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主公有人才收集牛逼症》作者:水墨黛   文案:   普通青年荀澜被一系统砸中,穿越到东汉末年的颍川。   下山英雄救美,竟被曹丕追杀,还被人掳走。   几番周折,才在荀彧和系统助攻下拿到颍川。   荀澜推广土豆、杂交水稻,开垦荒地。   请来华佗和医圣,铺设大量免费医馆。   他改良造纸术、印刷书籍、发行报纸。   建立医学院、政治学院和女校,任用女官,各种创新之举下治下州郡政治经济文化腾飞。   荀澜深知,自己作为一个普通人,被人才围绕才能成就霸业。   荀彧、郭嘉、戏志才、法正、诸葛亮...统统集邮。   荀澜一理科生回味着演义,学曹操和刘备接待人才的范儿,想照葫芦画瓢,却时常用力过猛:   “奉孝,有尔存焉,得尔我幸!”   “周郎,月色甚美,奏佳曲否?”   话语生猛,语气尴尬,被载入史册,成为社死名场面。   码字不易,每看一本盗文,就会有一个作者心灰意懒哟,请多支持正版~   【排雷:剧情流,架空。(喜欢快节奏的第一章看完,跳着二十章开始看)】   内容标签: 系统 古典名著 爽文 基建   搜索关键字:主角:荀澜 ┃ 配角:三国 ┃ 其它:三国   一句话简介:美男集邮图鉴   立意:安定天下,共同富裕 第1章   墨泼似的夜空中斜斜挂着一钩镰刀般的弯月,皎洁的月光下是一望无尽的荒草丛。   一阵冷风吹过,半人高的草丛中跃动着星星鬼火,为这深夜平添了几分诡谲之色。   寂静的坟地里忽地响起了一个清越的声音,如风吹林木,如泉石相击,十分动听:   “咦,我还活着?”宿在枝头的乌鸦受了惊,发出了凄厉的尖叫,拍着翅膀扑棱棱地飞走了。   随即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搭在了乱坟沟的边缘。   “身体修复完成100%,契合度初始化中。”   眼前明明没有东西,荀澜脑海中却凭空响起来系统一板一眼的机械音。   “系统,我们当真穿越了?”荀澜难耐地咋了眨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当初系统拿着城建合同来签约的时候,他还以为是车祸死前的幻觉。没想到一个呼吸的功夫,居然重生成真了。   “初始化完成,注册成功,发放新人礼包。”   荀澜心中一动。   礼包被放入【背囊】中,是一身衣靴、一个隐形的馒头和一瓶保命金疮药,东西不但实用,更妙的是12个时辰自动刷新一次,相当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背囊亦自己可见,颇像是传说中的储物空间。   初春的夜很冷,荀澜搓了搓冰冷的手心,开始穿衣服。   系统提供的衣着如其名,十分朴素,就是粗布做的上衣下裤的男装。   其中,上衣及臀,用带子固定在身体的左侧,裤子长及脚踝,是时下穷苦百姓的一般穿着。   蹲下套靴子的时候,冷不防,荀澜踩到了一个有弹性的东西。   “嗯?这是什么?”   移开了脚步,荀澜有种不大好的预感:“系统,我好像看到了绿色的鬼火,我踩的不会是尸体吧?”   荒郊野岭的,诡异的感觉一点点地在后背上浮了上来。   “不是,还有气息。”系统问:“是否开启夜视?”   打开夜视系统后,荀澜定睛一看,躺在乱坟坑底的隔壁兄弟是个身材魁梧的大汉,背部浸满了血。   他一动也不动,旁边是一地的白骨,乱糟糟的头发像海草一样在风中扭动着。   荀澜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这位仁兄,你还好吗?”   没想到对方抽搐了一下,声音粗哑,仿佛从嗓子中挤出来两个字:“救我。”   尚存神智的活人。   大汉的后背一片血肉模糊,已经粘连成片,看起来颇为可怖。   “忍忍啊,这就救你。”荀澜深呼吸了一口气,扯开后背的布衣,清理他的伤口,善意地提醒说:“马上就好了,千万别晕过去。”   大汉咬着牙,唯有齿间露出几丝痛苦的闷哼。   刀伤从肩膀斜斜贯穿及腰,看起来十分吓人。但清理过后发现刀口没那么深,应该是躲开了致命伤。   鲜血一直在溢出,荀澜快速取出了金疮药。   “嘶……”大概药中的消毒成分过于霸道刺激了,底下的人剧烈地抽搐起来。   被他的手肘碰了一下,保命金疮药差点整瓶打翻,几乎全都洒在了对方的背上。   业务不熟练的荀澜手忙脚乱地把药抹匀。   荀澜扫了一眼,背囊里【保命金疮药】一栏已暂时变成了灰色,下一次刷新时间,倒计时24:00。   好在金疮药效果出类拔萃,药物成分浸入血液,血立刻止住了。   过了一会儿,这位仁兄就吃力地撑着地坐了起来。   古人都这么生猛的吗?荀澜眼里闪过一丝惊叹,好心告诫:“最好不要乱动,当心伤口崩裂。”   “这点小伤,不妨事。”   “……还是小心点吧。”   “救命之恩,宁没齿难忘!”   大汉很倔强,强撑着行了一礼:   “吾名甘宁,字兴霸,巴郡临江人。敢问恩人姓名?”   “甘宁?”   荀澜大吃一惊,手中的金疮药小瓷瓶滑落在地,“咕噜噜”滚出去好远。   三国东吴大将甘宁?   那个弓马纯熟,水战陆战样样精通的孙权手底第一猛人?   觉察到语调中的不自然,荀澜连忙给自己找补道:“嗯嗯,好名字,让人精神一振。对了,我是荀澜。”   想了想,貌似古人真诚结交要通表字的,于是临时起意:“字安之,呃……蓬莱人士。”蓬莱岛的出身,若日后在这三国城建立业,利用系统装神弄鬼也方便些。   甘宁看起来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长得目似朗星、鼻若悬胆。只是一道明显的伤疤硬生生破坏了英俊的面相,让脸上带了几分匪气。   甘宁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钦佩:“自古以来蓬莱多有仙人之说,郎君真乃神人也,多谢赐药!”   荀澜摆摆手,片刻后想起来对方看不见,略带尴尬地说:“不敢当,举手之劳罢了。”   “郎君的神药真是药到病除,现在血也不流了,伤口也不痛了。”甘宁兴奋地说。   “嗯,这药是我从蓬莱带回来的,比较管用。”荀澜依旧沉浸在见历史名人的震撼中,随口应道:“不用客气,你再多歇一会吧。”   粗枝大叶的甘宁并没有感受到荀澜语气中的勉强,一脸期待:“大恩不言谢,宁愿追随阁下。”   道教有广泛的群众基础。百姓对此又怕又敬,遇到术法神人多纳头便拜,只求对方施舍一点符水咒语。   而就在刚才,甘宁亲眼见证了对方的死而复生和疗伤神药,他一个普通人,有机会见到这般神通的人物,怎么能轻易放过?   随着甘宁话音的落下,系统忽然上线:   “恭喜宿主获得第一枚特殊人才【武将甘宁】,正式激活起点城建系统。”   “奖励初级领地X1,地点乱坟岗。福袋掉落,新手期奖励加倍。”   片刻后,荀澜收到了:   【坚强的小鸡X2】,一种常见家畜,具有黄色毛茸茸的外表和顽强的生命力。注:极少生病,育成后擅长下蛋。   【普通的板砖X2】,一种方方正正、粗糙坚硬的墙砖,既是建造城池的基石,也会对敌人造成一击即晕的100%效果。   【土豆种子X2包】,一种高产的粮食种子,经过改良生存力顽强,适应地极广。   【开刃的锄头X1】,一种长柄农具,不需保修,每天都会锋利如新。   天降福袋,荀澜忙着查看物品属性,并对板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见他迟迟没有回应,甘宁误会了,着急地说:“甘宁发誓,愿誓死追随荀道长。若他日违背誓言,便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兴霸快快请起!”荀澜连忙上前把他扶起,无力地扶额,怎么好端端地发起了毒誓?   “当心你的伤,莫要行此大礼。”   “区区小伤,让道长费心了。”   荀澜无奈:“你还是趴着吧,暂且别动。”   说罢,清理出一小块空地,供甘宁养伤。   甘宁却激动道:“道长真神人也,黑夜中也能视物!”   道长,荀澜咀嚼着这个词,觉得在汉朝道长的身份应当很好用就没有反驳。比如张角就利用道教的身份发起了黄巾起义,后来张鲁又利用五斗米教在汉中建立了政权,是给普通人增加光环的身份。   “承蒙兴霸看得起澜,只是像兴霸这样武艺高强的人,”荀澜不知道要怎么应付甘宁,遂试探着问:“为何会重伤出现在此处?”   闻言甘宁长长叹了一口气:“唉!都怪宁识人不清,遭到手下背叛,逃脱至此。”   说到这,甘宁恨恨地锤了一下地:“兄弟为我引开追兵,把我藏在这乱坟之中,幸而得到道长解救。”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荀澜安慰说,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以后肯定是大有出息的人。”   得到道长的这番夸赞,甘宁十分受用,竟不谦虚几句,直接道谢:“多谢道长。”   “不必言谢,你我缘分罢了。”   “若是兄弟与道长有缘,该有多好!”念及生死不明的弟兄,甘宁眼神里有泪光闪烁:“可怜我那兄弟,唉!”   “不把暗算我的鳖孙千刀万剐,难解我心头之恨!”他恨得不行,抓断了地上柔韧的野草。   黑夜中甘宁扭曲的神色颇为恐怖,荀澜心想:听说这甘兴霸年少时候喜好打劫,是个乡亲们看到就躲避的土匪头子,果然是个狠人,便轻声道:“可能你那兄弟也逃脱了呢?”   他温和地说:“你受了这么重的伤都活了下来,焉知兄弟的运气不如你?”   甘宁一喜:“多谢荀道长指点,等天色一明,宁想先去救兄弟,等手刃了叛徒再和恩人汇合。”   荀澜没有立即回复,在脑海中问系统:“这里是什么地方?哪一年?”   系统检测速度很快:   “坐标颍川郡临颍城,浮烟山脚,公元189年。”   时间还早,岂不是刚到演义开头的时候?荀澜干脆利落地答应了:“行,咱们临颍城见。”   自己初来乍到乱世,手无寸铁,又身怀系统宝贝,并不适合和甘宁这样的“锦衣贼”大汉同行郊野。   甘宁留下了一块玉佩作为相认的信物。毕竟黑灯瞎火的,甘宁看不清恩人的脸。   荀澜随手挂在了腰间,边走边问系统:“可以查询相关史料吗?”毕竟,他有很多东西记不太清了。   “积分可兑换各色书籍。请积极探索世界,制定合理的城池规划。”   不管是怎样的平行空间,作为穿越者的优势总不会变吧。   荀澜忽然有种掌握了先机的兴奋,准备列个三国人才收集名单册:   “不如我们先去拜见一下诸葛亮,直接拐过来当副城主吧!他在哪?”   毕竟城建最不可或缺的就是人才,有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卧龙先生,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若是按照宿主处史书记载,他在豫章,目前只是个儿童,怕是无法担任副城主的职责。”   竟距离三顾茅庐的时间线这么远,荀澜十分惋惜地换了个目标:“这有点年轻过头了,司马懿呢?”   “河内郡,10岁。”   荀澜左思右想:“听说颍川多人才,不如寻下鬼才郭嘉?”这也是个当左右手的好苗子,曹操的智囊呢。   “无隐居地记载,无法导航。”   荀澜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叹了一口气,敲了敲脑袋告诫自己先不要上头。荀澜拿出来自己为数不多的财产清点了一下,暂时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这两包土豆种子,怎么种?”   “先开垦土地,带芽的茎块掰成小块种下去。土豆成熟起码得三个月,收获地越早可以越快开始扩大生产,作为城建之主获得的积分越多。”   荀澜没有种过田,不由持怀疑态度:“这儿种行不?”   “可以,沙质土壤透气性好,土质疏松,是合适的。”   “所以我这乱坟岗的初始领地,不适合种植小麦和水稻,但还挺适合种土豆?”   这算是,歪打正着?   系统还提示了初始领地的种植福利:“领地的种植都会事半功倍,即使放任不管,也可以获取一定的产量。”   荀澜拿出了锄头,勤勤恳恳地挥舞起来。   待种植完毕,累得要倒下的时候,系统却上线提示道:   “检测到狼嚎,小规模狼群正向本位置移动,建议及时离开。”   荀澜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饶是有系统出品的种田利器锄头,种植也是个颇费力气的活儿:“我们往城池方向走。”   系统应道:“已导航至最近城池临颍县。前方道路崎岖,请注意脚下安全。”   天边逐渐泛起了鱼肚白,薄雾冥冥,远远地能看到巍峨的城墙,高耸宽阔,左右绵延仿佛没有尽头。   这就是两千多年前的大汉帝国,是那个人才辈出,群星璀璨的年代。   荀澜望着这高大雄伟的建筑,心潮澎湃,面前浮现出了一个个英雄人物的名字。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他知道,很快,这里便将发生一系列惊天动地的故事。   但在这处,他不但是历史的旁观者,还会成为历史的推动者,成为书写历史的重要一员。   踏入这扇巍峨的朱红城门,他的三国之旅就要正式开启了。 第2章   “对了,我这身体死而复生,不会被当成借尸还魂的妖孽烧死吧!”   思及貌似被抛尸在荒山野岭的原身,荀澜有些顾虑。方才有心问甘宁,但又担心露出端倪。   系统人性化地提供了帮助:“提供外貌重塑功能,是否打开功能面板?”   荀澜心下一喜,开始在心中勾勒英姿勃发的形象。   “外貌重塑面板已打开,限时100秒。注:仅开放一次。”   面前顿时出现了一个类似美图秀秀的页面,正中央是一个清秀少年,和荀澜高中时有几分相似。只是这少年皮肤粗糙,鼻头也塌塌的。   “这还不如我自己原装的……”荀澜不满地翻翻捡捡,在复杂的页面中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线框挺直的鼻头,又将下垂的眉毛重新勾勒了一下,这才去看其他。   “系统提示,时间仅余30秒。”   眼看时间不足,荀澜福至心灵地记起来班长的一句话:甭管多么花里胡哨,选一键美颜就是了。   我戳!   “重塑已完成。”系统人性化地展示了下人物预览。   面前的小郎君肤如白玉,眉若远山,眼若秋水,鼻梁纤巧雅致,唇不点而红,自带一股清俊雅正之气。   “这和我高中时候有什么区别?完全没有威猛之气啊。”荀澜幽幽叹了一口气。   系统不接受修订,他只得排队进城了。   队伍之间隔得很近,但人都是三三两两地站在一处,大多带着鸡鸭和猪羊,像他这样独自轻装上阵的少之又少。   城墙上贴着募兵的黄纸,没有通缉令之类的东西。城门守卫遇到挑着担子的威猛汉子会过去盘问几句,还喝斥了几个面黄肌瘦的人,凶狠地赶走了衣不蔽体的流民。   轮到荀澜的时候,一个守卫直接横戟拦住了他。   荀澜心下一紧,虽然系统可以调节他的口音,混成本地人士,但他毕竟是个黑户,没路引或者验传之类的东西。   他抬起头,唇角已挂上了一缕温和的微笑,扶了扶紫色的头巾,摆出一副无害的样子。   “哼!”守卫重重地哼了一声,忽然伸出手扯他的衣服。   荀澜一愣,怔忪间胸上、腰间和腿腹已经被拍了好几下。   “走吧!”守卫推搡了他一把。   临颍县依水而建,城墙高大巍峨。城内繁花似锦,看起来未经战乱。它又位于富庶的颍川郡,城里车马穿行,房屋鳞次栉比,让人看得目不暇接。   城里道路笔直,纵横交叉排列,就如同今日城市的东西为路,南北为街。道路的两旁还开凿了水沟,以便于疏通水流,偶尔还能看到供路人方便的茅厕。   这个年代居然已经有这么科学的城市规划了!   只是荀澜没有看到小贩沿街贩卖。   荀澜揣着疑惑,跟随进城的人流继续往东走。   行至一座“五脊重檐市楼”,浓浓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这里有一面迎风招展的鲜红旗帜,上书一个大大的“市”字。   荀澜这才想起来,汉代街道上是不允许摆摊的,做生意得到“市”里面。   旗帜下,遍地都是铁行、笔行、肉行、锦绣彩帛行,林林总总少说也得有上百的铺子。各色店铺一个挨着一个,里头陈列着各色的东西,仿佛是一卷绚丽的古代生活图,在荀澜眼前徐徐展开。   有人牵着马匹和山羊大摇大摆地过街,有人推着独轮车卖吃食,有人当街摆地摊儿卖猎来的皮毛和丝绸,还有佩剑的官吏四处“巡逻”……   炸糕、果子、油饼和糖葫芦的香气漂浮在空中,十分诱人。   “让让!走开!别傻站在路中间!”   正看得出神的荀澜被人一把子推开。他踉跄了几步,回头怒瞪推自己的人。   谁料那推人的大汉头都不回,继续大力推搡前面的人,凭借强悍的体型硬生生地在人群中扒拉出一条路来。   “喂,你!”荀澜追上去正要找他理论,忽听得前方喧哗声更大了:   “哟,好漂亮的小娘子!”   “极乐馆要是有了她啊,花魁海棠可要受冷落喽!”   “不过一个胡人女奴,卖得也太贵了吧!”   后头的人听着有漂亮的小娘子也急忙往前挤,挤挤挨挨间,竟把他推到了前排。   一个矮小精悍的男人推搡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孩,恶狠狠喊着:“十匹布,一匹都不能少!”说着,拿起手中的皮鞭狠狠抽了她一下:“贱人,还不把头抬起来给龟婆瞧瞧,再这幅死人相,看我不打死你!”   女孩忽地抬起头来,一双丹凤眼里是深不见底的暗色,凶狠地瞪向挥舞皮鞭的男人。倏忽又垂下头去,任鞭子落在瘦削的身上,唇角依旧一丝笑意也无。   男人举着鞭子的手微微发抖,左手摸了摸腰侧的伤痕,他退后了一步,随后又想到这小狼崽子的手被绳子束缚着,没什么好怕的。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地道:   “这么好看的小娘子,不会被你打坏了吧?”   “看这白的跟鬼一样,一看就知道是混了胡人的血!”   女孩身量纤细,五官深邃,是明显的胡汉混血。   龟婆伸出手戳了戳女孩的胸,不紧不慢地伸出五根手指:“五匹布,就值这个数!”   男人没好气地说:“你这是明目张胆抢钱,我从西边运过来,路费就花了一大笔!”   龟婆笑着道:“他花期可比别的女孩短多了,等长开了我还得养个饭量大的赔钱货,这笔生意划不划算,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漂亮的胡人女孩值十匹布,男孩则连三匹布都不如,所以男人经常把漂亮男孩扮成女孩卖。   男人眼珠一转:“你不买自然还有别的馆买。”   “啊呸!”龟婆唾了一口,吊梢眼里满是讥诮:“除了我们极乐馆,哪里还有两道生意都做的?你当怡红院、翠柳院的都是傻子,收不下蛋的鸡?”   男人气死了,这是最后一家的龟婆了,再卖不出去就得换个城,又有额外的花费。他恶声恶气地道:“贼奴隶,真是个赔钱货!这一路上运过来,白费了这么多的心思!”话音未落,鞭子高高举起。   胡人少年寒玦眼睛眨都不咋,等待鞭子落在身上。出乎意料的是,熟悉的痛感并没有来临。一道褐色的身影挡在了他的前面,抓住了皮鞭。   手心里传来火辣辣的痛感,荀澜心下痛恨:真是心狠手辣,对这么漂亮的小妹妹都能下这般狠手!   朗声道:“这个小娘子,我买了!” 第3章   “就凭你?”扭头看到荀澜的一身粗布褐衣,身量短小的男人嗤之以鼻,语气里尽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待看清了荀澜扎眼的长相,男人有些惊讶。他上下打量着荀澜,到嘴边的脏话也勉强咽了下去。   男人的视线落到毫无劳作痕迹的手上,思忖着:是家道中落的公子?还是初出茅庐、出来游学的肥羊?   荀澜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忌惮,在众人的眼光中镇定自若地开口道:“我有奇珍,十匹布还是出得起的。”   此时黄巾作乱导致各产业大面积停滞,铜钱又被滥发,人们渐渐产生了物物交换比钱物交换更可靠的心理。   布匹就属于生活必需品,和粮食一起成了比白银和铜钱更好使的硬通货。   “布在哪?”   荀澜微微一笑,甩了甩宽大的袖子:“就在这里。”   “你敢耍我?”男人凶神恶煞地吼道,他身旁高大的打手也主动上前,抬手想揪荀澜的衣领。   “且听我一言,也请在场的诸位也做个见证。”荀澜不慌不忙地从袖子里掏出来了系统赠送的坚强小鸡,眉眼一弯:“我这有异宝,价值千金。”   刚从系统背囊出来的两只小鸡十分活泼,“啾啾啾”叫着,在荀澜的手里扑棱翅膀。   系统的产物认主,小鸡扑腾完就听话地在荀澜手中踱步,没有半分跳下去的心思。   旁观的人瞅着小黄鸡不同寻常的长相,好奇心完全吊了起来:   “翅膀的尖尖儿居然是蓝色的!”   “走路也不一样,你们看它们头上的毛,也很奇怪,居然是一撮红毛。”   “这一对小鸡,居然长得一模一样,连脖子上绿色的圆点都是一样大的,真是奇了怪了。”   有个大娘一边说着,忍不住上了手,要去揪小鸡翅膀尖尖上的蓝毛。小鸡机敏地躲了过去,另外一只小鸡则轻快地跳跃上大娘的手背上,狠狠啄了一口。   “哎呦!”这被啄了一口气倒不痛不痒,让大娘倒吸一口凉气的是,两只小鸡竟然十分人性化地各自抱住了荀澜的手指,还用脑袋上的绒毛轻柔地蹭了蹭。   一个胡须苍白的老翁道:“我看这就是孔雀的雏鸟,算不上什么异宝。”   一老媪说:“你这长得再怎么奇怪,不还是小鸡,养不养的活还是个未知数,哪算得上什么宝贝!”   荀澜也不着急反驳,只笑着说:“我这异宝,可是有灵性的,听得懂主人的话。”说着,蹲下身来,在小鸡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众人只见两只小鸡迈开小短腿,围着凶神恶煞的男子跑了一圈。   荀澜大笑道:“小方,再跑两圈!”   在众人的惊讶眼神中,小鸡听话地又绕着跑了两圈,随后乖巧地回到荀澜身边,跳到了他的手心里。   荀澜暗暗松了一口气。   万幸系统提供的万能翻译器能够让小鸡听懂他的语言,不然方才冲动地拦下男子的鞭子,还不知要如何收场。   他看了一眼少女,见对方的眼中没有丝毫的神采,脸上也像是冰雕似的,看短小男子的眼神顿时带上了十分的厌恶。   拐卖妇女,造孽啊!   “刚才没看清,快再拿出来让我们瞅瞅。”围观的大娘大爷不乐意了:“你这大郎,这般小气。”说着,还想去扯荀澜的衣袖。   荀澜笑着摇摇头,没理会周遭看热闹人群的要求,而是指了指男子,不紧不慢道:“怎么样?我这可是奇货?它们可是能听懂主人话的。”   男子脸上浮现了贪婪的神色,手掌摇了摇,他身旁的两个人立即上前,一左一右把荀澜围了起来,其中一人毫不客气地掏起了荀澜右边的袖子。   “咦?”动手的人摸了个空,不信邪地又摸了一遍。   “藏哪里去了?”动手的人生气地问。   荀澜头一歪,嫌弃地躲过喷来的唾沫星子:“能先放开我吗?”   说着,抬头示意两个打手看向西边穿着皮甲的胥役:“不然我可要喊巡逻的胥役了。”   打手显然有些顾忌,在这市中闹事,若是没有钱交罚金,可是要被囚五日的。   荀澜趁机脱离桎梏,往后走了两步。随后道:“且看!”说着凭空在手掌中变出两只小鸡。   在众人的惊诧中,荀澜又将小鸡收起,反复几次,众人看他的眼神已然改变。   短小的男子咽了下口水,问:“你这究竟是什么品种的鸡?”   荀澜笑道:“我这可不是鸡,乃是神鸟毕方留给我师父的雏鸟,我此次下山就是奉命给它们寻找化形的机缘。”   “化形?”   “机缘?”   众人纷纷议论了起来。   汉朝非常信奉道教,道教的不少教义流传甚广,大众对所谓的化形和机缘也有所耳闻,都有点好奇这个少年郎到底是什么身份。   “少年郎,你是从哪里来的?”   荀澜却说:“我这两只雏鸟,价值千金。先抵押一只给你,你把人交给我,三日后,我拿十匹布来换,如何?”   男人拿鞭子指着寒玦,怀疑地问:“你要他做什么?”   荀澜高深莫测地道:“刚靠近他,我的雏鸟就提醒我,此人与我有缘。”   “小子,你是什么人?”   荀澜瞥了他一眼:“与你无关,你只说,换不换?”   男子眼神游移不定:“不行,你得把两只都抵押给我。”   荀澜蹙眉,面上为难:“不妥。”   男子恶狠狠地道:“你不是说和他有缘吗?”他举起鞭子,狠狠地抽了寒玦一下:“这没用的东西,不如打死算了。”   寒玦的脸上像是结了一层寒霜,不躲不闪,任由鞭子落在了身上。身上的麻衣已经被抽得破破烂烂,隐隐露出白如盐的肌肤,更是美得惊人。   龟婆的目光像是粘在了他身上,不停地小声叨叨着:“这要是弄回去,就算是只有一年半载,也能回本了,就是性烈还要防止跑了,也不划算……”   “等一下!”荀澜连忙制止:“不过我们要说好了,三日后,我要来换走雏鸟。”   围观群众窃窃私语:“三日后,他早跑了,这行商居无定所的,就是立了字据都不一定管用。”   男子和他的打手眼神凶猛地瞪向人群,有心说几句的人也不敢说了。   “你过来,我们去立个字据。”说完,男子跟手下使了个眼色:“你们继续卖货,老二老三老四带上人跟我走。”   “行。”荀澜思忖了片刻,跟在他们后头走了。   人群中的曹丕摸了摸佩剑,对身后的家丁吩咐道:“你们不用跟来,原地等我。”他不想给任何人留下自己的把柄。   曹丕的眼神暗了暗,这件事情,就由自己解决。母亲,对不住了。   短小的男子在前面带路,越走越远,并没有在卖纸笔的铺子前面停留。   荀澜翻看着背囊:   【普通的板砖X2】,一种方方正正、粗糙坚硬的墙砖,既是建造城池的基石,也会对敌人造成一击即晕的100%效果。   暗暗问系统:“板砖的拍晕作用持续多久?”   系统:“与力道和部位有关,一般10分钟至24小时。”   “只要有接触面积拍,就能拍晕?”   “是的。”   荀澜越发有底气,真是小看了这个道具的作用。   他们越走越偏,行至一小巷,短小男子忽然抬手,掐向荀澜纤细的脖子。荀澜早有准备,任由他扑过来,手里飞速拿出背囊中的板砖,朝他腰上一拍。男子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倒地不起。   一击即晕,系统产物,名不虚传。   “想黑我,你这也太明显了吧?”荀澜哼了一声。后面两个打手见主家晕倒,连忙冲荀澜扑来。   两个高壮男子的压迫力太强,只学过跆拳道的荀澜有些手忙脚乱。   竟直接被一人一拳击中胸口,倒在了地上。   不过荀澜下意识地反击,将一块板砖扔在了他身上,板砖一击即晕的100%效果发动,男子也倒在了地上。   糟了,还有两个人……太高估自己的攻击力了!   荀澜捂着胸口想爬起来,召唤另一块板砖,一人却直接扑过来掐住了他的脖子。顿时呼吸困难,眼冒金星。 第4章   拼着一口气,从系统背囊中即时召唤出了第二块板砖,荀澜试图打晕大汉。   但被掐得呼吸一点一点断绝,大脑逐渐因为缺氧而空白,消极的情绪顿时像白烟一样弥漫开来。   大汉的脸上浮现出缕缕得意:“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原来是个自不量力的。”   喉咙不由自主地发出了“嗬嗬”的挣扎声。蜷缩的手指已经快抓不住方方正正的板砖了。   不过片刻,荀澜白皙瘦削的手腕已经无力地垂下,板砖亦滑落在地。   托大了……荀澜大脑一片空白。   大汉露出一丝狞笑,但主家想要的那两只奇怪的鸡还没找到,于是放松了钳制,吼道:“装神弄鬼的小子,还不把听懂人话的鸡交出来。”   他正得意,身后却传来“砰”的重重一声,像是人体轰然倒地的声响。   大汉转过头去看,谁料迎面却迎来一面方方正正的板砖。板砖来势凶猛,正中眉心。顿时鲜血横流,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随着空气的大量涌入,荀澜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视线一片模糊。   过了几分钟,或许是过了一个世纪这么漫长,在死亡线上走了一遭的荀澜终于好些了。   面前只有一个人站着,正是长得惊艳的少女。   “你没事儿吧?”荀澜一开口,声音沙哑地像是破锣,吓了自己一跳,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喉咙:“他们人呢?”   寒玦指了指地下躺着的三个男子:“还有一个跑了。”   荀澜这才发现少女手上的绳子已经解开了,指节分明的手上还拎着一块板砖,上面有一丝蜿蜒的血迹。   寒玦径直弯下腰,从昏迷的男子身上翻出了钥匙,解开了脚铐。脚铐解下来,露出层层结痂又被磨破的雪白皮肤。   随后捡起来另一块板砖,递给荀澜,平静道:“你的东西。”   “哦。”荀澜愣愣地应下,他才发现少女居然和自己一样高。   或许是之前垂着头不明显,现在走在身前,才感受到两人相似的身高和少女给人带来的莫名压迫感。   “刚才,是你救了我?”   寒玦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荀澜摸了摸鼻子,有些难以置信:“你是怎么做到的啊?”   “绳子松了,捡了你的砖头。”少女的声音很低沉,言简意赅地说:“砖头拍人,他们就晕了。”   这个砖头十分奇怪,轻轻在人腰上一拍,就能把人拍晕。大力拍人的脑袋,却没能杀人。寒玦蹲下身,试探了下汉子的鼻息,果然,没有死。   荀澜不疑有他,心头庆幸他们对少女没有多加防备,绳子栓得比较松。   不过,少女的声音怎么听起来像个男的?   转念一想,自己被掐后说话也是沙哑地很,看少女脖子上也有掐痕,也就不足为奇了。   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才对,荀澜对少女道:“我们速速离开这里。”   “有人看到了。”寒玦示意荀澜看向右后侧。   荀澜蹙眉,回头见巷子口站了一个身形颀长的人,着一身青衫,面相儒雅。   巷子前方是一户人家的墙壁,只有来时的一个出口。而此人完全挡住了路,也没有让开的意思。   同伙?还是路过?这人不会喊人和报官吧?   要不要也把他拍晕?趁机逃跑?   没钱没身份,人生地不熟,带了嫌疑被抓到衙门,可是有理说不清。   荀澜心绪飞转,面上扯出一个笑容,整整衣衫,向这人走去。   毕竟抬手不打笑脸人,能化干戈为玉帛是最好的。   对方已抬步上前,行了一礼,温和道:“鄙人荀彧,愿与郎君结交。”   “荀彧!”荀澜脱口而出,表情凝滞了。   系统忽然发出了提示音,在荀澜脑海中凭空响起:“恭喜宿主完成一级任务,与二十七谋士之一荀彧结交,奖励古代求生基础工具——取火三件套。”   “初次完成谋士结交任务,福袋掉落。奖励已发放至系统背囊,请宿主查收。”   【取火三件套——火刀、火石和火绒X1】,汉代取火的东西,经久耐用。包括迷你金属火刀一把,起火星的火石一块,浸油的棉花制成的火绒一条。   【其貌不扬的面具X1】,行走江湖必备,戴上面具即可变成一张平凡无奇、让人无法回想起来的大众脸,能够显著降低存在感。   荀彧?   无视了系统的提示音,荀澜一脸愕然,暂时失去了面部表情管理,满脑子都是:是活的荀彧啊!是曹操统一北方的首席谋臣,那个传说中的王佐之才!   是制定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神策,推荐了郭嘉、戏志才等九大人才给曹操的神人荀彧啊!   可我还没做好形象设计,连收服谋士的台词都还没有准备好!苍天啊,这不合时宜的、猝不及防的相遇!   回想到刚才差点被掐死的狼狈情景,荀澜欲哭无泪,瞬间熄灭了装得道高人的热情。   面上连忙收起来了惊诧的表情,中规中矩地向著名谋士兼人才库库长还了一礼,正色道:   “不才荀澜,表字安之,与郎君相交,不胜欢喜。”   荀彧笑着试探道:“见大郎的表情,似是认识鄙人。”   “相逢便是有缘。”荀澜手指不自然地蜷缩了下,微笑道:“莫非郎君方才在人群中?”   应当没注意到板砖的异样吧?毕竟力道大小外人也不好判断。   荀彧笑道:“我见大郎十分面善,乍一眼看以为是自家亲戚,便跟了过来辨认一番。”   荀澜心中一动:“这一路过来,的确有几人说过我看起来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笑着摸了摸脸颊:“不知您家亲戚家居哪里,他日若是有缘遇到,想看看这究竟相似到什么程度。”   “说来也巧,是我的侄子,他就住在这附近的胡乔村。方才远远一观,还以为是我那不成器的侄子。”   荀彧诚恳道:“这近看了,大郎风姿远盛愚侄,是鄙人冒犯了。不知大郎家居何处,彧想他日登门拜访。”   “澜居无定所,怕是暂时无法相见了。不过有缘千里来相会,他日重逢必有期。”   荀澜看了一眼地上的大汉,掐指一算时间已经不多了,抬步和荀彧擦肩而过,笑道:“今日的事情,还请您保密。他日澜必会登门拜访文若,咱们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在荀彧的视线中步履稳健地走出小巷。荀澜一回头,见寒玦已经跟上,立即压低声音道:“跟紧我,快跑。”说罢,拔足狂奔。   此时荀彧还沉浸在“文若”两字中。此人到底是谁,竟然知道他的表字?   荀彧细想了所有的族谱,也没找到荀澜这个名字的相关记忆。可听少年郎说话,又的的确确是颍川的口音。颍川荀氏,竟然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人才?   荀彧蹙着眉走出巷口,已经不见了两人的踪影。随即身后传来了男子破口大骂的声音,声音嘶哑难听,荀彧略一踟蹰,快步离开了。   两人一口气跑出三条街,荀澜这才停下,打量着周遭陌生的街坊,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问身旁人:“这是在哪里,你认识路吗?”   寒玦摇摇头:“我也是第一次进城。不过,从方位上看,这里应该是南坊。”   荀澜拍着胸脯顺了口气,当机立断道:“我得离开这,免得他们报官通缉。”   “你呢?要回老家不?有什么投奔人的地方吗?”   寒玦沉默着摇摇头。   “别担心,我可以送你回去。”荀澜摸了摸鼻子:“太远的话,就只能送你去坐车的地方了,你知道哪里有那种能捎人的商队或者镖局?”   镖局是什么?寒玦压下了疑问。见荀澜的神色上浮现出为难,便直接道:“我父母双亡,无处可去。”   唉,身世如此可怜的孤女啊……   见妹子神色安然,似乎也不需要安慰的坚强样子,荀澜尴尬地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问:“那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若是现代,那肯定是要送去上学的,多读书,长见识。但好像女子学院什么的,汉朝完全没有。   若是找一户人家收养,人生地不熟的,得去哪里找善心人家?   救人只是一时。若是要救人一世,着实让人头疼得很。   “如果没有主家,凭我的身份,连城池都出入不得。”   汉朝出入城的盘查,对胡人严苛。没有户籍和路引验传的胡人,被赶走都是运气好的,貌美的甚至会沦为官奴或者私人奴隶。   “你买了我,我便跟着你。”寒玦笃定道。   “我不买人的,那个极乐馆不是个好地方,你还小,不能沦落到那里。”   荀澜讪讪笑道:“何况我没付钱,还是你救了我。”   寒玦语气平淡地说:“留在这里,我会被人扭送到官府。”   “这怎么行?”荀澜脱口而出。   “那你先跟着我吧,等以后找到了好去处,再安顿下来。”   荀澜让系统导航胡乔村,走在前头带路。   “我们去胡桥村。对了,我带着你的话,出城门的时候还会有人盘查吗?”   “可有户籍?”   我是个黑户,所以想去弄个合法户口去洛阳的时候用。   虽然现在天下大乱,盘查户籍比较宽松,但找个大腿抱的时候还是得弄个正经身份以免除奸细嫌疑。   荀澜摇摇头:“我刚下山,没有这些东西。”   对于荀澜的毫无常识,寒玦依旧没有多问,塞给他一些铜板:“出城对你们来说很宽松。若有人上前盘问,就说我是你的奴隶,给他们铜板。”   “啊,说奴隶不太好,不如你我兄妹相称……”   不知为何,感觉对方比自己成熟多了,难道女生都比较早熟?   荀澜正说着,却见寒玦警觉地停下了脚步。   曹丕逆着光站在巷子口,神色不明,提着的长剑在阳光下闪着锋利的光芒。 第5章   “绕路吧。”荀澜小声说,扯了一下寒玦的袖子。   拎着长剑堵路的看起来像个不好惹的反社会少年,而且穿着一身锦衣,头戴玉冠,就差把“有钱有势”写在脑门上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曹操的祖父是曾经的宦官首领曹腾,因拥立汉桓帝有功被封为亭侯,攒下了十分丰厚的家产,曹丕是货真价实的官四代。   寒玦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沉稳,漂亮的眸子里都是警惕,戒备道:“来者不善。”   这个人带着几个人手已经跟在人贩子商队整整两天了,竟是针对自己的?   曹丕气势阴沉,朝寒玦抬了抬下巴,心中暗道:你我本不必如此,怪就怪道人买了你。   若是为奴为婢,堕入妓院,他本可以杀了知情人,让娘亲不再寻找这个被换走的孩子。但若是对方跟了道人,那这早晚都是个让人夜不能寐的隐患。   一旦身世被拆穿,他会失去金钱、地位、大哥,乃至所有的一切!念及此,曹丕一言不发,一剑朝寒玦刺来。   “卧槽,神经病吗!”剑势来得极快,荀澜哪见过这种真刀实枪的阵仗,只来得及召唤出板砖,手忙脚乱地拿着护住胸膛。   对方的目标却不是他,只是虚晃一招,便利落地挽了个剑花,斜斜地刺向寒玦。   寒玦微微蹙眉,迎剑而上,灵活地侧身躲过利刃,腰身一扭,便要去夺曹丕手中的剑。   曹丕吃了一惊,没想到对方这么灵活,连忙反手挥舞长剑,同时长腿一扫,袭向寒玦。   寒玦抬腿就是一脚,直中对方飞起的小腿。   曹丕吃痛,退了几步,但反应极快地横剑在胸前。   “这位少年郎,有话好说!”眼看刀剑无眼,荀澜急道:“你要什么,咱们都好商量啊。”说着,拿着板砖小心翼翼靠近。   曹丕嗤笑一声,还是不发一言,凌厉的攻势朝他袭来。   荀澜本能地拿板砖去格挡。   曹丕只看到荀澜被大汉掐晕在地,以及寒玦拿板砖拍晕了两个大汉,并不知晓板砖的特异功能。   仗着剑法精妙,步履生风,轻而易举地突破板砖的防御,从侧后方刺向荀澜的肩膀。   惊险万分之际,一根长棍挡住了剑的去势。   荀澜倒吸一口凉气,被寒玦往旁边一推。   曹丕再次劈下,寒玦长棍一横,正好抵住。然而路边随手捡的木棍比不得长剑,应声而断。   寒玦果断松手,长腿扫向曹丕。   曹丕往后一跃,右手挂剑。   两人你来我往,虽然寒玦手无寸铁,却不落下风。   曹丕吃了一惊,要知道这连续两天,对于人贩子的鞭打,对方可是毫无抵抗。   方才他亲眼所见,寒玦对上壮汉,也是通过出其不意,才勉强把对方打倒在地。   竟然在那时候还藏拙?   “看剑!”曹丕发了狠劲儿,倾尽全力,高举长剑,向寒玦劈下。   形势顿时十分危急。   我拍!荀澜奋不顾身地扑了上去,一板砖拍到曹丕脚上。   曹丕应声而倒。   荀澜松了一口气,连少女都不畏惧刀光剑影了,自己怎么能躲在她瘦削的身影后头?   警惕地看着躺在地上的人:“这人是哪里冒出来的?”   “方才人群中的,远远跟过来的。”   “啊,你身上划破了。”荀澜掏出了药瓶,要给寒玦上药。   白皙像羊奶凝乳一般的胳膊上有一道刺目的血痕,正在往下滴血。   “不妨事。”寒玦浑然不在意。矮下身,在曹丕身上翻找,但并没有找到验传、书信之类的东西,只有一块翠绿的玉佩,刻着一个“丕”字。   “丕?”东汉末年,名丕的人荀澜只知道一个。   但怎么可能那么凑巧?算算时间,这时候曹丕还小呢,不应该在卞夫人怀里吃奶吗?   想到卞夫人,那是一个从声色取悦人的歌妓爬到武宣皇后高位的传奇女人,实在是让人想一睹芳容。   荀澜觉得自己想太多,世间同名者何其多,而且若是卞夫人的孩子曹丕,那肯定继承了对方的一点美貌吧,不会长得这么普通。他疑惑地挠挠头:“图什么?也是来抢鸡的?”   寒玦一言不发,觉得十分蹊跷,继续在曹丕身上搜索。   荀澜无奈,也顾不得古代的“男女授受不亲”的规矩了,在一旁给寒玦糊上了一层药膏。   他们方才的打斗惊动了人,已经有人喊了衙役。   没有什么收获,寒玦思忖着:这势在必得的少年人,决计不是那边派来的杀手,那他到底是为何对自己动了杀心?   荀澜只得拉起沉思的寒玦:“别管了,快跑。”   寒玦看了一眼他拉住自己的手,感受到传过来的手掌的温度,淡淡地“嗯”了一声。   两人快速出了城,顺着导航给的最佳路线赶路。荀澜一开始还担心寒玦跟不上,后来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寒玦不仅会打架救他,体力也厉害多了,走路走到绝望的是他自己。   正憋着一口气不说苦,费劲全力赶路的荀澜,遇到一个穿着蓝衫的男人,赶着牛车从他们身旁经过。   “需要载你们一程吗?”男人的话音中自带三分笑意,笑起来风流倜傥,不似坏人。   荀澜有些为难,摊开手掌心,里面有刚才剩下的两个铜板:“我们只有这点钱了,可以吗?” 第6章   车主含笑颔首。   好人一生平安!感谢淳朴的劳动人民!   荀澜感激地朝他施了一礼:“多谢郎君!”   回首望去,临颍县南门外就这一条大路,所以方才再累两人都没敢歇息。现在上了牛车,除非对方有马匹,否则是追不上的。荀澜微微松了一口气,望着一起跑路的年少同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长长的睫毛散落下一片阴影,语气很淡:“我叫寒玦。”   “寒冷的寒?决断的决吗?”   “玉玦的玦字。”寒玦薄唇轻启,随即垂下了眼眸,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带着“丕”字的玉佩。自寒冬活下来,身上带着一块据说是母亲给的玉玦,这便是姓名的由来了。   貂蝉、甄姬、大小乔……荀澜不放心地掰着手指数了数,确定寒玦的的确确是路人的名字,不在三国的美人之列。不然这么有性格有本事的美女,总让人怀疑以后会发生什么剧情。   “好名字,你方才也听到我和荀彧说话了吧,我姓荀,单名一个澜字,表字安之。”荀澜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温和地说:“三点水澜,是波浪的意思。”   饱含父母期许的名字,希望他活得波澜壮阔。然后就壮阔到三国时代来了。   “是。”寒玦点头应道:“我还没有表字。”   他自小在草原跟着老可汗长大,年方十六,还没到取表字的年龄。   “倒也不必这么拘谨……”荀澜挠挠头,有些束手无策。   对方身世又坎坷,怕是很难相信一个陌生人的善意,只得自己话多一点:“对了,你多大了?”   “十六岁了。”   怪不得长这么高,可能混了胡人血统都长得高一些吧。   “我虚长你两岁,我们直接名字相称就行。以后跟我不用客气,有什么话就说,好吗?”   荀澜这个身体的骨龄就是十八周岁,平白让他年轻了几岁。   寒玦淡淡地答应了。   荀澜则……不知道说什么了。面前的这个姑娘太过波澜不惊,他实在不知道如何跟古代十六岁的女孩交流。   女工、刺绣、养蚕,他一窍不通,询问对方过去的生活又担心会戳到伤心处,真是难啊!   “小郎君,你们是要到前面哪个庄子?”赶车的蓝衫男子打破了后座的沉默。   荀澜微微松了一口气,扬声道:“我们到胡桥村,大哥你呢?”   缺乏常识荀澜不知道,直到宋人,亲密的朋友间才会称为大哥。   无视了大哥这个略显奇怪的称呼,赶车的男子笑道:“胡桥村儿,那地方有点偏啊,我家在山脚下的黄家庄。”   荀澜看了下系统提供的地图:“看来咱们之间是隔着一座山啊,劳烦您一会儿把我们放在山脚下。”   赶车的男子善意的提点了一句:“很少有人去胡桥村,你们这过去也没有人一道,走山路可要小心了。”   荀澜礼貌地道谢:“我认路的,多谢您提醒。”   “好在那是个小山,若是行程快些,便能在天黑之前翻过去。”   “顺着山路走,应该能行吧。”荀澜有一点底气不足:“大哥,那山路好走吗?”   “还行,没下雨的时候走过一次,不太费事,就是要当心下狼啊野猪之类的。”   “白天遇到的可能性应该小些吧……”   “这个季节,饿狼群不多,小心点便没事。听口音,你们不像是胡桥村人啊?”   “对,我是临颍城的,要去探望一下表兄。”有点担心对方问到临颍城的情况露馅,毕竟他对临颍城算是一窍不通。   荀澜随便换了个话题:“对了,想请教下您,这条路怎么如此平整,难道是传说中的秦朝留下来的驰道?”   这倒也不是随便问问,对于驰道,历史上多有争论。   大学的历史课上,荀澜的老师曾经提到秦始皇所创造的驰道系统,宽阔平整,通达天下,实在是前无古人,独开生面。   打个比方,就像是在天下架设了一个木头为轨道,马车为动车组的铁路框架,在全世界达成了独一无二的高能运输效率,让荀澜十分好奇。   男子笑道:“秦驰道于天下,道广五十步,三丈而树,岂是我们这乡村土道能比拟的?”   乡村土道也很平整了,汉朝的路况比想象中要好很多。   “宽五十步,每隔三丈植树一株?”   不过,修路、植树,怎么听起来很像是先修路后致富,再加植树绿化啊?   “没错,如果有机会走到颍阴,还能看到完整的驰道。”   男子叹了一口气:“可惜百年前不少驰道被荒废了,后来朝廷也无力修复,留下来能用的不足十之二三。若是一直留在今日并加以修整拓宽,不过一日,便可由此做马车飞驰入洛阳了。”   从临颍到洛阳直线距离有两百公里左右。实际上肯定不能直通,那起码得有两百五十公里,这么算下来,驰道速度果然很快。   “您真是见多识广,一看就知道走过许多地方。”   “不过是多走路,赚点辛苦钱罢了。”   “您是行商?”   “正是。”   荀澜眼前一亮:“实不相瞒,我薄有家资,也想做一些行商买卖的事情,只是不知道行情如何。”   “小郎君但问无妨。”   “这……”荀澜倒也不好问得太直接,见对方牛车上有绢布和一箱子白纸,便问道:“不知现在贩纸利薄?”   九年义务教育里学过,东汉宦官蔡伦改良了造纸术,成就了中国古代“四大发明”之一。他用树皮、麻头、敝布、鱼网等原料,经过挫、捣、抄、烘等工艺制造的纸,是现代纸的渊源。   但三国演义里,大多数时候人们用的还是竹简,奢侈一点的时候,是布帛。蒋干还暗地里嗤笑周瑜军中无纸,着实贫穷。   可见纸张还是很有市场的。荀澜琢磨着自己的第一桶金,不如就从改良和印刷入手。   “这纸啊,乃是重利,你听我说……”   强打精神把赶车男子说的要点暗暗记下来,两人逐渐熟络起来。正在兴头上,忽然寒玦开口打断了他们:“有马蹄声。”   “啊?”荀澜挠挠头:“应该不是找我们的吧,十匹布很贵重么?”   而且本来就是对方想黑人,难道还有理了?   不过历来财帛动人心,说不定是想要抢了小鸡去进贡给某个达官贵人谋个差事做。   “可能是因为我拿了这个。”寒玦从袖子里掏出来了一颗杏子大小的水滴状红宝石。红宝石美轮美奂,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为什么要乱拿别人的东西!”荀澜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了谴责:“岂不是招惹了大麻烦!”   “因为……”寒玦垂下头,摸了摸手里的宝石:“本来就是我的。”   闻言荀澜一愣:“啊,对不住。”   寒玦神色晦暗不明。   但此时已经能看到后方马蹄带来的滚滚尘土,荀澜顾不得继续安抚寒玦的情绪。   一股不好的预感突然浮上心头,荀澜立刻摘了头上迎风招展的紫色头巾,“一会儿再说。”抄起牛车上的布匹,抓着寒玦的手要求:“你快趴下。”   把乱七八糟的布匹堆在寒玦的身上,再自己虚虚坐上去。汉朝宽大的衣袍能够勉强遮住寒玦露在外面的肩膀。顾不得整理,荀澜从系统背囊中掏出面具。   【其貌不扬的面具】,行走江湖必备,戴上面具即可变成一张平凡无奇、让人无法回想起来的大众脸。   面具在现实中是以一根普普通通的靛蓝色发带形象出现的。荀澜匆忙扒拉了几下头发,用发带扎上一个马尾。还没整理完毕,已经看到骑在马匹上打头的人了,赫然是要卖寒玦的短小男人。   荀澜捏了一把冷汗,正要开口拜托赶车的大哥给对方指个错误方向,却想起短小男人听到过自己的声音,想必记忆十分深刻。   男人阴冷的视线在他身上扫过,荀澜小心地整理了一下身前的箱子,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缓缓低下头。   不过就凭这条发带,真的能让人认不出来是他么?   “喂,你们!”男人与荀澜擦肩而过,纵马挡道了牛车前面,居高临下地问车夫:“看到一个黄毛小子带着个胡人女郎没?”   荀澜暗暗松了一口气,系统出品,质量保证。旋即又紧张了起来,刚才手忙脚乱,忘记叮嘱下车夫大哥了。   驾着马车的蓝衫男子摸着胡子,不紧不慢地说:“你说的可是个白面郎君和披散着头发的小娘子?”   “没错。”   荀澜屏住了呼吸,已经做好了随时取出搬砖的准备。   却听男子悠悠地道:“他们刚才想搭车,被我拒绝了,应该落在后面了才对。”   “怕是看到咱们的时候躲在路边的草丛里了。”后面一个大汉纵马上前说:“这路上没有马的粪便,没有人载他们的话,脚程肯定是落在这两头壮牛后头。”   “走,一路搜回去!”短小男子瞪了一眼车夫,恶狠狠地调转马头。   人影消失在视线后,荀澜连忙把寒玦从杂物中拉出来。当然,在寒玦抬头之前,已经将发带扯了下来放回背囊中。   “你没事儿吧?有没有压坏?”荀澜关切地问。   寒玦望着他散落着黑发的脸庞片刻,轻声摇了摇头:“没事儿,都不重。”   “这次多亏了大哥,不然被他们抓到,还不知道有多少的麻烦。”荀澜忙跳下车,郑重其事地跟车夫行了一礼。   车夫爽朗一笑,也没追问他们的过节,只让他们抓紧牛车的木栏,他要加速赶车了。   到了黄家庄,道别之际荀澜再次跟车夫道谢:“今日之恩,没齿难忘,不知大哥如何称呼,他日必当重报。”   “乡野村夫,何足挂齿?”车夫挥了挥鞭子,赶着牛远去了,遥遥地说:“若是他日有缘,带着你的小鸡来村东头找我喝酒吧。”   “咦?”荀澜吃惊地抬头,却只能看到对方潇洒远去的背影。 第7章   早春时节,山上万物生长,空气清新怡人,树木刚刚抽出了新芽,仿佛在迎风招手。   草木的清香,稍稍抚慰了人疲惫的精神。   但古代的山路格外难走,要时不时拨开小路上杂乱生长的荆棘,还要注意脚下是否有猎户放的绳索和套子。   眼看着太阳逐渐西沉,两人才刚走到山顶,腿已经快不会打弯儿了。   荀澜忍不住问:“系统,为什么寒玦一个女孩都脸不红气不喘,刚才车夫也说半天能翻阅这座山……”   这身体绝对拖后腿了吧!   沉稳的机械音响起:“本系统拒不提供闲聊服务。”   荀澜嘴角抽了抽:“那我要看下自己的身体参数,身为AI你总不能拒绝正常地协助宿主吧?”   这次系统很快地调出来了页面。不过各种各样的参数五花八门,还有很多让人看不懂的专业名词。   “简单点,咱们能不能简单点?”荀澜试着和系统打商量:“就和这个世界的平均水平对比一下,告诉我怎么提升下基础属性?”   就给一个穿越第一天就经历了各种打击的人熬一锅心灵鸡汤吧!   “中等偏下。”系统毫不客气地击碎了荀澜的幻想:“原身体的基础属性无法改变,运动神经的反射也是凭借宿主自身的精神力属性凝成。”   荀澜瞪大了一双桃花眼,不敢置信地问:“所以不能提高?”   “努力锻炼,能稍微加快下跋山涉水的步伐。”   荀澜闷闷地吐出一口气,梳理了一下汗湿的发丝。   懂了,99%已经铸成,挥洒汗水也只能提升1%。   “所以我就被动地被追杀吗?”   “建议宿主灵活使用板砖。”   荀澜不甘心地查看了下系统的新手指引,上面有一个十分显眼的7天倒计时(新手福利期)。   系统自动提示完成的任务包括结识并收服三九二十七谋士,七七四十九武将,七天内任务完成有特殊道具掉落,错过新手福利期后就只能得到积分了。   戳开积分商城,不出意料,果然是一片灰暗,看不到任何商品,上面是加粗的黑色提示框:   积分不足,商城未开启。   荀澜舔了舔嘴唇,再次感受到了任务的艰难。   “这边,有水源的声音。”寒玦的声音不大,但轻易地将荀澜从和系统的对话中唤过神来。   荀澜精神微震,顾不得翻看系统了:“走走走,找水去,渴死我了。”   山泉水从一道岩石的缝隙汩汩而下,在青石板上形成一道激荡的白色水流,再慢慢交汇,从空中垂落,在山下汇聚成一条小溪。   寒玦的唇瓣因缺水而干裂开,看到山泉水便毫不客气,蹲下身在青石板上洗洗手,在缝隙下接了水便大口咽下。   荀澜唇瓣动了动,思忖着现在所处的环境也没法喝开水,只能把要阻止的话勉强咽了下去,也跟着上前。   喝生水总觉得不太卫生,荀澜问系统:“能检测水质吗?”   系统答道:“七天内可以,新人福利期后需要支付积分。”   积分,看来是拿捏穿越者的利器了,堪称督促宿主干活的软武器。   “咕噜噜……”寒玦的肚子传来了饥饿的声音。   被这声音一提醒,荀澜也深刻认识到自己也有一天没吃饭了。方才一路上其实已经在和系统留意食物了,但是……   这山上,居然连能食用的蘑菇都没有!   “你觉得这山上哪里会有食物吗?”荀澜叹了口气:“我也要饿死了。”   寒玦回答地很有把握:“有,但会耽误下山的时间。”   “下山已经来不及,反正都已经这么晚了……”遥遥望着山下的山村,入目一片绿色,根本看不到村庄的影子,而天边已经出现了一片红色的霞光。   思及走夜路没有火把照明,寒玦不像自己有外挂,下山走夜路很容易受伤,荀澜建议说:“我们就在山上过夜吧,我带了火石,咱们多捡点柴火,野兽不敢靠近的。”   寒玦没什么好反对的:“那我去找点吃的。”   “我和你一起去。”荀澜连忙说,但寒玦的身影已经三下两下消失在林中了。   为什么感觉自己反而被照顾了?   悠悠地吐出一口气,荀澜有些担忧:“寒玦不会迷路吧。”   周遭的树木挺高的,草木又乱,想了想,荀澜把自己的腰带解下来,挂在旁边高高的树枝上。腰带很长,几乎垂落地面,在寒风中飘荡开来。   但在山林中并不显眼,荀澜只好用把自己的紫色头巾扎在腰带上,这才放心去周边寻找柴火。   【取火三件套——火刀、火石和火绒X1】,汉代取火的东西,经久耐用。把取火三件套从系统背囊中拿出来,照着说明书用火刀不断地击打火石。火星迸出,点燃了火绒。   小心翼翼地举着火绒,放在易燃的落叶下面,荀澜趴在地上,反复吹了几下,方才点着叶子。随着火苗逐渐变大,再扔点干树枝进去,火堆这才逐渐成形。   肚子里又在唱空城计,算了一下,已经整整十三个小时没有吃过东西了。   荀澜忍不住把手摸向了背囊,取出来了一个馒头。   【隐形的馒头X1】,一种产自21世纪山东的白面馒头,热气腾腾的馒头能带来饱腹感和幸福感。刷新时间:24小时。   虽然是隐形的馒头属性,但宿主自身还是能看得到的。馒头很大,有成年人的拳头大小,散发着迷人的香气。   “居然真的是温热的。”   “咕咚”一下,荀澜听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连忙掰下来一块尝了尝,是让人幸福到想哭的味道:“好吃!”   马不停蹄地吃掉了半个馒头,胃里那种火急火燎的饥饿感总算压了下去。舔了舔唇边的碎屑,荀澜意犹未尽地将剩余的半个放回了背囊里。   此时,京城洛阳。富丽堂皇的宫殿里笼罩着一层挥之不散的死气。天子刘宏在寝宫里撕心裂肺地咳着,几个小黄门侍奉左右,心惊胆战地用帕子为他拭去唇边的血丝。   “美人何在?”刘宏好不容易稳住气息,不传医官,却要寻新宠珊瑚夫人。   几个小黄门左看看又看看,谁都不敢说话。   刘宏怒道:“朕在问话呢!”   一个小黄门被推出来,趴在天子跟前,小心翼翼地说:“珊瑚夫人被……被何皇后赶出去了。”   “赶到哪里去了!还不快找回来!”刘宏大怒:“这杀猪的贼妇,居然又赶朕的美人!”   几个小黄门吓得屁滚尿流,连忙应着爬出了殿门。出了殿门却不去找美人,而是往何皇后的寝宫匆匆而去。   “陛下是越发不好了,估计就是这几日的事。”何皇后听了信儿,笑着冲心腹宦官说:“你派人去通知哥哥,让他准备好。” 第8章   寒玦带回来了一只沙黄色的小东西,有尖尖的耳朵和嘴巴,长长的尾巴拖曳着。   “老鼠!”荀澜犹如踩到深圳蟑螂的北方大汉般,皱着一张俊脸战术性退后:“当心,上面都是细菌!”   “什么细菌?”寒玦拎着这黄色小东西的长长尾巴,看着如临大敌的荀澜,漂亮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解:“这是山鼠。”   荀澜丝毫没有被安慰道,秀气的面庞皱成一团包子:“那个,山鼠也是老鼠啊,不能随便吃的。”   寒玦淡然道:“吃过,没事。”   丝毫没有放开这小东西的意思,还蹲下身拿到水流那清洗。   荀澜又不能去夺食,只得一边感慨古代百姓真的有点苦,吃肉不容易,一边在系统里查询了下山鼠的信息。   系统的百科查询是不收积分的,不然作为一个缺乏古代常识的现代人分分钟走投无路。   【山鼠肉可以当食材食用,也可以晒干以后入药。】   读完这段,荀澜稍微放心,但看到山鼠和老鼠八分相似的样子,还是觉得瘆得发慌。   他走到寒玦面前矮下身去,带着一点有诱哄的语气笑道:“我也找到了一点吃的,你闭上眼睛,给你尝尝看。”   寒玦漂亮的丹凤眼眨了眨,盯着荀澜看了三秒钟,随后闭上了眼睛。荀澜发现,他的眉形和今天提剑拦路的少年一样,都是好看的高挑眉。   他从背囊里拿出来馒头,掰了一小块喂到寒玦的唇边。   温热、软,没有杂质,有淡淡的甜味。   寒玦长长的睫毛颤了颤,随后又感到一块递到嘴边,便继续张开嘴咽了下去,舒缓了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的饥饿。   直到半个馒头喂完,寒玦也没有睁开眼睛,让荀澜大大松了一口气,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看不见的食物,而且这时候也没馒头的做法。   喂食还挺有成就感的,尤其对方这么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寒玦的脑袋:“好了,没啦。”   寒玦点点头,继续摆弄山鼠。   得,看来是没吃饱,不肯放弃山鼠。荀澜扶额,想接手过来处理,但触碰到山鼠的那一刻,还是恶心得缩了回来。现代人对鼠的厌恶根深蒂固,他只得把火刀递给寒玦:“别用手,用这个试试。”   寒玦随手掂了一下火刀,熟练地用它来剥皮放血。   荀澜找了一根笔直的树枝洗净剥皮,让寒玦把山鼠串起来放在火上烤,又捡来许多的柴火堆在身边。   两人围着火堆坐了。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一弯银色的月亮挂在树梢。在夜色中跃动的火光,看上去分外的温暖。   烤熟的山鼠给寒玦吃了,没有盐没有调料,但吃山鼠的神情和吃馒头时没有什么不同。   荀澜叹了一口气,心里微微觉得泛苦,便移开了目光:在缺衣少食的古代生活,大部分人都很艰辛啊。   吹着冷风,荀澜试着把火堆挪开,再铺上一些干草。果然摸上去暖暖的,余温应该能散挺久。   “寒玦,你在这儿休息。”   寒玦摇了摇头:“我来守夜,这里不怎么安全。”   “你还小,缺乏睡眠会长不高的。”荀澜拿出了现代最常用的理由,语气仿佛哄女初中生的老父亲:“早睡早起身体好,你先睡,我来守夜,晚些时候我叫醒你来替我好不好?”   寒玦这才点点头,蜷缩在了草堆上。   荀澜把火堆拆开,尽量把温暖的火源把自己和寒玦围起来。然后抱着膝盖,努力进入睡眠,反正危险会有系统提示的。   大概是太累了,一会儿沉沉睡去了。直到半夜,荀澜被冻醒。看了一眼系统,才凌晨三点多。   火堆已经灭了,只剩下一些燃烧的火灰。荀澜连忙往里面加了点落叶,等火苗重新燃起来再添了一些柴火进去,方才感觉暖和一点。   看了一眼系统背囊,【朴素的衣靴】已经过了24小时的冷却时间,自动更新了。   荀澜把衣靴取了出来,轻轻地给寒玦披在身上。这一身粗布褐衣虽然看起来单薄,但具备了最基础的御寒功能,效果比普通的皮衣还要好些。此外,还配备了布鞋、黄色的衣带和紫色的头巾。   “不过,这凭空出现的衣服该如何解释?”荀澜在心里叹了口气,让系统调出来了道教和张角的百科,准备给自己的故事加点润色。   毕竟人设不能和失败的黄巾军领袖张角重叠,以防被当成黄巾贼给上交朝廷。   天空微微泛白的时候寒玦悠悠醒转,抱着衣服问:“这是给我的吗?”   歪着头带一点懵的样子十分萌,颜控荀澜不由笑了起来:“是啊。”   横竖已经打好了腹稿,就等寒玦发问,谁知道对方却抱着衣服径自去树后面换了,竟是一丝好奇也没有。   两人身高相似,这身衣服穿在寒玦身上,裤脚和袖口却有一点短。寒玦昨晚在溪边清洗了一下,一头冷茶色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身后,即使穿着粗布麻衣也丝毫不掩美貌。   只是换上衣服后,上衣是交领半高的,荀澜隐约看见了脖子上有什么凸出的东西。   下山的路上,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荀澜,就……怎么看都是一个身材高挑的绝美少女啊!   不可能!   刚刚晋升为老父亲的荀澜拒绝承认!   对着寒玦平淡无波的侧脸和自带疏离冷淡的气场,荀澜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开口询问,只得默默脑补,顺带流下了宽面条泪。   终归是正事儿要紧。不到午时,两人便到了山脚下。   转个弯儿,便到了依山傍水的胡桥村。村子看起来有很多年的历史了,房子低矮,墙壁斑驳,挂满了长长的爬山虎。   村中的行道是由石阶组成的,经过多年的行走,已经被磨得有些光滑,石阶蜿蜒延伸,通向各户人家。   远远看到在地里劳作的老农,荀澜摸了摸自己的脸,整了整衣衫向前,近前行礼道:“长者。”   老农直起腰来:“好俊的小郎君,你有什么事?”   荀澜笑道:“想跟长者讨教,村中可有一姓荀的郎君,年方十八,长得与我相似?”   老农上下打量了他稍许片刻:“刚才不觉得,现在仔细一看,莫非你是荀凡的兄弟?”又想了想,感觉并不像。   一个嗜酒猥琐,看到长得好看的姑娘和少年郎就跟狗嗅到骨头一样往上凑,嘴巴里臭气连天。而眼前这个让人打眼一看,就觉得舒坦!   “是远房亲戚。”荀澜笑道:“我从临颍城来,父亲让我来看看他。”   “这样啊,他就住在那。”老丈遥遥一指:“那边唯一一个带瓦片的房子就是。”   荀澜忧愁道:“不知荀凡家里现有几口人,我怕带的礼物不够分啊。”   老丈哈哈一笑:“就他一个住在这儿,听说是被撵出来的。”   “哦……那边多谢老丈了。”   真是天助我也!荀澜眼中一亮,兴冲冲地带着寒玦往前走去。这里民风淳朴,看到陌生的人大家都免不了上下打量一番,询问一下来处。   凭借一张相似的脸,荀澜畅通无阻地走到了荀凡的家门口。门口落了锁,不过……荀澜的视线扫过低矮的墙壁,心下有了计较。   “我们晚上再来。”回头对上乡人好奇的目光,荀澜低声对寒玦说:“先找个农家吃饭吧。”   系统给的这一身衣服虽然是麻布,头巾却是比较好的细布做的,头巾很受农家欢迎。荀澜用两块头巾和一农家大婶换了两顿饭,还让大婶把系统给的布鞋改了改,给寒玦换上了。   等天色黑下来,便让寒玦在大婶家等着,自己和大婶道:“我去看看荀凡兄弟回来了没?”   开了系统的夜间照明,荀澜就去爬原身家的墙了。   好在有高中和好兄弟一起翻墙的丰富经验,双腿一蹬跃到了低矮的墙顶。再以手攀墙轻巧地跳下去,双脚便踩在了黄泥地上。   虽然早就和系统确认过,原身的魂魄早就去投胎了,荀澜在这个小院子里的时候还是有了一丝心虚,小小声地对着空气说:“放心,你的冤仇我会查清了给你报的,就请安心吧。”所以,请放心地把遗产交给我继承吧。   户籍、路引、验传,不论什么,找到都算是不虚此行。荀澜盘算着要寻找的东西,一脚踏进了房屋。   谁料脚刚踏进门,黑暗中就传来了一人的轻笑声:“又见面了。”   一人从屏风后转了出来,点亮了手中的火折子。 第9章   “什么人?”屋里冷不丁冒出人来让荀澜吃了一惊,情不自禁地倒退了几步,差点被门槛绊倒。   待看清了来人面庞,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荀彧?你怎么在这?”   荀彧拱手行了一礼,依旧是着一身青衫,面相儒雅又谦和,不紧不慢走上前道:“又见面了,真是巧了。”   什么情况?荀澜眉头一皱。   在汉朝私闯民宅会被扭送报官的。荀彧是颍川荀家家主,又是朝廷命官,怕是拷问他都不需要经过官府之手,直接以主家的身份打一顿、扒光了撵出去都是轻的。   不要慌,虽然汉朝私闯民宅打死无罪,但有个前提……得的的确确犯了罪,而且又不是歹人无端地闯入民宅。   考虑到自己这张和原主相似的脸,荀澜强装淡定道:“哈,听说所有的巧合都发生的话就不是巧合了,文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荀彧一脸诚恳:“彧有几分不解,还请解惑。”   “哦,是什么不解呢?”荀澜捏了捏袖口,仔细观察了四周。   系统的夜视系统能让他观察到屏风后至少还有一个人,那人仗着黑夜,肆无忌惮地露出来了半个袖子,拳头像是沙包一样大。   “安之是哪里人,父兄何人?”荀彧火光映照下的面庞带着几丝高深,看得荀澜心里发怵:“又是为何来到此地?”   明明是儒雅的长相,却莫名给人压力。   “哈哈哈,说来也巧,这屋子的主人曾与我结拜为兄弟,拿了我好些银钱。我怕他闭门不出,佯装不在家,便深夜前来讨要。”   荀澜紧了紧袖子,慌乱中便不由自主地多说了几句:“只是不知道文若深夜在此是为了什么,莫非这就是你的侄子家,他也欠你银钱?”   荀彧笑道:“确是愚侄家。鄙人有些好奇,大郎说自己名是荀澜,但为何声音听起来和我那侄子一模一样?”   “哈哈,这就是缘分啊,不然我们怎么会结拜为兄弟呢?”   “安之还未说自己是哪里人,既然是结拜兄弟,彧便多了一枚亲眷,必当带礼登门拜访。”   “我家路途遥远,此去多有不便。”   荀彧但笑不语。   荀澜只得道:“我父母早逝,是师父把我抚养成人。家师乃蓬莱岛的道人,送我渡海至青州丹崖山。”   见荀彧眉都不抬一下,硬着头皮继续说:“前些日子,家师算得我合该入世修行,便让我寻着星盘来此。”   “不知尊师如何称呼?”   荀澜略一思忖:“马克思道长。”   “彧未曾闻得。”   “毕竟蓬莱仙山和大陆中间隔了一片大海,我师父又是不出世的高人,文若没听过乃是常事。”荀澜想着岔开话题,便问:“文若不在京城做官,怎会回到颍川?”   “彧家中诸事纷乱,不得不告假回乡安顿家中。”   “既然文若家中繁忙,我便不打扰了,告辞!”荀澜倒退着往外走去,试图跑路,谁料到后面却传来了开门声。   一个膀大腰圆的大婶拎着灯站在了他身后。   荀澜不由皱眉。   大婶提着灯走了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甚至想伸出手来抚摸荀澜的脸,被荀澜皱着眉闪开。   “文若这是何意?”   “安之且请稍安勿躁。”荀彧笑道:“实在是愚侄失踪,家兄担忧不已,彧不得出此下策。”   大婶叹了一口气:“不是郎君。”   荀彧并没有失望,冷静地问:“你可看清楚了?”   “仆虽然老眼昏花,可郎君是吃我奶长大的,怎么能站在对面认不出来?”大婶抹了抹眼角的泪花:“这鼻子一看就不是郎君的模样,眼睛也比俺郎君的长。仆侍奉郎君十八年,郎君脸上有去年手痒挠的小坑,他这皮跟玉一样的光滑,决计不是一个人。”   “这声音也不一样?”荀彧确认道:“上街的老仆说他身形和声音和郎君一模一样。”   “郎君说话不是这样的。”大婶说着,便比比划划学了几句荀凡日常说话的样子。   听着油腻又无礼。   大婶焦急说:“听说郎君是被人用马拖走的,不若多派些人手再远些寻寻吧。”   荀澜庆幸自己刚才让系统切换了一下山东的口音,而且不同的人语调和习惯本来就不同。   “文若,这下你该相信了吧。”荀澜双手负在身后笑道。   “是彧唐突了,”荀彧面上丝毫未变,笑道:“我已命人准备了酒菜,向郎君赔罪。”   说罢,命屏风后的人点燃烛火,旁边已经准备了一桌酒菜,四菜并一汤,都是简单的农家菜。   但在这穷乡僻野,已经算是上好的招待了。隔壁农家大婶的两顿饭都只有放了豆子的小米粥,连个放了油星子的菜都没有。   大佬赔罪,态度都这么高。   荀澜耸耸肩,但谁让这是荀彧呢?对方扫榻相迎的话,他也不配啊。   他迟疑地落座了,直觉荀彧依旧心存怀疑。但引起这位王佐之才的关注也不是坏事,起码以后不用守在荀家面前制造偶遇了。   “郎君,请!”荀彧亲自给他斟酒。   “不敢当,不敢当!”荀澜连忙端起酒杯:“澜敬您。”   方才的尴尬事被若无其事的揭过。   “不知郎君是听何人提起过文若?昨日相见,郎君竟脱口而出彧的表字,当真让人吃惊啊。”   “听荀凡兄弟说起过。”荀澜道:“说叔父为国家殚精竭虑,实乃我辈楷模。”   呵,荀凡这不成器的侄子,脑子里都是美人和酒,连荀攸都敢调戏,怎么可能说这些?   “澜听说当今天子对张让等十常侍颇为倚仗,任其专恣蠹政。”   顿了顿,打量了下荀彧蹙起的眉头,继续试探道:“文若出现在这里,不知是否因此烦恼,起了弃官之心?”   荀彧叹了一声:“十常侍窃幸乘宠,浊乱海内,我虽在朝中为官,却无法为汉室解忧,实在是惭愧啊。”   “文若不必责怪自己,朝中之局,无人可解。”   “朝堂确令人心烦,但既为臣子,不论如何,当为国效忠。等天子扫除奸臣,重整世事……”   荀澜打断了他的幻想:“扫除奸臣,文若觉得真的能等到么?”   “这……”荀彧语塞。   横竖左右无人,闲杂人已退去,荀澜便继续道:“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天子如今有两位皇子。长子轻浮无状,幼子不过八岁。若是天子大不好了,下一位能做到扫除奸臣吗?”   荀彧变了颜色,忽然站起身来将桌上酒杯扫落:“安之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想学贼道张角,祸乱天下?”   酒杯落地的声音在黑夜中格外清脆。   “非也。”荀澜摇了摇手指:“澜之志向,在于周公。”   好大的口气!   荀彧疑惑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人,对方神情安静,语气自信从容,没有丝毫骄矜之色,他到底是什么人?   “是彧唐突了,还请郎君谅解。”荀彧行了一礼:“郎君似有未竟之言。”   荀澜摆摆手:“今天子病弱,皇子年幼。大皇子有何进大将军,小皇子有董太后。太后虽然无权,却有蹇硕为首的宦官簇拥在小皇子刘协身旁,为了与何进抗衡,她必会继续倚重十常侍。”   荀彧只要略一思忖便能推断,不论鹿死谁手,朝廷大权要么落在何进手里,要么继续落在横征暴敛的十常侍手里,这都不是汉臣想要看到的。   “安之是要做破局之人?”   “澜势力微小,却也打算护佑一方百姓。待澜收拾出一片安乐而美好的地方,必会尽全身之力,匡扶汉室,扫除奸佞。”   荀彧咀嚼着他的语句,摇了摇头,这听起来虚无缥缈,简直如海市蜃楼一般。   荀澜微微一笑:“文若可觉得我在发疯,要带我去见官?”   荀彧摇摇头:“安之志存高远,彧所不及也。”不管对方说得多么狂妄自大,他尊重每一个有匡扶汉室之心的人。   荀澜笑了下,忽然笃定道:“何进鲁莽自大,他日必死于宦官之手。汝阳袁氏欲乱朝纲,渔翁得利,必会趁机让董卓入京,诛杀宦官。董卓虎狼之人也,洛阳十万户必绝于他手。汉室式微,群雄并起,天下大乱不远矣!”   他言之凿凿,仿佛看到了未来。   荀彧初觉荒谬,仔细一思忖,却又觉得毛骨悚然。   “怎么可能?外臣非诏不得入京!”何况董卓连黄巾贼都打不过,怎么可能乱了京城?   “文若,不如我们来定个赌约?”   “赌什么?”   “赌你!”   荀彧一愣:“什么?”   荀澜信誓旦旦道:“若事皆被我言中,希望文若为我出谋划策三年。” 第10章   黑夜之中,也不知荀彧想了什么,荀澜心里正忐忑着,忽听荀彧朗声一笑:“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荀澜舒了一口气,忙不迭道。   两个年轻人对视一眼,均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笑意。   荀彧想了想:“彧还有事情不明,想和安之讨教。”   荀澜正要回答,却见寒玦走了进来,径直道:“有一伙儿贼人来了,已经远远看到了火把。”   “贼人?”   东汉末年,战乱四起,匪盗是常有的事情,各个村庄一般有自己的守夜人,此时寂静的夜里犬吠之声忽然响起,村庄里也有了响亮的敲锣声。   “深夜出现在村外面的,一般都是黄巾贼。”   荀澜霍然站起来:“文若,可有什么地方可以躲藏的?”   荀彧也是一脸肃然:“听说黄巾贼人占领了村子会放火取乐,如今躲哪里都不安全,不如骑马速速离开。”   荀澜和寒玦对视了一眼:“躲回山上?”   贼人来得太快,打斗之声四起,犬吠声不绝。   荀彧的仆从已飞奔过来,后头跟着两匹马。荀彧正扶着缰绳上马,小院的破落门已被人大力踢开。   两个手持棍棒的短小男子出现在门口,后面还有个人举着火把,笑得十分猥琐:“有马,是有钱人家!”   少年寒玦的拎着一根短棍站在院子里。短小男子激动地扑了过来:“有美人!”   荀彧喝道:“快上马!”   他们来的时候是主仆一人一匹马,现下两人共乘,空余了一匹。   “多谢,”荀澜担心寒玦,已紧跟在了寒玦背后:“文若你先走,我们断后。”   荀彧为难了片刻,见四面火光四起,他一介书生也帮不得什么,只得调转马头,喊道:“记得来临颍城荀记酒楼寻我!”   顾不得远去的荀彧,荀澜已加入了战局,喊道:“打掉火把!”   寒玦长腿向举着火把的男子扫去,对方躲闪不及,踉跄了两步,连带着火把扑倒在地。仗着夜视功能,荀澜挥舞着板砖朝另外两个男子分别拍去。   虽然在黑暗中自己也被胡乱打了几下,好在没受伤。   凭借板砖的金手指,很快将三人拍晕。   “我不会骑马,你会的话赶紧上马。”   “不要上马。”寒玦说:“刚才骑马的动静已经引得他们注意了。”   走出小院的门,四处是狗叫和火光,荀澜一时拿不定走哪条路。   “往这边。”寒玦出声提示,率先拐进了一条胡同。   黑暗对寒玦的行动没有形成多大的制约,他带着荀澜穿梭在小巷里,即使没有夜视能力也能根据声音的动向及时敌人。   古人月下视物这么厉害的么?   荀澜压下心中的迷惑,让系统GPS导航。为了躲避敌人,他们反而离山林越来越远了,逐渐绕到了村子后面。   经过一个火光通红的院落时,里面两间茅草房都已经被点燃了。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被两个粗壮的男人拖了出来,声嘶力竭地喊着。   荀澜和寒玦躲在墙脚,后面也有人举着火把过来。   眼看着就要被发现了,荀澜摸了摸后头的大树,灵机一动:“你会爬树吗?”   黑夜,枝叶繁茂的大树提供了很好的遮蔽。   只要不说话,应该没有人能发现他们。   只是......   树下的小小院里几个大汉已经杀了当家的男人,还准备把男子的尸体和大哭不止的小儿扔到铁锅里煮,正鞭打着女子点火。   待火光点燃,就迫不及待的将女子摁在地上,几个人丧心病狂地要一起□□。   寒玦冷漠地看了一眼,移开了视线。   荀澜不忍心,闭了闭眼睛。   但再睁开时候已充满了坚决:“一共五个人,我想去杀了他们。”   寒玦的声音很平静,一如说起今天的天气:“你打不过他们。”   荀澜拳头紧了紧:“对,我不擅长用武力解决问题。”   从现代到古代,其实他一直都有自知之明:“但让我这样看着人间炼狱的场景......”   嘴唇已然咬出了血丝:“我做不到。”   寒玦的眼睛眯了眯,见他神情坚决,便不再多言。   盯着几个男人因为争夺女子而露出的破绽看了会儿,道:“你去解决烧水的一个,其余的交给我。”   “等等,”荀澜摇了摇头:“岂能让你因我的私心犯险?”   他想了想:“我一会儿下去,你找条路去山上躲着等我。”   寒玦拒绝地干脆利落:“不用,你一个人无法脱身。”   “你太小看我了,”荀澜从系统里摸出来靛蓝色的发带把头发扎得整整齐齐,扯出一个笑容来:“之前没和你说,我可是来自仙山的道长,自然有保命的法子。”   “嗯?”   “记住,千万别被抓住了,尽量去我们昨天生火的地方汇合。”   寒玦生得太美,若是抓到,下场怕是更要凄惨。   荀澜深吸一口气,悄无声息地从树上滑了下来。   几个大汉已经迫不及待地宽衣解带,个个神情猥琐,就连烧火添柴的弱小男子都擦了下唇角的口水。   但他知道自己身材瘦弱,抢不过众人,只能等他们享用后自己再去发泄一番。只能祈祷这婆娘身材壮实,多活几个时辰才好。   正当他垂涎欲滴之时,一个黑色的身影从背后而至,狠狠一板砖,对着面积最大的臀部拍下。   弱小男子“扑通”倒下了。   几个寻欢作乐的男子寻着声音看去,只见短小男子晕倒在地,旁边火苗跃动,稚子嚎啕大哭。   “老五这是馋晕了不沉?”   “不会没死透吧。”虽然不放心,但说这话的人丝毫没有上千查看的意思。无他,距离上次劫掠村庄已经有一个月有余,他是绝对不会让别人领先的,一定要自己先尝了甜头。   “老三,过去看看。”   老三不满:“有什么好看的,一会儿给他喂点肉就行了。”   女子忽然说:“妹妹,快来救我!”   几个男子一听妹妹,顿时来了兴趣:“在哪里?”   “在这里!”女子指着寒玦说,趁着他们看得发愣,也不顾散落在地上的衣衫,径直抱着孩子往外面跑去。   “你有病吗?”藏身在黑暗中,打算逐个击破的荀澜忍不住出口喝道。   被女子打断了从背后靠近的行动,寒玦并未着急,俯身捡起一个大汉随手扔在地上的大刀,掂了掂。   左手持刀,以短促的爆发力使刀向斜下猛击,刀口画了一个漂亮的圆圈,斩断了冲在最前面的大汉的头颅。   “这里还有一个!”   荀澜直接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仗着板砖的外挂,打算快速解决这几人。   然而火光熊熊,脚步阵阵,忽然一大队人马举着火把围在了院落门口。   荀澜心下发苦:“寒玦!”   寒玦退回到他身边。   低声叹了口气:“一时半会儿,是走不得了。”   不多时,这些逐个院落搜查的黄巾贼大部人马,围在了村子里一片平整的打谷场上。   周围都是哭泣的妇女和儿童,还有清秀的少年和瘦弱的男子,有反抗能力的青壮都被斩杀殆尽了。   黄巾贼自信得很,并没有绑着他们。毕竟在一千多人马面前,这几十个的妇孺的反抗无异于螳臂当车。   谷场上燃起了大火堆,村里仅有的铁锅也都被找了出来。此情此景,荀澜脑子里只盘绕着两个字:“吃人!”   疯狂地在脑海中呼叫系统SOS。   “检测生命迹象,宿主身体并未濒危。”   “……可是我很快就要濒危了!”荀澜怒道:“对方可是有一千个人!”   虽然他有系统的保护,性命无忧,但无论如何不能连累到他人,这是底线。 第11章   正当荀澜在脑海中和系统据理力争时,地面又传来了一阵马蹄震动的声音。   寒玦本来盯上了一匹脚力不错的矮脚马,听到马蹄声不由眉头一皱,倍感棘手。   这批黄巾贼的头人陈强霍然站起来,大口咽下了嘴里的鸡腿肉,戒备地抽出来了长刀。   其余的人也都骚动起来,黝黑的脸上有些惧怕:“不会是官兵吧?”   黄巾起义一开始,信徒攻克城镇后,往往烧毁官府,杀贪赃官吏,将财产分给百姓,获得了广泛的支持,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很快席卷全国。   义军势如破竹,攻克了许多重镇。但拿起锄头、木剑攻击的信徒和百姓,即使人数众多,有几十万之众,也比不上训练有素的朝廷精兵良将。   自从皇甫嵩大败黄巾、张角不久病死后,声势浩大的黄巾起义基本上就宣告失败了。   因着百姓活不下去,各地叛乱依然没有平息。但随着战斗力下降,无法攻克城池重镇补给,原本替天行道的黄巾军大部分变成了掳掠村庄的“黄巾贼”。   颍川黄巾军是最先被击败溃散的,现在只有小股黄巾,不成气候。遇到官兵,也多以逃为策略。   荀澜观他们刚才喜气洋洋的脸上布上了一层忧色,不由泛起了一丝希望。但转念一想,即使有荀彧通风报信给官府,官府也不至于来得这么快。   扭头悄悄地对寒玦说:“你会游泳吗?我看村外有一条小河,若是黑夜中隐匿其中,便难以被发现。”   寒玦摇摇头:“河水很窄,岸上人跑着便能追上了。”   “我方才掐了一段秸秆,”借着宽大的衣袖,荀澜不动声色地塞给他:“叼在嘴里,便能潜息在水中,不会被人轻易发现。”   此外,还将板砖也给分给了他一块。抬头瞥见方才所救的妇女时不时地看向寒玦,估计是想盘算第二次祸水东引,荀澜厌恶地移开了视线。   寒玦再次把板砖摸了一遍,依旧是没有找到任何机关。   此刻顾不得泄露秘密,荀澜直接说:“拿着这个,上面有仙人的赐福护佑。用来拍人能放大力道,肯定会晕的。”   对仙人的赐福,寒玦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只是约定好:“若是一会儿起了骚乱,我们就趁乱逃走。”   然而出现的不是官兵,而是包着黄头巾的几十骑同伙。   为首一人,身形高大,面容英俊,脸上有一道熟悉的伤疤,赫然是甘宁!   陈强横刀胸前,面上惊疑不定:“甘宁!竟然是你!”   “陈强,你趁着兄弟们醉酒下手,简直畜生不如!”甘宁大怒,拍马上前:“现在就让你付出血的代价!”   “哈!”陈强眸中杀机大盛:“能杀你一次,我便能杀你第二次。”虽然嘴硬叫嚣着,却连忙做手势让手下们将自己围在中央。   而这些手下们,拿着长矛,对上强悍的甘宁,也有些发怵。   两队黄巾就这么形成了对峙,一放势强人少,一方人多但兵弱。但一方气势汹汹,一方色厉内荏。   黄巾军也是分三六九等的,甘宁素有凶名,乃是黄巾中一等一凶悍的小头领。他率领的人虽然不多,但都是经过和官兵战斗洗礼的上等兵,人人会骑马作战。   反观陈强带领的这一千人,吸纳的基本是底层种地、做苦工的青壮男人,没有经过什么训练,会骑马的也很少。虽然人多势众,但本质是一群欺软怕硬的懦夫罢了。   “都让开,我便只杀他祭奠弟兄们的性命!”甘宁死死盯着陈强,对其他人吼道:“若是你们阻拦,便别怪我账一起算了!”   他本来在附近占领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寨子,里面物产丰饶,更能打劫路过的富商和官府增加油水,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谁料陈强勾结了寨中人,趁着众人酒醉,仗着人多,夺了寨中粮草,又派人追杀重伤逃走的甘宁。   虽然甘宁遭到重创,也反杀了陈强的大部分精兵。   如今陈强的手下大部分都是扛着锄头、木刀、竹剑的杂兵,只有少量的戈兵和戟兵,骑兵的人数和甘宁的差不多,但战斗力远不如。   若是有弓/弩手,陈强恨恨地想:便不用怕这厮了!   甘宁已经等不及,挥舞着大刀,朝陈强袭来。   在手下阻拦的时候,陈强趁机翻身上马,竟是萌生了退意。   “杀!”甘宁大刀狠狠斩落,同时拨转马头,径直向陈强袭来,不给他任何逃走的机会。   陈强横刀苦拦,却不妨甘宁忽然撤手。   大刀顺着力道朝甘宁袭去,甘宁脑袋一偏,堪堪避过横刀,手中长刀从左边快速切下。   陈强捂住腹部长长的伤口,跌下马来。   甘宁驱马上前,马蹄高高抬起,连马带人,足足四五百斤的重量重重踩下!   一时血花四溅。   寂静了片刻后,甘宁身后暴发出了雷鸣般的喝彩!   反观陈强率领的这边,杂兵们表情麻木,没有反抗,也没有溃散,只是呆呆地等着结果。作为黄巾军的一员,首领火并乃是家常便饭,他们这些战斗力弱的杂兵,跟着谁都一样。   拿着长戟的亲信们则戒备地靠在一起,围在副头领王三附近。王三一声唿哨,命杂兵们出列,将甘宁团团围住。但谁也不敢上前,毕竟对方两个回合就杀了己方头领。   有夜视能力的荀澜却看得清楚,甘宁不过是在逞强罢了。在剧烈的动作下,他背后的伤口又崩裂了,鲜血顺着甲片滴落。   趁着他们无暇他顾,荀澜仗着身上有“隐形的面具”效果,慢慢往后退去。   身后只有十几个零星分布的杂兵。   用板砖轻松将挨得最近的一个拍晕,趁着他们反应不及,便飞速地往外跑去。   