居然妄想在他们这样的地方烧出砖来,简直异想天开。 他们也不觉得这是陈烈酒自己的注意,猜想多半都是陈烈酒那个未露面的“纨绔”夫君所为。 一个哥儿哪有这么大的胆子?肯定是背后有所依仗! “哼,等他把主家的钱给败光了,又被主家给厌恶了,看他还能不能有这么神气。” 三河村的村民们对陈烈酒这个突然出现的哥儿看不惯好久了,因为他的出现,村里好些人家家里的哥儿,都有点不安分了。 但,碍于陈烈酒的势力又不敢明面上得罪,只能在背后说些不痛不痒的酸话。 旁人怎么想他,陈烈酒向来是不在乎,他驾着马直接去了他的烧砖基地。 陈五他们几个在这里日日守着砖窑,一是陈烈酒只信任他的人,二也是防止别人搞破坏。 他一到地,闲得无所事事,都在啃狗尾巴草的陈五几人,立马激动得热泪盈眶:“老大!你可算是来了!” 再不来,他们感觉他们都要被闲废了。 在杏花村里,不跟着陈烈酒忙的时候,他们还可以帮家里下下地,来了这里,他们除了烧那几块砖,就没别的事干了。 要让他们去给村子里的其他人帮忙也不是不行,可这里的人对哥儿也太不友好了,尤其是对他们老大这种哥儿。 在背地里说什么的都有,又非亲非故的,他们为何要去帮他们?留着一身力气给老大卖力气多好。 “砖烧出来没有?”陈烈酒也知道这段时间忙着他家小相公考上状元的事,忽略了这边,也不废话,直接开口问道。 “早就烧出来了。”陈烈酒就拿了几十块砖坯过来让他们烧,就这点砖,他们这么多人,几乎是没费什么力气就给弄好了。 “我看看。” 陈烈酒走过去,将他们烧好的砖,一一取出来看了看。 这些砖,都是他从各个承宣布政使司里搜罗来的土质,各种杂糅做出来的砖坯,每块砖坯上他都做了记号,一看便知他用了什么土质。 几十种砖坯子,有好有坏,那种一看就有裂缝的他直接就没考虑,专挑那种完好无损的,记住记号,再用砖对砸,看哪块砖的硬度好一些。 “老大,就用城墙砖吧。”陈墙觉得陈烈酒这样试也不是办法,出主意道,“城墙砖能砌几十米高,一样很坚固!” “可城墙砌的是实心,”陈烈酒摇头,“我要砌的房子中间中空三四层,这个中空的承重怎么解决?” “总不能每层都砌一层很厚的承重砖吧。”且不说这个方法可不可行,就算可行,官家他也不会同意。 官家允许民间百姓可以把房子建筑到三四层,但这个高度是有限制的,超过这个高度就范禁忌了。 “我想要的是那种,又薄又坚固的砖板,最好是一两层就能达到我想要的沉重量。” 陈烈酒给众人比划着,听得陈墙他们一愣一愣的。 要是许怀谦在这里的话就知道陈烈酒想要的是什么了,他想要的是预制板,那种老式的水泥预制板,只有砖块的厚度,沉重量又大。 可就算他知道他老婆要的是什么,他也没办法给他帮忙,因为他也烧不来水泥。 他看的那本《我在古代当王爷》的耽美基建小说,只说了烧水泥要用到石英砂,没说具体怎么烧的,他也秃头。 几十种砖,其中有好几样土质烧出来的砖块都不错,可跟他想要的东西还是差太远。 陈烈酒皱了皱眉,会不会自己的方向错了? 他不是个止步于眼前的人,察觉到不对,会立马转变思路。 他在想,世界上除了砖和石块,还有什么东西坚固不摧? 铁? 可用铁来做承重板,造价未免也太贵了,皇帝都没这般奢侈吧? “老大,我们还烧砖吗?”陈五见陈烈酒皱着眉不说话,知道陈烈酒没有挑到自己满意的砖,心慌地问道。 “烧,为什么不烧。”陈烈酒从砖块里扒拉出一块上好的青灰色的砖,指着它说道,“这是用昌南的黏土和盛北的黄土烧制出来的砖,硬度比其他砖的硬度都强,我们就叫它南北砖吧,你们去收购这两种土,给我大量地烧。” 既然决定要在京城里修房子,陈烈酒就一定会把这个决定进行到底。 他觉得这个承重问题是一定可以解决,只是他还没有找到方法。 京城里的那些酒楼和客栈都可以修两三层供人暂时居住房屋,他就一定可以修供人长久居住的房子!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只要他朝着这个方向努力,总会有办法的。 看完砖,吩咐完事,陈烈酒看了看日头,已经正午时分了,他得回去接他家小相公了。 别看三河村这里只在京郊城外,可距离京城可远了,驾马车都要一两个时辰左右,一来一回,正好赶上他家小相公上衙下衙的时间。 “陈掌柜吃了饭再走吧。”就在陈烈酒准备拉着马车走时,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哥儿,提着食盒走了过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这个哥儿,就是陈烈酒一开始来这个村子的时候,从那个打夫郎的男人手中救下来的夫郎。 他自从被陈烈酒救下来后,就很有骨气地跟那个打他的男人和离了,原本他和男人的结合就是因为潮热期到了,不得不找个男人解决,才答应嫁给他的。 结果这一嫁还不如不嫁,被潮热烧死也比生不如死强。 只是,能够活着,谁想死呢。 陈烈酒把他救了下来,问了他一句话,彻底把他点醒了。 “就死这个男人身上吗?” 他琢磨过味来了,天底下的男人多的是,他没必要吊死在这一个男人身上,与其这么卑微地活着求着一个男人,不如痛痛快快地活一回,没准他能够在下次潮热前,再遇到一个好男人呢? 就算遇不到也没事,至少他在潮热前,舒心畅快地活过一回了,总比在那个男人家里看他眼色,稍微有一点不如意,就对他拳脚相加的强。 至于别人的眼光? 他身为一个哥儿,被人鄙视的时候还少吗? 他这种眼神,陈烈酒在许怀谦眼睛里看到过,这叫崇拜。 只不过许怀谦亮晶晶的眼睛里总是带着满腔对他的爱意,而这个哥儿除了崇拜,就再没有其他了。 “好。”陈烈酒也没有拒绝,他送了他家小相公过来,这会儿确实有点饿了。 “陈掌柜,给。”见陈烈酒同意留下来吃饭,姚乐很是高兴,忙从食盒里取出碗筷来给陈烈酒盛了一碗饭。 陈烈酒知道他和离后,想到从杏花村跟着他出来的陈五他们都是大男人,在这里烧砖,没人照顾伙食。 就以五百文一月的月钱,雇佣他给陈五他们做饭。 有了这份工钱,他更是不必看别人眼色,五百文够他一个人生活得很好了。 村里人知道他有这份月钱之后,都对他嫉妒得不行,就连他那个前夫,最近都时不时来他身边晃悠,甚至说出,他可以帮他解决潮热,让他给他钱花这种屁话。 让他深刻明白一个道理,哥儿,得有钱才行! 有钱了什么男人找不到。 而救他的陈烈酒,听陈五他们说,他就是自己挣钱养相公的,不过,人家的相公和他那种烂人相公可不一样,人家相公靠自己的努力都当上官了,而且对陈烈酒一心一意,绝无二话。 故此,他对陈烈酒佩服得五体投地,已经把他当自己心中的楷模来对待了。 “你烧的菜不错。”陈烈酒尝了一口他做的饭,眼睛一亮,本以为随手抓了个做饭的人,没想到还找了个行家。 “以前家里开饭馆的。”姚乐朝陈烈酒笑笑,“有点手艺。” 可惜后来年景不好,父亲母亲又相继病了一场,都去世了,他要不是因为潮热,他靠自己的手艺,也能够活得很快乐的。 可惜,有潮热在,这终究只是一个美好的梦。 “以后挣钱了再重新开一家属于自己的饭馆。”陈烈酒也没问他遭受过什么,总归,世间哥儿的命运总是逃不开那几条。 女子还有当寡妇的命。 哥儿连寡妇都没得选。 不过,凡事往好处想嘛,如果一个人连未来都不敢去展望,又如何能够更好地活下去呢。 他也是看在姚乐有自强自立,当机立断的勇气才愿意拉他一把的,换做杏花村的姜小山。 陈烈酒头疼了一下,真是扶不起的阿斗,就那么怕离开了男人自己过不下了? 虽然他也离不开他男人,但这男人和男人的差距,也未免太大了。 他要是遇到这种打他的男人,他能把他打得满地找牙,再把他全家给打了。 子不教父之过,既然教育不出好儿子来,当父母的肯定也有过错!当然爹妈早死得不算。 陈烈酒在三河村烧砖的时候,许怀谦正在翰林院里摸鱼摸得快乐。 身为从六品修撰的他,居然在翰林院里还有个小小的办公室,不是很大,几个平方左右,但是靠窗,窗外是翰林院天井,天井里被这群特别有闲情逸致的翰林院官员,种上了各式各样的花花草草,看书、修书累了,就可以把眼睛伸出去放松放松。 不过,可能是为了方便上司监督他们不摸鱼?每个办公室都没有设有门,外面的人一眼就能看清楚,他在干什么。 可这就能难倒想要摸鱼的许怀谦了吗? 开什么玩笑。 想当年他坐第一排,在老师眼皮子底下都敢跟同桌,当然是男同桌,一块偷吃辣条的主。 现在有这么好的条件,摸鱼是不可能不摸鱼的。 正好,他这个从六品修撰官主要工作是掌修实录、记载皇帝言行,以及草拟各类典礼文稿之类的。 相当于皇帝的秘书。 可由于他现在还是个新人,远没有到达能够去皇帝身边记录他的一言一行的地步,因此,许怀谦现在的主要工作就是负责熟悉熟悉一些实录,再帮忙整理一些文稿之类的助理活儿。 这些活儿在现代许怀谦就做得驾轻就熟了,随便扫扫就知道怎么做了。 他去其他修撰官那儿抱来一大摞本朝的实录,堆在自己案桌前,挡住别人的视线。 随便拿了一册,看似认认真真地在看,实际上,手边铺了一张宣纸,拿着毛笔有一搭没一搭地在给他老婆画筒子楼。 他想了一下,他老婆想要在京城里修三四层楼的商品房来买,那就只有修那种八十年代的筒子楼合适。 但这种楼也有弊端,私密性不好,太多人住在一起鱼龙混杂的容易出事,而且公共卫生间和淋雨了使用起来也很不方便。 所以还是得改良改良,改成那种一梯两户,类似于筒子楼,但又跟筒子楼所有差距的住房? 可是这种房子他老婆做起来未免也太难了吧,别的不说,水管和下水道的问题他怎么解决? 许怀谦咬着毛笔头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到,他老婆打算怎么解决这些问题。 不过,住宅的样式他还是画了个大概出来,没学过画画,画得很抽象,但他相信他老婆,肯定可以看得懂的! 许怀谦别的什么没自信,对他陈烈酒却有一种迷之自信。 可能是因为陈烈酒平日里表现得太自信了?仿佛世界上没有什么困难能够难倒他,这种自信也感染着周边一众人,不由自主地就会信任他。 而且,一直以来,他确实也没有辜负大家的信任,一口唾沫一口钉,说出口的话就没有没办到过的。 这样的人,怎么会让人不愿意去相信他呢。 相信归相信,可能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到他老婆一点点,许怀谦还是很开心的。 说到底,他老婆这么卖力地挣钱,还不是为了他。 许怀谦一天都坐在案牍前写写画画,连头都没有抬起来过,搞得早上一众被他划了方向,很有思路的一群翰林院官员们,很彷徨。 想上去问他吧,看他那么认真的样子又很不好意思打扰。 可要是不问他吧,他们大家伙又拿不定主意。 实在是他们的想法和理念太过于天马行空和大胆。 这些东西推出去真的能行吗? 一群循规蹈矩惯了的翰林院官员们,突然被自己冒出来的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给弄得心慌意乱得不行。 总感觉他们这些书籍推出去,一定会招来各方各界的反对,可要是不去做,他们又舍不得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就很让人纠结。 “一开始谁说人家专横的?”众位翰林院官员见许怀谦这完全不管的架势,不由得唏嘘道,“人家压根就不在乎。” 说实话,一众翰林院的官员对这位新上任的新编撰有些杵,因为他,这两年翰林院忙碌许多。 陛下要推广时政,他们就不得不去学时政。 本来平日里,公务就有够繁忙的,这样一来,更是压得他们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了。 本来一开始,他们知道这位新晋状元,就是那位让皇帝颇为推崇的时政大能时,他们都有点想给他使点绊子的想法。 什么冷落了,故意排挤他,不给他说重要的事,让他出错率上去,就算是状元又怎么样,一样地在翰林院里待不下去。 可人家还没上来,就给他们送了一条这样路,这就显得他们这些官员很小家子气。 加上,现在许怀谦又表现得这么大方,一众翰林院里官员更是没脾气了。 就盼着他什么时候能忙完,他们好再继续早上没讨论完的问题。 这都休息那么久了,脑袋也休息过来了吧? 等许怀谦摸完鱼回过神来,想要伸个懒腰,再继续摸鱼的时候,他就看见办公室外,一众官员满含期待地向他望过来的目光。 ——不是吧? ——这都一天了,他们不会还等着我给建议吧?! 许怀谦当机立断地把伸懒腰的动作,改变成了握拳抵在唇边低低的咳嗽。 这种大活儿,他可不能接了,接了,岂不是以后有问题全都跑来问他。 而且,著书这种事,本就要百花齐放才好,要全都来问他了,著出来的书,免不了的还是带着他的思想在里面。 许怀谦没有自大到,他在现代学的思想就是好的,古代迂腐是迂腐了些,可该善良的人还是善良的,这证明他们的方向也没有错,他才不要去改变什么。 许怀谦本就生得病弱,加上他今天又穿了一脸极为衬他肤色的绿色官袍,他这一低头咳嗽,外面的一众官员都跟着蹙眉。 如此病弱。 要不要给他请个御医? 有人这么想着的时候,就有人出声了:“许修撰,要不要给你请个御医?” “……咳咳咳,”装病都摸不了鱼了,许怀谦一看过不去了,咳了几下,摆摆手,“没事没事,老毛病了,问题不大。” “那我们再继续早上的问题?”那穿绯色的官袍的官员问道。 “……好、好。”上司开口了,想要在职场混得好,上司不能得罪,许怀谦忙不迭地答应。 正好,摸鱼摸半天了,也是时候出来干活了。 听他这么一讲,所有想要著书的翰林院官员都凑了过去。 “这个著书分级,我觉得完全可以按照学子的年纪层面来,稚子学什么,束发学什么,弱冠学什么而来?” 现代公务员一般过了三十五岁就不能考,只有硕士和博士年龄放宽到了四十岁,在古代没这个限制,只要你有这个学识,五六十都能考,就是五六十岁考上也当不了几年官了。 而且五六十岁的人,记忆力下降了,总是忘东忘西,身体素质也不太行了,争不过年轻人,多次不中他们自然就不会来考了。 许怀谦这个分层也至多分到了四十岁,五十岁以上就不考虑。 四十岁左右的进士刚刚好,正值年轻又有阅历的时候,这种年纪层的去当官,踏实又稳重。 当然这种根据年龄来分层学子就是一个对普通人,比较笨的人而言,聪明的人,不用说,他自己都会跳级。 “这样好!”众人听完许怀谦解说赞叹,“不管是聪明的还是笨的都有机会!” 只不过聪明的要先一步,而笨得要慢一步,不过他一级一级爬上来,基础扎实,也未必比聪明的差什么。 “再来就是众位大人的想法了。”许怀谦说得口干舌燥,故意当他们面掏出帕子来咳了一点点血,然后装作不在意地继续讲,“众位大人无非就是怕自己的想法太过于不伦不类,遭受到外界的反对。” “不如这样,由兴趣爱好相同的几位大人组成一个小队,先编撰一本你们各自认为不错的书,先在翰林院里教授?” 许怀谦可没忘记,段祐言他们这些庶吉士可是还要在翰林院里学三年学的,由翰林院里的经验丰富者教授各种知识,三年后,在下次会试前,考核过了之后,才能正式授以翰林院或者其他各部的职位。 好惨,实习期就起步就三年。 这其实已经有大学和研究生的雏形了。 只不过,以前的翰林院都是随心所欲的教授,老师教什么学生就学什么,许怀谦觉得何不如规整一下,让他们学习变得有意义。 比如,让段祐言去学他喜欢的医学,让章秉文去学他喜欢的工匠学,让裴望舒继续学他经济学。 “在翰林院里教授?”一众翰林院官员问道。 “嗯,两个月后,今年的新晋庶吉士们可都要回来上衙了,”许怀谦颔首,“可以让这些庶吉士们自己任意选择几门自己喜欢的科目进行学习嘛。” “他们可是今年新一代的年轻人中的佼佼者,如果他们都能够接受,那是不是证明外面的人也能够接受呢?”许怀谦给他们挖坑,旁人他不清楚,段祐言他们几个肯定是会接受的。 谁会不喜欢学自己的兴趣爱好呢?!尤其是这个兴趣爱好能当官,能光宗耀祖,能名留青史! 等段祐言他们几人选择了,其他人是不是也要跟着选择? 三年下来,这个雏形也就定了下来,此后再想更改可就难了。 而且他们术业有专攻,这样输送到六部各部门的官员都是精通那个部门庶务的,也能更快地上手。 其实,按照许怀谦的意思,就该让那些外放的官员也来统一参加一下培训。 不要一考上进士就去当官,还是地方官,很容易就会造成他们贪污受贿的事。 这种在乡下当土皇帝的事,非大毅力者能够抗拒得住金钱的诱惑。 不过,他中午在翰林院廊厅里吃饭的时候,听他们八卦,吏部这几年严重缺人手,再不派官员去填补,恐怕有些地方就要大乱了,想了想还是算了。 反正都这么多年没培训了,也不差这一届了。 况且,他就一个个小小的翰林院编撰,这种国家大事,就不要去瞎操心了。 本来身体就不好,心操多了,万一一不小心,命没了咋整。 “这……”一众翰林院官员你看我,我看你拿不定主意。 许怀谦又给他们加了一点料:“只是在我们翰林院里试,又不去外面都不行吗?” “那就试试吧。”这时一位穿深绯色官袍的官员走了过来,意味深长地看了许怀谦一眼,一锤定音道。 “韶大人。” “韶大人。” “韶大人。” 这时一群翰林院官员纷纷让开位置,给这位官员见礼。 “……韶大人,咳咳咳……”原谅许怀谦,他是被吓到了。 这种在背后怂恿同事,还被顶头上司听到的事,不被吓到才怪。 即使不知道这位韶大人是谁,但翰林院大学士韶雪风的名头,只要是读书人谁没听过啊。 今年的会试就是他主持的,按理来说,许怀谦还得叫他一声恩师呢,现在被老师加上司的人把自己逮个正着,许怀谦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身体不好就早点散衙回家去吧。”韶雪风看了眼咳了一帕子血,苍白着一张脸的许怀谦,眼角跳了又跳。 他可是陛下看重的人,要是在他这个翰林院出点什么事,陛下还不得把他这个翰林院给拆了? “我可以下衙了?”许怀谦望了望外面的日头,差不多下午三点了,但他装还是要装一下的,“不知各位大人可还有疑虑,若是还有,下官可以替各位大人解完惑再回去的。” “没有了,没有了。” “你快回去休息吧。” “别太辛苦了。” 他苍白着一张脸,唇角还带着一点没有擦干净的血迹的样子,让一众翰林院官员胆战心惊,生怕他下一刻就一不小心晕了过去。 可胆战心惊过后心里又不免有些佩服,身体如此不适都强撑着在为他们解惑,当真高风亮节! 一群翰林院官员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今后能自己想办法就自己想办法,绝不再去为难许编撰了! 就这样许怀谦在他们三请四请下,比所有人都早下衙了一刻钟。 许怀谦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陈烈酒驾马过来接他,他开心地朝他招了招手。 远远地就看到自家小相公在给他招手的陈烈酒将那车驶了过去,跳下去问他:“怎么这么早就下衙了?” “大学士他们让我下衙的,”许怀谦手里端着一杯不知道谁倒给他的热茶水,“说不能让我太辛苦。” “他们说得对,”陈烈酒把许怀谦往车上带,“你确实不能太苦了。” “我就不进去了。”许怀谦没进马车,陪着陈烈酒坐在车架上“你驾慢一点,我们像以前你上书院来接我那样,慢慢地走回去。” “……行吧。”陈烈酒偏头看了看许怀谦穿着官服招摇的一身,略略有点头疼,他家小相公长这么好看,待会儿穿过京都街巷,不会引起好多人围观吧? 可他家小相公想跟他待在一起,也没什么错,被围观就被围观吧。 两人坐在车驾上,说着话,任由马儿慢悠悠地把他们往家载。 “你今天出城了?”许怀谦看到陈烈酒的鞋子上有一点泥巴,问道。 “出城去看砖烧得怎样了。”陈烈酒给他解释,顺便从马车里扒拉出一个黑漆漆的罐子给许怀谦,“给。” 许怀谦拿着这个黑漆漆的罐子不解:“这是什么?” “你做的……花瓶?”如果陈烈酒没有记错的话,当时许怀谦盘的时候,说得好像是花瓶来着。 许怀谦想起来了,殿试结束那天他是做了一个花瓶来着,不过:“怎么这么丑?” 黑不拉几的也就算了,怎么连形状也看不出,圆不圆,细不细的,这啥呀。 跟他想象中的青花瓷那样的花瓶完全不一样。 “……不丑,挺漂亮的,”陈烈酒看了眼瓶子,违心地说道,“没准插上花,特别好看。” 这瓶子不仅丑,还挺结实,在一众砖里,愣是没有人把它给认出来,还以为是石头给砸了好几下,没砸烂,最后他走的时候踢了一脚,看到那有点熟悉的纹路这才想想起来,这莫不是他家小相公给做的花瓶吧? 又忙不迭地捡起来看了看,确定是他家小相公的瓶子,这才拿衣服给擦干净了,放在车上。 许怀谦:“……” “你呢,”见许怀谦还沉浸在坚决不相信这东西是他捏的陈烈酒笑了笑,忙把话题转移了,“今天第一天上衙怎么样?” “特别好。”许怀谦把手中的丑花瓶放下,给陈烈酒说话,“同僚们都很照顾我,我还摸了半天鱼呢。” “摸鱼?”陈烈酒想象了一下他家小相公把手伸进鱼池里摸鱼的情形,“天还凉,摸鱼别摸太久,等天热起来了,再摸!” 许怀谦:“……”老婆,代沟啊代沟! “此鱼非彼鱼,我摸的鱼是一种看不见的无形的鱼,”许怀谦只好给他解释了一下,“不是把手伸在池子里摸里面的鱼。” “对了,”许怀谦从衣袖里摸出那份他给陈烈酒画的图纸来,“你看这就是我摸鱼给你画的三层楼的房子图。” 许怀谦想了想,在这个时代修四层还是太高了,而且四不太吉利,买四楼的人肯定很少,就只画了三层楼的图纸。 “你听我讲哦,”许怀谦怕他看不懂,给他细细地说,“这是一个房间,你看这一栋楼就能容纳六户人家,束着一排过去能起十几栋呢,而且一楼还可以设计为商铺,价格卖贵一点。” 陈烈酒先是想象了一下,许怀谦对着空气摸鱼的模样,而后再把注意力转移到许怀谦的图纸上,眼睛一亮:“你设计的这个图纸好!” “是吧!是吧!”得到老婆的夸奖,许怀谦超级开心的。 “就是我到现在还没有想好承重地板怎么办,”说着陈烈酒眼睛又黯淡了下去,“烧得砖硬是够硬,但是做承重地板完全不行。” 许怀谦设计得再好,这个问题不解决,他们也实施不起来。 “或许他们可以再想想其他办法,用砖不行,其他的呢?” 许怀谦明白他老婆再愁什么,这个问题,在现代用水泥和钢筋浇筑就可以达到,但是在古代找什么东西能够像钢筋水泥一样坚固呢? “我再想究竟什么是又坚固,又承重的呢,几十个人站在上面都踩不塌,风吹不散,日晒不垮,坚固的犹如石头,捶都捶不烂……” 陈烈酒越说越多,许怀谦的眼睛越来越亮。 最后他们两人相互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了出来:“三合土!” “修城墙的三合土!”许怀谦看着他老婆目光灼灼的,他们想到一块去了。 三合土可是比水泥还要坚固的一种建筑材料,水泥里面要是不加钢筋的话,根本就没有三合土牢固,一锤就散了。 而在这个时代,他们就算造出了水泥也没有办法去弄钢筋,现在连铁都是禁忌品,掌握在朝廷手中,更别说是钢了。 三合土虽然造价高,但是和钢一比又不是那么高了,刚好适用耶。 而且三合土是一种放的时间越久越牢固的建筑材料,用来浇筑承重地板砖,再好不过。 “有办法了!”陈烈酒直接没忍住搂着许怀谦亲了一口,“我家小相公果然是我的福星,有你在我身边什么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我还给你画了图纸!”在大街上被老婆亲了的许怀谦脸红了一下,掸了掸手上的图纸,得寸进尺道。 陈烈酒笑道:“对!” “那你怎么报答我啊?”许怀谦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陈烈酒笑而不语:“回家再给你说!” 两人一路高高兴兴地回了家,却不知道京都里因为许怀谦要在翰林院里试办各科学院又给引起了轩然大波。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04 23:58:00~2022-11-05 23:58: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桃子被做成了黄桃罐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汗 100瓶;Moe、清钺、三九二十七、缘猫猫 20瓶;小白干饭、dale 19瓶;穹荼 17瓶;乔乔是大乔 16瓶;悠唐 15瓶;南栀 12瓶;Xu.、一三五、是小江啊、千樱雪、21320508、狐、银子、筵青碑、当少爷好累、一笙 10瓶;黑白色调 9瓶;︵盛夏﹌浅殇° 6瓶;某只咸鱼、鱼摆摆、rainbow、清河不落、绿玉树、鹿鸣、耳尧木 5瓶;zj@吃饺子 4瓶;晴子Simon、糖糖 3瓶;小雪花、妮妮奈尔、Z.、栤埖、又睡过头了 2瓶;24468909、欣欣向荣、59173232、馥施、白柳的狗、啊啊啊啊、吾、不打烊、夕见、苹果甜甜、临时账号、庄生梦、我爱洪荒无cp文、淡然一笑、jeu?di?z?z?z、睡不醒、阿竹、最爱的是小说、桃一只、病乃迁、星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携酒上青天4 ============================ “胡闹!荒唐!乱搞!” 皇帝要推行许怀谦提议的多元化科举的事, 事先并没有跟朝堂商议过,全权交予了翰林院负责,他们事先并未收到什么消息, 这会儿收到风声, 还是因为翰林院要在院内施行各科学目才知道的。 别看翰林院掌管天下书籍, 可翰林院里的一众学士也不是万能的,这要开办各科学目, 就不得不去拉拢这类学科的人才,这一拉拢,京城就这么大块地, 满朝文武都知道了。 知道后, 他们表示很不能理解。 “这才改革科举又改革?” “他们把科举当儿戏么?” “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还要在翰林院里开办各科学目, 让新科庶吉士们去学?他这是要坏我大缙朝之根基啊!” “我家孩儿进翰林是为了读圣贤书, 为陛下分忧的,不是为了让他去学那些下九流,做一些不知道所谓的事的!” “妄他贵为今年的新科状元, 没曾想竟然存着这般龌龊心思,他这是自己走上青云路,就要把别人的路都给掘了么?” “陛下糊涂啊!陛下糊涂!” 总之, 一时间,满京城的官员都对许怀谦提出改革科举、改革翰林院的事怨声载道。 科举就暂且不说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改革了,重要的是翰林院! 要知道,翰林院可是个极为尊贵的地方, 从前朝废中书省设内阁开始, 朝中就一直流传着这样一句。 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进内阁。 没有了中书省, 就没有权力过大的宰相,一切决定权都在陛下与内阁手中,能进内阁之人,就相当于是拥有了一些曾经的宰相权柄。 虽说这个权柄现代被分摊了,可这并不妨碍他们把内阁之人,看待成执宰! 天下读书,天下进士,谁不想进内阁,当一当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执宰? 曾经的执宰只有一位,他们不敢肖想,现在的执宰却能有好几位,他们还不能稍微肖想一下么? 而进内阁的首要条件就是入翰林,两朝延续下来,翰林院已经被人看作是内阁培训班。 一甲自行入翰林就不说了,人家学识好,应该的。 可是二甲三甲的进士们好不容易通过朝考,以庶吉士的官位进入翰林院,本以为他们走上的是康庄大道,结果还不等他们进入翰林院,许怀谦就给人家把路给掘了! 他许怀谦倒是好,一甲进士,还是状元,直接就是翰林院编撰。 而庶吉士们却是要再学三年才能授翰林院官位,且多半都是七品起,比起他来还要差一阶,得熬不少的年头才能升到他的职位! 庶吉士们都已经这么难了,没想到许怀谦竟然还不放过他们,要他们去学一些下流的东西! “听听,这什么钦天监的天文学,太医院的医学,连工部的建筑学都有……这些学出来能干嘛?去太医院当一个不入流的太医?去钦天监当一个不入流的天文生?还是去工部当个七品的给事?” 虽说以前的庶吉士们也是要被分往六部各部的,可大多数的庶吉士们都是能够留下来的,其中的佼佼者更是能直接问鼎内阁。 这给今年多少没有斩获一甲,家中子弟只考得个二三甲,但却考过了朝考,成为了庶吉士的世家豪族和官宦的家长们,多大的希望。 没考上一甲没关系,我们在翰林院里好好的学,他们未必没有后来者居上的可能。 可许怀谦这么一改革,这不是逼着庶吉士们去六部,甚至去一些不入流的部门。 去了这些部门,他们这辈子还有什么奔头?甚至有些部门连外放官都不如,外放官回京以后还有升任三品官的可能性。 那钦天监顶天了就是一个五品官,在朝中地位可有可无,好好的仕途考出来的官,没想到最后却变成了这样。 谁能够接受得了? 京都的文官一怒,弹劾的奏折犹如雪花一般纷纷往内阁送,势要让陛下把许怀谦和翰林院这一掘人前路的行为给制止了。 韶雪风身为翰林院大学士,也隶属于内阁之一。他同意许怀谦在翰林院里弄试科学院的事,就猜到了,此事,绝对会在京城引起不小的轰动。 却没有想到这轰动居然这么大!不仅文官在弹劾,就连武官都有上书弹劾的!他们家中也同样有读书的子弟,虽说,身为武官也不错,可能让孩子舒舒服服轻轻松松地在京当个文职,谁又舍得自家孩子去边塞苦难之地,拿命去搏前程? 望着都快把内阁的案牍给堆满的弹劾奏折,韶雪风苦笑了一下,这个许怀谦还真是个能来事的。 才来翰林院上职第一天,就能搞出如此大的动静,看来他们翰林院今后很久都不会太过于太平了。 如此多的弹劾,韶雪风和其他内阁成员无法决策,只得把昌盛帝给请了过来。 “哈哈哈哈哈,好!”不同于外界的其他官员,昌盛帝一听闻此事,龙心大悦:“朕果然没有看错许爱卿,这才上任第一天,就办出了如此符合朕心意的改革,嗯,朕的朝廷终于有可用之才了!” 昌盛帝先前让许怀谦早点去翰林院上任,原也没指望他能在翰林院里著出什么书来。 毕竟,他除了时政策问一项,其他学问都挺平平无奇的。 让他早日去上衙,为的就是让他能够从旁协助一些翰林院的官员。 毕竟,这些翰林院官员受先前诗词歌赋的影响太深,一时半会儿可能还拗不过自己的思维来。 有他这个胆大跳脱地在里面没准能够起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作用。 没想到这个意想不到竟然来得这么快,这才上任第一天呀。 “改革庶吉士学科,”昌盛帝拿着一张把许怀谦这个改革骂了又骂,批了又批的奏折,笑得开怀,“亏他想得出来。” 先前他就觉得朝中的大臣们尽都是一群酒囊饭袋,除了吟诗作赋,那颗当官的脑子算是彻底废了。 想要罢免他们吧,又拿不出几个后起之秀去填补被他罢免的官位。 可要是让新晋进士们上任的话,又太嫩了。 年少中进士已经是一件能让人骄傲自满的事了,再让他们身居高位,还不如就让这群酒囊饭袋们,继续把位置给占着。 宝剑锋出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只有经历过磨砺,一步步扎扎实实走上来的进士才算是真正的可用之才,往往太容易获得东西,没几个人会珍惜。 高官俸禄会膨胀人的欲望,万人敬仰的吹捧会把人的意气磨灭掉。 到那时,留给他的朝堂,还不是一样地都是一群什么都不会的酒囊饭袋。 昌盛帝可舍不得把他这批好不容易选□□的有才之士给养废了,只能告诉自己,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慢地一步一步稳扎稳打地来,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他得沉得住气。 可再沉得住气,科举三年又三年,新晋的人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出人头地走入这朝堂之上来。 他怕,朝中的酒囊饭袋太多了,导致上行下效,把他这届的新科进士们又给养废了。 正在踌躇不已的时候,许怀谦就来了! 通过改革科举,同时把翰林院庶吉士的学科一块给改革了。 这样仅需三年的时间,这批在翰林院学习各部知识的庶吉士们就能调任各部,直接就能替代原来那些不堪大用的官员。 他也不用担心他的新晋进士们会被朝廷里的酒囊饭袋们给带歪了。 而且,庶吉士都是新科进士里除了一甲以外,学识会顶尖的一批进士了,再让他们学三年的各类科目,进入朝堂之后,相信,他这如死水一般地朝堂立马就能像山涧源源不断的溪水,潺潺流动起来。 “好好好!”昌盛帝想到许怀谦此举可是给他大大缩短了等待人才崛起时间,满心欢喜。 他是欢喜了,韶雪风却愁得不行:“陛下,如此多的弹劾,就算我们内阁批了,恐怕他们还是会再生事端。” “那就让他们生事好了!”昌盛帝放下手中的弹劾奏章,“一群什么本事都没有的人还妄想能进内阁?” “瞧不起钦天监和太医院的不入流的官职,那就不要用钦天监的农历和太医院的御医看病,他们若是能有骨气,再来跟我说,学天文和医学无法进入内阁这种没前程的话吧。” 虽然皇帝也不太清楚,许怀谦为何要在翰林院里开设这么多的学科做什么,但他觉得,既然都要把科举改革成多元化科举了,多设些学科又能怎样呢? 就好比这几年的时政,写得好的往往都是一些思想比较大胆的,或许往往是这些不起眼的学科,越能改变缙朝现下的局势? 昌盛帝的想法无人知道,他对许怀谦毫不掩饰地偏袒,把京都一众官员们都给气了个仰倒! “偏袒!太偏袒了!” “如此大关乎新科进士前程的事,陛下就这般看不见么?就非得由着那许怀谦想怎样就怎样?” “他这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撰,就能引得陛下如此重视,他日若是入朝为官,陛下眼里还能看得见我等官员?!” “就算许怀谦在永安府的时政有功,他也不能这般偏护吧?难道天底下除了一个许怀谦,别的官员都不重要了么?” “要是那许怀谦改革的是好的也就罢了,可他这改革分明就是替他自己徇私!” “不行!我们不能让陛下助纣为虐下去,就算舍下这一身官皮,也不能让那许怀谦计划得逞!” 一众弹劾不成反被骂的京都官员们气愤不已,随后他们在朝堂之上,展开了猛烈的反击。 “陛下当真要为了一个许怀谦与全京都的官员作对吗?” “陛下要放着一个前程大好的民君不做,要做个□□专横的暴君吗?” “陛下当真就一点都不顾惜我们这些为缙朝操劳了大半辈子的老臣了么?” 朝堂之上,一众老臣,为了他们的子孙后辈,为了其他的庶吉士也有能和一甲一样平步青云的机会,为了不让许怀谦能够获得帝王的偏袒,全都脱了官帽站了出来,跪在昌盛帝面前。 “若是陛下这些什么都不在乎了,那就请陛下答应我们告老还乡的请求!” 朝堂之上的这群老臣是打算豁出去了,若是他们今天不能扭转陛下的想法,他们这些官员辞官又有何妨? 反正,陛下已经对他们这些老臣厌恶到了极致,一点他们的意见都听不进去了,还要他们做什么? 不如把他们都给辞退了,让这朝堂就留下昌盛帝与许怀谦二人好了,这样他们做什么决定都没有反驳的声音了,他们也不至于碍着这对君臣的眼,大家都好,多好。 如此多的朝臣一同站了出来,昌盛帝也颇为头疼:“不过就是改革一个翰林院庶吉士的教习科目,你们何至于此!” “陛下,这改的是教习科目吗?这改得分明就是我大缙朝的根基啊!” 老臣们纷纷上前:“我们本朝就不用说了,就说前朝,前朝的内阁,从庶吉士里提拔上去的内阁大臣就有五位,其中一位还成为了内阁首辅,可见庶吉士这个职位,在翰林院里也是极其重要的,陛下不能只看到一甲,也请陛下看看这些二三甲的人才吧。” 这话就没明着说昌盛帝只重许怀谦一个人,而不重视其他人了。 “朕绝无此意,”昌盛帝摇头,他看中许怀谦也是看中许怀谦的才能而已,没有不让其他人进内阁的机会,“诸位误会了。” “可是新晋状元这一改革翰林院庶吉士学科,不就是在掘庶吉士们进内阁的路么?” “陛下你说你绝无此意,”老臣们不依不饶,“可等这些庶吉士们去了钦天监、太医院这等地方不就相当于是断送了前程?” 翰林院几位学士站出来说话了:“可是我们所改革的学科有很多,除了天文、医学,旁的也有,这些是庶吉士们自己的选择,每届的庶吉士那般的多,也不可能每个人都能进内阁,他们还不能选自己喜欢的学科学么?” “你们翰林院是被那许怀谦给使了什么手段给蒙住了眼?”朝臣们见翰林院也帮着许怀谦说话十分不解,“他这分明就是狼子野心,试想一下,庶吉士都改学学别的学科了,他日他再一句,这类学科学出来的庶吉士没有以前那样学出来的清贵纯正,庶吉士们岂不是只有打落牙齿往肚里咽的成分。” 总之,一众朝堂官员都不相信这新科状元按了什么好心,要是能按好心的人,能一上来就拿和他有竞争关系的庶吉士开刀?! 这分明就是在给他的内阁之路铺路呢?这才当上状元,就妄想一步登天进内阁了?简直异想天开! 就算陛下同意,也得问问他们同不同意先! “许编撰绝无此意!” 一众翰林院官员听见,他们如此是非不分地给许怀谦泼脏水,也气得不行,他们这些天和许怀谦接触下来,发现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喜欢争名夺利的人,要是他是那种人,多元化科举著书,他一个人大包大揽就好了,何至于又是给他们想办法,又是给他出主意的? “他只是想推行多元化科举书籍之前,先在翰林院内教习一番,看看新科进士们能不能接受,没有你们说得那么严重!” “他心里如何作想,你们又何从得知?”朝堂官员不认同,“一个人能够当上状元的人,敢说他没有一点心机么?依我看,这位许状元心机深沉得很,连你们翰林院的官员都被他给忽悠得团团转,别给人家当了踏板石而不自知……” “够了!”见他们越说越过分,昌盛帝直接冷漠地开口打断了,朝下面闹事的朝臣问道,“你们究竟想要如何?” 见皇帝有所松动了,朝臣趁虚而入道:“不改翰林院庶吉士学科,不改多元化科举,一切恢复原样!” 依他们看,最好再把时政科举给一块该回去,动什么动,没准这一切都是给别人做的嫁衣。 可他们也清楚,昌盛帝是绝对不会把时政科举给改回去的,所以他们希望,一切保持原样就很好了。 昌盛帝人都要气笑了,闹了半天这群人什么都不想改革,只想在原地过安稳守成的日子。 这样的缙朝能维持多久呢? 缙朝现在看似一片太平,实际上边关各国对他们骚扰不断,不然他曾经一个好好的皇子去驻守什么边关? 没听过,趁他病要他命么? 缙朝才开国不久,先帝又那般重文,国内一切都还处在一个一团乱麻的状态,边境各国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给他们添麻烦的机会? 挠死一个算一个。 缙朝国土这般大,只要突破边境防线,他们就可以向他们讨要城池,以供他们休养生息后转头再来打缙朝。 打过仗的昌盛帝对边境各国的心思门清,他也想举国力打回去,可先前缙朝造反前朝的时候,内耗太严重了,百姓们还没休养生息回来,边境在等,他也同样在等。 等国内的恢复生机,他就举国力打回去,他看那些边境小国已经不爽很久了。 可照他们这种不思进取的方式等下去,得等到什么时候,缙朝才有国力?别什么时候被人家给灭国了都不知道! 好不容易出了个能改革,敢改革的许怀谦,还被他们如此妄加揣测,意图以不变应万变。 当真是,鼠目寸光! 朝堂之上的事,许怀谦完全不清楚,他这会儿正看着他老婆给他画图纸的感谢,沉默无语。 “这就是你说的感谢啊?” 陈烈酒瞧着桌上点缀满鲜花,瞧着总算是没有那么丑的花瓶,不解地问许怀谦:“这诚意还不够?” 他可是把家里所有漂亮的花都剪了过来给许怀谦点缀他这个丑到看不出形状来的花瓶了,陈烈酒都要为自己的一颗爱夫之心给感动了。 “挺够的。”看着那丑到不行的,被他老婆这么一点缀好看了许多的花瓶,许怀谦也不能违心地说,他老婆没诚意,他抿了抿唇,不太高兴地说,“就是这不是我想要的。” 陈烈酒问他:“那你想要什么?” 许怀谦眼巴巴地看着他不说话。 “不行。”陈烈酒直接拒绝了,“最近太频繁了,应大人说了,你得克制一点了。” 许怀谦不服气:“我已经很克制了!”一个月连三次都没有,还要怎么克制? 他是个男人耶,还只是个二十一月血气方刚的男人,一个月三次都没有,憋死他算了。 “还得再克制一下,”陈烈酒无奈哄着他,“我们改成三个月……” 许怀谦抬眼皮看了他一眼:“三个月五次?”决定听老婆的话,减少一次,也算是克制了吧。 “一次!”陈烈酒小心翼翼地给他比了根手指。 “一次???”许怀谦怀疑自己听错了,抬眼看到陈烈酒那伸在眼前,直愣愣地手指头,气了个仰倒,“那你干脆让我死了吧?” 他现在年轻气盛有个漂亮美丽的老婆,不多恩爱一些,等他老了或者彻底病得不行的,他就算想要恩爱都没有机会了呀。 这么一想,三个月一次,一年四次,他现在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他这正值人生得意的时候,啥欢都没有尽到,不如死了算了。 “守活寡啊,我活着就是守活寡。”许怀谦在床上抱着被子枕头撒泼打滚地想让陈烈酒收回成命。 陈烈酒就静静地看着他滚,等他滚完了,才不紧不慢地来了一句:“再不起来,一次都没有了,我可是能说到做到的哦。” 反正距离他潮热还有大半年的时间,他才不着急,至于许怀谦嘛…… 许怀谦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他老婆说话算话的本事他是领略过的。 陈烈酒好笑地给他把衣服穿好:“乖一点,等你身体好一点了,也不是不可以给你一点甜头。” “什么甜头?”许怀谦穿好鞋子,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陈烈酒,明明很有气势的一个人,此刻瞧上去却有点幼稚。 “养好身体你就知道了!”陈烈酒踮着脚给许怀谦戴朝冠,明明身体也不是多好的人,怎么越长越高了? “好吧。”明知道这是他老婆给他画的饼,许怀谦还是心甘情愿地低下了脑袋,让他老婆给他把朝冠给戴在了头顶上。 谁让这是他老婆呢! 虽然老婆给他画大饼了,但身体得不到宣泄的许怀谦还是有一点不太开心。 要不是老天爷莫名其妙给他一具如此病歪歪的身体,他和他老婆何至于如此柏拉图? 正憋着一肚子火气呢,一踏进翰林院更让人火大的来了。 在翰林院里上了几天班,结识了一个跟他一样同为编撰的官员,庄满楼,庄大人跑过来给他说话:“许编撰,不好了,我们翰林院的人跟朝堂上的人打起来了?” 许怀谦皱眉:“怎么回事?” “还不是我们要改革庶吉士学科那时闹的,”这事在朝堂上吵好几天了,身为皇帝秘书的翰林院官员们怎么会不知道呢,本以为他们闹闹也就过了,毕竟,陛下都没说什么,没想到这次过分到什么香的臭的都往许怀谦身上泼了,庄满楼和许怀谦说道,“他们说,你要改革翰林院庶吉士学科,是为了铲除能和你一起进内阁的潜在敌人!” “荒谬!”许怀谦听了都觉得好笑,让他们学知识,还是害了他不成。 况且他的几位至交好友都在里面,他能害别人,还能害段祐言他们吗?段祐言他们要是能进内阁,他能抱一个内阁大臣的大腿,他做梦都要笑醒好吗?! 至于他? 一个初入朝堂的病秧子,他去争那个内阁大臣的名额,他有命活吗?! “可不是!”庄满楼颔首,“然后他们要求陛下什么都不改,不仅不改翰林院庶吉士的学科,就连多元化科举也最好不要改。” “那我们翰林院的官员绝对不会干!”著书可是翰林院里最近掀起的热潮,每个人都在为能著书而兴奋。 因为是多元化科举,著的书类又多,每个人都有机会,不存在竞争关系,大家都铆着劲希望自己能够著出一本让学子能够习读的教科书,而不是沦为许怀谦所说的那个课外书。 当然没选成教科书也没关系,课外书做出彩了一样能让人记住嘛! 所以翰林院官员最近工作的热情很高涨,现在有人要把他们这股热情给砸掉,这当然不行! “所以他们就打起来了嘛,陛下也很生气,”庄满楼点头又说道,“韶大人让你来了过去一趟,他要领你去朝堂,当面对质,你去的时候可得注意一点。” 金銮殿只有五官及五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上,像他们这种从六品的官员没有特召是没有资格的。 “知道了!”憋了一肚子火正愁没地方发的许怀谦可算是找到宣泄口了,一点都不杵,雄赳赳气昂昂地跟着韶雪风进了金銮殿。 “不知那位大人说下官改革翰林院庶吉士学科是为了徇私?” 进了金銮殿,看到那一群花花绿绿的朝臣,许怀谦给昌盛帝见过礼,直接不客气地问了。 一个穿绯袍的官员站了出来:“你敢说你没有吗?” “我要是徇私,为何不直接改革榜眼探花他们的编修检讨?”许怀谦望向他,“要去改革跟我八竿子打不着,还要教习三年的庶吉士?” 那位绯色官袍的官员也同样不甘示弱地回望许怀谦:“没准你已经存了这个心思,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实施罢了。” “好笑,”许怀谦都快被他给气笑了,“翰林院里除了今年的新科一甲和庶吉士以外,难道往年的一甲和升上去的庶吉士们都是吃干饭的吗?” “我把今年所有进翰林院的新科进士们给铲除了,我还得把翰林院里的其他官员给一起铲除掉,我才有上位的可能吧?” “我都把这么多的人给铲除掉,我自己又能幸免什么呢?” “况且,我进内阁那也得等我升到翰林院大学士才能进得去吧?我家韶大人正值壮年,才学不知道比我高出几斗去了,我在翰林院连脚跟都没站稳,我就敢这么大刀阔斧地在翰林院里铲除异己,真当翰林院是泥捏得不成?” 翰林院里自己的事,自己都还没说什么,你们倒先BB起来了? “这!”那位身穿绯袍的官员被许怀谦怼得说不出来了。 许怀谦火力全开:“再说了,这位大人又安知下官我就那么想进内阁了?” “下官我今天可以当着陛下当着众位大人的面启誓,我许怀谦可以终生不踏入内阁,众位大人可满意?” “不可!”还不等朝堂开口,韶雪风率先拒绝了,“你对峙就对峙,别拿自己的前程启誓,问心无愧,为何要惧?” 许怀谦今天的火气很大:“是众位大人怕了我一个小小的从六品官!” 怕他这个风头无两,圣眷在握的状元,一下子爬到他们所有人头上去了。 却不知道,他原本只想在翰林院里混吃等吃,带薪摸鱼的。 可他也不是软柿子,被人这么诬陷还要忍气吞声:“我改革翰林院庶吉士学科是为了给改革多元化科举做准备。” “如果翰林院不率先改革,以后新科举上来的进士们,翰林院该怎么接收。” “如果让他们也有一条路呢?” “什么路?去其他六部当小官的路?走下九流的路?”虽然许怀谦说得信誓旦旦,可朝堂上一众官员都没相信,不管他怎么说,学了下九流,就是下九流,再也变不回以前只学文的清贵了。 他这么一说,许怀谦立马反唇相讥回去:“如此说来,各类大人都认为自己隶属于下九流咯?” “这!” “哼!” 一时间朝堂上各种甩袖的声音此起彼伏,他们只不过感同身受罢了,他们要是能进翰林,何至于来各部当差? “许编撰,你继续说,我们钦天监可没认为钦天监下九流。”钦天监的人委屈死了,他们得知他们钦天监的天文学也能放在翰林院里开设科目的时候,高兴死了,可随之而来的就是遭受朝臣们的反击。 的确,钦天监在众官部里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部门,可他们好歹也是正五品的官,能上朝的。 不比其他各部差什么。 太医院不能上朝,不然太医院的人也要站出来说话,谁说他们是下九流他们扎死他! 有种,别求大夫看病! 许怀谦向那位站出来跟他说话得钦天监官员点了一下头。 “翰林院为什么清贵?”许怀谦继续说,“还不是因为非翰林不得入内阁这句话?” “可这句话是前朝流传下来的,我们大缙朝为什么要遵守前朝的旧制?” “前朝都被我缙朝给覆灭了,那就证明前朝不如我缙朝!该是我缙朝自己制定内阁制度才是,为何要一味遵循前朝,难道我大缙朝不如前朝吗?!” “说得好!”许怀谦这话算是说到昌盛帝心里去了,他们缙朝都把前朝给覆灭了,就该有自己的制度才是,这才是一个开国大国应该有的霸气,而不是一味照搬前朝。 “你们觉得非翰林不能入内阁,我倒是觉得只要有才之士,人人都能进内阁!”许怀谦向众朝臣说道,“翰林进得,其余各部就进不得了?” 反正内阁也没有规定多少人数,多的时候,七八位都有,这么多人,从其他部门里挑选两个也成啊,非得要进过翰林院的? “众位大人自己把自己看太轻了,”许怀谦毫不客气地向朝堂上的官员说道,“觉得翰林院改革出来的学科是下九流,不入品,没有文学高贵。” “好,就拿钦天监来说,”许怀谦指着刚刚替他说话的那位官员,“若不是他们日日夜观天象,编撰农历,百姓们如何得知农时。” “又好比太医院的御医们,若没有他们夜以继日地研发药剂,”许怀谦继续说,“天下不知道要多多少因病去世的苦难人。” “是、是他们是不入流了,”许怀谦望着朝中大臣,“可谁也不能否认他们对国家做出过贡献吧!” “我们是新王朝,凭什么不能给他们一个入阁的机会?”许怀谦很不能理解,“若是有一天,太医院研制出能震惊天下人的药剂,钦天监能够观测到了不得的天象,陛下就算给他一个入阁的机会又何妨?” 反正内阁成员只有投票权,没有决策权,同不同意还是得皇帝点头,这个出生还不是皇帝说了算,真不知道一群大臣在这里瞎高潮个什么劲。 “讲得好!”上头的昌盛帝也回味过来了,他是皇帝,他想选什么样的人进内阁,就选什么样的人进内阁。 也没人规定,内阁必须要是翰林院出生,这一切不过都是前朝的制定,而他们身为一个新王朝,居然还在沿用前朝的旧制没有一点改革,若是前朝的那些王孙贵族还在的话,笑都要笑话死他们了。 许怀谦对昌盛帝这个老打断他的皇帝有点烦躁,能不能等他把话讲完! “众位大人,不允许我们翰林院给其他各部培养人才,”许怀谦看向他们突然笑了,“是不是众位大人也觉得自己不配有进入内阁的权利?”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05 23:58:47~2022-11-06 23:57: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桃子被做成了黄桃罐头、59410815、荼岩翛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酒方初醒、居居家的落雨 40瓶;磕糖不停、木子沅 30瓶;青 25瓶;41608847 24瓶;48073157、van 20瓶;鸢眼绷带猫猫 19瓶;45932846、蓝蓝蓝蓝、小葱秀、江少衡、21320508、老来只磕糖 10瓶;22847357、木子 5瓶;看过最多星星的兔子 4瓶;莫祈、糖糖、悠雪忧血 3瓶;TiAmo源儿、幽玄、今天作者更新了吗 2瓶;苹果甜甜、星辞、淡然一笑、欣欣向荣、白柳的狗、吾、妮妮奈尔、42258322、万幸得相识、禾、桃一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携酒上青天5 ============================ 许怀谦在朝堂上怒怼群臣的时候, 陈烈酒也没有闲着。 知道三合土可以做房子的承重地板后,他找人用三合土在平地做了些地板,石化后, 果然跟他想象中又薄又硬的地板一样。 不过, 三合土的配方很多, 不同配方、不同比例调制出来的三合土硬度坚固度都有所不同。 他在京城里找了好些会调配三合土的人,让他们根据不同的配方、比例调配出最坚硬最适合京城气候的三合土配方来。 这些都是小事。 大事是, 开春了,他得赶紧把他买的那些宅子给清理出来,好重新打地基为即将开始的建房子做准备。 因为房子的局限性, 这类房子没有办法卖给京里的大户人家和中层人家, 只能卖给普通人家。 所以他的宅子都买在南城。 缙朝的京里流传着这样的一句话:东城贵、西城富、北城穷、南城贱。 顾名思义, 东城居住的都是达官贵人, 西城居住的都是商贾巨富,北城居住的都是平头百姓,至于南城就挺鱼龙混杂了。 因为南城居住的都是些三教九流、五行八作之类的贱业, 所以有个“贱”名。 倒不是他们真的很贫贱的意思。 陈烈酒看中的正是南城这些有一门手艺,出不得京城,必须在京城里讨生活, 却又因为京城里的房价太高,而不得不一大家子挤在一个拥挤的房子里过日子的手艺人们。 “陈掌柜。” “陈掌柜。” “陈掌柜。” 相较于三河村那些假模假样的打招呼的村民, 这里的人对陈烈酒的态度科就真挚热情得多了。 为什么呢? 可能因为操持“贱业”的缘故,他们对哥儿的态度不像那些村民们那样抵触,反而会以家里有个哥儿为荣。 哥儿虽然也柔弱, 但他们比起女子来到底还是强上不少, 且缙朝又不禁女子、哥儿不许出门。 像他们这类需要天天在外辛苦操持讨生活的人家,对能有个力气上能够多帮扶一点家里的哥儿那是非常欢迎的。 因此, 他们对陈烈酒这个天天在外晃荡的哥儿也没觉得有什么,加上陈烈酒还是他们的财神爷,他们如何不热情欢迎他。 二月,陈烈酒来他们南城晃悠了一圈,没过几日,就带着牙行的牙子来他们口水街,一口气买了他们口水街好些人家家里的宅子。 住在口水街街尾的林婆婆数了数,连在一片的,一共十五家呢! 十五家都是些房子破破烂烂的人家,陈烈酒都没有压价,甚至还多给了一层的银钱,那些卖了宅子的人家,转背就在南城的其他地方给自家人添置了一套稍微宽敞些的宅子。 他们南城这个地方住的都是些“贱民”,除了贱民还有谁会到他们这种地方来买宅子啊。 就算遇到些要卖宅子的,那都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实在拿不上钱,才会卖房子,因为房子又破又烂还卖得急,价格还得压了又压才能卖得出去。 突然来了一个冤大头,不仅不压价,还多给一层的价格,口水街的不少人都心动了。 一套宅子就算最低一两百两,多出一层也是十几二十两了,他们得在京城里辛苦操持好些年才能够赚到这多出一层的价格,况且宅子还是按照市价给的,他们不仅不亏,还白赚几十两! 拿着这多出来的价格,他们完全可以给自家再换个稍大一些的房子,虽说京里的房子难找是难找了些,可只要有钱慢慢找,总能找到的。 何况,陈烈酒还允许他们,等他们找到房子再搬走。 这么好的买家上哪儿去找哦。 林婆婆看着自家那砖墙老旧,时不时掉瓦片的房子,恨不得陈烈酒明儿个也把她家的房子买了,她好让儿子出去再寻一处稍微好些的房子住。 重新修是修不起的。 砖瓦贵得比买宅子的钱还高。 因此,口水街的人看陈烈酒的眼神都跟看财神爷似的,一看到他来了,脸都笑得跟朵花似的:“陈掌柜,我家房子离你买的那片房子,只有几步路的距离,要不你看把我那房子一块买了吧,买了你也好修个大宅子!” 时下京城里的贵人都这么干,实在找不到地方修宅子了,就去买别人家的宅子,两处宅子和成一个宅子,可不就是一个大宅子了。 他们以为陈烈酒买这么多房子,也是为了修一个大宅子出来,至于人家为什么要修在他们南城,就不再他们考虑的范围内了。 “我不修大宅子,”面对大家的热情,陈烈酒摆摆手,“我买宅子修来卖呢,现在地方够了,等我这第一批房子修出来卖光了,我再来买大家伙的房子。” “啥?!” 他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听到这话的人,都以为自己幻听了。 “陈掌柜你买宅子来是为了修宅子来卖?” “嗯。”陈烈酒颔首,他这房子修出来面对的人群本就是这些人,提前告诉他们也无妨。 “哎哟,陈掌柜你这是被人给蒙骗了吧。”一听陈烈当真有此想法,口水街的人看陈烈酒的神情都有些复杂了,“修房子的砖瓦钱可比宅子钱贵多了,修出来你卖谁呀?” 不是他们说,是他们这些住在南城的贱民们不愿意修房子吗?是他们修不起啊! 外头的砖瓦费太贵了。 平时买些来缝缝补补还可以,要重新修一座新的宅子,那还不如拿钱去另买呢。 “我知道。”陈烈酒颔首,“我有砖窑,我自己烧砖修呢!” “那也不会太便宜吧!” 在一众口水街居民眼中,用新砖新瓦修出来的房子,就算自己烧砖烧瓦,那造价也不会太过于便宜,而且他们这地段还处于京城东西南北四个城最贱的一个城。 陈烈酒把房子修出来卖给谁呢? 陈烈酒笑了笑:“我只卖房,不卖地,价格不会太贵的,一套房子预估也就几十左右吧,不会超过百两。” 缙朝的房子分两类,一类是房契地契都有,一类则是分开的,房契地契都有的时限是永久的,而房契的时限最高只有一百年,到期之后房子自动归于地契主人。 陈烈酒修房子之前就打算好了,他只卖房不卖地,因此他买的房子都是连地契带房契一块买的。 当然他也清楚,人家买房买不到可以祖祖辈辈向下传的房子,他也不会卖太贵。 几十两在京城里,能买一个可以居住百年的房子,其实也算是不错了,当然这也得看买房的人,个人觉得划算不划算。 “只卖房啊!” 一开始,口水街的居民们听到几十两的时候眼睛还亮了一下,觉得要真是几十两买一套崭新的房子,他们都愿意买,可随即听到只卖房不卖地的时候,那眼睛一下就黯淡下去。 花几十两去买一个只能居住不能传承的房子,好像不太划算。 再便宜那也是大几十两的银钱,看似不多,可也够他们操持小半生了,小半生什么都给儿孙换不来,这房子买来做什么? “陈掌柜,你这样不行的,”口水街的居民们对陈烈酒不看好,“再便宜没有地契,也没人会买的。” “不一定哦。”陈烈酒对自己自信得很,“没准好卖得很呢!” 南城除了京城的本地百姓,还有不少外地来这儿讨生活的百姓,由于他们操持的是“贱业”,只能待在南城这一片区域里,租别人家的房子挤着住。 他们不想买房吗? 他们想。但是京城和外地人的相互之间有排斥,好些人家卖瞎子,一看人家不是京城的,都不太愿意把自家的宅子卖给他。 那好歹也是他们的祖宅呢。卖给外地人,就好像是数典忘祖一样。 陈烈酒能卖到这么多的房子,一是他有钱,二是他有许怀谦在东城的房子地契。 东城,达官显贵居住之地,人家一看他是官家夫郎,二话不说就同意卖给他了。 陈烈酒又没有那种把房子卖给别人,就是忘祖的心理,而且这些从外地来京城讨生活的人,也不见得真喜欢一直留在京城。 租别人家的房子,还要看别人家的脸色,可要是能有个自己的家,那不就能随着自己的心意可劲造了。 而他房子的卖价,可能也就比租房子的价格高了些许,但也没有离谱到寻常百姓卖不起。 反正陈烈酒自己想,他要是和许怀谦没钱到了这京城,他是很愿意卖一套这样的房子的。 几十两银子住一百年。 一百年他和许怀谦都成土渣子了,他管这房子如何呢? 至于他们的孩子,他有钱就给自己买一套,没钱就去睡大街吧,他老子都能自己买的起房,没道理他买不起,他要是奋斗半生,连几十两一套房子都挣不来,他给他留再多家产,那他也守不住啊。 陈烈酒的想法太过于前卫,不是口水街的百姓们能够理解的,他们看他说得这么信誓旦旦。 全都不看好地摇了摇头:“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天高地厚,这没地契的房子傻子才买!” “等他撞了南墙就知道我们这些人一开始有多为他好了!” “是啊,都有修房子的钱了,何不如在我们南城修个大宅子,到时候我们这些人也能跟北城那些人一样,去大户人家家里干活了。” 比起陈烈酒来他们南城修房子来卖,众人更盼望的是,他能够在南城修一座宅子,到时候他们帮着宅子里的官老爷洗些衣服,挑些水什么的,也能补贴家用。 现在一听人家只是修房子来买,卖得还是没有房契的宅子,知道这一片以后算是废了,全都摇摇脑袋走了。 不管口水街的百姓们有多不看好自己,陈烈酒见他买的那片宅子的人家差不多都搬空了,回头就找人过来把房子给拆了,按照许怀谦给他画的图纸,慢慢地开始打地基起房子了。 他在修房子的时候,朝堂上,当许怀谦嘲讽地向朝臣们问出那句:“是不是众位大人也觉得自己部门不配有进内阁的权利。”时。 他的话由于暮鼓晨钟,轰地一声,炸响在满殿朝臣耳边,使得他们一时间全都憋红了脸。 尤其是那些脱了官帽,跪在地上要向昌盛帝请辞的老臣,瞬间,脸色涨红得犹如猪肝一般青紫得难看。 他们因何而闹? 