有系统导航,荀澜轻松地在黑暗中穿梭,寒玦紧随其后。   但黄巾贼不肯让煮熟的鸭子飞了,十几个人追了上来。   跑肯定是跑不过的,不过荀澜打赌北方人大多是旱鸭子。   看到小河后便毫不犹豫地跳入其中,叼着秸秆和寒玦顺水而下,到一水深处,便静悄悄地躲在水底。   这些杂兵搜不到人影,继续往下游去了。   待脚步声走远,两人速度上岸,换了个方向离开了。   几炷香后,一个杂兵找到了一块玉佩。见玉佩通透翠绿,是难得一见的好物,便献给了正在议和的头领王三。   “且慢!”甘宁大喝一声,拿起了自己的玉佩。 第12章   翌日傍晚。   一乡间小路上,五百多号青壮扛着锄头、木剑、斧头、叉刺、长戟等各式各样的武器,在傍晚的寒风中无精打采地前进着。   整个队伍就像是喝多了烧酒一般,歪歪斜斜。   突然前方传来兵卒的大喊声:“徐将军有令,戟兵上前,其余人原地等待!”   话音刚落,一个脸上沾着黑泥的少年“啪”地一下,一屁股坐下了,脸上尽是疲惫之色。   “喂,你给我去洗洗脸。”一个身材高大、黑面虬髯的大汉拍了拍少年瘦削的肩膀,让少年低低地“嘶”了一声。   大汉连忙收回手,身上的甲片随着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怀疑地看着自己蒲扇般的大手,迷惑不解:明明没用力啊?   “多谢阁下的好意,但我没力气了。”荀澜抬头看了他一眼,半死不活地道。   “吃饼。”大汉盯着荀澜清澈的眼睛说。   “一会儿就吃。”虽然这么说着,但荀澜一点都没有起身去接饼的意思。   还是寒玦上前和伙夫说了几句,拿过来了两块饼。   大汉自讨了个没趣,只得悻悻地走了。   “你何必对周将军这么冷淡,他也是好心。”一个细瘦的少年盘腿在荀澜旁边坐下,笑着说:“你这饼吃不吃,不吃给我吃了?”   鬼才要这好心,荀澜毫不在意地点点头,接过寒玦递来的饼:“给你吃。”   他们这些人吃的都是伙夫携带的豆饼,从脏兮兮的包袱里或者怀里掏出来的,上面都是汗渍和泥土。   这豆子饼极为粗硬,少年用力掰了一块,往嘴里一塞,再猛灌几口凉水,就聊以糊口了。   荀澜自然是做不到的,寻思着找个地方和寒玦分一下山东大馒头。但扭头一看,寒玦已经就着溪水仔细冲了冲,啃起了难以下咽的豆饼。   摸了摸空落落的肚子,荀澜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世界上还有比他更倒霉的人吗?   刚出虎口,又入狼窝。   却说,好不容易和寒玦逃离胡桥村,两人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对付了一宿,第二天在河里捕鱼准备填饱肚子。   看到不远处的河边歪倒了一个人,荀澜忍不住上前探查。   毕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结果对方只是在趴着捕鱼,看到他们便忽然跳起来大声唤人。   不待他和寒玦离开,两人就被从天而降的渔网给抓了,紧接着被包围了。   年轻人不讲武德!板砖和寒玦的好身手毫无用武之地。   抓他们当充数的就是这个黑面虬髯的大汉,众人都唤他周将军。   这也是一支黄巾余孽,游荡到这边来讨生活。   寻思着以理服人的荀澜,还没开口说几句话,就被旁边没什么文化的大老粗打了一拳,没有任何理由。   荀澜气得胸口疼,虽然挑衅的人一会儿就被这个周将军拉开了。   但周将军也放话说:“别油嘴滑舌的,再胡言乱语就拔了你的舌头!”   刚把自己身份吹嘘了一半的荀澜默默地咽下了余下的话,这都是些什么野蛮人啊!   荀澜气呼呼地喝了口溪水,趁机咬了一大口隐形的馒头。   瘦弱男子鼻子动了动:“咦,这是什么香香的味道?”   荀澜敷衍说:“或许是你想吃肉了。”   “嘿嘿,你这猜得真准。”瘦弱男子靠过来,小声说:“你真是道士不成?”   “货真价实的蓬莱道士。”荀澜道:“要不要看我变戏法?”   “嘘……就算是道士,也千万别说了,”瘦弱男子名为赵二,十分话痨,神神秘秘地说:“周将军一家都因为天公将军死了,他最讨厌道士了。”   “大贤良师”、“天公将军”都是张角的称号,黄巾起义的发起人,太平道的创始人。   自己身为黄巾军,怎么还讨厌起大领袖了?荀澜眉头拧了拧:“怎么死的?”   “俺也不知道,”赵二用胳膊肘捅了捅他:“还有周将军最讨厌浪费粮食的了,你中午不肯吃豆饼,他没打你算好的了,你以后好好和他说话。”   踢我一脚不算?   荀澜看着天边的云彩,觉得自己无话可说。   话痨赵二无视了他的不配合,继续问:“你咋不把脸洗一洗,这污泥糊着不嫌难受啊。”他看着荀澜露出了一节白皙的脖颈,内心充满了好奇。   “不洗,淤泥防晒。”荀澜一口拒绝,被渔网拖曳的时候,他和寒玦摔倒在了溪水的泥土里,脸上自然沾染了许多。   这样正好,也免得显眼。   不过以防万一,荀澜还是把发带给寒玦绑上了。效果显著,寒玦周边都没有坐着。倒是他,总是有人来烦。   这支队伍修整了一炷香的时间,直到戟兵带回来了前方村落防守薄弱的消息,队伍里才响起来小小的欢呼声。   众人将怀里难以下咽的豆子饼放回去,精神振奋地继续往前走。   只有一个人的精神还是恹恹的,正是荀澜,正在脑海里反复写“闲事莫管,是非勿惹”八个大字。   “不知道前面这个村庄富裕不,好想干票大的啊。”赵二摸着肚子吸了吸口水:“上个月有个庄子可有钱了,光羊就养了五十头,那天晚上我光吃肉就吃了这个数。”伸出手指在荀澜面前晃了晃。   “要去掳掠村庄?”荀澜不自觉地蹙起了眉头。   “说什么掳掠,我们是去干好事的,”赵二得意地摇了摇头:“劫富济贫懂不懂?”   荀澜掩去了眼中的厌恶,不动声色地问:“万一官府突然过来呢?这么小的村落,岂不是要被瓮中捉鳖?”   “别怕,尽管吃个痛快杀个痛快,等他们发现的时候,咱们早走了。”赵二眼睛里闪着狂热:“那些有钱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去为民除害!”   过了一会儿,徐将军纵马过来,对荀澜伸手,简明扼要地抛出来两个字:“上马!”   荀澜清澈的眼神里布满了茫然,一时间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这支队伍其实有两个头领,一个是打头的这个徐将军,另一个是负责殿后的周将军。   难道他们表面不屑,其实对自己蓬莱道人的身份还是相信的?   “快点!”徐晃催促道。   他身材高大,看起来成熟稳重,无法分辨具体的年纪。   看周遭的士卒反应,大家也不畏惧这位徐将军,脸上更多的是敬重。   见他语调中无恶意,荀澜便坦然道:“回禀徐将军,我不会骑马。”   而且这马连个脚蹬都无,怎么上马?   “无用!”徐晃重重地哼了一声。   荀澜以为他会调转马头,打马离去。   但对方犹豫了片刻,还是回头伸出了手,像是拎小鸡一样,把一百二十几斤的荀澜轻松拉上了马背。 第13章   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徐晃就这样载着荀澜打马而去。   “将军,有何见教?”见其余人已经被远远抛在了后头,荀澜便大声询问。   徐晃沉声问:“你果真是蓬莱道士不成?可会辨吉凶?”   荀澜谨慎道:“略知一二,不知将军欲问何事?”   徐晃放慢了马匹的脚步,却不发一言。   “听说两位将军武艺高强,必不是为此小小村落烦恼。”荀澜便试探道。   心中暗忖:是后悔造反了么,一个个对道士又爱又恨的。   “若是心中犹疑不定,澜有一法,简单易行。”   徐晃猛拉了一下缰绳,“你且说来看看,若是骗我……”   色厉内荏啊这是:“我有袖里乾坤,又何必欺骗将军呢?”荀澜将手伸到徐晃面前晃了晃,手中空空如也。   “将军且看!”   话音刚落,荀澜便故技重施,从系统背囊中召唤出来了两只小鸡。   两只长相奇异的毛绒绒在荀澜的手心里蹭啊蹭,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   片刻后,荀澜将手掌反转,小鸡再次凭空消失。   徐晃屏住了呼吸:“你是怎么做到的?”   正好四处无人,又在树丛中,大不了一板砖拍晕对方,自己利用系统翻译和马儿说说好话,一起跑路。   至于寒玦——带着隐形的面具,神不知鬼不觉在夜里离开,单独行动比和自己容易多了。荀澜便大胆试探:“可否下马一叙?”   见其面无表情,手上却礼数周全地把自己扶下马,荀澜心道:稳了。大胆从背囊中取出来了锄头,浅笑着在徐晃面前一晃:“如何,这隔空取物的本事可能取信徐将军?”   徐晃一脸愕然,情不自禁地要去拉荀澜的衣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所见。   荀澜岿然不动,任其检查。   在张角弄个符水、咒语,凭借一本《太平经》便能发动几十万教众的年代,这一手对于下层的百姓来说,应该是十分好用的。   至于自己在黑面虬髯的周将军那的碰壁,纯属倒霉!   “道长,”徐晃检查后便施了一礼,诚恳道:“多有得罪之处,望阁下海涵。”   “无妨,”荀澜故作不在意地摆摆手:“你想问什么,现在可以说了罢。”   徐晃便讲了一个简单的故事。   曾经有一河东的小小郡吏,左邻右舍和亲眷皆因大旱交不出赋税。朝廷非但不赈灾,还加重了赋税,使得他们只得卖身为奴婢。郡中官吏鱼肉百姓,横行乡里,弄得民不聊生。这一郡吏便伙同两位兄弟,在黄巾攻城的时候打开了城门。   荀澜略一思忖,便想通了其中关窍。太平教前期的时候宣称在天上有鬼神监视人们,号召人们多行善事,少做坏事,一开始攻克郡县,从来不骚扰百姓,反而把贪官污吏的粮仓打开,分给百姓。   所以太平教才会吸引那么多教徒,黄巾也发展迅速。   只不过人一多,吃饭就成了问题。后来被朝廷打败,无法得到补给,“正义”的黄巾军便变成了黄巾贼。   眼前这人,在烦恼出路罢了。   徐晃叹了一口气,对上荀澜清澈的眼眸:“道长怕是已经猜到了,晃便是那郡吏。”   他自称为晃,大家又称呼他徐大将军。   莫非?   荀澜勉强才把上扬的唇角压下去,果然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故作正经道:“徐将军,测个字吧。”   测字在汉朝是非常基本的道教占卜方式。因为笔画从心出,字能反应出人们藏在心中的深层想法。西汉时,东方朔给太子测字,被称为料事如神,让测字的知名度更上了一层楼。   徐晃愣了一下,接着就被荀澜迅速塞了一根树枝。   他想了片刻,抬头见树梢绿叶青翠欲滴,便在地上写了个“青”字。   荀澜负手而立道:“青字中上乃主形,又是半个来字……”沉吟片刻,径直指出:“将至半道而返也。”   徐晃如释重负地扔掉了树枝,吐出来一口长气:“确实,我不愿赶往葛陂。”   原来路线是要投奔汝南郡葛陂黄巾,怪不得路上乱抓壮丁。葛陂黄巾是自从张角死后反扑地最凶的一支,声势虽然没有第一次黄巾之乱般盛,但却令汉室十分头痛。   徐晃继续道“听说那处凭借天险,又搬运了郡县的粮仓,号召大家去聚义,我们才生起了去的想法。”   荀澜回道:“然而葛陂黄巾攻克郡县,声势浩大,朝廷必会调兵遣将,重点克之。”   徐晃又叹了一声:“在此处被撵得如丧家之犬,兄弟们又吃不上饭,实在是走投无路啊。”   “公明还有报效朝廷之意,我没说错吧?”虽然是疑问句,荀澜却十分笃定。   徐晃位列三国曹操“五子良将”之一,既是一名勇将也是一名谋将,而且对曹氏集团忠心耿耿。荀澜打量着面前这张稳重的国字脸,这是个忠诚度很高的人。   徐晃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我的字?”   荀澜一笑:“若不是为了找你,我也不会特意撞到周将军的渔网里了。”   目光在锋利的锄头和荀澜浅笑的脸之间游移,徐晃疑惑更浓。自从出了河东郡,他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自己的表字。   荀澜径自道:“我西渡东海前,师父曾给我一个名单。”   “愿闻其详。”   荀澜直接引用了水浒的设定:“寻找投胎转世的三十六位天罡星,与众人携手平定天下乱世。”   “天罡星?”徐晃指了指自己:“道长的意思是,我也是其中之一?”   “正是如此。”   徐晃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平定天下?”   “好男儿当报效国家,文能定国,武能安邦。”荀澜笑道:“徐将军无需多疑。”   徐晃还是指着自己的鼻子,一时难以接受。   荀澜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然我身负道教奥义,何必被周将军所擒呢?”   两炷香后,心事重重的徐晃带着荀澜到了村落。本以为周将军已经占领了村落,打开了粮仓。却不料遇到大家四处逃窜,只剩下周将军带着数十人和上百官兵苦苦对抗。   有一年轻的男子扔了锄头,对着官兵跪下了:“官爷,我是被虏来的良民啊!”   却被对方眼都不眨地收割了头领。   “傻子才要投降!”一个大汉大喝:“他们不管你什么人,只想着带头回去拿赏金!扔了武器就是找死!”   “周仓,小心身后!”徐晃见周将军陷入困境,连忙打马迎上了官兵的长矛。   坐在后头感受刀光剑影的荀澜,充分感受到了生活的处处“惊喜”。 第14章   深夜,两位黄巾将领收拢残兵,竟然十去八/九,余下的人不足两百。   面对虎狼般骑兵的长矛,习惯了种地的、没有经过任何训练和战场洗礼的普通百姓,多闻风而逃,更遑论是他们的对手。   军中士气低落,大家都静静地坐在田野里休息。无人敢说话,只偶尔有伤兵按捺不住的呻/吟声。   荀澜坐了一会儿,选择走过去。压低了声音说:“我是道士,我有金疮药,你们不要声张。”   这个年代,道士比常人在医理上懂得多,不少都会治病。黄巾曾今的大首领张角就是在民间医术的基础上,加以符水、咒语,为人治病。   是以群众接受度良好。这支队伍缺粮少药,伤兵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低声哀求:“道长救我,道长我们一定会报答你的!”   “道士施恩岂能图报?”荀澜微微一笑:“何况多行善事也是为我自己积德,也谢谢你们愿意相信我。”   保命金疮药只有一瓶,只有几个伤得最严重的人得到了药。   这几个人多是伤在胳膊和前胸,还能勉强走路到这里和大家汇合,但若是伤口得不到很好的治疗,很容易因为失血虚弱和感染引起的高烧死亡。   荀澜本以为没得到药的人会心生恨意,做好了心理准备。   黑暗中人的表情却是不加掩饰的钦佩,也没有人喧哗。有人上前默默地照顾起了伤病的人,替他们清洗了伤口涂金疮药。   荀澜暗中观察,这些人比起之前遇到的凶恶黄巾军,要平和得多。给大家灌了点行善积德,上苍总会在某一天回报你的鸡汤,无人来杠,反而都听得津津有味。   这颇出乎荀澜的意料,忍不住多和他们说了几句,才低调地坐回徐晃不远处。   徐晃抬头看了他一眼,黑夜中只能看到一个影子的轮廓。他并没有多问,在低声劝解周仓。   周仓愤愤地锤了一下地:“平白无故的,官兵怎么会出现在那!”   一踏入村落,便中了陷阱。他们一向谨慎,从来不碰硬茬子,每次都派出斥候,这次竟是人算不如天算。   荀澜托着腮,想起了逃走的荀彧。   临颍城兵强粮多,依荀彧在当地的影响力,让官府加强巡逻,剿灭小股黄巾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寒玦静静地坐在他的身旁,受到了隐形面具的庇护,身上没有丝毫的狼狈。   面具真是乱军中苟的利器啊,荀澜感叹着,借着黑暗悄悄地给他喂食馒头。   “如今人手不足,去了汝南怕是……唉!”周仓重重叹了口气,和徐晃商量说:“要沦为他人嫁衣,我不甘心哪。”   却听得有人冷冷道:“这么点人数还要去往人家数万兵马上凑,只怕是要当成冲锋的炮灰,连性命都不得。”   “谁?”周仓喝道。   为了防止被发现,深夜里他们并没有点火。   “是我。”霍然火光一闪,随着打火石的清脆声音,黑暗中露出来了一张清俊的脸。   “是你?”周仓愣了一下。   荀澜从容上前,拱手道:“周仓将军,且听荀澜一言。”   “听他的说吧。”徐晃拍了拍周仓的胳膊。   周仓皱着眉:“你若是不说出个好歹来,单凭你刚才动摇军心的话,当责十军棒。”   果然,和徐晃一样,周仓也是公务员出身啊。   听徐晃所言,他们即使进攻村庄,也只杀首恶,从来不伤害无辜的百姓。荀澜想着,这支两百人的队伍,剩下的人都是青壮,跟着徐晃和周仓的时间久,都调度地动。只要安排得当,或许可以一用。   至于这两位在黄巾军中排名第一第二,后来分别进入曹魏和蜀汉效忠,都是有“忠义”之名的名将,趁着对方在人生的低谷迷茫期,遇到了岂能放过?   荀澜低声道:“刘辟、龚都率领的黄巾军聚众数万,号称十万大军。百人入葛坡,不过是水滴汇入江河罢了。将军自持武艺高强,刘辟麾下不缺武将,且多从微末追随之士,岂愿平白无故给您机会?”   见周仓脸上浮现烦恼,便知他早和徐晃想通此处,只是没有别的更好选择罢了。   便娓娓道来:“即使愿意让您领兵,必定是让您亲率百人打头阵,遇到步兵尚好,若是骑兵,这些追随将军多日的兵卒怕是毫无生处。”   周仓并没有反驳,他并不是那种急性子,不然也当不了演义里关羽的人形青龙偃月刀支架,闷闷地说:“你说如何?”   “这附近有一清风寨,烧杀抢掠,□□掳掠妇女,生煮小儿,实在是天理不容。”这是听兵卒们说的:“然而清风寨易守难攻,已成颍川郡心腹之患。”   “你是想让我们占了寨子过活?”周仓平静地道。   “非也,”荀澜摆摆手:“颍川郡曾经贴了通缉令,杀了匪首者,可举孝廉。”   “你的意思,竟是要投靠官府不成?”周仓手按剑柄,语现杀机。   荀澜毫无害怕:“投靠官府不好吗?不用再被老弱妇孺用仇恨的眼光看着,不必成为过街老鼠,不用天天走小路担心被官府抓。”   沉默了一阵,周仓出声道:“我们黄巾举什么孝廉?”没有怒气,带着一股淡淡的嘲讽。   荀澜笑了笑:“实不相瞒,澜与颍川荀彧乃是好友,好友如今任守宫令,目前正在不远处的临颍城等我。”   “荀氏?”周仓吃了一惊。对于他们这种底层小吏,荀彧这种高门望族出来的朝廷命官,乃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事成之后,澜恳求他上表将军们的忠诚之心,如何?”   这听起来疑点重重,实在是太不可靠了。周仓虽然心中疑云阵阵,仍忍不住想去相信他的话。无他,重回良民和举孝廉的诱惑太大了。   荀澜适时地告退,给他留足和徐晃的讨论空间。   对于讨论的结果,甚至两位突然和他翻脸,他并无忧虑。   徐晃和周仓的人品都是经过检验的,尤其是周仓,虽然皮厚战斗力高,但一直心甘情愿地处于关羽父子的光环下,关羽死后,周仓挥剑自刎,追随而去。   这样的人,肯定是不愿意和到处抢掠的黄巾贼为伍的。不然凭借两人的战斗力,这么久了不可能还只拉起来千人的队伍。   系统的声音落下:   【完成结识特殊人才任务】   【结识武将周仓,系统积分+5】   和结识徐晃时一样,没有福袋掉落,变成了积分。   荀澜扫了系统界面一言,有种淡淡的失落,看来只有首次才有福袋掉落,在结识荀彧的时候。后面所有的同类型,就只有积分可拿。   不过这一眼,让他惊讶地发现,系统商城居然开放了!   技术和跨时代的东西都是高积分,动辄上百上千。   10积分能够购买的东西很少,基本没有超过汉代生产力的东西。划过积分能买的新手物品,荀澜心下有了计较。   翌日,众人看荀澜的眼神都带了热切,动作都恭谨了。如果不是碍于周将军不喜欢道士,早就把他供起来了。   荀澜去溪水边洗漱,遇到谁都被低低地称一声:“荀道长”,还有人送来了新鲜的荠菜和刚捕捞上来的鲜鱼。   荀澜的步子都轻快了起来。   找个背着人的地方和寒玦开小灶,询问大家背地里对他的看法。   “所有人都在传那是神药,”寒玦压低声音和他说:“用完之后,就不疼了。裹着衣服好好睡一觉,今早上起来都大好了。”   大好了也太夸张了。不过对于这些苦命人来说,伤口微疼都不是事儿。血止住不崩开就是好了,可以继续上战场。   和本土的药物比起来,系统给的药的确是神奇物。   “他们还说什么了?”   “猜测你是哪个道长的弟子。”   荀澜皱眉:“反正不是张角,下次你不动声色地插话进去,帮我澄清下身份吧。”搭上张角这艘沉默的贼船,那才是坏了名声。   寒玦应下了,主动拿过鱼,用火刀熟练地处理。   “我有个计划。”荀澜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早春时分的清风寨,溪水清冽,荠菜鲜嫩。   所谓春在溪头荠菜花。这时候如果能在溪头悠闲地吃上一碗荠菜白粥,再往里面加点珍贵的清酱,那过得便是人上人的生活了。   清风寨的头领赵大十分珍惜地喝了一口粥,眯着眼睛享受了半天,又一脸邪恶地摸了摸抢来的女郎细滑小脸,这才舍得喝第二口。   “报————”一喽啰气喘吁吁地跑上来。   “什么事?”赵大不满被打扰。他脾气暴戾,随手将腰间的鞭子重重甩了出去:“大清早的,吵什么吵?”   “报告头领,山下有两个人打了起来!”   赵大不耐烦地吼道:“区区小事,找我做什么?”   又挨了一鞭子,喽啰抱着肩膀害怕地说:“可是那两个人都十分厉害,有一个人还带着不少汉子,他们还有一口黄金剑,看上去特别锋利。”   “嗯?”赵大把粥一饮而尽,贪婪地道:“去看看。”   山下,两个人你来我往,一人持剑,一人举刀,打得不可开交,正是徐晃和周仓。   周仓手持了一柄大刀,刀法大开大阖,如长河波涛。徐晃则手持一把金色的短剑,奋力抵挡。   清风寨的一众头领和喽啰们借着树丛的掩映,看得目不转睛。   “这两人好本事啊!”   “全临颍城,都找不到身手这么好的!”   “这么厉害的人能拉来吗?下次让他打头去抢人!”   “人家包着黄头巾,估计是争权的。”   几个喽啰交头接耳,被赵大不耐烦地低吼了一声:“叽叽喳喳的,再吵把你们从山上扔下去!”   黄巾偶尔还是会从他们山下路过的。他们有的穷,有的凶,大队人马山寨是不敢招惹的。至于来投奔的,只要身手好,他们都是收的。毕竟下山抢掠总有人被官兵伤到,然后被抛下。   此时赵大被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短剑晃了眼,剑柄上镶嵌着美丽的红宝石在阳光下流光溢彩。他眼巴巴看着,就等着两败俱伤,他去收人收剑了。   过了一会儿,两人兵器再次相抵,终究是长刀占了上风,徐晃的短剑脱手而出,飞到了旁边的草丛里。   他反应极快,一记旋风腿将周仓的长刀从柄部踢飞。两人开始赤手相搏,拳拳生风,步步到肉。   众人看得目不暇接。过了半炷香时间,徐晃逐渐不敌周仓,落了下风。不多时便被打倒在地,周仓持刀向前,长刀高高举起。   “今日便了结了你我的恩怨!”周仓大喝一声,长刀作势落下。   忽然一队人马从山上草丛中跃出,几人大声喊道:“住手!刀下留人!”   赵大带着一众喽啰,仗着人多势众,劫下了徐晃。   周仓带的人少,识相地带人退走了。   喽啰上前查看了徐晃的伤势:“头领,他好像脑袋磕到石头上了,说了几句就晕了。”   “抬回去,等他醒了,让他明天来见我。”赵大大手一挥,把徐晃安排了。   而地上遗落的金色短剑,则被赵大毫不客气地收入囊中。   一抬头,他发现有一人没有跟随周仓的马匹离开,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小子,静静地挎着一个包袱站在那儿。   “多谢尊驾救下我的哥哥,”寒玦上前行了一礼:“鄙人和哥哥愿衔草结环,报答尊驾。”   “上来说说。”赵大勾了勾手:“你们是什么来历,这短剑哪来的?”   “我们兄弟本是从函谷关而来……”寒玦不慌不忙地说了起来,讲到短剑的来历,则提到了隔壁县城的某一富户人家。   这一大户赵大也有所耳闻,闻言十分感兴趣:“你们兄弟两人半夜翻墙进去,竟能全身而退,不错不错。”   “我已记下了他家的宝库位置,愿为尊驾带路。”   赵大大喜,这户人家他垂涎已久了:“好!” 第15章   夜半时分,看管照顾徐晃的喽啰正在伏案呼呼大睡,深陷美梦之中。一道黑色的人影轻而易举地潜伏进来,手法利落地一人一闷棍,将两人敲晕。   此时,躺在床上养精蓄锐的徐晃也站起身来,意味深长地打量了寒玦两眼:“来得很快,你已经查清了?”   “没错。”寒玦点点头,捡起喽啰放在桌子上的长刀递给他。   徐晃将乱发束起,随手抹了一把脸,果断道:“走。”   寒玦在太阳落山之后已经摸清了路线,带着徐晃熟练地穿梭在黑夜中。   行至寨门处,徐晃道:“且等我一下。”   当即学了三声枭鸟的叫声。不多时,草丛里传来了一长一短的回声。   “妥了,一会儿我来杀人,你趁机打开寨门。”徐晃安排道:“虽然夜深弓箭手已经松懈了,但你靠近门的时候还是要多加小心。”   寒玦径直说:“我去灭了最大的两个火把,没了准头,他们便不敢放乱箭。”   徐晃并不赞同:“那边人多,过去会打草惊蛇。”   但寒玦身形很快,无声无息地潜伏到那边,在众喽啰不明就里的时候就迅速熄灭了火把。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徐晃的生气转为无奈:“这小子真是奇怪,总是让人注意不到他。”   寒玦摸着发带,深邃的眼眸里划过一抹异色:“果真不是凡物。”他灵活地转过身,一脚踢开左边凑上来的喽啰,同时滑到右边喽啰的左侧,卡住了他的脖子。   徐晃的动作也不含糊,长刀以横扫千军之势,以一敌十,还占了明显的上风。   埋伏在门外的数百人听到里面兵器相接的声音很是担忧:“要不要翻墙进去接应徐将军?”   “贸然过去只会成为弓箭手的靶子,人多反而乱事,把睡着的人都吵醒了。”周仓沉声说着,握紧了手里的大刀。   “将军,这……”   见还有人不放心徐晃,荀澜安抚道:“稍安勿躁,他们两个没问题的,别看我兄弟其貌不扬,身手可是不亚于徐将军的。”   众人松了口气:“有荀道长的话我们就放心了。”   荀澜唇角勾起了一道微小的弧度:不知不觉中,我居然攒了一些威望,挺惊喜的。   不多时,寨门从里面打开,寒玦修长瘦削的身影出现在门前,手里拎着一根长/枪。荀澜自身是不受发带影响的,见他平安不由眼前一亮,跟着周仓大声喊了一句:“冲!”   “缴武器不杀!”周仓带着全部人马成功攻入山寨,一群人如狼似虎地猛扑过去,打了个对方措手不及。   一时间,兵器出鞘声、急促的喘息声响成一片。   老家被抄的山匪从梦中惊醒,只闻得兵器交接的巨大声音和自己人奔逃的哭嚎声。   黑暗加剧了恐慌,而周仓和徐晃这边士气正盛。   周仓和徐晃都是以一敌百之人,加上神出鬼没、枪法精准的寒玦,战斗的天平很快倾斜,战线快速地往寨子里压去。   荀澜凭借夜视能力,一路往里。独自行走在黑暗幽深处,遇到落单的,便毫不客气地上板砖。不多时,已穿行至大厅附近,远远地看到了从劫掠美梦中惊醒的山匪头子赵大。   赵大拎着爱不释手的黄金短剑翻身上马,大吼一声:“何人来袭?”   “报——”荀澜趁机上前,身子隐身在黑夜中大喊:“不好了,黄巾贼攻上来了,有两千人!”   赵大有些慌,咬牙吼道:“想夺我山寨,痴心妄想!”挥舞着短剑,左手腕上缠上鞭子,便往前冲去。   荀澜躲在黑暗中,趁着这些人睡意懵懂地醒来,继续实行动摇人心的战略。与此同时,他特意安排的几个肺活量大的人也潜了进来,在山匪们睡觉的地方带起了节奏。   “好多人,上千人!”   “打不过,快跑啊!”   清风寨虽号称千人,但人数有点虚,里面还包含了伙夫和一些家眷。以往都是凭借牢固不可破的山寨门退敌,所有人从来没有遇到山寨攻破的情况。   大多数人一下子就慌了,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荀澜动摇完军心,便在大厅附近潜伏着,熄灭了几盏主灯,守株待兔。方才在黑暗中潜行拍人,手法锻炼地愈发纯熟。   在烛火摇曳的微光里,几个小头领陆续来报,都被他逐个突击拍晕了。板砖,实乃利器也。   荀澜忍不住想:若是在上面加个长铁杆,不用冒险近身攻击敌人,那岂不是黑夜无敌板砖客?   不多时,赵大被徐晃所伤,被两三心腹簇拥回来。寒玦追杀而至,荀澜看了眼左右无人,大胆地藏身处走了出来。   看起来俊秀文弱的少年,踩着一地山匪的尸体,在跃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门外诡异,赵大惊慌地握紧了武器:“你是谁?你……莫非你杀了他们?”   这都是被板砖拍晕的,准备拿去官府领赏的好吗?荀澜负手而立,微笑道:“不必问,黄泉路上,你们可以一起作伴。”   “黄口小儿,好大的口气!”几人虽然嘴硬,却无一人敢上前。   就在此时,赵大觉得后脑勺剧痛,随即失去了意识。下属被赵大的重量压得踉跄几步,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人“砰”地一下敲晕了。   “厉害了!”荀澜忍不住拍手笑道。他果然没有看错人,板砖加上寒玦莫测的身影,实乃一绝。   首领既擒,其他人束手就擒。众人打扫战场,紧锁寨门,搜查溃逃的人。直到第二天中午,才彻底在大厅歇下。   荀澜的金疮药又刷新了,依旧是紧着伤重的人涂。   不过……在四下无人的时候,荀澜朝寒玦招招手,低声道:“来,今天再给你涂一次药。”   寒玦把长发束起,多了几丝英气,即使不带隐形的面具也不会被轻易地认成女孩了。   自从不小心瞄到某些不该看的部位后,荀澜唏嘘了好久。   如果不是当初人贩子把寒玦打扮成女孩,他也不会先入为主地带上了高冷少女的滤镜。不过瞅瞅这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的冷俊的深刻五官,认错性别也很正常啊!   寒玦没有推拒,很自然地说:“好。”便解开了上衣的带子,露出了颀长单薄的身材。身上有几道血色痕迹,在白皙的皮肤上分外的明显。   冰凉的手指携着刺激性大的药膏触碰到受伤的肌肤,带来一阵痛意。但寒玦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只是深邃的眼睛瞪大了些。   “明天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再涂一次,免得留下疤痕。”   涂完药,让寒玦回去休息,荀澜便向寨门走去。盘算着路程,从说服周仓和徐晃攻打山寨后,他便立即派人送信荀彧。算算时间,今日合该回来了。   夕阳西下的时候,信使的身形终于在地平线出现。但他并不是孤身回来的,身后还跟了一个骑马的中年男子。   男子穿一身旧绸缎衣裳,高大的身板有些单薄,面色蜡黄,胡须长而整齐,看上去有几分眼熟。   “鄙人荀澜,表字安之,敢问阁下是?”荀澜命人打开门,亲自出门相迎。   对方打量着他没有说话,视线聚焦在他的腰侧。   荀澜不自在地摸了摸腰间,那处昨夜被一个小头领挣扎的时候划破了一个大口子,露出了大片的擦伤肌肤,刚才寒玦也给他涂了一点药,为了防止药沾在衣服上浪费,便没有换衣。面前这人是有强迫症,不能容忍别人衣衫不整接见?   “不才荀衍。”眼神对上荀澜腰间的品字小痣,荀衍的眼神暗了暗。   荀澜盯着他深深的法令纹看,一时不好判断他的身份,但对方却再无介绍之意,甚至没有提起表字。   “阁下远道而来,快请入内歇息。”荀澜只得笑道:“请。”   陪着荀衍往里走,荀澜暗忖:莫非是荀氏的管家,带着大家族的傲气?   “文若的回信可是到了?”荀澜客客气气地问。   荀衍不答反问:“你想入朝做官?”   气氛一时有些诡异,对于如此尴尬的问话,荀澜只得干巴巴道:“正是如此。”   荀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唯一的儿子荀凡,是一个在亲娘死了不到七天就去喝花酒的荒唐东西。   他当年发现的时候勃然大怒,赶走儿子的时候说过:“不到黄泉不复相见。”然而在听说了儿子不知所踪,有一人极为相似之后,还是忍不住过来确认。   胡桥村的村民被杀后,荀凡的下落也一直无从追起。   眼前这人一模一样的声线,一样的身高,独一无二的小痣。但是这张脸和通身的气度,和荀凡判若两人。   沉默了片刻,见面前这张相似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为难,荀衍忍不住道:“见你脚步虚浮,并非习武之人,怎会想到以军功入仕?”   荀澜摇了摇手,面上浮现出一丝得意:“非也,昨夜我击倒了数十人。”见对方面露诧异,笑道:“匪首赵大也是被我擒获的。”   “此话当真?”荀衍伸出手,想摸摸他的头,但意识到自己想要做什么的时候,立即把手放下了。   面前这人,到底是谁?   天底下真的会有这么相似的人吗?   就算是长相相似,每个人的声线也都不同。   荀衍深深地看着他,努力在荀澜身上寻找儿子的影子。不管是平时多么沉静克制的人,也不愿意接受儿子失踪的事实,他宁愿儿子有了奇遇,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但还好好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黑夜中运气好,”荀澜摸了摸鼻子,并不敢托大,若是直接和人交锋便露了破绽:“不过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不是?”   “你解决了临颍县的匪患,我自当奏明朝廷。只是这些军功,不足以某得县令。”   东汉时,万户以上的县置县令一人,秩千石;县丞一人,掌民政、文书、仓库;县尉二人,掌治安,万户以下的县只有县长,县丞、县尉各一人。刘备带着关羽和张飞以及招募的数百人,经过大大小小二十几战,才得封安喜县县尉。想来,自己或许狮子大开口了些。但汉朝流行的是举荐制,只要稍加活动……   荀澜的思绪放飞开来,拿到举荐信,要活动谁呢?   荀衍见荀澜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失望,话锋一转:“听说两位黄巾头领皆弃恶从善,听你调度,愿意随你征战?”   “正是如此。”   荀衍提了一条切实可行的道路:“不若积累军功,在颍川郡的清剿黄巾贼,到时我自当上表天子,为你请功。”   只要他走正途,不论是何种身份,自己都会竭力支持。   荀澜却应道:“小子无知,县令之语不过是和文若闹着玩罢了。澜无此野心,只要一官半职即可。”   虽然他占了山寨,有钱有粮有人,是可以尝试下这条路。但因军功而成为官吏的人,很快就要被朝廷精选淘汰。估计距离督邮遣散刘备,刘备鞭打督邮愤而弃官不远了。   见荀衍蹙眉不满,荀澜有些不解。   直到过了一会儿,赶到的士兵们来带走山匪,接手山寨,听到他们对荀衍的尊称荀澜才明白,眼前这人竟然是临颍县的县长,难怪他有底气说上表天子请功了。 第16章   待官府来人出示了印信,徐晃和周仓痛快地将清风寨的事情交接给了他们。当然,这也是在己方得到补给的基础上。   荀衍安排衙役和士兵有序接管了寨子。清风寨几十年的积累颇丰,寨子里还养了不少马匹和猪羊。   徐晃和周仓取用有度,荀衍粗略盘点一番,这笔钱粮不仅足够安抚苦主,还能余下一些充当军粮。   有了钱粮,徐晃和周仓陆续安排思家的人回乡去。余下一百人无处可去,都表示愿意追随两位将军和荀道长。   从荀衍上表朝廷,到戴罪立功的机会得到朝廷批复,中间有不短的时间。荀衍经过细心观察,有心招揽两人到自己身边,徐晃和周仓却有些踟蹰。   两人合计着:“若是应了县长,去临颍县做了捕役,日子倒是安稳了,怕是难有出头之日。”   这时候衙役的分工也很明确。其中捕役负责侦查案件、缉捕盗贼,押运钱粮等事务。这份工作要求人胆大心细,但即使做得好,回报却很普通。除非特别得到上级的赏识和破了大案,否则难以出人头地。   周仓也道:“不如等朝廷批复下来,我们去积攒军功。不然应了县长,这些兄弟们,也没有安置的地方。”   “是啊,毕竟跟随我们这么久。”   最理想的情况,还是追随某一位将军讨伐贼寇,凭借突出表现被提拔为骑都尉。临颍县的县长是个安于守成的文人,并不是最优的追随对象。   “追随征讨葛陂黄巾的军队,我竟想到了这个。”徐晃笑了一下,笑容里有几分唏嘘。   “若是皇甫嵩和卢植将军去讨伐葛陂黄巾,我们自当追随。”周仓摇了摇头:“可听说朝廷派出去的人是鲍鸿。”   徐晃也皱眉:“听说这人性好贪污,打压有才之士。”   周仓愤愤道:“我最厌恶这种人,和兄弟们流血流汗,最后功劳都被他占了。”   “何况蚁多咬死象,对上人数众多的葛陂黄巾,他们未必能敌。”徐晃叹了口气。   “不如去问问荀道长的想法,请他指一条明路。”自亲眼所见荀澜凭空变出黄金短剑,周仓对荀澜的态度是肉眼可见的转变。   “正当如此,他想的必定更加长远。”徐晃这几日一直都在思索荀澜所说的“寻找投胎转世的三十六位天罡星,与众人携手平定天下乱世”的事情。   这听上去也太天方夜谭了。但因对方没有提及周仓,他并没有和周仓讲起这个说法,只闷在心里,自己琢磨。   两人寻到荀澜的时候,他正在和一盘点的小吏说话。   小吏态度殷切:“您和县长的儿子长得可真相似,又都姓荀。莫不是县长亲戚,怎不见来县衙走动?”   “以后便走得勤了。”荀澜没着急否认,微笑着点点头。   方才荀衍邀请他一起回临颍城,想了想荀澜还是拒绝了。听说天子病重,荀彧已然回京,临颍城便没什么吸引力了。   三人行至隐秘处,等徐晃和周仓说明不知剩下的人如何安顿,他笑道:“这个不难。我打算开荒,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可以把他们安排至我处。”   徐晃皱眉:“何必花费大力气开荒?我们手里也有银钱了,不如租赁良田。”   这个年代开荒成本很高。想在荒郊野外开拓出一片土地,得有尖利的铁器,得有充裕的人手。   开出来的荒地还得要勤施肥,多除草。费心又费力,第二年才能和普通的田地一样耕作。可谓投入大,见效慢。   荀澜负手浅浅一笑,神秘地眨了眨眼睛:“那是块风水宝地,会出稀罕物。”   周仓忍不住问:“何谓稀罕物?”   荀澜不答反问:“依两位将军之见,黍粟可能让百姓吃饱?”   这时候北方普遍种植的还是黍、粟,也有地方种小麦,但种的不多。主要是因为官府税收收的是粟,只有不产黍、粟的地方,才准许缴纳稻子和麦子,所以百姓种植的积极性也不高。   黍是有粘性的黄米,粟就是小米。   “若是风调雨顺,税负不高,便能勉强温饱。”周仓自己是种过地的,不假思索道:“若是遇到大旱,颗粒无收的时候都有的。”那时候不仅要去扒树皮,嚼草根,还要被官府苛责。   “若有一粮食,埋在土中,不怕鸟雀,产量高,味道好,即使大旱也不怕呢?”   “那便是天赐神物了。”徐晃动容道:“道长若是有此物的消息,不论远在何处,晃愿为您取来,造福百姓。”   周仓胸膛剧烈起伏:“前些年接连大旱,百姓甚至易子而食。若不是活不下去,我们也不会裹上这黄巾啊!”   “就怕此物又被权宦所得,不得使百姓受益。”荀澜叹了口气:“我欲取此物,开荒种植,待时机成熟,便将种子广而分发。”   他顿了顿,俊秀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痛惜之色:“只是朝廷素来是不管百姓的,种出来须得有人守护……”   徐晃听到此,心潮澎湃道:“道长无需担心,您有什么吩咐直接安排便是。只要能取得此种,我们必当为您解忧。”   “道长高义,有惠天下百姓之志!”周仓黝黑的面皮布满了激动之色,跪下朗声道:“仓不才,愿为道长效犬马之劳。”   荀澜被周仓吓了一跳。毕竟他连作物都没拿出来,两人居然都信了。   系统落下的声音更是让人惊喜交集:   【收服武将周仓,系统积分+50】   真真是瞌睡来了递枕头!久旱逢甘霖啊!   “周将军快快请起。”荀澜连忙伸手扶起周仓,视线扫过两人,脸上多了几分郑重之色:“澜不敢夸口中兴大汉,却必定让百姓吃饱穿暖。”   两人皆从小在地里刨食,自知民生之艰,闻言眼眶泛起了一丝灼热,胸中热血沸腾,徐晃道:“大丈夫正当造福百姓,有这么一番功夫在身,若不能惠及一方百姓,岂不是白练了?”   周仓双手抱拳,激动下家乡话都冒出来了:“俺也一样!”   见两人如此,荀澜胸中也不禁升起了一股豪情:“既如此,澜便无后顾之忧了!”   暂别了荀衍,一伙人很快收拾东西跟着荀澜回到了浮烟山的脚下。   众人有些疑惑不解,这里乱草丛生,土地瘠薄,为何道长目的明确,直指乱坟岗?   见荀澜驻足不前,周仓惊讶道:“可是此处?”   这可比想象中要近得多,他和徐晃本以为会寻到蓬莱去,还在商量要多买些马匹来。   荀澜郑重其事道:“正是要在此地挖掘和耕作。”   周仓黑色面皮上带着笑意,利落道:“那咱们从哪里找起?要不便驻扎此处。如今我们有安阳扎寨的家伙什,还带了锄头、粮食,在此地驻扎两三月不成问题。”   徐晃则补充道:“若是粮食不够,还能使钱财去城中买。”   “大家稍安勿躁,且让我寻一下。”荀澜勾起了唇角,脚步向前移动了十步,在一处土地松软的地方蹲下。   他大袖一摇,清喝了一声:“锄来!”   在众人瞠目结舌中,手中凭空多了一把锄头。   “天啊!你看到了吗?”众兵卒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你推我我推你:“青天白日的,难不成我眼花了不成?”   “这是凭空取物之法。”徐晃是见识过的,此时最为镇定,扬起手:“都安静!不许打扰荀道长。”   片刻后,众人见道长从土地中挖出来了一物。棕色的皮,大概有半只手掌般大,圆滚滚的,甚是可爱。   “你来吧。”荀澜把锄头随意地递给前头的一个大汉。   大汉难以置信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难以置信这好事落到自己身上:“我?”   后面的人连忙推了他一把:“你不来我来。”   “我我我,我自己来!”大汉如梦初醒,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锄头,挖掘作物。   不一会儿,挖出来的土豆堆起了小山,大的可与成人手掌媲美,小的如小儿拳头。   荀澜指着几百斤的土豆说:“此物可当卖饭食用,不需肥田,耐寒抗虫,亩产千石。”   汉朝的普通田地种粟,百亩之收,不过三百石。只有深耕作区、增肥灌水、精心侍弄的近郊肥沃上田,才能达到亩产千石。不过上田岂是普通人接触到的,都被皇亲国戚和权宦瓜分了。   徐晃难以置信道:“如此惊人的产量?还生在这瘠薄之地?”   “它不就是从这长出来的么?”荀澜微微一笑,虽然他刚用1积分兑换了催熟粉,但土豆的确是一种对土壤适应性很广的作物。   周仓迫不及待的啃了一口,当然是一嘴泥。   荀澜笑道:“需要煮熟和烤熟才能吃,今晚我们就来试试吧。” 第17章   众人一把火烧了附近的野草,清理出大片的空地。周仓又带了人去捕鱼,附近的一条小河流水潺潺,野生的小鱼特别多,被他祸害了不少。   荀澜仔细回想着自己看过的小破站乡村美食视频,指导着他们做了大锅的土豆炖羊肉和土豆炖鱼,就着小米饭吃将将好。   鱼小无刺,与土豆炖在一起,多加点了点姜和酒祛除腥气。开锅撒盐,炖好后多土豆绵软,小鱼鲜嫩。一口下去,满口都是鲜香。   羊肉的膻味有点重,但也有不少人就爱这口羊肉味,在饭上盖浇上一勺浓汤,扒拉一大口饭,咬一口肉和土豆,吃得很欢。   食物的香气在空中肆无忌惮地飘散着,虽然为了下一轮耕种每个人只分得了一点,但众人对这种新粮食的热爱丝毫不减,就着能多吃几碗饭。   “此物名曰土豆。”受不了周仓一口一个“神物”叫着,荀澜纠正道。   “土豆哪里都可以种吗?”周仓眼神热切。   荀澜记得后世北至内蒙古,南至云贵川,都有种植:“土豆对土壤的需求不高,不用占用良田。”更何况这是经过系统挑选的改良后种子,对恶劣土壤的适应力更强。   但后世土豆和地瓜这类高产作物种植虽广,北方的小米和麦子以及南方的水稻,主食的地位还是牢不可破。他想了想说:“当然不可因此废了黍粟,土豆主要当备用粮,种在贫瘠的土地即可,不要占用良田。”   其实抵抗大旱、霜冻等自然灾害的一种重要手段就是杂种。但此时因为官府征税主要是黍粟,百姓也只得多种黍粟,免得因交不起税踉跄入狱。   多了这么一种作物,百姓可以零零散散地重在屋前院后,或者种在不产黍粟的沙壤土里,多增加一点抵御风险的能力。   “道长,这作物一年一种吗?”   “春秋都可以种植。”荀澜思索了下,回答道:“在这汝南郡,三月种,六月可收。之后八月种,十一月收获。”   “如此便是双倍的收获了!”周仓高兴道:“避开了酷暑和严寒,大善!”又拉着荀澜问具体地种植事项,荀澜将说明书中的催芽、切块、温度、肥水等内容细细与他说了。   休息了片刻,他环视着坐成一圈的几人,建议道:“你们在此处安营扎寨,可以往高处砍伐树木,起几排木头的房子,在两侧做几个高一点的防御箭楼。”   见两人及其心腹们对住在这里没有表现出反感,荀澜补充说:“山神有灵,既然要取走此物,须得在此劳作回报,否则必有天谴。”   他这话说得有点心虚,语气依旧沉稳,没有露出不妥,但嗓门不由自主地拔高了一些,引来寒玦奇怪的一瞥。   “理当如此。”徐晃对此接受良好:“我们在此安营扎寨,把这些乱坟整修一番,归整一处,在旁边开辟种植土豆。”   周仓点点头,应和道:“想得大量的种子,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此处僻静,我们也可以安心多种,还请道长放心。”   “可要向山神大人祭祀美女?”   荀澜连连摆手:“你们把这里耕作好即可,山神从不接受人祭。”   “都听道长安排。”   见他们配合良好,荀澜想了想:“砍掉树木的地方,可开垦为梯田。”   “梯田是何物?”徐晃和周仓面面相觑:“还请道长解惑。”   虽然几百年前就有了梯田,但梯田的种植对开垦和劳作的消耗相比平原要高出很多,而产量没有任何优势,在大中原一带几乎没有。但既然是自己的初始领地,为了未来多赚取积分,无论如何也要利用起来。   荀澜随手拿起一根木棍作图。寥寥几笔后,勾勒出一副山川变良田的景象。   “一层层一圈圈延伸下来,”荀澜指着图耐心跟他们讲解:“这些都是开垦出来的土地。”   周仓的一个同乡理解地很快:“道长,您说的是辟山坡为田的意思么?若登梯状,难怪名字叫做梯田了。”   “只是这浇灌的时候,岂不是要挑着水层层爬上去?”周仓皱眉问。   荀澜记起来了在现代参观梯田景区时候的情景,笑着道:“不必担心,可以直接在山顶蓄水,挖一道沟渠往下,灌溉的时候十分便利的。”   他将事情一一交代,第二天便和寒玦、徐晃赶往许昌,紧急订制了衣服,再往西北至洛阳。   从许昌至洛阳有官道,可以跑马车。虽然他们的马匹并非良马,白天努力赶路的话,一天也至少能走五十里路。   至于这么着急,那没办法,荀澜掐指一算,天子刘宏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怎么着都得在乱起来之前进京,不然遇上横征暴敛、半分道理都不讲的董卓,下场堪忧啊……   只是路上被马车被颠得怀疑人生。虽然汉朝终于从独猿马车转为双猿了,但远不如四个轮子的平稳。是以夜间休息的时候,徐晃和寒玦发现荀澜凭空变出来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徐晃笑道:“道长这凭空取物的本领,真真厉害!”不论看多少遍,还是让人不由发出惊叹。   这东西和一般的马车完全不同,但又有一点相似之处,它的轮子是前后的。轮子捏上去是硬的,但又富有弹性,用力捏会一点点扁下去。最前面有个细密的车筐,后轮上方有个柔软的车垫。   寒玦蹲下身前后查看了一遍,没有弄明白,他抬起头来,漂亮的丹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荀澜,写满了“求解”二字。   这是一辆超过时代的永久牌自行车,系统的报价十分昂贵。   积分肉眼可见地少了下去,荀澜心中简直在滴血。但想到自己的小目标指日可待,很快精神一振,杏眼里充盈着笑意:“天色还早,我来教你们骑车,先学会的有奖励哟!”   几日后,临颍城的一个小饭馆里,有个脸上带疤的英俊青年,正翘着二郎腿在等羊肉面。一会儿陆续有小喽啰来禀报,一直没有听到想要的消息,他的神情颇为不耐:“道长何等显眼的人物,还在此市中引起过骚动,怎么会打探不到行踪?你们怎么这么无能!”   此人正是大仇得报,带了几十心腹暗中来到临颍城的甘宁。   手下叫苦不迭:“听说道长出了临颍城就再无踪迹了啊,道长是有神通的人物,我们实在是打探不到。”   甘宁啐了一口:“就算是道长寻不到,他不是带着一个样子显眼的胡人姑娘,你们照着这个去找!”   手下不敢触他霉头,只得继续去找寻:“是!”   摸着失而复得的玉佩,甘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觉得十分纳闷:这玉佩为何会出现在胡桥村呢?那落水的两人和道长又是什么关系?   忽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之声:“胥役们把清风寨的土匪压回来啦,找回来了好多东西啊!”   他三口两口吃完了面,凑到了门口去,听得人们在讲:“荀县长让苦主们写明遗失的清单,五日后去衙门核对认领呢!”   也有人当即哭出声来的:“荀县长真厉害啊,这横行了二十多年的匪患终于解决了,给我爹娘报仇了!”   此时甘宁敏锐地捕捉到了两个字,他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揪住了一个小吏拖出来,凶神恶煞地道:“你刚才说荀澜什么?”   “你干什么!”小吏吓了一跳,本要发怒,待看清他背后还有几个膀大腰圆的大汉后,声调明显弱了下去:“我说荀县令的义子荀澜,听说这次是他捉到的一干匪首。”   甘宁瞪大了眼睛:“他在哪儿?”   此时,京城洛阳。   天色大亮的时候,洛阳的主街上出现了一匹从未有人见过的“木马”。   它有木头的马首,前后黑色的轮子。竟然不用人推,便载着人自动前行。   最吸引人的,莫过于穿着一身青色的精致绸缎道袍,昂然立在后轮上的年轻道士。他两袖飘飘,仪表不俗,在晨风中一派仙人之姿。阳光照耀下,腰间的黄金匕首上的宝石流光溢彩。   道长颔首之时,似乎有仙乐自周身溢出,引得群众们不断拜揖,口称:“仙长”。   昨天雇佣的四五个“水军”引领喊“仙长”的效果不错,荀澜保持着微笑,心中祈祷着可别出现什么岔子。   好在计划顺利,他们在万众瞩目中行至荀府。   荀攸和荀彧住在一起,荀氏有钱,他们的府邸坐落在繁华的主道不远处,拐进一条小道,大概两百米便到了门前。   门房们也在围观之列,没想到被围观的主角居然行至自家门前,谁也不敢得罪仙长,更怕自家主人错过机缘,他们便连忙迎客进门:“道长,里面请!”   车夫寒玦停下了蹬车的动作,荀澜则关掉了袖子里藏着的音乐水晶球,提着衣摆轻巧地从自行车上跳下来,暗暗松了一口气。   方才他踩在轮子的两侧,维持着仙风道骨的人设,其实已经很累了。尤其是寒玦脑后的发带随风吹到腮边,痒痒的,有好几次他都想要上手挠了。   而听命于荀澜,方才在人群中引导着大家喊仙长的徐晃,则寻了个隐蔽的地方,关注着荀府门前的动静。 第18章   立在荀府门前,荀澜不着急往里走,而是站上石阶,对门房们笑道:“出门仓促,荀澜来不及携带礼物,实在是惭愧啊。”   他轻轻招了招手:“小童,来!”笑容清浅,让人如沐春风。   寒玦闻言,配合地从木头雕刻的马首中捧出来了一个托盘,上面有数十个百合种球。他今日做了道童的打扮,穿着一身新做的青色布衣,头顶扎着一个圆润的丸子发髻,十分有道童的风范,攻击性很强的美貌却在面具的隐形效应下没什么存在感。   众人只见仙风道骨的道长大袖一扬,那一堆丑不拉几的棕褐色球状物便发出了绿芽。绿芽在一片惊讶声中迅速抽条、长高,成长为枝繁叶茂、青翠欲滴的样子,而枝头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挂上了白色的可爱花苞。   “天啊!”   “我是在做梦吗?块掐我一下!”   “快看,花要开了!”   众人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叫声。   有的人嘴巴张张合合,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喊什么,这一幕属实让众人惊呆了。   数息间数十支百合花已然绽放,挤挤挨挨地簇拥在花盘中,花瓣雪白,花蕊金黄。   春风吹过,无暇的花朵仿佛在翩翩起舞,一阵阵清香顺着风逐渐飘远……   “好香啊!”   “这是什么神仙花啊?”   “从来没有闻到过的味道!”   凑得近的人耸动着鼻子,贪婪地嗅着空气中的味道。   众人愈发激动了起来,忽然有一个人径直跪了下来,大叫着磕了一个头:“小神仙!”   众人因为有人带头,竟纷纷跪了下来,口称“神仙道长”,求符水、求赐福。   荀澜一惊:这和安排的不一样啊?怎么成了和于吉一样的待遇?他连忙看了寒玦一眼,寒玦亦摇摇头,表示不是自己安排的人。   他哪来的符水?且符水这种封建糟粕也不该得到宣扬啊。   荀澜自诩自己是科学利用道士身份的接班人,走科学发展观道路的城建之主,只得清咳了两声,笑道:   “大家不必多礼,我全一教不兴符水,倒是有几丹方,日后有缘者可得。”顺便扶起来了前面的几人:“起来吧,赠你一朵百合。煎服可养阴润肺,清心安神。”   几个幸运儿诚惶诚恐地接过了百合花,珍而重之地抱在怀里。   荀澜云淡风轻一笑,将盛开的百合花递了几支给门房,风度翩翩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请笑纳。”   门房愣愣地接过,差点膝盖一软:“不敢不敢,多谢道长赐花。”   荀澜使了个眼色,寒玦将剩余的花尽数赠送围观群众,两人一前一后踏入了荀府。   待荀彧宫中当值回来,发现自家门口停着的车子竟然排起了长龙。这样的盛况,一向只会出现在炙手可热的十常侍门前。他不解地走近,隐隐约约听得众人在高谈阔论:“仙长、丹方、符水”之类的词。   门房远远看到了他,小跑过来激动地耳语了几句。荀彧闻言,并没有门房想象中的激动,只是淡然地摸了摸胡须,思索起来荀澜此番入京的深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莫非是要走天子近臣的路线?   回想起对方当日的一番豪言壮语和周公之志,荀彧询问门房:“你可是亲眼所见?此事千真万确?”   “正是!仆这双眼睛看得一清二楚,是真的小仙人啊!”门房忙不迭地点头,试图说服自家的主人,免得他得罪了仙人道长:“那花仆已经放在屋子里头了,您去瞧瞧吧!这个季节哪来的百合花啊,只有仙人才能做到啊。”   荀彧按下心中疑问,正待穿过马车,袖子却被人扯住了。他一回头,对上了一张阴柔森冷的脸。   认出来这是大太监毕岚的弟弟,荀彧不禁面色更差了,勉强道:“毕中小史有何见教?”   毕三傲然道:“听说你们荀府出了个道长?既然有仙长,怎么不引荐给我兄长?”   毕岚深受天子的宠爱,已经被封列侯,荀彧冷笑一声:“毕侯手下人才济济,彧高攀不起啊。”   世家和宦官矛盾由来已久,已呈水火之势。他懒得看毕三难看的脸色,一挥袖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还未进入正厅,荀彧远远地听到了荀攸朗诵的声音。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   荀澜也应和道:“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两人谈到庄子的《逍遥游》,相谈甚欢。远远瞧见荀彧来了,荀澜连忙起身行礼:“文若回来了。”一面关闭了系统检索的界面,对一个理工科的男人来说,尬聊这种玄之又玄的话题实在是很累啊。   桌上果然依门房所言,插着几只叶似翠竹,姿态优美的花朵,周遭幽香浮动。百合虽然是神州出产的物种,这些年来却一直是药用和食用,荀彧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花怒放的样子。他笑着回礼:“安之位临寒舍,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荀澜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给文若和公达添麻烦了。”   “这点麻烦,算得了什么。”荀彧不以为意。他自然是知道,荀澜此番多半是为了自身安全和抬高身价。毕竟颍川荀氏的道人,无人轻易来抢。但……对方既然行此举,多半也有和荀氏等价交换的底气。   果然,听荀澜开口:“我有一物,愿与公分享。”说罢,从袖中掏出来了一颗成人巴掌大小的大土豆。   荀攸问:“恕攸才疏学浅,不知此为何物啊?”   “公达,此物名曰土豆。”荀澜侃侃而谈,将土豆的种种好处又重复了一遍:“若他日能在全国推行,可解全国温饱。澜愿与公合作,优先给荀氏提供种子。”   荀彧和荀攸互相看了一眼,在对方的眼里都看到了怀疑,但……   他们视线移到怒放的百合花身上,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都发生了不是?   几人又围绕着土豆细细说了一会儿,荀攸才思敏捷,举一反三,笑道:“若他日能成,卖给北匈奴种子。若是他们肯种,匈奴的踪迹便不再难寻,边疆的骚扰也能少些。若是不成,让南匈奴种以示安抚,也是极好的。”   荀澜倒是还没想到这一成,趁机打探了一下南北匈奴的事情。原来在东汉王朝建立后,南匈奴选择了依附东汉,时常闹腾想多分一杯羹。北匈奴则继续与东汉为敌,时常劫掠边疆,让东汉头痛不已。好在今岁南北匈奴都出现了内乱,不然忙于黄巾之乱的东汉王朝更无力来处置匈奴。   过了一会儿,仆从来说已备好了佳肴和美酒。   几人移步饭厅,荀彧问:“这门前来请人的车马……不知安之要如何处置?”   “先晒着吧。”荀澜悠悠地道。   荀彧笑道:“哈哈,想来安之要钓的鱼还没有来。”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嘛。”荀澜笑着说:“横竖就这几日的功夫,不过这些天得多叨扰文若和公达了。”   他正在摆姿态等鱼儿上钩。却不料,意外横生……   此时宫中,小黄门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尖利:“传参汤”。关上门,他朝门口一个瘦小的小黄门使了个眼色,做了个口型:“不好了”。   瘦小的小黄门连忙奔走,跑去寻找张让、毕岚等人的亲随。当天晚上,十常侍们聚集在一起,悄声商量:“天子重病濒危,太医说快要死了。”   “天子喜欢刘协,要写遗诏立刘协。”   小儿子刘协自小聪明伶俐,很得天子刘宏的喜欢。   “大将军何进岂会罢休?他心心念念要让妹妹的儿子刘辩登基。”刘辩已经十三岁了,宫外有舅舅何进,宫内有生母何皇后,他们这些宦官根本没法把持对方,自然是不想刘辩即位的。   “岂用加上这一遭?我们和何进的梁子平时就结得大了,刘辩登基后,何进必杀光我们。”   “现在消息还没有走露,绝对不能让何皇后和何进知道,否则我们这些知情人绝对没有好下场。”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定下了秘不发丧,诱骗大将军何进入宫的计策。   “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就以天子病重为名,召何进入宫。趁机……”张让做了一个斩头的手势。   过了两日,秘密潜入宫中的寒玦给荀澜带来了一个突兀的坏消息:“天子死了。”   “什么?”荀澜吃了一惊。他本来只是想让寒玦利用隐形的便利去宫中偷一下和氏璧做成的玉玺,免得日后便宜了孙坚。   危机时分,献出玉玺给诸侯借兵借粮还是可以的。这东西,在乱世可是一个硬通货。谁料汉灵帝刘宏死地如此突然,令人措手不及。   “是不是宦官们秘不发丧?”荀澜想了想问。   寒玦点点头:“这个消息暂时无人知晓。”   荀澜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感觉到了倒计时的紧迫感:“我们得早日离开。”起码,在董卓乱京之前。   不然到时候仙道之名反而是累赘了。被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董卓盯上,可没有什么好下场。   “刚才你可见过了徐晃?”荀澜问:“他有没有说现在排在门口前面的都是谁家人马?”   “前面的都是十常侍的车马。”寒玦答道:“后面的只能挤挤挨挨在一处。”   荀澜点点头:“你去和十常侍的人说,师父夜观天象,见星象骤变,愿入宫与张常侍一谈。” 第19章   不多时,张让以天子听闻仙长之名为由,派毕三接他入宫。   这个并不出荀彧所料,重病的人乐于抓住希望不放,何况现在到处都在传仙人道长的草木荣枯之术,只是:“天子缠绵病榻好些时日了,安之兄可通歧黄之术?”   连宫中的太医都无能为力多时了,天子刘宏耽于享乐,身体的亏空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荀澜大言不惭道:“这正是我擅长的,文若不必担忧。只是我怕是要在宫中小住几日了,我要买的东西,得麻烦文若多费心了。”   “我已经安排了老仆带着徐晃去采买了,安之便安心入宫吧。”荀彧摸着胡须道:“想必安之已经胸有成竹了。”   “大抵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荀澜笑着说。   “那彧便等你的好消息了,愿安之达成胸中所愿。”   荀澜并没有把天子病逝的消息告诉任何人,就让荀彧继续误会他的目标是天子吧。临走前,荀澜提醒道:“文若,何进是个拎不清的,还是早做准备吧。”点到即止,和荀彧告别后上了宫中的马车。   入夜,深宫中。   一间灯光昏暗的小室内,张让、毕岚等大宦官围着一盏摇曳的烛火跪坐着,皆是一脸凝重之色。在他们身边的精致花瓶中,插着几支仿佛汉白玉雕刻出来的百合花,正散发着幽幽的香气。   嗅着这股沁人心脾的味道,这十几人非但没有平心静气,反而更坐立难安。   他们被称为十常侍,人数却比十要多几个,都是天子刘宏的心腹,担着要职。刘宏从小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上,甚至说过“张常侍是我父,赵常侍是我母”的荒谬言论。   十常侍之首的张让大口喝了一杯酒,重重地放下酒杯,责备起来:“那道人怎么还没来?毕岚,你弟弟到底有没有在好好接人?”   毕岚忍不住叫屈,声音尖刻地说:“接到回信儿马上就让他再去请了。只是听说这道士所在的全一教清规戒律特别多,他下午要沐浴焚香,还得把手头的经书抄完才会出门,我弟弟不得不等啊。”   “全一教,竟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到底是哪里突然冒出来的人,难道真是蓬莱渡海过来的不成?”   有一人沉不住气说:“叫我说,就应该把人绑来才是。他说的星象骤变,实在是让我坐立难安,万一他也和别人说了呢?”   毕岚急忙反驳:“那怎么行?他是个有本事的人,决计不能得罪。”   那人哼了一声:“张角不也是个道士,照样是病死的。毕岚你就是胆子太小,怕什么道士?”   “张角算什么东西?他不过是个假道士罢了,这可是真仙长!”   张让面色一沉:“都不要吵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嚷嚷。他既要先见我们,已是表明了立场,不必瞎猜测。”   几人不甘地闭上了嘴巴。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站在门口的毕岚远远瞧着自家弟弟带着人过来了,连忙说:“人带到了。”   毕三打帘子,引着荀澜进来。道童打扮的寒玦提着灯笼跟在后面。众人起身相迎,其中一宦官名为蹇硕者十分不情愿,还是在同僚的拉扯下才拖拖拉拉地站起身来。他也不行礼,就盯着荀澜瞅。   荀澜不卑不亢地回礼,待他抬起头来,众宦官定睛一看:好一个年轻的道长!他穿着一身淡青色的道袍,米黄色丝线秀着的竹子暗纹在行动间若隐若现。如丝绸般的黑发用晶莹润泽的发冠扎起,肤色白皙,神色从容,一派清新俊逸。   “今日一见,道长果然和传说般不落俗套啊。”蹇硕尖利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中响起:“不过道长推三阻四,日出来信,日落方至,难道是在梳妆打扮不成?”   他这话说得刻薄,张让却没有阻止,一双三角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荀澜,且看他如何应对。   不料荀澜却懒得搭理蹇硕,而是直接环视所有人,不紧不慢地笑道:“贫道是在为大汉占卜,卜法复杂繁琐,是以来迟。倒是诸位,大难临头,却还有闲情逸致喝酒,澜实在是佩服得紧啊。”   “你说什么?说谁大难临头?”蹇硕生气地上前,拳头已然攥起。   唉,这加速了东汉灭亡的十几个大太监组成的宦官集团,多年来横征暴敛,苛捐杂税名目众多,使得民不聊生,黄巾揭竿而起,无疑是史书上记载的大奸大恶之人。但看起来也就那么回事,只是比普通人多了凶恶之气罢了。对方的生气,反而让荀澜的紧张感减轻了几分。   他对着立在墙角,存在感薄弱的寒玦摇摇头,示意还没到动手的时候。   “且听道长说来。”张让右臂一横,拦住了蹇硕,紧迫逼人地看着荀澜:“道长说的星象是什么意思?可是听人说了什么?”   “贫道刚来洛阳,又能知道什么消息呢?”荀澜无害地一笑:“荀氏叔侄能知道多少,你我心知肚明。”   十常侍一想,也是,自从天子刘宏即位,便十分防备世家,重用从小陪伴自己身边的宦官与世家夺权,这后宫更是被他们看管地如同铁桶一般,岂是荀氏能够插手进来的?   张让一张老脸皱着:“道长所谓的星象是什么意思?”   荀澜径直坐了下来,从容道:“帝星陨落,新星虽然星光黯然,却在冉冉升起。”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露出来了吃惊的神色。依旧是张让先开口了:“那道长所说的大难临头呢?”   荀澜掐手做了几个复杂的道教手势,浅浅一笑:“两枚新星,一枚有凶星守护,一枚众星环绕。只是可惜了,凶星命格强悍,非众人及也。”   十常侍哪里懂得什么星象,只是会认识字罢了。他们不过是小黄门出身,因着侍奉天子长大,所以得到了滔天的权势。这两日他们秘不发丧,伪造了诏书命令大将军何进入宫侍疾,但何进迟迟没有动静。十常侍一方面担心走漏消息,另一方面又不敢再去催促,怕露出马脚。但时间一点点拖延下去,他们愈发感到不妙。此时听荀澜这么一说,基本上都对得上,连忙问:“道长,可有让众星环绕之星升起的办法?”   荀澜摇摇头:“凶星势不可挡。”   “这……”众人交头接耳,“何进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他手里兵卒比我们加起来都多,只要他不上当,而是带着兵来,咱们谁都扛不住啊。”   蹇硕没有参加众人的讨论,忽然长剑出鞘,剑尖直指荀澜:“你好大的胆子?该不会是何进派来的奸细罢?”   荀澜却面不改色,用指尖儿轻轻弹了弹长剑。那精铁打造的利剑竟然像脆弱的竹签,从中折断了。   哼,我可是有备而来!荀澜暗道。   十常侍大惊失色,蹇硕直接后退了几步,难以置信地抚摸着断剑。   还是老于世故的张让呵斥了他,让他去外面放风。   荀澜垂下眼,漫不经心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这十积分换来的隐形大力手套,实在是让人心痛到滴血啊,而且用一次少一次,现在只剩下49次的使用权了。昨夜他可是辗转反侧了一个时辰,才下定决心兑换的。没办法,宫中危机四伏,总得有多几个保命的手段。   十常侍惶恐不安,张让上前赔礼道歉,十分下得去姿态,向神仙道长讨要躲避大灾的对策。   荀澜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在张让耳边说:“张常侍方才的动作,不是已经下了丢车保帅的决心了吗?”   张让大惊,连忙单独请荀澜到里面密室详谈。   这下态度诚恳了,道出来了自己的为难。荀澜道:“不必担忧,只要将一切推在蹇硕身上,再去和何皇后求情,她必然会饶过你。”   蹇硕手握西园兵后就膨胀得很,已经完全脱离了张让的掌控。自从刘宏重病,蹇硕欲除何进立刘协为帝,多行激进之举,草率行事使张让很不满意。   而且和何进梁子最深、最被其忌惮的也是这个手握西园兵马的蹇硕。   “这……”张让面带犹疑之色。   荀澜知道他从政多年,眼光老辣,早就猜到了何进没有立即进宫,怕是消息已然走漏。张让此人肯定是不愿意承认已然失败,便道:“张常侍不必着急,只要令人注意袁绍、曹操两人的动静,若是他们点兵,必然是要跟随何进进宫立新君,在他们闯入宫中之前……”   张让立即领会了他的意思:“多谢道长指引,只是何皇后她……唉!”   荀澜一笑:“毕竟是何进的亲生妹妹对吗?”   张让气急败坏地说:“正是,他们兄妹感情甚笃,若是何进执意杀我,那可如何是好啊!”   “大汉常有太后临朝听政,她一介女子在深宫之中,若是没有常侍们在中斡旋,如何传达政令?”荀澜暗示道:“何况,刘辩可是她怀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来的。”   刘辩已经十三岁了,何皇后自然不愿意坐视朝政一直把控在大臣手中。   张让是个人精儿,想到只要自己献上手头权力,表示唯何皇后马首是瞻,对方很可能会护住自己。   “多谢道长指点迷津!”   荀澜一笑,忽然手中凭空变出来了一物。 第20章   “道长,这是?”荀澜这一手凭空取物,使得张让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他的眼神不由多了几分敬畏。   “是师父送给我的玩具,我从蓬莱仙山带来的。”荀澜把玩着音乐飘雪水晶球,似笑非笑道:“只要献上此物,何皇后那便可万无一失。”   张让见那物玲珑剔透,在这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七彩的梦幻光芒。在道长按过某个地方后,竟神奇地飘出来了一段美妙的歌声!他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这巴掌大小的水晶物中竟然还能藏下一个微缩的房子和几颗松树。在彩光下,白色的雪花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实在是如梦如幻!   “这……世间竟然有如此的神物,里面是藏着会唱歌的小人儿不成?”张让一生横征暴敛、见过好东西无数,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玄妙之物。   荀澜的唇角勾了勾,却没有半分解释的意思。雪花水晶音乐球,观赏性普通工艺品,一个积分。   张让见他沉默,有些着急。   “让愿意以黄金万两,与道长换此物!”虽然张让是个财迷,但大难临头的时候黄金是最没有用的东西。反而是这种稀罕物,献出去就是护身符了。   “贫道乃修行之人,黄金不过是身外之物。”荀澜满意一笑,感觉自己的目标已经很近了。   张让小心翼翼地开口:“让岂能平白夺人所爱?还望道长明示。”张让深知,这世间所有,都是标好了价码的。不怕对方有所求,就怕对方没所求。   荀澜敲了敲桌面,斟酌片刻后道:“我与颍川郡有缘,要在那处教化世人,须得有一官半职方可便利行事。”   张让试探道:“颍川郡太守还有空缺,道长可愿为国分忧?”   荀澜毫不客气地点点头:“我希望尽快拿到诏书,记得日期落在五日前。”说完,收起来了手上的水晶球,摆明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了。   张让看着水晶球凭空消失,对他更是信服,不过他还是谨慎地邀请荀澜在宫中住下,说诏书手续繁琐,还要少许时日才行。   天子已死,这些近身宦官们平时就为天子拟诏盖印,天子刘宏沉迷享乐,经常不管朝政,卖官的事情也由宦官们打理,他只要看到自己吃喝玩乐不差钱就满意了。   是以十常侍下诏书早就轻车熟路了,何况一郡的太守又不是州牧、刺史这种重量级的官员,张让做主容易得很,不需要经过几道程序。   荀澜明白他担忧消息走漏,故意拖延时间,便一口答应了下来。张让大大松了一口气,赶紧命令人腾出来了上好的房间,让自己的心腹带荀澜去休息。   深夜,一个黑影忽然出现在了他们歇息的窗外。寒玦看了一眼和衣而睡的荀澜,睡前说要自己守夜的人明显沉浸在了睡梦之中,红润的唇角还微微弯着,不知道在做什么美梦。   寒玦摇摇头,悄无声息地从小榻上爬起来,吹灭了床头的灯火。   灯灭了,房间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窗外那人脚步踟蹰了起来。犹豫了片刻,对身后的帮手招了招手,两个人一起有了底气。放轻了手脚,轻轻地推开门。   然而一推开门,当先的人就被卡着脖子往里拖了去。   另一人见势不对,想要回头跑,却被人一脚踹倒,脸朝下狠狠地磕在了门槛上。   “哎呦!”听得叫声,荀澜悠悠醒转,揉着眼睛,疑惑地问:“寒玦,怎么了?”   “有人闯进来了。”寒玦用绳子将两人捆了起来,然后将手里的火折子点燃。   “啊?”半睡半醒的荀澜猛然对上两张陌生的脸,吓了一跳:“这是谁?怎么会在我们的屋子里?”   “大胆!快放开我们!”   “你们是谁派来的?”荀澜凝眉,不善地看着这两个身强体壮的侍卫。   “我们是蹇校尉派来的,”两人大大方地承认了,料定了对方会吃下哑巴亏:“还不快给我们松绑?”   荀澜好看的脸皱成了包子,疑惑地指着自己的鼻尖:“我看上去像是那么不计较的人么?”   灯光下生气的小模样依旧无害。   寒玦无法回答,直接上前搜身,从侍卫们身上搜出来了鞭子、玉势、香膏等居心不良的东西。   竟然是蹇硕觊觎荀澜的美色,派侍卫趁着黑夜想把他打晕了,洗浴脱光了送到自己床上。荀澜被恶心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这个大太监怎么变态啊!真是死不足惜!   长得那么壮硕,不会是假太监吧?   “变态!我晚上给他的下马威不够吗?”荀澜咬牙切齿地用布块把两人的嘴巴给堵起来了,免得再吐出来渗人的话。   “有的人就喜欢招惹不该惹的人,尤其是这种阉人。”寒玦轻蔑地踢了踢地上的人,绝美的脸上一片冰冷:“这地上的二人要如何处置?”   “我们找个僻静的地方,把他们扔了吧,这几日不要让人找到。”荀澜想了想,压低了声音在寒玦耳边道:“蹇硕命不久矣,只要人消失了,他近日内不会再轻易动手的。”   过几日,则没有机会了,蹇硕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第二日下午,张让慌里慌张地寻来:“道长,袁绍果然点兵了,正召集御林军往皇宫而来!”   荀澜拍了拍他的肩膀:“张常侍,你是大风大浪都过来的人,又早有准备,何须惊慌?”   许是被荀澜的情绪所染,张让深吸了一口气,稳住了身形,从怀里掏出来了一卷明黄的丝帛。   荀澜憋住了笑意,看来是我的诏书来了。   张让呈上诏书,荀澜检查后也不含糊,将水晶球拿了出来,被张让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珍而重之地揣在了怀里。   “还望道长指点,让以后要如何是好啊!”   “常侍不必着急,正所谓风水轮流转 ,韬光养晦,伺机而动,很快你的机会便到了。”   过不了多久,你们就会趁着大将军何进放松警惕的时候,要了他的命,重掌大权了。   “一切多仰仗道长了!”男儿膝下有黄金,但张让不是男儿,向来是能屈能伸的,眼下涉及到身家性命,双腿一屈就给荀澜跪下了:“求道长指点迷津啊!”   荀澜只到他现在不过是慌乱,待得到何皇后庇佑后很快就理智回笼,和何进争权夺利了。   这世上素来是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他思忖了片刻,权衡利弊,趁着张让混乱脆弱的时候,拿到种种好处,倒是个不错的主意。等董卓进京,张让囤积的那些粮草只会便宜这虎狼。   想明白了,便和善地把张让拉了起来:“常侍何必行此大礼,我有一计,可保常侍们万全。”   寒玦冷眼旁观,却有些看不懂了。   待张让走后,忍不住发问:“十常侍横征暴敛,就算是被何进所杀也是罪有应得,我们为什么要帮他们除掉何进呢?”   头发束起,用带子绑起来一个干脆利落发型的寒玦,几乎不会让人再认错他的性别,是一个妥妥的高冷美少年。   但不知道是不是初见时候女装的滤镜,荀澜觉得他歪着头疑惑发问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虽然很多东西不能轻易透露,但寒玦毕竟是一直陪着自己历险,甚至几次救了他的人,荀澜忍不住说了一点:“何进和他们都不是最后的赢家,放心吧,我肯定不能让他们这样的人渣继续祸害百姓啊。”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寒玦略一思忖:“册立新君乃是大事,如今皇子年幼,天下诸侯无敬畏之心,必然是想入京插手其中。”   这时候十常侍就是他们的拦路虎了,须得除去方可。   荀澜没想到他居然能猜到七八分。   寒玦继续说:“京中兵力不足,外地因镇压黄巾贼兵强马壮,如果他们是黄雀……”   荀澜瞪大了一双杏眼:少年,你真的很有前途啊!我要是再多说几句,你要把演义开端的全貌都拼个七七八八了!   “可是调外地兵力入京须得有诏书才行。”寒玦一双丹凤眼看着荀澜。   荀澜只得道:“总会有人想着浑水摸鱼,引狼入室。所以,我们拿到东西得赶紧离开才行。”   他方才毫不客气地问张让要了一百石粮食,换算成现代的重量,相当于一万两千斤。并向张让借了一千农夫,用牛车和马车送到颍川郡。粮食留在京城也是被董卓祸害,还不如被他取走,至于车和农夫,十常侍一死,自然尽数归了颍川。   十常侍掌权这些年在洛阳的近郊有大量的良田和家畜,这些短短的时间他们可以轻松拿得出来。   何况粮食嘛,只要继续种,能继续收成的,张让自己做主痛快答应了,回去一说,众宦官都觉得十分划算。   这时候大将军何进令校尉袁绍领着五千御林军攻进了皇宫,宫内的兵卒不过三千余人,抵抗了几下就放下武器了。   众多臣子往天子寝殿冲去,果然天子已经咽气几天了,尸体上都带了臭味。   “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一日不可无君。”何进和众多大臣在灵柩前面,立嫡长子刘辩继承皇位。   十三岁的刘辩还没从父皇死去的悲伤里走出来,就稀里糊涂地被舅舅披上了一身不合身的宽大龙袍。他惴惴不安地看向弟弟刘协,弟弟眼睛里噙着泪水,显然也被这一遭给惊吓住了。 第21章   兄弟俩隔着群臣对视了一眼,犹疑不决的刘辩还不待说什么,就被大将军何进用力按在了皇位上,愣愣地接受了百官的跪拜。这位懦弱的少年,赶鸭子上架般成了东汉王朝的第十三位皇帝。   何进立了自己外甥当皇帝,一时风头无两,春风得意之余也不忘追杀宦官余党。   张让等人忙不迭杀了昔日的同伴蹇硕,拿着蹇硕的头颅向何皇后求饶,还献上了独一无二的珍宝。   不出意料的,年轻的何皇后对晶莹剔透的水晶球爱不释手,尤其喜欢飘雪时分响起的舒缓动听音乐。   趁着宫中混乱,荀澜从边角的小门低调地出了宫。不过这次他们没有回到荀府,而是去了靠近东门的一处厩置,也就是汉代的客栈,等着张让等人兑现承诺。   不多时,宫中。   “哥哥,谋害你的就蹇硕一人,不干张让他们的事。”在十常侍的去留方面,何皇后表现出来了十足的强势。   何进连忙说:“太后,十常侍专政恣意多年,得罪的朝臣不计其数,不杀不足以平群愤啊。”   何况,何进的眼神暗了暗:为了让自己更好地专权,也得杀了那些宦官。   “大将军,宫中的事情我了解得比你清楚多了。”何皇后收起了唇角的笑意,略带警告地道:“我说,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   这一声大将军生生提醒了何进,她不仅仅是自己的妹妹,还是尊贵的皇太后。   大汉的皇太后有临朝摄政的资格,即使是何进也不敢随意忤逆太后的旨意。   因着十常侍服侍细致、了解朝堂上的事情,何皇后还让他们在自己身边侍奉,传达政令。   十常侍以何皇后为靠山,一步都不敢踏出宫去。不出宫,何进也拿他们没有办法,便召集文臣和将领们商议办法。   其中四世三公出身的袁绍对宦官最是深恶痛绝,愤愤然道:“请大将军调外地兵力入京剿除宦官,确保一个不留!”   曹操立即起身劝阻:“不可,斩杀为首的十常侍一个典狱官足矣,何必召来外兵?那一定会引发京中动乱!”   何进却不听劝阻,反而嘲笑曹操:“孟德不会是感同身受,不忍心动手杀了宦官吧?”   以袁绍为首的众人哄堂大笑。   这可真是扎心窝子了。曹操是个官三代,其父曹嵩是老一代宦官领袖的养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这样指出来,曹操面上无光,气得拂袖而去。   临走前,他气呼呼地说了一句:“乱天下的,一定是何进!”   袁绍继续进言:“不如令西凉刺史董卓带兵进京,诛杀宦官。”   何进撵须一笑:“不错,我正有此意。”   众人尚未开口,忽听一声清喝:“不可!”   这忽然站起来撞翻了桌角的,竟然是一向从容镇定的荀彧:“董卓手下有二十万大军,此人贪婪如虎狼,岂能引其入室?”   “一人独大的危害,难道我就考虑不到吗?”何进不悦地哼了一声:“让驻扎在河内的武猛都尉丁原率兵进京,不就有人制衡了吗?”   王匡、鲍信也起身表示:“我愿回家乡募兵,带回京城供大将军差遣。”   “好,好!”望着两位站起来的手下,被扫了面子的何进感觉挽回了颜面,频频点头。   荀彧继续劝说了几句,陈明利弊,何进却不耐烦地摆摆手:“不必再说了,就这么定了!”   荀攸和荀彧对视一眼,均在彼此眼里看到了愁绪。   坐上回家的马车,荀攸惊讶地问:“文若,你的背后都湿透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虽然两人是叔侄,但荀攸比文若大了足足六岁,私下里都是表字相称,并不论辈分。   荀彧苦笑一声:“当日我寻荀凡,在他栖身的胡桥村和荀澜有一面之缘。”   “便是在黄巾贼手下救了您的那次?”   “是,他和仆从为我挡下了追击而来的黄巾贼,自己却被擒住。”   想到荀澜身上的种种不可思议,荀攸疑惑道:“可是当时和你说了什么?”   荀彧叹了口气:“汝阳袁氏欲乱朝纲,渔翁得利,必会趁机让董卓入京,诛杀宦官。”   “千里之外,就能预测到今日之事?”   荀彧苦笑道:“何止如此?他还说洛阳十万户必绝于董卓之手,天下将乱。”   荀攸摇摇头:“人定胜天,困局必有破解之道,我等岂能坐视外臣入京乱政?”   “何进真是糊涂啊!”   “何进专政,听不听得进去,还得另说。”   荀彧摇了摇头:“尽人事,听天命吧。”两人对视一眼,决定各自寻找援手劝说何进。   荀攸道:“对了,我打探到荀澜已悄然离宫,我命人去看回到府邸了没。”   此时,洛阳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栈里,荀澜正懒洋洋地爬起来洗漱。忽然连打了两三个夸张的喷嚏,眼角挂上了几颗晶莹的泪珠,一张俊逸的小脸皱成了一团,他茫茫地抱怨了一句:“是谁在念叨我?”   徐晃给他递了一方帕子,关切道:“许是您穿得太少了,我把披风拿过来。”   荀澜一愣:“你来了?”他让徐晃去和张让的人接洽,没想到回来的这么快。   徐晃拱手行了一礼,面带喜色:“道长,对方准备妥当了,粮食我检查过,没有缺斤少两。”   荀澜讶异地问:“这么快?”早知道如此,就多讹点了。看来这些东西对十常侍来说一点都不伤筋动骨。   