还不是因为他们从自己身上以己度人,想到他们这些进了其他六部的官员,这辈子到顶也就是个侍郎、尚书了,而那些进了翰林院的,明明有机会进内阁,却这样被人藏送而心生不满。 却从来没人想过,原来他们的上升之路也是可以改变的! 谁规定的内阁只有翰林院能够进去?还不是前朝皇帝规定的! 现在都已经改朝换代了,他们的皇帝也不是前朝的皇帝,可笑他们这些老臣们还在遵循前朝皇帝的制度,自己把自己的路给堵死了! 若是他们目光不狭隘,不把思路往许怀谦要害其他庶吉士身上想,他们是不是就可以以此来向陛下请求,既然翰林院都做出了改革,证明其他各部也是大有所为的,那其他各部官员是否也能拥有进入内阁的权利?! 老臣们想到因为他们的狭隘,而让自己错事掉了一个还能升迁的机会,全都心如刀绞后悔莫及。 庶吉士毕竟只是庶吉士,八品小官,距离他们一步登天的时日还早着呢。 可他们这些老臣不一样啊。 他们都已经官拜二三品了,距离大学士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只要他们抓住这次机会,没准陛下一个龙颜大悦,把他们这些人全都招进内阁,他们此生这官也不算是白做了。 阁老啊。 满朝文武,有谁没做过自己被人尊称一声阁老的美梦呢,可是想到自己非翰林出生,都硬生生地把这个美梦给戳碎了。 现在,明明有个让他们美梦成真的机会,却被他们自己给踩碎了,这心痛的滋味,别提有多难受了。 他们恨不得能够回去掐住自己的喉咙,堵住自己的嘴,再扇自己两个巴掌,骂自己两声:“蠢货!蠢货!”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刚把皇帝给气了一通的他们,定然已经惹了陛下生厌,再调转矛头,也不过是跳梁小丑,上不得台面的行为,除了颜面尽失,什么也挽回不了! 满朝寂静,被他们像鸭子一样吵了一早上昌盛帝满意了,终于清静了,刚吵得他都想杀人了。 “不吵了?”昌盛帝望着下面的人,“尔等对翰林院改革庶吉士的学科还有什么不满,尽管说出来,正好许编撰也在这里,让许编撰一块给你们把惑给解了,若是你们还是有所不满意,那朕就下令,不改革翰林庶吉士学科,不改革多元化,一切维持原样!” “臣——!” 一众朝臣听到昌盛帝要真遂了他们的意,不改革科举了,顿时难受得说不出话来了。 按理说求仁得仁了,应该高兴才是,为何这般的心痛。 但心痛也没有办法,他们刚刚求昌盛帝不改革的时候姿态有多高傲,这会儿让昌盛帝收回成命的时候,就有多狼狈。 “臣等知错!”老臣没有办法,只得要紧了银牙,跪伏在地,向昌盛帝认错。 “哦,听到有自己的好处就知道认错了。”昌盛帝也是一点情面都不给这些老臣留,他们刚刚在朝堂上集体脱下官帽威胁他的时候,也没见这些人给自己留什么情面啊,“要是没听到好处,是不是连我这个皇帝都敢拉下马啊!” “臣等不敢!”老臣们把头低得更低了,几乎是贴到了地面上。 “不敢!我看你们敢得很!”昌盛帝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头上的冕冠不停地抖动,指着下面的老臣们,勃然大怒道,“每次朝中一有所动向,总是你们这几个跳出来最反对得最厉害,我不知道这明明是为了让天下人过得更好,为了我们缙朝能够变得更加繁荣昌盛的事,是个人都能想清楚想明白的事,你们有什么好跳的?” “一有所动向就揣度别人心思不良,居心不良,我看你们这些人才真是心思不良,居心不良!”昌盛帝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你们如此这般见不得缙朝好,什么都想跟前朝一样,是否有和前场余孽有所勾结,还想反我朝复前朝不成?” “臣等绝无此意!还望陛下明察秋毫网开一面!”昌盛帝这话就差没明着说他们要造反了,这等罪名谁敢担啊? 当场反驳昌盛帝被皇帝杀了,以后青史上还能给他们留下一笔刚烈的笔墨,而要是被昌盛帝按上造反的名头被杀了,是要招天下百姓唾弃的。 前朝最后一位皇帝,昏庸残暴,弄得天下百姓民不聊生,最后还是漠北的先帝揭竿而起反了前朝,才有缙朝百姓这几十年的安稳生活。 百姓对谁当皇帝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可这才刚开国几十年,百姓们对前朝给他们留下的苦难映像还没有抹去,心里都惦记着缙朝的好。 若是这个时候他们身上有个造反的名头,天下百姓还不知道要多唾弃他们这些人,说不准连带着家人也要遭殃。 “我现在是可以给你们网开一面了,”昌盛帝对他们的害怕畏惧没有一点的同情,“若是许编撰没有说过你们,你们是不是又要反过来说我这个帝王的不是?” 昌盛帝可没忘记,今日一早,他被这些老臣们,指着鼻子骂任人唯亲的时候。 “要不是你们这些老顽固固步自封,不思进取!”昌盛帝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我何至于只听信于许编撰的话,因为满朝文武,就他一个小小的编撰是真心在为了这缙朝好,而你们都是缙朝的蛀虫,只知道趴在朕身上吸血,不知道反馈于朕!” “若不是你们也能像许编撰一样,多思多想,多提出为缙朝好的建议,”昌盛帝顿了一下,“朕又何至于手上只有一个许编撰可以用!” “是臣等的不是。”昌盛帝此话一出,满殿的大臣全都跪了下去,只有许怀谦没有跪,因为皇帝不让他跪,他今天也不想跪。 他又没做错什么,他也不该跪。 “既然知道是自己的不是,”昌盛帝问他们,“你们是不是也该有点反思了,不要让我这个皇帝来教你们怎么当官!” “臣等领教。”朝臣这下彻底没话可说了,依然是昌盛帝说什么是什么。 昌盛帝最后问了一遍:“翰林院庶吉士学科和多元化科举的改革还有反对的没有。” 没有朝臣站出来说出了。 “既然没有反对的了。”昌盛帝语气肯定道,“那此事照旧推行——” 昌盛帝话还没说完,户部的一个侍郎跪了出来,他捏着手中的玉笏,向昌盛帝问道:“启禀陛下,不知这两项改革的钱财,该从哪里挪用?” 这人就是曾经有点看不太起陈烈酒的户部左侍郎谢玉堂,他因为陈烈酒曾经跳过他,直接把仿银炭的烧制法送与陛下,而从陛下手中获得一大批好处而对陈烈酒一直有所不满。 一个哥儿竟然讲他戏耍得团团转! 因此对许怀谦这个新上任的状元编撰也没什么好感,但户部与翰林院没什么关系,就算他再对许怀谦有所不满,也给他找不了什么茬。 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他终于抓住许怀谦的一点把柄,能给他们这对夫夫找点麻烦,他心里就痛快了。 许怀谦本以为自己都功成身退,没想到还有人跳出来说话,朝那个身穿绯色官袍的人看了过去。 总觉得他满身的不安好心。 许怀谦身体不太好,雷达可好了,这种时候,整个殿堂都没有敢站出来说话的人,他敢站出来不是刺头就是敌人! 听他口气还是身处于户部的刺头或者敌人。 昌盛帝见到还有站出来反对的人,盛气凌人朝他问了过去:“户部连这点钱都拿不出来了吗?” “陛下有所不知,”被皇帝一身气势地瞧着,谢玉堂也全然不惧,“去年全国收缴上来的税,只有四百万两,这四百万两要用于修桥铺路,要在各县推广新作物,还要为边关将士们缝制衣物,更是要为全国的官员发放俸禄。陛下,户部现在是真的捉襟见肘,臣不是不支持翰林院的改革,而是臣不知道该从哪里支持!” 谢玉堂句句属实,户部本来就特别穷,天天拆了东墙补西墙,因此他也不惧怕昌盛帝怕他是故意挑刺给许怀谦和他找麻烦。 改革好是好,改革的钱财从哪儿来,还望他们心里也能有个数。 “著书推行于天下,天下读书人何其多,去年陛下光是拓印卷子发往全国就用掉了两万两,这次的著书,不单单只是些试卷那么简单了,这钱财得二三十倍地往上增长吧,户部现在连几千两银子拿出来都困难,委实拿不出这几十万两银子了!” 昌盛帝皱眉:“就不能从别的地方挪挪?” “挪用军资?” “还是挪用修桥铺路的钱财?” “万万不可陛下!” 谢玉堂刚说了两句,兵部和工部就一块站了出来。 “臣今年已经将军资会按时发放的消息发往兵部各部,下面的将士们全都翘首以盼在等待,若是挪用了这笔钱财,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吏部户部今年已经在各州府推行南北方差异化种植作物,等到秋收就能南北调换,此时正是修路的好时候,若是等到秋收道路不通,百姓种植的东西没有卖出去,他们今年一年的收成都没有了。” 兵部和工部的话让昌盛帝眉头更加紧缩,因着昌盛二年的华阴水患,他也填补了不少银子出去。 别说国库空空如也了,就连他的内务府也同样捉襟见肘。 不然为何三十两一车的仿银炭一出事,会那般风靡京都。 都是因为穷啊。 “不用户部拨款!”许怀谦一看昌盛帝如此为难,就知道,这比钱朝廷是拿不出来了,当即开口道,“我们翰林院自己出!” “当真!”他这话一出口,谢玉堂和满朝文武都向他望了过去。 许怀谦全然不惧地颔首:“当真!”他有反骨,别人越不想让他做什么,他就越想做,尤其是他今天还被这群朝臣如此污蔑了一番,他不把这个改革做成功,别人还以为他怕了呢。 他这头一点下去,站在他身侧的韶雪风急出了满头的大汗。 我滴个亲娘耶。 你这个编撰是真敢什么都敢答应啊,他们翰林院除了书,哪里有钱? 还是几十万两如此之多,这么一大笔钱,把他这个翰林院大学士卖了,都不可能有! 他忙站出来,将许怀谦拽回去:“我们翰林院的许编撰年轻气盛,又才入翰林院不久,不知翰林院深浅,难免说错话,刚才的事——” “韶大人,既然你们翰林院一个小小的编撰都答应了,”韶雪风想把此事给退了,谢玉堂不干了,直接反驳了回去,“是不是就不该再为难我们户部了?” 韶雪风眯着眼向谢玉堂怒视了过去,他这是要把几十万两的银钱非按在他头上不可了? 谢玉堂把头低了下去,当看不见这位阁老的怒火。 “不为难就不为难,”许怀谦不惯他这臭脾气,在家陈烈酒都是把钱给他管的主,在家他都没被人在银钱上卡过脖子,在外就更加不可能了,“我们翰林院不仅把这钱给出了,你信不信,明年我们翰林院还能给陛下上税呢!” 许怀谦也坏,就不说这税是给户部上的,就说给皇帝上的,到时候他们翰林院有钱了,就直接给昌盛帝,就不给户部,气死户部。 但谢玉堂领悟不到许怀谦用心险恶,听见他大口气地揽下几十万两的著书推行银钱,还大言不惭地说要给陛下上税的话,生怕他不答应似的,忙不迭地答应道:“好,这可是你说的!” “嗯,我说的。”许怀谦颔首。 “咳——”站在上头的昌盛帝见许怀谦三言两句就应下了这样的事,深知翰林院情况的他不得不出声,提醒了一句,“凡事要量力而行。” 他的话加上刚刚韶雪风的话,这么聪明的许怀谦不会听不出弦外之音吧? “陛下。”可谢玉堂不管,反正许怀谦亲口答应了,还是没有人逼他答应的,“既然许编撰已经答应了,那就证明他们翰林院是真的有办法,我们何不如拭目以待。” “拭目以待就拭目以待。”惊掉你们的狗珠子哦! 哎。 上面的昌盛帝见许怀谦嘴快的答应了,叹了口气,他有着一副伶俐的口齿固然好,可这太过于伶俐也不太好,不得不妥协道:“那就拭目以待吧。” 下了朝,回翰林院的路上,韶雪风对着许怀谦就叹了口气:“你今日太过于鲁莽了!” 许怀谦嗓子痒了一下,扶着廊柱咳嗽了一下,见咳了一团黑血出来,并不意外。 气大伤身。 他今天气得不轻,不吐两口血过不去,能憋到现在,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想到上司还在一旁等着他,许怀谦不敢耽误地用帕子擦了擦唇角的血迹,抬起一张煞白的小脸,向韶雪风望过去:“怎么说?” 韶雪风原本想骂他一顿,说他们翰林院除了纸就是纸,哪儿有什么钱,你那么鲁莽地一口气应下几十万两的银钱,他们上哪儿去找啊? 可是看到许怀谦这可怜的病弱模样,他那口气顿时就哽住了,他不会一口气把他给骂进棺材吧? “没事,你好好回去休息吧。”算了,反正许怀谦都应了出去了,现在就算是把他给骂上一顿,也于事无补了,还不如想想去哪儿搞钱吧。 许怀谦瞧着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就走了的顶头上司,一头雾水。 他今天给上司惹了这么大个麻烦,上司竟然没有骂他? 翰林院可是个清水衙门,别的衙门还可以从别的地方捞个三瓜两枣的,可翰林院完全没有地方捞油水,只能靠俸禄。 许怀谦看着韶雪风大步离开的背影,不禁挠了挠头,难不成韶大人当真有钱? 韶雪风是不知许怀谦的心声,要是知道的话,他准拿刀刀了他,让他净开口说大话! 两人回了翰林院,因为翰林院里有记录皇帝言行的编撰在,没多久今日朝堂上的事,翰林院的其他人也知道了。 “什么?!” “著书的几十万两要我们翰林院自己出?!” “许编撰还一口答应了?!” “许编撰啊,许编撰啊,你可是把我们翰林院给害苦了啊,这么大一笔银钱,我们上哪儿出去?” 若是几千两银子他们大家伙还能想办法凑一凑,可是几十万两,他们是真的爱莫能助啊。 这就全是把他们这些年当官的所有积蓄全部都拿出来填补,也填补不上这笔窟窿啊。 可要他们把许怀谦骂一顿他们也做不到,许怀谦可是帮他们翰林院争取来了一个名扬天下的机会,虽说这个名扬天下的机会,现在要他们自己出钱了,可这个机会好歹也是争取来了不是。 就是钱的问题是真心难办。 他们翰林院是出了名的清水衙门,别说是下面人的孝敬了,平日里就连外快都没得捞,许怀谦刚入职不知道翰林院深浅,他们这些老油子还不知道么? 不知把翰林院里的书都变卖了,可否卖出几十万两银钱来? 不同于翰林院的一筹莫展,其他各部下了朝,说起这个消息笑都快要笑死了。 “不知者不畏,一个乡下来的状元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他以为当了官就是万事大吉,银钱自然来了,那翰林院要是真的拿得出几十万两银子,那户部的人岂不是都要拜翰林院的人为师了?” “可不是,估计他就是个井底之蛙,以为进了翰林院,还是最清贵的翰林院,那翰林院里的银子多到花不完,才敢这般胆大妄为的应下这事?” “这下朝,这会儿估计正被韶大人逮着骂呢!说不准他今日回去都要吓破胆,那么大一笔钱,他如何变得出来?” 众朝臣对许怀谦这个小小的编撰就能在朝堂上把他们怼得哑口无言而不满,虽说许怀谦这个改革确实帮了他们忙,可他一个小小的从六品官让他们这些朝臣难堪了也是事实。 在朝堂上有陛下袒护,他们自然是不敢对他怎样,可这下了朝,他们背后里说他两句,奚落他两句,看看笑话怎么了? “反正这次我就不相信,他还真拿得出这几十万两银钱来不成。” “等着吧,这钱他要是拿出来了倒是好了,要是没拿出来的话,看陛下下次还怎么包庇他!” 许怀谦有才是有才,众朝臣不反对,可是他这个有才之士太狂了,且又有简在帝心,要真让他一步步爬他们头上去,那才真是笑话。 这次许怀谦大口气地许下如此大的钱财,他要是办到了还好,若是没有办到,就算不把他整出朝堂,也至少要让他在翰林院里坐几年冷板凳才行! 总之,不能让他一直这么嚣张下去! 翰林院和众朝臣在想什么许怀谦什么都不知道,他下了朝在韶雪风面前吐了一口血,韶雪风给他放了半天假,许怀谦想也没想地就高高兴兴地去找陈烈酒了。 不就是几十万两嘛。 他觉得他有个陈烈酒那么会挣钱的老婆,他老婆一定会给他想办法弄来的。 所以他一点都不虚。 -------------------- 作者有话要说: 陈烈酒:“不行,我虚!” 许怀谦:“我就这么吹一下牛,老婆!” ——感谢在2022-11-06 23:57:03~2022-11-07 23:57: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清墨、桃子被做成了黄桃罐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只想当咸鱼 59瓶;十一 39瓶;清酒序、岁暮 30瓶;黎朔 20瓶;欣哲 18瓶;, 15瓶;一笙、男神,求给你生猴子、小兔子乖乖、娜娜曼珠沙华、煮酒焚香、21320508、桃桃积雨云、吴雪雪雪雪、维欢、聆 10瓶;叶落归秋 8瓶;偏安一隅、巧克力爱好者 6瓶;又睡过头了、算盘、花椒、用户7569625018、微逆光、时七岁 5瓶;糖糖 3瓶;十一、卤蛋、不打烊、病乃迁、小雪花 2瓶;耳尧木、潋无声、桃一只、邱秋楸、淡然一笑、苹果甜甜、今天喝奶茶了吗、iene、栤埖、简茸茸茸茸茸、墨笔、jeu?di?z?z?z、以沫、庄生梦、一一、吾、长函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携酒上青天6 ============================ 许怀谦去到南城找到陈烈酒的时候, 他正在工地上监督工人捶打地面呢。 三合土跟水泥不一样,水泥搭个架子往里面浇灌,一个月左右就能凝固, 而三合土需要人工一点点地拍打夯实来达到塑形和变硬的目的。 这项工作颇费力气, 为了赶工期陈烈酒请了不少人, 十文钱一天还管饭,周围附近找不到活计的人几乎都过来了。 巴掌大的地皮上, 蹲了三四个人在哪里敲敲打打。 这么多人,浑水摸鱼的也多,因此陈烈酒这个掌柜见天地在这里晃悠, 抓住偷懒的他是会扣工钱的。 他是做生意的, 不是做慈善的。真心需要这份活儿养家的不会偷懒, 偷奸耍滑的怎么都会偷奸耍滑。 陈烈酒可没忘记, 他修这个房子,可是拿了许怀谦的两处房契去昌南商会抵押的六千两修的。他现在都还欠着债,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哪儿来那么多钱给别人霍霍? 许怀谦到的时候,陈烈酒跟别人一样在工地上吃杂粮馒头喝豆腐汤。 肉只能三天吃一回,吃的还是肉汤, 给大家沾沾荤腥就差不多了,日日吃就不要想了, 没那么多钱。 就这,还有不少人觉得陈烈酒这个掌柜太大方了,能够吃饱饭就不错了, 没想到还能三天吃一回肉! 因此, 不仅南城的百姓,就连北城的百姓都有跑过来在他这儿做活的, 反正只要是能干活的,陈烈酒来者不拒,全都收。 “阿酒!”许怀谦从东城穿了大半个城过来,找到陈烈酒可算是费了不少工夫,一瞅着他,就见他端着个碗跟工人一样往打饭的人跟前挤,忙快步过去,将他从人群里拉了出来。 他从翰林院官署过来,身上还穿着深绿色的官袍,人群里的人一看见他这身显贵的官袍,全都吓得躲开他,给他鞠躬行礼:“大人!” “大人!” “大人!” “大人!” 有一个人出声,紧接着,周围的人全都出声了。刚还因为开饭而雀喧鸠聚人声鼎沸的人群,瞬间变得鸦默雀静无人喧嚣。 南城在京城东西南北四个城里地位最低,平日里连北城的百姓们都不太过来晃,生怕家里的小孩跟他们一样学了贱业。 这突然间来了一位官员,看衣服的颜色这位官员的官职还不低,南城的百姓们吓都快要吓死了,唯恐自己哪儿做得不好,冲撞了这位大人。 手里抱着一堆吃食,刚从东城走过来把陈烈酒从人群里拉出来,还没跟老婆说上两句话的许怀谦见一众人的注意力都到了他身上:“……” 不是,你们吃你们的,看他做什么?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现在是官了,官与民不同了,他平日里都在东城晃悠,东城都是官宦家庭,大家都差不多,没人在意他。 可是等他出了东城,在外头那待遇又不一样了。 怪不得人人都想当官,瞅瞅,他这还只是个从六品官出门逛个街都这么被人毕恭毕敬了,要是往上再爬高一点,他还不得被人给供起来啊。 “阿——夫君,你怎么来了?”见到许怀谦的陈烈酒也很惊讶,这个点他不应该在翰林院官署上衙么,怎么到他这儿来了?不过这么多人看着呢,他也怕他家当了官的小相公还跟以前一样黏糊他,没有一点当官的架势,忙换了称呼。 “咳——”陈烈酒一换称呼,许怀谦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咳嗽一声,将手背在身后,一眼一板地说,“今日休沐,我来你这儿看看。” 