徐晃眉宇间有一丝忧虑:“我已让人快马加鞭去给周仓送信,让他半路接应,但时间上怕是来不及。”   “寒玦,过来。”荀澜对寒玦招招手,三个人围着桌子跪坐:“一起商量下怎么安全把东西运回去。”   徐晃又欢喜又犯愁,喜的是仁慈的道长不但得到了一方父母职,还能带粮食、牛马和奴仆回去,忧愁的是据说这是从残暴的十常侍手里骗来的,而且道长一副不打算还的样子。   “别担心,十常侍活不了几天了。十常侍最大的靠山一死,不知道有多少官员想把他们千刀万剐,要为在党锢之祸中遭难的朋友亲人报仇。”荀澜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放轻松,愁绪都写在脸上了。”   士大夫之间自己明争暗斗常有,但你死我活牵连甚广的还是士大夫和宦官之间的斗争。   大宦官动辄杀人抄家,杀了和他们作对的臣子,将他们妻妾儿女收为自己的奴隶,将他们的朋友砍头和流放。最重要的是,挡了士大夫的路。可以说,在杀十常侍这层面上,士大夫阶层都达成了共识。   徐晃苦笑一声,不是他不相信道长,而是这么多年来得罪了十常侍的,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何况他听说太后庇佑了十常侍。   “我想在京城多留几日,但这些物资必须尽早运走。”免得夜长梦多。   徐晃担心十常侍会反悔,也想尽早把东西运走。   “这些仆从脸上都有黥面,都是十常侍养在庄子上人,亲眷皆在洛阳,不会轻易逃走。”寒玦说:“但必须有人一路看管,否则必会藏匿粮食和拖延行程。”   徐晃点头称是:“还得再找些有拳脚功夫的护院,一路上不太平,我一个人决计顾不了这么多。”这么多人队伍会拉得很长,很容易被山匪冲散。   “若是遇到拦路抢劫的,奴隶们一哄而散,你一个人确实独木难支。”荀澜为难说:“这怎么办?听起来,就算以我们三人之力,都很难管理这些人和保护粮食牛羊。” 第22章   从十常侍那借的一千人只是普通的农夫,脚力好,擅长侍弄牲口。徐晃检查过,会功夫的没有几个。   他提了一个建议:“道长,不如我们去市中买自卖的奴婢。我来京城的时候带了不少银钱,我们挑一些孔武有力的,让他们一路拿着棍棒,护送东西回去。”   这些银钱,还是临走前面粗心细的周仓打包的,让他协助荀道长在京中打点。   短短十几天,追随的道长凭借神奇的本领,一跃而成一方父母官,掌管富庶的颍川郡。   要知道,颍川自秦时起,几百年来一直是大郡,堪称京师之外人口最多、最繁华的地方。   徐晃这几天梦里都在兴奋地跟周仓诉说他们跟对了人,未来他们可以齐心协力庇佑一方百姓。   如今道长为难,徐晃自然慷慨解囊,尽力尽力地为侍奉的府君和自己的未来谋划。   寒玦则补充了一句:“须得留下牵挂为质,否则必会生乱。”   这个年代,因为饥荒、瘟疫和战乱,大量的人活不下去,只得自卖为奴隶。   荀澜见寒玦神态淡漠地分析利弊,俊美的脸上毫无波澜,似乎并没有在人贩子那留下心理阴影,这才让徐晃继续这个话题。   “除此之外,还可以在他们脸上加上黥面,防止逃跑。”徐晃赞同说。   黥面相当于在脸上刺青,然后用墨染黑。在没有麻醉的汉朝,黥面既要受皮肉之苦,还被标记了一生耻辱的印记。   荀澜皱着眉,心里十分不适。在后世,人贩子都是要枪毙的。更遑论这种虐待的行为,简直罪加一等。   但他一路从颍川来到洛阳,路上见过了剥树皮吃的老丈,也见过了带着孩子一路卖身到大城讨饭的年轻妇女,世道艰辛,如今社会运行的规则便是如此。他不会再像在临颍城救下寒玦一样莽撞无畏。毕竟汉朝奴隶的数量庞大,已经到了富农皆有奴隶的地步。举国上下都在享受奴隶经济的情况下,凭借一己之力,根本无力改变事实。   直到隋唐时期契约租佃的产生,奴隶才逐渐减少,变成传统的地主佃农模式的封建社会模式。社会形态的自然发展过渡,还得要大几百年的时间才行。荀澜沉思了片刻问:“可还有别的法子?比如雇佣镖师?”   看他们俩一脸茫然,荀澜便知道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他忘记了,镖局在这个商品经济不发达的年代还没有影子,直到明朝才会兴起。   “不用黥面。”他沉默了几息后说:“公明随我去市里看看。”   汉朝置奴婢之市,与牛马同栏。   虽然奴隶被看作是人,但在汉朝的地位低下。荀澜他们一路看过去,奴隶作为财产与牲畜田产等同。   等待被卖的奴隶基本上是麻木地站在那,举着个木牌,上面标注了价格,旁边是笑容满面数钱的牙侩,也就是专门做中介的人贩子。   倒也有例外,比如就有几个身高八/九尺的大汉挽起袖子,举起重物,显示自己的大力气。这是庶民自卖为奴,与牙侩卖的奴隶不同,他们本是清白人家,现在舍弃了自由,只求挣个好价钱留给父母妻儿。   徐晃对举磨盘的一个大汉明显起了兴趣,荀澜便朝他点点头:“你做主吧,钱不够的话用牛羊来换。”   徐晃一上前,几个牙侩立即热情地围了上去。   荀澜穿着一身褐衣,反而无人搭理。   过了半晌,徐晃满意地拿着契约过来让荀澜签字画押,身后跟着一串的人。   从此这些人便如同牛羊房屋等一样,是他的私产了。他的视线扫过一张张穷苦麻木的脸,觉得呼出的气息都沉重了起来。   这时候一个牙侩过来纠缠一看就是大主顾的徐晃:“壮士,我还有一白皙小童,只要您多加五千钱,就白送您啦。”   话音刚落,就被另一个牙侩粗暴地挤开:“大郎别听他的,那小童都要死了,买我的漂亮女奴,只要一万五千钱,保证把您伺候地舒舒服服!”   荀澜看向牙侩身后,见一个头上插草的三四岁小孩蜷缩在干草堆里,白皙的脸上都是不正常的红晕,身体在料峭的春日中微微颤抖着。   “哪里来的小孩?”   他的视线在小孩编贝似的整齐洁白牙齿,毫无劳作痕迹的嫩脸蛋和莲藕般的手臂上逡巡了一遍,发现了端倪。不悦地上前质问:“莫不是你们拐了好人家的孩子?”   这孩子一看就是精细养大的,绝对不可能是奴隶的孩子。   牙侩心虚地刺了他一句:“你算个什么东西,再胡说八道把你赶出去!”   “不得对道……”思及不能暴露道长身份,徐晃连忙改口:“不得无礼!”   牙侩看走了眼,却没有走开,反而上前百般纠缠起了荀澜。   徐晃不善争辩,拿牙侩没办法,只得不耐烦地把他拨到一边去。   荀澜冷笑一声,板着一张俊俏的小脸说:“略卖人口,按大汉律法当处以磔刑,你不怕吗?”   磔刑,也就是先砍头再分尸的极刑。汉朝允许买卖奴隶,但掳掠平民和士大夫买卖,可是杀头的大罪。   那牙侩却丝毫不见心虚,反而哈哈大笑:“你以为你是谁?还能管这档子事?”   说罢,竟贪婪地看着荀澜,上下打量货物的嚣张眼神让人特别不适。   荀澜对人的恶意有精准的直觉,怒极反笑:“你算是什么东西?还敢打我的主意?”   还不待他动手,徐晃已经一只手将牙侩提溜了起来,沙包大的拳头已经举在了面前。   随着徐晃手指的收紧,牙侩难捱地挣扎了起来。   牙侩的打手围了过来,已经有人在吆喝“有人在市中打斗,快请胥役!”   荀澜理智逐渐回笼,慢慢地吐出来了一口浊气,拍了拍徐晃的手臂:“罢了,不能把胥役引来,我们把那个男孩儿买下来吧。”   现在不宜生事端,早早带着诏书低调上任才是正事。   徐晃去安顿新买的奴隶,准备翌日大早启程离开。   小孩发着高烧,神志不清,荀澜只得将他带回了客栈。请郎中诊治后,小孩子喝了药后沉沉睡了过去,晚上却又起了高烧。   “半夜起烧,太凶险了。”寒玦探了一下小孩的额头,这个年纪的小孩依旧是容易夭折的,一场高热就能夺去性命。   “要不让伙计再把郎中叫来?”   寒玦摇头,请郎中过来没什么意义:“白天抓药的时候他说了,熬不熬地过去全看天意,再起烧他也没办法。”   “那我们先用酒浸了毛巾给他降温。”荀澜忧心忡忡道:“这么滚烫的温度,可别烧坏了孩子。”   又从系统里兑换了一粒退烧片,这才让小孩熬过了凶险的一夜。   早上荀澜醒来,就对上了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竟然是醒来的小孩,头发已经扎得整整齐齐,顶着两个可爱的小角。   荀澜摸了摸他的额头,松了一口气。   寒玦早已经起来了,还给小孩洗漱过了,上前给荀澜递了一方温热的帕子擦脸:“已经退烧了,早上他喊饿,我给他喂了一些粥。”   小孩从来没有吃过现代的退烧药,体内没有一点抗药性,所以效果拔群,已不复昨天的狼狈。   这小孩生得柔软又可爱,白里透红的苹果脸让人忍不住戳一下,眼睛乌溜溜的,看上去很是机敏。   但也只是个三四岁的小孩而已。寒玦深深地看了荀澜一眼,不太懂对方为何在这种情景下尽心尽力地照顾一个稚子。听徐晃说,这还是五千钱特地买回来的。   他垂下眼,长长的仿佛小扇子一样的睫毛掩去了眼里所有的情绪。   毫无所觉的荀澜逗弄着小孩,挽救了一条小生命心情甚好:“小朋友,你几岁啦?”   小孩奶声奶气地说:“三岁多了。”   荀澜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儿:“你叫什么名字?记得自己家在哪儿吗?”   “我叫法正,我家在小法仪镇。”法正记得昨晚照顾自己的两个大哥哥,没有躲避,反而用柔软的小脸蛋儿蹭了蹭他的手指。 第23章   “法正?”   还不待荀澜反应过来,系统的提示音已至:   【完成结识特殊人才任务】   【结识谋士法正,系统积分+5】   看着眼前微微向前扑,露出一个可爱笑容的奶娃娃,荀澜实在无法将其和未来刘备帐下运筹帷幄的谋士联系起来。   伸手戳一戳他右侧的小酒窝,法正也只是疑惑地歪了一下小脑袋,一派的天真无邪。   哪有未来执掌蜀汉大权后狠辣绝情、睚眦必报的影子?   不过法正的出身那么优越,又是名士法真的孙子,怎么还会被拐卖呢?荀澜抬手把他抱起来,盯着他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儿看,俊秀的脸上露出了沉思的表情。   法正以为大哥哥在和他玩游戏,露出来了一个无害的笑容,甚至还放松地把小手手放在嘴里吮吸了起来,活泼地嘟囔着:“举高高,举高高!”   这可爱的小模样!   荀澜情不自禁地用脸蛋蹭了蹭他的小脸,抱着他举高高玩了好几次:“我明日让人给你父母带信,你乖乖的,在你爹娘来接之前跟着我好不好?”   闻言寒玦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要送走?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天资聪颖的孩子。   听到父母两个字,法正清澈的大眼睛里溢出了喜悦:“真的吗?”   荀澜柔和一笑:“当然是真的,不过你要先跟着两个哥哥一段时间。”   “我愿意跟着大哥哥。”法正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眼泪却溢了出来,小声抽泣着说:“他们都说,爹娘不要我了。”   “怎么会?每个孩子都是父母的珍宝,”荀澜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而且法正这么可爱,怎么会有人不要你?”   法正破涕为笑,咿咿呀呀地发出了可爱的声音。   不过这段时间,谁来照顾法正呢?   荀澜看了寒玦一眼,寒玦一脸淡然地说:“昨日买的奴仆里有一年轻的妇人,可以一路照顾他,带回颍川。”   顺路带个孩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荀澜问法正:“你还记得怎么和爹娘走失的吗?”   法正小小年纪,口齿却很清晰:“娘亲去买笔墨,我看到了好玩的纸蜻蜓,等回头的时候娘亲就不见了。”   荀澜同情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你就被坏人抱走了?”   “是,大坏人用布捂住我的嘴不让说话,还不让我吃饱!”法正激动地挥舞着小拳拳,稚气地说:“我要让爹爹打死他们!”   荀澜乐了,这有仇必报的性格,果然是三岁看到老啊。随口应付道:“嗯嗯,统统打死。”   法正却记下了:“哥哥也要帮我打。”   “好的,先让哥哥起来洗漱吃饭,以后才有力气打坏人,好不好?”   闻言,法正乖乖地从他身上爬了下来,坐在塌上,不哭也不闹,看上去十分乖巧。   荀澜把帐子拉上,开始换衣服。按理来说,室内一共就三个人,性别都是男,没什么好遮掩的。   但是……   对上寒玦那张好看得不分性别的脸,再对上法正闪烁着好奇的乌溜溜大眼睛,荀澜默默地把自己完全隐身在了帐子里,在他们面前脱光光也太奇怪了!   等他换好衣服,寒玦已经从楼下带上来了一块胡饼。其实就是普通的烤饼上面撒上点芝麻,却是当下在权贵中很流行的一种吃食。甚至,胡饼还得到过汉灵帝刘宏的称赞,价格并不便宜。   法正吮吸着手指眼巴巴地看着饼。   荀澜把饼掰成了三块,于是寒玦和法正一大一小并排坐着,认真吃饼。   “用手接着掉下来的碎芝麻。”寒玦教导法正不要浪费:“不要撒在榻上。”   这场面,竟然挺温馨的。   荀澜还没刷牙,从桌上取了一根新鲜的杨柳枝,咬一小截放在嘴里。反复咬了好几次,直到杨柳枝上出现很多细细的纤维,才拿出来简单地擦洗牙齿。至于牙膏,这东西还没问世。这个时候,只有有钱有闲的士大夫才会用茯苓熬成的药汤漱口,大多数人只能用杨柳枝擦一擦牙齿。   荀澜叹了一口气,汉代条件艰辛,他已经多日没法好好刷牙了。有时候路上找不到杨柳枝,只能用盐水漱一下口将就。   和寒玦商量道:“对了,下午我看着法正,要不你去市中找找卖茶的吧,称一点回来。”   茶不便宜,即使从十常侍那弄来了财物,荀澜也不敢随意乱花。等到了颍川,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要喝茶汤?”寒玦在草原上也饮过茶,是祖父的手下用好马换回来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味道你可能不喜欢。”   荀澜记起来了,他在街上曾经闻到过一股奇怪的味道,寒玦说那是有贵人在烹茶。   这个时代的煮茶颇为黑暗料理,经常会把茶叶和刺激性气味的“葱、姜、枣、橘皮、茱萸、薄荷”一起熬煮之后再喝。   上次那味道,荀澜真是想起来就觉得可怕:“还是用来漱口吧,用浓茶可以当做漱口水,否则光这样擦我总觉得不干净。”   想了想问:“有人把茶和奶煮在一起吗,奶茶还挺好喝的。”   “我喝过,有点苦。”煮的时候也加了姜、枣和橘子皮,寒玦想到那个味道也一点都不怀念,难得点评起来了食物的味道:“远不如蜂蜜水。”   “多加点糖啊,也可以加点蜂蜜。”荀澜自然而然地说。   “糖很贵,而且不好存放。”   “现在糖是什么样子的?有没有那种晶晶亮的、硬块的糖果啊?”   寒玦一早就发现了荀澜对常识的缺乏,见怪不怪地解释了。   这时候有柘浆,也就是从甘蔗中取得的汁。如果把甘蔗榨汁后放在太阳下,过一段时间就成了半凝固状的软糖了,但是出产率也低,不容易保存,所以价格很高昂。   这个年代,茶本身就不便宜了,煮茶之风只在文人之间盛行。饮茶本身是一件风雅的事情,文人更注重的是这种仪式感,并没有人尝试着加入糖来改良口感。   “想吃糖……”法正啃完了胡饼,意犹未尽。   没想到法正听饿了,荀澜只得从桌上拿了个果子剥给他吃:“吃个甜甜的果子吧,比糖甜多了!”   好在法正是个容易满足的孩子,歪着头开心地叫了一声,接过了果子偎依在他身上。   荀澜沉浸在投喂小可爱中,却被敲门声打断。   一个客栈的伙计急匆匆地上楼来了,隔着门说:“郎君,楼下有一人要见您。”   寒玦开了门,荀澜随口应道:“谁啊?”   伙计激动地说:“他自称是典军校尉议郎曹操。”   “曹操?”   荀澜叫了一声,一脸愕然地站了起来,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就想去瞻仰这位大枭雄。   直到感受到地面的冰凉才讪讪地退了回去。   法正被他的大动作惊吓到了,咬着果子不敢出声。   寒玦安抚地拍了拍法正,不紧不慢地道:“使君如今已是一郡太守,何必心急见他一个校尉?”   使君这个陌生的称呼倒是提醒到了荀澜,于是收敛了笑容,清咳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衣衫,负手而立,恢复了翩翩君子的形象:“那你让他进来?”   寒玦示意他看看屋内。   他们住的这家客栈风格朴素,室内就放着一张宽约两米的榻,还有一张席子和一个漆几。如今席子和漆几上堆了不少给法正用的草药,还放着一些荀澜在街上买的零零散散小玩意儿和吃到一半的东西,竟是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第24章   荀澜叹了口气:汉代礼仪交际这块,他是苦手啊。虽然每次到关键时刻,硬着头皮也能上……   但大早上的,困意连天的情况下完全不想苦思冥想,他转头就问寒玦:“这种情况要如何不失礼貌地换个地点、换个时间见面?”   寒玦用几个铜钱打发走了伙计,关上门挡住对方热切探究的视线,不急不慢地说:“曹操只是个校尉,让其等上片刻比较好。”   荀澜下意识地反驳说:“那怎么行?曹操可是西园八校尉啊。”   西园八校尉是汉灵帝一手建立起来的,专门用来制衡外戚的。   他们的权力比普通校尉要大很多,都是在洛阳风头正劲的人物,连洛阳的百姓都能一一叫出来他们的大名。   寒玦淡淡地说:“蹇硕死后,西园八校尉就土崩瓦解了。”   “对哦,我居然忘记这一茬了……”   荀澜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己真是被曹操的历史光环蒙蔽了双眼,老觉得对方权势滔天,还不如土著寒玦看得清楚。   西园八校尉的顶头上司是大宦官蹇硕,整个西园的兵力都是为了提升蹇硕在军中的地位招募的。众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这是汉灵帝刘宏的私心。为了节制大将军何进,好让亲信宦官扶持小儿子刘协上位。这敌对立场从一开始就定下了,所以只要刘协活着,何进不会放弃追杀这些宦官。   过了一会儿寒玦才到楼下,对被客栈伙计热情招待的曹操不卑不亢地说:“使君今日事务繁忙,请阁下暂回吧。”   曹操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微微蹙眉。   见对方态度坚决,遂爽朗一笑:“那我明日再来拜见荀使君,烦请转告拜访之事。”   言毕,让仆从递上一大包礼物,面上无丝毫恼怒之色,反而诚恳地说:“礼物请代荀使君收下。”   “不必了,”寒玦推拒了礼物,见其面色微变,顿了顿道:“使君明日午时,会到贵府拜访。”   曹操喜道:“如此,曹操恭候使君大驾。”   说完,一定要把礼物留下。   在回去的路上,他怎么也想不起方才道童的样貌了。   “长得这么不起眼么,还是我记性不好了?”   曹操疑惑地皱着眉头,但远远看到袁绍骑着高头大马而来,遂将此事抛在脑后,调转马头走了。   寒玦接着沉甸甸的礼物,回头一看,荀澜正贴着窗户往外张望。   一进房间,就听他迫不及待地说:“曹操,长得也不矮啊,我从楼上看下来,你俩居然没差太多。”   看起来和一米七差不多,在人群中不算短小的身高了。他真是被演义里曹操身长七尺,一米六二的描述给骗了。   寒玦难得反驳说:“不会,他靴底都有一指高了。”   荀澜一脸震惊,汉代就出现了高跟鞋了不成?   他哭笑不得地看了寒玦一眼,果然身高都是男人的痛处:“没有说你矮的意思,你年纪还小,以后还有得长呢。”寒玦已经一米七五多了,还在快速抽条中,昨天郎中还说他腿肚子疼是在长个子,无须担心。   寒玦深以为然,他可汗祖父就是身高八尺的大汉,自己从来都没担忧过身高的问题。   “不过,他怎么能找到这里来呢?”荀澜带着疑惑展开了礼物。   竟然是两匹白底青竹影、带着金丝线的丝绸,十分的典雅精致。   “好看!”连小包子法正都拍掌称赞了起来,还上小手摸了摸,点着小脑袋一本正经地点评道:“滑滑的,金线亮亮的,法正喜欢。”   荀澜忍俊不禁地摸了摸他:“那给你做身漂亮衣服。”   “好耶¥#%@%^*&(*%,要穿新衣服~”法正估计穿人贩子强行裹上的麻衣十分不习惯,细嫩的肩膀都被粗粝的麻磨红了。知道自己能得到新的丝绸衣服,雀跃不已,嘴里也咿咿呀呀地叫着。   人类幼崽真是可爱,就是有时候不知道他在叫嚷什么外星文字。荀澜把丝绸推到塌上,交给法正到一边玩,思忖着:“这应当挺贵重的,曹操出手很大方。”   “我上来的时候,听客栈里的伙计说起他的祖父,”寒玦这一路带着发带,倒是方便了探听消息,便将传闻和荀澜缓缓说来:“相传曹腾赀产钜亿,家里佣人杂役上万,在乡有良田千亩。”   “这么有钱?”荀澜感慨后换了个思路:“曹操嗅觉灵敏,应当已看到我被任命颍川的诏书。他有祖父留下来的人脉,或许是从小黄门那得知了我的踪迹。”   莫非是发现了什么?   按道理来说,十常侍卖官已经轻车熟路了才是,诏书上的印玺都是真的。   对方也不会自掘坟墓,透露出篡改了日期的事情。反而会尽力遮掩,伪造他给天子送礼得到赏官的事实,免得被朝臣抓到把柄。   还有,既然这么有钱,为什么日后曹操还要去盗墓啊?   荀澜百思不得其解:“也不知道这是他习惯出手阔绰,还是有求于我?”   “他不像是无故散财之人。”寒玦说:“我看他衣着并不华丽,今日也未着丝绸,而是穿的普通红色细布。”   荀澜疑惑地用指尖点了点下巴:“想见识我的本事不成?”   转念一想,觉得自己的所有担忧或许是多余的。   曹操现在应当是如履薄冰吧。在官场几经沉浮,空有一身抱负却不得志。   毕竟几年前,曹操还是踌躇满志的济南相,励精图治,把济南国管得井井有条。如今他在京中只是一小官,虽然蹇硕死后投入了大将军何进的门下,却因为养祖父的宦官出身不被待见。   可能他只是病急乱投医呢,就像一定要让知名品评家许劭给他一句评价一样,结交声名显赫的人,提高自己的声望?   无论在心中如何忖度猜测,曹操还是要见的。如果不见曹操和大耳朵刘备,岂不是白来三国这一遭?   左思右想,直到中午法正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荀澜暂且放下疑惑,三人一起下楼吃饭。   大厅的伙计们都认得曹操,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曹操家到底多有钱。   “我们这所有人全部加起来不吃不喝,劳作一万年,也比不得他!你知道吗,十几年前,他爹付了一亿万钱,位至太尉!”一个胖乎乎的伙计说得唾液横飞:“当时都轰动京师了!”   太尉当时可是仅次于大将军的高官。   众人惊叹:“这比卖凉州刺史贵多了!”   汉灵帝刘宏公开卖官数十年了,百姓没什么不能说这个的禁忌。   他们说起十几年前有一孟姓富商,倾其家资贿赂张让,张让就在天子前说他的好话,拿了一些财物上交给了天子,孟佗就成功当了凉州刺史,成了一整个州的监察官。   “花了一亿买官?”荀澜瞪大了一双杏眼:“这也太夸张了吧。”   还好他只花了一个积分的水晶球。而且,比起前面两位,一郡太守相当于市长,并不是太尉和刺史这种国家部长级和省部级干部的扎眼岗位。   他们一下楼来,伙计和客人们探究的视线如同实质,都聚焦了过来。   荀澜无奈,托曹操的福,他们得换个地儿了。   翌日,曹操热情地将两位客人让进客厅:“鄙人曹操,表字孟德,见过荀使君。”   见前面一人俊逸不群,穿着一身雅致如新竹的绿白相间道袍,一双杏仁眼顾盼生姿,一看便知是前几日轰动京师的神仙道长荀澜。   他身后跟着一个道童。道童头发束起,瞧着十分平淡无奇,但其手里捧着一口镶嵌着宝石、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的宝剑,吸引了曹操的大半注意。   “荀使君大驾光临,实在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荀澜露出了一个不卑不亢的笑容,脸上没有露出一丝私下里的失态:“不才蓬莱荀澜,表字安之。得见孟德,是澜的荣幸啊。”   心下却诧异于曹操生得普通,身量短小,不胖不瘦,是属于扔在人群里看不出来的那种。   细细看来,他面相却带着一丝凶狠之气,狭长眼睛、上挑眉,鹰钩鼻子,嘴唇很薄,给人一种不好相与的感觉。   难怪能够几次三番在战乱中扮作小兵逃脱。 第25章   “请坐。”曹操伸手示意,礼数周全。   “请。”荀澜亦回之以礼,不卑不亢。   “小童,煮酒来。”落座后,曹操命仆从煮酒。   两人跪坐在竹席之上,铜酒樽就放在席位的中间,其余人都侍立在两侧,有一小仆跪在一旁边温酒。   米酒的香气在屋内逐渐弥漫开来,袅袅白雾自酒樽中升起,给气氛增添了几分温馨。   荀澜昨天做足了功课,率先开口道:“听说孟德兄初出仕途就声名远扬,在洛阳和顿丘施政毫不扰民,深受百姓爱戴,实在让人羡慕啊。”   曹操曾经任洛阳北部尉和顿丘县令,执法严明,在短短时间内使地方豪强不得不收敛。连蹇硕的叔父违反了律法都被他依照城规戒律当场格杀于城门口,铁面无私的雷霆手段震慑了一众权宦。   曹操没想到他一介刚入京的道人居然知道这些十年前的旧事,惊讶地摆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面上却有一丝的得色,抿着薄唇说:“不过是年轻气盛时侥幸办了几件案子罢了。”   荀澜笑着说:“孟德不要谦虚了,在都城约束权宦,试问几个人当县尉的时候能够做到?洛阳的百姓,都知道你是个好官。”   即使过了这些年,洛阳的百姓可能不记得了,历史却书写了下来。   初出茅庐的曹操,可是个心怀大志、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他想要整肃吏治,造福一方,也确实雷厉风行地做到了。   这点让人着实钦佩。他出身于大富之家,本可以轻松度过一生,却一直渴望建功立业,素有“达则兼济天下”的志向。   荀澜的语气诚恳,让曹操想起了十几年前的旧事。   那时候他还不到二十岁,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纪。当的第一个官就是天子脚下的洛阳县尉,办的第一个人就是天子亲信宦官蹇硕的叔父。   他想整肃官风,可惜朝廷被张让、蹇硕等宦官把持。因为动了他们利益,这十几年来被屡次降职,数次受挫。   他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些久远的记忆晃出去,话题一转:   “若论受百姓欢迎,无人能及使君。使君身怀异才,在短短几日内就俘获了洛阳百姓的心,操实在是自愧不如啊。”   荀澜笑着摆摆手,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回来:“那不过是些雕虫小技罢了,我这番赴任颍川郡太守,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要向孟德请教。以后怕是多有书信打扰,还望孟德不要嫌弃啊。”   若是旁人的话,怕会以为他在变相炫耀。第一个官的起点,颍川郡太守,是多少人的终点。何况他还那么年轻,才十八岁。   但曹操自身的起点也很高,十八岁一出仕就当了都城的治安管理人,二十几岁的时候当济南相,掌握一个封国的大权。   他还被调任过东郡太守,只不过当时对朝廷心灰意冷,又因为担任济南相得罪了太多权贵,便毫不留恋地没有去,因此丝毫没有因为这话生出嫌隙。   “使君但说无妨,”曹操苦笑着说:“我为官多年,也就只剩下经验了,承蒙使君看得起。”   为官多年,有的人是扶摇直上,他却是原地打转。   今日诈听得往事,曹操也有些唏嘘:“颍川向来富庶,使君无需担忧。”   荀澜试探着说:“若富庶的只有少数权宦之家,饥民无数,那便没有意义了。”   曹操脸上现出了一丝讶然,没想到买官的道人居然能有和他一样的想法,真是人不可貌相,他回道:“自黄巾之后,天下大乱,饥民遍地,流寇丛生。民生之多艰,我也时常有安抚饥民的想法,奈何……唉!”   若要生民吃饱,谈何容易!   “贪官污吏无数,吞没朝廷赈灾款者不计其数。”荀澜指出:“逼得百姓不得不成为流寇,真是让人觉得悲哀啊。”   曹操的面上也露出了惆怅的表情,然而此事无解。   惆怅地吟了一句《离骚》:“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他素有中兴汉室之意,愿意励精图治,整肃吏治,然而现在郁郁不得志,想来便觉得胸中愤懑。   “听说孟德担任济南相时,惩治贪官污吏毫不留情,造福一方百姓。”   不仅是为了和曹操寻找共同话题,荀澜也在真诚发问,毕竟走马上任颍川郡的他也面临着相当棘手的问题:   “实在是我辈楷模,澜也有效仿之意,只是不得其门而入。”   这番话说得曹操心中十分熨帖,连忙说:“既是志同道合之人,使君但说无妨。”   荀澜烦恼地叹了一声:“地方官官相护,我们千里独骑赴任,这犹如一人徒手解乱麻,实在是无从下手啊!”   闻言曹操收敛了笑容,脸上一派肃然:“使君不与人同流合污,已胜于九成官员;使君有肃清吏治之心,已远胜于九成九官员了!”   他本只想试探对方,谁知竟是遇到了知己。   联想到对方镇压黄巾贼的军功,曹操觉得自己小觑面前这人。所谓英雄不论出身,虽然是买官而上的道人,焉知没有真才实学?没有护国爱民之心?   曹操亲自站起来给对方倒酒。   “我赴任济南相没多久,就发现了问题。”他不再见外,谈起了几年前的往事:“济南国这个地方管辖的县有十多个,我去了之后发现各县长官攀附皇亲国戚,贪赃枉法,做了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   荀澜认真听着:“那孟德是怎么处置的?”   曹操笑道:“前任的几个国相,要么与他们同流合污,要么担心得罪皇亲国戚和京城权贵,不敢处置他们。但既然我做了国相,就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   荀澜想,别人不敢,但二十几岁的曹操是相当头铁的。   在入仕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曹操是没有私心的,是一心为大汉着想的“屠龙少年”。只是后面对汉室失望透顶,又浸染了权柄,使得屠龙少年终成恶龙。   “孟德可是上奏天子,罢免了他们?”   曹操/爽快地说:“没错,尽数罢免!”   荀澜非常给面子地鼓掌:“干得好!”   曹操接着说:“济南国还建了六百多座祠堂,祭神拜鬼,奢侈无度,还以祭祀的名义让百姓献上牛羊和妻女,着实让人不齿!”   荀澜点头,毫不犹豫地说:“这种变着法子捞钱的祭祀理应取缔。”   曹操大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齐鲁之地,民间重祭祀,祠庙非常多,给了官员敛财的机会。但贸然取缔祭祀,是十分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荀澜径直道:“怀念先人,本无可厚非,若是舍本逐末,当扭转当地的糟粕习俗。”他笑着举了个例子:“饭都吃不起了,还要卖儿卖女,修筑祠堂,无异于发疯。”   曹操还是第一次见甫一听闻,就痛快地赞同取缔祭祀的人。心下料得:此人必非常人。   他继续道:“自从做完这两件事情,当地有才华的人见我是做实事的人,都主动来我府做事。济南国内的事情在他们的协助下也逐渐解决了,官场作风也清明了起来。”   荀澜归纳重点:“我记下了,先考察民情,再新官上任三把火,震慑权宦,吸引贤能之人。如此政令通畅,官风正派,百姓方能安居乐业。”   曹操抚掌大笑:“安之实乃妙人!”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再尊称使君,而是直接称呼荀澜的字,更显亲昵。   他尊敬地举起酒杯:“请!”   “请!”荀澜亦笑了起来,和曹操碰杯,干了一觥酒。   “畅快!”曹操将觥倒转,毫无酒液流出。他与荀澜对视,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笑意。   他已经许久没有谈起当年,遇到志趣相投的荀澜,兴致十分高昂,当即叫了自己的宠妾卞氏出来弹琴助兴。   仆从支起一面竹帘,摆上古琴。不多时,宛转悠扬的琴音响了起来。   风偶尔吹动帘子,露出卞夫人一张和寒玦七分相似的脸。 第26章   知道是主人家的美妾, 为了避嫌,荀澜和寒玦都不往帘子后看。尤其是寒玦,垂手而立, 专心致志地看着荀澜面前的酒觥。   荀澜偶尔瞥到竹帘, 能透过帘子的间隙隐约看到里面女子波涛汹涌的好身材。   这……   只能说, 曹公不愧是历史上公认的热爱熟女御姐的男人, 喜爱□□。   此时能够被叫出来弹奏的妾氏,荀澜摇晃着酒觥,暗自猜测:不会是那个传奇一生的武宣皇后卞夫人吧?   传闻卞夫人生得美貌无双,吹拉弹唱, 无所不能。   卞家世代以声色谋生,像她这样出身寒微的美貌女子,在乱世也活得很苦。她时常要走很长的路, 在各地的街角、酒肆之间演奏赚钱。为了养活自己, 绣花鞋都会被走破。   但命运还是眷顾她的, 一次唱歌的时候她被风流的曹操一眼看上,当夜就被带回了家中。后来, 更是凭借美貌和柔顺的性子幸运地留了下来。进入大富大贵之家, 自此衣食无忧。   但荀澜知道她不会止步于此,卞夫人最后熬成了曹操的正妻,生的儿子曹丕、曹植也是一个比一个地争气。在儿子曹丕称帝后, 还成了历史上第一个歌伎出身的皇太后, 这一生不可谓不传奇。   就……还挺好奇卞夫人的,如果曹操让她出来倒酒就好了。   直到曹操说起击杀黄巾贼的往事,才把荀澜的思绪拉回来。   如今天下依旧乱着, 各地黄巾贼有死灰复燃之势, 荀澜便询问曹操有无彻底清除黄巾贼的法子。   曹操在这方面没有丝毫藏私:“大部分黄巾贼, 是可以被收编为兵的。再给这些兵找些事情做,要么去攻打另一部黄巾贼,要么让他们整修城墙,这样能短时间内迅速安定一方。”   他补充说:“我对黄老之学也有所钻研,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太平道的一些教义本身是没有错处的。张角为了谋逆是扭曲了一部分内容,但不能全盘否认这些教众。”   他从小就喜欢道教,与朝中特别敌视太平道的皇莆嵩、卢植等儒家大臣不同,觉得大部分黄巾贼是可以教化的,甚至有些是值得同情的。   太平道以善道教化天下,张角宣称天上有鬼神,鬼神根据人们品行的善恶来增加或减少寿命。   太平道还反对剥削、敛财,主张平等互爱,深得穷苦大众的拥护。曹操出身虽富,却能设身处地体会百姓的苦,十分赞同这个观点。   两人谈及道法,犹如高山流水遇知音,不知不觉中越聊越深。   聊到兴起,荀澜索性将后世完善的六道轮回说了,将地狱、饿鬼、畜生三道之苦娓娓道来。   这些在后世已经是非常成熟的神话传说了,且逻辑自成一体。   从来没有听过传说的曹操很快就将自己带入了神话氛围中,听得津津有味,还认真追问:“依安之之见,我们如何才能不坠三道?”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荀澜微微一笑,指了指天上:“但天上的鬼神并没有那么在意人世间的一切,我们所有的善恶都是在死后由神器生死簿清算的。”   “如果没有神仙管人间,天下岂不是大乱了?”   “难道现在人间不乱吗?”荀澜笑道:“天庭和人世相交的地方不多,中间隔着数千丈,更有白云雾霭层层遮住。而且神仙下到人间的扶桑树已经被砍了,管理人世的主要是地府。不过地府主管轮回,不管帝王更替和朝代变迁。”   曹操仔细思索了下,觉得很有道理。   天下纷乱、瘟疫横行,还有人假借祭祀之名谋财害命,玷污神仙的声名,也没见神仙显灵。   人的一切善恶皆由灵墨自动书写在神器生死簿上,死后清算善恶,决定投胎的六道轮回。”   这个时候,人们都认为泰山是魂魄最终的归宿之地,不知地府,不知阎王。   荀澜又兴致勃勃地跟曹操说起了十殿阎罗,其中一殿秦广王,主管人间生死,幽冥吉凶;二殿楚江王,三月初一日诞辰,司掌活大地狱,凡在阳间奸盗杀生者,推入此狱;三殿宋帝王余……   曹操听得十分入神,见荀澜描述仿若亲眼所见,前后逻辑缜密,甚至能够精确到十殿阎罗的长相、性格和出身来历,不由信服了几分。   听着美曲,喝着小酒,谈天说地,荀澜和曹操谈得相当尽兴。只是何进和董卓进京等事相当敏感,曹操没有丝毫提及,荀澜便佯装不知。   酒过三巡,曹操问及长生。   果然自古往今,帝王将相的人都逃不开长生的诱惑。   荀澜只言修行有定之人可升到天道,其他却没有多说。   曹操猜测,若是所言皆真,荀澜必定是修行有定之人,说不定还得到过地府仙人的指点,否则他怎么会对地府了如指掌呢?   而且观其言谈,丝毫没有私心,皆是造福大众之志,莫不是特地来中原修行?   如果对方能够和掌管生死的判官、阎罗说得上话,日后是否能行个方便,让他不坠三道之苦?   如果所言是虚……   曹操略一思忖,暂且将这些念头抛诸脑后,劝酒愈发殷切。   曹操家喝酒,用的是很大的“觥”。这一觥,足足有荀澜在现代喝水的杯子那么大。   好在这个年代,酒精度高的白酒还没有发明,人们喝的米酒度数很低,不过是略有酒味而已。   荀澜小时候都能跟着爷爷喝好几碗,进入社会后偶有酒局,喝的都是五粮液和水井坊这种高度数的白酒,所以一点都不怯场。   这种米酒,就算是喝到天黑都喝不醉。   见他如此爽快,曹操也十分惬意,颇有相见恨晚之意。他虽然和贤能广泛结交,和袁绍等世家子弟也十分相熟,但在交往之中因着门第之间和道儒信仰不同,常常有难被理解的孤寂感。   还是生平第一次,被人这么理解自己的抱负,对方的道教之说更让人觉得玄之又玄,受益匪浅。不由觉得酒逢知己千杯少,已经有些醉了。   “彩云追月得知己,今日操何其幸也?”曹操坐姿也随意了,不再正襟危坐,面部表情也放松了不少,问出了一个困扰自己多年的问题:“安之从蓬莱而来,见多识广,可有增高的丹方?”   荀澜:……   你想太多了,何况你都三十多了,还要长高啊?   想来是那日他在荀家门口放出话来,有几丹方,日后有缘者可得,让曹操知道了。若是不给,曹操必然生疑,觉得自己藏拙,不把他当知己了。   “有一道方子,”荀澜想了想说:“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只是见效多少还是得看缘法。此外,还有益气安神、养血补脑之效。”   曹操喜出望外,他患上头痛症好几年了,一直都没有人能够医治,现在缓和头痛比长高的愿望还要迫切些:“实不相瞒,操近年来为头痛所苦,如今只得厚着脸皮和安之求方了。”   增高是不可能的,他准备几个方子都是针对风寒、养生和强身健体的。   荀澜将之前积分兑换到的一个安神补脑液方子写给了他,里面包括了鹿茸、干姜、甘草、大枣、制何首乌等物,用了之后可以健脑安神。最是适合他们这些成天头晕乏力、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睡的朝廷官员。   荀澜还提醒道:“孟德配合热水泡脚,足底按摩效果更好些。”   “多谢!”曹操大喜,如获至宝地将方子揣入了怀中。   等用完了晚饭,荀澜回头使了个眼色。寒玦明白他的意思,上前将捧着的黄金短剑献给曹操。   “澜此番来得唐突,未曾备下礼物,只有一柄从家乡带来的短剑。区区薄礼,请孟德不要推辞。”   曹操心中一动,所谓的家乡,不就是蓬莱吗?   虽然心动,但他还是客气地推辞了:“安之何必如此客气?这方子已值千金,操万万不能再收下你的礼物了。”   可是剑拿出来早了,一直让寒玦在他身后捧着,不送才比较怪异……而且荀澜还指望着曹操拿这柄宝剑拿去刺杀董卓呢,黄金短剑无论如何是要送出去的。   曹操并不缺剑,但身为半个武将,骨子里有对兵器的热爱。推拒了几次后,还是忍不住拔出了剑刃。   这柄剑不仅华美异常,剑身也闪烁着锋利的光。   自黄巾之乱起,曹操时常在军中征战,看到宝剑就想试一下。他在空中挥舞了一下,觉得十分趁手。   见刀刃闪烁着冷光,他拔出了自身佩剑,询问道:“能否一试?”   荀澜自信道:“但试无妨。”   两剑相交,随着一声清鸣,曹操自身的佩剑断成了两段,散落在席子上。   “好,好剑!”曹操并不心疼,反而大声称赞说:“当真是砍铁如泥啊,恐怕只有传说中的莫邪干将剑才能与它相提并论!”   这话倒不是夸张,他自己的佩剑便不是凡品,是特意请人打造的利器,谁知竟轻而易举地被折断了。   曹操话锋一转:“只是操已视安之为好友,岂能让你割爱?”   荀澜连忙摆手道:“我一介文弱书生,用不着这短剑。自古宝剑配英雄,只有在孟德的手中才能发挥出它的效用啊。”   曹操虽然好剑,却坚持让荀澜自己留着防身。   荀澜见他坚持,便道:“实不相瞒,此番前来,正有求于孟德。”   待听完他的要求,曹操笑道:“区区小事,安之无需操心,我让老仆替你办妥便是。你要的推荐信更是小事一桩,这便让小童取纸笔来。”   荀澜笑着说:“孟德如此爽快,我便也打开天窗说亮话,这柄剑孟德他日必有大用,请务必收下。”   听他说得这般笃定,曹操想了想,接了过来:“那操就却之不恭了,便替安之代为保管些许时日。”   “我这番前去颍川,还有许多要麻烦孟德兄的地方,以后务必保持书信往来啊。”   曹操一口应承了下来:“承蒙安之看得起,只要用到操的地方,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荀澜露出满意的微笑:“那澜先行谢过了。”   曹操消息灵通,人缘也广,做地方官的时候惩治贪官污吏、打击腐败的经验十分丰富。抛开历史的光环,荀澜也很想和还没“挟天子以令诸侯”前的曹操互通往来。   直到天色已晚,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临走前,曹操命人送了一大包礼物给他,热情地握着荀澜的手说无论如何都要带走。   实在是盛情难却,荀澜便收下了。   待送走了荀澜,曹操在院子里站了良久,回味思索着他的话。   道之一字,着实玄妙。   如果不是怕唐突,他真想看一眼传说中的撒种成花。可惜那一日在兵营,没有目睹到荀府前的百合花开。   一高挑女子从帘子后转了出来,手持披风,体贴地给曹操搭在了身上:“郎君当心风大,不如进屋去吧。”   她身材玲珑有致,姿容绝美,岁月没有在脸上留下一丝的痕迹。细看下来,五官仿佛和寒玦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脸上多了几分柔美。一双棕黑色的丹凤眼里含着袅袅情思,不见丝毫锋芒。   曹操按了按额头,她便体贴地上前,给曹操按摩起了太阳穴,柔柔地道:“郎君,可是头晕了,我方才让人温了汤,您要不要用一些?”   “嗯……”曹操携了她的手,两人一起进屋去了。   荀澜回到新的落脚处,却见毕岚的弟弟已经在门前毕恭毕敬地候着了。   道长还是那么的清俊飘逸,风致怡人。毕三心生赞叹,见他来了立即行了一礼:“道长,毕常侍和张常侍想邀请您入宫。”   荀澜虽然喝了许多酒,意识依旧十分清晰。他警惕地想,休想把我拉到杀何进的船上去,没有立即答复,而是让毕三进屋详谈。   好在瞧着对方流露的意思,竟然只是想给何太后,也就是之前的何皇后送礼,并非一定让他进宫去。   原来何太后对音乐球爱不释手,又想要别的新奇东西,强势地命十常侍寻来。   她新丧了毫无感情的丈夫,斗败了碍眼的婆婆太皇太后,扶持儿子坐稳了皇位,正是需要玩乐庆祝的时候。但碍于国母的身份不能看戏听曲,面上还不能流露出喜悦,免得被文臣说三道四,自然是觉得无聊和烦躁。   当然,十常侍也是很上道的,知道他有玄妙道法,不能强取豪夺,便放低了姿态。毕三不是空手来的,门口已经摆了好几口大箱子。   荀澜听罢,心下有了计较:“我明日要启程去颍川郡赴任,实在是来不及进宫和诸位常侍们叙旧,请帮我转达歉意。”   见毕三流露出着急之色,他话锋一转:“不过,我这儿有一鲜花熏染冰麝定香的香粉,也是从蓬莱带过来的,想必何太后会喜欢。”   鲜花熏染冰麝定香的香粉,听起来很新奇的样子。见道长从袖中掏出来一个椭圆形的流光溢彩盒子,一看便不是凡品,毕三大喜,美滋滋地接了过来。   这是系统中兑换的鸭蛋粉,并不是什么有科技含量的东西,只不过包装得好看些罢了,系统一积分可以换五个,荀澜送出去一个一点都不心疼。   待毕三消小心翼翼地将东西带回宫去,十常侍围着这个七彩琉璃的小盒子犯了难。   毕岚打了自己弟弟的脑袋一下:“你这笨东西,怎么也不问道长怎么打开?我们弄坏了怎么办?”   几个人轮流试了试,最终还是心思细腻的张让找到了一个凹下去的地方按了下去。只听“咔哒”一声,似乎有机关弹开的声音,盒子自动打开了。   盒子里面竟然镶嵌着一面迷你的镜子,竟比宫中重金打造的铜镜还要清晰三分。   盒子装着的是雪白的粉膏,比干净的盐粒还要白上几分,形状是十分非常可爱的鸭蛋型。   毕三陪笑着说:“常侍,道长说这个粉敷在脸上,会有面若芙蓉之感。”   众人小心翼翼地凑上去嗅,清馨的茉莉花味扑面而来。   几人七嘴八舌地说:   “好香,是茉莉花开的味道。”   “这品相,一看就不是俗品。”   “太后素爱敷粉,肯定会喜欢。”   众常侍们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张让合上了盖子:“我明日就去献给何太后,哄得太后开心。”   毕岚和他对视一眼:“过几日,我们就假传太后旨意,将何进骗进宫来。”   两人再次吩咐众人:“这次万万不可走漏风声,否则掉的就是我们自己的脑袋了。”   此时,荀澜打开了十常侍们送来的礼物箱子,里面都是绫罗绸缎和银钱。   不愧是宦官,最看重的永远是银钱,所以觉得别人也最爱金银之物。   “张让他们很上道啊,我现在最缺的就是钱了。”荀澜心满意足,感觉今天收获良多:“要不是时机不对,真想再多薅点羊毛。”   荀澜寻思着随着何太后愈发倚赖十常侍,距离他们骗何进只身入宫时间也不远了,得抓紧时间做准备。   而且,他再拿出来世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好东西,未免太过扎眼,可能招惹事端。等得有了地、有了兵之后,就可以毫无顾忌了。   “绫罗绸缎不好带走,不如明日带去市中换良马。”   寒玦回道:“若是一定要出手,价钱少不得要被压低些。”   “压就压吧,带在路上反而是拖累。”荀澜沉思着合上了盖子:“明日我们兵分两路吧,你去市中,我去和荀彧辞行。”   寒玦做事他还是放心的。   “对了,夜行衣做好了吗?”   前几日,他画了个衣服的草图,让买下来的年轻女子们赶制了两件黑色的夜行衣。其实就是用黑色细布做成的上衣和下裤,袖子和裤脚都收得很窄,免得行动不便。   寒玦应道:“明日就当好了,晌午我去取来。”   “嗯,那今日咱们就早点休息吧。”荀澜打了个哈欠,正想去洗漱,却有一年轻妇人轻手轻脚地过来敲门。   是那日徐晃买的其中一壮汉的妻子,陈氏。   “何事?”   女子露出来了一个尴尬的笑容,小心翼翼地道:“小主人想见您,吵着不肯睡。”   “法正?”法正明明不是无理取闹的娃啊。   荀澜为了让侍女们悉心照顾,便说对外说法正是他的义子,得把法正当小主人好生照料。所以法正哭闹,陈氏不敢擅作主张,惶恐地过来敲门了。   荀澜便让陈氏把法正带过来。   法正一见荀澜就眼泪汪汪地扑了过来,对荀澜进行了道德上的谴责:“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来和我睡觉?”   荀澜:……   我好像没说过天天陪你睡觉的话啊?   也怪他和曹操聊得尽兴,把法正给忘了。只得将法正抱过来哄了一下,顺手摸了摸他手感极滑嫩的小脸蛋儿:“法正怎么就不能自己睡觉了?你不是勇敢的小男子汉么?”   法正理直气壮地说:“家里娘亲都是天天陪我睡觉的。”而且,因着被人抱走的经历,没有两个大哥哥在身旁,他有点不太敢入睡。   “大姐姐陪你睡觉不好吗?大姐姐和娘亲多像啊。”   “大哥哥和娘亲才像,”法正偎在荀澜身上,像是膏药一样不肯下来了:“明明说了要先跟着两个哥哥一段时间的,大哥哥不可言而无信。”   荀澜:……   看来以后不能随口敷衍小孩子了,法正的记性怎么这么好?昨日说的话一字不差!   不过荀澜还是纠正道:“大哥哥是像娘亲一样照顾了法正,不能说是和娘亲一样,知道么?”   “哦。”见荀澜态度坚决,法正干巴巴地点了点头。心下却有点不服气,大哥哥明明和娘亲一样的温柔,连那夜给他擦身子、试温度的样子都一样的。   翌日荀彧却不在家,仆从说主家近日奔波,大清早就出去了,每天很晚才回来,荀澜只见到了荀攸。   荀攸命人煮了酒,又留他们吃饭。   他们住的客栈菜色普通,不过是些水煮狗肉、烤羊肉、烤饼之类的普通饭食翻来覆去地做,荀澜已经吃腻了,又想到未来的十几日都不会有啥好吃的了,便欣然地同意了。   “几日不见,怎么安之还带了一个可爱的小娃?”   “是名士法真的小孙子,”荀澜笑道:“恰巧被我救下了。”   早上法正起来后还贴着他不放。   其实小孩子的第六感相当敏感,也喜欢看人下菜。聪明的法正就会对着心软的荀澜撒娇,对同样照顾他的寒玦则十分讲礼数。   横竖来荀家不危险,荀澜也就带着他了。   荀攸奇道:“其祖父是幽居恬泊的名士法真?”   法正小小年纪,却对祖父的名字记得很深,闻言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小脑袋,奶声奶气地说:“正是不才。”   “哈哈哈,”这小大人的模样让荀攸抚掌而笑:“小童今年多大了,因何走失的?”   “三岁多了,法正是被坏人抱走的。”想到坏人那几张可恶的脸,法正带着一丝愤怒挥了挥小拳头。   荀攸逗他:“你可会读什么书?”   法正脆生生地道:“会念三字经。”   “这是什么经书啊?”   荀澜笑着说:“法正来背一段给叔叔听。”   法正一点都不怯场,张口就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明明是这两天刚教的,法正就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荀澜欣慰地摸了摸法正的头,终于明白了为何父母喜欢让孩子见人就表演节目了,这成就感还真是满满的!   见其对答如流,神色从容,荀攸对法正赞不绝口。   “法正真是天资聪慧,这诗文朗朗上口,细细想来又蕴含大道理,适合小儿背诵,可是安之所作?”   荀澜连连摆手,不能白占历史名人的功劳:“不不,是我一个师弟,名唤王应麟者所作。”   荀攸又继续夸赞法正:“此子聪明伶俐,长大必有所为。”   荀澜不似别的家长般谦虚,而是和人一起夸:“是啊,法正长大了可是要办大事的人。”   说着,戳了戳法正白里透红的小脸蛋,给他夹了几筷子芍药酱拌鸡肉放在小碗里,让他自己用筷子慢慢吃。   “我可以吃鱼吗?”法正吃完了又瞅上了烫鲤鱼片。   荀攸提醒道:“这鱼刺有点多,小儿不宜食。”   法正不乐意了,扑闪着大眼睛抬头看了他一眼:“岂能因噎废食?”   荀澜笑了一下:“童言无忌,不过法正要先谢谢叔叔对你的关心哦。”   联想到法正祖父幽居恬泊,乐以忘忧的性格,荀攸忍俊不禁:“真是有趣,看得我也想养一个了。”   荀攸和荀澜默契地没有提及何进,荀澜倒是说起了卢植,那位海内大儒,刘备和公孙瓒的老师,想要荀攸改日代为引荐。   荀攸不解道:“何必改日,择日不如撞日,临走前我带你去拜访一下如何?”   荀澜摇摇头:“如今我身份尴尬,见面徒增不快,不如以后做出成绩,方才有机会能得到卢尚书的青睐啊。”   本质来说,他就是个买官的道士。   让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卢植高看一眼,还是罢了,他有自知之明。要知道,卢植出身名门望族,其先祖上是周朝名臣姜子牙,师父是儒家代表马融。在这个素有门第之见的年代,不是每个人都和曹操那般,靠共同话题就能接近得了的。   “安之与他人不同,”荀攸道:“攸代为引荐,安之不必担心。”   荀澜笑着摆摆手:“不必了,公达对澜如此信任,我已经很满足了。”   临别之际,他特地叮嘱荀攸:“公达,若是他日在京不开心,记得一定回颍川寻我喝酒。”   荀攸笑着答应了:“一言为定。”   他想了想,从袖子里掏出来了一封书信,递给荀澜:“文若让我准备的,希望安之能够用的上。”   荀澜眼前一亮:“多谢!”   走出荀府的门,荀澜叹了一句:“荀攸,真是沉得住气啊。”难怪后世评价他“多谋深算,心思缜密,明智而能保守机密。”   而荀攸在送走荀澜后,便回到方才他坐的地方,将席子掀了起来,露出来了书信的一角。   “会是什么呢?”荀攸若有所感地打开了信封。   果然,是一封有关未来的信。   以前在胡桥村和荀彧分析天下,尚可用建立在对所有人性格、所有人势力分布了如指掌的基础上来解释,这次他直接给出的答案无疑暴露了能预知未来的本领。   荀澜也觉得自己这行为极为冒险,却是他权衡后,无论如何觉得都要去做的。   如今他势微,不能阻拦董卓进京。但这救下天子之功,至少得让别人来截胡,增加节制董卓一方势力的威望。   至少,让董卓收敛一些。不能让他再在京城的街道上诛杀百姓取乐。   望着安居乐业,对危机一无所知的洛阳城民,荀澜悠悠地叹了口气。   下午荀澜坐上马车,带上徐晃买来的奴仆的女眷们,浩浩荡荡三十多人,一起出发离开了。   他们走得很慢,天黑后荀澜哄睡了法正,就骑上了良马,同寒玦悄悄地回到了京中。两人在皇宫不远处租了一处小小的院落,利用隐形的发带,轮流开启了夜探皇宫的模式,过了七八日,终于摸清了玉玺所在。   十常侍杀何进那日来得猝不及防。荀澜刚啃完了一个胡饼,便听到外面人声鼎沸,是许多人在喊“请大将军上车!”的声音。   寒玦出去了片刻,回来道:“是曹操和袁绍,带着士兵在皇宫门口集结。”   看来,已经触发了历史的关键节点。荀澜把饼三口并做两口啃完,又紧张又兴奋地说:“走,换夜行衣!”   何进大张旗鼓地让丁原、董卓等人带兵进京,又让自己的手下鲍信等人回家乡募兵,十常侍早就知晓了消息。   今日花言巧语说服何太后让人宣何进单独进宫,有话要与兄长说。   何进自认为掌握天下大权,妹妹管理宫廷,十常侍不能把他怎么样。于是不顾曹操和袁绍的劝阻,自信满满地进了宫。   甫一进宫就中了埋伏,身手普通的他被五十刀斧手乱刀砍死,人头被扔出宫外。   曹操大惊失色,虽然已料得大事不好,没想到十常侍做事这么绝。   但他们已经带兵包围了皇宫,此时已在风头浪尖,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必然会被十常侍扣一个不尊天子的大帽子,他的袁绍的仕途……   曹操和袁绍对视了一眼,他在袁绍的眼里看到了兴奋的光芒。   袁绍已经迫不及待地拔出了腰间长剑。   十常侍以为能震慑住曹操和袁绍等人,逼退军队。   谁料两人谁都不是省油的灯,两人根本不顾天子坐镇宫中,不管儒家尊重天子那一套,直接挥着宝剑下令兵卒杀入宫内,要将十常侍的势力一网打尽。   袁绍和曹操高喊:“碰见宦官,一律杀死,为大将军报仇!”   此时已是黑夜,一时皇宫内火光冲天,宫中大乱。   十常侍连忙从何太后那抢走了天子刘辩和陈留王刘协,从边角的小门逃跑了。   袁绍忙着诛杀宦官,丝毫不顾天子的安危,横竖何进已死,待宦官诛杀殆尽,便是以袁家为首的世家的天下!   此时荀澜和寒玦偷偷溜进了宫,借着黑暗的掩护,径直往玉玺所在地而去。但曹操和袁绍的军队大规模地点上了火把,把发带让给荀澜的寒玦好几次都被人盯上了。   “扒了他的衣服。”一板砖敲晕了兵卒后,荀澜果断开始扒衣服。   刚套上衣甲,就又有兵卒挥舞着剑,叫喊着:“有宦官,杀了他们!”冲了上来。   寒玦一脚把对方踹开,但对方穿着厚厚的铠甲,后退了几步稳住了身形,再次挥着剑冲了过来,还开始呼唤同伴:“快来帮手!这里有两个!”   荀澜担忧寒玦,那兵卒的身手却很灵活,他怕拍到寒玦,迟迟没有下手。   眼见又有人过来,荀澜只得躲起来偷袭。   寒玦稍微费了点时间才解决了冲上来的几人,荀澜连忙说:“把板砖拿出来,盔甲太厚了就拍脚!”   寒玦:……并不是很乐意。   荀澜懊恼地赶路:“糟了,我们不该换兵卒的衣服。”   “怎么了?”   “宫中的灯光和火光这么亮,他们不是靠衣服来判断的,而是是看一个人有没有胡子!”荀澜后悔不已,白浪费时间了,还穿了味道难闻的衣服。   他们要去的未央宫前就有一小队军队在四处搜捕宦官,躲在阴影里,荀澜经过观察后,发现只有一个办法:“我们去找件宫女的衣服穿。”   寒玦沉默了片刻,抿着薄唇,棕黑色的眼睛里带着一汪不见底的忧郁,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荀澜,用神情表示着拒绝。   荀澜:……   又不是没有穿过,这是最优解啊!   但对上寒玦为难的样子,荀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真男人就要敢于穿女装!谁让他担心寒玦之前穿女装留下了被人调戏的心理阴影呢。   于是自我牺牲地找来了一套宫女的装束,把隐形的发带让给了寒玦。   东汉末年,宫女的衣服是上衣下裙,衣袖广博。荀澜拿着裙子嘴硬道:“穿裙子也没什么的,和穿袍子有什么区别?底下不都是凉飕飕的么?”他第一次穿长袍就觉得像长裙了! 第27章   寒玦扫了他手中的裙子一眼, 轻描淡写地说:“没什么大的区别,何况在百年前,曲裾就是男女通穿的。”   曲裾就是一种通身紧窄、长可曳地、中有腰封, 下摆呈喇叭状的交领低领口汉服, 和现在流行的广博衣袖装大相径庭。   荀澜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是么?”   他反省了一下自己,危急时刻还在意这些小事, 的确像是在无理取闹。   人刘邦还从茅厕滚到猪圈, 然后不顾脏污,就地取材逃跑过。相比而言, 女装算得了什么呢?   于是忍着那一点点不合时宜的羞耻感, 荀澜迅速躲到树后把衣服换上。   寒玦目光沉沉地警戒着。   荀澜随手抓到的是一件桃红色的百褶裙,腰间施褶,和现代的百褶长裙有六七分的相似,裙腰系着鹅黄的绢带, 是年轻女子活泼亮丽的打扮。   “诶?”   他刚把发冠取下来, 寒玦忽然上前, 修长的双手在乌黑的长发之间灵活地穿梭, 很快挽起了一个灵动小巧的发髻。   荀澜摸了摸, 好像是被神奇地插了一根缀着花朵流苏的簪子, 头发被固定地很紧, 一点都不会影响行动。   “很适合。”寒玦看着他,忽然淡淡地来了这么一句。   荀澜失语了片刻:……   这是在夸奖他女装不辣眼睛吗?   不过, 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拿到玉玺才是正事。   荀澜提着裙子,脸上一片坚定:“走吧!”   宫里火光冲天, 宦官和宫女四处飞窜逃生, 已是一片混乱。穿着衣甲的兵卒追杀着宦官, 对慌慌张张拎着裙子乱跑的宫女大多视而不见。   荀澜也混迹其中,心绪浮浮沉沉,努力让自己忽视着角落里的血腥杀戮和宦官们凄惨的叫声。   他不由自主地思索着,杀戮者和被杀的宦官,到底谁才是错的一方?   宦官们肆无忌惮地劫掠百姓,大肆敛财,连军粮、赈灾粮都要克扣大半,间接害死了很多上战场的兵卒,饿死了很多无辜的百姓。   或许有很多宦官没有参与其中,但……宦官和以袁绍为首的世家矛盾无法调和,有钱有势的袁绍代表世家大族的意志要屠杀殆尽宦官,免得再现党争之祸。   这些兵卒们也自诩正义,自己是在为民除害,下手毫不留情。   对于这场屠杀,荀澜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无力。   前面有三个提着枪大踏步过来的兵卒,那一身的带血的甲衣压迫感十足,见状荀澜连忙换了一个方向。冷不防,对上一个刀尖正在滴血的凶神恶煞甲士。   掉头跑已然来不及,这条小路上避无可避,荀澜只得硬着头皮往前冲。   “不要理我不要理我,不要看破我不要看破我!”   擦肩而过的瞬间,荀澜的心脏疯狂地鼓噪了起来,板砖已经在宽大袖子的掩盖下蓄势待发了。   好在甲士只是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便大踏步往前走了。   荀澜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一路上躲躲闪闪,两人有惊无险地摸进了未央宫。   荀澜凭借系统夜视模式的优势,地毯式地搜索了所有的橱柜和架子,终于在书架上的一个精致金丝楠木盒子中找到了传国玉玺。   玉玺握在手中沉甸甸的,莹润光滑,细腻无比,上有篆文八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就是传说中和氏璧做成的玉玺吗?”昔年秦始皇一统天下,曾经让丞相李斯在上面篆书。摩挲着上面的八个字,荀澜情不自禁地叹出了声:“失传的国宝。”   这玉玺太过珍贵了,可惜自后唐末帝李从珂带着传国玉玺登楼自焚后,玉玺的踪迹再难寻觅。   在后来的千年中,出现了各式各样、真真假假的传国玉玺线索,却从来没有人找到过它。连带着和氏璧,都被赋予了浓厚的神秘色彩。   东晋曾经因为没有这方玉玺,甚至被嘲笑说:“司马家四十二年是白板天子。”及重新得到传国玉玺,人们才把东晋视为正统,其重若此,怎么能不让人唏嘘?   寒玦也拿着一盏灯光微弱的油灯过来,在摇曳的烛火下仔细检查了一遍玉玺,忍不住叹了一句:“听说秦王子婴素衣白马投降刘邦,献上此玺。自刘邦开国,以此宝子孙世世传戴,已经有四百余年了。”   玉玺缺了一角,寒玦指着此处说:“传闻王莽篡权的时候,孝元太后怒掷于地,玺上螭被摔而缺角,这方应当是真的。”   冷不防,系统的提示忽然响起:   【得到传国玉玺,触发支线任务—一统天下,积分 100】   荀澜唇角情不自禁地勾了起来,这猝不及防的惊喜,是中了彩票的感觉啊!   他辛辛苦苦折腾了这么久,都没有一个玉玺来得积分高!不枉蹲点了这么久。有了这么多的积分,可以解锁更多的系统商品了。   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增加神秘感,系统只有积分足够支付的情况下,才会显示商品。所以他现在能够购买的都是一些初级品,没有高档货。   荀澜迫不及待地点了一下系统,竟然刷出来了一个一百二十积分的太阳能充电宝!如果多来几方玉玺,是不是连手机都能解锁出来?   这就是支线任务的魅力吗?所以系统是想让他城建的同时顺便争霸天下,占领更多的领地扩张基建规模?   然而荀澜还没来得及开心几分钟,系统的通知又至:   【失去传国玉玺则认定支线任务失败,扣除积分10000,请宿主妥善保管。】   荀澜有种吐血的感觉:……   这以一惩百也太重了吧!可以投诉吗?   投诉系统完全不搭理。荀澜决定,从此以后玉玺就是他的身家性命了!以后他也学汉高祖刘邦,玉玺不离身!   寒玦看着荀澜变幻莫测的神色,不由皱起了好看的眉头。   这种微表情和嘴唇翕动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在和虚空交流些什么。然而不管他怎么擦亮眼睛,循着荀澜的视线看去,都只是一堵平凡无奇的墙。   “是真品。”荀澜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把玉玺收进怀里,还谨慎地拍了拍:“我们尽快出城,一定要赶在被发现前。”   否则到时候封锁城门,想走也走不了。   此时已接近三更,十常侍挟持着天子和陈留王逃到北邙山下,却听得后面一片的马蹄声,正是一队袁绍的手下,人人皆身着铠甲,手持利刃。   张让自知难逃一死,绝望地投河自尽了。其余的常侍们不敢投水,还想抵抗,却抵挡不住这偏向一边的屠杀。   刘辩和刘协兄弟俩抱成一团,只有两三侍卫顾及皇家安危,护佑在他们身侧。袁绍的人都在争十常侍的人头,准备带回去和袁绍领赏,没有人管小皇帝的死活。   此时,河水的对面也传来了马蹄声,随着火光的不断亮起,竟然也有一百多人。为首一人,赫然是举着火把,骑着黑马的荀攸。   荀彧带着人上前接天子,荀攸则朗声道:“吾等救驾来迟,请天子责罚。”   刘辩远远看着,辨认出来了熟人,心下稍微安定了一些:“快快上前,莫非是黄门侍郎荀攸?”   荀攸上前对天子恭敬地行了一礼:“此处不安全,臣等立即护送天子回宫。”于是请天子和陈留王上马,一行人快马加鞭护送天子回到宫中,交给何太后照顾。   一众文臣已经得知了宫中生乱的消息,都在宫门口候着。见天子平安归来,皆大松了一口气,开始责怪曹操和袁家兄弟鲁莽,竟惊着了天子。   汉灵帝刘宏就留下了两个继承者,若是天子和陈留王有什么三长两短,谁能担得起责任?   袁家的嫡子,袁术的弟弟虎贲中郎将袁术竟然公然在皇宫放火。   但袁术振振有词,称火烧南宫九龙门及东西宫,只是为了逼迫十常侍妥协,把他们逼出宫中好下手。   “大逆不道!有天子坐镇宫中,你竟敢如此行事,简直同谋逆无异!”时任尚书的卢植愤愤地说。   但袁术丝毫不在意,他们袁家手里有兵,这些文臣要说就说,反正他想做什么还是要做。   此时的董卓也带着大队人马入京了,但和天子救驾完美错过,现在带着人马不伦不类地聚集在皇宫附近,被危机感倍增的文臣们抓着斥责不合礼数、欺君犯上。   董卓只得带着人马从皇宫撤走,却不肯轻易离去,而是打算把人马驻扎在城外,伺机控制年少的天子、把持朝政。洛阳这块肥肉他虎视眈眈已久,岂能空手而归?   天子刘辩得荀攸所救,见其进退有度、守礼恭谨,心性简单的他认定这个黄门侍郎是个好臣子,便依赖地让荀攸守在宫寝外面,不想放他离去。   荀攸无奈,只得和荀彧守在外面。   两人望着黑沉沉的夜色,竟同时开口:“荀澜……”   叔侄相视一笑,都想起来了那封简明扼要点出若救天子,要在宫中火光冲天时,守在北邙山下河畔的信。   “也不知道他现在哪里?真的回颍川去了吗?”荀攸叹了一句。   “三年之约,文若是决定要去了?”   荀澜当然不知道荀彧决意履行赌约。在黑夜中穿梭在小巷中的他和寒玦,遇到了一匹横冲直撞的高头大马。   “小心!”寒玦抱着荀澜在地下滚了几下,堪堪避开了马蹄的践踏。   什么人啊,竟然在这般狭窄的巷子里纵马!荀澜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人?竟然无视宵禁?”马上的人即使在黑夜中也敏锐地觉查出来了有人。   寒玦拉着荀澜贴在墙角,谁料又一匹马至,一道年轻的男声喊道:“我们走错路了!快回来,走这边!”   荀澜抬头一看,是一个年轻的白面男子手持火把,喊住了前面的人。   外地的口音?荀澜警惕地猜测着:“董卓的人?”   “并州的口音。”寒玦压低了声音:“莫非是你前日提到的刺史丁原的军队?”   并州军这么早就来了,那如果荀彧叔侄救下了天子,说不定董卓这次并不能占得先机?   这样董卓就不能再趁机以“保护”的名义在天子身旁安上数百赶都赶不走的凉州铁甲了。   就是不知道荀彧叔侄有没有完全按照信里说的守在北邙山河畔……   白面男子穿着一身盔甲,他看到了桃红裙子的一角,惊讶地“咦”了一声:“哪里的小娘子?怎么半夜不在家里好生呆着?”   荀澜:……为什么系统不能兑换隐形的面具!   “小娘子?”一道浑厚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正是前面纵马飞驰差点伤到他们的男子。那人猿臂一伸,就要把荀澜拉到马上来看看模样:“听说洛阳夜里也热闹,有歌伎半夜也做生意。”   男子的浑厚磁性声音里带着几分好奇:“来,抬起头来让我瞅瞅。” 第28章   荀澜怒目而视:哪来的登徒子!   但听得后面马蹄阵阵, 后面少说还有数百人,根本不是凭借自己一己之力摆平得了的,荀澜只得按捺住一板砖拍死这个登徒子的冲动, 让自己冷静。   他身携玉玺, 最好快点敷衍过去出城,不要轻易惹麻烦。   于是昂首挺胸,强调说:“你认错了,我是男的!”想让对方知难而退。   清越的少年音让马上的男子怔了一下。   “真的假的?”他锲而不舍地伸出手去。   明明是穿了裙子的, 他才不信,都城的女子怎么都这般狡猾?不像他们并州五原郡, 边境苦寒之地,有的女子比男人还强悍。   然而,男子伸出去的手却被另一只修长的手按住了,另一道年轻的男音低低地响起:“他是男的,不要白费力气。”   感受到手臂盔甲上传来的力道,马上男子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力气不小啊。”   说话间, 几十个穿着布甲的步兵已至。堵在巷子口, 火把团团, 把小巷照得分外明亮。这些兵卒长相粗犷,身材高大,气势和荀澜所见到中原士兵明显不同, 都带着一股精悍之气。   他们铠甲上都带着陈旧的血迹,仿佛刚从战场下来的一样, 给普通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   火光的映照下, 众人只见一其貌不扬的少年, 一手大胆地按在吕主簿的手臂上, 另一只手环着一个穿着桃红色长裙的清丽少女, 神情晦暗不明。   女子出落地如出水芙蓉,不妖不媚,皮肤像是刚做好的豆腐一样嫩白,一双杏核眼晶晶亮亮的,注视着人的时候让人觉得心情十分舒畅。   “洛阳果然多美女啊,水灵灵的。”马上的男子叹了一句,很想试一下手感,根本不知道荀澜那是在生气地瞪他。   不过这看起来颇像是一对年轻的男女私奔,男子有点失望。颇为惋惜,不能扔上马把少女带走了。   他手上用力,想让少年知难而退,谁料对方也加大了力道,竟丝毫不让。   本来是玩笑姿态的男子有点认真了,他天生神力,没想到在这遇到了对手。   “来,让我瞧瞧你的本事。”他面上带上了一丝嗤笑,眼睛眯了眯,竟是非要把小娘子抓到马上不可了。   “奉先,别闹了,咱们快点走吧。”白面男子无奈阻拦道:“刺史还让我们弄清皇宫的大火是怎么一回事呢。”   奉先,莫非是吕布?   闻言,荀澜霍然抬头,仔细打量了一下高头大马上的人。这是一个身材颀长、面如冠玉的青年,正在用左手和寒玦角力,右手持着一长戟。   这个登徒子居然是三国战斗力首屈一指的猛男吕布?   “我是男的。”荀澜担心寒玦对上吕布吃大亏,不由再次强调,还特地扬起了脖子,给吕布看他的喉结。   吕布目瞪口呆,三观震裂,这次相信发出声音的是荀澜本人了,惊讶地说:“你们洛阳人也太奇怪了!”   他松开了手,看着荀澜,露出一个裂开来的表情。   吕布本来还想和寒玦过过招,但又过来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穿着一身黑甲的年轻男子,也劝说道:“奉先,我们得赶紧走了,真有什么事儿发生的话,会被别军抢先的。”   吕布嘴硬了一句:“怕什么,难道我们还干不过别军不成?”他对自己和并州军有充足的信心,这信心并非无中生有,而是自尸山血海中练出来的。   不过吕布耳根子软,还是听进去了高顺的话,在他们的催促下悻悻地纵马走了。   留下荀澜在风中一脸的凌乱。   众多的兵卒也迅速跟着离开,倒是白面男子没有着急调转马头,反而盯着荀澜问了一句:“你是宫中逃出来的?”   他刚才遇到了一个从宫中逃出来的宦官,便猜测两人是为了躲避追杀乔装打扮。   宦官的声音是又尖又利的,荀澜立即压低了声音:“我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你可知道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显然男人没有相信。   这白面男子和吕布相熟,又明显是将领,长得很像是年轻的李逍遥,十六七岁的年纪,不会是未来的五子良将之一的张辽吧?   见他没有伤人的意图,却又挡在这不走,荀澜心下着急,只得说:   “宫中起了火,听说是虎贲中郎将袁术放的。现在宫里一片的混乱,曹操、袁绍等将军在带兵到处杀人,大家都在四散逃跑。我知道的都说了,现在可以放我们走了吧?”   张辽点点头,他说的比方才宦官磕磕绊绊讲的详细多了。   又问:“那天子呢?”   “不知道,但听说宫中侍卫都去救火救天子了。”既然对方认定了他们从宫中出来的,荀澜便承认了:“我们从来都没有资格见过天子,只是负责打扫后花园的。”   张辽略一思忖,不再管他们,兴奋地纵马追上了吕布:“奉先、高顺,我们快走,说不定会有救驾之功!”   各色势力旗下的军队无视宵禁,在城中出出进进,荀澜和寒玦找到了早前准备在靠近城门小院中的良马,换了衣服混出城去了。   一路快马加鞭,两人总算是安全离开了洛阳的地界。将京城纷繁的势力角斗暂时抛诸脑后,径直回颍川去了。   颍川郡的郡邑在阳翟,距离洛阳不远,大约两百多公里,骑快马的话,三四天也就到了。不过荀澜骑不惯马匹,都是寒玦在带他,顺带教学,两人同乘一匹,行程自然就慢了下来。   在路上走了五天,连大腿内侧都磨破了。   荀澜发誓:下次一定要把马鞍给改良了!再做一身骑马装!   荀澜没想到,疲惫不堪地回到颍川面对的第一桩事情,居然是甘宁和周仓的一桩公案。   甘宁带着一众手下,赖在临颍浮烟山的脚下不走了,还和周仓交手,把周仓打伤了。   听到徐晃把消息一一说来,荀澜秀气的眉头皱得紧紧的:“甘宁是想做什么?”   “他想要您的下落,周仓不知道他的虚实,怕他坏了您的事情,一直没有松口。”徐晃也叹了口气。   他回来后忙着安顿京中带回来的人马、牛羊,接手颍川郡的太守府。还要买地、买庄子,各处涉及的钱粮都很多,带来的一千多人要打散了住下,还要喂饱他们。   此外,颍川的豪强和官员都纷纷来太守府打探消息,想知道新任太守的底细。徐晃并不敢松懈,一直在此处盯着各项事宜,忙得焦头烂额,没法回去给周仓帮忙。   荀澜点点头:“那现在是什么情况?甘宁就赖在浮烟山,有没有破坏田产?”   “那倒没有,土豆都还好好的,他也没有发现端倪。”   徐晃压着怒气说:“但甘宁叫嚣着周仓一日不说出您的下落,他就每天找人打一架。”说是打架,其实就和压着揍一顿无异。周仓受伤害,一干人马中能够在甘宁手底下走二十招的人,一个都没有。   这甘宁,简直是蛮横无理。   荀澜又关心道:“周仓伤养得怎么样?”   “胳膊已经让郎中包扎过了,不妨事。”徐晃说:“这甘宁虽然嚣张,下手却也有度。您如今赴任了,已有了调兵之权,是否要我带兵去将他抓过来?”   在汉代,满二十三岁的成年男子,都要服两年兵役。其中一年在本郡服役,称为“正卒”。郡守对正卒则有相当的支配权,统领着一郡的军备,荀澜是有权力可以调兵的。   考虑到甘宁的武力值,徐晃和他可能在伯仲之间,未必能抓得到。而且他刚来阳翟,根基不稳,尚有许多需要徐晃的地方。寒玦虽然同样能打,却没有当郡吏的经验,他离开了徐晃是万万不能的。   荀澜想了想,掏出来了一个徐晃眼熟的白底红纹小瓷瓶:“不用你去,你派人将这个带给周仓,等周仓涂完药拿给甘宁看,他看了之后就明白了。”   徐晃接过了珍贵的药瓶,他在清风山的时候见荀澜给重伤的士兵用过,于是小心地揣在了怀中:“对方可是来者不善?”   荀澜也拿不准,甘宁的执着也挺奇怪的:“可能没有恶意吧,我救过他。他想追随于我,但……”   徐晃补充说:“听说他好劫掠乡里,名声很差。”   荀澜点点头,对徐晃主动采集信息的行为很满意:“如果能知错就改,那是最好了。”毕竟擅长水战的头领不多,而且还挺难寻的。   “如果他肯改过自新,便可以领一官半职。”   能打败周仓,这实力不由小觑。徐晃读过周仓的来信,里面虽然有对甘宁胡搅蛮缠的不满,但也有对其武艺的钦佩。   不过因为这个,荀澜有了一种紧迫感,一个甘宁,就让他派不出人手来对付。人才收集计划,得立马提上日程了。   倒是有个人选,勇猛仅次于武艺无双的吕布,而且他也很好找……   只是,贸然派出去请人的话他必定不会来。   荀澜揉了揉额头,有了一个初步的计划,但得等甘宁过来方可实施,于是暂时将这念头放一放。   他这几天赶路一直睡不好,但还是强打精神,和寒玦跟着徐晃看布置后的太守府。不熟悉下环境,晚上怎么睡得安稳呢?   徐晃走在前头给荀澜一一介绍,颍川向来富庶,太守府经过历代的修缮,占地面积广、功能齐全,他主要是派人打扫了卫生,买了一些新的家什,又安排了仆从和护卫们住下。   方才荀澜就注意到了,太守府有铁包的厚重木门,建有高墙、府邸的两侧还有瞭望的角楼,其实是集住宿和办公防御为一体,便问:“是有驻兵的地方?”   “正是,前院可以驻扎几十人,东区可以住上百人。”   “这么多?”荀澜吃了一惊。   徐晃笑着解释说:“屋子虽然不多,但每屋可以住六至十人,挤一挤的话,十几个人也能住得。”   就跟宿舍一样?但没有现代上下铺的床,荀澜不用看就觉得住宿环境过于拥挤了。   太守府布局分为东、西二区,以两条长廊相接,中间宽阔,可以跑马和射箭。   东区是办公为主的地方,也驻扎着士兵,屋后是厨房和供士兵吃饭的大屋,还有个院子专门用来养马。   西区则是平时太守住的地方,类似于院中院了。入内有专门用于会客的前院,就是一长方形的屋子,一堂两室的布局,中间开了一扇大门,两旁用彩绘漆屏风隔开。内部布置的家具已被上任太守带走了,徐晃只放了长方形的案几和四腿长方榻,看着十分的简洁。   “这里是平时会客的地方。”   荀澜和他确认了一句:“接见下属在东区,这里是私人会客的地方?”   “正是,设宴也是在这里。”   穿过前院,是一处开阔的庭院,庭院里全是绿植和花木,有三五朵粉色的花热热闹闹开在枝头,显得春意盎然,内置一六角形的朱红亭子,亭子下有一汪碧绿的池子,里面养了鱼儿。   鹅黄色的迎春花开满了一簇墙,在春风中散发着香气,让人觉得神清气爽。看得荀澜频频点头,头痛都减轻了几分:“花园很美丽,看着就心旷神怡啊。”   闻言徐晃也笑了一下:“我刚来的时候也觉得很震惊,这比河东郡太守府要大多了。”也好看多了。   又引着荀澜穿过花园,来到住宿所在。那是一幢华丽的三层楼阁,坐北朝南,楼阁的两侧还向外延伸,是用来作仆从的住所。   在楼阁的后头有一半山亭,还有仓库、厨房和水井。再往后头缀着的便是猪圈、羊圈和一点开垦出来的田地,用来种一些蔬菜。   仿佛换了个频道,穿进了种田文……荀澜觉得自己抗个锄头、放出背囊中的小鸡就能换个画风了。   “楼阁我已经命人打扫过了,因为不知主公的喜好,我擅自添了几件家什,其余的等主公示下,明日再命人去采买。”见道长回来的时候是普通的文人打扮,没有穿道袍,徐晃便改了称呼,喊起了主公。   荀澜点点头,一点都不吝啬给予下属肯定:“你素有经验,又行事周到,交给你来安排,我也很放心。”   徐晃做过河东郡的郡吏,应当比他这个穿越的现代人多懂很多。   荀澜望着这栋楼,这整整有三层……   怎么住呢?他连家眷都没有,必然是填不满,多浪费。   正盯着楼阁的飞檐看呢,忽然楼上的栏杆处探出一个小脑袋,随即小脑袋的主人被抱了起来,也不说话,就撅着嘴巴,上面仿佛能够挂酱油瓶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第29章   荀澜仿佛从法正乌黑的大眼睛里看到了凝聚成实体的怨念, 不由抬手擦了擦眼睛:一定是他的错觉对不对?法正还小呢!   徐晃笑着说:“主公的义子已暂时安置在三楼的房间,这边请。”   法正穿着小靴子“啪嗒啪嗒”地要从楼上跑下来,吓得照顾他的陈氏追在后面, 一把将其抱了起来,额头上都出了冷汗:“小郎君慢点, 担心摔着。”   这楼梯掉下去,可是会没命的!   汉朝时用木头建造楼阁,这栋楼并不奢华, 里头布局给人简单自然之感。荀澜踏入屋门, 进门便是正厅, 摆放着一个几案、一个书架和一扇陶立屏, 左右两侧各有一卧室。由于从东汉开始逐渐以左为尊,左边的卧室要大一些。   “前任太守的东西都搬走了,暂时就添了这几样。”徐晃解释说。   荀澜笑着道:“先不必再购置了,你若是有空, 明日命人寻一些手艺好的木匠来, 越多越好。”   这个时候的桌案相当于现代的茶几,非常矮。写字时要跪坐在桌案的前面, 荀澜无论如何也不能适应。跪坐已经够累了,还要伏案奋笔疾书, 这也太伤身了吧……   安定下来后一定要做一套现代的家具, 荀澜早就有这个打算了。   正说着, 法正被陈氏抱着下楼来了, 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   荀澜心里一下子柔软了起来,不顾身上的劳累把法正抱了过来, 伸手逗了逗他:“法正这几天有没有乖乖吃饭?”   法正撅着嘴巴, 委委屈屈地说:“我醒来你就不见了!”   荀澜莫名感到了一丝的心虚, 法正以后不会都记得这个吧……   柔声解释道:“因为临时有很紧急的事情要去做,没办法陪着法正,不是蓄意抛下你不管的。”   法正清脆地说:“你可以叫醒我呀!”   “你睡得那么香甜,我怎么忍心吵醒你啊?”荀澜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柔声说:“看在这么体贴你睡眠的份上,法正原谅我好不好?”   法正奶声奶气地哼了一声,却没有放手,反而贴紧了荀澜的脖子。   荀澜灵机一动,抱着他举高高,又许诺了要带他吃好东西、买拨浪鼓一类的小玩具,把当年暑假哄小外甥的经验全都用上,不一会儿法正就“咯咯”笑了起来。   陈氏看着觉得欣慰极了,这些时日来不管他们怎么哄,小主人都不见笑容。弄得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担忧主家回来责罚,这下终于好了。   主公真是一个和善的人,连对素昧平生的小孩都这么有耐心,不但给他找家人,还认其为义子。   跟着这样的仁义之士,徐晃更坚定了追随的决心。   只是,他的视线转而移到寒玦的脸上,这个陌生的俊美少年给他一丝莫名的熟悉感,会是什么来头,莫非也是主公救下来的人?   身形颀长的少年只是站在那,通身的冷冽气场就不容人忽视,这样的人,却仿佛侍卫一样自然而然地跟在主公身后,而主公也没有丝毫介绍两人认识的样子,真是太奇怪了。   徐晃并不是好奇心旺盛的人,按捺下心中的疑问,继续介绍道:“主公,每一层都有两个卧房,现在房里都有床榻和箱笥,您看是要在哪里安置?”   荀澜抱着法正在屋子里逡巡了一圈,每一层的布局基本都是一样的。中间是连通着楼梯的厅,左右两侧各是一卧室,只有一楼多了东西两个侧厅,一般是仆从或者护卫居住的地方。荀澜那辆风靡洛阳的自行车也被妥善地安置在了一楼的卧室内,被擦得铮亮,没有一丝使用的痕迹。   显然,徐晃是把自行车拉到马车上运回来的,没舍得骑……   二楼的主卧特别大,厅则比较小,荀澜便道:“我就住在二楼吧,采光也好些。”一楼就留给未来的贴身保镖好了,三楼在法正的家人来之前,一整层都给法正和看护他的两个侍女用。   他转过脸来问寒玦:“你要不和我同住二楼?”这些时日,为了安全起见,荀澜都是和寒玦同住的,这乍一分开,还有些不习惯。   还是寒玦住在身边比较有安全感。   寒玦没什么异义,点点头:“好。”   荀澜又问徐晃:“对了,一直忘了问,公明是住在东边?”   徐晃连忙回答说:“正是。”   荀澜邀请道:“那边肯定很拥挤,不妨搬到这边来住吧。”   徐晃摆了摆手:“我这频繁出来进去的,怕是会打扰到主公。那边事情繁杂,还是得有人看管才是,就先不搬过来了。”   荀澜没有勉强,又让徐晃明天派几个人来带寒玦熟悉一下太守府事务。   徐晃问:“主公,这位小郎君是寒玦的亲戚么?看着有几分眼熟。”   荀澜:……   忘记这茬了,在进城时候他就让寒玦摘了发带,以本来的面目入城,徐晃应当是第一次见到寒玦真实的样子。   “这就是寒玦啊,公明怎么认不出来了?”荀澜含笑拍了拍徐晃的肩膀。   寒玦?徐晃打量着面前挺拔俊美的少年,对方则礼貌地颔首:“是我。”   声线是一模一样,但是寒玦明明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寡言少年啊!   “你不信的话,可以试试我的身手。”寒玦说。   “那倒不必了……”徐晃迟疑道:“你的声音是一点都没有变化,细细看来身形也是一样的,主公真是神仙手段。”   寒玦并不多言,直接出手。   徐晃反应不慢,两人赤手空拳地开始过招。   二十个回合后,徐晃败下阵来。他没有恼意,反而大笑道:“真的是你!”   真是不得不服,加上学自行车败给寒玦,这已经是他输得第三次了。   荀澜不想暴露隐形的发带,并没有解释,只是笑了一下。   不过这也提醒到荀澜,回来之后光顾着问徐晃了,没有和对方聊京城中的事情。   交流都应该是双向的,荀澜便简单提了一下:“十常侍杀了何进,又被袁绍反杀,都已经死了。”   “恭喜主公,那一千人就尽数归您了。”   徐晃面带喜色,主公果然料事如神:“既然十常侍已死,就可以直接对外声称您已经将人买下了,横竖死无对证。”   荀澜点点头:“告诉他们,只要安心干活,三年后不但可以恢复庶民的身份,还可以分到一块养活自己和家人的田地。”   对于奴仆而言,庶民的身份是很奢侈的,往往只有大赦天下的时候,才能恢复庶民的身份。   “那他们的家人……”徐晃提及这个,这些农夫大部分都是有家人在京城的,怕是会有牵挂。   “只要他们有本事不被人发现,就可以把自己的家人也接过来,待遇也一样。”   徐晃笑了一下:“主公仁慈,这样他们不会逃走了。只是,现在正是春耕的时候,我们的粮食支撑不到秋种,而且您名下也不能登记那么多奴仆,您看是否找机会将他们编入军中?”   “粮食的事情我来想办法。”赚钱的主意已经在荀澜心头徘徊多时了:“不着急编入军中,军中的话,一举一动就有多双眼睛盯着了。不如暂且分散在你、我、寒玦、周仓等人名下,剩下的便让他们去开荒。”   寒玦摇了摇头:“我没有大汉的验传。”   徐晃笑了笑:“这个简单。”   这种东西只能束缚普通的百姓。依他们现在的位置,刻个验传,盖个章真是轻而易举。   颍川人口众多,每个人分到的土地都有限,薄薄的几十亩。颍川郡其实没有多少开荒的余地,平原上的林地也都被砍伐殆尽了,余下的基本都是山林和长满杂草的沙土地。   若是买卖,虽然徐晃这些天也买下了些。但大部分的地都是牢牢攥在世家和豪强手中,这些祖宗基业他们不会轻易卖的。   待徐晃将当地的情况说完,翻看完系统地图的荀澜手往东南方向一指:“在临颍城和阳翟县之间有几座山,不如你让人去探查下那边可否行梯田之法?”   徐晃一喜:“可是也要在此栽种土豆?”   荀澜摇了摇头:“我这次想种白叠子和胡椒。”   白叠子就是棉花,这时候还是一种观赏的作物,胡椒则是王公贵族才能享用到的奢侈调料。这两样物品都是在张骞出使西域之后才被引进的,一直没有被普及和大规模种植,价格昂贵得很。   寒玦知道荀澜有赚钱的想法,提醒说:“虽然一斤胡椒能够换半斤黄金,但中原腹地并不太适合种植这两样作物。”   “别担心,我有办法。”荀澜自信满满道。   胡椒树喜欢温暖的气候环境,在进行生长的时候,对光照也有要求,它的原产地在东南亚。如果要在中国的国土上种植,两广、福建和海南等亚热带地区才适合。不过,荀澜想试着弄一下温室大棚……   毕竟胡椒这东西在汉朝实在是太受欢迎了,属于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去主人家做客,如果主人能拿出胡椒粉洒在烤肉上,那真是给足了客人面子。   至于土地,曹操也和他说过,当徐徐图之。   其实汉朝励精图治的太守赴任后都会打击兼并土地的豪强,对他们隐匿土地、转嫁赋税给百姓的行为给予打击,以维护郡内的安定。免得百姓破产、大量的人流离失所,进而动摇大汉的统治。   但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当务之急是将颍川打造地如同铁桶一般,免得受到董卓的劫掠。没办法,颍川距离洛阳太近了,而董卓还在不断地从凉州调兵到中原。   几人一起吃了个简单的晚饭,厨娘煮了面条,切了一盘狗肉。   这时候自然是没有卤狗肉的,那也是王公贵族才能享受到的。光酱油一味,就很昂贵了。   不能说好吃,只能说可以吃饱,荀澜戳着狗肉兴致缺缺。   徐晃问及京中的形势:“主公,十常侍和何进都死了,朝中能人众多,这是不是一件好事啊?”   “非也,”荀澜放下筷子,晃了晃手指:“天子年幼,太后母家被屠,正给了野心勃勃的人可乘之机。”   徐晃也隐约听说了,关心的问:“您说的可是董卓、丁原等外地刺史进京一事?”   荀澜便在桌上分析说,别看现如今京中的势力十分繁杂,凉州董卓、并州丁原自成一派,以袁绍为代表的世家聚在一起,曹操、鲍信、王匡等军中新贵手上也各有一千左右的兵。还有忠于汉室的老臣们,带着京城中万数人马。   看上去董卓暂时没有占到上风,兵力目前也只有五千的兵马。   但他背后是可以快速赶过来的西凉铁骑,在汉灵帝刘宏没有死的时候董卓就拥兵自重,不听征召,现在更是没有人敢轻易和他对上。   何况,所有的势力都心怀鬼胎,始终不能联合在一起,必然会给董卓可乘之机,这才是最关键的因素。   徐晃听完,十分叹服:“主公慧眼如炬,我等远不及也。”   寒玦问了一句:“我们当如何?”   荀澜勾起了一抹笑容:“高筑墙,广积粮。”   寒玦敏感地觉得:这句话,有意犹未尽之感。   “要是天下大乱,我们就行忠君之举,将天子迎来。”荀澜咽下了那句“缓称王”,而是补了这么一句。   第二天,按例当郡中官员来拜见新的太守。   荀澜沉着脸,坐在正厅里,指尖无意识地在案几上敲动着:这些人,竟然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这么晚了才陆陆续续前来拜见,甚至还有人告病没来。 第30章   等到了巳时, 荀澜反而轻笑了起来,挂上了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让一直暗中观察长官的诸人松了一口气:这是个软弱可欺的主儿。   然而……   荀澜的声调平稳, 说出来的话却令在场的官吏们抖了三抖:“健康的身体是作人做事的本钱。身体不好,便当在家多加休养才是,何必拖着劳累的身躯勉强?我向来体恤下属……”   他拿出点卯的册子,念了几个人的名字,毫不留情地说:“这三个人,从即日起,就不必再来了。”   “使君, 万万不可啊!”立即有人叫了起来,站起身义正严词地说:   “他们熟络本郡事务, 又富有经验,历任了不止三位颍川太守, 若无过错就被赶回家, 岂不是寒了人心?”   内涵人那套玩得相当熟练。   荀澜想起来曹操亲自传授的经验:你可是太守,统领一郡军民事务。   要记得自己手握天子赐予的银印青绶, 可以任命和罢免属官,无需惧怕。万万不可一开始就示好,让他们以为你软弱可欺。   “都病得爬不起来了,如何管理一郡的百姓, 又如何给天子解忧?”荀澜凉凉地嘲讽道。   众人没想到他不按常理出牌,竟是这么强词夺理。   一中年人起身打圆场说:“使君, 他们平时也算是身体康健, 只是前几日吹着了凉风, 所以造成了今日的特殊情况啊。”   “一日复一日, 一日何其多?何况我大汉的官员可不能风一吹就倒。”荀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既然你想为他们说情, 那便以自身为保。”   中年人被噎了一句,问:“使君此言何意啊?”   荀澜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子,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淡淡地笑着:“如果他们在一刻钟内不出现在这里,证明自己身体足以胜任,你也回家休息去吧。”   起身的辛长史一时失语,在座的诸位则因为荀澜迥异直接的办事风格倒吸了一口凉气。仗着人多势众,不服气地指责说:   “辛长史方才所说,不过是为郡守着想,使君何必动怒啊!”   “他们是真的有难言之隐呐,还请您三思。”   荀澜瞥了一眼道德绑架的辛长史,直接说:“若真是有难言之隐,岂不是更不适合做官?”   “这……还请您给他们一次机会啊。所谓事不过三,您到了第三次再做处置也不迟啊。”   “是啊,若是少了他们,多出来的事情也无人承担呐。”   又站起来两个中年男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得欢。   看得徐晃直皱眉头,但依荀澜早先的吩咐,只得缄默不语。   太守是可以直接参与颍川郡各部门官员的任命和考核中的,荀澜觉得这些官员无非是觉得他人生地不熟,年纪轻轻又没有倚仗,只得依靠他们来管理当地。毕竟他的授命书上写的来历和户籍是蓬莱道人。   为了表示恭敬,十常侍还在上面夸赞了他的道家本事。   人精的颍川官员一看,这是个哄骗了天子买官的,还是一毫无根基的白身!只要稍微威胁一下,对方必然是要示好他们的。   普通的太守即使要罢免人,也会虚与委蛇几番,再徐徐图之。却不知,荀澜手握人才库名单,正等着他们倒出岗位来呢,一点都不虚。   “都安静,”荀澜不悦道:“我自有考量。”   压下了他们的窃窃私语,荀澜直接让今日积极来拜见的两位官员推荐人选,以顶替被罢免的官员。至于采不采纳,那是之后的事情了,反正他态度摆在那了:   谁都别想给我摆谱,态度端正的,我以后会多加倚仗。   这样即使他们想要拧成一股绳,也总有想往上爬的人趁机示好,破坏联盟。   离开大厅的时候,大多数人脸上愤愤的。   甚至有人公开说:“这太守也太不懂事了!是怎么贿赂先帝上位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控制在周遭人能听到的程度,完全不怕同僚们去告状。   “就是,换了天子,他以为自己位子还安稳吗?”   “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啊。”   “区区一介白身,年轻不通礼数,还要和我们摆谱?”   但也有人抿唇不语,甚至和光明正大说上司坏话的两人保持了距离。   他们看得清楚,朝中现在可没工夫来管各地的郡县。连个主持大事的人都没有,谁会来特意罢免一个太守呢?至少要有一段时间,他们得顺着这个顶头上司了。   有暗中动心思的人捅了捅同僚,指了指不远处的徐晃:“或许我们可以和徐从事那一探虚实,找个机会请他喝酒。”   对方是太守带来的嫡系,一来太守府就被授予了从事的官职,却在刚才吵闹如菜场的时候一言不发,真是奇了怪了。   熟悉了一日,荀澜这个太守就开始正式办公了。前任太守在临走之前倒是将事情处理地很干净,没什么陈年旧案。现在的官员即使有心懈怠,暂时也不会有大的问题。   至于衙役、小吏和在东厅驻扎的官府士兵,横竖他们的日常工作和郡守的变化没太大关系,约束他们的条条框框也没有变化,自然是平时怎样就怎样。   但身为太守,荀澜得有武艺高强的护卫,还要有处理文职、军中事务的幕僚。换而言之,就是配备现代意义上的参谋、秘书、顾问、保镖之类。   现在文武双全的徐晃一人身兼数职,黑眼圈都很重了。   护卫和管家暂时都交给了寒玦,寒玦虽然面上看上去总是淡淡的,话也不多,管理起太守府却游刃有余。至少荀澜想要什么,很快就能调度人手安排上了。   此外,荀澜还和凭借和荀氏叔侄的良好关系,从荀家借了些人手,负责日常工作和生活的杂务处置。   郡守府的草台班子算是勉强搭起来了。   看完公文,疲惫的荀澜却不着急休息,沐浴过后披着衣服坐在墙边,跪坐着开始列名单。名单很长,分为两列,其中一列是武将,依次往下为吕布/赵云/马超/典韦/许褚/黄忠/太史慈/张辽……   荀澜在列出来的一排武将中画了两个圈,正是陈留典韦、谯县许褚,犹豫了片刻,又把吕布划掉了。   文臣方面,荀澜想列的人就更多了。只是……他现在,真的能挖到真才实学的谋士吗?   天下虽乱,却还没到“汉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的地步。大才之志,绝不止于一郡,忠心也不会轻易给他的。   荀澜掏出来了荀彧叔侄给的信,摩挲着上面的封皮,考虑到现代人的思维优势和对谋士的天然尊重及信任,觉得自己似乎应该更自信一些。   摸着湿漉漉的发尾,还要晾好久才能睡,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真想兑换个电吹风啊!”   他一直都弄不来长发,之前同住一室的时候还有天生怪力的寒玦帮忙用毛巾绞一下湿发。现在自己动手,根本就擦不干水分啊摔!   只得包着头巾入睡,第二天一早把头巾一解,带上发冠,又是一名翩翩如玉的好儿郎。   喊上早起练剑的寒玦,带上礼物,揣着荀彧的推荐信,径直往徐庶家去了。   荀澜本以为出门够早了,且徐庶家就在阳翟城中,距离不远。谁料刚敲开门,看门小童就告诉他∶“先生刚出去了,不知何时才会回来。您如果有事情,就请改日再来吧。”   这个桥段,我熟!荀澜连忙说:“不论先生几时出门,我都等得。”遂态度谦和地报上姓名。   小童听得他是新任的颍川太守,立即改了态度。请他入内,又忙忙地叫人去找徐庶:“请您稍待片刻,仆这就让人去学堂请先生回来。”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若是不在学堂,多半是去好友家喝酒了,我也让人去找找看,就是时间得多耽搁些了,请使君见谅。”   徐庶乃是寒门出身,早年曾因为友报仇被下狱。本来在这个充满了门第之见的年代,寒门就难以举孝廉做官,更何况是留有案底的他。所以即使学有所成,也只在学堂教书,身上没有一官半职。   “不必了,”荀澜制止说:“我们在此等先生回来。”   寒玦略微诧异了一下,但也默不作声地随他坐下了。   这一等,便是到晌午。   徐庶悠悠回来用饭,就见小童站在门口,一副左顾右盼的焦急模样,不由奇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小童连忙迎上前来:“您可回来了,咱们郡新任的太守忽然找上门来了!”   听闻小童一一道来,徐庶不紧不慢问:“你看他等时,可有不耐?”   “他一直坐在那,偶尔抿一抿茶水,也不和身旁的属官闲聊,看起来非常的……”小童想了想,用了徐庶教过他的一个词来形容:“气定神闲”。   徐庶怀着疑惑,掀开帘子进来。只见一俊逸不凡的少年正端坐于案几前,表情沉静,双目沉沉地盯着沸腾的茶汤,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荀使君大驾光临,庶未曾远迎,失敬,失敬呐。”   从系统页面中回过神来的荀澜一抬头,正对上一瘦高的中年男子对自己拱手行礼。   这便是徐庶么?刘备最早期的一流谋士,后来被曹操用老母亲威胁骗走,推荐了诸葛亮给刘备的徐元直?   荀澜含笑起身,恭谨地回了一礼:“先生好,澜仓促拜见,给您添麻烦了。”   徐庶连忙道:“岂敢?使君快请坐。”   两人随即互通了姓名,荀澜正襟危坐,将荀彧的书信递上:“实不相瞒,澜孤身来到颍川,想要做出一番事业,但势单力薄,便冒昧来求助先生。”   徐庶利落地拆了荀彧的书信,一目十行地看完,抬起头来时候心里略有些复杂。   荀彧评价此人绝非池中物,却没有说哪里不凡。徐庶故意说:“我虽然有本事,却一直没有遇到明主,真是辛苦文若帮我到处推荐了。”   他这番话说得弯弯绕绕,谁料对方却真诚地点点头,话讲得非常直白:“元直是有大才的人,我听文若提到过先生的才情,虽然寥寥几句,却让人心驰神往,一直期盼着和先生见面。”   徐庶此人,沉淀多年。荀澜知晓他不仅精通军政的运筹帷幄,听说对奇门遁甲也非常了解,是个厚积薄发的大才。   倒是个直率的少年人。“庶何其荣幸啊,”徐庶唇角弯了弯,稍微客套了一下试探说:“您刚从京城回来,文若可好?”   荀澜笑了一下:“文若如今是深陷局中,当局者迷。”   “哦?”徐庶饶有兴趣道:“此话何解?”   成功吸引了徐庶的注意力,荀澜心下多了几分把握。他把和徐晃分析过的京中形势又说了一遍,这番说得更加流畅自信。   “元直且听我道来,如今京中势力分为……”   徐庶一开始还微笑听着,到了后面神情不由自主地肃穆了起来。再看荀澜时的眼神,已全然不同。   沉吟片刻问道:“使君的意思是,董卓将要乱政,且势不可挡?”   荀澜点点头,眉宇间挂着忧愁:“董卓,其人性情贪婪奸诈,先帝在时就不听征召,迟迟不把兵马大权交给皇甫嵩。其在西凉兵力有二十万之众,且西凉兵力以性彪悍的羌人为主,这样下去,京师早晚要沦入他手。”   京城的乱象徐庶虽然也有耳闻,但远不及荀澜这第一手的消息,这时候信息传递缓慢,十常侍死的消息都还没有传到颍川。   他想了想说:“并州丁原也坐拥五万之众,想必后续的兵马也在来的路上,董卓的二十万军队还得驻扎凉州,若是尽数调走,则会被匈奴、羌趁机而入,所能调动者不过二分之一。”   何况董卓的二十万大军只是号称。   “丁原、董卓相争,京中又有卢尚书、朱儁将军两位忠心耿耿的老臣坐镇,且皇甫嵩将军率领三万驻扎右扶风,使君是不是过虑了?” 第31章   “您说的三位皆是当世人杰, 然而依我所见,三人似乎对军权一点都不重视。”荀澜长叹了一声:“在乱麻一样的局中,这可是致命的弱点啊!”   皇甫嵩、卢植和朱儁是平定黄巾贼的大佬, 可以说是大汉力挽狂澜、迅速将张角叛乱压下去的关键。   其中, 卢植能文能武,既是桃李满天下的当世大儒, 又能带兵点将, 比如刘备和公孙瓒就都是他的学生。   朱儁打仗干脆狠绝,直接把黄巾贼按在地上摩擦。   皇甫嵩更是平定黄巾之乱的最大功臣, 凭借一己之力四处灭火,累计杀了二十多万的黄巾贼。   然而政权是由枪杆子中取得的。   这汉末的三位关键老臣,却一点都不紧握枪杆, 对权力政治没那么敏感。   比如, 卢植在被宦官进了谗言后就被汉灵帝轻易掳走了军权, 关进了大牢, 得皇甫嵩大力说情才被放了出来, 现在手里已经一个兵也没有了。   这三人不论谁撺掇天子下的诏书,要他们交出兵权, 就乖乖让出来, 一点折扣都不打的。即使看穿了奸臣玩弄权术,为了不留下不尊皇权的把柄, 为了在史书上没有瑕疵, 他们依然会去做。   这是汉朝推崇的君子之风,儒家大力赞扬的忠汉之心……   历史上的皇甫嵩也是屯兵三万在扶风, 完全可以无视董卓借九岁天子刘协口下的征召。他却交出兵权、自投罗网, 简直就是拱手把洛阳让给了董卓, 一想就让人觉得痛惜。   念及此, 荀澜说话时不由带上了些许情绪,根本没察觉到他这话说得不恭敬。   “使君见解独到,让我领略了不同角度的看法。”徐庶顿了顿指出:“不过,董卓虽然有雄军,其人却不擅长带兵,未必是丁原的对手。”   董卓打仗完全是短板。曾经卢植被免职,接替卢植的董卓生生葬送了卢植打下来的优势面,被黄巾打得丢盔弃甲,成为天下的笑柄。   “我知同属边郡,并州、凉州的军队同样彪悍。”但也有区别,比如董卓的骑兵“飞熊军”基本都是被收服的羌人,性好劫掠,在他们眼里中原汉人和肥羊无异,根本无法约束。董卓自己也不在乎,甚至也是喜欢这种射杀平民的虐杀感,对洛阳及周遭居民造成的伤害极大。   并州军则以在烽火中历练出来的汉人为主,对一直以来追随的将领忠诚度极高,而且汉人最讨厌边城胡人的劫掠之举,相比凉州军,“并州狼骑”军纪严明多了。   “但并州丁原所倚仗者不过是其义子吕布。吕布我见过,武艺卓绝,骑射堪比昔年飞将军李广,在军中声望极高,高顺、张辽等并州将领皆与吕布交情匪浅。”   说到吕布、张辽,荀澜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虽然是想竭力遗忘的不愉快见面……   徐庶缓缓道:“使君提到吕布,必有深意。”   荀澜笑了笑:“吕布虽为丁原义子,在其麾下却不得重用。丁原因为忌惮吕布勇猛,只肯让他领了文职。其人贪财好色,若是以利诱之……”   吕布志在将军,而不是在丁原麾下做主簿。主簿这个官职,虽然参与机要,总理府事,却是文职,以典领文书。   荀澜话锋一转:“我知道董卓有一幕僚名为李肃,乃是吕布的同乡,两人的交情非比寻常呐。”   徐庶是聪明人,自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历来财帛动人心,有了同乡牵线搭桥,吕布若是转投董卓,天平的两侧便瞬间失衡。   并州军一大弱点是,对方并不是以丁原为核心的,士兵是紧紧追随吕布、高顺和张辽等本土将领的。而这些本土将领的官职又低微了些……   丁原是半道来到并州当刺史的,自然不敢放任这些本土将领做大。   徐庶惊诧于荀澜消息的四通八达,而且光凭这份从纷繁信息中抽丝剥茧,提取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大胆得出结论的本事,就足够令人钦佩了。   难怪年纪轻轻,已至郡守之位。   他心下虽然并未完全认同荀澜的观点,但已是大为佩服,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呐。   徐庶面上轻松了起来,摩挲着荀彧的信,笃定说:“听使君之言,似乎已经有了打算。”   荀澜笑道:“不论局势多么纷繁,我们当以匡扶汉室、天下太平为己任。”   “颍川繁华富庶,又是大郡。”徐庶语气仿佛是今天吃什么一样平淡,问道:“莫非公欲整顿兵马,助力天子?”   荀澜丝毫不觉异样:“实不相瞒,我担忧天子安危,若是那董卓挟持天子,我们至少得有将天子迎来保护的底气,还请元直帮我。”   徐庶叹了一声,荀使君虽然所说皆是忧国忧民,却难掩勃勃的野心。   然而,他还是答应了下来: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而且,他也想看着眼前的少年能走到哪一步。   荀澜大喜过望,握着徐庶的手热情地说:“多谢元直相助,我一定不会辜负元直的信任的!”   此出格之举换来倒酒小童的瞠目结舌和寒玦淡定的一瞥。   荀澜本想举荐徐庶为郡丞,也就是郡守的左右手,实权在握。徐庶却推拒了,只肯领一师友祭酒。   汉代的郡守延揽郡内人才,养于府中,专事谋议,称为散吏,其地位最高者被尊称为祭酒。   荀澜虽然失望,但至少挖到徐庶了,盛情邀请他到府邸。   反正他和徐庶都没有家眷,就安排其在一楼正厅的左卧住下。   现在不熟没关系,感情都是处出来的。住过大学宿舍的荀澜深有体会,但唯一不足的是这小楼一共也就腾出来八间卧房,想到他的名单,这远远不够啊……   徐庶让小童,名字叫做徐敛者收拾了包裹,其实也就简单带了笔墨纸砚和几件换洗的衣服,一同搬了进去。   小童从小侍立在徐庶左右,相当于徐庶的半个儿子,忍不住问:“您一直大有抱负,为何要推拒郡丞的高位呢!”   期盼了这么久的事情,好不容易得了个机会,主家却往外推,看得他特别着急:“郡守那么真诚,绝对不是说说而已啊!”   而且这么礼贤下士、不计出身的朝廷大官,真的是世所罕见。   颍川多人才,私学盛行,讲课的人也很多,其中出身好者不计其数。新的郡守上任,肯定有许多人毛遂自荐,所以小童担忧竞争激烈下,主家和郡丞再无缘分。   徐庶笑着说:“你可听说过无功不受禄?何况……”   徐庶摇了摇头,荀澜其人,身份做不得推敲,身上多有矛盾之处。   临颍城距离阳翟不远,大概百余公里,骑马两日就到了。甘宁来得很快,对荀澜的态度热情又主动,激动地握着他的手:“道长,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心下暗叹:道长一如众人口中的仙风道骨啊,俊逸非凡。   谁能料得乱坟岗一别,胡桥村擦肩而过,再次相见时,道长却已经成了有银印青绶的太守了呢?   甘宁后悔地都要拍红了大腿,若是在胡桥村的时候就追随在道长左右,现在他肯定今非昔比了!   荀澜和甘宁攀谈了起来,其实多半时候是荀澜在问,甘宁在慷慨激昂地讲他从小到大的“光明”履历,单方面的相谈甚欢……   荀澜莫名有种在面试的感觉。   留甘宁用了一顿饭,荀澜便将一封信交给他,让他去谯县请一人过来,若是能够完成任务,便允许他追随。   担忧甘宁找不到人,荀澜细细描述了下:“此人名为许褚,身长八尺,腰大十围,据说勇力绝人,被人称为虎痴。”   甘宁有点不服气,有他在还需要什么虎痴?但还是接过了信:“道长,这种小事,您无须挂心。不出十日,我必将人带到。”   话说得太满可是会被打脸的。荀澜拍了拍甘宁的肩膀,安抚说:“若只是请人来,只需要一兵卒就够了,何须兴霸特地走一遭?”   甘宁不明就里:“道长的意思是?”   “汝南葛陂贼如今和朝廷对峙,在四处劫掠乡里。”这是荀澜最新了解到的消息,他用积分查询过许褚的生平,就是在这时许褚聚集壮丁和宗族数千和一万黄巾贼对抗。   而且许褚一战成名,声名震惊淮、汝:“此人率领乡亲父老抗击贼寇,可能到了关键的时候,希望你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听荀澜说到贼寇,甘宁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鼻子。   荀澜笑了一下,又拍拍他的肩膀,鼓励地说:“希望兴霸立场坚定,再也不要裹上黄巾了。”   甘宁连忙辩解说:“要不是看不惯那些人欺负人,掳掠财物,我也不会……”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荀澜点点头,随即注视着甘宁说:“但过了线,就变成杀人取物的匪徒了。”   “我可以发誓,我统领的人从来都不滥杀无辜。”对上荀澜那双澄澈的杏目,甘宁忙澄清:“您可以问我手下的兵,我们占据寨子的时候只取不义之财。”   荀澜问了一句:“你和陈强的兵分道扬镳了?”   “他们投奔葛陂黄巾……贼去了。”思及自己现在的立场,甘宁在后面加个贼字。   荀澜点点头,叮嘱道:“这番你去谯县,一切当心。若是见许褚假意与贼请和,商量用牛换取食物,这时便出来和他一起震慑黄巾贼。”   顿了顿说:“军中的职位,我会替你留意,记得转告许褚,也有他的一份。”   甘宁挠了挠头:“道长,您是否打算传经布道啊?”   荀澜观其面上没多少喜色,差点忘记了甘宁是个叛逆期比较长的人了。想了想,带甘宁到自己的屋子里,里面有让寒玦抄写了一半的《孙武兵法》和《道德经》,指着纸说:   “我这有当年孙武毕生所学凝聚成的兵法一卷,有一当年老子所著道德经一卷,你想要学习哪个?”   甘宁虽然不务正业了这几年,对知识的渴求却一点都不少,粗略扫过后大喜,眼睛已离不开《孙武兵法》。   荀澜抄写的这本,是后世经过不断修整、补充后的完整本,涉及了作战、谋攻、虚实、军争、用间等方方面面,还有后世举一反三,提出来的妙用。   “我只写了一小部分,”荀澜笑道:“这三页,便给你在路上解闷吧。”   甘宁忙不迭地揣进了怀里,动作之迅速,不愧是被称为“锦衣贼”的男人。   送走了喜滋滋的甘宁,荀澜继续办公。   方才甘宁的表现,让他愈发感受到古代知识的珍贵。兵书,这种各个版本在后世随手都可以买到东西,在古代却是家传的宝物,控制在世家大族手里,不肯轻易借阅。   可在此上面大做文章……   于是继续奋笔疾书,他的毛笔字在现代写得算好的了,在少年宫都经常被老师夸奖,但到了古代,完全不够看的。   而且,他写的是简体……   在古人眼里,就是缺字少画,所以每次写完都得让寒玦重新抄一遍。   甩了甩酸涩的手,下午则处理郡中事务。有些看不懂的东西,荀澜先是让徐晃或者徐庶解释一下,再命负责的人前来详细了解情况,这几日大脑就像是海绵,疯狂汲取着知识。多亏了两位能人,逐渐学会了处理政务。   到了晚上,荀澜则趴在地上拼命画图,图纸画了一张又一张。   “大学时候的家常便饭,怎么现在反而吃不消了?”这个身体才十八岁啊,和他上大学的年纪一样。   “怎么画了这么多形制的桌子?上次不是已经给过木匠一版?”寒玦帮他把图纸拿起来晒干,第二日要拿去给木匠。   “上次只是试试看做出来效果。这是每一层厅用的书桌、餐桌,还有会客用的桌子,也就才三种啊。”荀澜指了指:“对了,这几个是椅子和凳子,可不是桌。”   他们土木工程专业的学生,哪个不会徒手制图呢?更何况,荀澜小时候跟着做木匠的爷爷一起长大,画这种家具草图简直是信手拈来。   第二天一早,徐庶就见徐晃带着仆从们抬了一形制怪异的家具进来,放在了一楼的厅中。   看起来和案几一样平整,但又不像,因为足足有平时用的案几三四倍高。很长,宽度只有长度的一半。   几十个木匠打扮的人垂手侍立在厅中,你看我、我看你,皆不敢说话。   徐晃率先开口打招呼:“公明早。”   “元直兄早。”徐庶奇道:“这是郡中的木匠都请来了?”   徐晃点点头:“先生,十里八乡略有名气的木匠都在这了。”又指挥着人:“把六张椅子都抬进来。”   徐庶负手而立,看着他们将屏风等家具移到一侧。   “先生,是我订做的桌椅到了,今日会有些吵闹。”   徐庶一抬头,见太守靠着扶手立在楼梯上,头发随意地用一青色的带子绑起来,面上犹然带着困意。   汉代律令规定,吏五日得一休沐,今天便是休沐的日子。 第32章   汉代没有桌椅, 只有案几和胡凳。既称为“胡凳”,那便是从胡人那传来的。但因为胡凳使得坐姿不雅观,所以少有人用。   这时候除了平民百姓会席地而坐, 读书人、贵族等皆是跪坐。甚至为了讲究礼节,要求在正式的场合正襟危坐。也就是屁股离开脚后跟, 腰要挺直, 双手放在膝盖上的姿势,使得整个上身垂直起来,否则就是失礼。   所以徐庶并不认识这套家具。他瞅着新奇,便也不着急进屋去,开口说:“无妨, 使君这是用来做什么的?这个……看上去倒是有几分像是胡凳。”   他手指的是长凳, 长凳的确和胡凳相似,就是古代饭馆里坐的长条凳子。   荀澜笑着说:“是打算我们日常吃饭和办公用的,长期跪坐感觉腿肚子疼, 写字也不方便。”   这其实就是他随口瞎扯的,跪坐是一种利大于弊的坐姿,能够加强锻炼, 对身体存在诸般好处。而且作为中华文明的传统礼节, 跪坐十分端庄……   但对于不适应的现代人来说,就很折磨了,尤其是写字的时候,荀澜宁愿趴着也不愿意跪着写。   而且, 大家同桌吃饭,有利于促进感情啊。汉代都是分餐制的, 一人一个小茶几, 隔着老远, 守着自己的桌子,连喝酒都不能碰杯……   徐庶和徐晃对视了一眼:好像这么多年下来,也没觉得不方便。不过他们不知道使君之前过得是什么生活,不好反驳,便在屋内一角揣着手瞧着了。   荀澜揉揉眼睛走下楼来,摩挲着让木匠们试做的黄花梨长方桌:木匠的手艺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做出来的一点都不比现代的实木桌椅差。   这张桌子长两米,宽一米,高不足一米。实木的黄花梨纹路很清晰流畅,色泽优美,设计上则采用了传统的榫卯结构,餐桌的四周边角都打磨地很圆滑,免得磕碰到人,造型也比传统的案几更别致些。   除此之外,荀澜让木匠自我发挥,在上面雕刻些许的花纹。木匠们发挥地很好,在桌柱上雕刻的列星纹和卷云纹栩栩如生。   荀澜晃了几下桌子,桌子很稳固,又特意检查了一下榫卯结构,满意道:“好的木匠师傅能让榫卯两部分严密扣合,这做得不错。”   榫卯结构就是凹凸部位相结合的一种连接方式,他小时候爷爷曾经多次说过:古代的能工巧匠能够将榫卯接得天衣无缝,现代却不多见了,因此不多留心了些。   椅子他当时画的是简单样式,就普通的餐椅,后面是不带空隙的靠背,上面不用带任何花纹。   这次送来的六把椅子出自六个不同的木匠,荀澜逐个检查过去,根据手艺的高低让寒玦结算了工钱。   其中,有一把椅子的质量明显好于他人,结实、稳固,细腻的匠人在保证质量的同时甚至在椅子靠背上雕刻了漂亮的云卷纹路。   荀澜瞧着木匠们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笑道:“不用担心,只要让你们做东西,我们太守府就会付相应的定金。就算结果不满意,最多不结算尾款,在成本上,绝对不会让你们吃亏。”   众人皆称不敢,却对年轻的太守另眼相看。见其懂行的样子,一个个仿佛吃了定心丸一样,面上表情也轻松了不少。   他们这些手艺人,最怕的就是被达官贵人盯上,做得不好了要被罚,打一顿板子都算轻的;做得好了,对方不给钱自己也没辙。还有完全不懂木匠活的雇主提一些无理的要求,实在是让他们想破脑袋,都做不出来。   “我这还有许多东西要做,你们过来瞧瞧,做不做得给个准话,可以的话我便下定金了。”荀澜示意寒玦将昨夜画的图纸一一摆在桌上,木匠若是做得,便将图纸取去。   徐庶和徐晃也盯着那图纸瞧,只觉得这画和旁人的完全不同,有栩栩如生之感,而且相比起来……徐庶觉得自己平日画得似乎平了些。   其实荀澜是采用了素描的手法,画出了立体构图,呈现出了立体感。   众人围着图样商量了片刻,一个瘦高的年轻人被推举出来,代表说:“太守给的图样清晰极了,高矮长短皆有标注,只要给予时日,我们便都做得。”   “你叫什么名字?”荀澜认出来方才做得最好的一把椅子便是此人带来的。   “鄙人名为公输朝,乃是鲁班的后人。”   鲁班,乃是木匠的鼻祖,本姓公输。自春秋距今已经有七百年了,还有后人在世?荀澜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指着图样上的写字桌和八仙桌问:“那你几天能做成此桌?”   公输朝恭敬地道:“十日之内。”   这可比荀澜想象得快多了,想来对方是鲁班传人,背后有不少的助手。便点头应允道:“既如此,便你为牵头,安排众人将这些桌椅一一做出来。”   这其中还有放在前院的紫檀大圆桌、放在一楼的梨花木泡茶桌、七八张书桌,以及一张巨大无比的会议桌并许多椅子,公输朝连忙应着了。   荀澜想了想,问道:“我想做一揩牙的工具,名为牙刷,你们看能不能做得出来。”   公输朝未曾听闻牙刷之名,连忙道:“太守请讲。”   “将木柄上钻一些密密麻麻的小孔,然后将猪鬓毛一束束地扎起来,牢牢地插进小孔里,以后用来刷牙。”荀澜见众人还有些不解,干脆拿过纸笔,在白纸上画出了现代牙刷的草图。   这个手法,和桌上繁杂的图样如出一辙,众人惊讶极了。徐庶和徐晃早有猜测,但也没想到竟然完全是太守亲笔。   公输朝本来还想一会儿和徐从事打探是何等人才绘的图样,择机把人请到自己门下交流,这下是不可能了……   他在失望之余,又有点自豪。多少达官贵人看不起木匠活,称呼他们为下贱,这位太守不但不鄙夷他们,甚至还有钻研木工的爱好。他反复看了几眼后说:   “回禀太守,用磨得细细的凿子一个一个凿出来,应当可行,就是可能没有那么细密。”   至于牙刷柄,他以前也给达官贵人做过,有外包铁皮的,也有铜柄,还有雕刻地精致的紫檀木柄,这个完全不成问题。   荀澜在心里轻叹了一句:没有电钻就是麻烦,不过能做就好。第一只牙刷本来也是在没有电钻的年代产生的,不过那是在千年之后,明孝宗发明后才逐渐在世界上普及开来。   荀澜鼓励地说:“没关系,若是没那么细密,便让猪鬓毛扎得多一些,你先尝试下。”至于牙刷柄,最朴素的样式就好了。   其实今天叫这么多人来并不是因为家具,这桩事毕,荀澜便将他们带到了院内,那里已经放了一只犁。   徐庶奇道:“公明兄怎么拖来了一只犁?”   徐晃摇摇头:“主公昨日吩咐的,我也不知道。”他也是今日才知道,主公不但会画图,还懂得木匠活。   徐庶叹了一句:“使君年纪虽小,却涉猎广泛啊。”   徐晃笑道:“怕是不止于此,主公还会做纸,主公说了上午要去纸庄看看。”他在回到阳翟的第一天,就按照荀澜的吩咐,买了一个庄子,招募匠人,专门用于造纸。   两人听得荀澜在外朗声道:“今日请诸位来主要是为了商议辕犁改进一事。如今的长直辕犁,耕地时回头转弯不够灵活,起土费力,效率不高,诸位可有改进之法?”   匠人受宠若惊,太守不但性情和善,还客气地询问他们的看法,于是绞尽脑汁,在脑海中回想起来,甚至有人模拟犁耕的动作,回想着自己当时觉得哪处不顺手。   见众人窃窃私语,又纷纷摇头,荀澜指着犁辕、犁梢道:“两处改成曲线型,或许可以解决转弯不灵的问题。”   “这里试着加一个犁评、犁箭,使得推进犁评,犁箭向下,犁铧入土则深。”荀澜在众人困惑不解的眼神中又提出了两点改进意见。   见众人还是不明就里,荀澜招招手,让寒玦拿出来了他绘制的曲辕犁草图。   看完了草图,看再年纪轻轻的太守,众人皆多了敬佩之心。   要知道,改良农具乃是大事,不是一般人能够研制出来的,太守却能绘得草图。   荀澜只阐明了改进的关键,至于曲度及犁辕的长度、与犁架的比例以如何增加犁评、犁箭,得靠这些匠人得自己探索了。   有些匠人皱着眉头摇头,也有的恍然大悟,激动地指着图纸说出自己的想法。   公输朝若有所悟,手指在纸张旁无意识地划着,显然已经有了主意。   见徐庶沉吟不语,徐晃笑道:“元直兄,别看主公年轻,行事跳脱,其实踏实得很呢。”   徐庶垂下了眼睑,盯着自己的指尖半晌,应道:“是啊,流言做不得准。”   荀澜观察了一会儿,在心里暗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啊。”何况这群人里似乎还有技术大牛鲁班的后人,这件事情比想象中容易推进地多了。   待他们讨论充分,有了大致的方向后,荀澜大方地拿出来了精美的布匹,保证道:“长直辕犁回转困难,耕地费力。只要有人改进得当,使曲辕犁问世,让春耕更加省力,本府必有重赏。”   此外,为了防止他们闭门造车,不懂合作,荀澜要求他们得小组合作,但所得赏赐要根据贡献的多少分配。   公输朝却向他恭敬地行了一礼,拒绝道:“太守给了图样和思路,已经使得我们受益匪浅。若是能够做出曲辕犁,那也是图样的功劳,我们不能接受您额外的赏赐了。”   其余匠人们亦连声附和。太守改进长直辕犁,肯定是为了颍川郡的农耕。若是有人能够将曲辕犁造出来,必定在全郡推广,他们每个人都能受益,甚至可以凭借图样率先改进自家的长直辕犁。   辕犁是春耕的关键,只要曲辕犁好用,到时候十里八乡都会有人带着礼物上门请教。而且依照太守方才的思路描述,这犁能深能浅,掉头便利,还能省力,实在是太让家里需要春耕的人心动了。   荀澜见这群人进退有度,十分满意,亲自将人送到门口。   木匠们走出太守府邸很远后,脸上还都是兴奋之色:“方才我们是被荀太守送出来的!太守亲自接见的我们!”虽然只是送到楼阁的院子口,但光是和太守一起探讨春耕改善之法,就足以在十里八乡吹上三天三夜了,也会得到乡里三老的青睐。   “太守还说提高农耕的产量,希望在我们身上呢!若是做得好,以后便能进入府中,做个技术官。”   “其实我没听懂,什么是技术官啊?”   “管他呢,反正是官啊!谁能料到我们这种贱民也有做官的机会啊?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木匠们兴奋的声音传出去好远,街上的百姓都听到了,觉得他们在发疯:   “奇了怪了,木匠也能做官?青天白日的,就做起梦来了?”连寒门的读书人费尽了心思都难以如愿,何况是地位更低的匠人。   荀澜回来后开始催饭,难得的休沐,他的行程安排得特别紧:“法正起来了吗?正好休沐的早上,咱们一起吃饭。”   喊陈氏带法正下楼,又让她把新做的桌布拿下来。   徐晃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没有推辞荀澜一起吃饭的邀请。只是,这要如何坐啊……案几已经被抬到一楼的东西侧房了。   荀澜将椅子拉开,抱着法正在桌子前径直坐了。没办法,法正太矮了,根本够不到桌子。   这双腿岔开的坐姿,让徐晃和徐庶连忙将头扭开了。   荀澜好笑地说:“元直和公明不必避讳,我穿了裤子。”说罢,抖了抖白底青竹影的袍子。   这时候还没有人做出来裤子,不管多冷的天,世人只是多穿几层衣服。所谓的内衣,仅有两条裤腿套到膝部,用带子系于腰间,如果不用外衣掩住,就容易走光。   所以跪坐才是符合礼节的,岔开腿坐是对旁人的十分不尊重。   “主公,何谓裤子?”徐晃先悄悄瞥了一眼,见果然没有走光,这才放心地继续看向荀澜。   荀澜拍了拍法正的小胳膊:“法正,给叔叔看一下你的裤子。”   法正跳下来,喜孜孜地把袍子一掀,转了一个圈圈,大方给大家展示他的新衣裳:“大哥哥给我的新裤子!别人都没有呢!”袍子也是新做的,鲜艳,好看!   荀澜让侍女们所做的是直筒裤,腰部缝上盘花扣,只要裁剪得当,就绝不会发生裤子掉下来的糗事。   法正的裤子做得比较贴身,在脚腕处还用了盘花扣再扣一圈,这样裤脚就收紧了,不会漏风,也方便套在靴子里,比穿几层袍子要管用。   只是侍女不知道怎么想的,给法正选的是缃色布做的裤子,外袍则是妩媚娇艳的海棠红。   有时候荀澜看到法正像是花蝴蝶一样扑过来撒娇,感觉仿佛自己多了个可爱的女儿。   徐庶也觉得新奇,研究了一会儿法正的盘花扣,抚掌道:“妙极,没想到结还有如此的妙用啊。”   结指的就是中国结,盘花扣是直接从中国结演变来的。   荀澜一笑:“以后还会有更多的系扣方式,过两天也给你们做几条试试,这个解扣比系带方便多了,裤子也比袍子暖和。”他给侍女们开拓了盘扣的妙用,相信这些巧手的女子以后会不断地开发出来新的花样。   因为到了宋代以后,盘扣的花式会更加丰富,光模仿动植物的菊花扣、梅花扣、金鱼扣等就有十几种,还有无数盘结成文字的吉字扣、寿字扣等。   现在桌上只有他、寒玦、法正穿了裤子,因为陈氏刚带着侍女们上手,所以只做了三条。荀澜自然不会让徐庶和徐晃难堪,早有准备。所以让侍女铺了桌布,长长的蓝色细布垂落接近到地,将人的腿遮得严严实实的。   徐晃和徐庶一看,便也学着荀澜的样子坐下了,将手放在桌子上。   “这个姿势……”徐庶接近三十岁,许是求学晚的原因,学习新事物很主动也很快。他试着做了一个写字和扒饭的动作:“相当省力啊。”   徐晃则觉得:“总有种怪怪的感觉……”平时在周仓等一众兄弟面前他也是随意而坐,叉着腿、盘着腿和伸直了腿都有,但在太守和师友忌酒面前这样失礼,让他颇有点坐立难安。   但岔开腿的姿势相当的放松,见大家神情都很轻松,徐晃也就释然了。   荀澜托着腮笑着说:“多坐坐就习惯了,我让厨房准备了炸酱面,大家尝尝鲜。”手腕有支撑的感觉多好啊,他以后再也不想用小案几吃饭了!   徐庶眉毛一挑,今日的诸多,都是围绕着一个“鲜”字啊。   正说着,就见厨娘用托盘端着面上来了,四碗大的,一碗小的,散发着热气的面上面浮着一层黑乎乎的东西。   传统的炸酱面,是要将肉丁及葱姜等放在油里炒,再加入黄豆制作的黄酱炸炒,荀澜不仅加了这些,还加入了鸡蛋和豆芽丁在里面炸,这样做成的炸酱更有风味。除此之外,还准备了一盘清脆爽口的黄瓜丝放在桌子中间,供大家取用。   “哎呀,这个好奇怪。”法正用筷子戳了戳面,觉得黑乎乎的一层有点可怕,并不想吃。   “实践出真知,”荀澜笑着教育他:“不尝试没有发言权哦。”又指导寒玦:“先搅拌一下,再夹点黄瓜丝。”   不过这个年代还没有黄瓜这个名字,自张骞出使西域带回来后,它被称为“胡瓜”,不过没有人纠正太守的叫法。   寒玦倒是不着急吃,先把法正抱了过来,让荀澜先吃,自己喂了法正几筷子。法正毕竟年幼,吃面条夹不起来。   法正的大眼睛亮晶晶的,尝了炸酱面之后蹦出来了两个字:“好吃!”随即又迫切地蹦出来两个字:“还要!”   徐晃已经埋头吃了起来,这面筋道滑爽,炸酱醇香浓郁,一尝之后赞不绝口。   徐庶不紧不慢地学着荀澜把面拌匀,加入黄瓜丝,这时候儒家推崇食不言寝不语,所以直到吃完,徐庶用帕子擦完下巴后才慢悠悠地说:“少一分则淡,多一分则咸,这炸酱面味道堪称一绝啊。” 第33章   年轻的太守, 到底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一面?徐庶按捺住心中的疑问,跟着荀澜和徐晃去了纸坊。   纸坊又名“造纸厂”,听徐晃说这个名字还是荀澜特地取的。   这时候造纸的原料很多, 尤其是在蔡伦改良了造纸的方法之后。最常见的还是一种以渔网和破布造出的麻纸,但缺点也很明显,容易皱、毫无美感可言。因为造纸有一道道工序, 这样的纸也价格不菲,所以纸并没有流行开来。   荀澜让徐晃置办了纸坊后, 却额外取用了另外两种原料。一种是桑枝的茎皮, 还有一种是特地命人去千里之外的剡县,收的当地一种常见的野藤。   野藤虽然在剡县根本不值钱,只要拿出来一匹布就无数人争相去溪水旁割藤, 自己去割也可以, 但运输过来着实麻烦。所以荀澜让他们带了些种子回来, 看看能不能也在颍川的溪水旁大量种植。   在徐庶的记忆里, 造纸的手续十分的繁琐, 所以价格高昂, 而且造出来的纸张也不如布帛保存的时间长。   “听说使君欲以造纸之法快速致富, 但据愚所知, 巨富之家多喜爱布帛, 普通的读书人多用竹简、木片来记事,您是打算卖往何处?”   目前, 荀澜要养的人不止一千, 以后还要快速扩充。徐庶这些时日都在处理账务,各个庄子所需的消耗都不小, 便寻找时机提醒荀澜。   荀澜却胸有成竹道:“达官贵人不喜用纸, 还不是因为现在造出来的纸泛黄且粗糙。若是造出来了平整细腻的白纸, 他们岂会不心动?”   荀澜打算双管齐下,走价格歧视的路线,全面打通和占据纸张的市场。   霸占一个行业,未来源源不断地利润相当可观。尤其是纸这种一旦养成习惯,便会大量消耗的消费品。   一方面做出纸中的爱马仕—剡县白纸和桑皮纸,惹得达官贵人心动,让他们带动起纸张的名气;另一方面,压低普通纸张价格,造出大量的廉价的纸来代替竹简,打开纸张在寒门的销路。   这门技艺只需要握在他的手中,控制白纸的产出,便能利用现代流行的“饥饿效应”商业思维,多多赚达官贵人的钱,甚至会比大量销售的普通纸张利润更高。   横竖在古代,没有人见识过这种套路,很难不上当。就算是在信息发达的现代,还有人明知道是套路也要争相购买呢。越是限购、越是限量款,越是想方设法多买,买到了,就是炫耀的资本。   他要用的剡县野藤和桑树皮便是两样绝佳的造纸材料,造出来的纸张光如月光,纸张柔软洁净,在后世都极有名气。   普通纸张方面,他手里有人有地,只要扩大生产规模,形成规模效应,把价格压得很低,就能造成行业壁垒,难以有人和他竞争。   一行人踏入了造纸厂,里面的人正热火朝天地工作着。纸厂分了好几个大区域,有的区域是负责专心剥树皮、捣碎、泡烂,有的则是负责在树浆中加入沤松的麻缕、残絮,制成稀浆,最后一块区域则是用竹蔑薄薄捞出一层凉干。   徐晃是一手负责纸坊建立的,边走边给他们介绍:“主公,这些纸还没有晒干,所以第一批纸还没有出来。到时候只要晒干从木头上揭下来,纸就成型了。”   徐庶看得新奇,并不插话。荀澜第一次来到纸坊,却一下子点出了不足:“这样晒在木头上,又占地方又慢,而且木头本身就是不平整的,等晒干了揭下来,造出来的纸一样是凹凸不平的。”   “这……”徐晃挠挠头,连忙将管事的人唤过来询问:“你们怎么不用平整的木板?”   管事连忙道:“回禀从事,让人刨平整的木板太费力气了,而且我们需要晒的纸又多,若是让木匠来做平整的木板,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光靠晒是不行的,阴雨天和冷天岂不是白费功夫了?”荀澜想了想说:“管事的,我问你,若是起一座薄薄的烘焙房,让湿纸上墙烘干,此法可行否?”   负责的人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因为徐从事进来后让所有人照旧做工,不必行礼,他拿不准此人的身份,目光便多在人年轻的脸上逡巡了几圈。   见他犹豫,荀澜笑道:“我就随便一说,你从实际出发回答即可,徐从事不会怪罪你。”   负责的中年男子想了想:“若是上墙烘干,那速度快了应当不止十倍,而且纸在屋子里,也完全不用怕下雨天了。”   徐庶笑道:“这下你怎么不说得不偿失了?”   中年男子见徐庶一身粗布衣裳,便直言回答说:“因为这是一劳永逸的法子,前面用大量平整的木板才是劳民伤财啊。”   荀澜点点头,叮嘱徐晃:“那便起一座烘焙房。”又对中年男子说:“你记得做好对比,使用烘焙房前后的时间、纸张的质量都要记录下来。”   “是,主公放心,晃记下了。”   徐晃朝徐庶笑了一下,做了口型:看吧,主公思路跳脱,但行事踏实。   徐庶莞尔一笑,点了点头。徐晃是看出来他未尽全力,所以不停地将太守的优点强调给自己。   中年男子也忙忙答应了,待荀澜往抄纸处走后,怀疑地问:“这个清俊的小公子是谁啊,莫非是咱们东家?”   “什么东家,那是咱们的荀太守!”旁边的人打了一下他的脑袋:“你真是糊涂啊,没听到徐从事刚才称呼他为主公吗!”   中年男子惊呼了一声:“太守竟然来看我们造纸?”   荀澜对抄纸也不满意,看过古法造纸纪录片的他,觉得东汉末年造纸的效率太低下了,许多工具都没有用到。   他把人召集过来,命人取来纸笔,现场画出来了一副竹帘捞纸图。也就是造出来帘床,在上面用可以移动的竹帘来捞纸的图。   众人见他画得栩栩如生,且三言两语就讲清楚了怎么做,不由心生敬佩。   这个竹帘也容易做,造纸厂也有会木工活的,看了图样立即主动请缨。   “不错,能够主动解决问题的,都是好的。”荀澜不仅口头表扬,也带了一些果蔬过来,当场就奖赏给了两人。   当然,现场几乎见者有份。在众人惊讶感动的视线中荀澜发表了一通慰问,核心传递了一个思想:   大家的努力我看在眼里了,请继续好好干,干得好了有奖励,以后大家的待遇会提高的。   此外他还特意说:“造纸厂里不允许有欺凌的恶意行为,更不许长官肆意辱骂、打人。若是有人受委屈了,尽管来太守府前敲鼓伸冤,本府一定会为你们做主的。”   从来没有感受到官员温暖的百姓觉得难以置信,一时间都没消化过来,愣在了院子里。   荀澜朝徐晃使了个眼色,徐晃连忙说:“来,感谢荀太守特意来看望大家。”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抱着分到的果蔬纷纷向荀澜行礼。   徐晃道:“大家继续忙活,我护送太守离开。”   他们转身离开后,纸坊里炸开了锅。   “太守好年轻,好近人啊,他刚才含笑看我了,真是个好人啊!”   “太守居然还懂造纸?还能画出这么厉害的画?”   “我不懂官员那一套,但有了果子,我们家孩子今晚上有口福喽!”   徐庶自诩天下第一等的聪明人,却看不明白使君为何特地命人采购果蔬运过来,而不是直接用赏钱。又为何费心费力地和庶民、甚至还有奴隶说话。若要爱民的名声,其实也很简单……   徐晃耳力好,将远远传过来的声音和荀澜一一说了。   徐庶见其面无得色,反而轻叹了一句:“没有人看得到他们,所以这一点关注便让他们欣喜若狂了。”   “主公……”徐晃一时不知道怎么接。   荀澜笑了笑:“我瞎感慨的,别在意。”   徐庶建议说:“主公,若是哀民生之多艰,不妨在府前施粥。”   荀澜问:“阳翟流民多么?”   徐庶回道:“比起其他郡县自然是少很多,但每日也有不少人找不到活干,忍饥挨饿。”   谁料荀澜答道:“施粥固然能解一时之忧,但若要大量的人吃饱穿暖,还是得给他们创造劳动的机会,这件事容我再想想吧。”   徐庶怔了一下,没想到他想得这么深远。   他们纵马出城,一直跑出去了十余里,到了一个小小的村庄——梅花庄。   荀澜今天要来看的是煤田的开采。刚来阳翟的时候他就兑换了一个煤炭检测器,让寒玦拿着检测器在阳翟转了一圈,只有此处给出信号最强,也就意味着此处的煤炭埋得最浅、储量最大。   只是连续让人挖了这些天一直都没有动静。荀澜便亲自拿着仪器再来查看一番,方才觉得安心。   调来挖煤的是郡里的一千正卒,正热火朝天地开干,只是面部表情麻木,还带着一丝怨念。他们挥舞锄头的锋利度,一看就有些钝了。   荀澜想到自己的背囊里的锄头,摇了摇头。   “公明,”荀澜想了想:“你让所有人聚集在一起,我有话说。”   闻言徐庶挑了挑眉:又有话说?   人齐后,大家以为新来的太守是要训话。方才偷懒的人背后一凉,很害怕被太守抓出去抽鞭子。   谁料到年轻的太守和颜悦色道:“大家辛苦一上午了,不必站着,都坐着听本府说吧。”   徐庶本以为使君是要把造纸厂的话重新说一遍。荀澜却只是简单地说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很快就调拨工匠来打磨器具,请大家暂时忍耐一下。”   出人意料的,荀澜在大庭广众之下忽然从袖子中掏出来了一把崭新的锄头,锄头尖儿锋利如刀,在阳光下闪烁着星星寒芒。   “啊!”众人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这其中,甚至包括徐庶本人。   荀澜微微一笑,两手往下压,示意大家安静。   这样的场面,徐晃已经经历了数次,见主公再现神仙术法,不慌不忙地从传令官手里接过来锣鼓,重重击打了一下:“肃静!”   荀澜示意徐晃附耳过来,片刻后,徐晃提起气,中气十足地说:“大家近日挖煤辛苦了,荀太守有赏——”   “这柄锋利的锄头,将在十日后,赏赐给挖煤最多的人。”   在此之间,这枚锄头便可交给他们轮流使用。荀澜将锄头留下,叮嘱了管理正卒的两个校尉。   “记得,别把东西丢了。”他唇角勾起了一抹笑容,淡淡地扫过校尉犹带惊诧的脸:“否则,唯你们是问。”   果然,从他们转身后,背后就传来了纷繁的议论。   这些兵除了猜测新太守的本事,还觉得自己挖的煤不是凡物。因为这个年代虽然会有人入山采煤,但采的都是距离地面很近的浅表层煤。   没有探测手段,汉代没有大规模开采和广泛使用煤,所以这些兵卒觉得挖土能挖到煤像是天方夜谭,一点积极性都没有,只是机械性地完成长官交代的必备任务罢了。现在则仿佛发现了新天地一样:   “太守凭空取出来的锄头,必定不是凡品啊!”   “太守吩咐我们深挖,必有深意啊!”   在长官的监督下,他们不敢揣测太守的身份,但可以自由讨论赏赐:   “那柄锄头,我想要……我要挖许多许多煤,你们帮帮我,到时候得了锄头,咱们平分!”   “一把锄头怎么平分?”   “那锄头看起来比最锋利的刀还利,我们可以卖给达官贵人,这样就发财了啊!”   又听长官说每日挖煤最多的可以试用这把锄头,顿时积极性更高了。   等回到太守府,已经是下午了。荀澜见周仓已经等待府邸门前,热情地上前扶他下马:“道长,您回来了!”   多日不见,周仓似乎又黑了几分。   荀澜笑着说:“许久不见,你的伤养好了吗?”   “劳道长关心,用了您的神药,已经尽数好了。”其实道长给的药他只用了一点,剩下的没舍得用,伤好得七七八八就迫不及待地赶了过来。   两人寒暄了几句,便一同入府。徐晃和周仓也是多日未见了,周仓还是第一次见徐晃这般高兴。   “你可算是来了。”徐晃重重地锤了一下周仓的胸口。   “公明……”周仓感动地看着他,他们是过命的交情没错,但徐晃见到他怎如此开心,一时让人十分感动。   谁料徐晃一开口却是:“明日速速换班干活,我已经多少日没有睡个囫囵觉了,总算是把你盼来了!”   周仓:……敢情想念我是因为这个!   “对了,如今道长已是太守,要称呼为主公。”徐晃压低了声音叮嘱说。   及至院内,已经有个少年等着了。   一兵卒上前行礼:“使君,您要找的人带到了。”   “谁?”荀澜一时没反应过来。   “回禀使君,是陈留典韦。”   荀澜难以置信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年,少年身高八尺,身量单薄,稚嫩的脸上带几分腼腆,看着也就十五六岁的年纪。怀里牢牢挂着一个包袱,里面有一个小娃娃在睡觉。   少年也在忐忑不安地看着他。   荀澜第一反应是找错了人。   总不可能这就是身材魁梧,膂力过人的大汉典韦把?那可是濮阳之战击退吕布,宛城死战阻张绣的超级猛人啊?   他的眼神移到去找人的两个兵卒脸上,兵卒也是讪讪的,找到的人确实和使君描述的大不相同,有点惶恐地到荀澜身边,压低了声音解释说:“回禀使君,我们依照您的吩咐找遍了陈留,只找到了这一个典韦。陈留姓典的本来就少,我们打听了许久,真的只有这一个。” 第34章   “拜见太守, ”少年犹豫着上前,深深地行了一礼:“鄙人陈留典韦,年纪十六,尚未有表字。我十分有力气, 愿意为您效犬马之劳。”   两个兵卒都愿意给他作证:“典韦从小就有一把子的力气, 骑马射箭都会, 在当地都很有名气的。只是家逢突变,累得瘦了很多。”   因为找到的人和主公形容的大相径庭, 两个兵卒也没有向典韦说明缘由, 只给了一些钱, 邀请其来阳翟太守府做活。所以少年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见到颍川郡的太守, 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荀澜恢复了平常的表情, 温和地说:“不必紧张, 你怀里怎么还抱着小孩子?”总不至于高中生的年纪,就生了娃吧!   典韦脸上带了一分伤感:“回禀太守,这是我兄长的儿子。韦自少和兄长相依为命,因今岁兄长去世、嫂子改嫁,没有人照顾侄子, 便把他当自己的儿子照顾, 不离左右。”   担忧因此丢了差事,典韦保证说:“他很乖的,也不哭闹。我平日把他放在屋子里锁起来就行, 绝对不会影响劳作。”   荀澜顺着话头问了一句:“这小孩子看起来玉雪聪明,叫什么名字?”   见太守没有生气的意思,典韦连忙回答说:“回禀太守, 名为典满。”   典满啊, 那的确是典韦生平记载上唯一儿子的名字, 原来是认下的,怪不得生母不详。荀澜想了想,问道:“你可以愿意在太守府领个差事?小孩也可以留在太守府,有专人统一照料。”   他本来是给典韦留了校尉的位子,暂时是用不上了。   典韦喜道:“自然是愿意的!多谢太守收留!”   徐晃记起荀澜提到的名单,猜想典韦多半也是他寻找的目标。于是上前试探典韦的深浅:“你刚说自己有大力气,不妨和我比划一下?”   “是!”典韦看着腼腆,却一点都不害怕比武。他放下背后的大包袱,将孩子从脖子上解下来,交给一路上相熟了的兵卒。   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走到了徐晃的面前。   周仓低声在荀澜耳边道:“是个练家子,底盘很稳。”   荀澜也注意到了,典韦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微微颔首:“看来是没找错人,”对两个兵卒说:“你们一路上也辛苦了,明天记得去找徐从事领赏钱。”   徐晃和典韦试探着过了几招,见他身姿敏捷,拳头有力,不由认真了起来。两□□脚相接二十余招,竟不分胜负。   徐晃起了兴致,让兵卒拿兵器来,两人皆取用了长刀。   徐晃改守为攻,不再留有余地。他的招式皆是在实战中练出来的,一招一式皆能切中要害。在这疾风骤雨般的攻击中,典韦却撑住了。   “咦?”周仓忍不住说:“年纪轻轻的居然有这等的反应力。”   直至三十招,典韦终是不敌,被徐晃用刀架在了脖子上。   徐晃微微一笑,打不过十六岁的寒玦已经够让他挫败了,若是再败给十六岁的典韦,那他的一张脸岂不是没地方搁了。不过,少年潜力无限,看来派出去的部下没有误事。不然给主公找错了人,那便是大的过错了。   胜负已分,典韦懊恼不已,却听见太守鼓起掌来:“两位皆是武义卓绝之辈,颍川能有两位能人,是大幸啊。”   典韦还以为自己败了会被撵出府。这一年为了医治大哥的病和照顾年幼的典满,他四处碰壁,连个正经的差事都找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家里的积蓄耗空。听到太守的称赞,感觉自己被天上掉下来的馅儿饼砸中了,被夸得晕乎乎的。   荀澜亲自带着人到住的楼阁处,指着一楼的西侧对典韦说:“暂时你便做我的贴身护卫吧,负责日间的安全和夜间巡逻。”   典韦连连点头,寻思着自己用最后的一点钱找个农家将儿子寄上,等领了工钱再找个婆子专门来照顾他。   仿佛看穿了他的忧虑般,年轻的太守体贴道:“我亦有个义子,才三岁的年纪。住在三楼,你的孩子便放在一处吧,由侍女统一照料,这样你也方便些。”   典韦大喜过望,连忙称谢。   荀澜指着楼阁的东侧对周仓说:“你刚来到阳翟,尚来不及安排住处,要不便在此住下?”   周仓连忙推辞说:“仓不敢打扰道长,不然日常出来进去的,十分打扰您。您放心,公明兄已经给我安排好了住处。”   荀澜其实有让徐晃写信问他就职的意向,比起处置府邸的事务,周仓更青睐军营,便求取了校尉之职,统领五百兵卒,日常是要经常住在军营的。   至于职位不高,周仓自己不愿意直接领高位,担忧对太守的名声不利。荀澜对他也有信心,以后建功后再提拔就是了,倒也不急。   徐晃捅了捅他,低声提醒:“道长如今身份不同,该改称呼了。”   周仓恍然,本想称呼为府君或者明府,却听得徐晃叫了一声:“主公今日也劳累了一天了,我先带周兄弟下去休息,明日再来拜见。”便也改口称主公。   荀澜想到他们兄弟相见必然有许多话说,客套了几句便不再强留。他让侍女樱桃带着典韦放下行礼,拿一些日用品给他,又让平时照顾法正的陈氏和赵氏下来和小孩熟络一下,以后要法正和典韦两个小孩一起带了。   典韦受宠若惊地跟着樱桃走了,面上带着一丝惶恐。   徐庶径直在大厅坐下,笑着点评道:“看起来是一个老实忠厚的人,主公的眼光真是厉害。”   他劳累了一天,也觉得这样岔开腿坐下十分惬意。   荀澜双手环胸倚靠在了坐背上,笑而不语。典韦可是曹操的超级侍卫啊,勇力过人又忠心耿耿。他在曹操身边的时候职位卑微,仅至领军都尉,却也从未有过怨言,甚至为了保护曹操力战而亡。   现在遇到的典韦也心有牵挂。有幼子在畔,便不怕他背叛,这也是荀澜一见面便敢大胆将典韦放在身边的原因。   “先生也饿了吧,让他们传晚饭吧。”荀澜一手托腮,感受到了身上浓浓的疲惫:“咱们吃饭的队伍是越发壮大了呢,得赶紧再做一张桌子才行。”   晚上,荀澜、徐庶、寒玦、典韦和法正,四个大人加一个小孩一起吃饭。   叫典韦来坐下后他便显得浑身不自在,典韦心想,哪有侍卫跟着主家一起吃饭的道理?颇有些惶恐不安,也不是很习惯在太守和先生面前坐姿随意。   寒玦淡淡地道:“我亦是主公的护卫,我们这样吃饭已经习惯了,你不必见外。”   说是护卫也太谦虚了,徐庶但笑不语。   “是啊,人多热闹些。”荀澜用公筷给寒玦和典韦都夹了一根大鸡腿:“你们还小呢,不要管这些虚礼,多吃些长身体才是正经。”   “谢主公!”典韦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跟荀澜行礼道谢。   荀澜莞尔:“你要是以后都这么谢来谢去的,大家吃个饭可不得安生了。”   “是!”典韦立刻回答说,仿佛是响应军令般。   见状荀澜便不勉强,反正多吃几顿便习惯了。若是实在不习惯……等另一张桌子来了,大不了让武将们单独一桌。   他们晚上吃得是小鸡炖蘑菇,鸡是寒玦今天出去打猎时候抓到的。阳翟之所以称为翟,就是因为山雉特别多,且鲜明亮丽之故。荀澜特地叮嘱了厨娘要先给鸡焯水,然后鸡块和蘑菇翻炒一下再炖。   不然只吃煮鸡,实在是寡淡无味。阳翟没有榛蘑,用的是普通蘑菇作为替代。调料也只加了酱油、米酒、生姜和蒜调味。但这种新颖的做法还是获得了大家的一致好评,鸡肉很嫩,蘑菇入味,鸡汤带着鲜香。荀澜见典韦腼腆,只埋头吃饭不夹菜,只得示意寒玦给他多夹几块鸡肉。   “大家多喝点汤,用鸡汤泡饭是很有滋味的。”就是晚上吃的是麦饭,和白米饭的差距有点大。他记得史书上记载典韦的胃口是极好的,是个不折不扣的、容易被满足的吃货。   法正美滋滋啃了一会儿鸡翅,忽然歪头发问了一句:“啊,我的小鸡养大了是不是就能吃了?”   他的小鸡,也就是荀澜系统给的那两只坚强的小鸡,毛色独特到可以哄人救下寒玦的两只。因为有了固定的居所,荀澜便将它们养在了屋后头。法正反正很喜欢,一有时间就去看。   荀澜一直以为他很宝贝小鸡,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心思:“法正,这一对鸡是要留着下蛋的,不能吃的。”   法正的大眼睛滴溜溜转了转,仍然不放弃:“那等它们下完蛋再吃啊。”   荀澜可不想两只优良品种的鸡被法正祸害了:“法正,你是想只吃一对鸡翅,还是吃数十次的鸡翅?”   法正点了点小脑袋,毫不犹豫道:“数十次!”   “那就要等鸡生蛋,鸡再孵出来蛋,再把鸡宝宝带大才可以哦。”荀澜开始给法正算账,六只鸡蛋孵出来三对小鸡,它们长大后又能再各自孵出来三对,如此积累下去……   法正掰着手数觉得手指头都不够了。   荀澜总结说:“总之,只要你不动它们,以后就有吃不完的鸡翅和鸡蛋了!”   法正犹犹豫豫道:“这样啊,那我先不吃它们了,再好好养一阵……”但苹果脸上现出了一丝惋惜:长那么好看,滋味应该是更好的啊。   吃过晚饭典韦就要去夜间巡逻了,荀澜扶额:还真是个老实孩子……   “不必,你先跟着寒玦熟悉几天吧。”他给了寒玦一个“你多多照顾他”的眼神。   寒玦点点头,安排道:“那你先带孩子去休息吧,明天早上我会喊你的。”他早上练剑起床很早。   带着典满回到屋子,典韦觉得这一切完美地像梦一样。他不但在太守府领了一分正经的差事,还能将典满寄在太守府,和太守的孩子一起被侍女精心照顾,这可真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啊!   他之前想得最好的情况,便是自己卖大力气,能够勉强养活典满。   想到当初被兵卒找到的时候对方说“我们颍川太守在招募形貌魁梧、勇力过人的人,你可愿跟随我们一试?”他当时还以为是骗子,但对方给了一千钱,刚好能够将兄长好好安葬,因此就算是骗子他也认了,背着典满毫不犹豫地来到了颍川。   没想到竟会被太守如此的优待!典韦摩挲着宽敞的架子床,还有上面整洁的被褥,暗道自己一定好好做事,竭力报答太守的恩情。   且不谈这边典韦抱着孩子睡下,此时的谯国许家庄,黑夜中的星星火把依旧在闪烁。葛陂黄巾万余人攻打许家庄,已经足足有十天了。   这本是一个富庶的庄子,黄巾贼对其志在必得。谁料到庄中有一伟壮的青年,名唤许褚者,聚集壮丁和宗族两千人,一直在借着庄子的角楼和陷阱与他们对峙。   然而此时的许褚终究寡不敌众,战得精疲力尽,箭矢也用完了,只能趁着黑夜让村里的男女老少都去找大石御敌。   却被敌军发现了破绽,许褚无奈,只得假意与黄巾贼请和。   用树叶伪装成帽子的甘宁远远听到了他们请和的声音,不由精神一振,从隐蔽身形的陷坑里钻了出来:“儿郎们,需要我们的时候到了!”   第二天一早,许褚便和黄巾贼说庄子里已经没有什么吃的了,只能给牛羊。   正值春耕,家家都想用耕牛犁地,能给出耕牛,足以说明了诚意。黄巾贼啃这庄子非常艰辛,已经不求占领庄子了,只要有牛羊便同意了。谁知道己方刚派出头领出来上前交换,许褚却从牛车上抽出来了大刀,毫不留情地挥刀上前。   他勇力绝人,杀敌如挥剑斩乱麻般利落,手起刀落,几个小头领的头“咕噜噜”在地上滚出去好远。   黄巾贼的统领大怒,立即下令前锋射击,谁料他刚抽出宝剑,一羽箭忽至,正中他喉咙。随即几百骑兵杀出,高喊着:“援军已至,还不束手就擒!”   黄巾贼已失去大小头领,群龙无首,又见对方援军如入无人之境,每个都以一当十,其一脸凶悍的统领竟在短短的时间连杀十几人。   他们本都是步兵,一会儿功夫就被骑兵冲击地七零八落,许褚虽然不明对方是何人,但既然是来帮自己的,便不容错过大好时机,下令村中青壮拿起武器,随自己冲杀。   “杀呀!”   黄巾贼再无恋战之心,纷纷溃败。甘宁乘胜追击,对着小头领模样的人就搭弓射箭。他箭无虚发,连续杀了黄巾贼剩下的小头领。   一个时辰后,甘宁和许褚撤兵,在许家庄门口汇合。   许褚连忙上前行礼道谢:“多谢壮士大恩大德,今日若是没有壮士相助,我们许家庄是已然不保啊!”   甘宁难得谦让说:“客气了,若非你勇猛,我们两百人也做不了什么。”   众手下瞅着有点新奇:头领今日怎么还和人谦虚上了?按照平时的风格不是应该直接上,我救了你就是你大爷的做派吗?   “您太谦虚了!壮士以一敌百,又有手下精骑,真是当世俊杰啊!我名许褚,字仲康,不知该如何称呼英雄?”   “我乃巴郡临江甘宁,字兴霸,奉了太守之命,特地来相助。”   “太守?”许褚闻言怔住了,管理他们的应该是谯国相才是。但这么多天都没有人来相助,其实他们都已经死心了。 第35章   “荀太守的本事举世无双, 绝非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实不相瞒,我此番前来助阵,就是奉了太守之命来解仲康之困的。”   甘宁抓着许褚疯狂输出了一番荀太守远见卓识、高瞻远瞩、公而忘私、宽厚仁义、以诚待人, 听得许褚一愣一愣的, 忍不住心驰神往。   太守料得黄巾贼必定会惦记上许家庄, 钦佩自己的一身好武艺,于是让人带兵来接应自己……   许褚受宠若惊道:“不知荀太守是哪里人?竟知褚之名?”这就是要问出身的意思了。   “荀太守乃是渡海而来的蓬莱道长,得到先皇的赏识, 领了颍川太守一职。”甘宁得意洋洋地介绍了起来:   “不仅如此,太守还广结善缘,与京城的黄门侍郎荀攸、将军皇甫嵩、名满天下的大儒尚书卢植等人相熟。”   甘宁吹牛不打草稿, 直接把荀澜的人脉给拓宽到了名气斐然的卢植和大破黄巾贼的皇甫嵩。   毕竟这个年代,出身和声名还是很重要的。荀太守暂时没有名气,甘宁就利用名满天下的两位大佬给他提高一下。   许褚隐隐察觉到了一丝的怪异。太守是出身是蓬莱的道长?这些人身上带着匪气, 也不像是普通的兵卒。   因为这些人大多是甘宁落草时候的亲信,只有一部分是荀澜安排的颍川官兵,负责煮饭、采买粮食等诸事。   许褚暂时按捺下疑问不表, 他虽然力气大得方圆百里都有名气,但也不觉得自己能厉害到让隔壁的颍川太守来相请。要知道愿意去太守府效力的人如过江之鲫,他一介白身,何德何能啊?   不管如何, 对方手持颍川太守印的书信,还救了他们, 他是感恩之人, 觉得自己对恩人不该疑神疑鬼。何况遭到黄巾贼的围困后, 许家庄也没有什么值得对方图谋的了。   于是感恩之心不减, 准备设宴杀牛, 重重款待恩人。   “春耕如此重要,岂能宰杀耕牛?”甘宁虽然已经很多年没种过地了,但耕牛的重要性是刻在汉人骨子里的。坚决推辞,反而让兵卒把马匹后面带的粮食拿下来,分给许家庄众人。   “太守说许家庄粮食多半耗空了,让我们多带一些过来。”   甘宁丝毫不提自己已经埋伏观察了许久,佯装刚刚赶到。   许褚大喜,感激地行礼道:“多谢兴霸!但岂能再接受您的粮草,我让人去取金银,按照市价的两倍来买!”   “你尽管拿去取用,钱财就不必了。”甘宁笑道:“不必谢我,要谢就谢太守吧。”   甘宁在许家庄小住了几日,许褚担心黄巾贼卷土重来,派人四处打探消息。得知了朝廷的大军击溃了黄巾贼主力,这些四处抢粮的黄巾贼也溃散而去,终于放心下来。   被围困的时日耽误了春耕,许褚心下着急,甚至自己赤膊,仗着大力气拉犁。见状甘宁等人二话不说,青壮力轮番上阵,很快就帮许家庄把活儿计给干完了。   许褚心下感激不已,同乡里三老、许家宗亲商议过了,拿出了金银给甘宁,并表示想亲自去颍川和荀太守道谢。   对方救了许家庄一庄子的人,还给了粮食解决了许家庄的燃眉之急。于情于理,就算是太守让他去刺杀仇敌,他也义不容辞。   甘宁这些天虽然从来不催,但就等在这等着许褚信儿呢,可算是等到对方主动开口了。   他们一路骑马回阳翟,速度很快,路上甘宁还用许褚给的银钱在谯国换了粮食带回去。   甘宁和许褚解释:“太守说料得你是无功不受禄之人,一定会拿银钱给我。只是现在世道艰难,粮食是最重要的。太守担忧颍川郡粮食不够,让我换了粮食再回去,不要留金银在身边。”   许褚越发对这位神秘的太守感到好奇:达官贵人,不都是手里的银钱和布匹越多越好吗?这位太守却还记挂着养活他人,实在是难能可贵。   行至阳翟,许褚发现阳翟城墙的正门左右两侧支起来了两个大粥棚子。不过左边的队伍短,右边的队伍长,空气中似乎有粥的香味弥漫开来。   “是有人在施粥?”   凑得近了,只见左边竖着一面黄旗,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招工日结”。右边竖着一面鲜红的旗帜,上面写着“太守施粥”。   旗帜旁边都放着几个热气腾腾的大铁锅,十几个兵卒在一边熬煮,一边施粥。   甘宁也奇道:“走的时候还没有,右边的人是傻子吗,怎么不去人少的左边?”   一个机灵的手下上前解释说:“您看右边都是些老弱妇孺并小童,左边都是青壮的男女,左边应当是喝完粥就得去干活,右边就是发善心给他们施粥了。”   甘宁嘀咕了一句:“同样有粥吃,那谁还愿意去干活啊?怪不得左边的队伍短。”反正他是不乐意做苦力的,宁愿舞刀弄棒。   许褚眼尖:“兴霸,左右还是不同的,右边吃不饱。”   靠得近些,果然能察觉出左右的不同。左边盛出来的小米粥稀薄,喝了一碗能解燃眉之急,但绝对不可能吃饱,只能让人将将不饿死。   右边的粥则十分浓稠,若是干半天活,可以打一碗粥;若是干一整天的活,可以连打两碗粥。   有年轻的男人打了两碗粥递给旁边的小孩和妻子,自己囫囵喝了几口,就跟着兵卒走了。   甘宁上前拉了一个排队的人,随手塞了一枚铜钱,好奇地问道:“他们这是去哪里?”   “听说是奉太守的命令,烧林子开荒。”   见有钱拿,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说:   “听说还有去挖煤的。”   “哦,还有整修城墙的!”   说完后眼巴巴看着甘宁。   “这些活计不是有正卒可以去做么?”甘宁嘀咕了一句。   他随意地抛出来几个铜钱,让人们抢去。自己则带着人马,出示路引,往太守府而去。   没想到行至太守府,在府前的五十米处,也撑了一个棚子。不过这次不是施粥,空气里弥漫的都是药材的苦味。   “难道还有施药不成?”许褚和甘宁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到过施药的。最多有好心的郎中不收诊费,写了方子让人去抓药,但也十分难得了。   许褚摇了摇头,暗道:“郎中要对症下药,这一大锅熬煮,岂非胡闹?”若是发善心,还是城门口的只要做活儿立马给饭吃好。   毕竟世道艰难,多少人想找个地方干活,有顿饭吃,勉强活下去就行。   但大户人家有众多奴隶干活,普通人家自己动手干活,所以很多人都流离失所,找不到活计干,成为无处可去的流民。   许褚正在出神,却听到有人踩在高高的梯子上,高声喊:“发热的来这边,发热轻或者不发热的去那边。”   他们凑得近了,发现人被兵卒指挥着分成了两排。   而且,这药分了四五个铁锅在煮。每个锅前面都写着大字,有写“发热无力流涕”的、有写“发热咳嗽”的、有写“恶寒重,发热轻”的,还有写“不发热但咳嗽不止”的。   每个锅的前面都站了一个郎中,根据排队的人症状,让人现场盛一碗药汤喝了,不得带走。   “这是……”许褚疑惑地问甘宁。   甘宁挠了挠头,他走的时候还没这遭呢。但还是做出一副很了解的样子,指着鲜艳的黄色旗帜说:“是我们太守命人在做义诊呢,荀太守一直都是这样的,仁爱宽厚,爱民如子啊。”   旗帜上面“太守义诊”四个字迎风飘扬。   为了弄得更清楚些,跟许褚炫耀自家太守,甘宁抓着一个兵卒询问起来。   兵卒维持了一天的秩序已经很累了,还要被这凶神恶煞的人抓着盘问不放。   他在太守府当差,并不认识甘宁。身后就是太守府,根本不怵身强体壮的甘宁:“你干什么呢?有病就好好去排队,别在这问东问西的挡路!”说罢,重重地将甘宁推开。   “你这匹夫,竟敢和爷爷动手?不认识爷爷是谁吗?”甘宁怒目而视,他当头领习惯了,说话不由带着匪气。   兵卒没好气地说:“谁知道你是谁,看什么看?再在这里挡路,把你抓去蹲大牢!”   “你给我等着,看爷爷交了差,不出来揍死你!”甘宁在许褚面前失了面子,想到自己在许褚面前说多得太守脸面,在太守府横着走的牛皮,不由暗暗咬牙。   他们在这边喧哗,惊动了负责秩序的典韦。   典韦带着长戟走了过来,大力分开两人,喝道:“都站在这里堵路干什么?”见甘宁长得凶,转头斥责起了甘宁:“不要无理取闹,若是取药就去排队!”   甘宁不爽地说:“你这小子,爷爷像是病了的样子?”哪来的毛都没长齐的年轻小子,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他出来混的时候对方还在玩泥巴呢。   典韦最烦别人说他面相嫩,毫不客气地推了甘宁一把:“哪来的地痞,你这是想在太守府前闹事?”   荀澜正指挥着厨娘做晚饭呢,最近的菜不是煮就是蒸,实在是让他无法忍受。冷不防,听侍卫说太守府前闹了起来,寒玦将闹事的都抓进了府邸。   他连忙放下了手里的韭菜:“我马上就来。”   到了前院,就见院子里立着鼻青脸肿的甘宁和典韦,还有一膀大腰圆、身高八尺的古铜色面孔大汉,正不知所措地站在那。   料得这多半是虎痴许褚了,还好许褚和想象中长得一样,是个伟岸的青年,不像典韦一般……让人怀疑找错了版本。   暂时略过了许褚,荀澜问:“兴霸,你回来了,怎地和典韦打起来了?”   又上前看了看典韦脸上的伤,还好只是普通的皮外伤。   甘宁讪讪地摸了摸脸上的刀疤:“我就是想和人问问这熬什么药呢,他就动手了。”谁知道,居然是太守熟络的人。   典韦年少,脸皮都涨红了,气愤地说:“明明是你先动手打人的!在那挡着路,坏了秩序,还推搡我们。”   甘宁狡辩说:“先出拳头的明明就是你啊,年轻人这么大火气可不好。”虽然扯着别人领口,试图将人拎起来威胁的是他。   荀澜看了寒玦一眼。   寒玦俊美的脸上毫无表情,淡淡地说:“口角引发的斗殴,按例应关大牢五日。”   一时甘宁和典韦都变了脸色。 第36章   见状, 荀澜故意问:“你俩斗殴之时,可有人看到了全程?”   甘宁连忙介绍说:“道长,这便是您让我找的人——许褚, 他方才就站在我的身旁。”   “哦?”荀澜微微歪头,看向许褚, 称赞道:“难怪看起来相貌堂堂、仪表不凡,果真是谯国有虎痴之名的许家壮士。”   许褚忙躬身行礼:“您谬赞了, 褚愧不敢当。鄙人谯人,今年二十二岁, 表字仲康, 见过明公。”虽然许褚提过多次太守年轻有为,但……太守看起来竟然不过十七八的年纪,年轻得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完成结识特殊人才任务】   【结识武将许褚, 系统积分+5】   看到系统面板的结识特殊人才加分提示,荀澜不疾不徐地点点头:“那烦请仲康把方才情形一一说来。”   许褚是老实人,立场不会因为和甘宁相熟而跑偏,便将方才两人的动作和对话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听得告状的甘宁双手扶额,有种脚趾抠地的难安感。   他本以为会被训斥, 谁知荀澜却先对着典韦说:“典韦, 你可知错?”   典韦怔了一下, 明明是对方挑衅在先……但还是立即反省了自身。   “没有及时制住他, 是我的错处。”这是第二次打架了,又打输了。典韦觉得辜负了太守的期待,面上十分无光,躬身行礼道。   荀澜摇摇头说:“你既然穿着太守府侍卫服, 就不应当街和人动手。饶是他有天大的错处, 一起抓进大牢也就是了。”他顿了顿, 反问道:“你这和人互殴,让不明就里的百姓看到了,怎么想太守府?”   “这……”典韦语塞,羞愧地低下了头,是他给太守府添乱了,败坏了太守仁爱的形象:“是韦冲动了。”   荀澜继续说:“你要谨记,若是留下仗势欺人的印象,以后百姓就不会再信任我们了。在太守府当差,更是要小心谨慎。”   民心所向这个东西,要建立起来很久,但要打破,却是很容易的事情。荀澜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甘宁一眼。   “韦谨遵太守教诲,”典韦愈发觉得羞愧,面色通红地跪下了:“韦今日在大庭广众下和人大打出手,败坏了府中纪律,请您责罚。”   “也怪我之前疏于教导,没有早点和你说。”荀澜却拍拍他的肩膀:“先起来吧。”典韦年纪还小,反省的态度也好,其实他没有多少责备的意思,只是提点些罢了。而且少年人脸皮薄,也不好多说。   许褚性格谨慎奉法,见太守态度温和又讲道理,一直都把百姓放在心上,敬佩之意油然而生。忍不住想,若是自己也能追随他左右……   典韦犹豫地站了起来,羞愧地垂手站在一边。荀澜转而对甘宁说:“兴霸,你今日穿着便服,我便不多说你。”   甘宁有点不知所措,他倒是不怕别人疾言厉色,就怕道长这种平时安静温柔的人板起脸来训人,让人战战兢兢的。这让他想到早逝的娘亲,平时讲话也是温温柔柔的,发起脾气来,却能让自己吓哭。   “不不不,道长。”甘宁连忙认错了:“我有错。”   荀澜饶有兴趣地负着手问:“兴霸何错之有啊?”   “我既然已发誓追随您,就不该对太守府的同僚大打出手。”甘宁哭丧着脸说,早知道就不冲动打典韦了。   而且还没打赢一个侍卫,虽然是占了上风,但他年纪本来就比对方大,一点都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荀澜并不想和甘宁多做计较,但甘宁的性子是得磨一磨。他笑了一下:“既然你都认错了,那便……”他故意停顿了一会儿,见甘宁抬眼偷着看他才道:“就罚你和典韦夜间都抄一个时辰的三字经吧,未来的七天,天黑了就到一楼的大厅抄写。”   简单粗暴地让两人相处一段时间,总不至于梁子解不开吧。   两人不知道《三字经》是什么,也暂时不敢问,等荀澜带走许褚之后才问恭敬地询问寒玦。   甘宁更是难得地态度端正。无他,这个俊美的混血少年太强悍了。居然徒手插入了他和典韦的打斗中,将两人都打趴了。   他身上脸上的淤青,大半不是典韦打的,而是拜这个形容冷淡的少年所赐……   想到此,甘宁就想骂一句娘。他年轻的那会儿,已经打遍整个巴郡无敌手了,怎么现在的少年人一个还比一个猛?   而且整个太守府都对这个少年毕恭毕敬的,道长和他看起来一点都不见外,他虽然不知道对方职位,却也本能觉得不要招惹比较好。   对上寒玦仿若深井一样的棕黑色眸子,甘宁那仿佛野兽般的第六感总是提醒他远离。   荀澜带着许褚到花园的亭子坐下,传令下去杀鸡宰羊款待。亭子里暂时没有放新做的桌椅,而是放置的跪坐案几和蒲团。许褚正襟危坐后,恭恭敬敬地再次行了一礼:“多谢太守厚爱,褚愧不敢当。”   见许褚是内敛之人,荀澜笑道:“仲康不必拘束,只把这当自己家一样。”   “明公这次搭救许家庄之恩,褚没齿难忘。”许褚不好意思地开口说:“许褚愿做一侍卫,为您效犬马之劳。”   许褚本来对自己的武功卓有信心,觉得可以当护卫保护太守安全,以报恩情。   但没有想到,整个太守府卧虎藏龙,且不说弓马娴熟、上阵勇猛的甘宁,连两个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少年都有深不可测的实力。也不知道这话听在太守的耳里,是否托大了些……   说完后许褚十分忐忑地看向荀澜,耳尖都红了,对方却开心地笑了:“仲康的才能,要是做一侍卫,未免太屈才了。”   许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您太抬举我了,许褚不过是一介白身,何德何能得到您的青睐啊!”   荀澜侃侃而谈:“仲康不必谦虚,听说仲康聚集壮丁和宗族对抗黄巾贼,使得他们各司其职,各项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十分有将才。”   甘宁和他是一直同路的,没想到甘宁没说,太守已然得知了。   许褚被夸得脸红,一时没有多想。   “不如仲康暂且任军侯之职,统领一千兵马,待他日统兵剿灭黄巾余孽,将军之位也指日可待啊。”   当然荀澜指的是裨将军、偏将军、牙门将军等低阶将军。   从一介白身越过伍长、什长、百夫长、直接成为相当于千夫长的军侯,许褚大喜过望,连忙谢过荀澜。   荀澜安排了许褚,也要给甘宁安排一个职位。甘宁本来就带了一百精骑来,职位自然不能委屈了他,不能低于许褚。   不过……   直到七天抄写结束之后,荀澜才给了急得抓耳挠腮的甘宁职位,让他任了千夫长,拨给五百人。   其余的则让甘宁自行募兵,他是很看好甘宁的能力的。只要假以时日,甘宁必能练成一只水陆兼备的队伍。   甘宁想都不想地答应了下来,比起训练那些老油子,他更想招募新兵蛋子。而且太守的暗示他也读懂了,他实际能招募的人数,要比普通的千夫长多。   甘宁精神一振,多日抄《三字经》的头晕感一扫而空,看来太守是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啊。   一番安排下来,徐晃和徐庶负责日常政务协助,参与军务处理。军中有周仓、许褚和甘宁三位大将,相信凭借他们出色的武艺和自身的魅力,很快就能练出来三支精锐。   处理政事方面,荀澜愈发得心应手,颍川郡原来的不少官员也通过徐晃向他表达了忠心。在这方面,荀澜除去一开始的雷厉风行,倒是和风细雨地进行官员考察了,将一些制定的考核细则完善下发下去。   而荀澜对军中的掌握,又多了三分,地位愈发稳固。只要握住了军权,就算是以后朝廷下调任,他自岿然不动就是了。   荀澜这边算盘打得刚刚好,却惹怒了一个人。   正是颍川郡的都尉郭传。   这时候郡太守的权力很大,可以说是郡内之事方方面面皆有涉猎。历史上讨伐董卓的十八路诸侯诸侯中,就有河内太守王匡、渤海太守袁绍、陈留太守张邈、东郡太守桥瑁等诸多太守,太守对一郡的控制程度可见一斑。   虽然属吏都是由郡守自主选用,但一郡之中的都尉和郡丞还是朝廷任命的,太守只能上奏推荐或者陈述他们的错处罢免他们,却不能直接将他们轰下台。   