说罢,对着给他行礼的众工人挥了挥手:“你们都去吃饭吧,我找我家夫郎说点事。” 说完,许怀谦就把陈烈酒给带到了僻静的地方去了。 他们一走,一群大气都不敢出的工人们,这才放松了下来,一个个支着脖子瞧着许怀谦和陈烈酒远去的背影,感叹道:“没想到陈掌柜的夫君还真是个官!那一身鲜绿的官服瞧着好气派啊!” “可不是,看他这天天跟我们抢饭吃的架势,我以为他跟我们出身一样,只是打了个官架子在外面行走,没成想,还真是一位官家夫郎!” 京里达官显贵多,沾亲带故的人更多,好些与达官显贵家沾点亲的人家出门办事都喜欢把家里亲戚的官名挂在嘴边,好让别人给他们行方便。 一开始陈烈酒穿着绫罗绸缎来口水街大家伙也确实拿他当官夫郎看待,可时间一长见他不怎么穿绫罗绸缎了,还经常跟他们一样蹲在工地上吃饭,他们逐渐就开始有所怀疑了。 现在许怀谦的出现,彻底打消了他们的怀疑。 没有人敢在京城里这般大张旗鼓地穿官服戴官冠招摇过市,冒充官员可是死罪。 而许怀谦当众承认了陈烈酒的身份,那陈烈酒官家夫郎的身份没得跑了。 有人想到陈烈酒真实的身份,举着碗,心有戚戚地问道:“那我们以后还能跟陈掌柜抢饭吃吗?” 众人:“……” 他们跟不跟自己抢饭吃陈烈酒不在乎,他在乎的是,他家小相公今天这一亮相,今后工地上的麻烦能少不少。 从他在工地上监工开始,就有不少人在质疑他的身份了,哥儿毕竟是哥儿嘛,在外行走没有一个过硬的背景,就算他手段再硬,人家难免瞧不起他。 有他家小相公这一身官威这么震慑,现在人家都晓得他是有背景的人,就算心里再瞧不起他,也得给他憋着。 陈烈酒在为他家小相公出息了,都能给他解决麻烦了而高兴。 把陈烈酒带到偏僻巷子里的许怀谦不高兴了,他看了看周围没有人,抿了一下唇,不太高兴地向陈烈酒问道:“你为什么要砸我碗?” “——啊?”刚把唇角翘起来的陈烈酒听到许怀谦这话,愣了一下,“我什么时候砸你碗了?” “刚刚。”许怀谦低眸瞧着陈烈酒,“你让我在别人面前那么有气势,万一让他们误会我不是嫁给你的,是你嫁给我的,那我吃软饭的碗可不就没了吗?” 许怀谦现在还记得陈烈酒拿钱砸他那会儿,他有多高兴。 陈烈酒给他的那是钱吗?那是他下半辈子的幸福的保障啊?当好赘婿,给老婆长脸,他老婆就会越疼他越宠他,多好。 当个大男人什么都捞不到,给老婆撒娇娇要抱抱都要考虑一下人设,还是当赘婿吃软饭好。 陈烈酒哭笑不得,多人想要摆脱吃软饭的帽子,他家小相公却甘之若饴。 “借你的官威用一下咯,”陈烈酒上前抱住他家可可爱爱的小相公,在他怀里蹭了蹭,“以后还是我养你,不会让你把碗砸了的。” 这样可爱到心上的小相公,他养几辈子都可以。 “这还差不多。”得到陈烈酒的保障,许怀谦开心了,将自己在路上买的吃食塞给陈烈酒,“先吃饭,吃了饭给你说点事。” 陈烈酒打开许怀谦塞给他的油纸包,见里面各类小吃都有,随意拿竹签挑了个许怀谦爱吃的面团先喂他:“什么事啊?” 许怀谦咬着面团,含糊不清地说:“你先吃,吃完我再给你说。”他怕他说了,陈烈酒就吃不下了。 “没事,你尽管说,这世上还能你家夫郎我能吓到的事?”陈烈酒靠在巷子里的墙面上,刚被许怀谦给可爱了一把他,此刻气势足得很。 许怀谦想了想,他老婆如此霸气,应该不会被几十万两的银钱给吓到,因此将今天在朝堂上的事,给他交代了一番。 “咳咳咳——”吃着饭的陈烈酒当即就被许怀谦说的话给呛到了,“……你不会是要我们自己出这几十万两吧。” 我的小相公耶,你把我卖了,我也搞不出这么多钱来啊。 “小心点,我就说你先吃吧,你非要我说,”许怀谦给他家老婆顺背喂水,可小男人伺候了,“我们自家肯定是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可是,阿酒,你有办法的。” 我有什么办法?! 陈烈酒当即被他家小相公梗在原地说不出话来,早知道他刚刚就不那么大口气了,现在要他怎么拒绝他家小相公? “我至多就能给你两百两,”实在拿不出钱来的陈烈酒,无奈只得红着脸给许怀谦低头,反正在他家小相公面前丢脸也不算是丢脸,“再多的就一个铜板都拿不出来了。” “你可以的阿酒,”许怀谦很相信陈烈酒,“你的房子修起来,是不是还得给房子取个名字?” 我不可以!陈烈酒看着一脸崇拜他的小相公,很想理直气壮地跟他说,这次他真的不行。 可随即听到许怀谦后面的话,他沉思了一下:“取什么名字?”他压根就没想过还要给这种房子取名字。 “不取名字,怎么让别人来买房呢,”许怀谦循循善诱,“口水街这个名字多难听,要换成翰林雅苑、书香门第之类的名字,是不是就好听多了。” 住在南城的人,都是些操持些贱业的人,纵使许怀谦不认为他们的行业是贱业,可是封建教条烙印在他心里的印记会不停地告诉他们,他们操持的就是贱业。 如果这个时候,在他们南城修一栋,以翰林院名字命名的府邸呢? 得到京城里最清贵的翰林院认可的房子,住在里面的人就算操持的是贱业,是不是也能减少一点自卑感。 而且出去给人报地址,也能高大上一点:“我家住在南城翰林雅苑几栋几号楼。”人家一听就觉得,哟,你家什么家庭背景啊,住的地方居然能够跟翰林院搭上点关系。 “你看,你这房子有名字了,”许怀谦抬着眼皮看着他那漂亮的老婆愣住的样子,勾了一下唇,继续说,“回头,我们翰林院在刊印向全天下读书人推行新科举的书籍时,我们只要在书的扉页或者背后写上一行,本书由京都南城翰林雅苑房产赞助发行,你说回头有没有上京赶考的读书人,好奇来你这儿看看?” 别的许怀谦不敢说,但许怀谦知道,每年会试过后,都有不少举人留在京城。 京城不仅读书人多,也是能最快接收到朝廷动向的地方。 这些落第的举子回到家乡,家乡的书院也没有什么可以教他们的了,还想往上考的话,留在京城随时注意京城的动向,结交一些同样落第的举子,大家相互切磋学识,交流朝廷时政,是不是能够进步得更快? 但在京城待着,吃住花销都是一个问题吧,如果这个时候有名字又好听还便宜地住房出售呢? 读书人嘛,谁不想进翰林院,花个几十两买个房子,还能图个能进翰林院的吉利,何乐而不为? 至于周边操持的都是贱业,这又何妨,到时候宣传的时候,找个能说会道的,吹一吹什么,“出淤泥而不染”更清贵了呢。 许怀谦越说,陈烈酒那双好看的细眉大眼越舒展,他快速吃着手里的东西,向许怀谦问道:“是不是你这个书的扉页和背面的赞助不止可以写一个?” “那是当然,”许怀谦给陈烈酒说道,“我们不止一本书呢,最少都是十本书起,翰林院里的人才众多,钱给得越多的,我们还可以给你们写诗作赋,印在书里供人学习。” 当年曹操一句: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杜康酒火了多少年? 只要出得起价钱,在书的背后印他们家的广告算什么,翰林院里的人才那么多,随随便便拉个人给他家的货物写首像曹操吟杜康酒那样的诗,让学子们学学背背,他们家的货物不仅能传遍缙朝的大江南北,还能流传千古! 只要名声还在,就算以后后辈不太出息,靠着那广为流传的名声,都不愁东山再起。 那个生意人经受得住这样的诱惑? 别说其他人了,就连陈烈酒听许怀谦这么一讲,想象了一下,要是能够把他做的那些炭啊,砖啊,房子啊,写成各种诗词歌赋,放在科举书里让读书人学习,以后他们要买这些东西的时候,第一印象就是他家的炭、砖、房,而不是别人家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就往他家商行走,那他的生意该有多好? 他兴奋地苍蝇搓手后,一锤手,向许怀谦问道:“你们翰林院要多少钱?” “五十万两吧!”许怀谦原本预估的是三十万两左右就够了,可他怕不够,又加了些,天底下谁会闲钱多呢? “给我两个月!”陈烈酒眼睛发亮地瞧着许怀谦,“两个月的时间,我给你弄来!” 正好,上次昌南商会里的人对把仿银炭的烧制法给了朝廷有所不满,虽然事后已经在砖窑补偿他们了,可砖哪有炭挣钱,这下可算是给他来活了,谁会拒绝一个把自家商号推广到大江南北,让自家生意更上一层楼的机会呢? 他家小相公这个法子,简直就是一箭多雕!不仅帮他扩展了生意销路,还能帮扶他们昌南的商会成员,让他们的生意也更上一层楼,让他更成功地在商会里站稳脚跟。更重要的是,他完全就是空手套白狼,什么都没有,就给他们翰林院一口气赚这么多钱。 还是别人心甘情愿地把钱给他! “好!”许怀谦看着干劲满满的陈烈酒,朝他笑道,“我就说我家阿酒能给我弄来吧。” 他家老婆这碗软饭,他可是吃得稳稳当当的,即使是当官了,也休想让他自强自立,摘掉软饭王的帽子。 “嗯!”陈烈酒兴奋了,他家小相公什么都给他想好了,他还给他弄不来钱,那他还做什么生意? “不过,先说好啊,”吃软饭归吃软饭,许怀谦也不坑老婆,“因为这是翰林院首次改革需要钱,所以只有这一次的科举书里能够放广告,以后再刊印发行得都不会再有了。” 广告和学习,许怀谦还是分得清哪个更重要的。 不能为了钱,让天下学子天天学广告。 这不是因为翰林院一分钱没有,又是首次推行,样样都需要钱来推动,等这次的翰林院改革推行成功了,后面再推行书籍就可以向各大书刊收钱了,没有白给你印的道理。 想想,天下学子科举都要用的书,要是发行给书刊自行刊印售卖,他们不知道有多赚钱,收点专利费不过份吧? 甚至,翰林院有钱了,自刊自卖,只让各大书行进货,由翰林院统一售价,还能调控全国书价,翰林院里的学科和人才那么多,以后他们想要发行一些自己的见解和额外的书籍,都有销路。 没准若干年以后,翰林院还可以做到,让全天下的科举书免费,科举书籍免费了,读书人更多了,国家繁荣昌盛还远吗? “这有什么?”陈烈酒听许怀谦这么一说,唇角翘得更飞扬了,“这样可以向他们收取更高的广告费了!” 只有这一次,才能证明这次的机会有多珍贵,要是以后翰林院经常搞以这样的方式弄钱的话,没准大家还不会这么激动,可要是说清楚了,错过了这次,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不用陈烈酒自己说,昌南商会的那些商人们,自己都能疯起来。 许怀谦看陈烈酒的眼睛里冒着精光,就知道他老婆是懂他的,要是换个人,不一定能够理解他的这些想法。 陈烈酒被许怀谦说得干劲满满,吃了饭,连工地上的工都不监了,直接就去帮许怀谦拉赞助去了。 他想着等许怀谦他们翰林院的书推行开来,他的房子大概也快修好了,要是他们的书再那么一推。 没准他的房子也好卖了!房子能够大卖,他有钱了,他还这么抠搜做什么? 陈烈酒在帮许怀谦拉赞助的时候,得知许怀谦在朝堂之上夸下海口的各方势力,也在暗暗为他焦急。 首先就是昌盛帝,下了朝,他连政务都无心去处理,直接就去了皇后宫殿。 一进殿他就吩咐道:“把内务府这几年的账本都拿过给朕看看,上面还余多少银子?” 皇后忙叫人去把内务府大总管给叫过来,帮他脱朝服向他问道:“怎么了?” “还不是那个许怀谦,”昌盛帝真是对许怀谦又爱又气,“他今日在朝堂上夸下海口,改革推行多元化科举的银钱,由他们翰林院自己出,不需要户部批银。” “翰林院自己出?”皇后虽然不过问朝堂之事,可对昌盛帝要推广多元化科举的事,还是清楚的,一听到翰林院要自己出,都跟着吃了吃惊。 改革推行科举可不是小事情,需要耗费的银钱可不少,翰林院能拿得出这么一大笔银子? “可不是,他们翰林院哪有什么钱?”昌盛帝摇摇头,“朕看看朕这里能不能给他匀点。” 翰林院是朝廷里人尽皆知的清水衙门,这会儿那些吃干饭的朝臣,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要看许怀谦这个新上任编撰的笑话。 左右这个改革科举,也是昌盛帝想要推行的,他垫点儿就垫点儿吧,总不能真让那群朝臣看他和许怀谦的笑话。 皇后听到昌盛帝这话,欲言又止了好几下,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地等昌盛帝接过内务府的账本,翻到最后一则,银钱结余那一项。 “只有这点儿了?”昌盛帝看到账本扉页,写着一串结余只有二十万两的账本,心都寒了半截,“这点哪儿够?” “是今年田庄和山泽采捕还有各处的收入都没有收上来所致,”皇后见昌盛帝这般为难,解释了一句,“等到秋收后各处的收入入账了,明年账面上的银子就好看多了。” “等到明年什么都晚了!” 昌盛帝皱眉,他想要改革科举就一定要今年推行,等到明年,学子们又少学一年不说。 而且,那群只会上蹿下跳,什么也不会朝臣,也不会给许怀谦一年这么长的时间。 等两个月后,翰林院里的庶吉士回翰林院,许怀谦还没什么动静的话,他们可能又会开始新一波地弹劾了。 对于这群只会弹劾的朝堂,昌盛帝不想砍他们,不想罢免他们吗? 当然想了。可是,朝堂上能被他杀的人都杀得差不多,再杀再罢免下去,没有这些人,下面的官员也会乱的。 别看都是些酒囊饭袋,后面牵扯的世家还有他们的门生可广了,牵一发而动全身。 再看不顺眼,为了国家安稳,他也得忍着,现在缙朝国内,还经不起这么大的动荡。 所以如果许怀谦输了的话,面对这些朝臣的弹劾,他就算是再喜欢许怀谦,为了安抚朝廷,他也得给许怀谦冷板凳坐。 许怀谦这一被打下去,那些对他恨之入骨的朝臣们,估计不会再让他有起复的机会,没了有才之士治理国家,昌盛帝想打周边小国,统一天下的雄心何时可以实现? 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不要让许怀谦输。 “臣妾还有些体己钱,”皇后想了想,只能从她的私房钱里出了,“不如陛下先拿去应应急?” “皇后的体己钱就自己留着吧,”昌盛帝没要,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男人,男人怎么可以要女人的钱,“朕就算穷到要饭也不至于拿皇后的体己钱来补贴朝纲。” 最后昌盛帝只从内务府支走了十万两银子,少点就少点吧,大不了改革慢一点,不把步子迈太大,有个动静能堵住朝臣的嘴,想必他们的动静也能小点。 昌盛帝在行动,段祐言也同样在行动,盛家五房从族中拿到资源后,大部分都交到了盛云锦和段祐言手中,听到许怀谦在朝中的动静后,两人都把族里交给他们的资产清点了一遍。 “只能拿出十万两来。”盛云锦挺着即将临盆的大肚子打了打算盘,“再多的族里恐怕要闹了。” “十万两就十万两吧,”段祐言想了想,“有个动静也比什么也没有的好。” 盛云锦颔首:“嗯!” 然而当段祐言把钱拿给许怀谦时,盛家大房还是跳出来反对了:“只听说当官往家里拿银子的,没听说当官往外抛银子的,你们当盛家是散财童子呢,拿盛家的钱财去补贴外人。” 裴望舒他们不在京城,许怀谦在京里又没有其他亲朋好友,唯一能够帮上他忙的只有段祐言,只是些许钱财,又不是旁的东西,以陈烈酒那么会挣钱的本事,区区十万两还怕人家还不上? 不说段祐言生气了,就连快要临盆的盛云锦都气得不行:“怎么,盛家大房还要干预盛家五房的行为不成?” 他一直没吭声,当他和段祐言两口子好欺负呢? “不是干预你们,这次的事儿,这么大,”盛玉轩瞥了眼段祐言,“我怕你们五房,竹篮打水一场空,刚到手的资源就这么败了出去。” 盛云锦冷冷道:“那又怎样,这资源我家阿言自己挣的,他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没有许怀谦,段祐言当初都差点走不上科举这条路,人家现在遇上点困难,他们有能力都见死不救,还算是什么朋友! “别好心当成驴肝肺!”盛玉轩是真不知道,盛云锦和段祐言两口子是被许怀谦下了什么迷药了,就这么信任他,“最后被你们的这个状元朋友给坑了。” “坑不坑我不知道,”段祐言笑了,“不过,我相信我的交友能力,一定比你强!” “那就走着瞧吧。”盛玉轩是不相信,这次翰林院改革这么大的阵仗,许怀谦就算有段祐言手中的十万两银子,又能玩出什么水花来。 走着瞧就走着瞧,段祐言是不相信许怀谦一个那么谦虚谨慎的人,敢夸下海口一点准备都没有。 果然,当段祐言把银子给许怀谦送过给去的时候,许怀谦没有接。 他不仅没要段祐言给他送的银子,他连昌盛帝私下派人给他送的银子都没有接。 “你们怎么都给我送钱。”许怀谦对他们的行为,既好笑又感动,患难见真情,能在这个时候还默默支持他的,可见是真朋友,不好将自己的计划说出来,无奈只好道,“我家阿酒已经在给我想办法了,你们就别担心了。” 段祐言皱眉:“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凑出这么多钱么?” “绝对能!”许怀谦对自家老婆信任得不行,“我们要相信他。” 然而,劝走了段祐言和昌盛帝还没完。 等许怀谦回到翰林院上衙的时候,见往日都坐在自己的案桌前或整理笔录或整理书籍的同僚们,此刻一个个都坐在地上整理着一些老掉牙的书籍,那书上的灰,呛得许怀谦嗓子都快哑了,问他们:“你们这是做什么?” “韶大人让我们把翰林院的一些孤本整理出来,让你手抄一份,”庄满楼看到他,叹气道,“看看你的字加上这些孤本内容,能不能换点钱。” 卖翰林院的孤本是不能卖的,卖拓本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就是拓本一出,孤本就会随之变得不值钱,但有点算点吧,总比一点钱都没有得好吧。 “孤本啊。”许怀谦一听他们整理的是些孤本就来兴趣了,有些孤本可是价值连城的,“这可值钱了,要是拓本一出,那还不都成了大街货?” 孤本之所以是孤本,不就是因为它的稀少性么? 而且居然要他手抄?他这得抄什么时候去?才能抄得出几十万两的银钱出来? “没办法呀,”庄满楼耸肩,“你要不抄孤本,你上哪儿弄钱去?” “我家夫郎已经在给我想办法了,”一说起这个,有老婆万事足的许怀谦,一脸骄傲道,“他让我放心,两个月,他准给我弄来三十万两银子!” 虽然许怀谦给陈烈酒说的是五十万两,可他也怕昌南那地太偏了,把整个商会榨干了都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只好往少了说。 “三十万两?!” 他这话一出口,翰林院里其他的官员都朝他看了过来。 “你家夫郎做什么的,能两个月拿得出三十万两来!” “做生意啊。”缙朝没有禁止官员家属不可以做生意,许怀谦也不害怕,直接在翰林院里给陈烈酒打起广告来,“陈氏仿银炭就是我家夫郎的盘子,他最近还新研制出了一种特别坚硬的砖头,叫南北砖,用它来修房子冬暖夏凉,以后有需要可以去昌南商行下订单。” 陈烈酒说是说,南北砖只烧来供应他在京城修的房子,可是有多余的他还是会出售的。 有钱不赚,大傻蛋! 把帮老婆就是帮自己刻在骨子里的许怀谦怎么可能不会帮老婆宣传。 “可是炭和砖一时半会儿也挣不了三十万两吧?!”翰林院里的官员也不是都不通庶务的,他们稍微算了一下,觉得这两样,一年挣十万两都艰难,如何能再两个月的时间内挣出三十万两来,“而且,你们这又是何苦呢,拿自家的钱补贴朝纲,你们再有钱也经不住这样遭啊。” “我说了我家夫郎给钱,”这话许怀谦可就不认同了,“可没说,我家夫郎要拿自家挣的钱给。” “那你家夫郎上哪儿去弄这么多钱?”翰林院的一众官员不解,“淘金子的速度也没有这么快吧。” “淘金子当然没有这么快,可要是别人把金子主动送上,那速度可不就快了。” 这世上还有别人主动给你送钱更快的挣钱方法吗?就好比段祐言和昌盛帝两人一出手就是二十万两,这个挣钱方法比捡金子,还要快吧。 “别人主动送钱?!” “天底下还有这种好事?” 一众翰林院官员都不相信,这是三十万两,不是三千两,不是三百两,而是整整三十万两啊! 谁会这么傻,主动把这么一大笔钱财送上。 “当然有了,这种人还多着呢,大家只管等着就是,我们翰林院的福气还在后面呢。” 开玩笑,翰林院耶,人才聚集地,这么多人才在,许怀谦要是给他们搞不出钱,他自己都觉得他自己这个扶贫公务员白干了。 许怀谦先用自己的自信感染了她们一波,也不忘给他们打个预防针,“不过,等钱到了,还需要各位同僚,动不动笔杆子,感谢感谢给我们翰林院送钱的人家。” 