都尉长管军权,又是出身阳翟郭氏,自以为不论太守怎么更改,自己的地位稳如泰山。谁料到这新太守一上位,就直接将亲信安排到了军中。   要知道阳翟驻扎的一共才一万兵马,太守却安排进来了两个能够统率一千兵马的千夫长/军侯,还有一个训练精锐的校尉周仓。   更气人的是,在梅花庄开采煤田的两个校尉疯狂向新太守表忠心,到处拉着同僚夸赞新太守,让备受冷落的都尉气得不轻。   郭传出身大家,阳翟郭氏曾有一人位列三公,七人官至廷尉,三人封侯,是妥妥的高门大户。他们又在此处深耕多年,觉得排挤一个毫无根基的太守,应当不是问题。   就算是有流言,太守和颍川荀氏关系匪浅,似乎是荀衍的养子,他们也丝毫不怵。颍川荀氏,在乱世还秉承君子之风,岂能和他们郭家的手段相争,不足为惧。   很快,关于新太守的流言便流传开来。   徐晃着急来找荀澜的时候,他正在连同寒玦、典韦、法正一起,跟着徐庶先生在一楼的大厅练字呢。   新做的桌子送了过来,如今客厅里又多了一张足以让八人坐下的梨花木泡茶桌,人多的时候可以充当饭桌,平时则用来泡茶和写字。   法正虽小,却站在椅子上手持毛笔,不能说是在写,只能说画得有模有样。他年纪幼小,明明是贪玩的年纪,却有好学之心。   “主公,我有事情要禀报。”   “哦?”荀澜并没有放下手中的笔。   最近事务减轻,煤炭也挖到了,他心情放松多了,笑着招呼徐晃坐下:“公明坐下慢慢说,尝尝我新泡的茶叶。”   “主公,”徐晃哪有心思喝茶,苦笑一声说:“外面都传言您是张角的师弟,靠着蒙蔽圣听才得来的太守,他们说您收留了杀人的黄巾贼,是要祸害整个颍川呐!”   和张角、黄巾贼沾边可是触犯了大忌,若是流言传到京城,轻则地位不保,重则被下大狱砍头啊! 第37章   “流言是从哪里传起的?”见徐晃有些心神恍惚, 眼神里还带着深深的自责,荀澜安抚道:“既然已起了流言,着急也没用, 先坐下喝点热汤。”   徐晃只得坐下来, 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只知道是从军中开始, 现在文官们也都知道了, 具体的源头下官还没有查清。”   多半是他收编了甘宁、徐晃和周仓及其手下, 又走的不是官方手续,所以被诟病。   荀澜挑了挑眉,一点都不虚的:“这流言听起来离谱,黄巾贼的师弟混成了秩比两千石的太守,会有人信?须知谣言止于智者,应当传不了多久吧。”   这个年代,举孝廉做官是主要的途径。所谓举孝廉,就是经过地方官的推荐, 人口满二十万的郡每年举孝廉一人, 人口多增二十万,名额就多一人。   举荐上去的人,必须有对国君忠诚,办事廉正的名声。再在都城经过考核后,才能到地方来任职。   徐庶却指出:“虽说流言止于智者,但世上智者又有几何?更何况自先帝卖官鬻爵, 百姓对官员的来历不乏极端恶意的揣测, 这流言必定会一发不可收拾。”   徐晃也愁眉苦脸地说:“何况在秦楚酒馆, 还有人在推波助澜。恐怕过不了多久, 城里就要传得沸沸扬扬了。主公, 您不要小看这个, 三人成虎,流言可畏啊。”   荀澜想了想,叹了一口气:“阻人前途,甚于杀人父母。近日我往军中插手粗暴直接,已经挡了别人的路,是我自己没有思考周到。”   职位又不是无中生有,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安排自己人上的同时,他撸下来了几个欺辱百姓、贪污财物的军侯。   这些军侯也不是简单之辈,都大肆行贪污之举了,背后必有人庇护。   荀澜只顾着相信甘宁、许褚等人的自身实力,即使几经波折,也可以把困难都摆平。却不料,这攻讦直接向他而来了。   荀澜刚要出声,忽然想到自己如今也是有谋士的人了,于是看向徐庶:“元直觉得此困当何解啊?”   徐庶摸了摸胡子,不紧不慢道:“ 流言如浑水,越拼命反驳,越会害了自己。这轻则沾一身泥,重则一头栽进去,越不甘心,反而陷得越深啊。”   荀澜道:“但先生方才也说了,世上少有智者,放任不管怕非良策啊。”   徐庶微微一笑:“下官以为,不若反其道而行之。”   荀澜忍不住叹了一句:“用魔法打败魔法?”   见众人闻言迷茫地看着他,荀澜补了一句:“也就是以毒攻毒之计也。”   徐晃看了看若有所悟性的寒玦,含笑点头的徐庶,眼睛里闪过一丝迷茫:“还请主公明示。”   既然对方投放了水军,那自己也上好了。荀澜笑了一下:“你也派人去酒肆饭馆散播谣言,围绕着我编故事,越是不可信越好。”   不出几日,城中又出现了一则流言:   “听说太守御剑西渡大海,先去杀了临颍清风寨作恶多端的头子,又飞去洛阳要杀十常侍。他在洛阳街上大显神通,吓得十常侍跪地求饶,又是送人又是送牛马,只求太守饶一命。要不是先帝说情,宫里的宦官尽数被太守屠杀殆尽了!”   其实这话只有三分真,但荀澜杀了临颍清风寨的匪首早先就流传开来了。毕竟杀了匪首得到临颍县的重金这件事情,是群众喜闻乐见的头等大事,谁都想代入自身啊……   太守命人带着许多人和牛羊从洛阳回来众人也是有目共睹,至于大街上大显神通,那毕竟是轰动洛阳的事情,只要是从洛阳回来的人,谁不和人说一嘴?   于是这真真假假的话流传得更快。   然而不出三日,又一则流言传了出来:   听说太守曾与秦朝东渡的徐福下棋,太守看起来年轻,真实年纪已经好几百岁了,有人在太守府看到太守夜里一头的白发,据说要打坐吸收月华头发才能变黑!   为了推波助澜,荀澜还兑换了一瓶染发膏,将一头青丝染成了白发,在施粥的时候给人看了几次。   很快,太守年纪到底多大的猜测压过了一切,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然而荀澜来历不可考。   荀澜还用积分和系统兑换了自秦朝开始失传的著名古籍,任太守府诸人抄录流出,引得文人竞相抢购。   些许时日,形形色色的谣言都出来了,和黄巾贼勾连的说法埋没其中,反而成了不起眼的那种。更何况,荀澜在阳翟施粥、施药之举,十分得民心。   “源头查到了。”徐晃依照荀澜的叮嘱,在各酒肆饭馆都派人盯梢,果然在他们的人散播谣言后,有人去主家报信。   涉及的人不止一家,徐晃列了个名单给荀澜。一如当时和文官们往来后,将他们来往的话记载下来,交给主公一样。   荀澜扫了一眼,名字不出他所料。   荀澜没有动怒,将名单暂时放置在一旁。他虽有心处置,但也得找到由头才是。这些人在当地经营多年,姻亲盘根错杂,若不能一击即中,才是后患无穷。   说白了,还是因为他根基尚浅,底气不足。   徐晃不忘提醒荀澜:“主公虽然暂时化解了危机,还是得小心京中才是。”   “京中如主公所料,丁原和董卓起了冲突。”徐庶放下了京中探子来的书信,传阅给徐晃看:“董卓大败,暂且蛰伏。”   如同下设事务处一样,荀澜命人在京城买下来一家饭馆,专门用来传递消息。探子快马加鞭带回来的信息比朝廷一层层传下来的要快许多。   而且阳翟距离洛阳不远,只要探子星夜兼程,路上在驿站和早就等着的人接力,不到两天的功夫就可以把重要消息传递回来了。   在各个郡和封国中,他们的消息应该是最快的。   荀澜作为一个现代人,特别重视信息差,所以这块容不得马虎。   “主公曾说,董卓必有动作,把持朝政。”徐庶求学和教学皆有些年头了,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如今朝中人心浮动,颍川又是重郡,已经有人想举荐自己一派的人,将在京中没有根基的您换下来了。”   在近距离地接触过荀澜这些时日后,徐庶已经决心站在他的一侧了。这个特行独立的年轻人身上,仿佛有光。   荀澜并不是很在意,自从他握住了军权,系统积分又增长了后,就开始在自己人面前一点点解放本性了。何况汉室衰微,他并不将这等威胁放在心上,直接说:“昔年董卓不听征召,朝廷不也无可奈何么?”   颇有点学习董卓拥兵自重的意思。   朝廷屡次征召董卓,不管怎么调职还是贬职,董卓一概置之不理,官职统统收下,自己牢牢握住兵权。   “只要实惠,不要虚名,这精神还是值得学习的。”荀澜没什么忌讳,想说就直接说了,因为系统已经提示他事实收服了徐晃和徐庶,积分增加。“事实收服”的意思是,虽然对方没有明确承诺为他效忠,但做了相应工作、忠心值超过合格线,便是收服了,积分 50。   系统在提示收服徐庶的时候,也告知了若是忠心值低于一定程度,会变本加厉扣分。换而言之,只要没听到提示音,在场的就还是自己人。   除此之外,照顾法正了这些时日,居然也达成了“事实收服”,积分 50,让他十分惊喜。   徐庶扶额,或许是道术在身,养成了主公蔑视皇权的性子。他本来是忠君之人,即使汉灵帝行昏聩之举,除了叹息,从来不会大骂君主,毕竟君权神授。然而……倘若君非真龙天子,有神赐福的人,就在自己眼前呢?毕竟主公这些时日,神仙手段层出不穷,让他不得不动摇。   暂时收拢了心思,徐庶开始替自家主公筹划:“主公万不可留下不尊汉室的名声,否则,即使朝廷暂时没办法,那些视颍川为肥肉之人,也会对您群起攻之。”   荀澜说:“董卓败了必会回去反省。他那有吕布的同乡李肃,吕布耳根子软,被高官厚禄所惑,是早晚的事情。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丁原对这个义子的防备吧。”   吕布又是藏不住心事的人,脸上的不得志很容易被人猜到。距离董卓把持朝政,应当不远了。   “难道我要去贿赂董卓不成?”一想到这个,荀澜就被恶心到了,摆摆手:“我不屑与他为伍。”   而且沾上残害百姓取乐的杀人狂董卓,以后的名声都污了。   徐庶建议说:“主公与曹操相熟,不妨请他代为运作一番。”   荀澜与曹操保持了联系,曹操经过前些年官场的沉浮,在复杂的京中十分沉得住气。荀澜便顺着他会采取的行为提一点意见,使得曹操直呼“安之乃我唯一知己也!”   现在曹操就是在苟……非常圆滑,在各方势力中谁都没有得罪。   这其实是很难得的,比如袁绍是他少年时代求学就认识的玩伴,虽然经常被其嘲笑,两人交情却匪浅。在这时候,曹操却没有和袁绍抱团,而且袁绍也没有因此而生气,不得不说曹操的情商还是很高的,与人交往很有一套。   徐晃则想的是:“运作不是小事。曹操家巨富,主公是否要拿出足以令他心动的东西?”   “我的承诺,应当是他现在想要的,帮我去信吧。”荀澜笃定,就冲着多一重保障,曹操也想要他保留颍川太守之位。   曹操以后可是有被害妄想症的,他现在又处在形势复杂、随时都可能火并的京城之中,肯定是想要附近的颍川郡有人接应。   不过,他们和京城中通的消息,还是太少了。左右最近积分大赚了一笔,现在余额还有两百五十分,荀澜便换了一些催熟粉。这玩意很便宜,一大包才一个积分。   于是太守府楼阁后面的一亩田地上,在一夜之间长出来了几十株胡椒树。   胡椒树只有不到半人高,深绿色的椭圆叶片在阳光下泛着光泽,凑的近闻的话,还有隐隐的香气。   金黄色的花朵已经凋谢了,飘落在棕褐色的土地上。   太守府的众人大清早醒来的时候,都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我从蓬莱取来了一些胡椒树,你们吃过早饭,记得把胡椒粒都采摘下来。”荀澜轻描淡写地和大家说,语气平常地仿佛是在说我今天要吃炒鸡蛋……   众人恍若在梦中,被这一手传说中的隔空取物之法镇住了。   在荀澜大袖一挥离开后,几个奴仆“啪”地一下对着他的背影跪下了,甚至磕起了头。   “请道长保佑我的家人平平安安。”   “请道长保佑我的小孙子顺利出生。”   “请道长保佑我的闺女能找到一个良人。”   幸亏荀澜没有回头看,他一点都不想被当成许愿机。虽然他现在的名声已经和“仙人”于吉相似了,同样经常做好事,给百姓治病,宣传道教的思想,在百姓之中声望渐高。   新鲜的胡椒果实呈椭圆的形状,为黄绿色。这些胡椒还需要经过高温浸泡,才能成为平时见到的黑色皱巴巴的样子,然后便能保存上很长的一段时间。只有在招待贵客的时候,主人才命人取出来一点,小心地洒在烤肉上。   胡椒,价比黄金,还一椒难求,以此撬开京城达官贵人的门扉,趁机笼络传递消息的习作,是最合适不过了。   不过,有商业头脑的人,该派谁去呢?   “寒玦,你还记得当初我们逃离临颍城时,救了我们的蓝衫行商吗?”不知派他和心细的周仓去京城如何? 第38章   “是要报恩吗?”寒玦在他身旁坐下, 熟练地给煮茶的锅中加了些羊奶,一边搅拌一边煮。   “倒也不仅仅是报恩。”荀澜一只手托着下巴,陷入了回忆:“他是行商, 我还记得那日他讲话, 口齿清晰、逻辑条理, 说起经商来头头是道。”   而且,明知道他们的身份有异,却还一副恍若不知的模样,十分沉得住气。在凶神恶煞的人贩子找来的时候,也机敏地应对过去, 应当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寒玦继续往罐子里加盐,因为奶茶煮起来带着腥气,所以得在沸腾之后盛出来,加点盐和蜂蜜调和。   “不若我明日去将他请来。”寒玦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只是那人善于掩盖自己的情绪, 未必可信,不如将其一家老小都搬过来。”   怎么有种水浒传里赚人上山的感觉。荀澜忍不住笑了一下:   “暂且不用吧, 只要先把人请过来就行。不过依你的,把他的人际关系摸清楚,以后会用得到的。”   第二日一早,寒玦就出门了。不过在出门之前, 他去了一家胡人开的酒肆。酒肆前插着三支桃色芍药, 正迎风怒放。   这家酒肆已经开了许多年了,世代由于胡人经营, 酿的米酒受到阳翟县上下的一致好评, 连太守府也不例外。   他甫一进入铺子, 掌柜便吆喝说:“客官, 您来啦!新酿的酒在后院里, 不如您去瞅瞅?”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四周。   寒玦径直进入了后院,候在那的一个相貌粗犷男子正在给马匹梳毛。这马体型高大、健壮有力,一看就是匈奴培育出来的良驹。男子见到寒玦连忙跪下了,恭敬地将从草原送来的信件呈上:“主人。”   寒玦脸上依旧是淡淡的,但浑身的气势已然改变,显得矜贵又冷漠。   “一切如您预料的一样,自从您被罗夫迷晕,交给边境的人牙子带走,他们便放松了警惕,”跪在地上的匈奴勇士道:“如今呼厨泉和去卑争斗愈演愈烈,去卑的铁弗部踏平了不少小的部落,旗下的兵力已几近和王庭抗衡。”   呼厨泉单于、左贤王去卑,两个如今草原身份最尊贵的人。这位老单于给小王子寒玦留下来的护卫却对他们直呼其名,不见半分的尊敬。   单于之位本来就是小主人的,呼厨泉和去卑在老单于爆病死后,利用主子的中原血脉从中作梗,使得主人无法顺利即位。   若不是主子秉承老单于的遗志,不愿见草原分裂,选择暂避锋芒,假装被部下背叛伏击成功,岂有他们上位的份儿?   护卫眼中寒光一闪,只要一思虑到主子困在中原受委屈,就想拔刀砍人。   寒玦不管他胸中情绪起伏,翻看着信件,神色不变。看完后命人拿出烛火,将信件尽数烧了。   寒玦无意在草原大动干戈,兴致缺缺道:“还是和以前一样,如有部落求助,暗中保下他们首领及孩子。”   “是!”   “找机会断了呼厨泉的臂膀,嫁祸去卑。”   “仆明白了。”   从阳翟至临颍县黄家庄并不远,骑马四天就可以走一个来回。但这次寒玦却用了五天,荀澜计算着日子,本以为携带的礼物拖累了马匹的行程。然而,处理完政务回到小楼,听完寒玦所说,再望着在大厅里苦笑的蓝衫男子,荀澜悟了。   敢情寒玦强买强卖了啊,不愧是少年人的做派。   不过男子也很识时务,在深刻认识到两人之间武力差距后,就乖乖地跟来了,路上没有任何挣扎。   不愿意做官的寒门,在这个年代并不多见啊。岂能不补救?荀澜连忙上前亲切地握住男子的手道谢:“多谢大郎那日相助,寒玦年少无知、动作粗暴,我替他向您陪不是!”说完,躬身行礼。“使不得,鄙人不过一介白身,当日举手之劳罢了,岂能受此大礼啊。”虽然这么说着,男子的脸上却不见半分惶恐,语音里也没有一丝惶急。   荀澜起身与他互通姓名:“不才荀澜,表字安之,请问郎君姓名?”   蓝衫男子从容不迫道:“鄙人姓戏名忠,表字志才。”   荀澜的笑容凝滞了三秒钟。   随即,系统的提示如约而至。   【完成结识特殊人才任务】   【结识谋士戏志才,系统积分+5】   据说荀彧曾经推荐足智多谋的戏志才给曹操,可惜他没献几策后就英年早逝。后来,曹操询问荀彧谁可以代替他,荀彧才推荐了郭嘉。   寒玦歪打正着拐来了戏志才,不亏。就是强买强卖,有点尴尬。   不过,当了这些日子的官员,荀澜的面部表情管理能力大有提升,他笑着命人煮酒,引着戏志才坐下。   两人你来我往客套了一番。   戏志才便说:“多谢太守的赏识,但我是山野粗鄙之人,不习惯约束,要辜负您的厚爱了。”便要推辞掉,请太守送他回去。   他其实是在连续拒绝了寒玦两次之后,被打晕装到了马上。待悠悠醒转过来,木已成舟,身无分文,身边只有寒玦和两匹马。无可奈何下,才来到了阳翟。   既然已经当面见过太守,又暂时没有做官的心思,戏志才便要告辞。   这时候寒玦上前行礼道:“路上寒玦多有得罪先生,特命人准备了貊炙羊排,不能弥补失礼的万分之一,但还是厚颜请先生品尝。”   恰好就站在了门口,堵住了戏志才的去路。   荀澜也连忙热情相邀,又使了个眼色给侍女,让他们去东区请徐庶过来作陪。   戏志才只好再次坐下。   貊炙羊排是汉代广受欢迎的一道大菜,烧烤过的羊排外焦里嫩,南北皆宜。   寒玦用雪白的匕首切肉,肥瘦肉均匀搭配,裹在大叶子里。再浇上肥肉在火上炼出的油汁,撒上荀澜种出来的胡椒粉。配上绿叶的清香,使得烤肉的浓烈芬芳的气味在室内弥漫开来。   早上的简单吃食早已消化的戏志才考虑到瘪瘪的肚皮,笑道:“那我就多谢款待了。”   寒玦烤肉的手艺还是老单于教的,烤出来的肉嫩而不涩、油而不腻,就连颜色也格外金黄闪亮。   吃得戏志才眼前一亮,赞其口感极佳。   不多时,徐庶也赶来了:“好香的味道!”   胡椒粉刚碾出来,还是第一次拿出来使用。胡椒的味道十分有特色,和同样强势的肉香纠缠混合,分外令人爱不释口。   荀澜站起来介绍两人,却不料两人早就相识。   戏志才曾经听过不止一次徐庶讲学,见他也为太守府效力,心下不由暗暗纳罕。   徐庶加入饭局,丝毫不提做官一事,与戏志才侃侃而谈,从天文说到地理。   当然,谈的最多的还是《春秋》。由于董仲舒的影响,《春秋》与汉代政治关系尤为密切。荀澜看《春秋》恍若天书,只得让系统调出来白话版,看着解析,偶尔插几句。   一顿饭下来,喝着酒、吃着撒着胡椒的烤肉,谈天说地,宾主尽欢。   戏志才再次提出告辞,这次荀澜将求助的眼神看向自己的谋士。徐庶不负所望,果然以交流文学的名义盛情将戏志才挽留下了。   “许久不见,不知志才今夜可有兴致与我促膝长谈?”   “这……”   “志才就不要和我见外了。”徐庶知其有才,强势地将人留下了。   夜里,两人秉烛对坐。   戏志才没想到的是,徐庶居然是和太守住在一栋楼的。虽说太守、刺史和州牧等朝廷大员都会在府中养一些出谋划策的幕僚,但这些人一般都是住在太守屋子后面的小院里。像是这般和太守毫无间隙地住在一起,真是闻所未闻。   仿佛看穿了他的顾虑一般,徐庶笑道:“太守年轻又没有家眷,没什么顾忌,便邀请我们在这里居住。”   戏志才笑道:“日夜与上司相对,先生不会觉得拘束吗?”   “主公人随和又风趣,和他住一起有时候像是多了一个有礼貌的学生,又怎么会觉得拘谨呢?”   毕竟荀澜还在学历继续深造中,没有工作经验,最多也就帮导师指导下本科的学弟写论文,没经过社会的浸染自然不会摆上司。而且因为自己处置政务经验不足,十分谦虚好学。   戏志才不由挑眉:“一个处处有惊喜的学生,想必深受先生喜爱啊。”   两人对视一眼,对荀澜的神仙手段心照不宣。   “主公的品德,难能可贵。”徐庶斟酌了下说:“志才不妨在太守府多留几日,实不相瞒,我这也需要你的帮助啊。”   戏志才道:“先生请讲。”   徐庶便故意说:“主公让我誊写古籍,然而我白日处置琐碎的事情太多,晚上秉烛写字,实在是力所不逮啊。”   太守府近日有秦朝的古籍流出,戏志才即使住在村里也有所耳闻。   他知徐庶之意,然而根本无法拒绝古籍的魅力。毕竟家有藏书的人鲜少舍得将孤本拿出来供人誊写。   戏志才便笑道:“我愿意为先生代劳。” 第39章   就这样, 戏志才暂时留在了太守府中,住在了一楼的右卧,开始了各种誊写和代笔书信的生活。他家那边倒是无需担忧, 寒玦让他写了一封平安信, 派人捎给了父母亲眷。   这样过了几日,戏志才发现,若不论其他,在太守府的生活是及其舒适的。   比如,从早上开始,就能闻到奶茶的浓郁香味。   打开门就能看到太守抱着义子法正, 一边喝茶,一边教他背三字经, 徐庶则在一旁练字。寒玦和典韦在院子里练完剑, 加入其中,一派其乐融融、岁月静好的模样。   喝完奶茶,就开始吃早饭。   太守府的早饭是及其丰盛的。十六岁的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厨娘切了大块的狗肉、还有撒了胡椒粉的羊肉,就着这些,两个少年可以吃三大碗麦饭。   用完早饭, 侍女丫鬟又开始在大厅煮酒。平生好酒的戏志才可抵抗不住美酒的魅力, 便在大厅里一边誊写古籍,一边喝酒。   古籍有许多内容都是闻所未闻, 他沉浸其中,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晚上则继续被太守拉着吃饭, 太守可从来不讲究“食不言、寝不语”, 人和徐庶说得一般随和, 总是一边吃饭一边和大家互通信息。   颍川郡消息之多、信息之快,让戏志才颇为震惊。   而且这并非道法所致,而是太守在逐渐建立起一套各地收集、传递信息的体系。   他见荀澜细致地将信封分为了三种颜色,黄色印章是普通的消息,染有绿色代表着特殊的消息,盖着红色印泥则意味着紧急的消息。若是有红色标志,这一路上的传递人员都要昼夜不停地将信直接送入太守的手中。   建设颍川消息渠道的银子,似乎源源不断地在往外支出,在各地盘下来了不少的铺子。而太守胸有成竹,完全不在意这些前期的支出,笃定日后会带来更多的回报。   太守年纪轻轻,太守府事务也多,他却能安排得很合理,实在是难能可贵。经过戏志才的观察,荀澜鲜少自己直接看政务,而是让徐晃、寒玦和徐庶诸人,先行将消息过滤一遍,紧要的挑拣出来先批,需要过目但不紧急的单独放在一侧,下面县一些无关紧要的新闻和问候则放在那,偶尔闲暇时看看。   荀澜将其称为“抽查”。拿不准的事情则稍放一下,在晚上召心腹讨论出个结果。   这样一来,郡中并无事情积攒,让人心生赞叹。   荀澜自己也没有想到,运用现代思维来看,不过是普通的分类方式和适当的放权,在古代却鲜少有官员会有这种思路。   戏志才细数了下太守倚重的幕僚和武将,从寒玦、徐庶、徐晃到许褚、典韦、周仓等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是出身大家,大家都是白身。太守虽然和荀家关系匪浅,却完全没有启用荀家的人,只是和临颍县的县长荀衍保持了书信联络。   在这个门第之见流行的年代,实在是太罕见了。   而且不论发表什么观点,他都会尊重地听完。对于观点比较幼稚的侍卫典韦、冲动的军侯许褚,他会耐心地点拨,作为主公,这肯定是世上独一份了。   被这样的气氛所感染,不过些许时日,戏志才开始主动帮徐庶处理文件了,默默领下了自己幕僚的身份。   晚上,他叹息着写信给自己的好友兼对头郭奉孝,用的还是荀澜刚刚做出来的光洁如玉的白纸。   这纸是新出来的第一批,莹白如月光,柔滑如丝绸,在上面落笔成书从视觉和手感上都是极佳的享受。因为第一批比较少,这批纸张还没有售卖,只由太守赠送给了相熟的人和当地的名士。   戏志才继续落笔,道出了自己的万千感慨:“千万别来太守府,来了就走不掉了。”在这里,特行独立的主公每天做的事情都在出乎他的意料。   经历过这般被尊重,戏志才已经想不出自己在别人麾下效力时要怎么适应了。   而且荀澜昨日安排他写颍川寒士的推荐名单,越长越好。这份信任和对寒门士子的毫无偏见,着实令人高兴。   “戏叔叔,晚饭有荠菜豆腐汤和红烧河鲤,快来呀!”法正迈着小短腿,一蹦一跳地来喊他吃饭了。   因着晚饭荀澜喜欢人齐了再开动,法正便自告奋勇,迈着小短腿逐个喊人。今晚上的红烧河鲤闻起来特别香,法正急乎乎地等着开饭呢。   “来了!真是活泼可爱的小孩子。”戏志才一边应着,又落笔加了一句“太守府酒甚美,也没有你看了之后嫌污眼睛的丑男”后将信封好,封面写上“郭奉孝收”,叹道:“太守府的氛围真是让人完全抵抗不住啊。”   接法正的人迟迟没有来,这个信息不发达的年代,捎信儿很容易就捎丢了。   好在法正记得自己父亲的名字,荀澜听得法衍曾经官至司徒掾、廷尉左监的高官,因为得罪了十常侍被撤了职。   这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廷尉主管诏狱和修订律令的有关事宜,知法懂法,懂得很多普通的读书人都学不到的知识。荀澜便直接派专人前往法正的老家,这次打着为了法正安全的旗号,请他亲至颍川郡接法正。   “法正是不是很喜欢颍川?”   “嗯嗯。”法正用力点了点小脑袋。   荀澜一边给法正盛蛋花汤,一边循循善诱:“等你爹来了后,一起留在颍川好不好?”   典韦颇为不解,既然太守不舍得这个孩子,又为何要替他寻亲呢?感动于太守对法正的喜爱,他压低了声音和荀澜说:“主公,反正孩子三岁多也记不得什么,您若是舍不得,不如继续把法正义子养。只要大家都不说,小孩子很快就会忘记了。”   荀澜摇摇头:“能留下他父亲最好,留不下就顺其自然吧。”   被拐孩子的亲生父母,得有多伤心啊。而且法正天资聪颖,荀澜敢打包票,就冲记仇这点,法正是绝对不可能忘记被拐经历的。   何况刘备帐下三大谋士,诸葛亮,庞统和法正。法正还小,就算暂时离开了,他可以去挖一下诸葛亮和庞统啊,等法正长大了再接回来。   倒是不担心法正跑到刘备的阵营,就凭这段救命之恩,法正家风那么正,肯定让他长大了来效力的。   就……他派出去打探的人还没回来。不过据系统查询到的资料看,诸葛亮和庞统现在不过十岁的年纪,一时半会儿是指不上的。   荀澜在拿到戏志才和徐庶的名单后,隐瞒身份私下里开始和这些人接触。不仅如此,他还派人去各地有名的私学里打听,有哪些潜力股了。   古代就是这点不好,没有统一的选拔考试,这时候做官都要人推荐,关系网和名声比真才实学重要多了。   正当这时,信使忽然送来了一封带着绿色印记的信件。徐庶代劳拆开,飞速地读完,凝眉道:“主公,京城戒严了,里头的信送不出来。”   “所以,给曹操去信后也还没回复。”   “必有大事发生。”徐庶问:“莫非,是主公预测之事?”   戏志才眨了眨眼,主公预测了什么?   似乎察觉到他的困惑,荀澜不嫌解释麻烦,将当日和徐庶讲吕布很有可能杀了丁原投奔董卓的来龙去脉说了。   “既然京中戒严,想必他已经得手了。”戏志才接受地很快,略一思考,便道:“我想是董卓趁机整合并、凉两周军马,不愿为他人所知,免得趁乱被攻讦。”   荀澜含笑看着他:“依志才所见,京城什么时候才能解除戒严?”   “等董卓立威完毕,方能解封。”戏志才笃定道。   荀澜鼓励地看向典韦,询问他的观点。   他早早把人才网罗了过来,相应的也要承担起培养的责任。不然即使是好苗子,也会变废的……   典韦挠了挠头,想了片刻才说:“京城戒严,会有周边察觉到不对吧。也许各地的郡守、州牧会派人去看看。”   寒玦则摇头,直接指出:“人少则无用,依旧进不去。人多则于理不合,等朝廷稍安,欺君罔上的帽子扣下来,谁也不想担这个名声。”   “何况一来一往,皆要时间。”徐庶面上皆是忧愁:“董卓多半是要得手。”   荀澜问:“元直和志才觉得董卓整肃军队后要如何立威?”   戏志才和徐庶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忧虑:“多半要行屠杀之举。”   荀澜摇头:“怕是不止如此。”   戏志才和徐庶略一思索,不约而同地在桌上写了两个字:“皇宫”。   有如此默契,两人却没有高兴的意思,皆想到了:“董卓怕是要假借天子之名,对反对他的人发难。”   “董卓,虎狼也,怕是不会止步于此。”荀澜丝毫不卖关子,亦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两个字——“废立”。   在座的人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董卓会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举。   但太守每次凭借他人注意不到的细节,对京中局势的做出大胆预测。   不管结果看起来多么离谱,他的预测都有理可循,且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偏差。就像是冥冥之中,太守会饶过所有看起来颇具疑惑的弯路,直切重点。   徐庶愤然道:“圣人云,有伊尹之志则可,无伊尹之志则篡也,他怎么敢?”   不管多么愤怒,徐庶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压低了声音道:“今上刚刚即位,毫无过错,他若是行此之举,与谋逆无异,朝中大臣不会答应的。”此事不能成,也绝对不可成,汉室的皇威何在!   荀澜平静道:“我之前写信给曹操,已经提点了这件事情,让他写信给皇甫嵩将军。如果皇甫将军察觉到了危机,带领军队进京,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   戏志才却暗道:若设身处地,废立一事,必定是最好的立威手段。只要将为首反对的人屠杀掉,再把年幼的小皇子握在手中,谁都动不得董卓了。   否则,如有人轻举妄动,董卓就可以挟持天子下诏,反咬一口,将其视为谋逆。   若是皇甫嵩不能及时赶到,按照他的性子,必定不敢无视天子诏书,大汉权柄必定会落入奸人董卓之手。   戏志才没有像徐庶一样忧虑汉室,神色不变地摇了摇头:“难,皇甫嵩将军秉性正直,行事光明磊落,一举一动皆尊天子,不会轻易带兵进京的。”   荀澜收敛了笑容,看向戏志才:“志才,我们当如何应对?”   戏志才的声线一如既往地含着三分的笑意:“这就要看主公和曹操有多大决心了。”   “哦?”荀澜放下筷子,请戏志才入内详谈。 第40章   夜里, 荀澜和戏志才坦诚相对,促膝长谈了一番。戏志才为荀澜的行为所感,已经决心效忠于他, 在一番谈心后直言:   “破解宫中困境,关键点在于诏书。”   戏志才指出:“听说曹操与何进大将军交好,不但为其报仇, 还在袁绍屠宫时带人救了何太后。他的祖父又曾经是一代宦官领袖, 想必由其秘密潜入宫廷,讨太后一封诏书不难。”   荀澜略一思忖,何太后应当对曹操比较好的观感。毕竟既是兄长的人,又在兵荒马乱时候出现在自己身边, 还努力寻找下落不明的天子刘辩和刘协。   有了诏书, 皇甫嵩便可以无后顾之忧带兵进京, 逆转形势。   而且没有经历过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之败的曹操还没黑化,没有意识到依靠别人都是徒劳的, 袁绍、公孙瓒等人各怀鬼胎,没有一个是真心簇拥汉室的。他现在还是忠君的护国党, 视妄论废立的董卓为逆贼,估计会热血沸腾地为天子讨还公道。   戏志才话音一转:“志才愿意为主公走一遭, 向太后阐明主公忠君之志。”   两虎相争,若想天平向一侧倾斜,何皇后只要不蠢, 一定会拉拢兵强马壮、粮草充足的颍川太守。毕竟, 只要四五日,颍川的骑兵就可以抵达京城了。   荀澜听他一席话, 亦觉得颇为惊喜。这些时日的关心没有白费, 戏志才这是决定为他效忠了, 握着他的手笑道:“志才好谋略,若是运作顺利,不但可以解天子之困,使得百姓免于受难。我的豫州刺史之位,或许也没有那么遥远了。”   权衡了一番后,他派了戏志才和寒玦进京。   隐形的发带是系统福袋掉落的珍贵之物,若是在系统中自行购买,他权限和积分都不够。寒玦行事比许褚和甘宁等武将要可靠地多,武力值也要高一大截,所以这东西还是继续让寒玦用比较保险。   京师戒严,却挡不住身手灵活的寒玦。带着隐形的发带,穿着黑色夜行衣的他,在黑夜里像是一只轻巧的黑猫,用荀澜提供的攀岩爪扒在城墙偏僻的某处,爬到了城墙上。   城门处的守备很多,但在长长的城墙上,守备相对稀疏些。这时候的城墙宽广且深,没有云梯,普通人是很难爬上来。而要搭云梯,势必会惊动他人,所以平时只要大门一关,城墙上的守备就不需要那么多了。   攀岩爪可是一大利器,寒玦顺着绳索迅速上来后用一记手刀打晕了过来查看的两个守备。期间没有惊动他人,随即招呼戏志才快些上来。   戏志才望着仿佛和黑夜融为一体的寒玦,若不是非常刻意地搜索,根本无法找到他。饶是他已在太守府听过不少神仙手段,却还是被寒玦一扎发带整个人都变成存在感稀薄的大众脸给惊住了片刻。   接应了戏志才,轻手轻脚地落地,寒玦收起绳索,两人悄无声息地往京城中颍川探子落脚的酒馆而去。   丁原果然已经被吕布杀死,所有的兵力由吕布、高顺、张辽等并州将领带着,尽数归顺了董卓。   颍川的探子们收集了不少的信息,如今董卓在京城嚣张了起来,穿着铁甲的兵卒团团围住了几个朝中大员的府邸,不许进出。   他亦让重兵围住了皇宫,听说现在董卓气焰嚣张、完全无视天子的威严,夜夜宿在皇宫,奸/淫宫女,甚至还对皇妃下毒手。白天则驱车横行闹市,以杀人和劫掠为乐,弄得百姓人心惶惶。   第二天,戏志才和寒玦带着荀澜的信物去了曹操府上。   没想到这时候荀澜还能派人进城。听到门童的传信儿,颍川郡的使者到了,曹操亲自将他们迎了进来。   他觉得寒玦面善,仿佛见过,却拿不准是不是上次陪同荀澜前来的道童。见戏志才行为举止不凡,话语中似有深意,便让人煮酒款待。   曹操这关于京城的种种消息比探子要全面和深入地多,戏志才见其极有诚意,遂与其举杯痛饮,两人针砭时弊,聊得十分尽兴。   酒过三巡,在痛斥了一番董贼行为后,戏志才说:“不知将军可敢与董卓一搏?”   “正愁没有这个机会,操岂会惧怕?”   曹操已隐忍董卓的跋扈行为许久,十分忧心汉室。   “但以卵击石,非智者所为。”   “使君有一策,请将军听我道来。”   听完戏志才之言后,曹操只觉得愁绪消散了大半,抚掌大笑道:   “写给皇甫将军的信杳无音讯,想必是无诏书不肯来。烦请先生转告荀使君,多谢他的点拨,我这就安排下去。”   戏志才拱手道:“将军以身犯险,大义之举让人钦佩。鄙人不才,如今任颍川主簿,携带了使君的信物,也想求见何太后。”   曹操略一思忖,觉得有颍川太守的心腹在更让何太后信服,免得她因为太过惧怕不敢写下诏书,于是答应了。   毕竟在董卓提出废长立幼后,朝中大半的大臣都不敢说话,当面痛斥董卓的朝中大儒卢植也被免去了官职。   新得天子信任的荀家叔侄在反抗无力后,直接弃官而去。   现在坚定站在天子刘辩身边的人,已经很少了。   寒玦不由看了戏志才一眼,先生瞧上去颇为自信。   当时荀澜曾经想授予戏志才主簿之位,以典领文书,办理事务。从职位上看,主簿乃是一郡太守的重要助手,参与机要。先生却推辞不受,称“无功不受禄”,待事成归来,再领此职。既然现在当着曹操的面承认了,想必是对助力荀澜得到豫州刺史颇有信心。   豫州的刺史有监察之职,下辖颍川郡、汝南郡2郡,梁国、沛国、陈国、鲁国4国,管理的县足足有九十七个,这职位比太守可重要多了,毕竟天下,也才十三个州。   寒玦长长的眼睫垂了下来,仿佛是两柄小刷子,忽闪了几下,思忖着:戏先生果然不简单,难怪当初一通姓名,荀澜会露出那等神情。后来又发动所有人,想发设法留下他。这一趟,难道真能成事?   晚上曹操留他们住下。寒玦取了纸笔,给荀澜写信,将今日情景尽数说了,包括曹操的反应和安排。   写完之后,将背篓里的白鸽拿出来。这种鸽子长得和野生鸽子长得不同,脑部羽毛细密、颈部较短、翅膀厚实有力。   寒玦拿小米喂饱了鸽子,随后将信卷成小卷,绑在白鸽的爪子上,放飞了它。白鸽扑腾着翅膀在空中旋转了几圈,随即往颍川的方向飞去。   寒玦并不怕人看到,汉人养鸽虽久,可以追溯到千年前的商周,但“飞鸽传书”还是闻所未闻之事。鸽子是吉祥的禽鸟,带在身边也不足为奇。他拿着一卷书,静静地坐在院子里,等待鸽子回来。   优秀的信鸽即使在千里之外都能回到主人身边,何况洛阳城到阳翟太守府的空中直线距离才一百五十公里。   在顺风的时候,飞行速度最快的信鸽振翅高飞,甚至能够到一百七十公里每小时。   因为信鸽在刚开始飞行时,可以连续飞行两三个小时而不休息,在这个时间后体力才会下降地厉害。   所以区区一百五十公里的距离,对白鸽而言犹如饭后运动,甚至达不到疲惫的程度。   荀澜这刚兑换的是系统出品的优质信鸽,即使没有经过放飞训练,也能找到系统宿主身边。半个时辰之后,犹带着墨香的小纸条就送到了荀澜的手上。   虽然对寒玦和戏志才有信心,但接到他们报平安的信息,荀澜还是松了一口气。   他抚摸着鸽子洁白无瑕的羽毛,低低地说了一句:“辛苦了,休息一会儿,再把信带回去。”   这次,他用上了系统的翻译系统。白鸽仿佛红宝石一样漂亮的眼睛看了看他,顺着对宿主依恋的本能,柔顺地蹭了蹭他的手指,点了点鸽头。   翌日,荀澜召来武将们,询问他们对并州狼骑和西凉骑兵的看法。   甘宁吊儿郎当地靠坐着椅子背,回答地很利落:“打不过啊。如果不是人数多,蚁多咬死象,要是同样的兵力,碰到了只能跑。”他极为喜欢前院这张巨长无比的梨花木会议桌,手指头在上面摩挲着,恨不得家中也打造一副桌椅,坐得最放松的就是他了。   其他人虽然说“兴霸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人威风”,但也觉得对方是强大的敌手,按照中原的兵力,与他们抗衡很难。   因为骑兵的实力比步兵要强很多,有马蹄践踏加成和马匹高高的身子掩护,配上长矛和长戟,便是大杀器。   此外,因为边郡民风彪悍,比如并州狼骑常年在马背上和胡人战斗,马匹上作战十分娴熟。西凉骑兵招募的多是凶残的羌人,那可是全民皆兵、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种族,所以他们完全可以一敌十,扫荡中原步兵。   “中原的骑兵还是太少了。”徐晃娓娓道来:“州郡虽然会招募正卒,但一般期限不长,这短短的期限本来就难以练成骑兵,所以一般连骑马都不教的。一般每个县的骑兵不会超过五百人,我们阳翟是郡的治所,本身配备的骑兵就比较多,在黄巾之乱中又扩充了一番,但也仅有两千人。”   周仓也道:“加上我们带来和新招募的人手,也才两千五百人骑兵。听说主公忧心董卓的西凉骑兵来富庶的颍川掳掠,现在训练人已经来不及。不如多布下陷阱,能够陷住马蹄,减少他们的优势。”只要不是在开阔的平原作战,他们是不虚的。董卓自己打仗水平也不行,还被黄巾军打得屁滚尿流过。   这让荀澜想起来水浒传里,会使钩镰枪的徐宁教人钩镰枪法,大破连环马,杀得朝廷军全军覆没,落荒而逃。他手起笔落,几笔勾画出了钩镰枪的形制,问众人:“你们看,若是做出此钩,兵卒能摸索出滚地的钩法,专门克制骑兵否?”   几人凑上来细细地看了图形,甘宁是个胆子大的,一点都不怕被马匹踩踏,跃跃欲试道:“我先带步兵试试,只要钩子够利,应当可以直接让马腿折了。”   周仓也点头说:“只要马匹倒了,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人也会摔得七荤八素,就算穿着盔甲,也没什么还手之力了。”   荀澜又转向另一个方面:“你们刚才说到训练骑兵太慢,我有一个想法。”   毫无骑马根基的人,连上马都是一个问题。他一开始骑马的时候,还得让寒玦拉上去,对此是深有体会。   “上马难,在马上固定身体也难,打仗不但要和人对拼,还要躲避明枪暗箭,对骑兵的要求太高了。”   “主公的意思是?”   “要加一对马镫。”   众人闻所未闻,觉得主公的思路转得好快。   荀澜便一边画图一边和他们说明,好在马镫的形制其实是很简单的:“这样,在马匹身上固定上一对挂在马鞍两边的脚踏,就连妇人和少年都可以爬到高头大马上去了。”   众人围着看,觉得太守不仅仅是想解决上马的问题。因为有些新兵爬不上去,他们就让同伴托举着,几次三番后,也就会了,这不是什么大的改进。   果然,荀澜继续道:“不仅如此,在骑行的时候人把脚伸过在里面。这样就可以解放双手,心无旁骛地用双手来对敌了,不用担心掉落下马。”   他画得图简洁明了,讲述地又清晰明白,在场的没有笨人,一听便明白了马镫的大大好处。   许褚大喜道:“主公,若是能得此物,我们的骑兵便能不亚于边军了!”   荀澜给他们的惊喜却不止于此,他胸有成竹地说:“这些还不够,我们的铠甲要从头到尾,牢牢护住所有的要害,打造成一支无往不利的重甲军。”   现下挖出了煤,高炉冶炼可以顺利开展了,不管是铠甲、长矛还是马镫,都不成问题。   其实汉代已经开始用煤做燃料,用来冶铁,但因为煤炭的产量少,所以炼炉并不是全烧起来的。比如阳翟,过去因为没有足够的煤,十七座炼炉只开了不到一半。   荀澜实地去看过,炼炉都是半地穴式,由炉门、火膛、炉床、烟囱四部分组成,平时出产刀、镰、凿、马衔、矛等物,聪慧的古代劳动人民已经采用了先进的鼓风设备,有一半以上的炼炉用了水排。   水排可是个好东西,荀澜虽然不知道其具体的设计模式,却在课上学过水利传动机械的原理,水排的利用能够大大提高效率。于是让所有的炼炉都采用水排,用水促进机械使得鼓风囊将空气送入冶铁炉,反正阳翟有好几条河流的水资源可以利用。   两汉时候冶铁技术飞速发展,在世界上首屈一指,远远领先了其他国家,甚至比欧洲领先了上千年。这时候已经有了炒钢法和生铁脱碳成钢技术,打造出来的铁器不容易断裂,荀澜却并不满足。   他想要利用充足的煤炭资源,逐步生产出“百炼钢”,不但可以配备在精锐上面,还可以宝剑吸引猛将。   自古以来,宝剑配英雄,哪有不想拥有独一无二趁手兵器的武将呢?   通过查阅资料,荀澜看到了许多记载,有“九炼”、“五十炼”、“七十二炼”以及“百炼”。其实这个“炼”字的前缀就代表着加热的次数。若是想得到百炼钢制成的质量很高的刀剑,尤其是那种能够砍断敌人刀剑、轻易穿透敌人战甲的那种,起码得“七十二炼”以上。   于是荀澜分出来了十炉,专门用于百炼钢。他日日去炼炉巡视,自己亲自记录各种笔记,盯着他们出产百炼钢,还带上了服役的时候锻造过钢铁的许褚。   其余的炉子,则继续生产普通钢。许褚会十八般武艺,各种武器皆有涉猎,正好可以对造出的各种武器硬度、趁手程度进行复核。   因着担心京中形势随时变化,荀澜让他们日夜倒班,加急造出来了马镫,给战马们按上,训练士兵提高马上作战的能力。钩镰也造出来了百来个,让甘宁先带着人摸索打倒骑兵的秘诀。   许褚看上了刚造出来的一对铁锤。   他力大无比,普通的锤子就跟手头的玩具一样,都能双手轮换抛着玩。   见状,荀澜心中一动,让工匠们锻造了一对刺球形的锤子,锤大如西瓜,还在上面加了一条四尺半的锁链,改造成了流星锤,让许褚试试。 第41章   流星锤看起来就很重, 许褚一点都不露怯,眼里甚至还带着兴奋。他径直挽起袖子上前,露出鼓鼓囊囊的肌肉。   荀澜暗叹:好家伙,这结实的大臂比我的大腿还粗, 也不知道许褚是怎么长得, 居然这么健硕!   古人的身体素质远非现代人可比,许褚轻而易举地拎起来锤子, 一手抓住其中一个铁锤, 一手抓着锁链,放在手中掂量重量。   西瓜大小的实心铁锤在许褚的手里竟然像是小儿的玩具般, 许褚道:“主公,这锤子还是有点轻了。”   荀澜笑道:“不要着急, 你抛出去试试。”   许褚试了试, 一开始只是把流星锤往外扔, 熟练了之后,试着用手臂和手掌的巧劲儿, 将流星锤快速转动起来。   荀澜指着面前的土丘道:“打那试试。”   许褚听言, 一锤脱手而出。那锤子顿时在空中飞速地划出一个半圆形, 将土丘打得四崩五裂、尘土飞扬。   “主公, 这个好使!”见识了流星锤的威力, 许褚兴奋地说:“只要掌握了速度, 不误伤自己, 对方就算是用大刀来抵,也扛不住这飞速袭击的重锤啊。”   “我还让人打造了一长柄重锤。”荀澜笑着说:“这样近战、远攻,都可以兼顾了。”凭借许褚的力道, 简直是无人能敌, 只要裹上铠甲, 带上几百骑兵,便能轻而易举将对方的阵型冲散。   他这边一切紧密锣鼓地进行着。而京中的种种,进展也相当顺利。   曹操不负所望,找了个机会带戏志才深夜进宫见到了何太后。   自从宫中玉玺在大火中遗失,他就受何太后所托,在京师中暗暗寻找。   刘辩年少即位,又不稳当,何太后很惧怕丢失玉玺的事情被他人所知。然而纸还是包不住火,对于玉玺久不使用,臣子们私下也有许多猜测,传得最广的就是玉玺被张让带着跳河了,所以难觅踪迹。   董卓来到京师后,更是致力于得到玉玺。他知道曹操身负寻找玉玺之命,所以几次找曹操喝酒。   曹操便小心地和董卓打好了关系,目前已经在董卓“可拉拢”的名单内了。趁着寻找玉玺之名,曹操在皇宫中插入了好几个自己人,所以才能在深夜带着戏志才通过侧门的小路进宫。   戏志才知道何太后惧怕董卓,必定会担忧下了诏书被董卓报复。于是,一上来就长叹了一句:“太后,您和天子都危险了!”   听得戏志才之言,何太后惊慌发问:“你此话何意?”   何太后本来就如惊弓之鸟,这些天董卓看她的眼神都不带好意,而且好几次凑上来的动作都十分不敬。   她虽然生育了皇儿,引以为傲的容颜在这么多年却没有多少变化,在三十出头的年纪,依旧有一张美艳的脸。   何太后若不是生得极有颜色,当时也不会从区区屠夫的女儿爬到大汉的皇后之位了。   戏志才径直道:“董卓要废天子一事,太后想必早已知晓。但有一事,太后恐怕不知。”   何太后看了曹操一眼,见其沉默不语,便迫切地问:“何事?”   戏志才说:“董卓虽然对人说废了天子后给予弘农王之位,暗地里却命人盯着,一旦陈留王登基,就杀了当今天子和您。此事,恐太后不知也。”   曹操的信息要比她一个宫中妇人多的多。   何太后捏紧了手里的帕子,惶然道:“我们都要让出来皇位了,他还不放过我们娘俩?”   “陈留王年幼,自古以来,岂有大臣行废长立幼之举?董卓担心以后有人拿着支持当今天子做文章,更担忧有人兴兵讨伐他,必定会斩草除根。”戏志才做了一个利落的斩首动作,看得何太后心中一颤:“太后,您现在实在是处在危险之中啊。”   何太后没有怀疑,或者说,这本来就是埋在她心里的隐忧。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十常侍被杀、哥哥被杀,近来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都昭示着败了就是死路一条。   闻言,她忍不住哭了出来:“这满朝文武,难道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给我们主持公道吗?”失去了哥哥和身边熟悉的宫人,她现在是六神无主,忍不住泪眼婆娑地看向曹操。   曹操皱着眉,本想上前安慰。这时候,戏志才取出来了一个精巧盒子,语气放缓了:“太后,您先不要着急,且看这个。”   他将盒子打开,露出来一颗圆润的丹药。   何太后迟疑道:“这是?”   戏志才照着荀澜所叮嘱说:“您可还记得曾有一道长献上会飘雪和唱歌的玲珑之物?”   “这岂能不记得?那物我都是放在床头,日夜把玩的。”   “这枚丹药,也是道长所做。道长现在任颍川太守,算到您有难,便让我带此物来,希望能够帮助到大汉。”   何太后露出了一丝迫切:“莫非是保命的丹药?”   “非也,”见太后露出了明显的失望,戏志才话音一转:“太后,这是假死药。”   “假死药……”太后喃喃重复了几句,忽然欣喜若狂:“若是董贼逼迫于我,我就死给他看!”   曹操道:“正是如此,这样董贼放松了警惕,我们便可以趁机将您接出宫,和皇甫嵩将军、卢尚书等人汇合,这样您就安全了。”这是他和戏志才之前商量好的。   至于假死药的药效,他虽然没有试过,但荀澜可是能让草木一瞬间开花的人,对方神通广大,没有必要在这方面骗人。   曹操虽然多疑,这时候更注重逻辑,荀澜若是没有假死药,那就没有必要拿出来了。   “不错……不错……”何太后喃喃自语,觉得心下有了希望,但忽然想到:“这丹药只有一颗,可如何是好?快再寻一颗来,我皇儿也要用!”   “这还有一颗,道长还在制作中。”戏志才故意道:“还要过两三日才能送来,请太后稍等。”   何太后连忙吩咐:“那你赶紧去催一催。”这些日子,董贼看她的眼神越发放肆,上次她拍开了董贼的手之后,董贼居然当着她的面轻薄了她的贴身侍女!   何太后想到这个就气得浑身颤抖。她堂堂一国的太后,居然遭到这等贼子的觊觎,真是奇耻大辱!   见已攻破太后心防,戏志才和曹操便和太后商量起来了下诏让皇甫嵩进京之事。何太后的心思已经放在假死药上了,不断问戏志才如何服用,服用后假死的效果,怎么唤醒,对诏书之事并不放在心上,让他们拟来,自己看后盖章。   调任皇甫嵩自然是没有问题,她一直知道皇甫嵩是效忠皇室的老臣,即使功高震主的时候也一直恭谨有礼。   给颍川太守升官,那自然是没问题的,自己还指望着这位神仙道长的丹药。她这些天来,日夜把玩,都没参透出来水晶球的玄妙。道长给她的鸭蛋粉也非世上的俗物,因此对道长的本领深信不疑。   那可是被洛阳的百姓成为“小仙长”的人。   何况,区区一个豫州刺史算得了什么。只要能救得了她们母子性命,保住皇儿的王位,就算是大将军,她也会给。   当夜,信鸽就将消息送回了阳翟。   荀澜惊讶于他们的效率之高,据戏志才所说,天子赐予的银印青绶已经快马加鞭在路上了。   这么快就跳了一级,成为了豫州刺史?荀澜有些许的不真实感。   毕竟全国一共就十三个州,他走马上任后可就成了十三分之一啊!   原本的豫州刺史是买官得来的。汉灵帝时买官有个特点,与其说是买官,不如说是租官,花大价钱买来的官员,往往只能持续一两年。   所以,这个豫州刺史在位的时候,各地的郡国也没怎么理会他,基本上各过各的。只在对方手一伸的时候,心照不宣地给钱。权力上,则完全架空了这位刺史。   荀澜当然是要实权的。   豫州治所为谯,距离他经营了些许时日的阳翟有一定距离。而且,要如何逐步收服各个郡国呢?这是个棘手的问题。   徐庶觉得:“主公若是不愿意去谯,那就住在阳翟好了。”刺史本来是主任监察的工作,并不是要在治所处理政务。   “只要让各郡国将文书送到阳翟即可。”距离远近也不是多大的事情,这些文书并不是要荀澜批复,而是用来被抽查和检查。   “那也是要被文书淹没啊……”荀澜叹了一口气。   看来他的考试,要尽早提上日程了。徐庶和戏志才虽然给他举荐了人才,但也只有十几人,荀澜在亲自见过他们几次后,都已经安排了职务。   但这些,远远不够。他还要派遣人才到各个郡国去,才不要当吉祥物刺史。而是要由刺史向州牧过度,让职权进一步扩大,从一州的监察官变为一州的军事和行政长官。   颍川多私学,这时候的世家大族或名士都会开设私学,授书育人,所以颍川人才格外的多。   荀澜想了想说:“元直,我们豫州要举行一次科举考试。”这年头已经在他心头徘徊多时了,试卷要出多少题都想到了。   分笔试 面试两轮。面试官就由他徐晃、徐庶和当地几位有名的大儒担任,他来做监察官和最终拍板人。   徐庶愣了一下:“何谓科举考试?”   荀澜解释之后笑了笑:“元直,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这不是所有寒门士子的梦想吗?”   的确如此,但……   徐庶皱眉道:“但十年寒窗,更多换来的是无人问津。”   “所以我们给寒门士子这个机会,还愁他们不效力于我们吗?”荀澜踌躇满志地说。   科举考试,是中国古代通过考试选拔官吏的一种基本制度。它创始于隋朝,确立于唐朝,持续了一千三百多年。   “只要他们答得好,便可以由我推荐给朝廷做官。”荀澜说:“天下寒士苦血缘世袭和门第之见久矣,我给他们打破门第,进入朝廷做官、施展聪明才智的机会,这样天下的读书人都会簇拥在我的身边。”   徐庶苦笑,主公当真野心勃勃,但人心并非是一条直线,更不是可以简单预测的东西。   “主公,一朝得志,反而污蔑举荐人的孝廉也是有的。”还有的人恩将仇报,踩着举荐人上位。徐庶担心荀澜引起反噬:“若是上千人都来参加考试,您只取其中十位,其余的人岂不会愤愤不平?”   还有,那些有门第之见的世家大族,必定认为主公这是在和他们作对,怕是后患无穷啊。 第42章   徐庶虽然对主公这些与众不同的想法由衷感到兴奋, 但十几年来的四处碰壁让他深刻认识到,想要实施科举,可谓是困难重重。   “主公高义, 然而……”徐庶将难处细细道来, 希望主公不要轻视世家从中作梗的力量, 不如徐徐图之,低调行事,暗中网罗人才。   荀澜在这方面却格外坚持,摇摇头说:“若是凭借举荐之力,一个月才能举得几人?何况我这边还要逐个考校, 效率也太低了些。”   他现在对任命官员不太放心,都是亲力亲为。在接见、详谈和留在身边处理几日事务之后,和徐庶、徐晃等人商讨一下,再授予合适的岗位。   若是针对一县, 这法子自然是行的, 扩展到整个州, 那这法子吸引到的人才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十常侍当政的时候,将自己的亲友以及走狗之类的人安排了不少肥差。其中,豫州因为人口、粮食多、距离京城近而成为了重灾区。   他需要将这些人迅速替换下来, 安排上自己的人。否则,中间的空子必然是由世家推荐的人补缺了。   “不过也多亏元直提醒, 此事的确不能冒进。”荀澜安抚徐庶道:“不如,暂且只招募颍川郡的人才。而放出去的话,则是郡守府缺少刀笔小吏,元直觉得如何?”   荀澜想着, 就以实习生名义招募, 然后在考核期间, 把表现优异的人推荐上去做官好了。   “既然是刀笔小吏,考核笔力便是理所当然。”徐庶这下安心了,即使高升至一州刺史之位,主公仍然是听得进话的人。   荀澜笑道:“通过笔试进来六十人,面试筛去一半。这一次先进来三十人左右,你我徐晃各考核十人,安排他们处理事务,元直觉得怎么样?”   “多谢主公信赖,庶义不容辞也。”徐庶笑道。   两人开始商量笔试题目。   荀澜是想要出五道简答题,再出两道场景分析题,看他们在不同场景、甚至压力下的表现。有点现代压力面试的意思了。   徐庶听得大为惊奇,主公新奇的想法可真是层出不穷啊。   “主公怎么会有这些奇思妙想啊?”而且初听离谱,细细想来,还真挺有道理的。   “这些在蓬莱……嗯,极为常见。”荀澜摊摊手,这么解释:   “在我的家乡,大家学成之后,就会有不同的人来考核本领。我也经历过许多次,面试的流程便由我来定夺吧。等我写下来后,你们看看有何不妥之处,我们再行修改。”   现代人从大三、大四的暑假就要开始面暑假实习生了。经过好几次暑期实习,被人力资源和部门领导的轮番面试,荀澜可谓是轻车熟路。   “是,一切听主公所言。”徐庶转而指出:“不过,主公这样能取到的最多是中上的寒门学子。绝佳本领的学子,多恃才傲物,不愿意参加这种小吏的考核。”   “是这个道理,”荀澜略一思忖:“但寒门难以被举为孝廉是事实。颍川郡这样的大郡每年都只有五个名额,早早就被各个世家给自己的晚辈预定好了。寒门学子没有门路,所以对这样的机会必定充满好奇。”   寒门真的很难出头啊,所以才有人另辟蹊径,有的人标榜“极善”,奉养父母至无微不至,再让人加以宣扬。这样的人,荀澜是最瞧不起的。他们腹中只有迂腐陈旧的一套,做了官就会原形毕露,甚至倒行逆施,给社会带来危害。   还有的人伺机而动,暂时归隐田园,等待属于自己的伯乐。   至于彻底归隐田园的人,荀澜觉得那是不存在的。最多只是给的官没到他的期望值,毕竟哪个读书人不想遇到明主,成就一段辅佐君王的佳话呢?   徐庶问:“主公的意思是?”   “要给他们递个台阶。”荀澜笑道:“再单独招募一批人,说需要人来解读太守府的孤本,只要能解读出来,就送他一本书。”   这样,清高的文人总不会拒绝了吧?   他兑换了几本晦涩难懂的秦朝古籍,普通的读书人皆看不懂。那恃才傲物之人必定视此为契机,只要自己脱颖而出,不愁得不到太守的青睐。   “不用卑躬屈膝、汲汲钻营便能收获有才的好名声,甚至可能夺得今年举孝廉的推荐名额,自负其才的人是拒绝不了这样的诱惑吧?”   越是有才,越对自己有自信。   “看着别人解读不出来抓耳挠腮的样子,肯定忍不住自己上的。”徐庶抚掌而笑,又问荀澜:   “主公,不如我明天写明这些,命人贴在颍川各个郡县的城墙上。考核的日子,则定在十五日之后,如何?”   荀澜却笑道:“不着急,我们不用老法子贴告示。只要在卖书的时候加以宣传,效果会更好。”   想起自己小时候看到《读者》、《意林》之类的读物就会情不自禁地投稿,荀澜有了灵感。   正好,他的《三字经》的雕版,应该已经刻出来了。   翌日,荀澜让徐晃带路,去了印刷坊,查看工匠们的成果。   其实,雕版印刷术是唐代才发明的。这个时候,人们大多还是用刀在竹简上刻字,毕竟墨和笔的价格也不便宜。   有钱的人才会在纸、布帛上蘸着墨水书写。印刷的技术是没有的,只有在前几年,忽然在有钱人家中流行起来了拓印。但拓印主要应用在多种浮雕和壁刻上,用墨把纸张整个染黑,然后印在浮雕上面,也很麻烦,耗费的墨汁还多。   如果想拥有一本书,大部分人都用的都是抄写的法子。一笔一划地在竹简上写出来,然后堆积在一起。   书很笨重,一本厚厚的书,有时候甚至要一车的竹简。所以书是很难流通的,多收集在世家和皇室里头。   在这样的背景下,荀澜用的雕版印刷术自然是有压倒性的优势。他让徐晃寻了颍川最好的工匠,先刻出阳文反体字,雕刻成模板。   周仓和徐庶听说主公今日要变出来书,都跟着来瞧。   荀澜胸有成竹,先取出来制好的一排刷子,递给工匠们一人一只,又命人搬来了一大摞白纸。   无视众人各种好奇的眼神,荀澜按部就班地安排工匠们干活:“每个人,用小刷子蘸了墨,在雕好的板上刷一下。”   工匠们手脚麻利,这不过是几分钟的活计。荀澜瞧着他们干活细致,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吩咐:“现在,一人取一张白纸,把白纸覆盖在板上面。”   工匠们一个口令一个动作,谁也不敢浪费白纸,小心翼翼地操作着。   荀澜继续道:“再在纸背上轻轻摁一下,或者你们再取一个小刷子,在背面刷一遍。”   一分钟之后,荀澜说:“把纸揭下来吧,这样一页书就印好了。”   工匠们把白纸取下来,上面是整整齐齐的小字。   荀澜松了一口气:没有翻车,太好了。   徐晃和周仓等人惊诧于书籍上的字,白纸黑字,一个个特别的清晰。   荀澜是让徐庶抄写完《三字经》之后,让工匠照着雕刻的。徐庶的字本来就写得好,所以书籍上的字都是一个个优雅的隶体字。   周仓忍不住感慨:“这字儿真好看!”   “实在是太清晰了。”徐晃也忍不住赞叹。   荀澜让他们把纸晒一下,然后把这些纸页按照页码合在一起,用线将左侧缝起来,便是一本书了。   徐庶惊讶地掂量着书籍:“这么轻、这么小,用一只手拿着看都行。”   周仓也觉得:“天啊,印书居然可以这么简单?”想他当年求学的时候,为了借阅同窗家的书,连夜用竹简刻到天明,第二天连手都抬不起来了了……   在大家对着这本还没装订起来的书籍初成品感慨的时候,工匠们在荀澜的要求下又完成了一本。   “继续,直到纸张用完为止。”荀澜说:“外面还有两大马车的纸,我一会儿让人送进来。”   “主公,以后只要是把纸按上去,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书出来了吗?”众人震撼于印书的速度,周仓更是吃惊地张大了嘴巴,震惊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毕竟,哪个寒门的读书人没有经历过刻书到深更半夜呢?而主公只挥挥手,书就印出来了,而且这般的清晰、轻便!   荀澜笑道:“这个技术,叫做雕版印刷。”他叫来雕刻师傅,让他们再多刻一页阳文,就写太守府有古籍急需解读,非常人无法破译,请有才之士来试一番,若是得解,便将全部古籍抄本相赠。   新书试发行的速度很快。   这次的发行可谓是惊天动地,无他,荀澜从系统里兑换了一个大喇叭。   于是,整个阳翟县的人都被城墙上会说话的“法器”给震惊到了。   别说百姓,就连负责此事的徐晃当初都被大喇叭开口的声音给吓了一大跳。这是一个朱红色黑边的超级大喇叭,附带了录音功能。荀澜悄悄录了音,在吃饭的桌上,稍微展示了一下喇叭。   吓得法正筷子都掉了,这是完全没想到的。   毕竟,荀澜贴心地调低了声音,没想到还是造成了这样的惊吓,只得把法正抱在怀里哄了起来。众人见他在说话,这不明的物体里面也播放着太守的声音,皆瞠目解释,险些以为是有妖孽附身在喇叭上面。   经荀澜解释,才知道,这是一个可以录下人的声音,再用大音量播放的“法器”。   徐晃仰头看着挂在城墙上的法器,有点担心会掉下来摔坏。又担心会有人对法器动了歪心思,于是一直亲自守着,打算天一昏暗就拿下里护送回太守府。 第43章   挂在城墙上的太阳能大喇叭, 尽忠尽守地播放着荀澜录的《三字经》,循环播放了整整一个上午。   法正的父亲法衍找来的时候,远远地就听到了一道温润的男声。   他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心下暗暗纳罕:“听声音并非是拼尽全力的呐喊, 为什么能从这么远的地方传过来?”   随着马车继续向阳翟城门前进,这声音更清楚了。细细听来,居然是念书的声音。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法衍听到了几句极具有深意的话, 赞同地点点头。没错, 人从小就要学会区分善恶, 好好教育,否则善良的本性也会变坏。   他听那温润的男声继续道:“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 师之惰。”   虽然说的是做人的道理,却十分浅显易懂。比如严师出高徒、不好好教育是父亲的过错。   他发现车夫也跟着这道声音念了起来:“玉不琢, 不成器。人不学, 不知义。”从来没有念过书的车夫随着这道声音摇头晃脑地跟着念,显然听得十分入神。   沉浸在其中的, 远不止车夫一人。   阳翟县的百姓,都站在城墙附近,听会说话的“法器”呢。一开始大家觉得好奇和敬畏,没注重内容。后来听了一会儿, 发现法器里面传出来的声音竟然是在念经。   这经文都是三个字的, 不仅朗朗上口, 还通俗易懂。   但细细咀嚼起来,蕴含着大道理。   这些百姓都没读过什么书,第一次接触这种启蒙教材,都觉得新鲜而有趣。大家一边听着,一边互相交流。即使大喇叭已经播了整整一上午了,下面围着的人还是有增无减。不少人奔走相告,让亲朋好友也来长见识。   荀澜录制的时候也在每句后面留了适度的空白,容人跟着诵读。   机灵的人家,都回去把小孩儿带了出来,让他们学习“天神”传授的知识。   没错,在普通的百姓眼里,喇叭里面就是住了个神仙!   古代百姓哪懂得太阳能、电能、声音传输,他们看到理解不了的东西,要么打为妖孽,要么理解为神仙手段。这光明正大由太守府的从事拿出来并悬挂在城门正中央的,能是妖邪么?   妖邪肯定会被正午的阳光和充足的人气给镇住的。所以必定是神仙手段啊!   那个红色的大法器里面,就藏着一个能把自己身体变小的神仙,教导他们仁、义、诚、敬、孝的大道理呢!   一如既往地,荀澜投放了水军。   水军是不能少的,毕竟第一站出来引导舆论的人至关重要,万一走偏了就事倍功半了。   这时候,水军还在卖力吆喝着:“听说这是太守的师兄,太守特意将他从蓬莱请来,教化我们老百姓的!”   很多人都在询问:“这老神仙叫什么名字啊?咱们怎么称呼他?”   “听说是王道长,法号是应麟法师。”王应麟,这是另一个时空里在千年后出生的惊才绝艳的人物,《三字经》就是他撰写的。   这喇叭轰动了阳翟的百姓,无数的人扶老携幼,都来顶礼膜拜王道长。连世家贵族,都忍不住乘坐着马车出门观看。   即使是社会顶层的世家贵族,也无法理解现代的科技手段,其惊讶程度和百姓无异。阳翟郭氏、赵氏等家族亲眼见了这等手段,不由心虚了起来:   他们一直编排太守,对方会不会早就知道地一清二楚?   太守有这般的本领,之前却按兵不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并不相信太守仁心,不与人计较。既然选择了做官,还雷厉风行地罢免和提拔官员,这太守怎么会是推崇拱手无为的仁心道士?世家贵族越发看不懂荀澜,寻思着找个机会试探一下。   这厢法衍让车夫吆喝出一条路来,方才进入了阳翟城中。见城中人摩肩擦踵,除了大量仰望着城墙诵读三字经书的人,还有许多人挤挤挨挨在一处店铺前。   法衍吩咐说:“那是什么?你过去看看。”   车夫哭丧着脸:“主家,您的吩咐仆义不容辞。但您看他们围地比城墙还要密,怕是您要在此多候些时辰了。”   法衍从来就不缺钱,掏了掏袖子,抓出来了一把铜钱:“用这个开路。”   车夫精神一振:“好嘞!”   过了一会儿,车夫满头大汗地回来了:“主家,前面是在卖好东西!”   法衍奇道:“什么好东西,能让这么多人争抢?”因为他看到了几个穿着华丽丝绸的人,带着扛着布匹、头顶一大包铜钱的仆从们,也在人群里头。普通的百姓就更多了,不过多半是看热闹的,看样子并没有携带银钱出门。   “是在卖天书!”车夫兴奋地说:“就是城墙上法器念的书,据说那书是蓬莱仙人们给虔诚祭拜他们的门人启蒙用的。那书我刚看到有人买到了,纸就跟月亮一样白!上面的字儿,跟您写得一样好看!大家都在争相购买呢,说也要用来给自己家小孩启蒙用。”   法衍笑道:“你都不识字,怎么就知道写得和我一样好?”   车夫挠了挠头,着急解释说:“他那字儿大小都一样,看起来就整整齐齐的,又清晰又圆润,我就算不识字,也觉得这必定不是凡品啊!”   法衍诸子百家经典以及谶纬之学都颇有造诣。他听下来,觉得三字经书虽然蕴含了各种文学、天文地理、人伦义理的知识,但终究还是通俗直白了些,并不觉得这经书有多值得争相购买。   神奇的东西,明明就是这件法器啊。他仰头看着红色的喇叭,陷入了沉思:里面真的住着一个会缩小的老神仙吗?还是有人用了法术,端坐在百米之外看着大家,诵读经书?   见主人陷入了沉思,车夫连忙说:“主家,这书真的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要不,我给您买一本回来看看?”反正主家巨富,完全不差钱。他们马车后头摆放地密密麻麻的都是银钱和布匹。当然,大部分是用来答谢拯救了小主子的颍川太守的。   待拿到书,法衍总算明白为何这能引起轰动。原因无他,这书实在是太薄、太小、太轻便好拿了!   他们家的藏书,都是专门用了四层的小楼来放的。大部分的都是刻的竹简,每次要找一本书,都要家仆特地抱过来一大摞。路上无趣想看书的时候,大多数时候只能忍着。最多让仆从带上一车书,但也很快就看完了。   他翻看着书上的小字,这些字虽然不大,却十分的清晰。   “这到底是怎么誊写上去的?”法衍百思不得其解:“字小又挨得近,难道墨水不会晕开吗?”   而且,这纸张……法衍摩挲着洁白细腻的纸张,手感也太好了!   法衍果断说:“你速速拿上钱财,这纸有多少我们买多少。”   这样的白纸,根本就是读书人无法拒绝的绝妙书写材料啊!只是想象着在上面书写,就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了。   然而,车夫去了好一会儿,只拿回来了一小沓纸,也就十张左右。车夫对脸上浮现出明显失望的法衍解释说:“主家,对方限购了,我们只能买到这些。”   法衍疑惑问:“限购?”   车夫解释说:“这个词仆也不大明白,听旁边的衙役说,因为纸非常珍贵,每个人只能买十张。”而且,还要登记,出示验传。   “这书、这纸是哪家铺子产的?”   “回禀主家,皆是太守府所出。”   “去太守府!”然而太守府前已经堵了上百辆的马车,皆是见识了太守神仙手段,上门求见和邀约的人。   法衍排在最后面等了一个时辰,见队伍没有丝毫的减少,只得将贴在胸前的那封信拿了出来。   这是颍川太守派专人送给他的信,主要是报法正平安的。因为反复拿出来几次,纸页都已经卷起来了。   他拿出来让车夫去试一下。谁料,不一会儿车夫就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长相腼腆的少年。看打扮,应当是太守府当值的侍卫。   “您就是法正的父亲吗?”   “正是鄙人,敢问大郎是?”   “我是太守的侍卫,平时经常和法正玩耍。法正说起过自己的父亲有长长的胡子,眼睛很大,我就过来辨认一下。”典韦笑道:“请您随我来。”   虽然早就知道自己的儿子平安无恙,但听到典韦提到法正,法衍忍不住激动问:“犬子可还好?”每天好好吃饭了没?有没有瘦了?有没有想念父母每天哭泣?   他勉强咽下去了后面的话,等典韦回答。   典韦笑道:“您放心,法正挺好的,最近还又胖了。”太守说小孩子不能胖得太快,最近每天还让他督促法正活动身体呢。   “那就好,那就好。”法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对不住了,一会儿得带您从侧门进去。”典韦为难地看了一眼法衍的马车:“前面实在是堵得太厉害了,马车根本没法往前走。”   法衍摆摆手:“没事儿。”他现在是一介白身,哪儿还会讲究这些。   典韦早已通报了荀澜。闻讯,荀澜便走出来,热情地迎接了法衍。   年轻人头戴进贤冠,穿着一身灰地菱纹袍服,脸上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您就是法正的父亲吧,久仰大名啊!”   见门口的侍卫称呼这个年轻人为太守,法衍略有些惊讶。而对方一开口,法衍忍不住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太守的声音和“法器”里面传出来的一模一样!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按下心中的震惊,先深深行了一礼:“鄙人法衍,字季谋,拜见太守。”   “先生不必多礼,”荀澜亦还了一礼:“不才荀澜,字安之。”   “多谢太守对犬子的救命之恩。”法衍却躬身不起:“衍只得一独子,若不是太守出手搭救,我们一家是都活不下去了啊!”   “我也是在机缘巧合下救下法正,”荀澜笑道:“这孩子也是与我投缘,来,我带你去见他。”   他体谅一个父亲想要见孩子的心情,暂时不谈其他,将法衍带到了居住的楼阁。   法正在院子里给花生苗浇水。自从荀澜提到这个种下去之后会结出来好吃的果子,他就对这个上了心,乐此不疲地捉虫和浇水。   “阿苽!”法衍脱口而出。   虽然早知道儿子平安无恙,再次见到他,还是忍不住热泪盈眶。 第44章   法正听到熟悉的称呼, 抬头一看,竟然是许久不见的父亲。立即把葫芦瓢往地上一丢,像只活泼的小兔子一样开心地扑到父亲的怀里, 欢呼道:“阿爹!”   “阿苽,”法衍心疼地摸着法正的小脑袋, 刚想说你在人牙子手里受委屈了,却发现法正的苹果脸胖了一圈,白里透红,气色好得很, 不由卡顿了一下:   “看你气色很好, 是不是受了太守许多照顾?快和我一起跟太守道谢。”   说着拉着法正再次行礼, 又命人将带的礼物呈上。   他带了一车的礼物,诚意十足,没想到太守居然客气地拒绝了。   荀澜救下法正本来就没想要回报, 更何况可爱的法正给他带来了这么多惊喜。   两人一番谦让下,天都快黑了。   法正才不管大人之间的这番人情往来, 欢呼着说:“天黑了,要吃饭饭了!听陈大娘说今晚上要吃烤羊肉串!我去叫徐叔叔和典大哥!”   说着, 就要蹦蹦跳跳跑走。   法衍略带尴尬地一把捞住了他,低声道:“阿苽, 你要跟着爹回家了, 不要再打扰太守了。”   “回家?”法正迷茫地眨了眨大眼睛:“这里就是我的家呀。”大哥哥说过以后他们就住在这儿的。   小孩子对新的环境适应很快, 法正理所当然地说:“倒是爹爹,你怎么不把娘亲给带来呢?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睡在三楼了, 我可想念娘亲了。”   他张开小手臂形容了下:“放心吧, 爹爹, 三楼有两个房间, 还有一个大厅,等娘亲来了,绝对够我们住的。”   法衍尴尬地笑了笑,他完全没有想到,法正居然一点都不想走。   荀澜便趁机留法衍住几晚:“先生舟车劳顿过来,想必还没找到落脚处吧,不妨在太守府歇脚。”   法衍虽然风尘仆仆,一脸的疲惫。但与太守同住,未免太失礼了些,也太麻烦人家了,便礼貌地回绝了。   然而,荀澜以法正不习惯、总得给孩子一个适应的过程为由头,热情地把他留下了。   “我已经照顾法正多日了,多个一天两天的,有什么麻烦的呢?”   而且一说要离开太守府,法正就抱着荀澜的腿大哭了起来,死活不要和大哥哥分离。看着把法正抱在怀里哄的太守,法衍也颇为无奈,只得道谢着住下。   晚上吃的是洒满了胡椒粉、香菜碎和蒜蓉的羊肉串,还有一种用青梅酿成的果酱,加了蜂蜜调和,酸酸甜甜的,蘸着羊肉吃也别具一番风味。   为了招待法衍,荀澜还命厨房煮了一大壶酒,米酒里加入梅子,入口时有清新的感觉,令人回味不绝。   法衍是一个十分注重口腹之欲的人,不然也不会养出来一个小吃货法正了。   他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外焦香、里软嫩,咸鲜好吃的羊肉。金色的油脂从肉串上滴落下来,显得额外饱满。   他寻思着:这铁丝串肉的方式也不知道是哪个大厨想出来的?   当下流行的其实是大块烤肉,尤其是烤全羊和烤乳猪。谁料到肉串的味道丝毫不逊色于烤全羊,甚至因为体积小、能够烤得更加细腻而格外入味。   搭配了胡椒粉、香菜碎和蒜蓉的佐料则完美中和了羊肉中的膻味和油腻,让人胃口大开。看着吃的满嘴都是油的法正,法衍觉得应当让自己的仆从去学一下技艺带回去。   饭后荀澜则让徐庶去做说客,希望法衍能够留下。   法衍虽然官至司徒掾、廷尉左监,但得罪十常侍被撤职,赋闲在家已经一年有余。   这时候做官,大部分时候都是“人走茶凉”,和现代多多少少会卖老领导一个面子不同。他现在想要重新得到新帝的启用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法衍已经对官场种种心灰意懒,并不想再涉足,这一年都在家里打理生意,从管家的手里接过了贩卖牛羊的生意。这次法正失踪,就发生在他带着粮食、布匹到边郡和匈奴交换牛羊的时候。因此法正的娘十分责怪他,说若不是他一出门就几个月,家里没有个男人,法正也不会被人盯上。   徐庶也不勉强,只是希望他多留几日,又拿出来荀澜准备的秦朝古籍给法衍看。   果然法衍看了十分感兴趣,想要誊写一份带走,日后慢慢研读。   “季谋兄若是家中无事,不妨在此多留几日。”徐庶笑道:“太守没有家眷,我们平时都是住在这楼中的,法正也住三楼习惯了,您不必顾虑什么。”   法衍此时就在徐庶的房中,看他房间中干净整洁,笔墨纸砚俱全,且案几上还摆着一大沓白纸,心想:元直先生必定深得太守器重,可能是太守也舍不得法正,想要多留几日,便不再推辞。   “如此,衍便多有打扰了。”   “不妨事不妨事,大家都是住在一起,有什么事情就直说,典韦侍卫也是一个勤快人,只要有吩咐,他都会帮忙做的。”   法衍连连应了,又和徐庶聊了一会儿诗词歌赋,方才到三楼,去看法正平时生活的地方。   待他走后,荀澜从楼上下来了,问徐庶:“先生,怎么样?”   徐庶叹道:“不愧是名士法真之子,又有多年的为官经验,庶自叹不如啊。”   “先生何必过谦,人各自有所长罢了,论出谋划策,谁能及先生?”荀澜笑着说:   “我猜法衍极为擅长断狱,又精通人情世故,若是能把他留下来负责全豫州断案、入狱的最终裁量,那就好了。”   他有心建设一个能上诉的二审法院机构,让法衍负责。现在下面各县一审定终身,一直没有人震慑和监督县长和县丞,造成很多冤假错案,百姓的冤屈更是无处伸张。   廷尉掌审判,平日里还要汇总全国的断狱数,熟悉各大案子。此外,还要主管诏狱和修订律令的有关事宜。法衍曾经在京城担任廷尉,负责这方面了这么多年,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专业人才。   “是啊,这样的人才可遇不可求啊。”徐庶笑道:“不过,主公不必担忧,他不会走的。”   荀澜眉毛一挑:“哦,此话怎讲?”   “我刚才和他交谈,见其眉宇间郁郁寡欢,便问其原因。”徐庶娓娓道来:   “其发妻因为法正丢失的事情责怪法衍,已改嫁了他人。若是回到家乡,一则法衍触景生情,二则法正闹着要找娘亲。我见他语中对颍川十分有好感,提到家乡则黯然失神,多半是想在颍川多留一段时日的。”   荀澜的关注点走偏了,为法正抱不平:“这才几个月啊,就改嫁了……”儿子都没找到呢!   徐庶叹了一口气:“怕是早就有嫌隙。”   “好吧,”这方面,外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法正多半要伤心了。”   徐庶又说:“若留下法衍效力,其实也不难。”   “元直是有了什么法子?”   “他对挂在城墙上的法器十分感兴趣,”徐庶笑道:“主公忘了自己本身最大的优势了吗?”   荀澜当然是知道的,只是……装神弄鬼一时容易,日后光环破灭则会很惨烈。对于亲信之人,他鲜少提及道术,宁愿做一个开明、值得信赖的主公,而不是玄之又玄的道长。   法衍甫一上楼,迎面就飞来了一个白色的东西。抬手将白色东西抓在手中,他听到了法正“咯咯”的笑声。   只见法正在推着一个粉妆玉琢的小男孩,欢快地指给他看:“典满弟弟,快看,纸蜻蜓飞起来啦!”   法衍打量着手里之物,没想到,这居然是用白纸折叠成的东西。形似蜻蜓,带着两个翅膀。   法正在一旁“啪啪啪”拍手掌,继续指挥照顾他的侍女:“大娘,我还要飞飞~爹爹,把飞飞扔过来呀~”   法衍定睛一看,法正身旁堆了十几个纸蜻蜓,皆是用上好的白纸所折,不由眼前一黑,呵道:“胡闹!怎么这般暴殄天物。”   法正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侍女陈氏连忙解释说:“先生,这是太守给法正玩的。”   案几旁边一大摞呢。虽然法正年幼还不会写字,但纸笔都是备下的。荀澜坚信像法正这样的神童,学会写字指日可待。   白纸都是随意他乱涂乱画的。说不定哪天就写出什么惊才绝艳的东西来呢。   法衍自然是不明白荀澜的这些心思,一边收拾杂乱的白纸一边叹气:“这白纸珍贵,以后不要乱涂,也不可以折叠糟蹋。”   见其案几旁还放着一本《三字经》,和自己买的无异。他忍不住考校法正的功课:“阿苽,你可会背经了?”   法正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迫不及待地背诵给爹爹听。   法衍满意地点点头,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太守把你教得很好。”   “大哥哥还教了我新书呢。”法正奶声奶气地说。   法衍笑着说:“背给爹听听吧。”阿苽不管学会了什么,都要背给大家听的性子倒是没变。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吊民伐罪,周发殷汤,坐朝问道,垂拱平章……”法正起劲地背了起来。   法衍凝眉:“阿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法正吸吮着手指头歪着脑袋说:“天空是青黑色的,大地是黄色的……贤明的君主,坐在朝廷上向大臣们询问治国之道,也不用费大力气,天下就太平啦。   言语虽然稚嫩,却说得十分有道理。   法衍忍不住问:“太守每天都会教你吗?”   法正说:“是啊,大哥哥每天都会教我们念一些东西,不懂的就解释给我们听,大哥哥最好了!”   法衍蹙着眉头摸了摸法正的小脑袋,心道:太守并非常人,又这么重视法正。若是法正留在他身边修道,是不是比跟着自己更好些?若是带走法正,岂不是断了他的仙缘?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法衍起了这个念头,便决心多在太守府待一些时日,权衡法正的去留。   翌日,天子赐予的豫州刺史银印青绶到了。同时,寒玦的飞鸽传书传来了大消息。   “皇甫嵩带领三万军队到了洛阳,董卓闭门不让其入。”荀澜立即和心腹们分享了这个消息:“宫中消息业已走漏,董卓对太后和天子下手了。”   倒不是因为曹操进宫,而是有几位老臣进宫一起请求何太后下诏处置谋逆的董卓。   荀澜叹了一口气:这些老臣真是弄巧成拙,也不想想谁的力量大,现在洛阳的地盘上是谁做主,董卓可不会和你们讲究礼仪君法啊。   后来董卓又有一万多西凉步兵进京,京中各怀心思的所有力量加起来,也不是董卓的对手。这些老臣,早干什么去了?若是在董卓刚进京的时候团结在一起,拧成一股绳,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的地步。   徐庶悲痛问:“天子是遭了董卓毒手?”   荀澜笑道:“放心吧,寒玦救下了昏厥的天子,在宫中放了一把火,趁乱将天子带到市井之中藏了起来。”   这顺利地出乎他的意料,刘辩就这样到了自己的手上。太后服用了他的假死药,之后被曹操偷偷接到了自己府上,现在也安然无恙。   荀澜和众人商议,董卓下令废了天子,改他为弘农王。现在还在四下追捕弘农王,怕是要斩草除根,残害皇室,可要将其迎来颍川?荀澜话音刚落,急脾气的周仓就忍不住说:“董卓擅行废立之举,天理不容,天子之位岂能是陈留王的?皇长子辩才是皇位正统,迎来天子是大义之举啊!” 第45章   “将军请稍安勿躁。”徐庶安抚了一下周仓, 指出:“若是迎来天子,颍川郡有一位天子,京中也有一位天子, 天下必然分裂啊。”   但对于野心勃勃的主公而言,可能是一个好机会。   徐晃蹙着眉看了荀澜一眼,却见其不动声色,慢条斯理地喝着奶茶,对这件事情的反应似乎不大。   荀澜一一问过众人, 语气平和:“你们怎么看?”   徐晃沉吟片刻道:“若天下分裂, 兵戈又起,受灾受难的是普通百姓。”   荀澜问:“甘宁觉得呢?”   甘宁挠了挠头:“害,其实谁做那个位子我都觉得无所谓啊。”他生在远离京城的巴郡, 又非遵礼守法的儒家人,对这方面没什么太大的感触。上面那个位子,按照他的想法,当是能者居之。   但这百年来小皇帝层出不穷,天子昏聩无能。甘宁觉得谁在上面都无所谓,反正当权的都是残暴无仁的佞臣, 作为老百姓的一员, 他都麻木了。   其实他最关心是寒玦救了天子后,颍川郡能不能跟着沾沾光, 拿点赏钱,顺便改善下军中伙食什么的:“就是董卓也太嚣张了,听到他在京城作恶的那些传闻, 真想去打爆他的狗头。”   荀澜忍不住笑了一下, 又问:“典韦说说你的看法吧。”   典韦费力地抓了抓头发, 脸上现出为难的神色。他这方面也是苦手, 但主公每次都雨露均沾,每个人都要发言。   他苦思冥想,憋出来了一句:“听说陈留王才八岁,即位为天子不大好吧。”八岁,能懂个啥?   “董卓废长立幼,又不得民心,陈留王这皇位不稳当啊。”荀澜感慨地总结了一句。   “主公的意思是?”   “就先藏着刘辩吧,我让人照顾好他,说不定会有大用。”荀澜想了想,横竖这时候洛阳里里外外都是兵,想要把人运出来难如登天,不如先和刘辩示好:“接下来,我们看皇甫嵩将军的动作。”   他本打算的是,若是皇甫嵩强势要求进城,再联合洛阳内部的曹操、鲍信、王匡等军中新贵施压,很可能将刘辩再度拥上皇位。到时候,凭借救命之恩和自己兵力的支持下,也能给寒玦、戏志才等亲信安排上职位,最好是实权的郡守。   毕竟儒家一直遵循长幼之序,不允许董卓这乱贼无端废立。   然而,荀澜没料到的是,董卓听了旗下谋士贾诩的“毒计”,找了一个和刘辩相似的少年郎,穿上刘辩的衣服,命人将其从宫墙上推了下去。随即,将刘辩的死讯昭告天下。   然后,董卓让心腹抓着穿着龙袍的天子刘协站在城墙上,命令皇甫嵩放下武器,独自进城,并责令军队回到右扶风。   他的女婿李儒自告奋勇,出城去见了皇甫嵩将军,劝降道:“将军,如今弘农王刘辩已死,汉室只剩下天子这一根独苗,您真的要坐视这唯一的血脉被董公鱼死网破吗?”   收到寒玦传来消息的时候,荀澜忍不住叹道:“不愧是有毒士之称的超级谋士贾诩啊,一下子就化劣势为优势了,打别人个措手不及。”   虽然是意料之外,但想到贾诩的能力,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贾诩在历史上,可是在董卓死后、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凭借一己之力,使得董卓部下改变投降想法,转而劫掠长安几十万百姓。也是致使长安死伤过万百姓、尸体阻塞了街道的元凶啊。   荀澜将消息分享给众人,众人皆气愤不已。   “真是卑劣小人!”   “如此欺君罔上,不尊汉室,这等逆贼,人人得而诛之!”   “他找不到弘农王,便寻人替死。”徐庶听得直摇头:“真是一条毒计,这贾诩非常人也。”   这样,即使别人得到了弘农王了刘辩,也没法打着帮天子铲除奸佞的名号了。   董卓已经将废天子已死的消息广而告之,且替身长得和刘辩相似,从宫墙上摔下来时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这样真天子也变成假天子了。   “是啊,贾诩这人就是毫无底线。现在能够证明弘农王身份的关键,在何太后,若是太后不幸遭难……”荀澜叹了一句,就不知道接下来,曹操能不能把何太后藏好了。   此时,京城洛阳。形势急转而下,曹操也没有料到,皇甫嵩明明都答应了太后的使者,表明了清除乱贼的志向,最后却被董卓拿捏着,单独进京落入了陷阱。   王允以自己过生日为名,请了信得过的朝臣来家中议事。众人谈到董卓嚣张无状、欺人太甚,又说到老将皇甫嵩如今在大牢生死未卜,忍不住落了眼泪。   几个四五十岁的老臣,竟哭得跟孩子一样狼狈。   唯有曹操,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将其重重置于案几之上,生气地道:   “哭、哭、哭,哭有什么用?董卓进京,有几个人劝阻何进大将军?董卓初入京城、根基不稳,我主张所有兵力集结一起,将其驱逐出京,可有人响应?”   一人羞愧道:“孟德……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唉!是我当日糊涂,悔之不及啊!”   又有哭声响了起来,哭得曹操头疼,霍然站起来说:“你们也不必哭了,杀了董卓,便一了百了!”   其实他这并不是气话,曹操看得清楚,董卓麾下虽然有诸多猛将和谋士,但没有一个人有董卓的影响力,他的女婿李儒也不行,皆镇不住场子。只要董卓一死,围绕着董卓的凉州军和并州军必定分崩离析。   且不说董卓的五六部下,吕布手下的并州军就先撂挑子不干了,肯定是不会服任何人的。   这几日,为了应对董卓搜寻何太后,曹操承担了沉重的压力。一旦被发现,他知道董卓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全家被五马分尸这种报复,董卓绝对干得出来。   曹操摩挲着腰边的黄金短剑,一股豪气油然而生,忽然大笑道:“操,愿为民除害。”   回去之后,曹操便将何太后乔装打扮了一番,托付给了王允。为了防止何太后和弘农王刘辩一同被抓,他在寒玦将刘辩带走藏匿起来后,就跟寒玦、戏志才断了联系。防止一方被抓,两方都要沦陷。   随后,曹操假称找到了玉玺的线索,去了董卓的府上。董卓问曹操为什么姗姗来迟,曹操便寻了个借口说:“劣马脚力不行,真是耽误事情啊!”   曹操办事机灵,在玉玺一事上一开始就对自己投诚,董卓很喜欢他,觉得曹操是京城中少有的聪明人。   听他这么一说,便爽快道:“让我儿奉先给你挑一匹好马来!”   吕布一走,曹操见屋内只剩董卓一人。董卓昏昏欲睡,听完假线索之后,靠在榻上眯了一会儿,竟睡着了。   曹操见状,就想下手。他这柄荀澜所赠的黄金短剑削铁如泥,若是一击必中,董卓必死无疑。   但事到临头,又犹豫起来。   董卓的身躯这么庞大,若是被他避开了要害……还有,若是他大声疾呼,惊动了吕布,自己岂不是要被吕布砍成乱泥?   他的额头上沁出了汗水。但若是再不下手,吕布随时都会回来。   吕布不守在董卓身边的机会难得,若是浪费掉了,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他正拔刀下手,不料董卓忽然睁开了眼睛:“你在干什么?”   曹操一时间惊慌失措,刀完全刺不下去了,连忙跪下说:“下官有口宝剑要献给董公。”   曹操骗过董卓,借口试马,打马而去。他寻思着颍川最近,便投奔荀澜而来。好在他有之前给董卓办事留下来的腰牌,出城并没有经过多少的盘查。   在曹操来之前,荀澜就接到了寒玦的飞鸽传书。   “唉……果然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兜兜转转,竟又回到了历史的正轨之上。”他做了这么多努力,还是没有改变种种大事的发生。   不论是董卓专政、汉少帝刘辩被废还是曹操刺董,都还是发生了。距离曹操广发檄文,十八路诸侯集结伐董,也当不远了。   荀澜感慨地摇了摇头,寄了回信。   他要命人运送一批新出的纸张和《三字经》到洛阳,看戏志才利用这个能运作到何种的程度。又让寒玦利用京中的动荡,买些马匹回来,刘辩则交给戏志才,他应当知道要如何劝说这位废天子乖乖的。   因为之前封城的时候,许多做交易的胡商也被关在了城中。城中人心惶惶,谁都没有心思买马。这些马匹的日常嚼用,每天都是一笔支出。已经赔了这么一笔钱了,一定要在京中成交才行。   否则,直接拉回去,赔本更多。   但京中的大户人家,大部分人都因为董卓血洗的手段惴惴不安。董卓这几日接连将卢植、皇甫嵩等老臣下狱,还要牵连亲友。两人门生无数,京中自然是人心惶惶。   寒玦趁机压价,买了几十匹好马回到阳翟。临走的时候,他看到洛阳的城墙上已经贴出来了曹操的通缉令。   上面画着曹操的肖像,罪名是刺杀董公,若有人发现他的踪迹,则赏金万钱。   寒玦摇了摇头,快马加鞭往阳翟赶去。   回到阳翟的时候,正遇到甘宁在城外热火朝天地训练,带领着一帮人练习钩马脚。真勾那是万万不能的,马匹是十分珍贵的战略资源。他让兵卒们包着头,穿着上好的铠甲、包裹着头盔,练习如何在保住自己的前提下从侧面钩倒马脚。   寒玦料得荀澜会大规模招募兵卒,因为颍川郡和何太后、废天子刘辩联合一事,在委任豫州刺史的诏书上就暴露了。   董卓在京城中秋后算账意味正浓,自然也不会放过颍川郡。所以他料得荀澜必定会有危机感。但没想到荀澜并没有调兵遣将,也没有搬迁府邸到距离洛阳更远的谯地,只是让众将领加强训练。   “你回来了!”迎接他的语气也一如既往地轻松中带着欢快。   “嗯,”寒玦浅浅地应了一声,唇角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太守府一切安好?”   他将一直藏在胸前的隐形发带还给了荀澜。   “放心吧,一切好得很。”荀澜随手接过来,塞在了袖子里,顺手拍了拍寒玦的肩膀:   “平安回来就好,今晚上给你做好吃的,弥补一下这些天的奔波劳累之苦。”他知道寒玦性喜洁,简单聊了几句就催着他上楼换衣服。   咦,怎么感觉寒玦又长高了?   寒玦上楼的脚步顿了一下,忍不住提到董卓的报复一事:“董卓在京中大肆追捕,曾经反对他的人,都被下了大狱,我们是否要准备好应对之策?” 第46章   荀澜摆摆手, 语气轻松:“只要颍川兵强马壮,董卓非但不敢攻讦我, 还要拉拢我呢。”他正打算找个机会,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   “你方才说到袁绍公开呛他,董卓也没敢动手啊。”   想想荀澜都替汉室觉得悲哀,董卓敢杀太后、敢杀皇帝,却不敢杀士族的代表袁绍,也不敢杀大儒卢植。   可见天子的存在感是多么薄弱啊,汉室竟衰败至此!   寒玦提醒说:“但袁绍也率领自己的御林军亲信,星夜离开京城了。”显然是担心自己留下来后, 遭到董卓的报复。   “别担心, 这个晚上我们再详说。”荀澜推了推寒玦, 轻快地在他肩膀上拍了几下。看他泛着红血丝的眼睛就知道熬夜骑马回来的, 需要好好休息:   “你先去换衣服洗澡吧,这些天, 我让他们在厨房侧面盖了个浴室, 取个干净衣服去就行了,回来咱们吃晚饭。”   唉, 怎么一段时日不见,寒玦的美貌这么亮瞎人眼啊。荀澜摇了摇头,果然是许久没见到美男,免疫力都下降咯……   京中一如荀澜所料。董卓对都城中曾经反对他的人下手毫不留情,牵连甚广,连他们的亲友都不放过。一时间, 洛阳的大牢里人满为患。   对于意图行刺的曹操, 董卓愤怒地在全国发布了通缉令, 要捉拿他回来大卸八块。   至于逃走的袁绍, 董卓并不敢追究。因为袁绍出身名门,四世三公之后。袁家门生故吏遍天下,在朝廷中也是树大根深,杀了他相当于和士人阶级翻脸。   这时候谁都不敢公开和士人阶级宣战,毕竟还要依赖他们来统治天下。   所以在女婿李儒的劝说下,董卓不情不愿地把大儒卢植给从大牢里放了出来,又以为天子的名义下了一封诏书,封袁绍为渤海太守,以示安抚。   “何太后死不见尸,十分蹊跷。”李儒早就觉得何太后没有死。否则,一国太后,尸体怎么会平白消失?   “下官命人拿了她的画像在城中四处搜捕,却毫无行踪。董公,您说她不会已经和废天子刘辩汇合,偷偷躲起来了吧。”   朝臣都是见过太后和刘辩的,抓不到两人,董卓也觉得坐立难安,毕竟始终是个隐患,当即道:“你命人加大搜捕的力度!”   李儒又问:“颍川郡太守私自联络何太后,还得了豫州刺史一职,公觉得如何处置才好啊?”   听到荀澜的名字,董卓面露沉思,他不愿意露怯,只说:“我也听说了他的种种手段。”   “董公,此人不容小觑啊。”贾诩开口道:“能在整个洛阳百姓前面使得百花绽放,又能在阳翟这些时日处处显露神仙手段,必定是有真本事在身的。”   董卓也是这样想的,他总是听到各种传闻,每次听到都觉得心里痒痒的。   李儒也说:“听说他还在阳翟的城墙上悬挂了一个红色的法器?往来的行商、阳翟十万人都见过这个东西,想必不会有假。”   董卓犹豫道:“这……你们说当如何处置才好啊?”   “听说昔日十常侍也对他恭谨有加。在他去颍川的时候,甚至白送了一千人手和大量的牛羊去,可见此人相当不好惹啊。”连十常侍这么嚣张的人都要笼络他。   董卓愈发忌惮起来,他曾靠着贿赂十常侍封官,自然知道十常侍多么的不好糊弄。   “董公,不如容我去探一下他的虚实,再定夺也不迟啊。”贾诩道:“此人会隔空取物之术,若是平白招惹了他……”   他言已至此,董卓自然心领神会。会这种神通的人,惹急了他,不知道会不会做出诅咒的事情,甚至隔空取人性命。   董卓把自己的性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自然不敢犯险。荀澜当然没想到震慑住董卓的居然不是自己的专门克制骑兵的钩镰队,而是仙长的虚名……身为一郡太守,他如今考虑起来京中之事,多从实务出发。   毕竟,演义里面就有前车之鉴。道士于吉在江东,可是人人跪拜的神仙道长。孙策却说于吉惑乱人心,毫不留情地杀了他。   荀澜觉得,身居高位者,不一定吃神神叨叨这一套。不能指望撒豆成兵、符水压阵这些说法唬住董卓,更不能过于依赖系统。所以他才让甘宁练钩镰队,又让徐晃、许褚等人昼夜加紧训练骑兵。   这时候,他正带着寒玦去新盖的浴室呢。两人都拎着一个篮子,里面盛着毛巾和换洗的衣服。   “浴室是共用的不成?”   其实他一点都不想和人共浴,宁愿自己打水。若非要共浴,最多也只能接受荀澜和法正。在客栈里待着的时候,他们三个还互相擦澡过。   “放心吧,知道你有洁癖。”荀澜说:“而且共浴也很不卫生啊,要是有人感冒什么的,要传染一片的。”   或者,想得阴暗点,有人去过妓院什么的,在没有安全措施的古代,和他们共浴,那万一有传染病……   荀澜打了个哆嗦,首先想到了吊儿郎当的甘宁。甘宁这家伙,最爱来蹭澡了。   “所以一人一个桶?”   “是啊,你的桶我早就做好了,刻着你的名字的,别人不能混用。”   寒玦笑了一下:“无以为报,那一会儿我给你擦背。”   “这主意不错。”   寒玦见到了三间新盖的大屋,只有中间有门,两侧皆只有窗户,但都紧闭着。   “我让他们每天晚上都烧水,住在西厅的人都可以来洗澡。东厅的澡堂也在盖呢,那边人多,就还没盖起来。”   “怎么忽然起了盖浴室的念头?”   荀澜捏了捏鼻子:“去西厅视察兵卒居住环境的时候被熏到了,让他们盖一个大浴室。后来一想,咱们每天让厨房打水送到楼上也挺麻烦的,东厅的侍卫侍女们也没法洗浴,就在这也简单盖了一个。”   寒玦微微一笑。荀澜还说自己性喜洁,他这不但律己,还要鼓励别人洗澡,明明比自己更爱干净……   荀澜推开门,率先走了进去。   这中间的屋子里摆放了一个巨大的灶台,上面放着一个巨大无比的铁锅。铁锅里的水氤氲着,把整个屋子蒸腾地热乎乎的。侍女芭蕉正看着火,见他们进来连忙行礼。   这浴室是简单版本的,烧煤。只在太阳下山后才开,左边是男浴室,右边则是供丫鬟、婆子们用的。   芭蕉出去了一会儿,抱过来了一个大木桶,寒玦见上面刻着“玦”字。荀澜已经先进去放衣服了:“在里面等你。”   芭蕉道:“这是太守让人做的浴桶,您和诸位将军每人都有一个喱。”   “里面的门口有放衣服的柜子,我让小丁一会儿送水进去。”她一个女子自然是不便,男浴室都是烧火的小丁进去送热水。   寒玦走进去一看,里面的屋子很大,还用木板贴心的格成了一个个的小房间,带着木门。若是木门一关,谁都看不到。   荀澜正在解衣服的盘扣:“怎么样,是不是设计地很周到?”   “是,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浴室,又是蓬莱的款式吗?”寒玦褪下衣服,解下发冠。如瀑布般地黑发顿时披在了白皙的肩头,化解了五官的凌厉,遮盖了脸庞的棱角。   “啊啊啊,水凉了,怎么还不送水来!”甘宁骂骂咧咧地扯开门,赤身裸体地走了出来,正对上寒玦深如古井的双眸和一张毫无瑕疵的俊脸。   甘宁怪叫了一声,用手遮住了身体的关键部位:“哪里的漂亮小娘子!”   寒玦从容地继续脱衣服。甘宁还在那“吱哇”乱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兴霸,别叫了。”荀澜没好气地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对你做什么了。”   修长的、白皙的大腿……看到这个,甘宁的鼻血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他改为捂住眼睛,但忍不住从指缝里面偷看,视线逐渐往上,就看到了腿间沉睡的巨龙。   甘宁目瞪口呆⊙o⊙ :这是什么东西!条件反射地看了看自己腿间,情不自禁地夹紧了。5555,这差距。   “男的。”荀澜用拳头锤了锤寒玦的胸口:“所以,甘宁,快擦擦脸。”   甘宁面红耳赤:“啊……啊……是寒玦啊……你回来了。”然后同手同脚地走了出去,换来樱桃一阵惊呼。   荀澜忍俊不禁:“居然没穿衣服就出去了。”真的是,每天都吊儿郎当的。   结果晚上吃饭的时候,甘宁频频看向寒玦的脸。这时候寒玦已经戴上了发冠,露出饱满的额头,轮廓鲜明的五官更加醒目,绝对不会让人误认为女子了。   甘宁一边扒饭一边叹气:唉,美丽的小娘子飞走了,自己还要被打击男人的自尊心,真是太难了!   寒玦为什么要给他夹一个羊腰子啊,摔!这小子平时可是除了太守和法正,谁都不管的!   荀澜没注意他的不自在:“寒玦回来了,大家有什么疑问正好讨论一下。”   法衍一听,就要回避。   荀澜连忙摆摆手:“先生又不是什么外人,您对京中熟悉地多,我们也想多听听先生的意见。” 第47章   法衍见荀澜态度坦荡, 丝毫不把他当外人,顿时心下觉得暖暖的。这些时日,太守每次收到各色消息, 也都会分享给大家, 从来不藏着掖着。这样的品质, 在官场中实在是难能可贵。   一条最新的消息,得费多少人力、物力去打探,若不是亲近的人或者出于利益交换的目的, 很少有人会将这些拿出来。而太守却不吝啬于和自己的属官、侍卫,甚至他这等外人分享。   他不知道的是, 荀澜的信鸽一天可以往返洛阳几次,别人那些费尽力气得来的消息,对荀澜来说,轻而易举。   而且荀澜认为自己非本土作物,许多点子可能会水土不服,坚持凡事多和大家探讨,再做定夺。   因着法衍在此, 众人皆不好说起废帝的下落。   徐庶、徐晃等人也觉得,越少有人知道, 废帝越安全。于是皆不谈皇室,只请寒玦先介绍一下京中近日来的情形。   “董卓血洗了京城, 黑甲的士兵几乎每天都在城中搜捕和抓人。”寒玦将洛阳的情况简略一说,比如董卓以天子的名义任意安排文武百官, 培植亲信爪牙, 肆意打压和陷害反对自己的官员。   听得众人连鱼汤都喝不下去了, 典韦气得直拍大腿, 甘宁则气得龇牙咧嘴:“这狗娘养的……”说完, 连忙掩口,太守一向不允许在小孩子面前说脏话。   “哈!”法正忽然插嘴道:“甘叔又说脏话了,你没鱼肉吃了!”   法衍连忙小声教育他说:“法正,不许这么没礼数!”   法正不服气地嘟嘴:“明明是他的错。”   荀澜笑道:“没错,甘宁,你又口无遮拦,鱼肉没你份儿了。”   甘宁捂着脸哀嚎了一声:“啊,这么鲜美的鱼肉!”而且为什么法正这小孩,叫别人大哥哥,到了风华正茂的自己,就成叔了!   法正则得意地翘起来了小双下巴。   法衍无奈,只得低声叮嘱他道:“下次大人议论事情的时候不许再插嘴了,不然就罚你跪,听到了没有?”   不过这么一打岔,众人的心绪平复了些。   法衍也表达了对汉室衰落的忧虑:“这天下,竟成董贼的玩物!”前有十常侍,后有虎狼董卓。十常侍起码还听命于陛下,董卓则直接将天子视为囊中之物,连天子的性命都敢害,实在是让人生怒。   荀澜心想:那倒也不会,董卓不能服众,现今只能控制洛阳周遭和西凉罢了。接下来便是群雄割据,在曹操的号召下,各怀鬼胎的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了。不过他没有提及这些,想先试探下在座诸人的态度。   “依主公所见,我们是否要将豫州兵马调到北部,以防其他啊。”徐庶提了一个建议。   “我也有此意,但又担心抽调后各郡守护无力,有黄巾贼卷土重来。”荀澜自然明白徐庶的言下之意,是担心他刺史职位不稳。若是遭到董卓撤职,颍川尚好,其他郡国若是不再服从他管理,恐生隐患。   周仓附和说:“若是城外没有巡逻、驻扎的官军,百姓必生怨恨。”   徐庶继续建议:“不如每个郡国抽调出半数的军马,这样他们的相国、郡守,即使接到了对您不利的消息,也不敢轻举妄动。”   荀澜微微颔首。   众人仿佛没有感受到什么不对,甚至连抗旨不遵的心理挣扎都没有,直接跳到实际中的解决方案:   “只是,主公,这抽调出来的兵马要放到何处?”   荀澜早有考量:“以剿灭黄巾贼的名义调动郡兵,各个郡国便难有理由推辞。”何况,他的确是想肃清、收编和转化豫州境内所有黄巾贼的。   “何况攘外必先安内,我们豫州内部自己治理的好了,董贼也不敢来犯。”荀澜笑道:“董卓如今就像是一只盘踞在深谷的老虎,若是跳出来攻击他人,自己后方必定有失,最多下诏书将我罢免而已。”   朝廷的诏书,只要他不听,又能怎么样呢?   古代又不像是现代那样消息发达,更不会有人张贴告示说他这个刺史是到期了的。只要兵权在握,压制住豫州中高层的官吏,就可以了。历史上陶谦还能私自把徐州牧让给刘备呢,孙策更是连个正义的由头都没有,直接带着从袁术那忽悠来的兵马到江东抢地盘发家。   荀澜一个现代人,没有任何礼法包袱,自认当做得比孙策更好才是。他这起点要高多了,要这都不能成功,那可真是扶不起来的阿斗了。   许褚直接道:“主公说得甚是,朝廷的诏书算得了什么?不过是董贼的口舌罢了。我愿意带兵北上,驻扎阳乾关,以防董贼。”   甘宁也主动请缨:“主公,我愿意带领兄弟们扫除豫州的黄巾贼,使您无后顾之忧。”   荀澜看向徐庶,徐庶摸着胡子频频点头,旁边的徐晃也一副深表赞同的样子。   荀澜微微一笑:“如此,有劳两位了。”   周仓也请命,荀澜允了。   “不如直接带了我的命令,直接带兵去陈国、梁国。”荀澜担忧对方拖拖拉拉,不肯调兵,便这么建议。   “如此,更快些。”徐庶也觉得可以,他和荀澜对视一眼:“周将军可以带一批新人出去成长。”   周仓自然明白这个意思,军中兄弟留在阳翟保护太守,免得郡尉那派势力因为自己带队走而失去制衡。他只带几十精兵,再带郡尉那派的普通兵卒走。   荀澜笑着说:“和新人路上也可以培养一下感情,提高一下他们对太守府的忠诚度。”回来的时候,就直接是自己人了。   周仓连连点头:“下官的部下就调拨至太守府东厅保护您吧,现在毕竟是多事之秋。”   “暂时交给典韦吧,等你回来再继续统率他们。”   周仓自然是没有意见的:“让典韦训练他们,我也放心。”典韦年纪虽小,却极为可靠。   典韦又激动又不好意思,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憋出来一句:“韦一定不负太守所托!”   周仓一笑,觉得部下要□□练地哭爹喊娘了,典韦虽小,做事却极为认真。   荀澜安排甘宁去汝南郡,那边贼寇余孽最多,交给熟悉黄巾贼战术、灵活多变的甘宁最合适。   又和众人商议去梁国、鲁国两个封国带兵的人选。   众人跟着主公这几个月,放开拳脚,全心全意地搞事业,刚尝到了实现梦想的甜头,正是干劲十足的时候,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主公失势。   荀澜见了诸位毫无异议,便笃定地讲:“诸位不必忧虑,董卓□□专虐,我猜过不了多久,京城的三公就会发信给各州郡,希望各地方举兵勤王了。”   徐庶捋着胡子笑道:“怪不得主公说攘外必先安内。”   甘宁也精神地很:“进京勤王,铲除董贼,想想就大快人心!”   主公的意思,可是要和他们做大事。见主公从容淡定、早有规划,众人干劲儿十足。   法衍听得入神,他早听得徐庶讲过种种事迹,晓得荀澜擅长抽丝剥茧,大胆预判,在大事的方向上,从来都没有错过。   今日一听,果然是高瞻远瞩。   平日里温和擅纳的人,在大事上却敢铁口直断,下决定雷厉风行,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吃罢晚饭,法衍就单独约荀澜详谈。   不出荀澜所料,法衍果然说:“公鸿鹄之志也,衍虽不才,愿意为您效一份薄力。”   其实故意在饭桌上说这等大事,也是逼迫法衍尽早选择的意思。若是他不想站队,明日便会提出告辞了。荀澜以为是自己安排法衍在县衙看案卷,让他意识到了若是袖手旁观,更多的人会死于冤假错案,所以还是忍不住要留下发挥自己的才能了。   熟料,法衍主要是为了法正要留下。他觉得,荀澜的种种教育比自己做得好很多。尤其是旁听政事上,荀澜坚持让法正耳濡目染。教育上,更是亲自传授,比自己这个亲生父亲抚育地要好很多。而且义子是有继承权的,只要跟着主公,法正的前途不可限量……   荀澜和法衍深入交谈一番,法衍答应了以后做巡查案件的工作。   “只适合现如今要委屈季谋暂做一从事,等我以后奏明陛下,专门设置一个豫州法院,再为您图谋职位。”   法衍连称不敢当:“听您将法院体系的构造,将陪审团、仵作等诸多职位的设置和判案流程的优化,已经让我受益匪浅了。”他真心实意地说:“我翻阅调查了这么多年的案子,竟然都没有关注到县衙断案存在这么多的弊端。”   法衍走后,寒玦来和荀澜商量贩马的事项。   寒玦指出来和大小商队交易的弊端:“与这些商队交易,马匹得到的不多且耗资巨大,如今我们需求众多,不如自行与边境的胡人交易。”   “我也有这样的想法,但现在对商路和边境的行情毫无头绪。”荀澜摇摇头:“贸然过去,被坑是小,路上被打劫的话实在是得不偿失啊。”   谁知道寒玦说:“我在边郡还有一些门路,倒是可以让他们挑一些马匹来。”   荀澜露出了一丝吃惊,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寒玦说起边郡的生活,试探道:“边郡遥远,你这刚回来,确定想回那边跑一趟?路上也不太安宁啊。”   寒玦摇头:“暂时不想回去,我去市中托人带话回去即可,让他们把马匹送过来交易。”   荀澜不由松了一口气:“那没问题,不过价格先和他们说好,免得他们千里迢迢过来还做不成生意,那对方可要怨恨你了。”   寒玦伸出五根手指。   荀澜迷茫地看了他一眼:“什么?”   “市价五成。”   “啊这……”荀澜惊讶地道:“我刚想说品质一样的话,七成就行了,人家牧马也不容易啊。”毕竟对方冒了风险,将货物送过来。   “放心吧,五成还是有得赚。”   不知道为什么,荀澜觉得,寒玦仿佛是不坑白不坑的样子,这真的是熟人吗?不过横竖他们不担风险,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被子昨天让樱桃晒了,你都赶路几天了,快去睡吧。”荀澜忍不住为寒玦操心,催促道。   寒玦精神尚好,年轻还是经得住熬夜和赶路的:“还有东西要给你。”   荀澜奇道:“什么?”   寒玦从怀里掏出来,手心赫然是一颗圆润饱满的核桃种子:“这是胡桃,你不是一直都在找瘠薄的土壤上也能生长的种子么,我在草原上见过,这个可以。”   这时候从西域传来的东西,大都带着一个胡字。   荀澜一脸讶然:“这是从哪里找来的?”   “正好卖马的商人带着,就让他将一口袋都送我了。”   “这么多?”这可真是意外之喜了,完全可以当做种子了。   寒玦说得淡定,俊美的脸上也没什么波澜。但不先去休息一下,而是迫不及待将种子拿过来给他献宝。荀澜默默地想,这还挺可爱的……   翌日,荀澜在议事厅处理事务时,听得侍卫来汇报:“太守,赵县令说抓到了一个嫌犯,对方自称是您的旧识。”   荀澜有了一丝微妙的预感:“这人叫什么名字?”   “回禀太守,犯人叫曹操,是全国通缉的要犯。”   竟真是曹操,他没回老家陈留,竟然来了阳翟?   荀澜迅速让系统调出来了地图,这一看,则乐了。   这逃跑路线改变了之后,曹操被人抓后得陈宫所救,以及杀了好友吕伯奢一段,都被蝴蝶掉了啊。   荀澜微微一笑:“看来,没机会听那一句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了。”他放下了手中事务:“走,寒玦陪我去监牢走一趟。”   略一思忖,踏出去的脚旋即转了回来,荀澜吩咐说:“算了,你去和赵县令说,我和曹操不熟,让他按照惯例,明日将人送入京中领赏。”   直到夜里,荀澜才和寒玦静悄悄前往大牢。   曹操正在脏草堆上生闷气,难以置信荀澜居然不把他放出来,毕竟两人早就达成默契,结成反董联盟了。   他胡思乱想了许久,又想到白天进城的时候,听到荀澜用温润的声音在念书: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当时过于惊愕,被人指认后手忙脚乱,没有逃脱。   原来赵县令依照朝廷下的文,也将通缉犯的画像贴在城门口,供人辨认。前面经过的县城还没来得及张贴通缉图,曹操这才能顺利来到阳翟城。   没有防备,曹操又仰着头拼命看城墙上的“法器”,一时不察,就被人指认了出来。   那究竟是什么神仙手段?曹操百思不得其解。   正当这时,监狱的走道里脚步声响了起来。   曹操耳朵一动,这显然不是狱卒沉重的脚步声。   他抬眼望去,就见荀澜眉眼带着温和的笑出现在了面前,甚至亲自拿了钥匙打开牢门:“对不住,孟德兄,让你受委屈了。”   谁料曹操完全怔住了,荀澜还以为这位枭雄是在酝酿什么大招,于是轻声呼唤了一下:“孟德兄?”   曹操这才如梦初醒,将眼神从寒玦身上收回来:像,真是太像了!   寒玦直皱眉,说起来,这还是他在不戴发带的情况下第一次和曹操碰面。没想到曹操竟然是这么一副德行。   “安之兄!”曹操脸上表情收放自如,惊愕不过是短短几秒的事情。一回过神来就热情洋溢地上前,紧紧握住了荀澜的手:“上次一别,操无一日不挂念着你啊!安之还是这般的丰神俊逸,真是让操自惭形秽。”   不愧是以肉麻著称的曹操,荀澜觉得自己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人家就是凭着这一招,十分收揽人心。   赞美其实是一门艺术,三国出彩的主公们,都精于此道。荀澜深刻地觉得,自己还有得学呢。 第48章   荀澜和孟德真诚地解释道:“本当白日就将孟德接出来, 但我怕大张旗鼓将孟德放走,在官员前会做不好的表率,孟德的行踪也会被更多人关注。是以, 只能黑夜前来,还请恕罪啊。”   “哪里哪里?”曹操脸上不见丝毫的芥蒂, 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情深意切地对着他说:“安之冒着触怒朝廷的风险, 亲自来接我, 这份情谊已经让操感激涕零了。”   “请孟德随我来。”   两人走出大牢, 上了一辆马车。因为太守府人多眼杂,所以荀澜带曹操去附近的一处庄子。   路上, 听得人声阵阵。曹操忍不住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 竟然看到外面主道上亮着昏黄的灯光。   许多人凑在灯光附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有的在看书,有的在缝衣服,还有的在玩投壶。   还有沿街卖酒卖烤肉的,煮面的,卖炒熟的果子和蒸糕的, 人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聊天吃东西喝酒,显得十分快活。   曹操不由十分惊讶:阳翟竟然不设宵禁?他当初做官的时候就是以宵禁立威, 杀了犯宵禁的权贵亲眷。   “钟鸣漏尽, 城中不得有行者。”曹操沉声说着大汉的规定:“怎么这么晚了,还有这么多人聚集游玩, 莫非安之没有管宵禁?”   现代讲究促消费、谋发展, 当然要放开宵禁促进市民消费。本来颍川郡就富庶, 阳翟作为颍川郡的治所,城中居民购买力自然不弱。荀澜想促进他们消费,摆摊和开夜市就是十分简单有效的法子。但和古人解释起来分外麻烦,因着时代的差距,现代人耳濡目染、总结出来的千年经济规律,古人根本不知。   荀澜并太想展开这个话题,只笑着说:“的确是放开了宵禁,孟德兄不觉得这样的县城更有活力吗?”   曹操十分不认同:“此行不可,安之不能放任不管,这无疑是为作奸犯科之人提供了可乘之机啊!”   “凡事有利有弊,”荀澜指了指灯光下念书的读书人:“孟德,你看。不也有人白天劳作没有时间,晚上正好出来学习么?你们围成一团,共同诵念,不应当是一桩美谈吗?”   都有点像是晚读会了。荀澜寻思着,或许还可以借机在灯下贴一些政令,让政令更加通达。   甚至,以后还可以贴一些招工启事。   “安之有所不知,人心叵测。自从春秋时,便有趁着夜色偷袭城池的行为。如今流寇横生,岂能让他们有作案的机会?”曹操语重心长地说:“几百年来,全国都设有宵禁。宵禁期间,任何人不得随意行走的老规矩,怎么到安之这里,就不管了呢?”   荀澜一愣,没想到善于打破陈规的曹操,会反对地这么激烈,甚至“老规矩”三个字都出来了。   他拍了拍曹操的手,安抚说:“多谢孟德兄的好言相劝,实不相瞒,我当初要放开宵禁的时候,郡尉和几位从事也皆觉得不妥。”   曹操果然冷静了下来:“哦?”   “他们觉得这样加大了巡逻的难度,兴师动众的。而且觉得会导致百姓沉迷享乐,不好约束。”   曹操点点头:“这言之有理啊。”怎么明知道这样,还不听呢?   荀澜笑了一声:“防寇备盗,城池和村寨须得夜间关门,这些皆有道理。但在城中,百姓夜间做事,又碍得了谁呢?难道匪徒夜间不偷盗,白天就安分了吗?百姓白天劳作了一天,夜里走亲访友,图一乐又谈何沉迷呢?”   “安之所说,虽然有几分道理,但终究是落不住脚。”   宵禁,的确是已经实施了很久,并且可能实施上千年的一个制度。要直到唐代武则天打破陈规,允许百姓在上元节夜间游乐,才逐渐打破宵禁的限制。据他了解到,宋朝时候对各种经济的限制更是宽松,不但放松了宵禁,还打通了里坊布局,城中可以沿街设店,不必都拘束在市坊中间,继而大大促进了经济的发展。正是有了种种宽松的政策,唐宋的经济才那么繁华。   打通里坊布局,这也是近日荀澜着手做的事情。只是古代马匹、牛羊经常在走道上,古代路本来就窄,若是摆摊,很容易挡到马车、牛车的行进。   荀澜拿出了当时反驳徐庶的话:“孟德,若是富户都不买东西,那穷人种的粮食、养的鸡鸭羊和织出来的布匹,要卖给谁呢?”   曹操一滞:“这……和宵禁之事有何关系啊?白天大家可以去市坊中采买,也便于管理啊。”   “夜里横竖大家都无所事事,便更想买东西啊。”荀澜笑道:“孟德不觉得夜里更容易肚中生饿,也更想与人交谈,饮酒作乐么?”   市坊中买的多半是必需品,夜市则是纯粹促消费了。   “是如此,但可以住在友人家中,命仆从呈上好酒啊。”   “家中上有老母,下有子女,不管是做吃食还是饮酒作乐,都有种种限制,那可比不得约在街头吃一顿烤串,打上一坛子美酒惬意。”   曹操想想自身,还真无法反驳。   “而且,”荀澜指了指外面:“阳翟只是放开了主道上的生意,也只有主道有灯。人自然而然只会在此聚集,命人在此巡逻也不费力气的。”   曹操观察了片刻,忽然问:“安之,这灯是从何而来啊?”为何如此明亮?他出身巨富之家,竟然没见过这样的好东西。   “乃是我命城中兵卒所制。”荀澜没有透露,因为灯的原料他无论如何都要保密的:“不过,这灯缺点明显,只适合在道上点燃,家里则不可。”   “莫非是这黑烟?”曹操也观察到了,这灯虽然明亮无比,但灯旁的烟要比寻常大得多。   荀澜一笑:“正是,不然就赠送几支给孟德用了,这燃烧起来,黑烟着实呛人,须得在开阔的地方才行。”   其实,这些主道上的灯还不够多。等以后有了条件,他还想专门修建一个亮如白昼的广场,专门供人阅读、做女工、纳鞋底等日常活动,尽量满足百姓日常所需。   至于灯的原料,其实是石油。前些时日,他查阅颍川各县志的时候,翻看到临颍城县志上有写:   县南有一清照山,石头上有一特殊泉水,燃之极明,不能吃,县民称之为石漆。心道这多半就是石油了,于是给临颍县长荀衍寄信,派兵卒收集运送到太守府。   荀衍觉得奇怪,但也完全听从了他的指令。   收集到第一批石油后,荀澜小试牛刀,初加工成了可以用在防御军事上的“猛火油”。石油有燃烧“遇水不灭”的性能,用来烧毁敌军的攻城工具,堪称一绝。随着采集的石油越来越多,荀澜将一部分蒸馏后,用于点灯。   这个年代蜡烛是十分奢侈的东西,只有王侯和巨富之家才用得起。   普通的人会将麻绳、苇草、树皮等物捆起来,固定在灯的长钉上,作为捻子。盘中则装满动物油脂,当点燃捻子时,就可以当照明工具使用了。   但普通人家,又有多少动物油脂呢,平时吃都不够。荀澜注意到这个后,就一直惦记着。毕竟这相当于晚上就没有办法干活、学习了啊,严重降低整个社会的生产效率!所以就在太守府、纸坊和雕刻坊,以及街道的主干道上晚上点灯。   到了庄子,荀澜早就备下了酒菜。曹操也不客气,他这一路都没有吃好睡好,喝了一大杯酒,风卷残云地啃完了两个大鸡腿。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和荀澜交流起京中的形势。   听完曹操刺杀董卓的经历,内心平淡无波的荀澜适时地捧场,用钦佩惊讶的语气道:“孟德行刺董卓乃是大义之举,实在是我辈楷模啊!”“可恨没有杀得那老匹夫!就差那么一点点!”曹操愤恨不平地拍了一下桌子:“唉,这下打草惊蛇,他起了警惕,以后怕是不会轻离吕布了。”   何止是不离,两人以后会成连体婴的。荀澜内心暗道:也难怪吕布不满,他奔着大好前途去的,连自己义父丁原都舍得杀了。结果封了个中郎将后,就天天被董卓当个侍卫用,搁谁都憋屈得慌啊。   “孟德不要自责,董卓肥硕非常,一剑下去都见不得底,本来就难杀得很啊。”荀澜安慰他道:“咱们还是另寻他法吧。”   果然曹操早已有了主意:“我想回到家乡后,集结一支义军,联合各地刺史、郡守,共同讨伐董卓,还汉室一片清明。”   荀澜流畅地接道:“孟德说得在理,如今佞幸当道,威胁天子性命,当人人诛之。”   曹操顿了一下,旋即抚掌大笑:“安之真是操的知己啊!我刚还在想着若是你不同意,我该如何是好。”   荀澜也不谦虚,直接笑着说:“天下智谋之士,所见略同啊。”   曹操哈哈大笑,抚掌赞同:“安之率直。”   又道:“只是我人微言轻,发檄文讨董一事,有三公的号召最好,可否借纸笔一用?”   荀澜欣然赞同,让人取了纸笔,十分有默契地说:“等孟德写完,我便让人轻骑送入京城。”   曹操写完,见荀澜将信装在信封,以蜡盖之,然后递给寒玦。   灯光柔和了寒玦的五官,看着愈发像卞氏。   曹操忽然开口:“这位郎君,不知唤作何名?哪里人士?怎看得这般眼熟啊。”   荀澜生起了一股恼火,怪不得方才频频看向寒玦,敢情是灯下看美人,起了色心。不愧是你啊,走哪都要开后宫、见了美色走不动路的曹孟德。   不过他不好开口呵斥,只说:“这是太守府的从事,”荀澜强调了“从事”两个字,免得曹操觉得寒玦女扮男装:“他以前一直生活在河套地区,刚来到颍川,怕是和孟德没有相见的机会啊。”   曹操笑了笑,却没有放弃:“这位小郎君和我的亲眷长得十分相似,不知道你可认识琅邪开阳的卞家一族?或许你年纪小,父母也许识得。”因着普通人家女子的名讳,一般只有丈夫和亲眷才知道,所以曹操没有提妾氏的名字。   听到琅邪开阳,寒玦一怔,他自是察觉到了曹操语中的打探之意,旋即不动声色地拱手道:“下官生在北方,父母在我小时候就故去了,所以不晓得卞家。”   “这样啊,”曹操略带遗憾的点点头:“是我认错了。”   在荀澜拉着他问了一些太守应对土地兼并的手段后,曹操扛不住疲惫,就要歇息了。   见他连打了两个哈欠,荀澜自觉地告辞:“明日来再来找孟德聊天,你今天就安心休息吧。”   走出庄子,荀澜十分无语地说安慰寒玦:“今天的事情,你别放在心上。这人八成是赶路昏了头,竟然还想占你的便宜,别和他一般见识。明天你就别过来了,我自己来。”   谁知寒玦却说了一句:“我的确出生在琅邪开阳。”   荀澜一愣:“啊?”   寒玦淡然道:“抱我回来的老仆说的。”   “所以曹操刚才不是瞅着你好看才盯着,还真可能和你是相识?”荀澜疑惑道:“那你,方才怎么还否认了呢?”   寒玦摇了摇头:“我猜他认识我的生母。可那又如何?我们十七年不见,各自过着自己的生活,就更没有相认的必要了。”何况听曹操的语气,与他生母必定关系匪浅。   荀澜沉默了片刻。   寒玦以为荀澜会劝说他,谁料荀澜的抓住的重点却是:“你什么时候十七岁了?过生日居然不告诉我!”“前几日。”寒玦好笑地叹了一口气,方才胸中的烦闷仿佛随着荀澜的话散去了。   荀澜试探着问:“你不会以为我要劝你吧?”   寒玦反问:“要劝?”   “这种事情你自己做主就好,不过你要是晚上改变了主意,明天再和我来问他。”荀澜是最讨厌古代对别人家事指手画脚那一套的,寒玦好不容易长这么大,何必要再揭伤疤呢?   寒玦摇了摇头,淡淡地道:“明日我就不来了。”   “算了,别想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了。”寒玦是从他来到异世后,遇到的第一个靠谱人。虽然平时情绪淡淡的,但总是更亲近些。   “今天我做东,给你在夜市上买个礼物去,看中什么的直接开口。”荀澜摸了摸袖子里的银钱,财大气粗地说。   主道上灯下的人很多,支起来的摊子却没那么多。灯下做衣裳、纳鞋底的妇人尤其多,这些都是家里点不起烛火的,一看有免费的灯光可以用,都迫不及待让家里男人带着自己出门。   这样的家庭,自然是省吃俭用,不舍得在夜市上买东西的。   出手花钱的多是穿着得体的男人。在小摊上吃一碗羊肉面、吃烤里脊、烤鱼和羊肉串的居多。   一路走下来,荀澜没发掘出有什么好买的,不由后悔自己夸下的海口。   “这烤鱼一闻,还不如太守府做的一半好吃。”荀澜摇摇头,又淘汰了一个摊子:“要不,明天去市中看看?”   寒玦却在一妙龄少女看守的摊子前停了下来:“这发冠不错。”   荀澜看了看楚楚可怜的少女,再看站在少女旁边显得格外般配的寒玦,感觉自己仿佛明白了什么。   一股老父亲的心态油然而生,就是觉得人生寂寞如雪,果然注孤生的理工男只有他自己么?   荀澜准备助攻呢,谁料到自己付了钱,寒玦和姑娘简单说了几句,姑娘拿起针线,改了一个地方,再递给他,寒玦接过来点点头就转身走了……   就……这么走了。说的竟然是关于形制要稍微改动的话,半分搭讪也无。   看着西子捧心状,痴痴看着寒玦的清秀少女,荀澜不由扶额,他这还特地付完钱就站得远了些。   寒玦拿着发冠和荀澜道谢:“多谢。”   荀澜摇摇头,笑道:“客气什么?等明年你十八岁生日,送你一个正式的礼物。”   他们正说着,忽然听得旁边一声清越的叫声。   荀澜迷惑地看去,只见一黄衫少年跌跌撞撞地往这边走来,手里还拿着一个酒囊。他叫了一声后,清清嗓子,继续嚎。   “这是发酒疯?”当街搞什么迷惑行为,荀澜不满道:“衙役怎么也不管管,起码拉到一边去。”吓到女子了怎么办?   寒玦却说:“听他大声呼叫,发出高而长的不明声音,应当是一名隐士。”   荀澜挑眉:“这……隐士当街无状,衙役不管?”   寒玦淡然地解释了一番:“只要他们不骚扰他人,衙役都是不管的,长啸是隐士的常态。”   荀澜不明就里,这触及到了他知识的盲区:“隐士的常态?”隐士不应当是躬耕在田园,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么,怎么会衣衫不整、当街大叫呢?这和现代中二的杀马特有什么区别?   寒玦将大拇指和食指圈起来放在唇边,发出了一声悠长清越的声音:“也有这样的,都是隐士用来表达不受礼俗拘束的。”   他放下手,忽然见荀澜脸上的不赞同消失了,转而升起来了一股熟悉的热切:“听说隐士和隐士之间,多半是认识的!”   寒玦心领神会:“你要找人?”   “没错!之前不是托你去打听很久了么,一直都寻不到他的下落。说不定就是认出来是官府的人,故意不告诉我们!”   横竖他们今天为了偷偷放走曹操没有穿官袍,可以假装是隐士啊。但自己的声音……荀澜顾虑地摸了摸喉结。   “我一说话可能被认出来是太守,”荀澜推了推寒玦,示意他上:“你刚才那声挺好的,要不继续?”   “那我权且一试。”   寒玦拿出来在草原呼唤马匹的本事,又发出一声悠长清越的声音。   果然,引起了少年的注意力。 第49章   黄衫少年抬头一看, 瞧见了玉树临风的两人,顿时心下一喜,抱着酒囊欣然走了过来。他唇角带笑, 竟对着寒玦轻佻地来了一句:“郎君有美色,我大爱之。”   寒玦皱眉,放下了唇角的手指。   荀澜则直接给整不会了, 风中凌乱了一秒钟:   这个年代的断袖都这么直接的么?听说汉朝皇室多好男风,同性之风在上层的圈子里尤其盛行,但这位隐士大可不必这般吧!   少年满意于寒玦俊美的容颜, 红唇翕动, 叹了一句:“恂恂公子, 美色无比。”   扭头看到清秀俊逸的荀澜,忍不住抚掌笑道:“小郎君好姿仪,我亦爱之!”   醉醺醺的酒鬼。   荀澜凝眉, 若不是少年长得面若好女,双颊灿似桃花, 像是个不小心被人拉到酒吧喝多了的姝丽女大学生,他都想直接撸袖子打人了。   荀澜忍不住按住喉结的位置,压低了声音说:“这位郎君,你还好吧?若是醉得走不动了,我让车夫送你回家。”   谁料少年却看着他笑, 眼波潋滟:“酒不醉人, 人自醉。”一边摆手,一边又灌了一口酒。   寒玦劈手夺过了他的酒囊,冷哼了一声:“若是再不好好说话, 我就让你醉在冰凉的河水里。”   少年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还呆呆地保持着喝酒的动作, 似乎不明白酒怎么忽然消失了。   荀澜本来按捺着情绪想好好说话的,见少年醉成这个样子,顿时一点心情都没有了。他没好气和少年道:“我问你一个问题,若是答得上来,才把酒还给你。”   少年仿若无闻,抬手要去扯酒囊,却被身手极好的寒玦给捏住了脖颈。登时像被法正捏住了双翅拎起来的小鸡一样,装死不动了。   见荀澜没有耐心了,寒玦也不客气,一把将少年扯到了昏暗的路边,沉声威胁道:“问你一个人,给我老实回答。”   少年迷茫地晃了晃脑袋:“找谁?放心,不管是找谁,我都掘地三尺给美人找出来!”   荀澜一脸无语,吐出来几个字:“有一个叫郭嘉的隐士,你认识吗?”   少年毫不犹豫地回答说:“郭嘉啊,我认识啊!”   荀澜一喜,朝寒玦看去。寒玦松开了捏着他脖颈的手,将酒囊塞回给了少年,沉声道:“他住在哪里?带我们过去。”   “走走走,他就在前面卖面条呢,你请我吃面,我就带你们过去!”少年欣然道。   不愧是个醉鬼,没有半分被威胁的恼怒。   荀澜和寒玦对视一眼,寒玦对少年应承道:“只要你带到,绝对少不了你的。”   半柱香之后,三人来到了一个小摊子前面。摊主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眉毛稀疏,双目浑浊,眼睑下不少老年斑,正在艰难地弯腰给炉子添柴火。   少年抬手一指:“就是这里!”   荀澜失语了片刻:……   寒玦问:“这是郭嘉?”   在短暂的不可置信后,荀澜立即恢复了理智:风流倜傥的鬼才郭嘉怎么可能是这般饱经风霜的狼狈模样?他的眼神转到旁边迎风招展的旗子上,烛光下上面有四个显眼的大字——“郭家面条。”   他正要找少年算账,谁料少年喊了一声“吃面”,就一头醉倒在了摊前,靠着一棵树不动了。   荀澜又好气又好笑,见寒玦要上前,便扯住了他的袖子:“算了,是个糊涂的。”他摆摆手,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些铜钱,交给正在做面条的老者,沉声道:“长者,麻烦您照看他一下,等他酒醒了盛一碗面给他吃。”   老者惊喜地接过来了铜钱,这些钱顶上他连出十天摊的收入了!他连连答应着:“小郎君放心,老朽一定做到。他要是不醒啊,我就不收摊!”   荀澜轻轻吐出一口气,和寒玦离开了。   “本以为终于寻得郭嘉行踪了,没想到竟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上次有一兵卒打听到一学子识得郭嘉,”寒玦说:“但再去问郭嘉住址的时候,他又矢口否认,这样的事情不止一次。”   “你的意思是?”   “我猜他们是认识郭嘉的,但受其所托,不向人透露罢了。”   荀澜叹了口气:“许多隐士隐居是为了独辟蹊径,博得名声,走另一条出仕的路,郭嘉倒是隐居地彻底。”他天资聪颖、才华出众,但一年前就宣布隐居去了,从此销声匿迹了。   寒玦出了个主意:“将与他相熟的两个学子带去盘问,两人分开询问,自然容易诈出郭嘉的住址。”   这不是现代版本的“囚徒困境”吗?和两个人的心理博弈。没想到寒玦年纪不大,盘问也很有一套。   荀澜笑了一下:“你这个主意不错,但是……强扭的瓜终究不甜,若是郭嘉日后知道我这样恐吓他的朋友,以后怕是难以得到他的忠心。”   “既然他颇具才华,很可能来解读古籍。”寒玦宽慰了一句:“姓名自然会被记录在册。”   “嗯,天不早了,也该回去洗漱睡觉了。”回去之后还要飞鸽传书给戏志才,让他出几道考校学子的题目。免得戏志才在京城,感受不到自己对他的重视。   荀澜不知道的是,在他们转身离开后,少年睁开了眼睛,黑不溜秋的眼睛里哪有半分的迷茫,反而闪烁着狡黠的笑意。   “这声音,还真是和法器极其相似啊。”少年垂下桃花眼,轻轻感慨了一句。   翌日一早,荀澜让典韦陪着去找曹操。和曹操这种性格难以捉摸,很容易黑化的人交往,还是带着保镖比较有安全感。   荀澜又拉着曹操问了一圈土地兼并的问题,他甚至还带了一些卷宗。没办法,他身边虽然有了徐庶、徐晃等人才,在太守府里面也寻得了些靠谱的下属,但从一郡之守的角度来看待问题,还是得多跟经验丰富的曹操请教才行。   更何况,曹操出身于巨富之家,他自家就是被郡守忌惮的对象。所以他看此类问题会更全面,相比寒门出身的徐晃、徐庶,处理事务的法子也有不同。   太守的一大职责是土地过分兼并的时候得出面遏制,还要防止豪族武断乡曲,以稳固地方的统治、收纳赋税,维护天子的利益。这方面,西汉太守其实做得很好,尤其是边郡的太守们,不仅将地方治理地井井有条,还不断应对化解着匈奴掠边的危机。   但到了东汉,尤其是衰败的东汉末年,汉灵帝开始卖官后,这方面做得好的太守反而成了极少数。   能与曹操详谈这方面的友人本来就少。曹操休养了一日,恢复了精神头,这时候打开了话匣子,和荀澜滔滔不绝地说了许多。两人又一起看了卷宗,探讨了一些棘手的问题。   等荀澜心满意足地把卷宗收起来,盛情邀请曹操留下的时候,曹操摇了摇头:   “流民历代为虏,犹不瞻于衣食,生有终身之勤,死有暴骨之忧。”他叹息了一句:“我知安之想要安抚流民,稳定郡县的心。我也想留下来帮忙,但怕呆的久了给你招致祸患啊。”   荀澜懂得他内心深处的忧虑,笑着说:“孟德无需担忧,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董卓抓到你。”   “安之冒着风险将我救出,我岂能连累你?”曹操其实已经有了初步的筹划,打算先行回家乡陈留募兵。俗话说,靠人终究不如靠自己。寄人篱下不如自己手里有兵来得有安全感。更何况,颍川距离京城太近了,颍川太守和豫州刺史的官位也不稳当,所以他忍痛推辞了荀澜的邀请。   荀澜知他多疑,而且阳翟距离京城也太近了。曹操可能担忧消息很快传到京中,若是董卓略一施压,他承受不住……   其实让曹操在他手下干活,荀澜扪心自问,还真有点不安。又挽留了几句,曹操皆推辞了。   “操家中还有老父,若是不回去,怕他心生挂念,实在是不孝啊。”   既然说到了亲情这个理由,荀澜便顺着说:“是我没有考虑周全,百事孝为先,我去命人备上一匹好马,供孟德路上换乘。再让人取干粮来,明日给孟德践行。”   翌日中午,吃罢酒菜,两人依依不舍地告别,约定讨伐董卓之日见。   在曹操从东门出城之际,阳翟县的正门来了一位身骑着高头大马的中年男人,身后跟着两个精干的侍卫。   他若有所思地望着挂在墙上的法器,在城墙下站了好一会儿,让部下打探清楚了这门口处的种种不同,方才去驿馆歇息。   部下打探到:“这道士太守是个大善人,他来了之后就施粥、施药,惩治了臭名昭著的几个祸害,百姓都喜欢他。”   另一个人也附和说:“是啊,听说他从来不驱逐流民,反而给他们安排活计做。给干活的人粮食也一点都不克扣,百姓都说他是来救命的活神仙。”   活神仙不知道,但显然所图非常。贾诩敲了敲案几:“我知道了,你们再出去多打探一番太守府的事情。”   他站在窗边,看到有几个明显是读书人打扮的人正结伴往太守府的方向而去。他们兴高采烈地讨论着,声音传到了二楼的贾诩这。   “你说,我们一会儿能见到太守吗?”   “听说太守的声音和法器里面的一模一样呢,他每日都通过法器看着我们呢,说不定能认出我来!”   “那肯定先认出我来啊,我每次都早早站在法器前面,从头听到尾的!”   “你们都想什么呢,我们是去应小吏的,能有个从事来见我们就不错了。”   “会是每日带着法器来城墙的徐从事么,我觉得在他面前都混了个脸熟了。”   几人高高兴兴地走远了,声音里不无期许。   贾诩靠在窗前,忍不住笑了一下,暗道这太守故意用白纸来吸引人的注意,城门那拥挤的高门贵族目光短浅,只看得到书和纸,却没注意到他的真实意图。   至于让人在城墙上贴榜招募刀笔小吏,呵。按如今荀太守的名声,只要和太守府的从事说一声,哪个不愿意举荐人来?   荀澜高调卖书卖纸,让人到府中解读秦朝古籍仿佛顺带一提,却让敏感的贾诩觉察出一丝的古怪。贾诩嗤笑了一声:“这道士虽然兜了个圈子,但意图很明显。且让我一探他的虚实。”于是写了一封自荐书,一会儿让仆从拿去太守府。   这是仆从打探来的,若是要看古籍,得先写一封自荐,严明自己的身份,读过哪些书,证明自己有本事才行。   古代人难以察觉古怪之处,既然要看主人的珍藏古籍,对方肯定不会轻易拿给陌生人。写上拜帖是正常的。   毕竟这时候,想要求见大家族的藏书,十分艰难,要先和主人熟络起来才行。但若非世交,谈何容易?   尤其对于私学的学子而言,他们接触书的途径多是先生口述,自己抄写到竹简上。或是同窗之间,偶有互相誊写。   但能交换的书也极为有限,因为大家族的人,是很少去私学的。寒士自家,多半是没有藏书的。   一会儿两个侍卫回来,一人将所见和贾诩一一汇报,另一人则去送自荐信。贾诩听完之后,让下属去叫酒菜,自己则亲自打开包裹,从中拿出来一条床单。   他素来有洁癖,除非行军,一点都不想沾染他人睡过的床铺。没想到,整理床铺的时候,却让他在被褥上发现了十分恶心的东西。   贾诩眉头皱成了深深的“川”字形。   下属打酒回来,见他将被褥丢弃在地上,皱着眉头坐在案几前闷闷不乐,一看就知道自家上司是嫌弃别人脏,笑道:“将军,我刚才让伙计去买饭菜,却发现一件有趣的事儿。”   贾诩在董卓帐下是带兵的,领校尉一职,所以兵卒称呼他为将军。   “什么?”   见贾诩问了,下属才小心道:“那伙计居然把客往外赶,让嫌弃他们驿馆的人去太守府对面新开的那家悦来客栈呢。”   “哦?”贾诩起了兴趣。   他背着手下楼,对一楼迎客的伙计说:“听说悦来客栈更舒适干净?”   伙计满脸都荡开了笑容,压低了声音说:“正是,那边床铺宽敞、被褥也松软,您只要入住,就可以去院子里选一条刚洗干净的床单铺上,什么都比咱这边好。”   他们住的这家驿馆是朝廷的,主要因为政务需要开设,对有官职在身的人,是不收钱住宿的。当然,吃饭、喝酒,这些还是会收银子的。   客商经过也会住在里面,当然是要给住宿费的。因为这时候类似于“逆旅”、“客庐”和“私馆”私营客栈都不太好找,也比较小,条件甚至还不如驿馆。   贾诩奇道:“怎么,你们不做生意了?” 第50章   伙计笑着回复道:“驿馆就是给官爷住的啊, 您又不是没有银钱,何不让自己住得更舒服一点?”他压低了声音, 凑到贾诩的耳边说:“昨夜来的这一批官爷特别吵闹,脾气还不好。”   伙计不知道站在前面的中年瘦削男人也是官爷,只是怕惊动了颍川的太守才没有出示验传。不过在驿馆中,有些兵卒的确十分嚣张,吵闹不说,甚至会仗着人多势众勒索百姓酒钱。   贾诩反问:“这悦来客栈真有这么好?”   伙计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木牌,塞给贾诩:“您拿着这个木牌去悦来客栈,只要说是我介绍来的, 包准便宜又舒适,还能给您安排天字一号上房。”   见贾诩接过,他脸上笑容更盛:瞧这客官的衣着, 一看就是个讲究的,今天的介绍费又可以到手了!等攒个七天,就可以去悦来客栈那领赏钱了。   贾诩摩挲着刻着伙计名字的小木牌,一会儿工夫, 就走到了悦来客栈的门口。这家客栈的门口很宽, 匾额也很气派。   门口挂着两个大红灯笼,门前插着的一大排黄色旗帜迎风飘扬,上面写着大大的“悦来客栈”四个字。门口紧挨着的另一户人家的院子门扉紧闭,里面似乎在翻修。   他刚到门口, 就有一年轻的伙计上前笑脸相迎:“客官可是要住店?快里面请。”   踏入院落,就见干净整洁的院子里晒着黛蓝、牙白、琥珀等各颜色床单,旁边的竹篮里有晒好的毛巾。毛巾皆叠得整整齐齐的, 看得人心情舒畅。   伙计不着急打探住几天, 先带贾诩去看屋子:“客官, 我们一楼有样房的,先带您去看一间,不满意咱们再换~”   说着,打开了进门右手边的屋子。这屋子不大,里面的床榻、案几、箱橱等却布置得一应俱全,收拾得干干净净。   案几上放着一个青瓷瓶,里面插着一只含苞欲放的紫牡丹,旁边是两只白底兰花的瓷杯。门口的位置,还放着两只胡凳和一张专门用于吃饭的矮桌。   “这间是大床房,若是您还有同伴,觉得睡一起不舒服,我们楼上还有双床房。”   贾诩走进去,摸了摸案几,没有油腥也没有灰尘。上前摸了摸床铺,果然十分柔软,被褥上也没有奇怪的味道。   “客官您放心,我们每一个客人的床单和被罩都会换的,您若是喜欢楼下刚晒好的,我们也可以给您换上。”   贾诩随着年纪渐长,愈发喜欢太阳该晒过的床单,上面似乎犹带着阳光的气息,味道也很清新。   “我要刚才那条牙白的床单和被罩。”他不喜欢花哨的颜色。   “好嘞!客官您几个人,要住几晚?”伙计兴高采烈地将他引向大堂。   这大堂和普通的驿馆十分不一样,和寻常官宦家接待客人的厅堂十分相似,甚至还在左边的一角摆放了古琴。右边则零星分布着一些案几和蒲团,案几上还有茶壶,旁边皆摆放着一小碟茶叶。   贾诩满意地摸了摸胡须:“这里不错。”是他见过最满意的一间旅舍了。   伙计提醒说:“您手里是不是拿着一块驿馆给的小木牌?”   贾诩略带疑惑地说:“正是。”   伙计笑着说:“您这个给我吧,房间价格给您少算十钱。”   贾诩见伙计将木牌拿过去,将其投掷在了旁边的瓦罐之中。不由好奇道:“留下这木牌是?”   “是给推荐您来的驿馆伙计留着计赏钱的。”   驿馆本来就是当地官府运营的,要给出来办事的官兵们提供住宿,平日里多靠着官兵的打赏来维持收支平衡。虽然住宿、喂马草料免费,但若是想住得好、给马喂饱,都是要给钱的。毕竟,官兵都是路过的,不是本地人,但维持驿馆开下去的却是本地官府。这些出来办差的人出手阔绰些,不像是普通人来住宿,交个住宿费都抠抠索索的。而且普通人多自行解决吃饭问题,驿馆能赚的地方太少了。   能够让驿馆的人推荐,绝非普通人开的私馆。贾诩笑道:“想必你们的主家和官府关系匪浅啊。”   伙计骄傲地说:“我们客栈可是太守府的徐从事开的,他可是太守相当倚重的人啊。”   贾诩微微扬眉:“难怪客栈布置地如此妥帖。”   伙计自豪地道:“客官您真有眼光。当初就是荀太守亲自来看,咱这所有的家具和布局都是太守的主意呢。”   说到如今阳翟无人不知的太守,伙计一脸的与有荣焉。   贾诩让下属把东西搬来,自己则在客栈踱步:这太守,还有功夫管这些事,莫非这客栈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客栈是本来是一富户盖的三进三出院子,最后面的楼足足有三层,因此客栈显得十分宽敞,比普通的驿馆大得多。   比起驿馆的处处局促和敷衍,客栈看起来就像是官宦家自己的院落,又整洁又清幽。许是因为价格昂贵的原因,住的客人并不多。   贾诩暗道:“这徐从事刚上任不久,居然有财力买这样的院子,也是不懂得收敛之人。”于是趁着出门用晚饭的时候问伙计:“这徐从事可是家资颇丰,这院落看起来十分费银钱啊。”   “也不是的,徐从事好像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在阳翟没有自己的住宅。”因为客人不多,伙计一边擦桌子一边和贾诩聊天:“这本来是一富户的住宅,不过他平日里也不来这里头住,就送给了徐从事。”   “这……莫非是因为惧怕?”   “哈哈哈,”伙计笑了起来:“当然不是,是我们主家负责施药的时候救了他的命。”   “施药?”虽然贾诩听下属说过,但他以为传闻都是夸大了的,背后少不了荀澜的推波助澜,没想到还真能把人治好。   其实,荀澜也没想到发财致富的新途径来得这般快。   他一直知道自己的优势,虽然现代人绝对不比古人聪明,但拥有的现代商业思维却是碾压级别的,想要发财致富并不难。   悦来客栈就是其中的一个试水。放眼全国,高端的酒店连个影子都没有。只要他把口碑打出去,高端连锁酒店开遍全国指日可待,这是古代人没有的“商业品牌”概念的推广化。毕竟,有了选择,有点钱的谁会选择住条件简陋的驿馆?而且有了全国范围内的品牌效应,也就不惧怕各地的地头蛇模仿。   但酒店的投入和产出是有几年时间周期的,纸厂的扩大化生产也需要很多投入,荀澜早就做好了前几年不赚钱的准备。没想到,在阳翟的免费施药居然带来了强烈的赚钱效应。   他让人在太守府不远处,每隔五天施药一次,本意是造福一方百姓。这年头,百姓看病和抓药太难了。大多数的人连副普通的草药都吃不起,家里能吃饱穿暖就很不错了。看到多少人拖着伤病之躯下地干活,荀澜于心不忍,便让官府贴补施药。   这些治疗风寒、风热感冒、发热及咳嗽的草药,都是根据后世经过千锤百炼而来的药方精准比例配置的,效果比普通郎中开的药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   荀澜从系统中兑换了药方之后,就专门命人配药。当然,这配方是完全保密的。因为,药方公布的时机还没有成熟。若是早早拿出来,怕会被有心人利用。   因着施药和法器,颍川太守名声大噪,仙长之名在整个豫州也逐渐流传开来。一时间,前来求药的人络绎不绝。更有富户,带着大量的金银珠宝千里迢迢来求仙丹。   感冒在现代是一种微不足道的病症,吃几片感冒药就可以好了。可在这时候医疗条件极差,一场风寒轻易就能夺走一个人的性命。荀澜并非圣母,立即抓住了机会,求药可以,但要付出代价。   荀澜担心被徐庶、徐晃等人误会,是这么解释的:“非我无情,穷人可以在施药的地方排队,五天一次的施药,并不会耽搁治疗。这些富户既然选择要走捷径,就要满足我的要求才行。不然让他们插队,也是对百姓的不公平。”   其实并没有人质疑他的做法。百姓哪里会奢求“公平”二字。他能有这样一视同仁的心,已经让寒门出身的几位下属非常惊喜了。   徐庶也发自内心地道:“主公仁慈仁义,没有人比您做得更好了。”   见没有人反对,荀澜就组织心腹们商量出来一套将富户雁过拔毛的法子。   倒也不能说是计策,可以算得上是阳谋了,核心就四个字——“劫富济贫”。   荀澜当初是这样说的:“不过,不能让这些富户觉得自己被洗劫了,要让他们买到了还觉得自己赚到了才是。”否则,会招致祸害。   众人皆不解,荀澜则举了纸张的例子:“比如在每一张的右上角都印着阳翟纸三个字的白纸,都卖得特别贵,还限售,他们不照样买得高高兴兴,还派人排队抢购?”   “稀缺感和荣幸感是十分重要的。”他继续指引众人:“要营造这样一种奇货可居的氛围,比如以后买到了丹药就是身份尊贵的象征。”   “要丹药的,不脱一层皮是不行的。”寻丹的一般都是世家,本来就是“劫富济贫”的重点对象。   至于丹药,就用现代的养身中药丸药方配出来,大部分人都吃得。   “求药的富户,也要用大量的布匹、粮食和庄子来换才行。”尤其是那种四五十岁当家人,最是惜命的年纪,绝对拿得出手这些东西。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我们不是每个人都医的,不能治的以及罪大恶极之人直接说没有缘分好了。”他从系统查询到的方子可以对症下药,但古代有许多需要手术的疾病,即使服用了药也没用。   “这样,有的人能得到,有的人得不到,难以拧成一股绳,成为威胁我们的力量。”反而会竭力抢救命的名额。   靠着“稀缺性”、“奢侈性”,荀澜的名声更上一层楼。也因此财源广进,光在阳翟就得到了两处宅子。他打算贴着悦来客栈再开一间“平价旅舍”,类似现代的青年旅行社,满足穷苦百姓的需求。   “开遍连锁店,指日可待啊。”今天,又在查看自己资产列表的荀澜开心地和寒玦盘算着:“到时候,这些旅店不但能带来源源不断的收入,还能成为消息传播的中转站,兼职报亭。”   “报亭?”   “以后可以专门用来卖报纸。”荀澜正着手印刷第一批的报纸,想先看一下效果如何。   寒玦不是第一次听到报纸二字,他天资聪颖,荀澜解释过的东西都能记下,从来不需要重复第二次,这也是荀澜乐于和寒玦分享新事物的重要原因。   “你说的活字,工匠已经刻出来了两千个,若是用来印你说的第一期报纸,还是不够。”   “那先着紧要的字刻,”荀澜说:“卢植的文章已经派人送了过来,我们第一期的报纸就以这个为主题。”   卢植可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可以利用他的名声来打开第一期报纸的销量。   除此之外,还有一人也是流量密码,那就是声名狼藉的董卓。   “你让人把卢植的文章送过去,然后再去看看学子们写完了没有?”   “好,我巡查一圈回来和你说。”   此时,太守府前院和花园里的学子们还在奋笔疾书。来应聘刀笔小吏的人格外多,甚至很多人是听闻了消息,从别的郡国跋山涉水而来的。   前院三间大房用来考试都不够。幸亏荀澜早有准备,案几在厢房里存了许多。徐晃把案几搬出来,让其余的人在花园和前院的院子里答题。   寒玦踱步了一圈,见有的人抓耳挠腮,有的人早就已经写完了,还在珍惜地摩挲着白纸,似乎舍不得这白纸黑字的一张卷子。   沙漏滴尽的时候,徐庶宣布:“放下笔,所有人停止答卷。”他将来考试学子们的试卷都收了起来。连同他们的自我介绍一起,用木桶封起来。   “结果会在两日后在太守府门口贴出来,请选中的人再进行下一轮的考校。” 第51章   徐晃指挥兵卒将试卷抱进来的时候, 荀澜正在看自荐信。自荐信有丝帛也有竹简,摆满了一楼的书桌,显得满当当的。   “哟, 大任务来了。”荀澜笑道。   徐晃笑着说:“整整二百四十一份, 这两天怕是要缺觉了。”   “人多力量大,每个人分一分。尽量别熬夜, 太伤身体了。”荀澜站起来, 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可以把写得好的段落圈出来,拿不准的也圈出来写得好和差的地方,方便讨论。每个人都推荐二十人左右,然后明天再交流确认。”   主公真是每天一个提高效率的小技巧。   于是, 晚上众人吃晚饭后挑灯夜战, 一人分了四十份。   为了避免长篇累牍, 这套卷子供答题的地方留白并不多。若是写不下则会出现断句或者墨沾到下一页的情况。   如果赘述了一大堆,才刚刚开头,后面完全写不下了,也侧面反映了一个人没有规划。   这是荀澜的一点小心机,还是跟着阅卷无数的导师学的。   他拿出在现代啃“三年高考五年模拟”的劲头, 开始沉浸式阅卷。   对于喜欢长篇大论、冗词赘句的, 却对实际问题避而不谈的,荀澜摇摇头,将那些无用的句子圈出来, 然后将他的卷子放到“弃用”的桶中。   见一人虽然写得尽是废话, 但行文流畅,辞藻华丽, 荀澜于是单独将其放在一边。有的人写的有闪光点, 荀澜就将其圈出, 放在“通过”的桶里。   这些天来,荀澜早就克服了阅读古文的障碍,身为一个习惯快速阅读和抓重点,一晚上能看十几万字小说的现代人,他批改的速度甚至比法衍还快些。   反而是寒玦,因为汉语是第二语言,要比他们慢一拍。要说最慢的,竟然是徐晃,生性谨慎的他,不管什么卷子,都逐字逐句地看完。不像徐庶,有些只是一扫而过。   翌日,众人经过反复讨论,筛选出来六十人进入面试。   “直接分成十队,我们群面。”面试都是荀澜一手设计的流程,众人听完荀澜的解释之后感到十分新奇,诧异于蓬莱仙岛考核的标准都透着智慧。个个动力满满,期待学子们的回答。   张满就是幸运地进入面试的一个学子,他背井离乡来到阳翟求学,阳翟县的改变一点一滴看在眼里,对太守充满了钦佩。一直觉得,如果能在太守府做活,那可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小吏虽然不起眼,但若是自己做得好,得到太守的青睐呢?更何况,听说太守任人唯贤,几位备受重用的幕僚都是出身寒门,这让他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点到名字的,跟着我来这边,其余的人还请耐心等待。”   张满怀着激动的心情,跟着一个年轻的侍卫进入了当日写卷子的前院。和他一起的,还有五个同龄人。其余的学子都被留在花园里,当然不是空等。有侍卫端着茶水和美酒来请他们饮用,还有厨娘送来了大盘的米糕,招待十分妥帖。   到了门口,典韦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请。”   众人一愣,竟然是六个人一起进去考校么?   一进门,就看到厅中跪坐着一排的人,皆穿着官袍,气质不凡。其中,正中一人俊逸非凡,看着十分年轻,气质飘然出神。张满猜想,这多半是仙长太守了,果然生得不一般啊。   众学子连忙拱手行礼。   荀澜和各位从事也回礼,但不起身。   “都坐吧。”听到这个清润的声音,众人不由一愣,果然和法器里面的声音一样。   怀着激动的心情,张满坐下了。他按捺住心下的好奇,不敢直接打量太守。   荀澜微微一笑:“请各位轮流做自我介绍吧,就从最左边这位开始。”太守的左边,不就是自己么?   张满一愣,连忙磕磕巴巴地介绍起了自己。   等六人介绍完毕,就听太守问:“好,辛苦各位,我已经了解了。咱们进入下一个环节。假设你们现在都是一县的官员,遇到了问题要一起讨论。我来说一下问题,接下来的讨论则要你们六人自行进行,时间设定为一炷香。”   六人面面相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考校方式:“是。”   荀澜出的题目是:“假设城外有许许多多的流民,他们要求进城开仓放粮,不然就放火攻城。但如果他们进城会引发暴动,城中粮食也紧缺,你们身为一城的官员,要怎么做?”   说完之后,就不再开口了,显然是让学子们自行回答。   张满听完之后,大脑竟然是一片空白。这怎么办?他条件反射性看向一同来的人,紧张地想,大家不开口说话吗?我要说什么?   这时,一人开口打破了沉闷的气氛:“如果我是县长,我肯定不让他们进来。我会在城墙上喊话安抚他们,夜里偷偷派兵出城向隔壁的县城求救,让他增援,一起内外夹攻流民。”   另一人霍然开口反驳道:“这些人流离失所已经够可怜了,怎么能打他们呢?”   见太守的注意力会被发言的人吸引住,张满连忙开口说:“流民都已经威胁说要放火攻城了,那和乱臣贼子无异,怎么就不能攻打他们?”   见他们逐渐进入角色,讨论地越来越热烈。荀澜认真听着,用笔不断记录。   徐庶他们也察觉出来了这“无领导小组讨论”的好处,果然如主公所言,能够大略看出来一个人的性格。尤其谁都说服不了谁的时候,谁会生怒,谁会耐心地继续讲道理,一目了然。   接着荀澜又提了两个问题,其中一个就是十分经典的“救一个人和救一百个人的选择。”讨论完后,几个面试官一起决定下这批中通过考核的人选。接着,马不停蹄地下一批。   中午,不管有没有通过,太守府都管饭。   张满虽然是第一批结束的,但听侍卫说太守请午饭,就立即选择留了下来。能被太守请吃饭,说出去是多么风光的一件事情啊!   显然,众人和他都有一样的想法,一个人都没有走。   不过他们不能回到花园和未经考核的人一起等,而是被引去了其他的厢房等待。   许是怕他们无聊,姓典的侍卫称受太守叮嘱,给他们拿一些书看打发时间。   “还有这样的好事?太守对我们真好!”年纪小的学子小小地惊呼了下。   张满担心他大呼小叫遭到侍卫的训斥,但这位侍卫却十分和善地笑了下,拿了十几本轻薄的书过来。   “哇,这是近来被疯抢的书吗?”   “我老师买到了千字文,之前给我们看过,拿在手里感觉真的特别好!”   “这本好像和外头卖的不一样。”   典韦摸了摸鼻子,其实有几本是他当值时候,主公口述,他记下来的《菜根谭》。内容十分有趣,平时自己也反复看。太守让侍女樱桃把纸页缝起来,加个封皮,就成了简陋的书。   太守向来仁慈又思虑周到,若是在楼阁里处理事务,则让他在一楼练习抄写。   他写的字不好看,跟着先生们学习的时间也短,其实有些不好意思拿出来。但其余人誊写的书都被拿去抄录了,府邸里除了印刷的《三字经》和《千字文》,就只剩他誊写的《菜根谭》和《战国策》了。   考核从早上开始,一直到了月上柳梢头。为了防止考题泄密,让后面的人早有准备,所以是一天结束的。晚上,录取的名单已经出来了。   荀澜将人召在一起,当场宣布了录用的名单:“今天的考核,主要是考校大家的品德和处事应变的能力,以下三十位表现十分优秀,予以录用。”   张满满怀希望地听到最后一个,却没有等到自己名字,顿时失落地低下了头。   “没有通过,不代表你不优秀,可能只是考核新颖,没有反应及时罢了。所以没有录取的人也请不要灰心,秋天太守府还会进行一次选拔,也请你们踊跃报名。”   听到太守说今年还有一次,落选的人纷纷松了一口气。张满也握紧了拳头,暗暗发誓:今天的题目,一定回去好好研究透彻!   殊不知,下一轮,荀太守可是会换题目的啊。   荀澜让徐晃、法衍和徐庶,每个人带十个在身边,给他们派活计,等考察一段时间后再安排合适的岗位。   不过,在这之前,荀澜要先给他们开个动员会。在现代,俗称——来自大领导的画饼。   这一日,贾诩也没闲着,一个人跑去和太守府的侍卫聊天,想趁机打探些消息。   不过太守府的侍卫嘴很严,没说几句就让他赶紧离开,不得影响值班,否则他要被上头责骂的。   侍卫见多了他这种想和太守结交的人,摆手拒绝了贾诩塞过来的铜板:“若想多了解太守一点,就多在阳翟看看吧,见到了阳翟的变化你就知道太守是什么人了。”   “多在阳翟看看么?”贾诩思索着这句话,在街道上漫步。   他先去了里坊。这时候,全城分割为若干封闭的“坊”作为居住区。就跟棋盘的格子一样,坊四周设墙,中间设十字街,每坊四面各开一门,晚上关闭坊门。   坊和市是不相通的,但他却在每个坊的门口处看到了摆摊卖东西的人,大部分是卖肉和新鲜菜的。   每个人都在用染料画出来的小格子里,东西没有蔓延出来的。   “长者,在坊中卖东西,不怕人来抓吗?”贾诩的侍卫拉着一个老者问。   长者正在小心翼翼地摆自己的鸡蛋和桃子,闻言笑道:“郎君是外地人吧,你有所不知,我们在这里卖东西,和市中一样是交税呢。”他比划了下自己的摊位:“这黄色染料划的格子,每天租用要五个铜板。”   “为何要在这里卖东西,市中分明人更多啊。”贾诩捡了些红艳艳的桃,付了钱。   “这里卖得快些,别看人少啊,但大家出门的时候刚好路过,有时候就顺手一买。”老者笑眯眯地道:“而且税赋也更轻。”   贾诩略微思索,如果有的人想吃桃,多半不会特意去市中买,但若看到家门口有卖的,那顺手买几个也无可厚非。   见他出手大方,给了赏钱,老者心里高兴,又多说了一句:“郎君看那边,到了晚上有许多人排队磨粮食,他们排得无聊了,会忍不住来买两个解馋。”   “磨粮食?”   老者笑道:“对对,太守为了咱百姓方便,在每个坊中四面,都让人做了石磨放上。”   石磨可是个好东西,不但可以用来磨谷物,还能用来磨豆浆。尤其是小麦,不脱壳的麦饭十分难吃,卡在喉咙那简直要把人嗓字戳破。如果没有石磨,就要把麦子放在石臼里,用大力气抱着石棍来捣,费时又费力。   但寻常人家不会费大力气去做石磨,大的村子里才有这种东西。   贾诩问:“下面乡里也让人放了吗?”   老者笑呵呵地说:“是啊,太守心善,现在大家都不用捣麦子了。有时候,趁着黑夜人少,还能磨豆子出浆,做些豆浆出来卖。”   贾诩继续行走在阳翟的街道上,其街道干净整洁,有穿着古怪黄衣服的大娘拿着大扫帚清扫。   这衣服没有袖子,露出两条手臂来,只在前胸和后背有遮挡,据说叫做“马甲”。穿成这样显眼的样子,是防止在打扫的时候被人磕碰。贾诩观察力不是盖的,很快就注意到了:“阳翟比之其他的地方,竟然没有流民,这太奇怪了。”   下属道:“许是流民都被赶走了。”   贾诩摇头:“不似他的风格。”   “或许,每日都有施粥,流民在排队?”   贾诩摇摇头:“施粥这个点也要结束了。”而且许多人就是懒,宁愿躺在地上等施舍也不愿排那么久的队。   说话间,他们已经行至正门处。   今日,城墙上的法器声音也变了,不再是传说中太守在讲经布道,而是换成了轻柔的琴声。琴声悠扬,如潺潺流水淌过心扉,安抚人的心神。   贾诩靠在城墙边上,望着人群发呆了好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一个腰间挂着酒囊的黄衫少年歪歪斜斜地走了过去,边拍手边唱:“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一边唱着,一边出城去了。   贾诩叹了一句:“竟和琴声颇为相和,是个高手。”   “阳翟的人过得可真舒坦。”下属忍不住说了一句:“听说,他们也不宵禁,到了夜里主道上会燃起明亮的油灯,百姓白天没做完的活计可以拿到灯下去做。”   贾诩若有所思:“这位仙长,倒是让我迫不及待会一会了。” 第52章   录用了三十人之后, 荀澜的注意力就集中在了筛选古代版“简历”上。   “主公,想要解读古籍的有许多名门望族报名。”荀澜提拔的一王姓从事的远房叔父是当地的豪强,所以对阳翟的贵族名字了若指掌。   “劳烦帮我标注出来, ”荀澜叮嘱说:“是否嫡系,家境如何也在旁边尽可能写一下。”豪强的家族众多, 就有许多如同王从事一样, 不受本家的重视, 遭到嫡系的排挤, 家境也不太好。这些人用起来,荀澜也稍微放心一些。   王从事恭敬地说:“出名的学子以及隐士我也按照主公的吩咐,分别在上头划三角形和圆圈了, 请您过目。”   “好,明日便可以让他们来了,地点就定在太守府隔壁的庄子上。”定在太守府便多有不便,毕竟他还要在这边会见客人以及下属,州郡的要务也不能被人轻易看到。   荀澜翻阅了一遍,统计下来,见隐士两人, 名声斐然的学子十人,其余的多是名门望族的人,但多是旁支。   这个年代, 寒门出贵子难。毕竟名门望族掌握了社会上大量的书籍,也有条件给自家子弟从小启蒙。而寒门想要求学,除了需要天资聪颖和勤奋好学外, 还需要些好运气。   自古颍川多人才, 也多私学。但颍川名士互为交结, 相与婚姻, 因此吏俗朋党的情况也尤为紧密。   如今颍川第一世家陈家派了一个不出名的旁支来,试探的意味明显,其余大家族当然也没有派出来家族的顶梁柱。   “陈群没有来,钟繇也没有来。”   没有找到熟悉的名字,荀澜不由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陈群是陈家相当出色的一位,听说担当着教育自家子弟的重任,怕是不会轻易从许昌家中赶来阳翟。   而钟氏家族可是颍川的名门望族,族中优秀子弟虽然多,但钟繇无疑是其中最顶尖的一位。而且钟繇不但有政治才华,还是位大书法家,楷书的创始人。   王从事问:“主公明日可以见他们?”   荀澜摇摇头:“暂由你接待,若是他们问起能否见我,便说你也不知。”   “想要钟繇前来,当攻其所好。”荀澜边走边想,回到居住的楼阁后,取出来了一叠白纸,在书桌上展开。   他让系统调出来了楷书的样子,开始照着临摹一行字。   寒玦回来的时候,见二楼的厅堂里扔着寻多废纸,捡起来一看,所有的内容居然都是一样的,都是请长社县人钟繇前来切磋书法的。   见他十分专注,寒玦也不好打扰,只倚靠在门口,静静地看荀澜用功。   荀澜这边渐入佳境,毕竟楷书比起来草书和隶书要好临摹地多,他还有功底在身。   过了半个时辰,寒玦听荀澜兴奋地喊了一声“成了”,随即抖了抖白纸,吹了吹,让墨迹逐渐变干。   “什么成了?”   荀澜一惊,随即莞尔一笑,迫不及待地和寒玦分享了起来:“有了这个和白纸,不愁吸引不到钟繇。”身为书法家,他不信钟繇能拒绝得了白纸黑字的魅力。   “在竹简和布帛上写楷书,岂能尽兴?而且我们白纸卖得很紧俏,还限量,想必钟繇得到的也不多。”   寒玦迷惑地问:“楷书?”   荀澜一拍脑袋,对,现在就连钟繇自己都不知道他创的这种字体被后世称作楷书。   “听说钟繇写的文章,所有的字板正、整洁,一打眼望过去浑若一体,但每个字都相当灵动,让人耳目一新。”荀澜解释说:“他写的这种字体,在蓬莱被称为楷书。”   寒玦拿起他写的这几行字一看,果然看上去让人觉得十分舒适:“这字体的结构与布局错落有致,却又浑然天成,的确别致好看。”   荀澜笑道:“我小时候学书法,学的就是这个字体。但许久不写,有些手生了。”来到汉朝之后,入乡随俗,跟着徐庶练起来了讲究“蚕头燕尾”的宽扁隶书。   寒玦说:“所以让人给钟繇送上了几卷上好的白纸,加上这封楷书写的书信,他必会亲自来阳翟道谢。”   荀澜一笑:“没错,我正是这个主意。”   古代讲究礼尚往来,这时候几卷上好的白纸相当贵重。而且钟繇这字体没有别人会写,他必定心生好奇,想来拜访会写得一手楷书的太守。   “不过,他是颍川名士。”说到这个,荀澜眼神微敛,鸦羽似的睫毛垂下,脸上有一股明显的防备。   寒玦知他的意思:“中原门第等级的观念也过于盛行了些。”   若这在草原,就如同在单于之下的几个大部落长盛不衰,小族甚至要依附大部落而不是依附单于。在祖父的耳濡目染下,寒玦自然是能看到这些隐患的,卧床之榻,岂容他人酣睡?每个单于,都想把所有的部落都把控在自己的手中,依靠自己手里的人管理小部落。岂能让大部落做大?   在中原,也当如此。所以荀澜的顾虑他是能明白的,能请得名士管理政务是好事,若是对方鸠占鹊巢,再利用自身的名气拉拢各种门生和旁支亲眷,架空上头人的权力,反而是一桩威胁。   荀澜叹道:“是啊,自从汉光武帝依靠地方豪强的力量建立我朝,门第之见逐渐盛行开来。”   以前的年代还是英雄不论出身,尤其是战国和秦朝的时候,多少有才干的普通人封候拜相。   “想想当年,强秦自商鞅变法开始,不论出身,只论军功,日后六国多少源源不断的人才奔赴秦国。”为强秦一统江山奠定基础。   寒玦明白他的言下之意,问:“不如少用高门望族的人,只择优录之?”   荀澜叹了口气:“主要是这时候普通人没法子读书,天天为温饱而忙碌,即使有天资都浪费了,所以现在有学问的多半是这些宗族的人。”若是他想争天下,就不可能不用这些人才。   寒玦建议说:“不如将其远派,比如这钟繇家扎根长社,若是要重用他,日后就将其派往豫州最边上,且不得带家眷赴任。”   荀澜笑道:“没错,这是个好办法。”寒玦年纪虽然不大,在这方面有时候却很敏锐。荀澜有时候思索起自己十七岁的样子,嗯,就像是个傻瓜……除了高考的东西,连全球的经济形势和国际紧张的局部战都不懂。   可见,寒玦是相当有天资的。   他心里在想,士族的势力是怎么消亡来着?   东晋时候士族的权力比皇帝还大,世家经久不衰,倒是皇帝换得勤。过了很多年,士族势力都很强。好像直到大唐,李治和武则天蜜里调油的时候,李治还受制于地方大族来着,好不容易才和武则天携手斗倒了王皇后的本家。但到了唐末,这些士族的势力就消亡了。   见荀澜还是蹙眉不展,寒玦淡淡地说:“虽然寒门读书的少,但全国这么多人,寒门做官的数量还是足够的。”   这倒是提醒到了荀澜,抚掌笑道:“对,要广开源,我要办夜校!”   是私学的意思么,但为何带着一个夜字?寒玦饶有兴趣地挑眉。   这次,荀澜却没有多说。因为他灵光一现,还想起来了一个人。   那是被曹操来到颍川而蝴蝶掉的一段剧情。在另一个时空里面,曹操要逃回家乡,路过中牟县时,被守城的兵士认出捉住。县令陈宫佩服曹操刺杀董卓,又深感朝廷黑暗,就弃官与曹操一同逃走了,打算共谋大事。   荀澜握拳,眼里都是兴奋:“我要写信给中牟县县令陈宫,邀请他来颍川!”   陈宫这人性情刚直烈壮,看到素不相识的曹操,果断那就弃官救了,看到曹操残忍地杀害热情招待他们的故友一家,立马和曹操说分手,分道扬镳。后面又不顾自身安危,主动去曹营劝说曹操不要屠杀徐州的百姓,从仁义和果决的性格来讲,十分符合荀澜的胃口。   而且,陈宫投靠了吕布后就一直为吕布效力,非常忠心地出谋划策,后来也死活不投降曹操,这位刚直的一流谋士,就这样陪着吕布一起死了。   中牟县县令陈宫,着实没有半分的名气。寒玦想了想,还是将其归咎于荀澜特殊的识人能力上。   “他并不是豫州的县令。”寒玦提醒了一下。   荀澜遗憾地说:“是啊,不然早就将他调来了。”   “那你写信,我命人送去。”   荀澜点点头:“若是写朝廷三公准备发檄文请天下诸侯伐董,我听闻他的名声,请他来助我一臂之力,他会答应吗?”   “若是他所在州郡也响应伐董,多半不会千里迢迢赶来颍川。”虽然荀澜的名气已经流传开来,但在这时候路途遥远是一件很要命的事。   “可是我赏识他啊,不如写上我属意他来做豫州下面的一个郡守吧。”从县长到郡守,管理的地域可是能扩大十倍,级别也提升了很高的一级。   寒玦却说:“还是让徐先生来写吧。”他总觉得荀澜的措词写出来暴露。   并且,直接命令郡守……寒玦摇摇头,荀澜总是无视掉天子和朝廷。最关键的一点,这并不是有意的。荀澜是压根儿没有发现,有些是天子才能操心和去做的事情。   武将们察觉不到,他们一心跟着主公做大事。但荀澜身旁的谋士们,比如徐庶和法衍,以及半个谋士徐晃,却看得清清楚楚。   “好吧,元直的确更擅长这些。”荀澜想了想:“不过,保险起见,让送信的人带一包土豆给他。”一般三月种植的土豆在六月至七月之间,就可以陆续釆收了。近来,刚采收了第一批的土豆送过来。   “为何?”   荀澜毫不犹豫地说:“显示我重视百姓生计,心中有大爱啊!”   寒玦已经习惯了他的说话方式,见惯不怪地说:“那让送土豆来的士兵去送信吧,这样这位县长问起来,就让士兵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   “好!”荀澜喜道:“还是你和我能想到一起啊!”也就是寒玦了,每次都能顺着他的思路往下想,从来不怀疑他的天马行空。   此时,阳翟北部的阳乾关。   董卓派部下将多余的兵力驻扎在京城的四周,以防诸侯生变。他帐下的一员猛将华雄带着三千兵马打算驻扎阳乾关,顺带按照李儒的要求,试探颍川的兵力和态度。   