用诗词歌赋打广告,这种耗费脑筋的事情他可不干。 “好说好说。” 众人再不相信,见他一个当事人说得这般信誓旦旦,纵使心里再忐忑,也暂且把心放在肚子里。 翰林院没钱不改革,他们大不了就少了出名的机会呗,可许怀谦这个当事人要是弄不来钱,可是很有肯定被罢免,甚至是在翰林院里坐一辈子冷板凳的,孰轻孰重,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要是你真能让人捧着钱送上门来,”最后就连韶雪风都出来说话了,“我亲自操刀写感谢诗。” 许怀谦眼睛一亮,大学士还是当朝阁老给亲自写的广告词,哎,这得老值钱了吧。 许怀谦当即朝韶雪风鞠了一躬:“那我就先提前谢过韶大人了。” “等两个月后见了真章再说罢。”韶雪风说完人就走了,他冥思苦想才想出来卖孤本这个方法,既然许怀谦不要,那便就罢了,总归不会有人拿自己的前程和脸面开玩笑,先暂且信任他一把。 “你们快别整理这些书了。”他一走,都快被这些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书给呛死的许怀谦立马把同僚都招呼了回去,“都快回去著书吧,别两个月后,庶吉士他们来上衙了,连基础的书都没有造出来。” 那才真的叫人笑掉大牙。 不管翰林院里的官员们如何忐忑地回去著书了,知道许怀谦又在翰林院里夸下海口说,两个月后,会有大把的人把钱往他们翰林院送的其他各部,又不禁嘲笑起来。 “他这是虱子多了不怕痒,反正往外说出口去的话多了去了,再多说两句又何妨?” “没准是觉得这辈子的仕途无望了,最后再疯狂一把,能在死之前有这么多人议论他也算是值了。” 毕竟,黑红也是红嘛。 当然也有站在许怀谦这边的:“没准天底下还真有那么一两个大傻蛋,真心愿意把钱往钱捧着给他送过去呢。” 刚给许怀谦送了钱的昌盛帝/段祐言:“……”你才是大傻蛋,你全家都是。 不管外界如何议论,昌盛帝看到许怀谦把银钱给他送了回来,想了想,许怀谦也不是那种鲁莽之人,暂且收起了心思:“就且看一看他这回玩什么花样吧。” 总之,他还挺相信许怀谦的才能的,当初随随便便种个的都能让永安府几个县的税收翻到二十万两,没道理这次翰林院改革之事,能把他给整倒。 他看中的人,不可能能力只有这么一点。 他突然有点子期待,两个月后,许怀谦究竟要怎么打赢这场翻身仗了。 不管京都这边的官员看不看好,陈烈酒以昌南商会会长的身份给昌南所有商人发了一封信。 接到信的昌南商人们,全都不敢置信地瞧着信上面的内容。 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等好事?把他们家售卖的货物放在天下读书人要科举书上,甚至还能由大学士亲自操刀,为他家货物写诗,供天下读书人学习? 那这书一出去,他们这些商人岂不是就跟那些名留青史的名人一样出名了? 读书人需要名留青史,他们这些商人也同样需要啊! 想想,要是天底下的人要是都知道他们家售卖的货物了,认准了他们家的商号,他们都不用去外地传播直接就有口碑了,有了口碑,不管是外地商人来进货也好,还是他们把货运到外地去卖也好,那钱还不是源源不断地往他们口袋里进? 至于他们先出钱买这个广告位,应该的,应该的,当商人的,都比较通情达理,明白天底下没有掉馅饼的好事,有舍才得,花一点小钱做推广,去挣大钱,很值得了。 至于他们怕不怕被骗,那当然不怕了。如果连朝廷的翰林院都信不过,天底下,可能就没有值得他们可以信任的人了。 再说了,许状元许编撰可是在翰林院里,以许状元许编撰的为人,再怎么也不会坑他们昌南人吧? 人家这是有好处率先想到他们昌南人呢,他们要是不抓住机会,让别的承宣布政使司给抢先了去,那才真是呕都要怄死了。 昌盛七年,五月中旬,一众进士探亲回京,昌南整个商会大大小小的商人们,几乎全部出动,跟着回京的举子们一块上了京。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07 23:57:39~2022-11-08 23:5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桃子被做成了黄桃罐头、梦里不知身是客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iu~ 40瓶;梦离殇 22瓶;风襄 20瓶;穹荼 13瓶;小兔子乖乖、21320508、阿罗、芒果 10瓶;宇 6瓶;用户7569625018、精致女孩、猫小妖mu、君伊宸、魅力梵音、银子、枫溪 5瓶;糖糖 3瓶;酒丩、小雪花 2瓶;淡然一笑、最爱的是小说、一棵小榕树、简茸茸茸茸茸、山行川止、栤埖、爱糖的小猪、cccccc、乔乔鱼鱼鱼、桃一只、5563338、无所谓雪、耳尧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携酒上青天7 ============================ 两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一众翰林院的官员们在这紧锣密鼓的时间里,终于弄出了各科简易版的教材。 由于时间紧,人员少, 加上对其他科目的不熟悉, 翰林院也没有开设太多的科目, 一共就开设了十科:诗词歌赋、时政、史记、算数、统筹、医学、天文、建筑、经济、治理。 让考进翰林院的每个庶吉士们,可以自由选择三到五门自己喜欢的学科学习。 当然也可以主修一类。 不过, 因为翰林院才刚开始改革,很多地方都不太完善,所以刚考进来的庶吉士们要和教习的官员们一块完善他们所学的科目。 所以他们不光是学生, 同时, 也是自己的老师。 翰林院的一众官员协商过此事后, 一致觉得此类方法好。 能够通过殿试当上进士考进翰林院的庶吉士们, 基础学识本身就不差,差得就是一些经验而已。 正好翰林院也是初次改革,所有人都没有经验, 老师学生一块集思广益,没准能够让这个改革更顺利地推行下去。 翰林院里的众位官员们仔细商讨过后,又推敲了一番细节, 确定没有问题后,上了一封奏折呈到殿前。 这次韶雪风也学聪明了, 直接把许怀谦也给一块带去了金銮殿,免得朝堂之上吵起来,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倒不是韶雪风傻, 不会应对朝臣, 实在是他双拳难敌四手。 自从他们翰林院选择站在昌盛帝这边支持科举改革后,他们翰林院就隐隐有被朝堂上的其他各部针对的趋势。 这种趋势在许怀谦还没有进翰林院之前还不明显, 大家还可以忽略不计,但自从许怀谦进了翰林院之后,又在朝堂上怼了一众朝臣,尤其是几位分量较高的老臣后,他们翰林院就被针对得尤为明显。 私底下说什么的都有。 比如翰林院自视清高,目空一切,纵容一个小小的新编撰藐视朝臣,对前辈不尊不敬,没有一点君子风范,简直小人行径。 读了一辈子圣贤书的韶雪风:“……” 要他著书提意见还行,但若要对簿公堂,与其他人逞口舌之争,他是真的不行。 索性,翰林院里他说了算,他不行,拉个行的人出来不就行了。 他看许怀谦就很不错。 上次在金銮殿上能把一干朝臣给说得哑口无言,让他们不得不同意改革,口齿伶俐得很。 加上这个改革本身就是他提出来的,他们翰林院里的所有人加起来都没有他对改革推广这个科举的熟悉高,有他在也能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至于他一个从六品官员不可以上朝?不碍事,有他这个一品官员带着,还有陛下保驾护抗,言官御史就算是再看不惯,也得等这一阵过了之后。 等这阵过后,他们翰林院就要彻底忙碌起来了,许怀谦也要跟着进入到推行改革科举的行动中去,想上朝都没人会让他上朝了。 重要的是先过了眼前这一关。 果不其然,韶雪风的奏折一呈到殿前,说,翰林院内部的基础改革已经完毕,不日就可以开馆授课的内容一出,户部就有人跳了出来。 还是谢玉堂:“陛下,既然翰林院里的基础改革已经完成了,不知,许编撰可有筹措到改革整个科举的钱财。” 许怀谦两个月前的牛皮可是吹得人尽皆知,什么他家夫郎两个月后就会让人拿着大把银钱给许怀谦送钱,两个月的时间已至,而翰林院里除了著书别的还一点动静都没有,由不得他不站出来提醒提醒朝堂了。 “有劳谢大人惦念了,”他这一跳出来,有点朝堂经验的许怀谦也跟着出列了,“谢大人这么关心我们翰林院的事,莫不是谢大人刀子嘴豆腐心,说是户部拿不出翰林院改革的银钱,但私底下已经把银钱给我们翰林院准备上了,就等着我们这儿拿不出银钱来了,就给我们垫上?” 有过一次朝堂经验的许怀谦已经清楚了,朝堂之上,嘴炮为王,总之就是,你有理,你就是胜利者,反之,不仅输了自己这方的已见,还要憋一肚子的气。 所以在这里,千万不要收着自己的脾气,吵输了事小,气不顺,事可就大了。 他一个病秧子,本就身体羸弱了,要是再气不顺,他怕他命不长久。 况且,也没必要给这个谢玉堂留什么面子。回家之后,陈烈酒都跟他说了。 这个户部左侍郎,很有可能还在记恨当初陈烈酒把仿银炭烧制法交给皇帝害他损失了一个功劳,而在记恨他们夫夫。 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仿银炭烧制法,这可是要在全国推行开来的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若是他能够不要钱从陈烈酒手里拿回方法,他就是对国家社稷有功之人,正好,户部尚书这两年精神越来越不济,一般小朝都不上朝了,都是由左右侍郎代替,他能在这个紧要关头,将这个仿银炭烧制法拿下,他很有可能就是下一任的户部尚书。 结果被陈烈酒这么一打岔,他什么好处都没有捞到,倒白便宜了陈烈酒,他心里自然是不服气了。 可是陈烈酒都跟他说了,明明就是他先瞧不起哥儿在先,后又故意将陈烈酒说的上司二字改变为皇帝。 要不是陈烈酒生性胆大,见了皇帝也不害怕,换成别的哥儿,被他这小心眼子一弄,胆都快吓没了。 许怀谦的人生信条就是,你欺负我可以,但是你欺负我老婆不行。 虽然他只是赘婿,但是赘婿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欺负他老婆。 所以对于这个小心眼的户部左侍郎,许怀谦才不惯他这臭毛病,能怼就怼。 果然许怀谦这高帽一给谢玉堂戴上,谢玉堂被憋得回话也不是,不回话也不是。 顿了小半天之后,才脸色不好的说道:“我是见你们翰林院这两个月除了著书毫无动静,提醒你们不要忘记还要全国推行改革科举的事。” “这就不劳谢大人操心了,”许怀谦笑了笑,“翰林院里的一切都有条不紊地在进展着,等这次院内改革成功,推行到全国的事,自会提上日程。” “可是我听说,许编撰两个月前在翰林院可是放话说过,”许怀谦话音刚落,谢玉堂的声音紧接着就起来了,“你家夫郎两个月后,会让大把人捧着钱财往翰林院送。” 说到这里,谢玉堂自己都没忍住笑了一下:“从来都是朝臣忠君之事,食君之禄,这还是第一次见朝臣要俸禄与君的。” 他这是找不到挤兑许怀谦的地方了,要拿许怀谦自己贴钱补贴朝纲的事挤对他呢。 果然他这话一说完,户部和其他各部的人都低低地笑了一下,这事够他们笑话好久了。 没想到天底下竟然还有许怀谦这种傻子。 “这证明我对大缙,对大缙读书人,对陛下之忠诚与爱护!”有人递台阶,许怀谦顺着杆子就往上爬,顺便给昌盛帝表一番忠心,“只要陛下需要,就算是献上我的万贯家财又何妨?” 说完他轻瞥着满朝:“难不成诸位只想食君之禄,一点忠君之事都不干?” “这……” 许怀谦这话一出,怼得满朝没一个人敢接话,他们敢说自己只拿俸禄不替皇帝办事吗?他们敢说皇帝想要自己的家财,他们不双手奉上么? 他们都不敢说。 “一味地对帝王谄媚奉承,你这是媚臣之路,”但谢玉堂不怕,他都已经和许怀谦对博殿前了,在陛下眼中他和许怀谦本身就是对立的,所以他说什么都可以,“不是正道!” “媚臣之路也得我真的拿了自家的钱补贴了朝纲才叫媚臣吧,”许怀谦不以为然,“要是我家夫郎让人给翰林院拿的钱是互惠互利的,是能让翰林院每年都能盈利的,不是靠个人资助的,这也叫媚臣之路吗?” “这怎么可能?” 许怀谦比话一出口,满朝都摇摇脑袋,翰林院里出了一些书还值一点钱以外,还有什么值钱的? 而那些值钱的书无非就是一些孤本,等那些孤本都卖光了,他们翰林院里还有什么收入? 况且,许怀谦也没靠卖孤本挣钱。 听他口气,许怀谦不仅要让别人双手把钱奉上,还要每年都奉上,这种好事,有一次都偷着乐,他还想年年都有? 说大话也不怕闪到舌头! “怎么不可能,”许怀谦瞧着这群食古不化的朝臣,真是无奈透顶了,他们是自己眼界不广,也要逼着别人眼界不广,还骂人家是井底之蛙,异想天开,“若是我们翰林院做到了,诸位大人不跳出来阻拦就好,尤其是谢大人对不对。” 许怀谦利用翰林院名头招商的事,可没有给朝臣们打过招呼,他无论是上奏折还是单独启禀陛下,他的折子和言行都会被记录在册。 皇帝身边眼线众多,他可不敢百分百保证他前脚刚说出计划,后脚这些朝臣就被他的计划所折服,然后不再阻拦他。 多半都是,一听到他的计划就上奏弹劾,然后让他的计划胎死腹中。 所以最好的计划就是,先斩后奏,用激将法堵住他们的嘴。 “也得要你做到再说。”谢玉堂被许怀谦一激,果然当上,“现如今两个月期限以至,许编撰说的这些承诺何时兑现?” 他是打从心底里不相信许怀谦这个计划能成功的,他们户部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回去就给他们翰林院算了一笔账。 除非,他们翰林院将孤本卖了能凑出推行新科举的钱,像其他卖拓本或者让翰林院里的有名之士出书,都不可能再两个月内挣来几十万两之多。 他除了卖孤本能够让人心甘情愿为之出钱,其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可是翰林院里的孤本可是朝廷的,就算他是为了朝廷办事,朝臣们也不会看着他把那些孤本随意卖出去的。 “钱都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没准等我们下了朝,送钱的人就到翰林院里了,”许怀谦好笑地瞧着谢玉堂,“谢大人如此着急,莫非真急着给我们钱?” 对此许怀谦一点都不着急,今儿出门上班的时候,陈烈酒可是给他说了,昌南商会各类成员这两日就要到了,问他怎么安排? 怎么安排? 当然是安排到他们翰林院去了,这种涉及钱财的事,还是在大家的见证下完成比较好。 不然这群朝臣不知道又臆想出什么事儿来。 “哼!”许怀谦张口闭口都是他们户部要给翰林院钱,可把谢玉堂给气得不轻。 他要说不给钱又显得他狭隘,他要是说给钱,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户部穷得老鼠都可以逛街了,哪儿来的钱给他们? 许怀谦一语中的,下了朝,果不其然送钱的就来了。 还不等他走出宫门,翰林院那边风风火火地向宫门口这边跑过来一个人,神情惊喜地向许怀谦说道:“许编撰,你家夫郎带着好多好多的人来了我们翰林院,说是要给我们翰林院送钱,你快随我们回翰林院官署瞧瞧去吧!” “什么?” “还当真有人来送钱啊?” “莫不是找人做的戏吧?” 此刻刚下朝,文武百官们都汇集在皇宫的东门,等着从皇宫的东门出去,回到他们官署里去。 翰林院过来传话得这人,大嗓门一喊,汇集宫门口的这一众朝臣全都惊讶了! 惊讶过后,第一反应便是不相信,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许怀谦刚在朝堂上说了此事,下了朝,他们翰林院就当真来人了,这要是没找人做戏,他们是一百个不相信! “可是找人做戏也得真金白银地把钱拿出来吧?” “总不能就找一堆人在翰林院里晃一圈就完事了?” “事后,要是他们翰林院一分钱没拿出来更丢人吧!” 一群大臣们围在宫门口,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话。 最后有人说道:“与其我们这儿说来说去的,不如去他们翰林院瞧瞧名堂去!”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他们翰林院在搞什么名堂,一探便知。” “好,我们瞧瞧去。” 从皇宫东门出去,隔着一条街,便是翰林院的官署,因为翰林院的清贵,他们的官署位于其他六部前面一些,走近,一眼便能看见今日的翰林院门前不同于往日的翰林院。 今日的翰林院门前围满了形形色色的人。 “谢大人,”在他们身后稍微远一点的户部官员们也瞧见了这一幕,心里有些害怕地向谢玉堂问道,“不会当真有人给翰林院送钱来了吧?” 不是他们倒戈许怀谦,主要是许怀谦今日在朝堂上表现得太镇定自若了,他要是个老臣还就罢了,可他还是新臣啊,一个新臣,在殿堂之上,如此言之凿凿,一点结巴和害怕都没有,让他们不得不相信,他是不是有两把刷子的。 况且,许怀谦还有永安府的税收功绩在前,总让他们心里毛毛的。 现在又这么多人齐聚翰林院,更使得他们心里忐忑不安了。 他们大人已经跟许怀谦站在了对立面,相当于他们户部现在在跟许怀谦打了擂台,这擂台要是打赢了还罢,要是打输了,那可就输了帝心。 谁让皇帝站许怀谦那一边呢。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谢玉堂甩了甩袖,“要真有这样的好事,别人为何不给户部送,要给翰林院里送?” “我猜他们多半都是要卖孤本一类的,”谢玉堂也没把自己的想法瞒着,“你们去盯着点,若是他们要卖翰林院里的孤本什么的,绝不能让他们的计划得逞。” 户部的人一想也是,任凭他们翰林院在有本事,一个清水衙门,除了卖书还能想得出什么办法? 可能这些人都是来买书的? 他们怎么想,许怀谦不在乎,他得知消息,第一时间就和翰林院的官员们回了翰林院。 抬眼就看到前面打头的陈烈酒,暗暗朝他眨了一下眼睛。 陈烈酒接住他家小相公给他送的“暗送秋波”,翘了翘唇,给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这是许怀谦教给他的,说是这个手势代表着万事大吉。 他把许怀谦交代给他的事办好了,就是万事大吉了! 收到老婆手势的许怀谦也开心地翘起了唇,他就知道,有他老婆出面,世界上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 “这是?”刚和许怀谦一块下了朝的韶雪风,一看到他们清丽文雅的翰林院门前,此刻挤满珠光宝气的商人们,有点辣眼睛地问许怀谦,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都是来给我们翰林院送钱的,”许怀谦向韶雪风解释道,“原本下官是想在外面把他们安顿好的,直接把钱拿到翰林院来就行了,可是下官怕其他部门的人,说我们翰林院偷摸卖了什么东西,索性就把人给安排进了官署。” 许怀谦要的就是一个光明正大,这两个月,他在翰林院可是见识了这群官员有多八卦。 说他什么的都有。 他要是不当着他们的面把事情做好,事后还是会有一群弹劾他的人,与其等着他们弹劾,还不如把过程原原本本地摆在他们面前。 “这么多人都是来送钱的?!”翰林院的其他官员看到都快把他们翰林院官署门前给站满的一堆商贾,轻轻吸了吸气。 这么多商人,怎么着也得凑个十几万两吧?就是不知道这钱他们怎么送? “大人,什么时候开始啊,”他们在暗暗吃惊的时候,底下的商人们不耐烦了,“我们可是带了不少身家来,就等着给大人们交给钱,好回去睡个安稳觉。” 昌南到京城这一路可是不近,走水路都要走一个半在月左右,虽说船上都是同行的商人,可指不定里面就混着有一两个心思坏的,他们可是带着不少身家上京来的,这要是被人偷了,哭都没地方哭去。 