谁料以来就碰了个硬茬。他的一千骑兵,刚逼近阳乾关,就在一树林里被对方杀了个措手不及。   树丛中竟然斜生出来了许多钩子,专钩马脚!   “谁?这么大胆,竟然敢袭击我西凉骑兵!”华雄抽出大刀,厉声喝到:“我乃董公旗下华雄,暗中伤人的是谁?还不速速报上名来!”   对面传来一声大笑,旋即一匹马从树丛中走出,一年轻的壮汉穿着黑色重甲,手里拎着一长柄重锤,腰间别着一流星锤,从容上前:“你爷爷许褚在此!”   华雄打量了对方片刻,从重甲和头盔上竟然难以判断此人的身份,他的这身铠甲,竟然丝毫不逊于朝中的各大将军。   但这人的名号,他从来都没有听过。   华雄喝到:“快快住手!你可知我是何人派来的?怎敢胡乱攻击?”   谁知对方轻蔑道:“不就是乱贼董卓的部下吗?居然想来占主公的阳乾关,真是自不量力!”许褚依照主公吩咐,只要董卓派人来到附近,就先下手为强,不管对方打的是什么旗号,直管来个下马威,打他个措手不及!华雄心下一惊,没想到对方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此时他的兵卒惨叫声不觉,四周不少人都跌落马下。兵卒们想要抬起弓箭攻击,但坐下的马匹却不听使唤,在惊扰下乱动,使得兵卒应接不暇,连忙去拉缰绳。穿着重甲的钩镰队借着树丛的掩护,一个接一个的出手,钩得不少马匹倒下。   华雄咬牙:“休怪我不客气!”   许褚“哈哈”大笑:“尽管放马过来!”   两人打马上前,长刀和重锤相接,华雄只觉得虎口巨震,根本抵挡不住重锤的攻击。竟在这短短的一招内,被天生巨力的许褚扫落马下!   他刚爬起来,就见一锤迎面而来,根本躲闪不及,被打得头破血流。   许褚收起流星锤。叹道:“这也太不经打了吧。”他猿臂一伸,将华雄捉了起来,捆在马后头。   见主将被捉,一千骑兵没人恋战,纷纷逃跑。树林里本来就不适合跑马,慌乱下被准备了各种绳套的步卒一抓一个准。   战后许褚清点,抓了五百多匹马和五百多个人。   主要还是钩镰队的人太少,他这边能够追击的骑兵也不够多,所以许多人逃了。   但不管怎么样,有五百多匹呢!回去治一下,除了摔断腿以后康复不了的,其他的都可以给自己的兵排上,这样骑兵就更多了!   许褚兴奋地道:“赶紧的,先将还能走的马驱赶到关里去,其余的人回去套马车拉受伤的马!”他则迫不及待地回去放鸽子,要飞鸽传书给主公这个好消息! 第53章   “许褚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啊!”荀澜接到飞鸽传书后大喜, 当即拿着小纸条找到众人,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典韦忍不住大声说好,他年轻气盛, 在荀澜询问是否要趁胜追击的时候,立即回答道:“主公, 对方主将被擒,不如今夜偷袭,在其反应不及的时候,将其余人拿下。”   荀澜微微一笑,果然都是想立功的年轻人,许褚的信中也有请战的想法。   徐庶摇摇头:“之前是在丛林中,又用了闻所未闻的钩镰枪,所以才打对方个措手不及, 若真是大规模开战,我方也会有较多死伤。而且, 此时还远没到与董卓抵死相拼的时候。”   震慑即可, 没有必要因此削减了自己的实力。   法衍也谨慎道:“对,别忘了对方还有五百骑兵, 剩下的两千步兵也不容小觑。”中原兵历练地少, 普遍要比边兵弱一些,这些已经达成了共识。许褚手头目前兵力也只有五千,一些还是在当地临时募集的。   这种情况下, 不宜和边兵硬碰硬。   荀澜看向寒玦,寒玦淡然道:“趁着对方六神无主的时候抢夺马匹可行, 若是要尽数捉住, 难。”   “既如此, 不妨趁着对方主将被擒的时候偷袭, 将对方的马匹尽数得到。”听大家说完,荀澜心下有了计较,一锤定音道:“许褚临行之前,我让他带了许多石油和火/药,正好黑夜偷袭用一些,看看威力如何。”   “主公,火/药可是和火箭一般?在黑夜中用火光来惊吓马匹,趁乱捕捉的确是个好法子。”   火箭诸人都见过,第一支火箭就是主公亲自指导典韦做出来的。   他们试验过,在箭头后部绑上浸满石油、松脂的麻布,点燃后用弓/弩射至远方,可以达到纵火目的。尤其是在黑夜中,马儿特别容易被火箭的光热和气味惊扰,会不顾指令四散逃开。   荀澜神秘道:“不止如此,改日请先生们到军营去看看,光描述怕是难以想象。”这个年代,黑火/药还没发明出来,只是道士在炼丹的时候偶尔有炸炉。   徐庶笑道:“主公宏才大略,跟着主公,我们可是一直在大开眼界啊。”   荀澜莞尔一笑,没有半分的骄傲:“我也只是站在前辈的肩膀上才看得远些罢了。”   一硝二磺三木炭,黑火/药的最佳配方,是中华古老文明智慧的结晶。荀澜庆幸自己当年看过中华四大发明的纪录片,如今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将黑火/药按比例配出来,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初始版本的炸/药。   然而正如俗语所说,熬硝千日,不抵将军一炮。用“地霜”熬硝产量太低了,所以现在手头的火/药极为有限。所以荀澜在让寒玦着手,寻找各地的硝石矿采买。   所谓“地霜”,就如老房子、厕所旁边的浮土结出的盐状结晶物,用燃烧的木炭戳一下会“哧哧”冒火星,刮下来再熬硝。这样效率着实太低了……   据说在汉中有大量的硝石矿,在全国也有分布。这个年代,各地炼丹术兴起,道士很重视硝石,所以荀澜让人收购这个也不扎眼。   火/药的原料,目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荀澜暂时不打算和盘托出。   想必逃窜的人回去和董卓描述战场上的场景,董卓也无法理解吧。   但只要对方仓皇落败,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用什么手段打败的,那么未知就是最可怕的,董卓必定会十分忌惮他。   毕竟火箭和火/药在这个时代,都还没出现,必定十分震慑人。   说完,荀澜便信心十足地起身写纸条,又让寒玦把白鸽抱过来,将字条绑在他的腿上。   众人对主公每次消息神速已经有了些猜测,但没想到竟然是这么普通的一只鸟儿做的。   他们只听说过,草原上的匈奴人会养战鹰。但熬鹰很难,让鹰明白人的意思去指定的地点带回来信件更难。   平时经常见法正把鸟儿抱在怀里喂食,主公甚至还养了一群灰色的小鸽子在院子里,谁都没往这方面想。   徐庶笑道:“还以为主公是专门买来逗法正玩的呢。”   “这么重要的信鸟,”法衍摇摇头:“主公,还是您好生养着吧,别让法正把它毛都给揪了下来。”到时候就飞不动了,误了主公大事。   法正揪过白鸽一根白色的羽毛戴在头上玩,不过荀澜说过一次就没再犯了。   荀澜不甚在意地说:“没事,法正应当有分寸了。再揪小动物的毛,我说过要打他的。”说着,把鸽子带到小院的外面,在万能翻译器的助力下,嘀咕了几句后放飞了。   每天说着要打,却极少下手……   法衍心下暗暗叹息,主公什么都好,就是对法正太纵容了。贪玩的时候也不打手心,下次还是继续他来吧。   徐庶极为感兴趣,因为传信在这时候实在是太关键了,尤其是应用在军事上,等他走回来便问:“主公养在院子里的小鸽子也都精通人性,能够传递信息不成?”   看着大家期待的眼神,荀澜无奈地摇摇头:“那些鸟儿还未经驯化,没法传信。”   “主公,莫非鸽子都能驯化传信?”法衍这些时日,见寒玦经常去喂食和放飞这些鸟儿,心下有了猜测,应当不是仅主公一人可以驯化。不过小鸽子从来不许法正靠近惊扰,说养大了才可以。   荀澜点点头:“没错,鸽子若是饲养得当,谁都可以用来传信。”   “主公,我也可以帮忙!”一听这个,典韦自告奋勇。   “嗯,”荀澜点点头:“饲养的法子我已经和寒玦说过了,你跟着他就行。”   “谢谢主公!”典韦谢过之后,见两位先生都看着自己。顿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自己刚才是不是犯了忌讳,相当于问主公要秘法。   想到这一层典韦觉得有些不自在,耳朵尖都红了:啊……我真是太没有分寸了,幸亏主公仁慈慷慨,对我这般的好。他暗下决心,一定好好保守这个秘密,饲养好鸽子,回报主公。   徐庶和法衍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一样,倒是荀澜没察觉。   他没怎么在意这饲养鸽子传递军事信息的法子有多重大,更没想秘法不该随意透露。反正以后的年代,信鸽会大规模地应用起来,这法子早就该让自己人知道,也提前下信鸽应用的历史进程。   而且受制于鸽子的身体素质,得一代一代地人工选择下来,才能养成像系统兑换的白鸽那样的优秀信鸽。   “不过,这驯养的过程相当漫长,你可不要半途而废啊。”   驯养信鸽其实特别麻烦,而且放飞信鸽后时常有鸽子找不到回家的路,相当于是养废了。所以对这几十只鸽子能不能驯成,荀澜也呈会怀疑态度。   现在有典韦自告奋勇,刚好再养一些,看最后能剩下多少。同时,他打算明天写信给许褚,让他也在阳乾关试着养一养。   因为养鸽人得从幼鸽开始,就亲自教会信鸽饮水和采食,还要使信鸽对训练的信号形成条件反射。久而久之,信鸽养成对主人亲近,不管飞出去多远,都眷恋主人和温暖安全的巢穴。   所以寒玦教会典韦后,典韦得用自己的“亲和力”养鸽子,这是后话了。   从阳翟到许褚驻守的豫州北部,直线距离不过才七十公里,对于信鸽来说,犹如饭后散步。在荀澜喂了点小米后,信鸽就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不到半个时辰,许褚就收到了主公的信儿。其实许褚早有准备,今天大战后,除了命人将受伤的马儿尽量治好和喂饱,其余的人都赶去睡觉歇息了,通知晚上可能会继续追击。   他兴奋地将信件放下,披甲上马,兴致昂扬地点兵去了。   黑夜,西凉兵驻扎在距离阳乾关二十里开外的地方。西凉骑兵在开阔的地方有天然的优势,而且他们也被埋伏怕了,所以直接驻扎在了村落不远处的地里。   晚上,直接打劫了附近村落的西凉兵杀猪宰牛,浑然不觉自己吃完这些后,这个村落无法生存下去。   “不如在京师畅快!”一个西凉羌兵抱怨说:“这里还不能随意杀人放火,抢个女人今晚上压压惊也不行!”   他们的头儿已经被抓了,所以统领这两千五百人的是另一支队伍的校尉,所以不少人对他的命令有本能的抵制。   华雄将军都被抓了,他们这灰溜溜回去肯定被罚,还不如多抢掠一番,提前尽了兴儿。这样回去受罚,也不会觉得太痛苦。   没有人想去把华雄救回来,没看到对方的将军一个回合就把几方打得头破血流。他们被许褚吓到,谁都不想去冒险。   一群人正在咒骂,忽然有人闻到:“这什么味道,为什么风里有股子臭味?”   正当这时,一支支火箭飞了过来,在他们身旁燃烧开来。   “什么东西?”   众人惊惧地叫了起来,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武器。他们想要远离火箭,谁知这时候又扔过来几只木箱子,箱子落地后盖子机关打开,遇火竟然爆炸了开来!   □□炸开后的气浪足以将附近的人都掀飞!随着“轰隆轰隆”的声响,□□燃烧产生的大量烟雾弥漫开来。   所有的人都惊慌失措起来,搞不清自己身边有多少敌人,而黑夜中的火光却将他们的位置暴露无遗。   “放箭!”许褚喝道。   五百弓箭手就位,对着人群放箭。   这些兵卒完全没料到他们会追击而来,慌里慌张地逃散开。   这时候州郡彼此间完全没撕破脸,不同军阀之间的火拼仅限于董卓和丁原之间,而且那也仅交战了一次,经过了彼此间的喊话和铺垫。从来没有人像这典韦一样,一上来就打啊!黑夜中看不到对方有多少人,只有数不清的箭支,兵卒们抱头鼠窜。   “快上马!”统领他们的校尉大声吆喝。上了马匹,烟雾就没那么浓了。然而爆炸声惊吓到了马匹,他们在百姓的地里,甚至都没有地方拴马。所以火药一炸开,马匹就四散而逃了,甚至踩踏到了不少人。而在远处,早有一千兵卒四散在各个方向,专门带了绳套,要捉马。   箭支放完之后,许褚手持重锤,率领着三千兵卒:“杀呀!”率先冲了进去。   这是历史上第一次火药和火箭的应用,在若干年后的史记中,史学家称其为阳乾关大捷。据记载,在这次战役中,虎痴将军许褚带着开国皇帝荀澜所赐的火药和火箭,共俘虏董贼好马五百,兵卒五百,击杀兵卒一千人,而己方仅有不到八十人死亡。   第二天一早,寒玦起来练剑的时候,发现白鸽已经回巢了。   在二楼的一株兰草旁边,荀澜用柔软的布头和甘草铺了一个舒适的窝,白鸽现在就老老实实地窝在里面。   寒玦拿了小米和水来喂养白鸽,等白鸽吃饱了,上前扒开白鸽的爪子,里面果然绑着一只卷起来的小纸条。   荀澜还睡得正香,不管是过了多久,他体内的生物钟都适应不了古人天亮就起床的节奏。在生物钟方面,依旧是一枚晚睡晚起的现代夜猫子。   寒玦推开门,试图在门口喊醒他。   果然是没有用的,在熟悉的环境里,荀澜没有半分的警觉,侧着身子睡得十分香甜,清秀的脸蛋上一片恬静。寒玦盯着他的睡颜看了片刻,随手从花盆里揪了一片香草的叶子,放在荀澜的鼻下逗弄了几下。   “阿嚏~”在香草味道的刺激下,荀澜打了个小小的喷嚏,不甚清明地睁开了眼睛,带着迷惑望着一脸无辜的寒玦。   寒玦早把叶子扔回了花盆里,藏起来了作案工具,只说:“许褚来信了,应当是汇报战况的。”   “哦。”荀澜眼珠转了几下,打了个哈欠,他对许褚的能力一点都不担心,何况己方目的只是偷袭和马匹:“你读给我听听,己方伤亡多少?”   寒玦展开了小纸条,把战况读了一遍。   这下荀澜都愣了,他知道胜利十拿九稳,但没想到是这样的大获全胜啊。   “许褚居然能用最小的代价杀这么多人?”   寒玦点点头:“火/药看来有奇效。”   “若没有他的指挥得当和冲锋陷阵,就算是有再多火/药也做不到啊。”毕竟这只是最初始版本的火/药,杀伤力还是有限的。   荀澜感慨了一句:“不愧是许褚啊。”   寒玦点点头,对他伸出手:“起来吗?”   荀澜却又缩进了被窝里,只透出一颗小脑袋:“我先消化下这个好消息。”   或许,应当让戏志才运作恐吓董卓一番,给自己人争取些好处。   寒玦忍俊不禁:“在打什么主意?”   “这都被你看了出来?”   眼看寒玦完全不打算走,荀澜无奈地掀开被子,爬起来洗漱。   他现在穿的就是现代形制的睡衣睡裤,只是纽扣在这个年代不好刻,用了一字扣的盘扣来替代。荀澜觉得毫无问题,经常在一天的工作结束后,回来就穿上睡衣在小楼里晃了。一开始,徐庶还会劝说几句。现在,众人已经见怪不怪了。在侍女做好睡衣后,众人试穿了一下,发现穿着真的好舒服,比袍子舒适度要高很多,行动起来也方便,已经有了被主公同化的趋势……   “我要写信给戏志才,先告诉他这个消息。”荀澜想了想,觉得戏志才更有想法:“让他看看我们怎么趁机和董卓索要些好处。”   “董卓必然不敢抽调大量的兵力与我们对抗,这次下马威极好。”寒玦亦道:“条件多开便是,后面再还价不迟。” 第54章   “再这样说下去, 我都要膨胀了……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啊。”荀澜洗漱完,转身就瘫在了沙发上。   没错,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 他现在居住的房间已经和现代的原木风卧室极为相似了, 书桌、椅子、沙发、衣柜和床铺一应俱全, 色调也是温馨干净的米色。   前段时间, 荀澜提供了设计图后, 心灵手巧的木匠们做出来了一张实木的三人位沙发。粗心脚、宽扶手,带一个贵妃位可以躺的那种。   荀澜让侍女们缝制了米色的软包, 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并不是很想去吃饭。毕竟换算成现代的时间,现在才早上六点。   或许是因为生物钟, 或许是因为低血糖,荀澜抱着软绵绵的靠枕,没什么胃口。   寒玦给他递过来了一杯热奶茶。   “谢谢。”补充了糖分,荀澜的脑子转得快了些:“你说我趁着火/药的震慑, 和董卓谈一笔交易如何?”   寒玦坐在旁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奶茶,眼神微动:“交易?”   “废天子刘辩是个烫手的山芋, ”荀澜在这方面已经琢磨了许久, 接过来是不行的, 他一点都不想给自己加一个上司, 到时候汉臣还要拿着礼法说事。不如用来激化袁绍和董卓的矛盾:“不如给求之不得的袁绍, 免得董卓远交近攻, 示好袁绍, 腾出精力来对付我们。”   这些只能和对汉室毫无恭敬之意的寒玦商量, 是不能放在明面上和徐庶、法衍说的。   果然寒玦丝毫不在意地说:   “用废天子刘辩的下落以示诚意,和董卓约定,各管好各的地盘,这样对彼此都没有坏处。”虽然荀澜没有明说过,但寒玦料得他的志向从来不在于一城一地。   荀澜叹道:“是啊,他的地盘在西北,以洛阳为基地往北扩便是,我们围绕颍川,发展根据地豫州。他手下的谋士应当知道,这天下之大董卓一人吃不下,还不如寻找盟友。”至于除暴安良,不是他不想,实在是铲除董卓对目前的他而言,难度是MAX级的。   寒玦主动说:“我去洛阳走一遭。”   若是在森严的守卫中将刘辩运送出城,少不得用隐形的发带。   寒玦道:“发带的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留待日后防身。”   “嗯……”荀澜想了想,的确寒玦是唯一的人选,其他人见到刘辩,忠于汉室的心多半会占上风。为了防止心生芥蒂,这件事情还是交给寒玦最好。   “戏志才倒是可以做说客,早在战役之前,他就说过可以利用废帝巩固地位。”反正从他和戏志才的来往中,戏志才对待废帝的态度完全就是当一个工具人,不论是将人藏到酒窖、青楼还是现在的酒馆后厨,戏志才下手可没有半分的犹豫。   “戏先生看得清楚,光凭颍川之力,不足以铲除董卓。”倒不如先将豫州抓在手里,再徐徐图之。   寒玦直接问:“豫州州牧如何?”   同样掌管一州,州牧的权力比刺史大得多。其实三国这个特定时期,官职有些混乱。比如讨伐曹操的十八路诸侯中,郡守、刺史等各个职位的都有。   据荀澜了解到,刺史已经是太守的直接领导者。但相对于州牧,刺史还不是“正式工”,相当于临时授权掌管一方的“临时工”。而州牧从权力上比刺史大,而且是名正言顺的正式工。   荀澜浅笑:“不仅如此,我想要豫州所有官员的任命权,以后上表朝廷只是走个形式。”他话语虽轻,语气却很坚定。   两人对视一眼,寒玦道:“既然如此,和董卓打开天窗说亮话即可。”   “你说的也有道理,若董卓有自知之明,就不该与我为敌。”大家都有不臣之心。不如直接以阳乾关为界,各发展各的。而且,比起动不动就拿匡扶汉室当幌子的诸侯,一个有反心的州牧,反而威胁小些。   “走走走,先吃饭,然后收拾东西,点几个可靠的人陪着。不然你又要一个人犯险,我不放心。”荀澜精神一振,终于起身给寒玦打点行李。   他瞅了瞅系统,系统积分自从土豆收割一波后又涨了,倒是可以换一点小东西给寒玦防身和供戏志才利用。   凉州残部灰头土脸地逃回洛阳,剩下的人连一千都不到,几乎所有的战马都丢了。见状董卓又惊又怒:“一千精锐骑兵,两千步卒,连一个阳乾关都拿不下来!被别人打得丢盔弃甲,你们怎么还有脸面回来?”   最心痛的是他的一千战马!   收拢残部回来的是一个百夫长,董卓斥道:“华雄呢?校尉呢?千夫长呢?”   他宁愿相信这些人当了逃兵,也不信都被区区五千中原兵给杀死了。   百夫长低垂着头,害怕地说:“都被那个叫许褚的将军给捉走了。”   董卓暴怒,脸上的横肉控制不住地抖动起来。了解他的李儒见这熟悉的神色,立即往后退了两步。果然见董卓拔出腰间的长剑,愤怒地将跪在面前的百夫长给砍死了。   饶是躲远了,李儒的身上还是不可避免地溅上了血花。   董卓连尸体都不放过,犹不解气地将人剁成几块。李儒低垂着头没有说话,等董卓发泄够了,他才再唤人来继续了解情况。   “燃烧着的箭支和忽然炸开的惊雷?”听完兵卒的描述,李儒无视地上的尸体,陷入了沉思。担忧是兵卒找的借口,他又分别唤了几人,结果这些人描述都十分相似。   “就像是旁边忽然打了个惊雷,有火花炸开,我就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狠狠撞飞了出去。等我反应过来,身边兄弟就躺在我身边,耳朵都炸飞了。”   描述起那夜的情况,士兵仍心有余悸,脸上是深深的恐惧:“到处都是烟,到处都是箭,马匹四处乱撞,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   “一派胡言!”董卓气愤地一拍桌:“通通给我拉出去砍了!”   吕布看了李儒一眼,和高顺一起把人给拖出去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在其他人都走了之后,色厉内荏的董卓看向自己的女婿,面上多了许多忧虑:“可是那个荀澜的神仙手段?”   李儒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袖子里掏出来了一封信:“贾诩命人送来的信件,今早刚到,我正打算呈予主公。”   董卓迫不及待地说:“说了什么,快拆开看看。”   李儒念道:“诩已亲见法器之玄妙,荀澜其人深不可测,在颍川已收获大量忠诚的信徒,神仙名声也逐渐传遍了豫州。其人野心不亚于张角,若非大兵压境剿灭,请主公莫务必以安抚为主,不要轻易硬碰硬。”   “张角?”董卓失神地坐了下来,思及自己被黄巾贼打得狼狈不堪的岁月,心悬了起来。   “当年张角乱政,就是一呼百应,贾诩将两人相提并论,此人必成大患。”   “依你所看,该当如何?”   “祸兮福之所倚,主公不要着急。”李儒从容道:“若此人起兵造反,主公岂不是更有理由掌管朝政?”   “但他现在广发檄文,联合各大诸侯说要清君侧,还到处宣扬他和曹操那贼一起刺杀我。”所以董卓才没等贾诩的消息,愤怒之下派华雄去了阳乾关。   董卓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就算我把他打为乱臣贼子,又有多少人相信呢!”   荀澜在曹操发信劝说三公发檄文的时候,已让人准备了大量讨伐董卓的檄文。在三公开始写信后,他就立即行动起来。   比起不遵汉室,他着重强调了董卓的杀人如麻和洛阳百姓的水深火热,以及自己保护豫州百姓的决心,将檄文由颍川往外扩散。在豫州的每个城池门口都贴满了,先拉一波民心。   他现在有兵有声望,自然无需惧怕董卓。   李儒继续劝说道:“多少人相信不重要,只要他的豫州刺史之位名不正言不顺,自然无法掌握手底下的兵。”   董卓却迟迟没有开口。   李儒猜想他多半是忌惮荀澜的能力,便识相地先行告退,这是他在董卓手下效力的智慧。   他刚回到自己的府中,就听下人禀报:“主家,有一人自称颍川郡从事戏志才,带了名贵的颍川纸来拜访您。”   “哦?他人何在?”李儒对来自颍川纸早有耳闻,甚至他自己手里都有一沓爱不释手的上好白纸。   “已将人请到偏厅候着了。”   这时候居然敢大胆上门?倒是个人物。李儒思忖片刻:“我过去看看。”   两人见礼后寒暄了几句,又谈起来了颍川纸。戏志才自然是将发明了颍川纸的主公好一通的夸赞,李儒对丹药和法器也很感兴趣,戏志才半遮半掩地说了一些。   见李儒追着法器的话题不放,戏志才轻轻叹了一口气:“主公的确也送给我一件小法器,只是用途不似旁人的那般大,实在不好意思拿出来啊。”   “哦?”李儒一听,还真有法器?连忙吩咐下人:“备酒,还请志才给我开开眼界啊。”   两人你来我往,打了好一番太极,戏志才方把袖中的迷你小风扇拿了出来。他按下了黄色的按钮,风扇立即呼啦啦地转了起来,带来一阵明显的凉意,甚至还有一层水雾弥漫开来。   戏志才将风扇稍微调头,对向李儒,李儒生性谨慎,连忙用袖子去遮。   “将军不必忧心,这只是一个解暑气的小法器罢了。”戏志才笑道,将方向重新调转回自己。   李儒见他无事,方才仔细瞧着这法器。   见连荀澜手下的从事,都有这样的东西,李儒心下有了计较:还是应当依贾诩所言,暂时不要与他们交恶才是。   戏志才不疾不徐地讲:“主公并非想要和董公作对,所行不过是为了自保。”   “此言差矣。”李儒端起酒杯,含笑道:“董公从未对荀太守行不义之举,太守所行却是相当激进啊。”   “主公常说,最好的自保方式就是进攻。”戏志才笑道:“其实,天下广阔,咱们的主公所求,并无冲突啊。”   李儒笑容不变:“那荀太守所求何物啊?”   “想必李将军已经看了出来,毕竟主公已表现地相当明显。”戏志才用蘸了酒水,在案几上潇洒写下了“豫州”二字。   “那荀刺史,打算用什么来换呢?”李儒神色不变,只是用手指敲了敲案几。   戏志才的笑容加深了:“废帝的下落和各地诸侯的军事动向情报,李将军觉得怎么样?”   早前,寒玦依照戏志才纸条上记载的地址,找到了藏在一酒楼后厨里的刘辩。刘辩早就苦不堪言,每天战战兢兢地,唯恐被董卓给抓到,见有人要接自己出城,自然十万分的配合。寒玦将发带绑在他的头发后面,将其打扮成运输纸张的仆从,轻松地出了城。   刘辩一脸的迷茫:“我们要去哪里?”   “陛下,不如去寻卢植。他是大汉赫赫有名的忠臣,一定会想办法让陛下复位的。”   刘辩六神无主,只要能逃出生天就行。他知道:“卢植是个大忠臣,他打仗也厉害,他在哪儿?”   “在北海,距离洛阳足够远,也足够安全。”   刘辩现在巴不得离董卓越远越好,他亲眼见到董卓□□残杀宫人,连文武百官也不放过,一想到那血腥场面,立即点点头,不待寒玦催促,就主动书说:“那我们快些走,千万别让人给追上了。”   戏志才走后,李儒立即就去见了董卓。见李儒去而复返,脸上带着喜色,董卓不由道:“可是有什么主意了?”   “主公,大喜啊。”李儒立即恭喜董卓道:“原来那荀澜并非想要和我们作对,只是想要豫州。”   董卓虽然占据了京城,却占据不了天下。李儒继续劝说道:“一个豫州,只要能安抚住对方,岂不是少了两虎相争之忧?否则,必然有人渔翁得利啊。”   “我本属意派信得过的人担任豫州牧。”董卓有些犹豫:“若是坐视他做大,我心下不安啊。”   “董公无需担忧,我们手中有天子,他若是真的兴兵讨伐我们,岂不是与乱臣贼子无异?”他知道董卓担忧檄文:“那些叫嚣着讨伐的诸侯,又有几个敢起事呢?”   董卓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贾诩也说过,这些人并不齐心,不足为惧。”   “更何况,对方告知了刘辩的下落,表明了足够的诚意啊。”   “哦,刘辩在哪里?”为了寻找刘辩和何太后,董卓快要把整个洛阳翻过来了。   “在投奔卢植去的路上,”李儒说:“袁绍那厮请了卢植去做他的军师。主公,所以当务之急是立即兴兵截杀刘辩,免得让他落在袁绍的手里。”   “好!”至于荀澜,打又打不过,还要防备对方的神仙本领,董卓也觉得:“我让天子加封荀澜为豫州牧,只要他安分,之前的事情,便既往不咎。”   除此之外,董卓听闻有世家求取丹药:“不过,他得献上丹药。”   这方面,荀澜其实早有准备。   所以李儒和戏志才一说,戏志才就变戏法一样,从袖中掏出来一个精致的盒子,按照荀澜的吩咐说:“此药乃是主公从蓬莱仙岛带来的喷剂,只要对着鼻子一喷,自然神清气爽。”   董卓先让人试了毒,见无碍后自己用。一喷之下,所有鼻子堵的慌和头昏脑涨的症状都消失了,可以神清气爽一个时辰。丹药也十分神奇,董卓服用之后所有失眠的症状都消失了,他让吕布守着门,睡得无比安稳。   这下,董卓不得不信服荀澜之能。   而荀澜,也有了杀董卓的新灵感。丹药其实就是寻常的补药加了少许的安眠药粉,若是以后董卓习惯了,他加大了药的剂量,是不是就能神不知鬼不觉除了这个祸害?   听说董卓十分谨慎,每一颗丹药都要拿出来半个让人试药,荀澜这才暂且歇了心思,他打算先给自己的心腹们都升一升职位。一则为了更好的管理豫州,二则将众人的利益和他捆绑地更加紧密,三则传播不拘一格用人才的美名,才能吸引更多人才前来。   这时候,他终于在解读古籍的名单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不是别人,正是荀彧。   “怎么荀彧不直接上门,反而去看古籍了?”荀澜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立即换了衣服,去古籍的解读馆“水云居”去见荀彧了。 第55章   水云居, 一听就是个风雅的名字。这庄子靠近太守府,临着颍水,本来是一富户人家夏季用来消暑的地方。   这家曾经的主人已经五十多岁了, 得了咳症, 缠绵病榻了好几个月, 大夫郎中皆没有法子治,绝望中求到了太守府。荀澜查了系统百科, 对照着症状来看, 多半是肺炎。   在古代得了肺炎,基本上就是听天由命了,年纪大的,十有八九是挺不去的。   人往往在濒死的时候, 才发现一切身外之物都不重要。为了求一颗治疗咳嗽的仙丹, 庄子的主人甚至愿意将所有的家产奉上。   荀澜给他扎了一针系统积分兑换的抗生素,又命人用止咳的中药方子熬了一个月药,将人治好了,换来了五处大庄子和千亩的良田。而这一手堪称起死回生的神术, 也在颍川广为流传。   趁着名气大增, 荀澜在豫州发布了招弟子继承医术的公告。不过凡是来应征弟子的, 都要先在颍川各地新开的医馆中历练两年,医术得到当地居民的认可, 才有资格来阳翟得到他的教导。   这也是学习了现代企业管理的小技巧, 不努力的管培生, 是回不到总部得到提拔的。而且, 这个法子能够淘汰掉急功近利之徒。毕竟两年, 对平均寿命比现代短一半的汉朝人而言, 是很长的时间了。   但这个法子对真正热爱学医, 以悬壶济世为使命的医者来说,是十分有吸引力的。一则两年后就能学习到鬼神般的医术,二则这两年内免除了四处奔波看病的劳累之苦,有了遮蔽风雨的医馆让他们安心坐堂。   只是,有得必有失,这样就不能被大户人家用重金请去了,只在医馆吃住,拿固定的工钱。   荀澜正是用这个法子来先行筛选一番。毕竟,无私地将医术分享出去的条件并不成熟。他现在更倾向于在阳翟施药,在颍川各地推行医馆义诊。看病诊断是免费的,抓药收费。等吸引了更多的郎中大夫,再在豫州整个推行开来,真正解决百姓看病难的问题。   至于这其中产生的庞大费用,则由上门求药的富人来买单。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一种你情我愿的劫富济贫新模式。   水云居布置地很雅致,沏茶读书很有氛围。这处的院子也很大,楼阁亭台临水,正适合观四季、赏佳景。所以荀澜将誊写的古籍都摆放在了这里。他来的时候,正见一群人靠在栏杆上讨论《秦令杂抄》。   “听说始皇南巡经湘山,因大风所阻不能前行,于是遣将卒将湘山所有树木连根拔起,毁其树掘其壤,使百姓在天下大饥的时候都没法去山中觅食。可这秦令记载却完全不是这回事儿啊。”   “是啊,秦令则记载帝二十九年癸未,始皇南巡见湘山树木森森,望之怡然,故而告诉人们不要砍伐湘山的树木。”   “史书未必公允,”荀彧笑道:“不管史官怎么标榜自己心冷如铁,他既然生而为人,一定有自己的好恶和立场。”   荀彧依旧是着一身青衫,脸上带着儒雅的笑容。   荀澜心下道:来得正好,若是早先时候,他手下无人,还真不敢收这位王佐之才。否则旗下的人才都是荀彧推荐的,日后弊端必然显露。   曹操虽然发布过大量的求贤令,表示不看重门第出身,也培养了一系列有才干的官吏。然而历史上,曹魏集团的决策层还是被颍川的大族给垄断了。曹操一死,他的后代压不住世家。世家大族的代表人物司马懿窃取了皇权也和这些大族沆瀣一气有很大的关系。   他听着园子里的声音,静静地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期间一人从偏屋低头匆匆而出,走出门口的时候正好和他打了个照面。   中年男子面容清瘦不失精气,一双下垂的三角眼看着很凶。   荀澜微微颔首,礼貌地笑了一下。对方板着一张脸,只冷漠地点点头,径直抱着手里的纸笔走了。   荀澜暗暗感慨了一句:“果然是世家子弟,买得起颍川纸啊。”他造出来的纸有好几种,最好的白纸加了品牌保护,在每张纸上都加了水印,成为了名驰天下的“颍川纸”,价格也卖得十分高昂。   而贾诩,心下思忖着:“这是谁家的小公子?十分有姿仪。”根本不知道自己和荀澜擦肩而过。   他远远看到了荀彧,担心被认出来,所以才赶紧离开了。回到住处,就见下属递上来京中的信件。   原来董卓自认为和荀澜交易稳固,无需贾诩在此盯着,让他回以为洛阳为中心的司隶州驻守,防备冀州、兖州、青州等地诸侯。贾诩只得收拾行装,带着没有见到荀澜的遗憾,回司隶州去了。   这厢,荀澜极有耐心地坐着门口思索自己的医馆布局,也不知道华佗和张仲景此刻在哪里,会不会被颍川医馆开出的条件吸引到。直到荀彧出来,才上前行礼:“文若,许久不见。”   荀彧见荀澜肩膀上有粉色的落花,便知他等候已久,连忙还礼道:“劳安之久等了,怎么不进去呢?”   “看你们讨论地兴起,倒也不好打扰。”荀澜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喉咙:“我现在一开口,人人都要和我谈修仙,时间长了,着实吃不消啊。”   荀彧也笑了起来:“唉,早知道在洛阳的时候就多多请教安之了,机会真是稍纵即逝啊!”   “就不要打趣我了,”荀澜微微一笑:“我已经备好了酒菜,请文若赏光呐。”   于是,引着荀彧往太守府的楼阁走去。   两人许久不见,本应有许多话要说,一时间,荀彧竟不知道如何说起。荀澜也不着急,命人煮酒,两人喝了几杯,荀彧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从董卓欲行废立开始,将京中发生的大事一一道来。   荀澜也有情报,但和荀彧的角度毕竟不同,两人交流了一番,分离时日的陌生感消除了大半。   “自从辞官,家中多有书信烦忧,我就先回到了颍阴老家。”荀彧道:“前些日子,我去临颍拜访兄长,来得迟了,还请安之不要责怪。”   荀澜不甚在意地摇摇头:“家中事情要紧,荀县令最近可好?”   “依旧是老样子,县里杂乱的事情多,他还是喜欢亲力亲为。”不过,三哥现在愈发坚信荀凡没有死,只是被蓬莱的神仙救了,所以改头换貌。   荀彧也不忍心戳穿事实,就让三哥留一个美好的念想吧。反正三哥觉得只要儿子活在世上就可以了,他也不会来打扰荀澜的生活。   “对了,公达怎么没有和你在一起?”   “他还留在洛阳。”   荀澜疑惑道:“我听说他已经辞官了。”   荀彧苦笑了一下。   荀澜心下有了猜测:“可是与之前的一场刺杀有关?”   荀彧心下一惊:“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安之啊。”不过这事情也没有必要隐瞒荀澜,他已经听说荀澜和曹操筹划了刺杀一事。彼此志同道合,没什么顾虑。   荀澜微微一笑:“既然公达辞官了这么久还没有离京,必是被一些事情牵绊住了。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了一些消息,两者结合起来,随口一猜罢了。”   荀彧也不再隐瞒,说起了荀攸的苦心:“是,曹操刺杀董卓后,荀攸以家母生病为由,催促着我先行回到家乡。”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荀澜自然猜到了:“送走了文若,公达便无惧生死。他自己和郑泰、何顒等人密谋刺杀董卓。”   荀彧虽然不想自家侄子犯险,但认同荀攸的思路:“是,董卓虽然手握重兵却是鲁莽匹夫,一但他身死,京中的危机便迎刃而解。”   “董卓暴虐堪比桀纣,天下人都怨恨,公达和我也是想到一块去了。听说何顒、郑泰试图逃跑,已经被董卓下狱。这时候公达没有被抓,不轻易离京是对的,否则必定会被董卓的人守株待兔。”   所以荀攸在京城表现地跟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荀攸名气也很盛,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董卓不敢轻易动手。荀彧长叹一句:“只是可惜,派出去刺杀的人都被吕布杀了。”   荀澜抿了抿唇:吕布是三国第一梯队的战斗力,最擅长的就是以一敌百,打前锋的时候天下几乎无人能敌。想到这个,真是让人心动……   不不不,他可不想当吕布的第三个爹。荀澜摇摇头,努力将这个可怕的念头给甩出去,专心和荀彧吃酒。   他自然是想将荀彧留下的:“实不相瞒,如今我命人将董卓的三千部下在阳乾关打得落花流水,董贼如今十分忌惮我。”   “我在路上,也听到了阳乾关大捷的消息。听说董卓劫掠洛阳还不够,竟然将主意打到了颍川头上,要将颍川所有的十六岁以上的少女运到洛阳去。”   荀彧摇摇头:“真是荒谬啊!”   荀澜挑了挑眉:哦,连荀彧都相信了?   劫掠十六岁少女,这其实是荀澜放出来的谣言,不过相当符合董卓一贯以来的形象。在消息闭塞的古代,这只要往城墙上一贴,很快就传遍了。消息的真伪,反而没有人去验证了。还能去京城指着西凉军的鼻子质问不成?那岂不是找死?更何况,董卓素行不良,已经在洛阳及周边已糟蹋了无数的良家妇女,令天下人痛恨无比。   “不过恭喜安之,这番大败,他暂时不敢找颍川的麻烦了。”   “是,董卓这人色厉内荏。他为了安抚袁绍,已经给了袁绍渤海太守的职位。”   “莫非,董卓也向你示好?”   “没错,他已经上奏天子,封我为豫州牧。”   荀澜说完后,就观察着荀彧的神色,眼睛一眨不眨。   荀彧沉思了片刻,并不认为荀澜会为一时的权势迷了眼:“我猜安之另有打算,彧不才,愿意履行昔日赌约。”   “知我者,文若也。”荀澜忍不住笑了起来,上前紧紧握住了荀彧的手:“我欲效仿勾践,低调行事,趁机以美人迷惑董卓。待其不意,与诸位诸侯联合杀之。”   豫州各地亟待管理,有荀彧这个治理人才在,其实大大减轻了荀澜的压力。豫州东部的沛国国相仗着鞭长莫及对他的命令阳奉阴违,又在当地横征暴敛。他欲上表朝廷,举荐荀彧为沛国国相。   在这之前,荀彧就在阳翟住下了。荀家在阳翟也有自己的大宅子,所以不住在太守府。   豫州境内需要文臣武将的地方太多了,荀澜绞尽脑汁,对照着自己列出来的一系列名单,派人去寻。   其中,一人应当很好找。   那就是——“常山赵子龙。”看过演义的人,对赵云印象都很深刻,长坂坡七进七出的蜀汉大将。而且,当时很多大将都喜欢以地名加自己名字的方式来自报家门,这大大减少了寻找的难度。   “不过,赵云非常人,普通的条件怕是无法打动他。”在侍卫临走前,荀澜再三叮嘱:“一定要以诚相待。”   “主公,若是他还是不肯呢?”这个年代的人都安土重迁,更喜欢在当地官员手底下效力。   荀澜理解古人对跳槽的谨慎态度,毕竟山高路远,谁知道当下说的天花乱坠,千里迢迢赶过去后是什么情况。   荀澜笑道:“我这还有一封信,如果他实在不从,再递给他,赵云看完一定会来。”说完,将一封用蜡封好的信递给侍卫,再三叮嘱不要丢了。 第56章   冀州的常山郡也曾为黄巾贼所苦。因为没有朝廷援军, 当地的豪强以赵家为首,将家中的猪羊、粮食、武器全部拿出来招募乡勇,拉拢起来了一支千人的队伍以求自保。在和官兵们一起打跑黄巾贼后, 这支队伍的何去何从也成了问题。   在经过和黄巾贼打仗的巨大消耗后, 当地存粮几乎耗空,收获的新粮明显不够所有人用。只有带着这支队伍去投奔明主,才能保障所有的人更好地活下去。对于这些年轻人来说, 常山郡没有好去处,只有走出去才能有广阔的天地。   这支队伍的首领是个英俊的少年,总是骑着白马,穿着一身银色盔甲,正是常山郡真定县赵家家主的儿子赵云, 队伍里人多是和他一般大的十六七岁少年郎,都还没到服兵役的年纪。在战争的逼迫下,不得不和父辈们一起拿起了武器,守卫自己的家乡。   对于选谁去投奔, 赵云和父亲产生了分歧。   他们齐齐略过了在常山郡被黄巾贼余孽围城时,完全不施救的冀州牧韩馥。因为救援的事情, 常山郡已经和冀州牧撕破了脸皮。前些日子他们郡守请求支援粮食的信函也通通被韩馥驳回。   赵父主张投奔幽州的公孙瓒:“公孙瓒勇猛, 连乌桓人都害怕他。为父听说他有一支名字叫做白马义从的军队,里面皆是身骑白马、骁勇善战之士。你若是投奔他, 凭借你的本事,必定可以成为白马义从的一员,以后跟着他不愁建功立业啊。”   赵云却有自己考量:“如今天下扰乱, 大局未定。父亲, 我想投奔的是仁义贤德之人, 不想因为一个人强大就去投奔。”更不想自己手下的这一千兄弟沦为别人争权夺利的利刃。   他听说公孙瓒为了获得幽州的权势, 暗地里做了不少肮脏事,甚至杀了一些亲近幽州牧,想要和汉人联姻的乌桓人。他不顾当地百姓的死活,刻意挑起汉人和乌桓的战争,就是为了不让名义上的幽州牧刘虞立功,免得削弱了自己的权势。   赵云并不想去投奔这样为了私欲草菅人命的人。   “听说渤海太守袁绍在招募人,不如去投奔渤海?”袁绍是四世三公的后代,广有名声,若是得到他的举荐,以后做官必会通达。而且听说袁绍在做县令的时候,就十分能干。   “父亲,我已经让人递信给渤海太守,但目前还没有信儿传回来,贸然前去怕是不好,不如再等等回复。”赵云还是心存疑虑,因着手下的精兵足有一千人,考量的事情才要更多。对方只是一方太守,渤海听说也遭受了黄巾贼的打击,可能也无法额外负担这么多人。   “千里马常有,然伯乐不常有。”赵父长叹一声:“能够给你们的粮食不多了。”   若是再不动身,行至一半就当饿肚子了。   赵父劝说:“道听途说不如亲眼见证,说不定公孙瓒本人并不像流言所说。不行的话,等过了这两年,你们没有闯出名堂来,就再回来种地。”   赵云知道自黄巾军走后,自家的粮仓也接近底了,而袁绍那边迟迟没有回复。   并非袁绍不欢迎这一千兵,而是他沉浸在得到刘辩的惊喜中,日日与手下如何更好地号召天下群雄,驱除董卓,拥立刘辩复位,无心他事。   而寒玦也代表荀澜也和袁绍做了一笔交易,袁绍可以对外声称他救了少帝刘辩,赢得好名声。作为交换,汝南袁氏要用汝南郡的人力、物力来交换。   汝南袁氏虽然在朝中做官者甚多,但祖籍在汝南郡。在朝中得到了银钱,便在家乡大量置产。   在汝南袁氏的后代中,和袁绍平辈的有嫡长子袁基,还有同父异母的嫡子袁术。汝南郡的基业即使抓在手中,日后多半也要受到他们的掣肘。是以袁绍痛痛快快地应允了,他是不想回汝南郡去了。既然天子都已经在自己手中了,那么号召天下群雄杀回洛阳指日可待,到时候有从龙之功的他什么得不到?   因此得到这份大礼的袁绍欣喜若狂,一边派人严密地将刘辩保护起来,一边紧密锣鼓地给各地诸侯写信。所以这些天,外来的客人一个都不接见,赵云派出去的人只能在渤海郡干等。   无奈之下,赵云只得暂时决定去投奔公孙瓒。临行前,赵云和众位兄弟们商议:“我们只向往仁爱之地,若是他不仁,咱们再换明主。”   众人一起在常山郡长大,品行皆知根知底,又经过这么久的征战,大家已经习惯了听从赵云的指挥。   “子龙骁勇善战,又有谋略胆识,我脑子不好使,是懒得想的,就跟着你了。”   “对啊,论处事稳重,考虑周密谁能及你,我们又没读过几天书,你说啥咱跟着去就是。”   “对,说走就走。大不了咱们先填饱一年的肚子,以后遇到明主再拍拍屁股走人。”   赵云性情温和又宽厚待人,和他的父亲一样,在当地的名声极好。少年人都表示愿意跟着他走,不留在家里平白消耗粮食了。   他们还没到忧虑背井离乡之苦的年纪,说走就走。反正去投奔主公,又不是去打仗。其实就算去了被安排打仗也认了,总比在家里拖累家人,一起饿死要好。   准备启程的前夜,却有一人自称豫州牧使者,要求见赵云。   赵云打开了使者带来的信,竟然是豫州牧荀澜招募自己去豫州清除黄巾贼,还许以重诺。赵云疑惑地挑了挑眉,豫州和冀州常山两地相隔这么远,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之名的?   听说中原出了个活神仙,在颍川郡做太守,名字就叫做荀澜,难道是同一个人?赵云不由问道:“荀使君莫非就是前些日子任颍川太守的神仙道长?”   使者忙不迭地将自家主公夸赞了一通,从法器到治病,说的天上有、人间无。他迫不及待地等赵云答应下来,没想到对方却摆摆手:“劳烦您千里迢迢而来,然而云已经答应公孙将军去他帐下效力,明日就要启程了。”   赵云不想临时变卦,并且因为张角率领的黄巾贼,对道士特别反感。   对方又说得天花乱坠,他猜多半是沽名钓誉之徒。千里迢迢招募各地的人手,不会是想要学逆贼张角吧?   眼看着对方要下逐客令,使者欲哭无泪地扑了上去:“请等一下,还有一封信!请务必要看!”   赵云挑眉:“还有一封信?”   不但有信,还有一大叠的颍川纸。   侍卫打开包裹,将带着颍川纸水印的白纸和普通的黄麻纸给赵云看。赵云合上信件,长久不语。他深夜召集了亲信们,言明自己想要改变主意,改道颍川。   “豫州牧给了我一道治瘟疫的方子。”   直接给出了完整的方子,这是荀澜的诚意。   “还有半张造纸的法子。”赵云摩挲着信件说:“若是想要拿到后半张,得到颍川阳翟亲自去取。”   众人一惊:“治瘟疫的方子,是真是假?”   “不会像张角那厮一般骗人吧?”   北方六年前就开始流行瘟疫,朝廷无暇顾及。是以张角宣称能用“符水、咒语”为穷人治病,才一呼百应,使得朝廷的统治摇摇欲坠。   “药方我让几个郎中大夫看过了,”赵云紧锁着眉头道:“他们如获至宝,临至出门前还在念念有词,努力把方子给背下来。”关系和他们家最好的大夫死活攥着这张纸不放,一定要抄写一份带走。   但赵云心有顾虑,暂时没给。若是他不答应,岂能白拿了对方的药方?   一人说:“我也听说过颍川的活神仙之名,我们郡守父亲的咳疾一直不好,已经坐上马车,带着大量的布匹去颍川求医了。既然郡守都没有阻拦,多半不是骗人的。”   “是啊,郡守消息比咱们灵通些。要不,张三明天让你在太守府当管家的叔父想方设法问问?我听说颍川十分富庶,去那边也不错。”   也有的人将话题转回开始:“造纸的半张方子?为什么要给咱们这个啊。”   赵云说:“颍川纸我也有所耳闻,是如今大户人家争相购买的东西。若是我们能做出来纸,用来和其他郡县的富户换粮食,那家中父老就不愁饥荒了。”而且造纸并不需要青壮男人,这种活计女子都可以做,不会耽误家里男人去农耕。   赵云清楚的明白,天上从来不会掉馅饼,他只是一个但对方开出的条件,他根本无法拒绝。他们在外面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家中能安稳度日么?   想到散尽家资的父亲和家里需要读书习字的弟弟妹妹,赵云不由捏紧了手里薄薄的纸张。   荀澜不知道赵云对他的深深怀疑,他笃定赵云很快就会随人来到颍川。此外,他接到了寒玦的信,又一桩大事顺利落地,寒玦也即将平安回来。   荀澜心情甚好,他正准备制冰。打算继续用冰广开销路,在炎炎夏日继续赚上一笔。原因无他,富户们的购买力实在是太强了,戏志才在洛阳卖的颍川纸几乎够买颍川郡一年的军粮了!   如今他接手了整个豫州,更要多赚钱,带领全州脱贫致富奔小康才是。当然,目标客户群仍然是世家豪强。   这些人家粮仓里堆满的谷子都要发霉了,地窖里藏的钱币都生锈了,都不肯拿出来在市场上流通!那怎么行,荀澜大学也曾经辅修金融第二专业,金钱必须要流动起来才能增加整个社会的活力,拉动经济增长。   他命人寻的硝石矿有了消息,采购的第一批硝石已经运到了阳翟。除了制火药,硝石还有一个重要的用途——制冰。   正好是初夏梅子成熟的季节,他打算先做冰,再准备一道冰糖梅子饮,给寒玦接风洗尘。   或许是因为从小在草原长大,吃的多是牛羊肉,寒玦每次都特别给荀澜的创新菜面子。荀澜发现,别看寒玦表现出远超同龄人的冷淡成熟,在饮食这块却难得表现出来了少年心性,十分喜欢酸酸甜甜的东西。一根糖葫芦,眼睛眨都不眨就能迅速解决了。而他都要和法正合吃一根才能吃完。   这个年代,还没有人会硝石制冰的法子。皇室贵族会在冬天命人收集大量的天然冰块,储藏在冰窖之中,然后在上面铺上满当当的稻草和树叶,减少冰块的融化,到了夏天再把冰块拿出来。这种法子实在是太劳民伤财,所以只有皇室贵族才用得起,颍川的世家豪强也只有极少数人才能享受这样的生活。 第57章   荀澜了解到, 古代人用硝石制冰是这样做的:   取一大缸,水半满即可,然后将缸放置在一池中, 池中放置生硝,再倒水入池。   利用硝酸钾溶于水时吸热的原理, 就可以得到一大缸的冰。池子中的生硝在水蒸发后也可以重复利用,缸里的水也不会被硝石污染, 得到的冰块也是干干净净的。按照现代的记载, 水和硝石的比例应当是1比1。   花园里就有现成的池子, 不过那是池塘,底下满是泥泞, 里面养了鱼儿,还在荀澜的要求下种了荷花。他还等着七月中旬采摘新鲜的莲蓬吃,所以无论如何也不能霍霍了池塘。   荀澜先让侍卫们用大块的青砖在花园的一角垒了一个池子的雏形。   反正积分充足,荀澜就用积分兑换了几袋子水泥。再命侍卫们去预备好砂石,将砂石和水泥充分混在一起, 将池子完完整整地抹了一遍。这下池子就结结实实, 绝不会漏水了。   然后,荀澜就着手亲自制冰了。这其实没什么难度,他们在初中的时候,还做过硝石制冰的试验呢。   指挥着典韦将大桶的硝石接连扔进水池, 水池就像是沸开的水一样, 泛起来了白色的泡沫。   典韦心下一惊, 被这神奇的现象吓了一跳。不过手很稳, 没有抖, 依旧干脆利落地倒硝石。过了一会儿, 摆放在水池中央的大缸里, 果然出现了冰水化合物。   池子里的水很快就冻上了,在典韦的惊讶声中结成了大块的冰。典韦舔了舔嘴唇,随手抹了把头上的汗,整个人都贴着池子,感受着夏日的一抹清凉。   “主公,这物真是神奇!”   荀澜摇了摇扇子,微笑道:“遇水吸热而已。”只是正常的化学反应罢了。   池子中央大缸里的水则差了火候,荀澜指挥着典韦先将池子里的冰块给搬运上来,送去给先生们和士兵解暑。初夏的中午,温度已经接近了三十度,若是能把冰块放在手心里把玩,可以称得上是贵族才有的奢侈享受了。   “对了,给水云居也送一些去。”荀澜想了想:“不仅给水云居的先生们,水云居铺面里也放上。”这高大上铺子的人设得立住了。   不管是仁义的贤名和未来的打仗,都是吞金的巨兽,没有钱在任何朝代起事都寸。因此,荀澜一直在四处寻找商机,水云居虽然是风雅的地方,也没有放过。这些来看古籍的世家子弟,潜在购买力强得很,绝对得把握住了。   所以荀澜在水云居也开设了两家宽敞的铺面,类似于现代的沿街店铺,和里面的屋子院落是隔开的,但有窗户,可以遥遥望到院子里的小景和流淌的河水。   铺子也布置地十分风雅,颇有些类似现代的茶馆,带着禅意和情调的那种。   荀澜还特地请徐庶和法衍给两家店铺各起了一个风雅的名字,一个叫做“宁馨纸行”,一个叫做“乐泽书行”。平时只贩卖笔墨纸砚以及书籍这种“清贵”之物,丝毫不沾染烟火气。   荀澜还在里面摆放了矮桌、茶几和蒲团。用了一下现代的商业小手段,若是购买达到一定的金额,那么升级为店铺的会员,不仅随意坐,店铺还能免费提供茶水。   除此之外,店里还摆放着太守府从事们誊写的各色书籍,供会员查阅,比如《诗经》、《史记》、 《离骚》、《山海经》等。   这个年代,即使家里有藏书,也不可能那么齐全。这些书籍对世家子弟的吸引力不言而喻。本来这时候世家豪门就盛行攀比,这下谁都不肯示弱,都要办会员。即使不看书也不能弱了气势,不然面子往哪里搁去?   荀澜见会员制推行顺利,立即顺水推舟地开启了青铜会员、白银会员和黄金会员,开始了新一轮的价格歧视。每个会员对应的服务都不一样,黄金会员甚至可以预约进入水云居内部,查看稀有的古籍。   因为荀澜当初让手下设置了门槛,“简历”过关的才能进入水云居。所以黄金会员进入水云居,是相当有面子的一件事情。不过,为了防止不务正业的富N代、官N代影响到名士们,荀澜特地给黄金会员划拨出来了一屋,这样两边互不干扰。   毕竟他的第二专业金融学,可是上千年来商业规律智慧结晶的总结。而现代商人层出不穷的各种推销活动,古人闻所未闻,浑然不知自己割了韭菜。   而且就算是在现代,花钱购买服务也成了人们的共识,价格歧视机制在各色的商业活动中发挥地淋漓尽致,尤其体现在飞机的头等舱、商务舱和经济舱上面。荀澜自认为所应用的手段还不及现代的九牛一毛,以后还有得开发呢。将冰块放到水云居铺面,也是参照装修华丽的香奈儿和爱马仕店面,为了打造高大上的铺子设定。这样以后铺子摆放了奢侈品,就更好卖了,也容易被客户接受。   收到冰块的法衍款款过来了,还带着法正,要亲眼看侍卫们所说的主公点水成冰。这时候,荀澜正指挥着侍卫将第二波的水和硝石按照一比一的配比倒入池子。   升腾起来的白色泡沫让法正“哇”了一下。   “爸爸,这是什么呀?”因着荀澜曾经在公开场合说法正是他的义子,法衍就纠正了法正“大哥哥”的叫法,认为十分不成体统,勒令法正称呼荀澜为义父。   但荀澜听着着实别扭,于是让法正叫他爸爸,理由当然是蓬莱仙岛上都是这么叫的。横竖这时候还没有爸爸这个称呼,法衍他们虽然觉得怪异也无处反驳。   法正也觉得叫爸爸比义父顺口多了,现在一口一个爸爸教得很欢,哄得荀澜心底柔软,把他抱过来揉一揉小圆脸蛋。   没错,法正的脸蛋儿越发圆润了,带着可爱的婴儿肥。身上也胖嘟嘟的,小胳膊跟莲藕似的。不仅是他,典韦的儿子典满也像是小气球一样吹了起来,被侍女们养成了胖乎乎的可爱模样。   荀澜将法正抱起来,感受到了甜蜜的负荷,不由叹道:“等你师父回来,肯定要抓你去勤加练功了。”   法正的师父就是寒玦,以前都是寒玦带着他打基础功。这个年代,是有武功存在的,虽然没有电视剧里那么夸张,但古人的轻功荀澜是亲眼见证过的。   就比如寒玦、典韦、许褚等人,他们自小练习,能将气自由提起与沉着,在极端的时间内可以让身轻如羽,墙壁可走,纵越一丈有余。   要想习得武术,得从三四岁的娃娃抓起。   法正嘟囔说:“不想扎马步……”   在寒玦的教导下,法正小小的年纪就要练习扎马步。寒玦这去渤海郡一趟,法正的锻炼都落下了。   荀澜逗他:“不想师父回来吗?”   法正认真想了想,重重地点了点头:“要的,要师父回来。”   “那就得扎马步。”   “唉……那扎就扎吧。”法正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把荀澜给逗笑了。   “等你师父回来了,我做好吃的给你们。”   法正双眼一亮:“什么好吃的?”   荀澜指着池子笑道:“夏日的饮料,各种冰冰凉凉好喝的,你就等着吧。”   法衍手里拿着一冰块,笑道:“主公,这可以尝一下吗?”   荀澜说:“最好别吃,有苦味,我们吃水缸里的那种。”   这采集来的硝石是一种白色味苦的晶体,颜色如霜,虽然没有毒,但总觉得直接吃硝石制成的冰对身体不好。现代人对饮食安全比较注重,所有荀澜才花费大力气用水缸里的干净水来做冰块。但是这样以来,耗费的成本就高了。这种套娃的法子,得做出三大池子的冰块,才得到一缸干干净净的冰。   法衍和法正也不觉得无聊,就在旁边期待地看着。每次主公在太守府弄新东西的时候,多半是要做好吃的了。   法正期待地搓着小手手,靠在池子旁边享受着冷气。荀澜给他扯了一根柳条,他就坐在池子的边缘编了起来。   荀澜示意法衍看着法正,别掉下去了。下面是冰块,摔了还挺疼的。也不知道是随了谁,法正很喜欢这种编织,都已经跟着侍女樱桃学会编蛐蛐了。荀澜一个两世为人的大人,试了两次都还没成功过。   硝石和水混合后苦味变得很淡。典韦回来复命的时候提到,送到兵营的冰块还没用,就被兵卒们分而食之了。   荀澜了解到,从化学角度看,硝石确实可以做冰,做成的冰只要不是大量服用,都没有关系。因为硝石本身就主要具有通便的功效,一般和大黄一起内服,可以当成一种药物。   但荀澜觉得,硝石毕竟是一种化石原料啊,长期吃万一对身体不好呢?因此只用水缸里的冰,并让典韦叮嘱兵卒绝对不可以大量服用送过去的冰块,最好是放在身边消暑。   “主公放心吧,军中那么多人,每个人抢到的都是一点点,绝对不会有大量服用的。”典韦笑道。虽然每个人分到的就那么一点点,但这毕竟是主公的心意。主公做出来了冰,连世家大族都没送,反而送给他们这些地位卑下的兵卒,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被兵卒们的喜悦所感染,典韦是一路带着笑回来的。   “嗯,又做出了两池子冰,拿到东厅给他们办公和睡觉的屋子都放上一些吧,最好还是别喝,放着消暑。”   荀澜想想古人还经常喝生水呢,便不再担忧了,转而取了缸内的冰块,继续做冰饮。让侍卫们把大量的杨梅用清水冲洗几遍,待干净了,再用盐水浸泡一刻钟。   “再去打一次水冲一遍,”荀澜指导着他们:“去蒂沥干水就行了。”工作量太大,他也不好亲自动手,而且每次动手,都有一帮子人满怀愧疚地看着他,尤其是典韦,仿佛自己有多失职一样。于是,他只拿着扇子在一旁做指挥。   等侍卫们做好了,就将处理好的杨梅抬到厨房去,由心灵手巧的厨娘们接手。   这个年代没有冰糖,荀澜只得用沙饴代替。没想到一看之下,厨房备用的沙饴特别少,被厨娘给密密实实地储存在一个罐子里。   “沙饴”二字,是指制得的糖有微小的晶体,其实就是砂糖的雏形。罐子外面还放着结结实实的草扎,被特别保存在厨房的柜子里。   厨娘见他不解,笑着解释道:“太守有所不知,这沙饴是从交州千里迢迢运过来的,十分珍贵,所以我们太守府也没有多少。”   一听珍贵,荀澜眼前一亮。差点忘了,糖在古代是奢侈品,更是全球最热门的贸易品。古代的制糖技术并不成熟,只要他改良了技术,那无疑可以将糖远销西域,换来大量的牛羊。   想到这个,荀澜立即咨询了法衍。   果然,法衍提到,在张骞出使西域之后,中原和草原贸易交易的一大重点就是糖。但是这时候做出来的饴糖和沙饴都不好储存,而且饴糖是用粮食来熬的,过于珍贵,朝廷也不提倡在边境交换饴糖。所以糖在贸易上可以说是有价无市。其实也可以理解,自己生产的还不够吃呢,要运送到边疆还容易坏。   “难怪寒玦爱吃甜的东西……”从小摄入的太少了。而且糖是能让人感受到幸福的东西,听说甜食可以刺激大脑释放脑内啡肽,而脑内啡肽可以令人兴奋。荀澜想了想:“草原这么缺糖,若是不加以利用,我不甘心呐。”吃糖,甚至可以令人轻微上瘾。想来草原的贵族也不缺牛羊,肯定是愿意交换的。   中原可太缺少耕牛了。想到就做,荀澜立即让法衍去安排人,前往交州:“听说那边种植甘蔗,我想要买。”   用粮食熬饴糖,还是太奢侈了。而且从口感上讲,蔗糖要更好些。   在现代,甘蔗种植后,在每年的十月开始成熟,一直可以生长到来年的三月。若是种得早,有些八九月就开始成熟了。想来古代也差不多,若是现在安排人出发,每个月都采购甘蔗运回来,起码未来的六个月,他都有大量的甘蔗原料。   “只是不知道,豫州能不能种甘蔗。”   “主公,甘蔗虽甜,但终究不是粮食呐。”法衍提醒了一句。   “也是……中原历来都是粮食产区。”荀澜摇摇头,百姓连饭都吃不饱,若是都让他们种甘蔗,来年就要发生饥荒了。没事,大不了他就在交州设厂,做成蔗糖后运输就十分便利了。   在古代甘蔗运输容易坏,但在当地保存的话不难。荀澜用积分搜索了一下系统,里面有写在蔗田附近,将甘蔗堆放成两米左右高的堆,上面铺盖鲜蔗叶,蔗叶上再加一层泥土,这么简单的法子就可以贮藏一个月的时间。而且甘蔗不是一批集中成熟的,只要分批种,那可以陆陆续续收割。这样起码半年的时间,都可以制糖。就是要防着制糖的方子被人夺了去,毕竟自己距离甘蔗产地太远,那就为别人做嫁妆了……   思来想去,荀澜也没有想到解决的法子,只得先让人收购大量的甘蔗回来试试看,若是坏的少,还是在自己的地盘做妥帖。   让厨娘加入沙饴和水,大火烧开杨梅。再转小火熬一会儿,等杨梅自然冷却。   冷却后将煮裂开来的杨梅捞出来,浇入杨梅汁,再加上冰块,这样一杯酸酸甜甜的杨梅冰饮就做成了。   荀澜刚要尝一下味道,寒玦就回来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荀澜忍不住感慨道,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抹笑容。法正眼巴巴等了这么久,都被带走去背书了,也还没喝到,寒玦一来就是现成的。 第58章   尝了一口杨梅冰饮, 荀澜俊秀的脸不由皱成了包子状:真是高估了沙饴的甜度,和现代的冰糖终究不能比……   “再加点蜂蜜进去拌匀吧。”荀澜吩咐了一句,就放下了杯子, 去前院迎接寒玦了。   寒玦牵马进来,只见风吹起荀澜额前细碎的黑发,傍晚的霞光星星点点地洒在他的身上, 愈发衬得一张脸笑靥如花。   望着寒玦带着疲色的一张俊脸,荀澜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句:“可算是回来了,辛苦了。”   寒玦虽然面带疲色, 幽深的眼睛里却闪着亮光。听到“回来了”几个字, 眼神微动, 唇角扬了扬:“没事儿。”   荀澜穿着一身青衣,丝绸的袍子随着轻快的脚步荡起一丝涟漪。他抬步上前, 从上到下地将寒玦给扒拉了一遍:“有受伤吗?”   怎么瞅着又高了一点,这长高的速度不科学啊!一定是因为他穿着平底布鞋, 寒玦穿着靴子的缘故……   寒玦摇摇头,耐心地被荀澜扯来扯去:“没有, 我们大部分时候都在董卓的人前头, 虽有一次擦肩而过, 也有惊无险。”   他按照荀澜的吩咐,一直给刘辩带着发带, 到了渤海郡,让自己人在城外候着,他带着刘辩入住了客栈才摘下来。即使董卓的铁骑带着辨认废天子的宫人,也没有用。   “可有人……发现?”因着有其他人在, 荀澜略顿了顿, 意有所指地问。   “没有。”寒玦摇摇头, 带着隐形发带的人自己照镜子,看到的依旧是自己平时的面容,只有旁人才会情不自禁地忽略他的存在,所以刘辩也没有发现其中的端倪。没有入城的自己人,也没有发现刘辩相貌的改变。   “胖了一些。”寒玦也端详着荀澜,说了一句。   “哈?”荀澜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你说我胖了?”   “是有一些。”寒玦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解,他能看出来,荀澜身上的确是胖了几斤。   身为古人他根本不知道,胖这个词可是让现代人如临大敌的。荀澜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反驳道:“虽然没有你的六块腹肌,但我也没有小肚子啊!”像寒玦这种才十七岁就有明显腹肌的,本来就是凤毛麟角。   寒玦无声地笑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在意:“总比清减一些好。”   荀澜反思了下自己,因为寒玦这趟远差,自己已经好几个休沐日都没有出去踏青了,就宅在小楼里寻思着赚钱呢,运动量明显是下去了。   想到胖墩墩的法正,荀澜才不允许自己沦落到这种地步,立即说:“不行,下个休沐日你带我去打猎!”   寒玦自然是一个“好”字。   典韦知道寒玦不喜欢被人触碰,见主公拉着寒玦不放了,唯恐寒玦失去耐心,万一当众给主公个冷脸就就不好了,连忙上前插了一句:“主公,烤鸭都已经准备好了,就是我们不知道要如何处理。”   涉及这种新奇的吃法,主公都有自己的法子,他们也不敢擅动。   一说这个,荀澜眼前一亮:“走走走,吃烤鸭喝饮料去,我可是新做了杨梅冰饮。”吃睡就是最好的休息方式。   看到寒玦额上挂着晶莹的汗珠,荀澜让侍女们把冷饮呈上。   杯子里漂浮的冰块和红润润的杨梅挨在一起,看上去很是诱人,喝完之后身上的暑气仿佛都被冲淡了。寒玦满意地擦拭了下红润的唇角:“很甜,怎么忽然做这个了?”   “夏天到了啊,我刚还以为很酸呢,特意让人又加了些蜂蜜。”荀澜不知道现代人和古代人感受糖味的阈值是不一样的。习惯了喝奶茶、可乐这种高糖热量的他觉得杨梅冰饮酸在味蕾中占了上风,古代人却从中感受到了刻骨铭心的甜。   寒玦发现他们住的楼阁前面多了一个铁制的古怪东西,似炉非炉。   “这是烤鸭的炉子。”典韦低声解释说:“刚打造好,昨天才送过来呢。”又指了指旁边堆积的木材笑道:“是主公命令我们找来的枣木,主公说一定要用枣木烤才香。”   “用枣木烤鸭可是有什么讲究?”   “大概是枣木坚硬又少烟吧。”主公一看就是没有干过活儿的人,对这方面却门儿清,想到这,典韦对主公的钦佩又多了一层,主公真是无所不知。   谁知走在前头的荀澜听到了他们的说话,解释道:“我是听说枣木有一种天然的香气能够浸入鸭子的皮肉里。”不然现代怎么尤为推崇果木烤鸭呢,总不至于也是智商税吧?   典韦摸了摸脑袋:“这么神奇,那以后我给厨娘们多带些枣木过去。”   寒玦又喝了一杯杨梅冰饮,看得出来,是相当喜欢这玩意儿。法正也一样,已经抱着杯子不放了。   荀澜只得将法正提溜出来,带他围观烤鸭,不然法正光喝饮料要涨肚子了,又让寒玦先去洗澡换衣服:“我让人做了夏天的几套衣服,都洗干净晒好了,一会儿直接换上睡衣就行。”   官宦和富户们夏天穿的多是丝绸衣服,又轻又薄。荀澜手头有了余钱,也给自己的心爱人才们都做了两套衣服。   寒玦和法正还额外得了两件丝绸的睡衣,就是现代版的上衣下裤那种,又好穿又凉快。这俩人对荀澜新制式的东西适应地都特别快,浑然不在意衣服的形制,不像徐庶、法衍他们还要讲究儒家的体统,堪称荀澜推广一切新奇东西的试验田。当然,这也是因为两人被荀澜划分在自己人的范畴,凡事都要带上他们一份儿。   烤鸭的法子自然也是荀澜百科到的,他指挥着典韦从鸭子身上开个洞,掏出来内脏,然后用针线把洞给缝上,往鸭肚子里灌水,再用铁钩子挂起来,放在炉子上烤。   法正天真无邪地问:“爸爸,鸭子不是已经死掉了吗,为什么还要给它喝水啊?”   荀澜忍俊不禁:“这样烤鸭就不会烤得干巴巴,不然法正咬不动啊。”   法正吸吮着手指:“那烤鸡也是要这样吗?”   荀澜把他的手指扯出来,笑道:“你怎么还觊觎后院的鸡呢?那是要留着下蛋的。”   “可是,这么久了也没见他们下蛋孵小鸡呀……”法正对了对手指。   “以后会有的,说不定鸡蛋多到你捡不完呢。”荀澜是绝对不能让法正把系统给的鸡给祸害掉的:“不许再撺掇厨娘杀那两只鸡了,知道么?”   法正只得委委屈屈地点头。   这种全聚德烤鸭的法子,烤出的鸭子皮会很薄很脆,是汉朝没有的美食。   荀澜又吩咐典韦,要一直调整鸭子的位置,使鸭子受热均匀,别让某些地方烤焦了,有的地方还没熟。这时候没有自动化的烤炉,只能全靠人工了。   法正搬了个胡凳,也就是现代意义上的小板凳,坐在炉子旁边眼巴巴看着,香气逐渐四溢了出来。   他抽动着小鼻子,期待地问:“爸爸,什么时候才好呀,我都看饿了!”   是个名副其实的吃货没错了。   “还要等一等,”荀澜吩咐厨娘们把薄饼蒸上,又让他们切了葱丝和胡瓜丝,胡瓜就是张骞出使西域带回来的黄瓜,再配上山楂果酱。这样,古代版本的全聚德烤鸭配菜就齐全了。   等寒玦休息好,穿着玄青的丝绸睡衣下来,鸭子已经差不多了。寒玦上前一看,见鸭子已经烤得外焦里嫩,金黄色的油脂不断低落,色泽是诱人的金红,提醒荀澜:“已经好了,拿出来吧。”   法正上前戳了戳,眼里都是迫不及待。   荀澜笑了笑,撕了一块鸭子皮给他。   “呀!好脆,好吃!”法正不由惊呼了起来:“开饭开饭啦!”   “别着急,鸭子还要厨娘片一下。”他们这次一口气烤了五只鸭子,荀澜让人给荀彧送出去一只,剩下的就自己吃了。   虽然看起来很多,但典韦和寒玦都是饭量大的,一人一只都不在话下。鸭子的味道很美妙,又嫩又香。   荀澜道:“可以试试用蒸饼卷着鸭肉,再加上胡瓜丝和葱丝,佐以山楂酱解腻。”   众人皆赞不绝口。   荀澜笑了笑,又让人将鸭架单独留出来,明早煮烤鸭面吃。   夜里,寒玦轻轻敲了敲门。荀澜道:“门没关,进来吧。”   他拍了拍沙发:“快来坐吧。”   寒玦知道荀澜在等他,方才饭桌上人多,他只说自己去了洛阳送纸,与戏志才一同收集消息,丝毫未提到刘辩之事。   荀澜也觉得,这件事情就他们三个知道就好了。明天就让寒玦和大家说,刘辩被董卓发现了踪迹,自己和宫人逃跑去寻卢植、袁绍就行,将一切推到董卓身上。   “刘辩被董卓的搜捕吓破了胆子,路上很配合,骑马大腿磨破了也丝毫不敢耽搁赶路。”寒玦说起了和袁绍的交易:“袁绍乐得接手,已经派人严严实实地将刘辩保护起来了。”   “袁绍身边倚重的人有谁?”   “卢植是其一,还有一人名为许攸。”   官渡献计曹操的许攸?荀澜眼神微动,许攸不但是个一流的谋士,还是曹操的同窗,据说两个老同学一起玩一起吃,关系相当不一般。   嗯,想挖……   “还有什么出名的人才不?”   “阳翟郭氏的郭图,也小有名气。”   “郭图啊,”荀澜想了想,终于想起来这个人,那不是三番两次给袁绍提错误意见的小人郭图么?于是道:“这个人还是算了吧。”   袁绍的手底下,更出名的是四个人,狂才许攸,忠正审配,刚直田丰和沮授。荀澜想了想,感觉这时候挖许攸的难度有点大。   问了其余三人的名字,寒玦没有什么印象。荀澜猜想这些人可能还在冀州韩馥手下,也许得到袁绍夺取了冀州,才会顺道收入帐下。   荀澜叹了口气:“唉,这个许攸也不知道有什么弱点,若是能得到他就好了。我前些日子给陈宫写信,他回信倒是客气,但就是不来。”   寒玦问:“那郭嘉呢,还是没有寻到吗?”   荀澜微微皱眉:“戏志才上次给我来信时候有提到,我猜他和郭嘉是认识的,但知道郭嘉不想出山,只沉迷种田,所以在委婉提醒我。”   寒玦建议说:“既然他在隐居,不妨通过中间人给他一些种子。”   “嗯?”荀澜疑惑地抬头。   寒玦指出:“既爱耕作,就给他稀有的种子,我想他不会拒绝这种诱惑。”   “你的意思是,若是中途出了疑问,或者收获了瓜果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样他会主动来找我?” 第59章   荀澜手里不缺土豆、胡椒和棉花种子。种子首次兑换虽然贵, 但用催熟粉催一波,能得到更多的果实和种子,总体来说还是划算的。而且系统给的种子都是后世经过层层选拔下来的优品,抗虫和耐寒耐旱方面都有很大的提高。   催熟粉并不贵, 一个积分可以兑换一大包。听寒玦这么说, 荀澜打开了新思路, 一开始还觉得某些种子太贵,但想到若是收服郭嘉, 那足足有五十个积分的进账, 而且鬼才郭嘉的价值,不能用区区积分来衡量。   “棉花虽然日后可以用来塞在衣服里保暖, 但现在在人们的眼里只是一种观赏的花。”荀澜想了想:“胡椒虽然贵重,却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隐士应当不喜欢奢靡, 还是送土豆比较合适。”   土豆,毕竟是能够适应贫瘠土壤且亩产极高的作物,他作为豫州牧对土豆这么重视, 完全能反映出来勤政爱民之心。   寒玦说:“我记得你说过,土豆种两季, 很快就是种植的时候了。”   荀澜浅浅一笑, 寒玦的记性总是这么好,不用他说第二遍。   土豆经过这次收获后,他打算继续在八月份播种下去。不过土豆得先经过催芽, 再切块挖坑种植, 等催芽了托人给隐居的郭嘉送去, 时间刚刚好。   “但总觉得土豆不够, 或许我该再加一种他无法拒绝的种子。”毕竟土豆已经在种植了, 以后也会逐渐推广开。   “院子里让法正照顾的花生?”寒玦没见过花生,但荀澜曾经和他们说到花生特别好吃,因此法正浇水捉虫才特别勤。既然荀澜都放心让法正来照料,这作物必定也是容易种那一类的。   “花生虽然下个月就能熟了,但它适合种植的时候是四五月份。”荀澜想了想:“花生还是留着自己吃吧,还要留用一些来年继续种。”   离开现代那么久,荀澜也想稍微犒劳一下自己,比如做个油炸花生米和五香卤花生。   寒玦想了想:“或许草药可行。”   “说到草药,”荀澜忽然来了灵感:“今天还听人说,有一道士自言服生姜四十年,故不老。”   “可能就是长相不显老。”寒玦显然不相信,这世上的确有能人异士,但长生不老不过是人的幻想罢了:“在富户中,将葱姜加入羹中是很常见的。”   “可是姜还是一种好东西啊,施药的时候里面就放了生姜,对不?”   “是,姜味辛性温,能发散风寒,又能温中止呕。”寒玦在草原的时候见过好多次巫用姜给人驱寒和止吐,所以记得很清楚。   荀澜没有这方面的经验,问道:“你觉得生姜种得容易吗?”   “比寻常的菜要来得苛刻些。”寒玦记起来从前,淡淡地描述道:“我小时候有帮人种过,失败了好几次,它既不能太干也不能太湿,大概每出芽一小段就浇一次水,十分麻烦。”   听寒玦这么说,荀澜也聊起来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我以前在家,爷爷就种过一种姜,叫做洋姜。”   他兴致勃勃地比划了一下洋姜的大小:“洋姜和生姜长得一样,味道很独特,也可以用来当调味品,不过治疗功效上比生姜差远了。”   “既然长得一样,若是用洋姜调味,生姜就可以更多地用来治疗风寒了。”寒玦其实想得更长远。生姜还有止痛和活血的作用,草原上缺乏药材,巫简直把生姜利用到了极致。他想,若是日后荀澜起战,生姜不够,倒是可以用洋姜大量置换生姜。   “正是这个道理。”荀澜没发现寒玦的眼神变得幽深起来,他想起来了爷爷做的酱腌洋姜,觉得十分怀念。   洋姜不像生姜那么辛辣,但用来调味没问题,腌洋姜吃起来脆爽,口感也一级棒。   “洋姜的优点莫不是好种?”“是啊,好种到令人头疼,那可是丢在地里就可以成活的作物。”荀澜笑着说:“但种了之后这块地就算是废了,就算是改种其他作物,洋姜还是会层出不穷地冒出来。”他爷爷种了一年洋姜之后,后来想种韭菜,结果翻地翻地要累死了。没想到清理出来了大量的洋姜后,未来的两三年洋姜还是层出不穷地冒出来,严重影响了韭菜的产量。   寒玦一愣:“草原和沙漠也可以?”   荀澜肯定地点点头:“可以啊。”   寒玦的拳头微微蜷了起来,沉吟片刻道:“说起来,东胡交易的马匹近日就要到了,这样的种子,对他们来说是极具有吸引力的。”   他们日常交谈的时候并不说“匈奴”二字,因为匈奴是汉人对他们的蔑称,是狗的意思。   荀澜眼睛一亮:“那我催熟一些,先跟他们交换一点,来年他们深刻感受到洋姜的魅力后,肯定会用牛羊和我换大量的种子。”   寒玦淡淡地点了点头:“嗯,我会去和他们谈。”   荀澜欣慰地笑了一下:“说到这个,我还有东西要卖给草原,这个比起洋姜,应当成交更快。”毕竟做出来的糖是现成的,洋姜还要经过检验才能被人明白它的好。   “是什么?”   “是糖,我有制糖的法子。”荀澜饶有兴趣地说了自己打算用甘蔗制糖,造出来的糖好运输也好保存。   “可以,能在草原上大量打开销路的。”寒玦点点头,鼓励荀澜放手去做,他自有渠道来换。   听完荀澜有些兴奋,但又有点愧疚,好像不该把这些众任都交给寒玦的。   “你也别有压力,总归这些好东西都能换出去的。”荀澜拍了拍寒玦的肩膀:“过两日我和你一起去市中换马。”   第二日寒玦就打算出门去坊市,但被荀澜给制止了,非要他在家好好休息一日才可。又命人厨娘做了卤鸭架和大碗的鸭肉面,让寒玦好好补一下。   寒玦不出门,惨的就是法正了。法正被狠狠教导了一番,吃饭的时候小腿肚子都在打颤。法衍笑眯眯地给法正夹了鸭腿肉,完全无视了法正眼泪汪汪的卖惨攻击,还叮嘱寒玦明日继续,不要和主公一样对法正心软。   翌日,听一幕僚上报有胡商赶着上百的马匹进城了,已经在城门守卫处做了登记,荀澜眼睛一亮:“是和我们交易的人?”   寒玦点点头。   “这可是大生意。”荀澜朝寒玦竖起了大拇指,能说服对方放下顾虑赶着百匹马而来,看来寒玦在草原的根基不浅。毕竟寒玦没有找他要过信物,也就是定金一类的东西,看来对方答应地很爽快。   荀澜按捺下心中的疑问,带着寒玦和典韦等人去了市中。考虑到法衍有和胡人交易的丰富经验,荀澜请他来当讨价还价的主力。   城中市有四个,经过荀澜的一番整顿后,东市是专门交易马匹、牛羊还有鸡鸭鹅猪等家畜的地方。他还在此地设了木头的围栏,已经拴牲畜的木头柱子,免得一不留神,家畜横冲直撞。   上百马匹实在是太吸引人的目光。一匹匹毛色发亮的壮马被拴在成排的粗木柱子上,不时发出响亮的嘶鸣。   站在马匹前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胡人,看到荀澜一行人过来,神色微动,不自在地搓了搓手。   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才好,荀澜觉得自己一出现,就会被当成世家子弟的肥羊,因此将半个身子都藏在了许褚后面,默默地围观寒玦和法衍与胡人头领谈生意。   生意谈得很顺,领头地胡人遵照事先的约定,痛快地用马匹和皮毛交换了盐、粮食和酱等,还用一匹马换了荀澜的洋姜种子。   虽然胡人最渴望的是铁器,但大汉一向禁止输入铁器到胡人手里,免得反过来用来对付自己。饶是如此,边境的走私贸易,仍旧使胡人得到了大量大汉帝国的武器。这次的交易对手是大汉的官员,所以首领很谨慎地没有提到这些禁忌的话题。   回去后,法衍在当夜敲响了荀澜的门。   荀澜十分意外,还以为是法正不舒服了,法衍却小心地关上门,提醒他留意寒玦:   “我今日看那头领,面对寒玦的时候稍显局促,换洋姜种子也答应地十分利落。”近年和胡人打交道的法衍看出了端倪,不过主公和寒玦向来亲昵,法衍也就点到为止:“听说寒玦是孤儿,但他那通身的气度和身手远超常人,留在此地怕是别有用心,还请您多加留意。”   荀澜沉吟片刻,应道:“多谢先生,我会留心的。”   他本想第二天就糖这个话题切入,和寒玦再聊一下草原的事情。没想到侍卫来报,赵云带着一千人来了。   荀澜心下大喜,顾不得思索这些,草草换上衣服就去府邸门口迎接赵云。   赵云完全当得起一声“少年将军”,他不过是十八岁的年纪,已经有两三年征战沙场的经验。   荀澜远远一见,不由叹道:“不愧是三国将军们的颜值担当。”   赵云身长八尺,生得英俊潇洒,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他身骑白马,穿着一身银色盔甲,手持□□,在人群中格外瞩目,引得少女和大娘们热情围观,更有胆大者,朝着赵云扔手帕和鲜花。   到了豫州牧府邸,没错……太守府的匾额已经换了,赵云从容下马,待要请侍卫通传,却不料一人迎了出来。   此人长身玉立,着青竹丝绸衣,头戴玉冠,生得俊秀非凡,唇角噙着一抹笑容,眸光如春水。   “今日得见子龙,此生无憾矣!”荀澜将准备好的台词一说,发现周遭的人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第60章   这一刻, 不仅赵云怔住了,尴尬的气息也在空气中静静地流淌。嗅到一丝尴尬的荀澜脑里回荡着但丁的那句话——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众人是格局小了, 不懂当主公的基操!主公刘备还说哭就哭呢, 曹操还光着脚丫子迎接许攸呢, 反正只要我不尴尬, 得到的就是全世界。管是仁义之称还是礼贤下士之名,他都不会让给刘备和曹操!   荀澜暗自给自己打气,既然知道刘备和曹操成功的绝学, 那就算是尴尬到脚趾扣地也要坚持下去!遂厚着脸皮学曹操日常的操作, 热情洋溢地握住了赵云的手。   接赵云的使者连忙介绍道:“赵兄, 此乃荀使君。”   赵云虽然年少,但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唇角挂起一抹潇洒的笑容, 反手握住了荀澜的手:“得见使君, 是云的荣幸啊!”   荀澜一路对赵云嘘寒问暖,又让人炖鸡烤鸭, 招待赵云, 还命人准备上好的胡椒烤羊排。赵云应对从容,脸上始终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 让人心生好感。   不过中午各位都有公务在身, 不在楼阁用饭,荀澜也不好叫他们回来,毕竟只有他知道“常胜将军”赵云有多可靠。在各位先生眼里赵云的履历和许褚一般, 并不值得兴师动众, 他也不想直接预言赵云机警谨慎, 能文能武, 乃是世上不可多得的人才。转念一想,自己招待赵云也够了,酒席间反正也有典韦和寒玦作陪。   天气热了,自然就穿得单薄。赵云观典韦和寒玦肌肉的线条,就知两人身手不凡。走路姿态,更显高手风范,心下纳罕两人的身份。   荀澜亲切地给他们互相引荐:“少年将军赵子龙,这是我的亲卫长典韦,治中从事寒玦。”又提到:“还有荀彧、徐庶诸位先生,晚饭时再引你们相见。”   赵云猜测,荀彧便是出自颍川荀家,名声斐然的荀氏八龙后代,含笑与寒玦、典韦见礼。   “请坐。”荀澜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说着,他已率先落座。   赵云进门看到高桌的时候,已经在思忖这桌椅的用法。   他路上听使者说过,荀使君那有许多蓬莱仙岛的习俗,来到颍川后改良了衣服、桌椅。现在许多人争相效仿,也托人做了同样制式的裤子,这样落座就不用顾忌了,免得老是要扯一下袍子,担心露出不雅之处。而且使者说用高桌吃饭,要舒服许多。   赵云一路过来,自然是没有裤子可以换的,依旧穿的是汉代流行的开裆裤。他见桌布垂至桌脚,想来是为了免得不雅观,于是也学着荀澜的样子坐了。他整理了下袍子,还好使君似乎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桌布完美地遮住了身下。   “这里没有外人,寒玦、典韦我都是当自家弟弟的,我们就随意些。”荀澜让侍女倒酒,为赵云接风洗尘,并不谈政事,只聊赵云家乡民生。   又问及他们路上的遭遇,听得赵云说遇到许多百姓流离失所,荀澜感伤地放下了筷子,心事重重地叹道:“民生多艰,恨我的能力不够,没法庇佑这些百姓啊!”   寒玦挑了挑眉,和典韦对视了一眼。   典韦无声地张了张口:“主公这是怎么了?”   主公的口头禅就是,什么都不能影响吃饭。在和法衍先生谈论血淋淋的案子时,都不影响啃鸭锁骨,今天这是怎么了?竟然连碗里的鸭腿都没心情吃了。   寒玦摇了摇头,只淡淡地瞥了赵云一眼。   典韦也是摸不着头脑:怎么忽然就来了一个平定常山的少年将军呢?看主公盯着赵云笑眯眯的样子,莫名让他有了一丝危机感。   赵云拱了拱手,赞扬道:“云自从进入豫州,就很少遇到流民了,是使君治理有方啊。”看到颍川的富庶景象,赵云是大松了一口气的,这千里跋涉没有白费。   进入豫州之后,即使遇到流民,也是抱着希望前往大城的人,和他们在路上遇到的脸上麻木的人完全不一样。流民坚信,到了大城一定会有施粥,老弱就排队等粥,青壮的男人和女子则去找活计干。这些足以反映新任豫州牧的能力。   荀澜说得很谦虚:“其实豫州也深受黄巾所害,所以在听说将军以少胜多,将常山黄巾贼打得再不敢犯后,我就冒昧请您过来了。”   赵云感动地起身行礼:“感谢使君盛赞,云不敢当。”   荀澜也站起身来:“这杯酒,我敬子龙将军,感谢你千里迢迢过来帮助豫州。”   典韦一脸懵逼,从荀彧、法衍两位先生来后,他还是第一次见主公站起来敬酒,这小子究竟是何等人物?竟能和两位大才相提并论!   寒玦倒是淡然地放下了筷子,也站了起来,端起了酒杯。   众人喝酒都是习惯了的,这点酒对荀澜来说完全不算什么。这时候人都好酒,但酒的度数不高,只有不到十度的米酒和十二度左右的果酒,度数最高的还是西域引进的葡萄酒,度数也才十五度左右。所以米酒对荀澜来说,和可乐也没什么大区别。倒是赵云不胜酒力,喝完之后面色绯红,昏沉地靠在沙发上了。   没错,荀澜在堂屋里添置了一张原木沙发,让侍女在上面铺上了寒玦猎到的虎皮,看上去特别的气派,坐起来也相当柔软。不过即使在这个时候,赵云也是十分克制地并着双腿,手放在袍子上面免得失礼。   当真是谦谦君子。荀澜赞赏地看了一圈,去前院见了当初去寻赵云的使者,听他将一路经历细细说来。   听完之后,荀澜对寒玦说:“我去安置那一千人马,你和典韦一起照料下赵云吧,不要让他觉得冷落就行。”   寒玦道:“何必着急,徐晃不是去了么?”   荀澜摇摇头:“他们初来乍到,路上又一直没有吃饱,心中必然忐忑。”这时候,若是大鱼大肉犒劳他们,会引得本地兵卒不满;但若是一视同仁,又显示不出来豫州对他们的重视。   而且究其根源,这些人是追随赵云而来,而非他荀澜。   荀澜吩咐侍卫:“招待他们的东西要和普通兵卒一样。不过,你命人准备些猪羊,我要带去看望他们。”   乱世中,食物就是最好的笼络法子。虽然一次两次不管用,但至少得让兵卒们知道他们的上司是谁。   寒玦给他整了整发冠,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个赵子龙,是相当重要?”   那可不,凭借赵云的本领,无论放在什么位置上都让人放心。而且,赵云投靠的是仁义主公,对汉室一点都不愚忠。   荀澜莞尔一笑:,兴致勃勃地道:“少年将军,前途不可限量。”