因此,一上京找到陈烈酒就要交钱,可陈烈酒也不收,他直接把他们带来了翰林院官署。 官署耶。 他们这些偏远地区的商人们,若无意外,这辈子都不知道京里的官署长什么模样。 这次的机会不仅可以让他们家的生意更上一层楼,还能让他们见识到一次京里的官署模样,值了值了。 就是在这官署大街上站太久也不好,官署里面都是些朝廷机要,是不可能让他们随意进去的,只能让他们站在这官署大街上。 而这官署大街上自从他们进来后,周边巡逻的侍卫都把他们给团团围住了,□□守着,就等着他们有个什么意动,一□□死他们。 守卫京城官署的侍卫和外地衙门的侍卫根本就不一样,他们身上那种带着血腥味的气势,让他们一下感受到了何为死亡的威胁。 因此,对官署再好奇的商人们也不好奇了,只想把事办完,赶紧回去。 “这就开始。”许怀谦抬手,让翰林院里的小官们给这些送钱的商人们搬了些凳子出来,好歹是给他们送钱来的不是,不给口水喝,给根凳子坐也不错啊。 而且他老婆还在里面呢,总不能让他老婆也站着吧,多累啊。 “大家都是从昌南来的,我们都是老乡,我也就废话不多说了,”许怀谦从翰林院里抱出一摞翰林院新著出来的书籍来,拿起一本什么都没有的封面,指给他们看,“看到这本新书了没,这个书的封面和背面都可以放你们家的广告。” “这一摞,有十本,十本都可以放,”许怀谦拿着书站在他们前面说,“现在开始招书的背面,十个字推广告,拿你们商会会长做例子,每本书的后面我们会写上‘此书由昌南陈氏仿银炭赞助发行’这样的字样,一万两,有谁愿意买这个广告位?” “我!我!我!” 许怀谦话音一落,在场立马就有大半的商人站了起来。 一万两看似很多,可是这是科举书耶,能推行到全国读书人手中的科举书,且只有十个位置。昌南穷是穷了点,可布行、米行、车马行这些大宗一万两的家底还是有的。 “但广告位只有十位,”许怀谦看到这么多人,瞬间换了个主意,“你们这么多人,我们总不能把所有科举书都印满广告吧,一万两为底价,一两银子起价,上不封顶,大家竞拍吧,由叫价最高的十位获得!” 一群带着身家来买广告位的商人愣住了,他们以为他们带着钱就必定能成事,没想到还要竞拍?! “一万两零一两银子!” “一万两零二两银子!” “一万两零十两银子!” 可犹豫归犹豫,在他们愣神间的工夫,已经有人迫不及待地开始叫价了。 没办法,只有十个啊,他们这么多人,晚一点就被别人给抢去了,而且加的价也不高,就一两银子,一万两都花了,这一两十几两的谁还加不起了! 翰林院官署门口,许怀谦拿这本书,只承诺在书的背后加上一行字,就引得这群商人,拿着上万两的银子趋之若鹜地给他们砸钱,可把翰林院的官员和一群其他看热闹的官员给惊呆了。 许怀谦说得挣钱的方法就这么简单?只要在书的背面加上一行字,就能收一万两? 那十本书就是十万两! 还不止! 因为只有十个广告位,他们还得竞拍价高者才能拿下一个广告位! 这会儿,竞拍价格已经叫到了一万一千两,真够可以的,一会儿工夫,十本书就多挣了一万两! 这连本钱都不需要,简直比捡钱的速度还要快! 翰林院和其他各部的官员都被许怀谦的操作可震惊到了!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竟然还可以以这样的方式挣钱! 尤其是户部的人,嘴巴都长得老大了:“竟然还可以这样!” “对啊!我们怎么没有想到!这书可以要推行于全国的!不止文人可以出名,商人也同样需要出名啊!” 他们如何震惊,许怀谦不管,他这会儿正主持着拍卖呢。 幸好以前当扶贫公务员的时候,也经常会去一些慈善机构,帮贫困山区的病人们主持募捐,靠着他那张脸,拉到过不少救治金,因此经验很足。 “一万五千两一次?!”没有锤子,许怀谦拿书当敲板,“还有没有叫价的了!” “一万五千两两次!” “一万五千两三次!” “成交!” 最终新科举书的十本字推广告为以最高一万五千两,最低一万一千两的价格卖了出去。 现场的人不管是来买广告位的,还是看热闹的,都被许怀谦给调起了激情来。 他人生得好看,一举一动都牵着人的心,笑一笑,就能把人魂勾过去。 让人有种不是在看他卖广告位的感觉,像在买他笑一般。 因此,不管是花钱的还是看热闹的都挺高兴。 他们是高兴了,户部的人惊讶过后,一脸铁青地回去将事情禀告给谢玉堂。 “什么?!” 谢玉堂得知此事,正在办公的手都抖了一下:“他竟然以这样的方式挣到了钱了!” 不是卖孤本!甚至连拓本都没有卖!就卖了几个能在书的后面印一行字的权利,就挣了十几万两! 谢玉堂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他恨不得把自己面前的案牍给推翻。 棋差一招!棋差一招! 他怎么就没想到许怀谦竟然还可以用这样的方法来挣钱,这个方法说穿了特别简单,但在人家没有说出口之前,一般人就是想不到。 谢玉堂捏紧拳,瞧着回来禀告的官员不甘心地说道:“就算他一行字,卖了十几万两又怎样,这离翰林院要推行的新科举银钱还差着好大一截呢!” “后面卖了十几万两,前面总不可能再卖十几万两了吧?!” 书的封面可是重中之重,上面要写书名的,在书名旁边广告,怎么放怎么不合适。 而且一本书已经有一个广告了,还会有人多花钱再去添加一个广告吗? 想到这里谢玉堂的心思安定了些:“他至多就能凑个二十万两的银钱,而他可是要推行十本书的,十本书,至少也得四十五万两的银钱才够吧,还有一大半的银钱看他去哪里寻!” 二十万两只够他弄个动静出来,离他要推广科举还差得远呢,他在朝堂上口气那么大,说了要全面推行,那就是差一分一厘都不行! “然后,我们再来看书的封面,”拍完了一项广告位,许怀谦又把书举了起来,“这个书的封面跟背面可就不一样了,书的封面我们不仅要放上字,还要加上广告图。” 许怀谦这话一出口,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愣,他们听到了什么?在书的封面上放广告图? 图? 科举书上能放图,这还真是一个全新的思路! 许怀谦不管他们的惊讶,继续说道:“还是以你们商会会长为例,他卖的是仿银炭,到时候我们会在书的封面上,画上一幅你们的工人在烧炭的场景,旁边写上昌南陈氏防银炭字样,这有字有图,因此卖的就要更贵一点。” “三万两一个广告位!”许怀谦笑了一下,说出价位,“不知道谁愿意买这样的广告位?!” 他不笑还好,一笑,陈烈酒都心痒得想给他豪掷三万两了! 千金难买他家小相公笑啊! 可惜他没有三万两,只能看着别人买。 “我!我!我!” 这次,要广告位的人直接少了一大截,主要是三万两就是一个门槛了,像裴望舒那种小富之家,一年挣个一两千两银子的,十几年下来,有个万两家底不算什么,可要是有个三万两,就需要好几代人的积累了。 毕竟,人家买个广告位,也不能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吧。 但也不是没有人买,只是比起刚刚那很多人抢着要一万两的广告位,少了一大半。 这次,不用许怀谦说竞拍,他们扫了一眼在场的人数,明显超过十位了,自己就开始竞价了。 “三万零十两银子!” “三万零一百两银子!” “三万零一千两银子!” 图啊!这可是封面图啊!学子们拿到手里一眼就能看到的图! 若还是字的话,他们可能还不会这么激动,可要是有插图就不一样了。 不管什么时候,图比字的影响力都要深厚得多。 字或许看过就忘了,可是图不一样,图看一眼就能让人记忆深刻,更别说学子们日日拿在手里捧读,那影响肯定更深刻。 而且,读书的学子们也不可能只在书院私塾这种地方读书吧,他们肯定还会把书带回家去的。 天底下这么多学子的家人不一定都是识字的吧。 可是他们一定能够看明白图吧,图上画的什么他们肯定能看懂吧? 以后出门上街买东西,看到有跟自家读书人书上画得一样的商行,会不会走进去看看? 因此三万两一个封面广告很值得! 竞拍!竞拍!竞拍! “这次的竞拍位,只有九个哦。”看他们拍得那么激烈,许怀谦也没有忘记自己的老婆,“因为本次活动都由昌南商会会长陈烈酒发起的,我作为翰林院这次推广新科举主推人,主动将我那本时政的封面广告送与他!” 也不能让他家老婆白忙活一场不是。 坐在下面的陈烈酒被许怀谦的话惊了一下,他没想到许怀谦竟然会主动送他一个封面广告? 他们翰林院不是很缺钱吗? 众人看了一下陈烈酒又看了下许怀谦,昌南人商会的人谁不知道陈烈酒是许怀谦的夫郎啊,心里酸了一下。 这朝中有人就是好办事啊! 三万两的封面广告说送就送了,这可是三万两!三万两!不是一百一千两! 可再酸也没有办法,没有许怀谦没有陈烈酒,轮都轮不到他们有这样的机会。 因此大家酸一下,很快就再次激烈地竞争了起来。 原本十个的位置,又少了一个,又得多加钱去竞拍了! 翰林院的官员们看许怀谦卖万一万两的字又看他卖三万两的图,人都麻了。 这加起来得有四五十万两了吧?! 就这么一行字,一幅图,就挣够了推广这次科举的全部开销? 太不可思议了!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比淘金子还要挣钱快的方法,那就是卖广告! 只要这个广告是能够广而众知的,世界上有大把的人愿意拿着钱上门来买这个广告! 他们在想卖了这一次,以后是不是也可以卖第二次,第三次,怪不得许怀谦说没准他们翰林院明年还能给陛下上税。 就这个挣钱方法,再多的税他们也愿意上啊! 翰林院的人震惊到都没有注意许怀谦还送了一个广告位给陈烈酒,而户部的谢玉堂在听到手下来报许怀谦卖完一万两的字,又在卖三万两的图时。 直接眼前一黑! 不用算也知道,够了!翰林院这次推广多元化科举的钱,就这样够了! 怪不得他那么胸有成竹,原来他心里早就想好了主意。 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卖了字,还可以卖画!画比字更值钱! 而他刚才竟然还在井底之蛙地想,书的封面可能卖不上什么好价钱。 结果人家转手卖了字卖画,卖得更贵了。 输了!输了!他输得彻彻底底! 谢玉堂也不是傻子,他也跟翰林院的人一样,立马想到了,卖了这次还能卖二次,怪不得许怀谦有底气说出明年能给陛下上税的话。 而且,他总觉得字和画一定不是许怀谦的终点,他肯定还憋着有大招没有放出来呢? 他的大招会是什么? 一本书除了字画,还有什么是可以用来做广告的?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08 23:58:00~2022-11-09 23:56: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提子 2个;桃子被做成了黄桃罐头、荼岩翛翛、叁三、我是一个小宝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6175370 100瓶;小提子 66瓶;木梓惜 52瓶;肖想王一博、yllahero 50瓶;大壮儿、来自王院长的信息 40瓶;47810166 30瓶;48115183 25瓶;47768897、兔子乖乖、珠珠、叁三、毓笙、丝瓜叶 20瓶;我是一个小宝贝 19瓶;孤辰、木子沅、络骆、恶贯满盈、小雨、姜茶可乐、叶子、梦想成真、三流高中的文盲、五人无、今天大大更新了吗、鸢尾、60075056、宫若曦 10瓶;柯小南 9瓶;莫问 8瓶;朽、亭亭玉立、kurio、23297474、Hello-小雅、蚕宝宝、22663986、abc123456 5瓶;潋无声、病乃迁、晴子Simon 3瓶;1102、我有三只肥猫、21320508、33946770、赵造孽呀~、我要上天! 2瓶;桃一只、简茸茸茸茸茸、iene、哈哈哈开心看小说、123木头人、Amy、夕见、巧克力爱好者、无所谓雪、白柳的狗、爱糖的小猪、不打烊、啊啊啊啊、禾、小宝贝、睡不醒、淡然一笑、欣欣向荣、繁星、莫祈、阿竹、耳尧木、馥施、Appl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携酒上青天8 ============================ 谢玉堂在想什么无人知道, 皇宫中,下了朝,正往文渊阁而去的昌盛帝, 听宫人回来禀告翰林院门前所发生的事, 愣了一下。 昌盛帝拿着一本书向宫人问道:“他当真就凭借着在这书背上印上一行字的本事, 就筹集到了数十万两?” 这宫人那敢隐瞒,老老实实回答:“回陛下, 此事千真万确,许大人这会儿正在翰林院门口主持拍卖广告位呢,那些商人们都跟疯了一样还在不停往上加价呢!” “哈哈哈哈哈, 好!”昌盛帝喜得当即拍手称好, “这个许怀谦还真是有他的, 这种法子居然也能够想到, 真是害朕白为他担心一场了。” “朕早该想到的!”昌盛帝想到他先前拿内务府的银钱去补贴许怀谦的事,自嘲地笑了笑,“像许爱卿这种大才, 区区钱财之事,如何困难得到他。” “有了这十几万两的银钱,这下看那群冥顽不灵食古不化的朝臣还有什么话说!” 昌盛帝等着改革科举已经等着迫不及待了, 要是再不加快改革科举的进度,不让新鲜血液进入朝堂, 他的江山迟早要被那群不思进取的朝臣们给霍霍完。 然而,还没等昌盛帝高兴完,宫人又带给昌盛帝一个更大的惊喜。 “陛下, 陛下, 这还没完,”见昌盛帝只是见到了十几万两的银子, 就高兴成这个样子,不得不又出声道,“许大人的妙计远不止此。” 正在得意忘形的昌盛帝:“……” “——哦?”昌盛帝稍微收敛了一下脸上的喜意,正了正神色,有点尴尬地向宫人问道,“他还有其他计策?” “许大人除了卖书本背后的广告,”宫人跪在地上拿着一本书给昌盛帝比划,“他还卖书封!” “三万两一个呢!”宫人说到三万两这个数目时,自己都惊讶了一下,旋即又镇定自若地给继续给昌盛帝讲解,“不过许大人也说了,三万两一个是要画图的。” “画图?” 昌盛帝对三万两的数字没什么感觉,再怎么说也是个当皇帝的,虽然穷了点,但也不至于对这区区三万两的银子惊讶。 他听到许爱卿要把书封以图的形式卖出去,把自己面前除了一个字就什么都没有了的书拿起来看了看,向宫人问道:“他这是要在这书的封面上画图?” 宫人颔首。 “哈哈哈哈哈,秒!”昌盛帝略微一思索就明白了在书上画图秒处,向宫人笑道,“怪不得他敢要价三万两,你说他这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 想想民间小人书屡禁不止,就没人想过在这正经的书上画图,而许怀谦仅仅只是脑子一转就想到了。 字画字画,这字和画为何就不能印在这正经的科举书本上了? 都说小人书和四书五经无关的东西,放在书本上是奇技淫巧,歪门邪道,所以没有人去“玷污”这正经的书本。 可这只有一幅画一行字的空档,能把人教歪到什么地方去? 还是他们脑子太笨,不如许怀谦的脑子灵活,只会守成不会变通。 宫人也被许怀谦这新奇的思路给惊讶得不行,这在书籍上写字刻画的事并不是什么新奇事,就是千百年来从未有人想过,竟然还可以以这样的方式挣钱。 而许怀谦居然能够想到! “这就是许大人的聪慧过人之处了,”宫人对许怀谦已经佩服到五体投地了,再听昌盛帝也对许怀谦极为推崇,当即把许怀谦夸了又夸,“不然,许大人怎么能从一众科举里脱颖而出,成为今年的新科状元!” “说得也是。”说起此事,昌盛帝自己也自得不行,“朕改革的科举,第一届考出来的状元,终归是跟其他人有所不同的。” “万里,你去翰林院那边看着点,”昌盛帝不用算都知道,仅凭许许怀谦这一行字一幅画的工夫,这次科举改革的钱财都有了,欣喜若狂地对自己的贴身太监鹏万里说道,“看看,他这次究竟挣了多少万两银子,等许怀谦这个什么招商会结束,朕要把这数额公之与朝堂。” 昌盛帝面色冷傲了些:“看他们这次还有什么话说。” “是。”鹏万里应了一声,就出了文渊阁,向翰林院而去了。 鹏万里在向翰林院赶来的时候,许怀谦的九个书封名额都已经全部拍卖出去了。 翰林院里的官员数钱都快数得双手抽筋了。 “四十八万两!” “四十七万两!” “四十九万两!” “五十万两!” 由于竞拍的银钱是当场结清的,所以翰林院这边也得当场给人家把钱点清,拟好字据,以免人家觉得他们翰林院说话不算数。 作为清水衙门的翰林院官员们何时见过这么多的钱? 数银票的手都在抖,数了好几遍,确认许怀谦一行字一幅画的招商广告,总共卖了五十万两后,所有人乐得牙花子都出来了。 “够了!够了!” 改革科举的钱够了,别说五十万两的银票了,就算是三四十万两的银票那也够了啊,现在这个银钱还大大超出了他们的预期,如何叫他们不欣喜。 “许编撰不愧贵为时政科举第一年考出来的状元,”一想到他们翰林院期盼已久的科举改革终于能够推行下去了,翰林院里的官员无不对许怀谦表示佩服,“这脑子,转得就是比我们的快。” 这要是还放在以前考诗词歌赋的时候,打死他们也想不到,原来改革科举对他们翰林院有这么多的好处。 不仅能够扬名立万还能挣钱,这可真是,变则通,不变则什么都不通。 然而,他们的高兴远还没完,许怀谦在一旁看完他们数钱后,喝了口水,又重新走到那些商人面前,重新主持起来。 “相信大家都知道,刚刚的那些都是开胃小菜,”他朝众人笑了笑,“真正的重头戏,现在正式开始!” 听到这话,坐在下头隐藏在人群里的真正的大商人们,全都整理了一下衣服正襟危坐起来。 重头戏总算是开始了。 刚刚赞助发行的字广也好,还是封面的图广也好,他们心动是心动,可远还没有到他们出手的时候。 他们可是没有忘记,陈烈酒给他们信中可是说了,还有翰林院大学士亲自操刀写得能够流传千古的诗。 这诗他们拿回去不仅能够挂在店里,还能够刻在商品的瓶子盒子上,更重要的是,许编撰可是承诺了,还可以放在科举书里,供天下读书人世世代代地学下去。 这可比一时新鲜的字广和图广珍贵多了,字广和图广就这一次机会,而诗广可是永久的! 所以他们都把钱给留到了这轮,怕买了前面的两类广告,到这里就不够了。 想也清楚,这轮绝对比前面两轮还要激烈得多。 “什么?” “还有重头戏?” “钱不是都已经凑够了吗?” 商人们是终于等到他们想要的了,可翰林院里的一众官员们可是彻底傻了眼。 他们以为一个字广和一个图广凑够了银钱就算是完了,没想到许怀谦居然还藏着大招没有使出来。 “当然还有了,”许怀谦看着同僚们惊讶吃惊的表情,坏笑了一下,“先前众位同僚不是答应过我,要是有人给翰林院送钱,还得亲自动笔感谢他们,现在该是众位同僚向他们表示谢意的时候了。” 许怀谦早就想好了,不管这字广和图广钱财够不够,这诗广是一定要做的。 不为别人,也要为了他老婆。 他老婆这么爱做生意,这么爱挣钱,他这个做相公的哪有不支持的。 别的地方他帮不上他什么忙,可这次这么好的机会,他还不能趁机给他老婆谋点私么? 但就给他老婆一个人的生意写诗词歌赋未免也太扎眼了些,可要是众多商人一块,那就没什么关系了。 陈烈酒不知道,许怀谦已经给他定好了好几个诗广了,而且还都是不要钱的那种,想到他现在连字广的钱都没有,能免费在许怀谦这里蹭一个三万两的图广已经很满意了,自动退到一旁,独自欣赏他家小相公的表演。 太帅了。 今日,他家小相公在台上这般游刃有余的主持大局的模样,真是帅到他心坎里去了。 唔,要是他会画画就好了。 把他家小相公的风姿都画出来,拿回去给小妹她们看,还不得把她们的下巴给惊讶掉。 可惜,他不会。 陈烈酒目光失落了片刻,又重新凝聚着光芒,眼睛亮晶晶地瞧着许怀谦。 陈烈酒在心里为许怀谦被他家小相公帅得腿软的时候,一众翰林院的官员全都不淡定了。 “感谢诗/帖居然还要收钱?” 看许怀谦那又走到桌前准备叫卖的架势,翰林院的一众官员们也不傻。 他这是要收钱的架势吧? 这玩意不是随便写一写就好了,竟然还可以收钱? 随即众人回过味儿来了,谁说不可以收钱了? 他们可是官,翰林院里的官,除了刚进来的庶吉士们,最低也是个从七品的官。 士农工商,他们士可是排在最顶尖的士,给商人写的感谢诗,没准拿回去,他们还可以当传家宝一样的世代相传下去,为何就不能卖钱了? 以前,大家想着自己好歹也是个翰林院里的官,是个清贵的官,谁愿意为了一点铜臭去做这样的事,可今天他们看到许怀谦筹集到的五十万两银子,全都不镇定了。 原来放下清高,能挣这么多钱! 而且他们这感谢诗/帖也不是白写的,是为改革推行新科举写的,是为了江山社稷写的,是为了让天下读书人能更好的走上科举这条路写的。 笔在他们自己手上,他们只要在那推行的新科举书上,为自己歌颂一笔,他们的清誉不仅没有毁,还更上一层楼了。 众位翰林院的官员们眼睛一亮,一个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许怀谦的脑袋,真不知道他这脑袋究竟是怎么长的,里面怎么就有这么多的奇思妙想呢? “诗广!竟然是诗广!” 户部这边,谢玉堂知道许怀谦推出诗广来的时候,心梗得都快要吐血了。 谢玉堂拿着书,他刚刚想破了脑袋,都没有想到还可以利用文章做广告,他以为许怀谦至多可能在书里再夹杂些字画之类的,没想到人家直接利用读书人学的诗词歌赋来打广告。 他们翰林院的人才众多,许怀谦随便抓个人出来恐怕都能写出一首,经典的诗广,先前的字广和画广都已经让人疯狂万分了,这能广为流传的诗广还不知道要疯狂成什么样子! “废话不多说。”许怀谦说要也不管别人在想什么,直接拉了人出来说道,“现在竞拍的是翰林院上届状元,高敬曦,高大人的著作,三万两起价,现在开始竞拍。” 被许怀谦拉出来的高敬曦人都蒙了,他是上届状元不错。 可他这个上届状元当得不伦不类的。众所周知,上届科举,他们这些常年学诗词歌赋的运气不好,撞上了昌盛帝改革时政科举,考得华阴水患的时政,没有一个进士令陛下满意的,惹得陛下连砍了不少大臣。 连一甲都未曾钦点。 他这个被赶鸭子上架的上届状元,连游街都没游,就进了翰林院。 赶上这个科举改革时期,他这个靠诗词歌赋进来的状元,自然是没有人向他献殷勤了。 所以过去三年里,他都在翰林院里老老实实地坐他的冷板凳,许怀谦进来也不曾向他献过自己的热络,只管做自己的事就好。 可他没想到,在这个紧要关头,他居然被许怀谦给拉了出来。 看着下面一群看着他的商人,高敬曦紧张都快紧张死了。 作为上届的状元,这还是他第一次备受到这么多人的瞩目呢。 许怀谦不管他,自顾自的向下面的人介绍道:“大家别看上届的科举不受重视,状元郎不出名,但我们的高大人可是学传统的诗词歌赋考上状元的,他的时政是不行,可他的诗词一项可是顶尖,他绝对能写出让人耳熟能详的传唱千年的诗词来!” 许怀谦在翰林院里摸鱼的时候,别的事也不是一点都没有干。 比如,了解同事。 别看翰林院是个文职办公室,可却分为两大类。 一类是跃跃欲试改革派,一类是思想停滞保留派。 平日里和许怀谦走得近的都是一些改革派,可这些保留派也没给他找麻烦。 至多看到他不搭理他。 许怀谦也挺理解,他又不是黄金,做不到人人喜欢。 可是不喜欢没伤害也是一种做人的美德,许怀谦很喜欢这些保留派的美德。 以前在现代当公务员的时候,有时候都少不了办公室争斗,在翰林院却没有收到过。 不得不说,这些保留派的人品还是可以的。 况且,除了时政,谁也不能否认他们以前学的东西是无用的。 只是相对于治理起国家来,稍微的没什么用,但把他们的这些学识放在别的地方,那就能派上大用场了! 比如,他拉着这位上届状元,高敬曦,与他同为编撰,在翰林院里不显山不显水,平日里也不怎么搭理人。 可有天许怀谦下衙时,不小心在在他的桌子边看到一首诗,一首写他郁郁不得志诗,明明是状元,却因为时运不济,得不到重用的诗,许怀谦当时就被这首感染力极强的诗感动得眼泪都要下来。 这写得也太好了。 这要是能够保留下去,没准若干年以后,他的这首诗,还能放在书本上,供人学习呢。 人才啊! 许怀谦当即就从他身上看到了诗圣的光辉,这要是不利用一番,许怀谦自个都觉得对不起自个。 听许怀谦这么一说,下面的商人个个都目光殷切地瞧着高敬曦。 这很不错啊。 他们要的就是这种诗词写得好,还感染力强的,有感染力才能让人记住嘛。 有一个商人当即站了起来,朝高敬曦拱手问道:“高大人,我是卖布匹的,不知道高大人可会做这布匹的诗?” “我想想。”高敬曦略微想看一下,当场吟了两句七言诗。 他的诗里把这位商人家里的布匹形容得如朝霞日落一般美丽,更绝的是,他还拿了织女织的布来做比较。 “绝!”喜得那位商人当场叫绝,“太绝了!太绝了!听到我都想买了!” “高大人,我就要你这诗了!”这位布匹商人,直接拍板道,“五万两!大家给我一个面子!让我把高大人这首诗买了!” 他一开口就涨了两万两,且这首诗作的又是布匹,他又是昌南的布匹大商,他一开口,还有谁给他抢啊。 “好,高大人的布匹诗,五万两一次,”许怀谦拿着书当敲板,“五万两两次,五万两三次,成交!” 随着许怀谦的书本落下,像是尘埃落定般敲到了高敬曦的心坎上。 五万两?! 他这随口吟的一首诗居然卖了五万两?! 而且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这首诗可是要放在科举书里给天下读书人当教材的。 这—— 高敬曦抬头望了望天,这是天上掉馅饼了吗? 他这个状元没给国家社稷做出什么功绩,但却另辟蹊径以这样的方式在改革科举上尽了一份自己的力,还能让他的诗流传千古。 这是多少当官之人求都求不来的,被许怀谦这么一拉,就落到他身上了? 他颤了颤唇,想给自从进了翰林院,他就没怎么搭理过的许怀谦说说话,哪怕是一句“谢谢”也好。 可是,许怀谦压根不搭理他,拍完了高敬曦,又从人群里拉了一个不起眼人出来,继续他的拍卖。 这些哪里是什么保留派,这些分明就是他们翰林院以后的摇钱树啊! 这些被许怀谦拉出来的人,都全都跟高敬曦一样,对自己会被许怀谦给拉出来而表示怀疑人生。 但拍卖已经进入到白热化的许怀谦可没心情去搭理他们感激的心思,把他们一个个当成商品看,只管卖就是。 卖了四位保留派的诗词歌赋后,终于许怀谦把目光放在了韶雪风身上。 “最后一位,”许怀谦朝韶雪风笑了一下,“就是我们翰林院大学士,韶雪风韶大人了。” 众人的目光都向韶雪风看了过去,他们等着就是这些大学士啊。 在一旁看热闹的韶雪风:“……” 早知道许怀谦说得感谢诗是这样的,打死他也不说那样的话。 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堂堂一介阁老,断没有说话不算数的时候。 “前面已经卖过两首诗,两首赋了,”韶雪风也是个爽快人,既然答应了许怀谦,也没有在这个时候落许怀谦的面子,“老夫在这里也就不献那个丑了,直接卖个文章吧。” 韶雪风年纪大了,他也知道自己的诗词歌赋做的不如年轻的时候好,可经过岁月的沉淀,他现在写出来的文章一定经典得可以流芳百世。 “十万两!”不等许怀谦开口,昌南最大的医馆,济安医馆的当家人,当即站了起来,“十万两,韶阁老,我们济安医馆买你的文章!” “天啊!” “十万两!” 十万两的价格一出。 全场都哗然了。 这应该是今天所有广告中,价值最好的一位了吧! 这个价格一出,谁与争锋。 刚刚四首诗词歌赋,最高也不过才卖五六万两,而济安医馆连许怀谦的底价都不听,一张口就是十万两的价格,可把在场的人给吓坏了。 不止他们,就连今天的钱财都已经麻木了的许怀谦也不仅抖了抖手,十万两,这是可是十万两,刚刚那么多数额的钱财,不过都是大家凑在一块的。 这十万两可济安医馆一家独出的。 怪不得人家医馆能够开遍昌南的各大县城,就是财大气粗啊。 “医馆么?”济安医馆的名头韶雪风也是有所耳闻的,听到拍下他文章的人竟然是这家医馆,心里也没有什么抵触的,医馆正好,医馆正符合他这种老人家写的文章,笑了笑道,“老夫知道了,三日后,老夫会把文章作出来的。” “这就应下了?” “这可是大学士的文章?” “有钱真好!” 听到韶雪风就这么答应了济安医馆,在场的一众商人都不知道该羡慕济安医馆有钱,还是该羡慕济安医馆能够拿下韶雪风的文章广告,这可是大学士,内阁阁老! 跟刚刚那些诗词歌赋的翰林院官员可不一样。 刚刚那些做诗词歌赋的官员,他们好多名字都没有听过,可是当朝阁老的名字,他们却是每个人都知道的。 就算阁老文章写得不好,只要他的名气在这里,他的文章都是要被受追捧的。 不提那些崇拜阁老的学子,就说那些阁老的门生,他们个个都会拜读阁老的著作吧! 况且,能做到翰林院大学士的人,文章又能差到哪里去呢? 这下济安医馆不仅火到了全国各地的读书人中,还直接火到了达官显贵中。 而且,济安医馆又这么财大气粗,他们在外地有了名气,恐怕很快就会把医馆开往全国各地,到时候全国各地都有济安医馆了。 羡慕不来,羡慕不来。 翰林院这边在轰轰烈烈的竞拍诗广的时候,其他各部的人脸都快被打肿了。 尤其是户部的人。 “八十万两!” “整整八十万两!” “这可比我们先前给他们预估的钱财,多了去了。” 他们户部的人对钱财都比较敏感,加之又在旁边从头看到结尾,很快里就把许怀谦他们今天收到的钱财给清算了出来。 “一本书除了纸,其他什么都可以卖钱,按照他这个挣钱法,什么钱财挣不来,怪不得,他在朝之上那么有底气。” “现在他们有了这么多的钱财,这科举推行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羡慕啊,要是我们户部也能有这样的人才,也不至于,其他各部向我们要钱的时候,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 “可惜羡慕也没有办法,谢大人是把许怀谦给得罪得死死了,人家现在有钱了,以后看到我们户部的人还不得鼻孔朝天去。” 户部的人在知道许怀谦在挣钱方面的才能后,一个个心绞痛得不行,这样的人才,他们户部应该。奉为上宾才是。 可惜他家大人已经把人家给得罪得死死,以后就算是想找人家请教问题,人家恐怕也不会搭理他们了。 谢玉堂听到许怀谦挣了八十万两的钱财后并不意外,他意外的是许怀谦卖诗广,竟然把老派的翰林院官员给拉出来。 那些老派的翰林院官员在翰林院里坐冷板凳看似没有前途,可要是没有他们翰林院也运转不起来。 现在许怀谦这举动一出无疑是把那些在翰林院里不受重视的老旧派官员跟他绑在一起去了。 原本他这个推行新科举的著书行为就抓住了翰林院里众官员的心,现在更是让翰林院两个派系的人融为一体,彻底在翰林院里站稳了脚跟。 以后的翰林院要钱有钱,要才有才,大家伙劲往一处使,还怕他们不能扶摇而起吗? 而他们这次户部在翰林院的改革中没有帮上一点忙,想必也从翰林院哪里分不到一杯羹。 谢玉堂一想到他卡许怀谦银钱不仅没有让许怀谦他们这一改革停滞,还成就了他在翰林院里站稳脚跟,重要的是,这次过后,昌盛帝恐怕更看重他了,梗得喘气也不是,不喘气也不是。 不止他,其他各部的官员和一些老臣都有些喘息不过来了。 “原本想着户部不肯拨款,还能压一压他的气焰,没想到人家连银钱都能弄来,以后朝堂之上我们还能压得住他们吗?” 老臣们不是觉得改革不好,而是觉得改革太频繁了,会动荡时局,先前改革时政的时候就已经引得天下学子不满了一回,现在又改革,这让天下学子怎么想? 加之缙朝现在又一穷二白,户部多余的一分钱都搞不出来了,昌盛帝还一天想着改革这里改革哪里,这些钱财从来哪里来? 还不是东抠西抠,架子就这么大,想要抠这边的架子搭那边的架子,王朝这个架子很快就要倒闭。 所以他们希望昌盛帝的步子能够慢一点,先维持原样,等待以后有时机了再慢慢改革也行。 反正朝廷现在这样也不是挺好的吗?刚推行了时政,整个朝廷都处于欣欣向荣的好时期。 慢慢来嘛。 没想到昌盛帝的步子一下子跨那么大,刚改革了科举又改,还从根子上改,他们当然不乐意了。 可现在不乐意也没办法了,改革的办法和方向人家都有了,连最基本的钱财都有了。 以后在朝堂上还有他们这些老臣们说话的地位吗? 一想到许怀谦这么来势汹汹,又简在帝心,一群老臣全都忧心忡忡不已。 他们的后辈都还没成长起来,他们这些老臣在朝中一天,就是他们的顶梁柱一天,若是由着许怀谦和昌盛帝如此配合下去。 总有一天,朝堂上会站满跟他们一类人,他们这些世家靠的不就是他们这些老臣们一代代带家族里的新人,慢慢起来的。 等有一□□堂上站满了各式各样的人,还有他们世家生存的地位吗?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他们憋屈,可昌盛帝不憋屈啊,一听到许怀谦卖了字广又卖了画广,现在又卖起诗广来,还卖了八十万两之多,笑得都快合不拢嘴了,“如此看来,先帝崇尚文也不是一无是处。” “一首诗能卖五万两呢!”昌盛帝伸着巴掌给下头的宫人看,“朕的内务府一年下来才结余二十万两,他们翰林院卖一首诗,就能卖出五万两银子来。” “以后这翰林院除了是朝廷里最清贵的部门以外,还是最有钱的部门了。” 昌盛帝想到,翰林院里人才众多,随便拿个人出来,卖卖诗词歌赋,什么样的钱财筹集不来。 顿时,心情大好。 作为帝王的他,虽有改革之心,奈何却没有改革之财。 改革改革,何为改革,就是样样都要用钱去做的事。 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万事开头难。 现在翰林院这一举动,就能让他看出来,以后这翰林院啊,缺不了钱财。 一想到,他一登基,面对的是先帝留给他的烂壳子江山,要钱没钱,要人才没才,出点事,户部还拨不出钱财来,要从他的内务府拿,现在总算来了个,可以自给自足,还能富裕的部门,以后不用看户部的脸色了。 昌盛帝对先帝崇尚诗词歌赋的怨念都没有那么深了,先前他对诗词歌赋的怨念都达到了看到就烦的地步,现在竟然意外的看他们顺眼了。 “来人,摆驾文昌殿,”昌盛帝一高兴,突然想起被他囚禁的先太子来,“让内务府备一点先太子喜欢的酒,今日朕要与兄长讨论切磋一下诗词。” 先太子被先帝养得只会诗词歌赋,当初昌盛帝造反的事,他连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昌盛帝给囚禁了起来。 这么多年,昌盛帝也没有杀他,只是把他囚禁在文昌殿,先太子,倒也不气,日日在文昌殿里与他的诗词歌赋作伴,自得其乐。 昌盛帝偶尔过去看一眼,气得都快要昏厥了,这幸亏是他夺权篡位了,要真让先帝把皇位传给他,就他这比先帝更喜诗词作赋的做派,这个国家还不知道要被他们霍霍成什么样子。 他宁可他的对手是一个有心计,有计谋,有野心的太子,也不希望他是个被自己囚禁起来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蠢货。 因此一看到文昌殿那一殿的诗词歌赋就心梗,恨不得一把火给他全烧光。 但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由各类文采大学士教导出来,又在文昌殿以前潜心学文这么多年的先太子,在文之一道比翰林院里的那些人才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那什么高敬曦一首诗能卖五万两,先太子一首诗怎么说也能跟韶雪风一样,能够卖个十万两吧。 如此一想,那堆满文昌殿的诗词歌赋可都是钱啊。 昌盛帝去了文昌殿会先太子去了,在许怀谦这边的翰林院招商会在韶雪风的文章以十万两的高价卖出去之后,活动也进行到了尾声。 “感谢大家对这次翰林院的广告位招商大力支持,”许怀谦朝众位先来投广告的众位商人深鞠了一躬,“我宣布这次翰林院招商会圆满举办成功,我们翰林院在京城的荟萃楼给大家订了感谢大家的酒席,还往三日后大家可以赏个脸,去荟萃楼一聚。” 许怀谦做这一套子事,做得十分熟练了。 先前在现代的时候就知道人脉的重要性了,这些昌南商会成员,从昌南那么偏远赶过来,投广告,人家是既花钱又跋山涉水的,他们翰林院不能收了钱,一点表示都没有。 好歹请人家吃个饭。 万一以后还有用到人家的地方,以后人家也能再赏个脸不是。 果然许怀谦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众位商人都觉得惊喜不已。 他们本以为今天这事,就算是结束了,没想到翰林院还给请吃饭。 虽然荟萃楼在昌南也有,对里面的菜品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可这是翰林院请的,届时一众翰林院的官员都会出席吧? 回了昌南他们也可以说,他们是见过翰林院官员,跟翰林院官员同桌吃过饭的人了。 “哎呀,许编撰太客气了。” “你们翰林院这做的……” “去去去,我们都去,给许编撰赏个脸!” 送走了这群商人,许怀谦回到翰林院,面对一群数完钱,不可思议看着他的人,他用茶水润了润喉,咳嗽一声,向他们问道:“看着我做什么?” 庄满楼还抱着那个装满银票的盒子,一脸的震惊:“我没在做梦吧!我们翰林院居然筹措到了八十万两!整整八十万两!” 要知道,户部一连的税收才收四百万两,他们翰林院有这八十万两,什么事干不成功? “没有做梦,”许怀谦很肯定的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不过,你们谁要是有空呢,”许怀谦也不忘把刚才的事吩咐给他们,“得赶紧去荟萃楼把酒席订了,别三日后,没有位置了。” 荟萃楼在昌南很火,在京都一样很火爆,一般位置都是需要提前订的,去晚了根本没有,可他们翰林院不是没钱嘛,他总不能拿自己的钱,去给翰林院垫吧。 现在有钱了,他当然可以安排了。 “去去去,我这去。”翰林院里也不都是不通庶务的人,有人反应过来许怀谦做此举的意动,也不心疼钱,立马飞快地跑去荟萃楼定位置了。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翰林院的一众人看着许怀谦,还没有从他们居然没有费一点功夫就筹措到八十万两中反应过来。 “把钱匣子锁起来,该干什么?”许怀谦咳嗽了一声,他嗓子真的很哑了,向韶雪风说道,“韶大人,下官能不能请半日假?” “可!”韶雪风对许怀谦无语得很,这有功绩了,正是他可以大展拳脚的时候,就要请假。 真不知道,他究竟是来当官的,还是来混俸禄的。 许怀谦才不管他怎么想,一得到假期,就飞奔出了翰林院,追上了跟着商人一块远去的陈烈酒。 什么也没有回家和他老婆亲亲热热重要啊。 三个月一次。 今天刚好到三个月呢!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1-09 23:56:43~2022-11-10 23:57: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小提子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1890917、奈何人是书中人、爱看言情的小敏姑娘、桃子被做成了黄桃罐头、小提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阎君 155瓶;木阿略 65瓶;桦桦 46瓶;啦啦啦啦啦 40瓶;嫣木希 36瓶;肥豬豬左衛門、墙头千千万、肖战哥哥的坚果小可爱 30瓶;亦复如是 21瓶;青鱼 20瓶;小提子 19瓶;紫金白起 12瓶;兔子乖乖、请辞、艾澜喵、枫陌、爱看言情的小敏姑娘、Xu.、大大加更吧、大风、星星、两色柚子茶、岁暮 10瓶;睡不醒、橖鲤是条咸鱼、夏×2、太叔 5瓶;糖糖 3瓶;幽玄、我要上天!、桃一只、28437274、21320508、情绪 2瓶;5563338、耳尧木、书荒的虫、啊啊啊啊、病乃迁、风之守护女、iene、临时账号、不打烊、凉生生、虫二、哈哈&呵呵、栤埖、唯你独好、栗木、无所谓雪、妮妮奈尔、sbjj、晨妃小萌物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