得到赵云,真是让人神清气爽啊!   “哦?”寒玦语气平淡地说:“那我把他搬到客房休息。”一楼的东厢房目前没有住人,被荀澜划分为了客房,里面还放着自行车。   “对了,把我的法器拿来。”用喇叭讲话,更能震慑得住他们。如此恩威并施,荀澜就不信兵卒们以后还能忽略他的存在,只专心效忠一人?   等荀澜回来的时候,正看到赵云和典韦在过招。两人没用兵器,皆赤手空拳。   “横竖无事,他们要切磋一下。”见荀澜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寒玦解释说。   没上兵器,看来是友好切磋了。荀澜好奇地问:“战况怎么样?”   他是听说过“一吕二赵三典韦四关五马六张飞”的说法的,眼下能亲眼见证传说中的榜眼和探花切磋,不由激动了起来。   “已经缠斗了几百招,但典韦已经落了下风。”寒玦客观评价说。   “若是加上兵器呢?”   “不出八十招,典韦必输无疑。”   “差距这么大的么……”荀澜喃喃道。   不过现在典韦没有在沙场上历练,经验的确不足。   寒玦看了荀澜一眼,没有再说下去。果然不出他所料,六十招后,赵云已经压制住了典韦。   赵云点到即止,起身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抱拳道:“典侍卫,得罪了。”   典韦不是输不起的人,这番过招对赵云的本事心服口服,连忙还礼:“是我学艺不精,以后还请将军多多赐教。”   荀澜欣慰地鼓起了掌,仿佛看着麦苗茁壮成长的老农。   翌日,荀澜带赵云去参观阳翟的百炼钢炉。如今有了足够的煤,阳翟十七座炼炉尽数利用了起来,其中半数打造的都是百炼钢。参观了炼炉,荀澜带着赵云到兵器库,这里放着的都是刚打造出来的百炼钢武器。   赵云看得眼花缭乱,惊诧于豫州先进的冶钢技术。   见匠人熟练地跟荀澜汇报进度,神色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崇拜。他大胆猜测,这其中必然有荀澜改良的命令。   豫州牧荀澜,到底为豫州带来了多少改变?赵云按捺下心中的念头,抬头见一柄银色的长/枪挂在墙上,闪烁着锋利的光芒,在上千的兵器中也十分抢眼。   荀澜命人将长/枪取下来,赵云若有所觉,果然见荀澜笑道:“听说子龙擅用枪,不如试试这个?”   赵云也不扭捏,随手掂了掂。这枪足有三十多斤,枪身如雪,枪尖比剑看上去还要锋利,锻造地十分精良。他特地和荀澜拉开了距离,在空地上来了一套枪法。   赵云枪法高绝,荀澜不吝赞扬:“当真是若舞梨花、如飘瑞雪啊!”   赵云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枪,拱手道:“见到这兵器,云一时忘形,请使君恕罪。”   “无需多礼,”荀澜笑道:“此枪名为龙胆亮银枪,自从打造出来后,我也一直没舍得送出去,一直想着得有枪法高绝者,才不会辜负了它。”   “云惭愧,”赵云当然听出了荀澜相赠之意,连忙说:“无功不受禄,云不敢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   “若是子龙都谦让,那世上便没有它的主人了。”荀澜笑道:“自古名器配英雄,子龙当得起。”   “使君,云寸功未立,岂能平白得一罕有武器?”   “出征岂能没有利器?自古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子龙就不要推辞了。”   见荀澜态度坚定,又是特意带自己来,若是再推辞不受,反而显得过于生疏了,赵云便躬身道谢:“多谢使君,只要使君下令,云决不不辞。”   “黄巾贼的事情,的确需要子龙费心。”   这个赵云早有心理准备,他自身也不想看到黄巾贼作乱,让百姓流离失所:“只要使君一声令下,云必定为您排忧解难。”   荀澜笑了下:“不过子龙舟车劳顿,不妨先歇一歇。而且粮草和武器还要再准备一番,等备齐了再出发。”   这期间,他还要趁机和赵云联络感情。   赵云笑道:“多谢使君对我的厚爱,这番信任,云真是无以回报。”   “子龙不必客气,”荀澜道:“你刚来阳翟,我带你走走,正好有事情与你相商。”   “是。”见荀澜明显还有话说,赵云自然应和了。   “不必叫我使君,免得被人发现了我们的身份。”荀澜笑了下:“否则,又要被百姓围观了。”他现在若是被人认出来,就是演义里面于吉的待遇,百姓又是下跪又是许愿的,分外麻烦。   赵云想了想,也随着典韦一样称呼他为:“是,主公。”   荀澜平易近人地所:“在外叫我表字安之即可。”   赵云答应着,但当然不会直称主公的表字。   “昨日粗粗一见,阳翟繁华富庶使得云大开眼界,今日怕是更要看花了眼了。”   得到赵云的认可,荀澜自然是高兴的,他其实已经想好了和赵云的相处之道。赵云,可是相当吃刘备那一套的。   可惜荀澜不会大耳朵刘说哭就哭那技能,也没有可以摔的儿子阿斗,所以只能模仿刘备的大夸特夸。   在这么多三国人才中,有的人是为了一展宏图,有的人是迫不得已找个靠山,也有的人随波逐流,但赵云目的一直很清楚,他想做的就是挽救苍生于水火,所以向往仁德之处。荀澜想了想,这个世界,应当没有人比他一个先进党员更爱民爱国了。只要将自己治下展现给赵云看,并彰显对赵云的足够重视,应当可以完全收服这枚忠义无双的猛将。   阳翟的街道整洁干净,城中完全没有流民。赵云问及此,荀澜答道:“城中不养闲汉,这条已经写在治安条例上了。”他指了指各大城墙:“你进城的时候也注意到了吧,现在城门口都有一排的石碑。”   “是,云看着一排的石碑环绕着城墙,当时还驻足看了看。”赵云敬服地说:“听说是您教习百姓所著的《千字文》。”   “是我师兄们所著的《千字文》和《三字经》,给百姓开蒙用的。”荀澜点点头:“除此之外,城中的规矩也都刻在了石碑上,免得百姓觉得无法可依。”   赵云钦佩道:“主公英明,这样明文规定后,百姓就会多加注意。”   “官府虽然有各项规定成文,百姓却有许多不知,多靠口口相传。”荀澜摇摇头:“普法的任务还任重道远,现在识字、知规矩的百姓还是太少了。”   “所以您才用法器在城墙上布道?此乃百姓之福啊。”   荀澜点点头:“不过这法子也不能一直用下去,自从让人将石碑搬过去后,我已经鲜少布道了,只是在晚上放些音乐。”   “子曰,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安上治民,莫善于礼。”赵云道:“主公以礼乐教化世人,云钦佩不已。”   一曰五礼,二曰六乐,这时候音乐的作用相当重要。   “音乐、读书、教化还有政令,”荀澜笑了一下:“其实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使豫州大治,百姓安居乐业。”他也不转弯抹角,见赵云面色微变,真诚地道:“我查过子龙这些年作为,笃定子龙也是志同道合之人。安定豫州,子龙可愿助我?”   笑容逐渐从赵云的脸上褪去。   赵云正色道:“天下大乱已久,云也不明白谁对谁错。百姓生活艰难,汉室无状,我们时常私下里议论,一定要找一个施行仁政的主公,不能当别人的刽子手。赵云所求,便是协助州牧,护佑一方百姓!”   见荀澜动容,赵云深深俯首:“云终于得见仁义之主,愿为主公效犬马之劳!” 第61章   荀澜给赵云安排的住处在府邸的西边, 不足五百米的地方。没办法,楼阁已经快住不下了。幸好他早有准备,早就着手“宿舍楼”的改建了。   赵云没带什么行李, 当时只打包了换洗的衣裳和吃食。食物已经在路上分给粮食不足的兵卒们了。母亲给自己在衣服夹层里放的珍珠银两倒是还有一些, 赵云打算拿出来些,去市中采买些日用品。   典韦一边带路, 一边给赵云介绍。自从打过一场两人就快速熟络了起来,颇有惺惺相惜之情:   “宿舍楼本来是属于南阳一个富户的宅子,后来他为了请得主公给小儿治病, 用宅子换了一枚仙丹。主公就命能工巧匠将这里收拾出来, 给诸位将军们住,这里的一应设施都是改建后的, 很新。”   赵云英俊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 并不会让人生厌,他笑着问道:“听起来颇为神奇,真好奇仙丹长什么样子。”   主公好几次掏出来的仙丹都不一样,典韦挠挠头:“其实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主公掏出来一个小小的丸子, 给那小孩儿吃下去。不过一炷香时间,那小儿就不再肚子疼得满地打滚了,排出来了一堆蠕动的虫子就好了。”想起当日的景象,典韦觉得不寒而栗,虫子真是太可怕了。自此之后,他严格按照主公的吩咐,绝对不给儿子典满喝生水、吃没洗过的果蔬了。   赵云叹道:“真是厉害, 来到阳翟, 方知自己是井底之蛙。以后还要多向典兄弟多多讨教, 请不要嫌弃我。”   “子龙不要妄自菲薄,其实皆是主公之能,我不过是比你多跟着主公一段时日罢了。”典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刚来的时候比赵云还忐忑。赵云虽然面上带着惊奇,但比他举止从容自信多了。   典韦补了一句:“待你多待一个月,就什么都不会觉得惊奇了。”   赵云感慨说:“看到你们读的又轻又软的书籍,就算是再过一年,我还是觉得很神奇。”   他很想誊写几本,但初来乍到,也不好和典韦开口。   “哈哈哈,主公有万千的好主意。不是我夸口,主公是真的赛过神仙。”典韦爽朗一笑,没发觉他想借书的心思。想起来主公的叮嘱,于是和赵云约定明日相见的时间:   “对了,主公让我明日带你去纸坊,不过纸坊轻易不得进,子龙最多能带三个人,天一亮我们就出发怎么样?”明天主公休沐,他早去早回,回来刚好主公吃完早饭,护卫主公出门。   “好的,有劳典兄弟。带的人多只会给人添乱,我带两人就够了。”赵云连忙应道。他其实心下有点忐忑,制纸的秘法就这样给自己看,真的好吗?   怕典韦不高兴,赵云道:“兄弟放心,学会了制纸之法,我只让他们在冀州卖。绝对不会运到别地,影响了颍川的生意。”   典韦拍拍他的肩膀:“子龙想到哪里去了?这个主公早就和我们说过了。”   赵云一愣,疑惑地看向他:“还请兄弟解惑。”   “主公交给你的法子是黄麻纸不是颍川纸,这个你是知道的吧。”   赵云点点头:“是的,云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能让家乡人温饱。颍川纸复杂难做,有黄麻纸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颍川纸洁白如玉,世人都觉得荀澜是施加了道法才做出来的。   荀澜和赵云说过,颍川纸工艺更为复杂,原料难得,且还要再纸张上加上水印,工序更复杂了。颍川纸的价格也很昂贵,现在采买的主力还是洛阳和颍川的官宦和豪族。   对比之下,赵云自然选择制造简单、价格低廉许多的黄麻纸。   “主公说未来天下人都会用纸来代替竹简、丝帛,这个生意就像是一头牛,他只占据一只牛腿,牛身上的部位肯定是要分出去的。”典韦绘声绘色地说:“若是鼠目寸光,想要占整头牛,那牛就会困在方寸之间,纸张的推行也会大大缓慢了,不利于天下的读书人识字,做人不能那么自私。”   其实荀澜是觉得黄麻纸的技术含量不高,是很容易被模仿的。他这边规模化生产,能够将纸价压低,其实不怕竞争。   但到了远方的州郡,渠道和宣传都很重要,不仅仅要考虑生产和运输的成本。纸张在冀州的销量一般,不如这块市场交给赵云来开拓。等人们对纸张的认可度高了,他们也可以介入进去。横竖这个市场很大,大家可以一起分享蛋糕。   赵云叹道:“主公高瞻远瞩,为天下读书人考量,实在是我们的榜样啊。”   说话间两人已经踏入了宿舍的大门,进门是一处铺地十分平整的空地。   典韦解释说:“这是用来练功、射箭的地方,所以没有加以装饰。”   赵云连忙点头称赞:“正是我们习武之人需要的。”   空地后面就是一排的屋子,赵云见屋子的形制颇为奇特,是一大排连着的房子,皆是二层楼。一楼用篱笆给间隔开,每个屋子都有自己小小院落。   已经走到屋子前,典韦爽朗一笑,掏出来了一大串的钥匙:“来,小院到了,看你想选哪一间?”   “哪间都可以吗?”   “是啊,现在徐从事选了一间,他旁边给周将军留了一间,其余都还空着。”   赵云想了想:“就听兄弟安排吧,我哪间都一样。”   “若是有家室,院子里可以打理一下,种点菜,养几只鸡鸭。”典韦解释说:“其实这些屋子都是一般的大小,每个小院都是上下各一间大屋,一般楼下用来会客和放东西,楼上住宿,里面陈设布置也都是一样的。”楼梯则是在小楼的左侧,上面有雨棚。   赵云摇摇头:“云还未成家。”   天下纷乱,他哪有成家的心思?   典韦拍拍他的肩膀,高兴地说:“没成家好啊,以后兄弟们晚上一起念书练字!”   赵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觉得十分新奇和惊喜。在他老家,别人若是听得这么说,多半要催婚了,或者扒拉一下自家有没有表妹堂姐可以嫁给他,可见颍川学风之浓。   这一排的屋子一共是五间,赵云见有两间院子的门口立着一个高高的箱子,下面用粗木支撑着。箱子上有一个扁扁的口子,外面带锁,上面分别写着“徐晃”和“周仓”两个字。   “这是何物啊?”   “此物名为信箱。主公建议在每家门口放的,这样有什么信件可以让门房直接投入到里面,信件不会被他人所取。”典韦解释说:“比如徐从事公务繁忙,信件多如雪花,若是门房总是来送也不胜其扰,就让门房投入在信箱里,他晚上回来会开箱一起查看。”   “原来如此,”赵云指着徐晃右边的空房说:“要不我就住这边吧。”   “行,屋子里头已经有床榻、床榻、案几和箱橱,被褥我晚上命人送过来。”典韦先带赵云绕到了屋子后头,这也有一排两层的屋子。   “这是厨房,下面做饭,上面是吃饭的地方。”典韦笑道:“不过现今这边入住的人少,伙房的人都没配,所以要麻烦子龙在军中用饭,后面澡堂还在建,要是不方便洗澡就去州府洗热水澡,以前甘将军天天都来泡澡呢。”   赵云爽朗一笑:“那没什么,我本来就是和兵卒们一起吃的。”他冬天都洗冷水澡,也不想去州府给主公添麻烦。   “后面似乎还有屋子在建?”赵云看到还有工匠在搬运木材。   “正是,还要再起一座小楼给将军们住。”   “主公思虑周到,实在是太贴心了。”   “想改善生活就来州牧府,”典韦笑道:“主公已经和你说过了吧。”   赵云犹豫了一下说:“是,主公邀请我去府中一起晚饭,但觉得总是麻烦主公不太好。”这也是他想要问典韦的。   “主公经常在晚餐桌上和大家探讨政务,只是旁听都受益匪浅。子龙千万不要客套,主公的邀请绝对不是说说而已。”典韦认真道:“主公对一个人的赏识皆是出自真心,子龙千万不要辜负了主公。”   赵云感激地拱手:“多谢兄弟指点。”   荀澜既然已经和赵云把话说开,一方面让他招募人马,准备一个月后带兵扫平西南的黄巾贼。另一方面,他举荐赵云为阳翟县尉,打算等日后赵云军功攒足了,就将处处阳奉阴违的颍川郡尉给换下来。   戏志才已经将京中卖纸的摊子给支好了,各路官宦的渠道打通,荀澜飞鸽传书劝他将事务移交给培养起来的副手们,回阳翟任豫州别驾。毕竟戏志才可是为他的豫州刺史、豫州州牧先后两个职位出了大力的,理当论功升职。   别驾是州牧的高级佐官之一,州牧和刺史巡查一州,别乘传车从行,故名别驾。别驾权力极重,协助州牧和刺史总理一州的政务。戏志才身处洛阳,在权力旋涡的中心,更是看透君权旁落,乱世动荡,而京城无一人堪当大任,更无一人似荀澜般礼贤下士、关爱民生。他早已立志辅佐荀澜,便欣然将京中事务一一安排,回到阳翟和荀澜尽心筹划。   待戏志才一回来,荀澜就将种子和信件交给了他,请他托人探寻郭嘉的下落。若是找不到郭嘉,这信和种子就由他自由处置。戏志才心照不宣地接了过来,回头就命人给隐居在阳翟城外九星村的郭嘉带去。   其实荀澜还想将寒玦的职位升一升,寒玦却推辞不受,称自己一个外族人既无军功,又无戏志才、荀彧等先生的名气,贸然接受高位,不但自己难以服众,还会连累荀澜的名气。   荀澜却不以为然,寒玦的身体素质远高于一般人,比武更是碾压一般的武将。军中靠力量说话,不论是什么职位,带兵去围剿黄巾贼,凭借他的本事刷军功不难。他有些看不明白,几次暗示有什么心事都可以和自己倾诉,寒玦也没有接话的迹象。弄得荀澜不知道该如何处置,只得暂时搁置一旁。   等诏书批示下来,荀彧就要走马上任沛国国相了。阳翟的智囊数量一减少,荀澜的安全感就少了。见荀澜求才若渴,荀彧举荐了一名英才给荀澜。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颍川名士陈群。陈群已经四十岁了,乃是颍川许昌望族陈氏家主,性好交友立书,在许昌开设了一间非常有名的私学,就连北海孔融都和他私交甚笃。   荀澜之前让手下的从事排摸过颍川的名士们,他自己的手上就有一长串的名单。   陈群是个万里挑一的人才,尤擅长内政吏治,但荀澜一直都没请过他。如今见荀彧主动举荐,便笑着接过了陈群的举荐信,承诺自己会给陈群一个合适的职位。   回去后,荀澜摩挲着这封信,他猜测,这应当是荀彧和陈群两个人的共同意志。   陈群在三国名气不如诸葛亮、郭嘉等谋士,但在历史书上却也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荀澜之前查过系统,陈群可是“九品中正制”的创始人。经过魏文帝曹丕的采用,九品中正制逐渐取代了汉代的察举制,在历史上沿用了上百年。   这个制度如其名,吏部根据中正所提供人才的品第来委任官职。各州郡皆由中正来负责,将可用人オ区分为九等,上报朝廷。中正都是世家大族出身,品评人才只问门第,不问才德。   这样的制度下,委任的官员基本上都是士族出身,皇权、武将和寒门都逐渐被压得抬不起头来。整个魏晋南北朝,在门阀的把持下,黑暗地看不到一束光。   这时候寒玦端着一盘西瓜敲门进来,见他在沙发上盘腿沉思,不由问道:“怎么了?”   寒玦的视线落在已经被荀澜捏得皱巴巴的信上,他向来过目不忘,一眼就认出来了是荀彧的字迹,还以为荀澜是舍不得荀彧。   荀澜叹了一口气:“我在思考一句话,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哦?”寒玦将西瓜放在案几上,自然地从他手里拿出来了信件:“要读给你听吗?”   荀澜点点头:“行。”他有时候看东西眼疼,就让寒玦代读。没办法,古代的灯再明亮也是油灯,和现代的护眼灯无法相提并论。而荀澜自己又是一个喜欢熬夜的夜猫子,不到十一点是不睡的……   或许,该奢侈一把,兑换个太阳能台灯。见寒玦把油灯拿过来,荀澜暗道。   这时候的举荐信将一个人的出身写得十分详细。荀澜听寒玦念完了陈群的祖父、父亲、叔父历任的官职,说了大半段,才开始讲此人的品行和才华。   荀澜悠悠地叹了一句:“门第之见盛行可不是一件好事。”   “心下有顾虑?”   荀澜轻轻地点了点头。主要是他和陈群志不同道不合,这些顶尖谋士又比他一个普通人聪明。   “陈群出身望族,家里名人辈出,他吏治能力也很强,但他的政治理念和我们不一致。”荀氏兄弟皆是翩翩君子,虽出身世家,但一心效忠汉室,对自家的权势看得淡,颍川陈家就不一样了。   九品中正制着实让荀澜忌惮。虽说陈群的初衷是“任人唯才”,但战略眼光深远如他,不可能看不到人才被世家掐住喉咙的弊端。   “弃之不用也没什么,来州府自荐的人络绎不绝,并且少这一个。”   荀澜摇摇头:“但陈群的名声摆在这里,若是断然拒绝,反而显得奇怪。而且陈群吏治能力超绝,若是弃之不用,也颇为可惜。”   陈群在刘备、吕布、曹操三位主公手底下都干过,跳槽从来都没什么犹豫。若是他不用,陈群也会去寻别的主公。   “若是不能收为己用,那自然也不能被他人所得。”   “这……”荀澜微微蹙眉。   寒玦淡然一笑:“我的意思是不必烦恼,若是他日势大,除了便是。”世家又不是凝成一股绳,之间也有明争暗斗,若是除去几个,其实不难。横竖豫州的大半兵权,已经握在了荀澜手里。   “不必过于忌惮,世家豪族又不是一体。”见荀澜仍然愁眉不展,寒玦道:“就算是现在随便找个理由杀了陈群,放逐了陈家,你觉得会有人起来反抗你吗?”   荀澜仔细想了想:“最多有人劝诫,几人愤然离去。”   “会影响州牧之位吗?”   “不会……”荀澜恍然大悟:“是我钻牛角尖了。”   历史上曹□□死了荀彧,杀了名士孔融,不照样没事么?终究说来,还是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在兵权面前,名士不过是纸老虎。   “若是担忧他以权谋私,那就安排一虚职给他?”这样也不负求贤若渴之名。   荀澜想到陈群在曹操手下当过纪检,还因为郭嘉行为上不够检点经常参他,丝毫不顾忌郭嘉是曹操的心头肉。倒也不该因为自己的偏见就弃用,于是说:“还是人尽其用吧,他擅长吏治,可有什么不大不小的官职适合他?”   寒玦说:“既然这信上提到陈群著书立说,等我明日将他的书找来一观再安排不迟。”   陈群的书写得多和律法相关。他认为天下大乱,百姓犯罪日益频繁,主张恢复残酷的肉刑。   寒玦和荀澜解释:“近百年来皆废除残酷的肉刑而增加笞刑,达不到警戒的效果。”   笞刑就是打板子,行刑的结果取决于打人的轻重。若是有钱,多塞一些给行刑的人,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二十板子完全算不了什么。   寒玦继续道:“陈群在书里写,因为处罚轻,人就容易犯法。百姓以为笞刑不重,算不了什么,然而他们没有钱贿赂官府,实际处罚的时候没有拿到钱的行刑人,怨气很重,故意下重手。这么多年来,打死了很多百姓。”   荀澜翻看着竹简:“所谓乱世用重典,他的主张没有错。而且他说的汉法繁多庞杂的弊端也很合我心意。”   荀澜合上竹简,主意已定:“我要请他来修订豫州法典。”   寒玦提醒说:“就算乱世动荡,拥护汉室的人还是大多数。”   “哦……失言了。”荀澜不甚在意的说:“就命他修订汉律,说我会上书天子,请天子先行在豫州试着推行,若是效果好,再推行天下。”   若陈群是个有责任感的人,那无论他采用何种说法,陈群都会兢兢业业地修改汉律,奋力一搏。   毕竟天子年幼,诸侯几乎分州而治,能把自己的学说应用在豫州的机会,陈群应当不会错过。 第62章   寒玦建议:“若是依旧不放心他, 可以安排法衍先生协助。”   虽然法衍出身也很好,但他们在扶风郡郿县的家族已逐渐衰落,和颍川的士族也没有丝毫的利益瓜葛。其子法正又是荀澜的法定继承人, 若是陈家以权谋私,法衍当然不会有丝毫的隐瞒, 妥妥地站在荀澜这边。   荀澜想了想:“嗯,其他人也不懂律法。只是法衍事务繁忙, 就行监督职责吧。”   虽然修改汉律的工作十分庞大,但陈群并不是一个人在奋斗。他的父亲、他的儿子、侄子们都极有才华,政治主张也都相似, 肯定会暗中出力。不过,荀澜不打算同时授予这些人官职。父子一起效力的情况,他一般都是避免的。   寒玦建议说:“陈宫那边,不如让法衍先生去信?”   “有道理, 我一会儿和法衍说, 或许从他的角度陈述利弊, 更容易打动陈宫。”从明面上看,法衍是千里投奔的小士族。现在的待遇也比陈宫的官职高得多, 应当可以打消陈宫的一点疑虑。   “若是三番两次相请不来, ”寒玦轻哼了一声:“未免太不识抬举。”   荀澜笑了一下, 用手整理了一下散落的发丝:“若是三番两次不来,那就说明他大有野心, 控制欲太重, 不来也罢。”   他这些时日也思考了许多, 以前看演义的时候, 还为陈宫跟随了吕布这个耳根子软、没什么谋略的主公惋惜。可怜陈宫一流的谋士, 最后和吕布一起被曹操杀死在下邳。   但他仔细琢磨了下, 吕布没什么头脑,说不定正是陈宫所期望的呢?他既然选择了吕布,不可能没有看透吕布的性格,可能是他就是想要一个骁勇善战,但没什么韬略的主公,这样才能一人独揽大权?   从陈宫献计吕布夺了刘备徐州,又三番两次建议吕布杀了有仁义之名的刘备来看,显然陈宫也从来没打算转投刘备。   当然,这只是荀澜对陈宫最坏的猜测。毕竟陈宫性格刚直烈壮,海内闻名。不是他受曹操影响多心多疑,实在是古人太聪慧,不多思虑下,说不定什么时候被谋士给卖了,自己还在帮忙数钱。   “希望我只是想太多了,且看他如何给法衍回信吧。”   寒玦指出:“别担心,如今来投奔的人越来越多,明日又有十余人来投。”   “是啊,筛选人才也是一种烦恼。”   这些来投的,不太可能是演义里面有名有姓的人物,素质良莠不齐,经过考察才能安排他们走马上任。   “实在是良莠不齐,外州来的又难以打探。”   荀澜深以为然:“是啊,着人去遥远的外地打听品行,不但耗费时间还不准确。”   说完,荀澜忍不住蹂/躏了一下柔软的抱枕:“可有什么法子来考察他们的品行,又不引起世家的忌惮?”   旁人都是小规模选拔人才,他这是大规模提拔任用,必须得低调行事。   若是依照现代的思维,自然可以从实习生干起,到期大规模淘汰一批,留用优秀有能力的。但他上次招募刀笔小吏已经有些惹眼了,荀澜不能再故技重施。   寒玦想了想:“初筛后,让一部分人先行涉足庄子?生意?若是一个人能力出类拔萃,不管是吏治、管家还是做生意,都应当不错才是。”   荀澜扔开抱枕,高兴地锤了一下他的胸口:“也就只有你和我能想到一块去。”   汉朝重农抑商,不论多么开明的谋士,都不会把经商和做官相提并论。幸而寒玦只是半个汉朝人,思维从来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束缚。   官商牵涉颇深,能管理好一个大的商队,打好上下游关系,将贸易地的长官习性和地方民俗莫得透彻,才是一个成功的商人。有这样本领的人,在官场也游刃有余。在现代,国有银行、煤炭、钢铁、金控的董事长都是和地方甚至中央的官员互调的。   “你发散的方向是对的,若是继续大张旗鼓地群面、采用实习的方式在整个豫州的范围内招募人才,未免引起世家豪族的警觉和反扑。”   曹操和袁绍这种官宦出身的人可以不拘一格招人才,不受世家忌惮。他虽然有着仙人道长的身份,实则一白身,祖上更是无可考据,所以要考量的更多些。毕竟徐庶和戏志才等人的任职已经相当打眼了。   但若是从其他的方面曲线救国……   荀澜笑了笑:“我觉得可以将看中的人留下来,先跟着纸坊、雕版坊、印刷坊、医馆和客栈的掌柜学习管理,若是表现得当,再悄悄将他们安排不打眼的官职,日后慢慢升就是了。”   “但中原素来瞧不起商贾,商人地位极为低下,怕是许多读书人一听就不肯干了。”   荀澜不以为然:“那说明他一点都不务实,不贴近民生,连尝试都不愿意的话,要这样的官员何用?”   “人的观点没有那么容易改变。”寒玦给他递了一块瓜:“偏见总是根深蒂固,或许这样可以使少部分寒门有才之士留下来,但一些家有薄产的,可能扭头而去。”   “可是做官总得从基层做起,这也才能贴近百姓,才能了解社会上形形色色的关系,否则做了官也是个大西瓜。”荀澜咬了一口手里的瓜,非常形象地形容了一下:“圆润地摸不着头脑。”   寒玦提醒:“你的活字印刷和造纸的法子不是要保密吗?”   荀澜蹙眉,若是对方撂挑子不干,的确有很大的泄密风险。   寒玦说:“那就安排他们去医馆和客栈帮忙吧,还有各地施粥、施药也需要人手,若是三个月表现良好,方能安排小吏的职位。”   “好。”荀澜答应下来,他盯着西瓜,忽然来了灵感。想到卖瓜的瓜农都要被城管管束,他问寒玦:“你觉得我让一部分投奔来的人去做城管如何?”   城管这种基层的历练是相当必要的。   荀澜眼神微动:“什么是城管?”   两人又商议了一会儿,除了上述的方式,还另提供了参军的选择。汉朝一直有按照人头领赏的传统,军功封官就算是世家豪族也没话说。   商量妥当后,寒玦说雕版坊把常用的活字都刻完了,明日就可以根据荀澜的要求,印刷第一期的《颍川快报》。   说到这个,荀澜颇为期待:“报纸发行的时候,咱们上街看看反响,根据民意及时调整。”   寒玦不明白荀澜为何对报纸这么上心。诚然,报纸分发出去可以引导舆论,但上层社会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即使报纸写的东西有倾向性,通过和亲友的交谈,舆论还是会被纠正过来。而百姓连字都不识,城中的小摊小贩还有时间议论这些,整日在田里忙活的人怕是没有心思管其他地方发生的事。   因着第一次印刷报纸,有许多生疏的地方。   过了三日,《颍川快报》七月刊(下册)才上市。   报纸其实早就诞生了,汉代的邸报就是中国最早的报纸。但邸报是官府用以抄发皇帝谕旨和臣僚奏议等文件的,都是手抄本,根本不是针对大多数人看的,只在少数官员之间流传。   《颍川快报》首先在水云居和各地的悦来客栈发行,价格昂贵。   荀澜带着发带和寒玦混迹在水云居的门口,见大家争相购买,十分欣慰:“果然不过到了哪里,人都是八卦的。”   那些人迫切翻看的页面,显然是野史传说那一栏。   寒玦说:“看京城快讯那一栏的也很多。”他面露沉思:“倒是看名家名作那一栏的少,真是奇怪。”   “不奇怪,等他们把有趣的内容看完了,自然会研究名家名作的。”荀澜浅浅一笑:“而且有些纨绔子弟就是想看个热闹,有了名家名作这一栏,他们就有了理直气壮问家里要钱买报纸的理由。”   像他这样的集齐了政令、娱乐、文学,还有市井家常的“书”,是开天辟地的创新。   荀澜听着他们把报纸称之为“州牧命人编纂的奇怪之书”,不由莞尔:“我报纸上写了偌大的四个大字——颍川快报,他们就不能直接用这个称呼吗?”   寒玦说:“你不是命人沿街叫卖么,我们跟在他后头看效果。”   沿街叫卖的人,是从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肺活量极好的兵卒,日后专门做沿街叫卖的活计。   荀澜早早就命人准备了衣服给他们,是没有袖子的姜黄棉布长袍,没有任何的图案。长袍很轻薄,夏天穿在常服的外面也不会热。长袍的后面绣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颍川快报”,腰间则缀着腰牌,上面的字也很显眼——阳翟卖报官壹号(1)。   从一到五十,荀澜在颍川一共编了五十个号。为了日后推广阿拉伯数字,他还在号牌的后面都标注了数字。   其实自从他用喇叭在城墙上教习阿拉伯数字计数,并将阿拉伯数字和汉字对应的石碑放在城门口后,不少人都学会了这个数数的法子。   这样,即使是大字不识的农民也会记账了。   悦来客、平价旅舍、水云军、城门口卖书籍和纸等他的产业,现在也皆用木牌标注了价格,有汉字也有数字。   这时候是不允许沿街叫卖的,除去在城门口贩卖的颍川纸和书籍,大家都是在坊市中做生意。   因此一见这些人上街,脑子灵活的人就猜出来了是荀州牧的主意。   那些有抢书和抢纸经验的,立即上前把卖报的人给围住了:“多少钱?”   卖报人立即说:“三十钱不议价!只有五十份,卖完不补!”   “三十钱不过是一人在食肆吃一顿便饭的钱,我买了!”当下就有人掏钱买了下来。   更多的人是嫌贵:“三十钱都可以买两斤羊肉了,太贵了太贵了。”   不过嫌贵的人多是平头百姓,他们本来也看不懂上面的字,但又因为好奇不肯离去,围着卖报人打听着:“官爷,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是经书吗?”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官,但腰牌上写着卖报官,先喊尊称再说。 第63章   卖报人依照培训的内容说:“各位, 抱歉呐。我不识字啊,想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得买报才行。”他晃了晃手头折叠的报纸, 将引人注目的大标题露出来,笑道:“反正买过的人啊,就没有一个和我说后悔的。”   有钱的人忍不住想买,这东西看起来实在太新奇了。而且,荀州牧什么时候让人失望过?三十钱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在外吃顿便饭的钱。   卖报人斜挎着包袱, 小心保护着报纸不被人蹭到:“大家买完了就让一让啊,麻烦不要堵着路。”他们是按照报纸整体的销量以及个人卖出的报纸份数发放布匹作为奖励,每月一结,因此卖报人着急多喊喊, 让更多的人知道他有报纸可以卖。   他一走, 一部分没钱买但很八卦的人就去围买报的人, 七嘴八舌地问:   “写了啥呀,郎君说给我们听听呗。”   “是不是经书?”   “还是千字文、三字经那样的启蒙?若是启蒙,我现在就冲上去给孩子买一份。”   有一人第一次被人这么簇拥着,脸上不免现出得意的神色。经不住怂恿, 他在众人艳羡的眼神中展开报纸。   好家伙, 折叠的时候看不出来,这报纸打开居然比人的上半身还大。   报纸打开的首页赫然是“京城快讯”,这个人瞅着新鲜出炉的新闻, 脸上现出了惊讶之色,读道:“董卓竟夜里派兵, 让手下们到洛阳附近的孟津、新安等县郡抢夺百姓财物和妻女。早上招摇过市, 将战利品带回府上, 到处宣扬是自己征剿敌人所得的战利品。”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竟如此丧心病狂!”   “真不要脸!”   买报纸的人又扫了几眼, 也顾不得念给大家听了。虽说这报纸上的内容丰富到让人震撼,连京师兵力的调动和朝廷重臣官职的变更都写上了,但他的亲眷就在报纸上所提到的孟津县啊!   众人焦急地催促:“郎君,快说说还写了啥,有没有关于我们的?比如赋税什么的。”   那人想到自家亲眷,神思不属地扫了几眼,看到了很大的一行字:“朝廷加赋税了,是天子下的旨。”   他将报纸小心折叠起来往怀里一揣:“我得回家了,乡亲们告辞。”就匆匆回去和父亲商议对策了,得赶紧派家仆去洛阳附近看看二叔一家。   众人乍一听闻加税,怨声载道:   “这世道都要活不下去了,怎么还要加赋税!”   “是啊,前几年黄巾贼把咱们粮食都抢空了,家里哪扛得住啊!”   “饭都吃不起了,把我抓进大牢得了!”   荀澜混在人群里,听他们抱怨纷纷,扭头对寒玦说:“这还是颍川的富农和商贩,都遭不住加赋税,更何况整日在田里辛劳的贫民?”能够在城里生活,白日有时间出现在街上的,家里还算是有点产业的。   董卓真是脑袋被驴踢了,一上台就迫不及待地增加赋税,让地方上缴粮食给京城,吃相难看。   寒玦问:“不是说过,不上供任何粮草给京城么,怎么在报纸里特意写了这点?”   荀澜笑了一下:“欲扬先抑罢了,等下期报纸出来就好了。”   寒玦哦了一声,明白他是故意激化朝廷和百姓的矛盾,过段时间再出来收买人心。   他们在路上看到好几个人买了报纸,买报纸更多的是家仆,买了之后就珍重地揣在怀里,往主家快速奔去。   “豪强和官宦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自己消息落后他人。”荀澜笑着说:“等他人买了念给自己听,或者借别人的手才能看上 一星半点,他们是不允许自己这样丢面子的。”   寒玦道:“我猜不少人在洛阳有产业或亲眷,因此对京城快讯最为敏感。”   荀澜道:“至于名士所著的文章,可能过几天才能流传开来,到时候自会派人去水云居求购的。”   两人又在街上逛了一会儿,见叫卖声此起彼伏,卖报官兴致昂扬,关于报纸的讨论很快在城里流行开来。   除开加税、董卓,还有一人也是流量密码,那就是大汉天子刘协。   如今汉室式微,州牧在自己的地盘上反正没人管,所以荀澜肆无忌惮地利用起来了流量密码们。   比如在报纸上阐明天子的出身、年纪才八岁就被立为天子。如今连后宫都有了,大臣伏完的女儿已经入宫为贵人。既增加了报纸的趣味性,满足了百姓们围观皇室的八卦,也在潜移默化百姓的思想:看,皇帝也没什么了不起啊。既管不了董卓,也对天下的烂摊子无能为力。即位后不大赦天下也就罢了,居然还要增加赋税!   到了晚上,有一些买到报纸的人特地在路灯下大声讨论报纸的内容。   还有的人,为了吸引人的注意力,朗诵起来了报纸上刊登的大儒文章。   有些百姓将自己的孩子带出来了,给孩子增长见识。见状,荀澜颇为欣慰。开头没有滑铁卢就好,接下来的发展应当不会偏了去。   报纸毋庸置疑对社会有极大的推进作用,光传播知识一项,就让后人受益无穷。   中国古代虽然很早就出现了报纸的雏形,但因为人们活字印刷容易磨损、制造大量的活字也很费劲儿,再加上从来没有人琢磨过大规模发行报纸,所以直到近代,报纸才流行开来。   雕版印刷出来的东西字体优美,保存了书法的风韵,且能反复使用许多年,所以在印刷书籍方面,荀澜都是用的雕版印刷术。而且,这时候书籍也不长,用雕版印刷的方式规模化生产,能够将前期雕版的成本压得极低。他已经命人雕版印刷了《三字经》、《千字文》、《左转》、《春秋》、《老子》、《庄子》、《道德经》等书,《孟子》、《吕氏春秋》、《离骚》等书籍还在雕版中,准备一经完成,就投入生产。   荀澜不计较前期投入的生产成本,鼓励更多的人读书、传播知识,才能推动社会的进步。而且从长远来看,书籍这块巨大市场,绝对会带来源源不断的利润。   但报纸印刷一次就丧失了时效性,所以荀澜采用了活字的形式。现在的活字,都是用木头刻的。因为中国字库庞大,将日常使用的活字一整套刻完也大费周章。若不是荀澜是一州之主,又卖丹药积攒了巨资,怕是无法将这件投入巨大的事情给坚持下来。   “木质的活字磨损地快,”在和寒玦巡视完印刷坊后,荀澜觉得:“还是得用金属的活字才行。”   寒玦摇头,指出来这其中的难度:“铜刻字太麻烦费事,还容易失败。而且不像木刻,它很难做到所有的字都一般大小。以铜刻出所有常用字,一两年都无法完成。”   荀澜歪着脑袋想了想,适宜浇筑活字的金属合金,到哪里寻去?看来只得回去求助系统,好好查一下资料了。   回到楼阁,正好侍卫说曹操寄来的信到了,递上来了一个竹筒。荀澜刚要拆,寒玦就接了过来。先拿过来晃了晃没有利器,寒玦才将竹筒拆开,确认无异味无暗器后,才将其中的布帛拿出来。   自从荀澜成为州牧,寒玦和典韦等人在安全方面是越发注重了。   正如史记记载一般,到陈留之后,曹操散尽家财征募义勇,已经募得五千人手,举“忠义”之旗,正在陈留操练士兵,打算秋收结束就联合各大诸侯进军洛阳,特意寄信来和荀澜约定时间。   荀澜摇了摇头:“曹操未免心急了些。”   北方的小米在十月才逐渐收获,等秋收囤好粮食,整肃兵马出发,起码得十一月份了。再加上路上各大诸侯拖拖拉拉,趁机扩张地盘、掳掠人口和粮食,荀澜掐指一算,可能真和史书记载一样,在明年的一月初才和董卓对垒。   寒玦说:“派去陈留的探子,过两日应当就传消息回来了。”   “嗯,看看曹操如今势力如何。”荀澜虽然答应着,却猜测多半和历史记载一样,曹操得到孝廉卫弘的资助,身旁此时已经聚集了夏侯渊、夏侯惇、曹洪、曹仁等猛将。   这些人从小就和曹操一起混,关系亲近得很,挖是挖不动的。   荀澜粗略盘点了下手中的良才猛将,恍然间发现自己逮着曹操薅了不少的人才。许褚、典韦、徐晃诸位猛将不说,荀攸、戏志才和郭嘉这些曹操最为倚重的谋臣,现下也都在颍川。想到郭嘉,荀澜特意找出来一张白纸当备忘录:“八月上旬的颍川快报,一定要多表达自己对郭嘉的求才若渴之情。”   对比曹魏,挖蜀汉和东吴的墙角就有点少了。   谁让这时候刘备和孙权都不成气候,刘备还在寄人篱下,投奔了他的同窗公孙瓒。算算孙权的年纪,还只是个七岁的小孩子。   荀澜反思了一下,自己之前太懈怠了。就算孙权年纪小,那也有他父亲孙坚在招募部下啊。   他之前已命人去长沙太守孙坚的治所收集情报,如今也有些细细碎碎的消息传回来。程普、韩当两大东吴的元老已跟随在孙坚左右,就差另一大元老黄盖了。   不过,如今玉玺已经在他的手上。没有机会再得到玉玺的孙坚,还会萌生不一样的念头吗?毕竟在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的前期,孙坚可是唯一一个打得让董卓害怕的人。   考虑到明年的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荀澜决定加快收集猛将的进度,立即分派出去了两拨人。   一波人去荆州零陵寻找黄盖,荀澜只查到黄盖祖父迁到此地居住,黄盖不知在何处做郡吏。   另一波人带着荀澜的求贤若渴令去豫章找诸葛玄,以求贤若渴之名先把诸葛亮一家给端过来。   十八路诸侯皆借讨伐之名扩充地盘。若是简单粗暴地圈地盘,荀澜觉得自己实力和名望尚不够,有损名声不说,还不一定能守住圈到的地。但他所驻乃是中原豫州,土地和人口众多,得预防他人的觊觎。   其一是孙坚,其二是袁术。   孙坚举兵后就带领长沙的手下北上,他兵到荆州,逼死了荆州刺史王睿;兵到南阳的治所宛城,又杀掉了南阳太守张咨,一路补充人马和粮草。   南阳郡距离颍川太近了,而袁术的老家就在颍川的汝阳郡。历史上两人联手了的,孙坚杀了南阳太守后就将其作为投名状给了袁术,袁术于是将大本营扎在了南阳,还占领了豫州的一部分领地,举荐孙坚领豫州刺史。后面袁术也是持续觊觎豫州,争不过荆州刘表就兵发豫州……   南阳啊,那也是兵家必争之地。得罪董卓后跑到南阳郡鲁阳县的袁术、日后被孙坚杀掉的南阳太守张咨,都是荀澜的重点关注对象。   诸葛亮就说过:“荆州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此用武之国。”如果说荆州是四通八达、天下门户,那南阳郡就称得上是荆州的门户。   荀澜在查看着系统地图,南阳郡处在南北交界的地段,连接了许多重要的城市和地区。南阳在汉水的北部,水路也相当发达,若是占据南阳,就可以将其作为南下的桥头堡。而且南阳郡内气候适宜、土地肥沃,不但有百万人口之巨,还有“中州粮仓”之称。其实,这也是他派遣赵云往西荡清黄巾贼的原因。豫州的西南就是荆州,距离南阳也不远。若是能得到南阳太守张咨的求助,光明正大让赵云兵发南阳……   想想都让人心动。 第64章   荀澜虽然对南阳十分心动, 但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当务之急还是夯实好根据地豫州的基础,不能四处出击。历史上打一城丢一城的孙坚就是前车之鉴。   豫州境内的黄巾贼未清理干净, 诸郡、国也尚未完全安排上自己的人手。因此,荀澜只是让戏志才去信给南阳太守张咨,让侍卫给张咨带一份颍川特有的礼物——颍川纸、颍川快报和雕版印刷的精美书籍,先和自己的邻居建立良性联系。   赵云依照荀澜的命令,带着自己的精骑,仗着人少而机动的优势,在颍川郡内四处剿匪,顺带招募人手。他骁勇善战, 追击黄巾贼余孽和山贼快速精准, 统率的军队军纪严明,不但对百姓秋毫无犯, 路上遇到赶路艰难的行人还会出手帮一把,很快就在郡内树立起来了威信。   更因为美姿仪和几番英雄救美,赵云得到了颍川郡内姑娘们的一致欢迎。众人皆夸赞荀澜眼光不俗, 举荐的阳翟县尉果然身手不凡。   每次赵云完成任务回州牧府邸汇报,路上都会被热情的姑娘和大娘们围观, 收获好几方散发着幽幽香味的帕子和一怀的鲜花。   弄得赵云十分烦恼, 来见荀澜的时候试图将花和帕子交给典韦处理。   典韦闻到香气就红着脸躲了。   赵云只得道:“若是不接帕子和鲜花,怕显得傲慢无礼,接了却又不知道如何处置……”   荀澜笑道:“这是受欢迎的证明啊,你可以在家里放个大花瓶, 专门用来插花,再买个箱子, 专门用来放手帕。”这要是放在现代, 得被多少男人羡慕啊, 赵云居然在一本正经地在苦恼。   在汉朝,无论贵族妇女还是平民百姓家的女性,都较唐宋元明清更独立和自由,言行率性,感情也更加热烈奔放。荀澜还是很喜闻乐见她们勇敢表达自己的喜爱之情,这比后世要立贞洁牌坊、多看男子几眼都要被人说闲话的明朝好多了。   赵云苦笑一下:“您别打趣我了。”   “你要真是觉得难为情,就定亲或娶妻好了,这样她们的热情就下来了。”   虽然大家都是一般的年纪,但赵云总给人一种成熟稳重的感觉,所以荀澜提到这个话题一点都没觉得违和。   之前有人来给寒玦和典韦说亲,就被大吃一惊的荀澜忙不迭地赶走了,他们还小呢,居然惨遭觊觎!   赵云却摇摇头:“战乱不止,何以家为?”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这不是西汉战神霍去病留名史册的豪言壮语么?荀澜笑了一下:“原来子龙的榜样是霍去病。”   赵云叹道:“霍将军长驱六举,电击雷震,饮马翰海,封狼居山,西规大河,列郡祈连,实乃我辈楷模。”   荀澜眼神复杂:霍去病用兵如神,但你也不遑多让啊,只是总是做刘备的后勤工作,埋没了才华。也不知道史书上,总是要护卫刘备家小的赵云是不是有许多不甘?   在这期间,《颍川快报》的七月刊(下册)卖了整整两千份,甚至在全国范围内传了开来。荀澜增加了各大工坊的人手,起码在阳翟,青年、壮年、妇女和还有工作能力的老人,皆尽量安排了工作岗位。   不断在外地开业的报亭也增大了工作岗位的需求。   尽管过去了半月,报纸的销量还在增加。   就连李儒,手上都得到了一份。他生气地去信给荀澜,代表董公的立场质问他。然而豫州的使者代表荀澜从容前来,解释说这不过是障眼法。   “若不痛斥董公,如何能获得各路诸侯的信任?”使者即使面对怒气滔天的董卓,面色也丝毫不改:“如今,荀使君已经取得了袁绍、公孙瓒、曹操等人的信任。他日举兵之时,自会为董公提供便利,区区几份打消他们顾虑的报纸,还值得您放在心上吗?”荀澜就这样打发了董卓,难道董卓还能打过来不成,许褚带着人牢牢地守在北部交界处呢。   而且这时候乱象横生,已经有人开始自立为官。有的地方不满董卓任命的官员,不予承认。原来的太守不肯走,但已被朝廷撤职。控制了军队的豪族趁机请求袁绍、袁术等名流推荐自己人上任,也不要朝廷诏书,就要当官了。简直就是我想当什么官,只要有兵有权,先公告一下,就要当了。   荀澜知道这只是开始,如今只是个别的地方有此乱相,但等董卓兵败掳走天子和百官后,地方混乱更深,诸侯互相攻讦,疯狂抢占地盘。   所以,才更有必要将自己的大本营打造地如同铁桶般。荀澜深知,最好的防御不是水泥城墙,而是军民一心,百姓和乐。他的名声也是十分重要的东西,仁义、守信……在乱世中,是比黄金还要稀缺的东西。   他暂无心力攻击别人,不代表别人没有动豫州的心思,要防患于未然。   如今,荀澜在各大城市的纸坊、客栈连锁、报亭逐渐铺设了起来,将收集信息和货物运输渠道统一在一起,也大大降低了收集信息的成本。只要不是着急的消息,那么就可以由纸坊、报亭的运输队伍带回阳翟汇集在一起。   很快,《颍川快报》的八月刊(上册)就发行了出来。依旧是同样的配方,结合了政治时事、皇室野史、市井八卦和名家名作。不过,这次报纸还额外多了一个栏目——时事点评,毫不客气地将那几个混乱治理的地方给点了出来,还附上了一些让人看了就血压飙升的点评。   定稿的时候,谋士们再三和荀澜确认:“主公,您确定要这么刊出去?”   这刊登的时事点评实在是太让人生气了。有些简直就是在胡搅蛮缠,还有的一看就是什么都不懂,纸上谈兵而已。   荀澜气定神闲地说:“若是将诸位先生的点评刊上去,反而没有讨论度了。”   “可是这些必定会拖累颍川快报的名声,对主公的名誉也不利啊。”虽然这些言论都有署名,足以让人看清是什么人发表了肤浅之言,但颍川快报的首页上赫然印着豫州牧荀澜主编。   荀澜神秘一笑:“黑红也是红,那才是红得发紫啊。”   果然如他所料,名士见这样的见解都能上报纸,都愤而给当地的报亭去信,指责“终南山隐士”、“不如归去”和“知名不具”三人大放厥词,误导世人。   荀澜收集了一些名士的批判,在八月刊(下册)的报纸上刊登了出来。这些名士的逻辑清晰、语言犀利,反驳的文章写得很有看头,迅速引起了读书人的围观。   这其中,就有名士荀彧的名字,还要几位和荀澜交好的名士。   徐庶、戏志才等人这些明白了,主公就是要自导自演,引起社会的讨论度,增大《颍川快报》的名气。   虽然不知道为何主公对报纸如此执着,但见果然事态如主公所料,在阳翟的街头都有人在念论战,众人不由心生钦佩。   “如今报刊销量比七月增加了许多,可见这手段可以继续推行,不吵不火,以后咱们每一期都刊登不同的观点上去。”引导更多的读者加入论战,增强他们对报刊的黏性。   办了三期报纸,荀澜见谋士们已经上手,就放手了,让诸人日后负责《颍川快报》的内容,他只在定稿时审核。   其实,报纸还有一个好处——加深世人对他这个主编豫州牧的印象。毕竟硕大的字都印在上面呢,而且荀澜还积极宣扬自己在豫州推行的各项仁政,吸引人前来。   当然,荀澜也没忘记在《颍川快报》上招募郭嘉。他引用了《诗经》的一首诗,表达自己对人才的渴望。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有尔存焉,得尔我幸。   肯定是写得不如曹操的《短歌行》好,但荀澜都挖了曹操不少墙角了,不能连人家的诗句也抄,只得自己绞尽脑汁,编出来了几个字。并在后面注明了署名——一个一直期待与你秉烛夜谈的人,《水云居》见。   命人在定稿后悄悄增添了这几行后,荀澜自信地想:“郭嘉这么聪明,应当能猜到是我招揽他吧?”   遗憾的是,郭嘉一直都没有出现。倒是拿到报纸后的几个心腹,表情变得耐人寻味了起来。   荀澜毫无察觉,他开始忙着制糖和改良马车了。   甘蔗运输的试验还是失败了,路途遥远加上天气炎热,大部分的甘蔗运输了小半程路,就坏掉了,荀澜只得交代他们先和当地种植甘蔗的人家谈好生意,到了十二月天寒的时候再运输。   这也让荀澜主意到了运输的问题。这时候运输车辆主要是两轮车,运输平稳性和运输的量能远不及四轮车。两轮车要当心翻车,还无法克服长距离、大载重的运输问题,同时因为人比四轮车多了一倍,对粮食的消耗更剧。牛马因为单个承受的重量更大,更容易疲惫。   荀澜一说要买四轮车来运输,寒玦就摇头:“四轮车太笨重,而且不可能是一人赶车,否则他陷入车辙或改变方向的时候他就困在那儿了。”   见荀澜面上还是困惑,他带着荀澜去东厅看车子。   这时候的四个轮子是装在一个固定车架上的,四个轮子均无法转向。   “无法转向,若是要改变方向,得生拉硬扯。”寒玦让荀澜自己试一下掉头。就算车上没有多少货物,荀澜都扯不动。   “怎么会这样……”   荀澜喃喃自语,他电视上看到的四轮马车明明掉头很容易啊。   绞尽脑汁都没想出来,荀澜只得花积分跟系统换四轮马车的设计图,然后自己将设计图画出来,交由木匠们打造。   这下,又新成立一个工坊,为以后批量化生产做准备。   甘蔗冬天运输就不太容易坏了。荀澜建议来年,可以在播种的时候就和农户约定好,让他们晚些种,十二月收割。   不过荀澜了解到,交州是甘蔗制糖最早的地区,已经有了甘蔗饧。所谓的甘蔗饧是一种液体糖,呈粘稠状,是将甘蔗汁浓缩加工至较高浓度形成的,可以放在坛子里储存,此番也按照他的要求运回来不少。   荀澜查询了系统,甘蔗饧是半成品,开始试着用甘蔗饧做糖。   “红糖是很好做的,”荀澜自信满满地对跟着他进了厨房的法正说:“法正就等着吃糖吧。”   法正积极地踩上了小凳子,让自己和灶台齐平,兴致勃勃地说:“我和师父给爸爸打下手。” 第65章   荀澜没打击法正干活的积极性, 他不想培育出一个“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孩子,笑着引导法正:“那法正和我扶住滤网,要小心点, 不可以中途松手哦。”   法正重重地点了点小脑袋, 用两条莲藕似的小胳膊, 吃力地把实木做的大滤网给抱了过来,苹果般的小脸因为用力憋得红彤彤的。   不知道是现代人生活优渥、身体素质退化的原因,古代小孩子普遍比现代同龄人要皮实。比如, 满四岁的法正力气就比现代同龄人大得多, 早上都能跟着寒玦练一个时辰功。   荀澜忍不住在旁边帮了一把手, 他们俩将滤网直接放在了大铁锅上, 寒玦提着沉甸甸的木桶将甘蔗饧倒在滤网上。   这是荀澜特意让人做的一张细密的滤网, 用来将甘蔗饧的杂质过滤出去。   “寒玦动作慢一点,”荀澜凭借在小破站看古法熬制红糖的云经验, 胸有成熟地指挥着:“典韦再拿个干净的铲子在滤网上刮几下,加快渗下去的速度。”   这一步是将甘蔗饧中的杂质过滤, 可以去除大部分的杂质。然后, 就用大火开始熬煮。   这个过程中除了要用巨大的木铲不停地搅拌甘蔗饧, 还要用大铁勺一点点撇除浮起的泡沫,直到糖汁清洁, 杂质不明显为止。   就是一直一直搅拌大锅手腕很容易酸,过了一会儿,荀澜忍不住甩了甩手:“这真是个力气活……”   寒玦主动接了过来:“这个不难, 我来吧。”   “嗯,那我们换着来, 中间不能停, 若是糊锅就太浪费了。”   “我和典韦来吧。”寒玦让人拿过来了一个胡凳:“还是和以前一样, 你在旁边指导就行。”   摸了下自己聊胜于无的肱二头肌,荀澜从善如流地接受了他的提议。   随着蒸煮,水分慢慢蒸发掉,糖的浓度也就增高了。   这一熬就是几个时辰,荀澜干脆在旁边和法正一起看《孙子兵法》,典韦和寒玦则轮流搅拌。   法正靠在荀澜的身上,嗅着熬糖散发出来的甜甜味道,有些心不在焉。   荀澜觉得好笑,只好让他背几个段落:“背不出来的话,一会儿不许吃糖。”   用美食拿捏法正素来是管用的。   荀澜念着,让法正跟着读。   “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其用战也胜,久则钝兵挫锐,攻城则力屈,久暴师则国用不足。”法正摇头晃脑地背了起来。   这时候讲究读书百遍其义自见,不像现代一样,老师会将其中的知识掰开揉碎了喂在嘴边。荀澜却觉得那也太低效了,现在几人都没上战场,难道要在战场上顿悟不成?   他前些日子已经熟读了孙子兵法的译文,还消化理解了点评。   于是等聪慧的法正背熟后,就给在场的几人解释:“大凡用兵作战,都要消耗大量的人力和物力,每天都要耗费数额巨大的金钱。保养战车、甲胄、维修器械,运输好粮草,做好了这些准备后,大军才能出动。所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就是这个道理。”   荀澜见他们频频点头,循循善诱道:“以后我们在作战前,也要做好详细的筹划,不能打到一半,发现没有钱了,或者攻下城池后才发现不划算,那前期的成本就要打水漂了。不但耗资巨大,还让将士们平白丢了性命。”   典韦听得很认真,他的知识基础最薄弱,所以荀澜每次都鼓励他多问,不要把疑问藏在心里。   所以荀澜说完,典韦就请教道:“主公,孙子的意思是作战要力争速胜,比如像上次许褚一样迅捷出击?”   “是,若是实力相当,旷日持久则军队必然疲惫,锐气受挫,这时候就要想法子了。”荀澜毕竟是看过演义、汉武大帝等诸多历史剧的人,即使没有统率军队过,知识储备也特别丰富,鼓励他们多思考:“你们举举例子看,有什么法子?”   法正积极地举起了小手,唇角带笑,露出米粒大小的洁白牙齿:“我知道,用水淹!父亲给我讲过水淹大梁的故事。”   典韦道:“但水流难以控制,水攻的机会不多,若是在大风干燥的天气,带上炸/药火攻可以事半功倍。”   而寒玦已熟读孙子兵法,兵法里就有火攻篇,讲起了火攻的五种方式,显然对其研究地非常透彻。   说到焚烧敌军辎重物资和焚烧敌军的粮草时,典韦一脸心痛。   听寒玦侃侃而谈,荀澜不得不说寒玦重点抓得相当好。   三国时候火攻在战争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从火烧乌巢、火烧赤壁到陆逊火烧联营,无一不对三国的势力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聊着天,时间自然也过得快了。忽然,法正惊喜地提醒荀澜:“爸爸,浑水变成金黄色了!”   荀澜纠正说:“什么浑水,那是甘蔗汁。”   差不多该到出锅的时候了。出锅后还是要不断地用锅铲搅拌,使其遗留的水分蒸发。力气大如典韦,都有点吃不消了,开始甩酸酸的胳膊,倒是寒玦,仍旧是一脸的若无其事。   草原上长大的人实力都这么强悍的么?荀澜不止一次问过寒玦了,后来发现,虽然坊市中的胡人人高马大,力气也不小,但都没到寒玦那般逆天的程度。   寒玦倒是有提到,是小时候高烧不醒的时候,巫给他喂食过奇怪的果子,自此学武都事半功倍。   荀澜:就有点不信……   这时候的巫,那不就是封建迷信那一套么!   不过巫在草原上是各部落相当敬仰的存在,总得尊重寒玦部族的文化,所以荀澜将所有的劝诫都咽下去了,只要求寒玦以后都抹他的药。   锅中的糖浆也变得跟芝麻酱一样浓稠,就可以将其倒在木头的模具上了。   法正歪着小脑袋问:“爸爸,为什么这个是一块块的木头格子啊?”   荀澜笑道:“因为这样倒进去,一会儿冷却了,就是糖块了。”   直接省略了切块的步骤,会更方便。   他们在厨房简单吃了个晚饭,然后就耐心等待糖块冷却。法正有点等不及,时不时用手试探下最近格子的温度,终于等到荀澜说“好”。他迫不及待地和师父一起,将木头格子抬了起来。   红糖已经凝固定型,一块块地从格子里滚了下来。每一个都一般的大小,色泽鲜艳,看起来十分可爱。   放在手心里是小小的一块,闻起来带着甘蔗的清香气。   看着法正眼巴巴的样子,荀澜不由好笑:“法正尝尝吧。”   法正欢乐地抓了一块糖放在嘴里,黑葡萄似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含着糖连连点头。   荀澜让木匠打造的这一版模具格子比较小,不然他还真不敢让法正将一整块吃了:“如果太甜了,觉得不适应就吐出来,知道吗?”   法正先是点点头,又摇摇头,含含糊糊地吐出来两个字:“好吃。”   不过荀澜还是怕齁着他:“一会儿不能再吃了知道吗,吃太多甜,身体一下子会不适应的。”   这时候小孩子最多就是吃一点饴糖和蜂蜜,荀澜怕他吃多了不适应。   见法正表情没有异样,荀澜才放下心来:“我们也尝尝吧,看法正的样子是没失败的。”   寒玦扔了一块到嘴里,吃完后唇角竟然微勾,笃定道:“块状的糖方便携带,必定大受欢迎。”   荀澜自己倒还好,只能说古法红糖别有一番滋味,美妙程度还是抵不上现代的花式奶盖奶茶。但在场的另外三人大为赞赏,非常积极地将糖收纳到罐子里,又问荀澜还继续不。   荀澜哭笑不得:“都几点了还做?明天再做吧。你们也累了一天了,先回去按按手臂休息下。”   不过回到小楼的时候,侍卫说车厂的人送来了两辆车。   荀澜就迫不及待地让他们把车给拉进来,不想等到明天再看,几人也不肯去休息,想知道荀澜尤为重视的车辆是怎么个模样。   荀澜给木匠们的图纸有三种,一种是灵活机动的独轮车,在近现代的中国还频繁使用着。   这种独轮车重心低,一个人就可以操控平衡,在农村有大用,男女老少都可以推。而且因为灵活,山路上也能走。独轮车的作用不容小觑,在淮海战役中,山东支前民工就是用一辆辆独轮小推车,将救命的物资推到前线。   另一个也是现代农村仍然有的地排车。这种地排车用几块厚木头板作底板,两侧的挡板是插在地排车两边的,后头有个挡板。这车自重不大,车前有两个一米左右长、结实厚重的车把,拉的时候用绳索套住就可以了,人和牲畜都可以用。   这些做起来都容易,荀澜在农村也都见过。他试着推了下独轮车,平衡性还行,就是木头的车轮完全比不得橡胶轮胎。   他见木工们满脸的喜色,猜测这改良在当今时代已经很好了。于是让贫家出身的侍卫们都来试试独轮车和地排车。   众人皆说好,一个个爱不释手的样子,觉得两种车轻便又灵活,比用过的马车和牛车方便得多。   一人不由感慨说:“真想给媳妇儿也做一个,这样她自己也能赶车了,我不在家的时候不用搬着重物一趟趟来回了。”   荀澜笑道:“以后会让车厂卖的,别着急。”   侍卫没想到自己小声嘀咕被主公听到了,见主公没有责备他的意思,心下感动:主公的真是又善良又温柔!又可以回去跟街坊邻居炫耀了,主公今天和他说话了呢。   荀澜试了地排车,虽说在轻便方面比当地车做得好得到,但绳索勒得慌,若是人拉车时间久了,必定会磨破胸前的皮肤,所以让他们将这个打回去重做。   最后立在院子里的,是一个庞然大物,车子长两米,宽一米半,前头用两头牛拉着。这本该是随着农业、商业的发展,唐宋时候才出现的太平车。   太平车有四个大轮子,有一根直径五、六公分的轴相连,“太平车”最大的特点是滚动平稳,载重重,非常适合中原地带的大众运输。   这庞然大物引起了众人的兴趣,徐庶、戏志才、法衍、徐晃等人皆跃跃欲试。荀澜一发话,徐晃就先坐到车上去了,让典韦试着赶牛拉车。   院子里太小,他们便到花园里去试。   徐晃立即察觉出来了不一样:“咦,这车怎么这么平稳?”   荀澜笑道:“有道是四平八稳,有四个轮子,自然比两轮要稳当许多。”   戏志才观察地更细致些,拿着烛火指着车轮道:“主公,我观每个轮子上都有四个半圆的缺口,这是……”   “这样路上的石子、土块导致车辆的颠簸会很少。”   戏志才赶车经验丰富:“不过这样的大家伙,路上若是陷入了泥地,怕是一两人难以□□。”   荀澜指着半圆形的缺口说:“这时候不仅要赶牛,还要利用这个缺口。用缺口卡住大石头,可以进行转动。”   戏志才上去和典韦一道赶车,试图转个弯儿。虽然有些滞涩,但这庞然大物的调向比他想象中容易地多,这才喜道:“主公,此车有大用。”   荀澜点点头:是啊,在豫州这种平原地带运粮效率很高。以后各个厂子将纸张、书籍等货物运输到周边,也方便多了。   其实这是太平车的改良版。拿到太平车的设计图后荀澜就发现太平车是四个轮子装在一个车架子上,因此不能转向,实在是太过笨重。所以荀澜召集了木匠们,吩咐他们在制造的过程,将前后两个轮子分别装一个车架,中间由铁轴相连,解决了太平车不能转向的大弊端。   先后了却了两件心事,荀澜心情大好。接下来则是进一步扩招人手,卖三种车辆。独轮车和双排车都是相当实用的东西,收粮食、卖东西都有大用,向来富户和小商贩都想攒一攒钱来一辆。   至于四轮太平车,不仅可以用来拉货物,还可以卖大钱……   没错,荀澜又顺势想到了一个赚钱的法子。所有人都觉得四轮太平车又平稳又舒服,那对好面子、喜欢装饰马车的豪族们,应当相当有吸引力。   不过在卖他们之前,得将马车包装一下。   于是荀澜命人将太平车装上华盖,用雕花的木板为护栏,四面以丝绸装裹,木板上开一扇精美的窗户。 第66章   等太平车装饰一新, 堪称古代版的劳斯莱斯后,荀澜就以车和京城中的皇亲国戚,交换颍川的百亩良田。   当然, 其实是对方以良田交换丹药, 车只是锦上添花。不过荀澜趁机大做宣传,大张旗鼓地将太平车送入京城,在京城打响知名度。   毕竟京城富人最多了, 都是好韭菜, 这样可以补贴低端太平车的制造成本。   车厂做出来的独轮车和双排车则在煤矿挖掘和冶炼中派上了大用途,一时顾不得大量卖给民间用了,批量产出来的都用在了制造业上。   但总得为日后推广使用先做好铺垫,毕竟这些机械都是能够提高整个社会生产效率的东西,早晚都要推行。荀澜想了想, 采用了饥饿营销的法子。他现在新设了一家卖农具的农副产品坊,主要卖锄头、铁锹等。正好将车放在门口来卖, 顺带打响农副产品坊的知名度。   “每个月用抽签的方式, 以超低价卖两辆车,富户不许参与。”在看了抽签那日的人山人海后, 徐庶、戏志才等人不由感慨:“主公新颖的法子真是层出不穷啊。”   除了表面的热闹,他们看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希望。   如果说其他州郡的百姓犹如一潭死水, 阳翟的百姓就如咕嘟嘟直冒的泉水一样,街上普通百姓自己都说:“我以前早上起来,老是觉得活不下去了,现在觉得,只要我勤快点, 说不定有什么好事儿就轮到我头上呢!”   在乱世, 希望是比金子还要珍贵的东西。   因此, 奔向阳翟的人络绎不绝。有商队,也有活不下去的流民。豫州来了一个活神仙的州牧,为了百姓不顾朝廷的诏令,给百姓减免赋税的善举已经在民间广为流传开来。这个年代的人安土重迁,若是家里有几亩薄田,勉强能养活几口人,鲜少有人背井离乡。只有活不下去的饥民,才会一路吃野菜、剥树皮,一路艰辛地去大城乞讨。   黄盖是单骑走的,他嫌弃商队的速度太慢。在乱世之中,一路上自然不太平。好在他弓马娴熟,更擅长使用一条铁鞭,凡是招惹他的贼寇,都吃了苦头。   及进入豫州地,他发现遇到打劫的流寇明显减少了。路上甚至见到了一座人去楼空的土匪寨子。   听路人说,这些土匪山贼都往崇山峻岭中搬去了,再也不敢嚣张。黄盖不由好奇是谁这么厉害,众人说是一少年将军,名赵云,是州牧听说他擅长打击黄巾贼,特地从冀州请来的。   黄盖听闻,不由摸了摸自己怀里的邀请信,面上浮现出一缕希冀来:希望豫州牧果如传闻般知人善用,自己这般的年纪,已经不起蹉跎了。   黄盖也没想到,自己抄近路翻山的时候,竟然遇到了传言中的少年将军。他穿着一身银色的铠甲,手持长/枪,正以一敌十。   赵云率领的人不过一百骑,面对四五百人的匪徒毫惧意,个个都是以一敌三的好手,但对手十分狡猾,居然拿出来了各色的绳索,甚至还拿着渔网偷偷跑到了树上,似乎打算来一个从天而降。   黄盖远远见他们打得激烈,将马匹拴好,不动声色地潜行在草丛中,准备去助赵云一臂之力。   此时却听得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几个高大的身影手持弓/弩向他这边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嘴里说着:“趁着网落下,杀了那个拿着长/枪的将军。”   竟是眼瞅不敌,要放冷箭了。黄盖冷笑一声,长/鞭出手,直袭为首者的面门。然而其余人竟完全不救援,而是自顾自搭好弓/弩。   “将军小心暗箭!”黄盖连忙高喊。   话音刚落,一支弓/弩就冲着赵云背心而去,赵云听到后,迅捷地侧了侧身子,但身体被渔网所缠,只躲过了要害,手臂上中了一箭。   黄盖解决了面前之人,又一鞭子将两人的弓/弩打偏,很快将偷袭的四人给尽数解决。他抬头看赵云,见赵云已经用短刀划开了渔网,杀了近身的几人,虽然手臂上还插着暗箭,却丝毫不影响他杀敌的勇猛。   黄盖搭弓射箭,将那些试图故技重施,用渔网罩人的匪徒一一除去。使不出手段来的贼人立即落了下风,被打得落花流水。等赵云斩杀了一众匪首,其余人终于坚持不住,四散而逃。   “休得让他们逃脱!”赵云下令部下追击,受伤的人暂时和自己返回村寨。他特意打马过来感谢黄盖:“多谢壮士相助,否则这次的剿匪怕是要失败了。”他这次大意了,没想到匪徒早有准备,竟针对官兵准备了渔网和绳套。   黄盖摆摆手:“举手之劳罢了。”   两人互通了姓名,见赵云丝毫不顾忌伤口,依旧谈笑风生,黄盖不由心生赞赏之意。   赵云见黄盖一点都不居功,为人朴素,也觉得他十分可靠。   一番交谈下来,两人十分相投。赵云听黄盖说要去阳翟见荀州牧,心中大喜,立即邀请他同行。   “小将军的伤……”   赵云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不妨事,下山后再处理。”   待行至山下,黄盖发现山下竟然有乌泱泱的一大群百姓扛着锄头、拿着棍棒,在士兵的指挥下搜索山里。   赵云解释说:“之前和乡亲们说好,若是有漏网之鱼,就交给他们了。”这其实是主公教给他的法子,人多力量大,要联合所有能发动的力量,不能单打独斗。   黄盖奇道:“将军不怕走漏消息?”   赵云笑道:“其实我是出发后一个时辰,才让亲卫通知乡亲们的。”   赵云带着伤兵先行回到了村里。见赵云受伤回来,立即有一郎中上前看他的伤口,又忙忙地让人去拿草药。   “别着急,我带了金疮药。”赵云镇定自若地安排:“你们先去烧大锅的沸水。”   赵云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命令先行救治刀伤严重的几人。没受伤的兵卒和村里的青壮都去追击匪寇去了,黄盖也算是久经战场,见状也在一旁帮忙。   很快他发现赵云这支队伍处理伤口的步骤和他人不一样。   黄盖见赵云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酒囊,在箭支被郎中拔出后,将酒囊里的液体逐个浇在伤病的伤口上。   郎中将干净的布投入沸水中煮了几分钟,然后才拿出来擦拭伤口。随后赵云从怀里摸出来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小心翼翼地倒出来了些许,涂抹在伤口上。再让亲卫们将一包裹打开,里面都是沸水煮过后晒干的棉布,将伤口缠绕起来。指挥当地的郎中处理好这些,赵云才看自己的伤口。   酒精浇上去的那一刻,饶是英雄如赵云,英俊的脸也不由扭曲了一下。   黄盖便分散他的注意力:“好大的酒味,但似乎与平时所喝的酒又有不同。”   “据说这叫做烧刀子酒,”赵云忍着痛解释道:“喝几口就让人头晕目眩,但可以用来浇在伤口上,防止伤口溃烂和引起高烧。”   “烈酒灼心,若是喝了让人头晕目眩,那还是用在治疗上好。”   “是啊,怕喝了误事,我也不敢沾这烧刀子酒。”酒精的效力退散后,赵云已经是一头的汗了。黄盖帮了把手,给赵云涂了药,他的表情才好一些。   赵云和他的儿子一般大的年纪,黄盖对他颇为欣赏,亲自给赵云包扎。他的手法娴熟,手上有练习弓箭生出来的老茧,赵云便猜测说:“看兄台技艺不凡,弓马娴熟,莫非主公也是请兄台来豫州剿匪?”   “主公?”   “是荀州牧。”赵云笑道:“兄台不是好奇为何我们都这般处理伤口,其实都是主公教的。”   “正是,我本在南阳做一小吏,得到使君派来的使者邀请,所以特地赶来豫州。”黄盖虽然官吏做得不错,但因为不肯贿赂上司和督邮,迟迟得不到重任,所以在使者持荀澜的信相邀的时候,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两人说起来豫州的经过,竟颇为相似。   “只是不知何人向主公举荐了我。”千里马常有,然伯乐不常有。黄盖已经活了四十四岁了,还是第一次被邀请得到重要的职位。   赵云摇摇头:“我之前也一直好奇,但来到豫州后发现,主公似乎有特殊的识人技巧。”   “哦,此话怎讲?”   “主公,并不是常人。”主公非凡之处太多,赵云张了张口,竟不知道如何解释,只吐出来这一句。   见伤兵们都被抬回农家休息,现下只有他和赵云还在村口等传来的消息,黄盖忍不住问道:“听说荀使君从蓬莱仙岛渡海而来,此话当真?”   赵云笑了一下,晃了晃手里的药瓶:“这金疮药也是主公所赠,相传也是从蓬莱仙岛带回来的。说实话,在这世上我没见过更有效的药了。”   的确,刚才血流不止的士兵在涂药之后,很快就止血了。刚才赵云涂药后,面部表情也是一松。   黄盖活了四十四年,大大小小的伤在剿匪中受过好多次,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有效的药。   “竟非空穴来风不成……”黄盖沉吟了会儿,他其实更倾向于州牧荀澜仁爱百姓,所以才被百姓盛赞,其实并没有相信那些传说。然而见赵云拿出来的烈酒和金疮药,心下不由有一丝的动摇。   不过,不管州牧到底是何人,他只想做好自己的事情。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赵云说:“兄台不如等上几日,和我一同回阳翟,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黄盖自然应下了,赵云态度谦和,又知道得多,这比他一路抓瞎到阳翟好多了。这路上,他发现豫州的各项制度和荆州大有不同,便想多请教赵云。   结伴回到阳翟,赵云立即带黄盖去州牧府,谁料正好是休沐的日子,不但荀澜不在,几位先生也都出去了。   赵云只得将黄盖带去宿舍楼。到了楼门口,守卫一听黄盖来了,连忙道:“主公已经命人整理出来了黄将军的屋子,我带您去看看,有什么缺的,尽快给您补上。”   黄盖吃了一惊,还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礼遇,竟有一丝的不安。   赵云笑着说:“主公对有才有德的人都是以礼相待,公覆兄不必担心。”   他们正说着,头顶忽然一只鸽子飞过。路上吃的都是烤饼、豆子饭,黄盖看到鸽子眼前一亮,忍不住摸起了弓箭。   赵云连忙提醒说:“这应当是徐从事养的鸽子回巢了。”   徐晃如今已被举荐为治中从事,也是州牧的高级佐官之一,主众曹文书。因为居中治事,故名治中。   正说着,天空中陆陆续续有鸽子飞过,落到徐晃的屋檐下的窝里,啄起来了放在那的水米。   黄盖笑道:“没想到徐从事还有这样的爱好。”   信鸽的事情赵云是知道的,不方便对黄盖说,笑道:“等和徐从事熟悉起来,公覆兄说不定也喜欢上养鸽子了。”   赵云心道:怪不得休沐日几位从事都不在,原来是出去放鸽子了。   问了侍卫,主公也要很晚回来,赵云便当仁不让地担当起了招待恩人黄盖的重任。丝毫不在乎手臂上的伤,带黄盖逛夜市去了。   黄盖震撼了:“我们路过的郡县虽然晚上也有摆摊,但没有一个是阳翟这般繁华的。”   赵云问:“比之南阳如何?”   “南阳虽富,但绝无阳翟这般热闹。”黄盖指了指路边捏糖人和卖红糖的:“这边新奇的东西真多。”   “多出自主公。”赵云笑道:“主公思虑周到,行事大方,每个月都会给我们发一些新奇的东西,等你明日拜见了主公,就可以找典韦侍卫领许多惊喜了。”   黄盖很爱读书:“可否借阅书籍誊写?”   赵云笑道:“主公会送你书的,其中就有孙子兵法。”   孙子兵法,堪称武将第一书。黄盖一脸的吃惊,州牧思考的也太周到了吧!   待第二日见了荀澜,他发现令人吃惊的远不止这些。   荀澜跟着寒玦典韦等人打猎到很晚才回来,众人在山里烤了几只叫花鸡,吃得心满意足,回来后正要美美睡一觉,听说黄盖来了,荀澜大喜:“又得一猛将尔!”   黄盖为人严肃,善于训练士卒,每每征讨,他的部队皆勇猛善战。荀澜寻思着,起码得给他一个县尉的职位。而且黄盖为官多年,处理文书也游刃有余。   他和放鸽子回来的徐庶相商,徐庶却说黄盖本为南阳太守黄子廉后人,又曾举荐为孝廉,如果主公觉得他堪当大任,那给更高的官职别人也不会有异议。   “差点忘了,这时候最讲究出身了……”荀澜叹了一声。 第67章   荀澜和徐庶又一起翻看了黄盖这些年来的履历表。   黄盖为人朴素, 战斗勇猛、和黄巾贼对战常常以少胜多。然而鲜少有升迁,后来甚至因为得罪了督邮降职了。   侍卫还在他的家乡零陵,调查到黄盖家道中落、生活艰难, 但仍有壮志。年少贫穷,上不了学堂, 却自习兵法。做官后回报乡里, 时常接济当年帮过他的人。   听完徐庶所说,荀澜便有了想法:“让黄盖任临颍县县长,升迁荀衍为汝南郡郡丞如何?”   荀衍为人正直, 又名声在外,到了汝南郡既可以压制住袁氏等汝南豪强, 又能招揽人才。颍川荀氏,可是不亚于汝南袁氏的大家族。   而且,自从他来到颍川之后, 荀衍与他通信频繁,不知是否因为原主的缘故, 荀衍对他十分之照顾,对当地错综复杂的宗族关系和为官的弯弯绕绕都不吝传授,如今也是荀澜十分信赖的对象。   第二日一早,荀澜开了个短会,见无人反对,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   用完早饭不久,黄盖就来拜见了。   黄盖是一个看起来十分沉稳的中年人,隐约能看出来年少时候英俊的模样。   荀澜觉得黄盖和电视剧里苦大仇深的老将形象不太像,反而像是中年版本的黄海冰。就看着完全没有周瑜打黄盖的那种苦逼感……当然, 黄盖来到了颍川, 日后也不必挨一百大板了。   荀澜与黄盖交谈, 发现他讲话进退得体,思维逻辑清晰,而且对吏治和训练士兵都有一套自己的看法,非常实用。黄盖这么多年都没有遇到伯乐,真实令人惋惜,他当即表示:   “我立即上表,恳求陛下授命公覆为临颍县令。”其实也就是走个形式罢了,如今的朝廷对各地的约束大大减少,不管朝廷批不批,黄盖都可以在荀澜的默认下去上任。   只要州牧应允了,那此事便是板上钉钉,黄盖自然明白,连连道谢:“盖多谢主公厚爱。”   荀澜笑道:“不过,还有一件事情希望公覆去做。”   黄盖正色道:“但请主公吩咐,盖必不推辞。”   谁料主公吩咐他的并不上刀山下火海的征战,而是:   “请公覆担任阳翟的城管一个月,一个月后再走马上任。”   城管之职,黄盖昨日已经听赵云介绍过了。他们逛夜市吃烤串的时候,就是城管在一旁维持秩序。当时看到人穿着古怪的绿色马甲,马甲后面写着城管二字并名字,他还觉得奇怪,就问了一嘴。   听赵云说城管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操心,小到道路阻塞、大到坊市规划,都要出一份力,是衙役、胥役的协助者。看昨日的样子,百姓对城管挺惧怕的。   “是,主公放心,盖决无推辞。”虽然不懂主公的用意,黄盖还是干脆利落地答应了。听赵云的描述,城管无疑是各色消息最灵通的人,能够快速地了解颍川的情况。这样到了临颍县,他也不会抓瞎了。   倒是他走后,寒玦奇道:“不和他解释一下,莫非是在考察黄盖的人品?”他多多少少猜到些,若是心浮气躁,觉得担任城管是在侮辱人,直接撂挑子不干,那这人就不必去临颍县上任了。   “黄盖的人品应当是过硬的,”荀澜解释说:“主要是他是外州过来,我担心他会水土不服,担任城管和当地的居民接触的多,能感受到阳翟管理秩序的不同,这样他在临颍县上任,才不会与我的理念背道而驰。”   基层的锻炼很重要,所以他最近又安排了一批人在豫州做城管,还有去当衙役、胥役的。这些他直接安排的人,除了效力于当地的县衙,还要定期向州牧府写信汇报,暗地传回来其他郡县高级官员是否渎职的消息,起到一定的监督作用。   不过那么多信件荀澜是看不过来的,平时要先让从事们筛选一遍,将有用的筛选出来。哪个地方存在弊端,再命专门的小组前去调查。该撤职的撤职,该查办的查办,在不引起官场大规模震荡和世家警觉下,精准地撤换官员,整顿吏治。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推进着,荀澜要做的事情太多,仅靠太平车、颍川纸、胡椒粉等进项还不够,他现在最重要的赚钱渠道依旧是治病。依靠收取的昂贵诊金,荀澜快速扩大工厂和店面的规模,同时在外地开设连锁店,竭尽可能地提供就业岗位,安置流民。   因为流民不处理好,对他的政权而言就是极大的威胁。   首先,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流民很容易引发□□。再者,流民不事生产,不安排他们就业,官府就丢失了一部分赋税。还有一点是,若是不安抚流民,他们极有可能依附有心作乱的世家大族,成为他们的私兵,被世家所匿,不承担赋税和徭役。   在流民的处置上,戏志才、徐庶等谋士也持有相同的观点,并十分庆幸主公是眼光长远之人。流民绝对不能放任不管,但一般的长官无处安置这么多流民。   虽然很多店铺在招募人手,但很多流民是没有能力上手的。谋士们的意见是尽量收青壮的流民,其余的人可以赶走。   然而他们的主公不是一般人,荀澜秉持“应收尽收”的原则。   “这世上没有无用的人,只有摆错位置的人。”荀澜是这么对谋士们说的:“老人妇女儿童,也有好好生活的权利。身为一州之主,当对百姓一视同仁,还请诸位助我。”   荀澜觉得,如果提供不了那么多的就业岗位,那就让他们参军吧。既然选择了参军,就有了被军事化管理的觉悟。不论何种年代,在军队里“服从”都是最重要的。   加入了军队就可以按照荀澜的意思来进行管理。   至于戏志才担忧的无法养活那么多人,荀澜直接提出来了“屯田”制度。这还是他在历史课本上看到的,是曹操日后施行的法子。   因为不管男女老少,只要参军就有口饭吃,而豫州的军队对战的只是不成气候的黄巾贼,百姓也听说赵云、甘宁和周仓等将军频频传回来捷报,觉得参军危险性没那么高。他们境内的黄巾贼不似黑山、白波等地黄巾贼那般声势浩大,如今官兵人多势众,剿匪的时候并不会有太大伤亡。   因此百姓参军的热情很高,周仓、甘宁、赵云等将领在外剿匪的时候也会将一些黄巾军收编到队伍里,军队规模扩张很快。   豫州招募女子从军,在当时是极为罕见的。虽然在黄巾攻占县衙时,的确有女子扛着兵器出现,甚至还有女将军,但毕竟是极少数。   有些在家里没有嫁人的贫民女子,毅然决然地从军了。与其让父母把自己嫁给不喜欢的人,还不如去从军。如募兵官所言,若是立功得到一官半职,不但以后可以在朝廷安稳做官,婚姻也自由安排,以后遇到喜欢的男子,就可以由长官主持婚礼嫁人。   听说荀州牧还将在阳翟设立婚姻所,日后每对结亲的新人只要得到婚姻所颁布的“结婚证”,上面盖了州府的大印,即使不用拜堂,也是合法的夫妻了,还可以拿到一份州府给予的新婚礼物。   还有些少男少女在父母的要求下参军,因为报名参军后就可以拿到一些粮食反哺家里。得到的粮食,比卖身的还多。参军好歹日后还能做个自由人,而且听说豫州的兵卒伤亡很少,军中甚至会用州牧赐予的一种灵药治伤。所以要卖儿鬻女的穷苦人家都不卖了,直接让孩子去参军。   而且募兵官拿着盖着州牧官印的文书,上面写着年纪小的人到军中,主要负责粮食,是不上战场的。这样一来,百姓就更安心地让自己孩子去军队了。   正如荀澜承诺的那般,招募的少男少女们没有去战场,而是都编成了班级的形式,成了半工半读的军学生。半日要劳作,半日军事训练,晚上则要读书习字。   荀澜对这些十几岁的少年少女十分重视。这个年纪还在三观形成时期,此时教育是十分重要的。为此他还特地用积分兑换了现代的语文、数学和思想品德课本,让人用心教导他们,学会倾听、学会表达,学会平等、宽容待人,树立正确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期望日后,这些少年人们可以担当大任。   至于年老体弱依旧报名参军的人,直接被拉去开垦土地和蓄养牲畜,成为了负责后勤的“田兵”和“牧兵”。   其余的人,荀澜则统一施行“屯田”的政策。其实这也是参考借鉴曹操的主意,历史上曹操推行的屯田政策,对一统北方有着重要的作用。豫州境内,因为前些年的瘟疫和黄巾之乱,有不少无主荒田被收为公田。荀澜的冶炼厂也在源源不断地冶炼锄头、铁锹等工具。有人有工具有地,屯田的条件都具备了。   而豫州向来富庶,仓库里的粮食能够养活这些兵卒一年。等来年粮食收获了,仓库又可以充盈了。   荀澜完全采用了曹操使用的军屯策略,军屯遍布整个豫州。由所在军将负责劝课农桑。而大司农也会派遣司农度支校尉、度支都尉到军屯所在地,专管军队中的屯田事项。军屯以营为单位,每营有佃兵六十人。   他们对土地只有使用权,而无所有权,官府有权力随时把他们搬迁到其他地方。除了平时轮流生产和劳作,他们还要进行军事训练。   荀澜要求,非农忙的时候,每周两次,要开夜校,对这些兵卒进行扫盲。起码一年内,兵卒要摆脱文盲的状态。他直接规定,不会识字的兵卒,一律不得升官;而每次考试成绩好的,则嘉奖粮食和布匹,变着法子提高他们的积极性。   看主公的样子,真的是恨不得教化天下的百姓。谋士们虽然不理解,但想到自己求学的艰辛,也都尽全力辅佐荀澜。   戏志才、徐晃和徐庶等人某周都会抽出时间去阳翟附近的军屯和少年集中营给他们上课。   有时候,这些谋臣也忍不住飘过一些念头:“也许,主公真是仙岛派来教化百姓的。”   至于典韦、赵云等武将则觉得,主公真是大爱无疆,果然不愧是仙人下凡,完完全全把荀澜当成了活神仙。   随着荀澜治好几个名人的顽疾,活神仙之名已经在大汉十三州内流传开来,就连偏远如交州和凉州也听说了豫州州牧连死人都能救活。许多富户都带着大量的粮食和布匹来到阳翟,求诊治、求仙丹。   荀澜的诊费是十分实在的东西,豫州境内要田产,豫州境外统统折换成粮食和布匹,就是这么的简单粗暴。然而没有人敢讨价还价,因为要见荀澜的人每天都在排队。更没有人敢医闹,荀澜州牧的地位摆在那呢。谁敢态度不好,豫州的大牢等着他。   荀澜情不自禁地感慨:“早知道到古代给人看病这么有前途,我就该学医了。”   他毕竟不是医生,许多症状是要根据患者的描述到系统上查询,然后查询医书抓药。医书上没有的,荀澜也不敢强上,多半拒了。   有时候,荀澜会兑换点现代的退烧药、抗生素和消炎药给患者试试。这些药品对没有抗药性的古代人有奇效,能够飞速地缓解症状。在古人的眼里,吃完荀州牧给的豇豆般大小的白色东西,躺下来睡一觉,早上起来觉得神清气爽,就连烧都退了,简直是神仙手段了。   让荀澜头疼的是,现在看病占据他的时间已经越来越长,这不是个好迹象。但是他的基建大业就跟深不见底的吞金洞一样,需要源源不断的粮食来供养工人,所以看病肯定不能停。   寒玦提了一个主意:“让颍川的名医先行给他们诊治,若是他们也无可奈何,再来找你,否则也太忙碌了。”“是个道理没错,但是我怕他们砸了这个招牌。”只要几个治错的,那些富人的信仰就会产生动摇,可能不会乖乖任他宰割了。   寒玦干脆道:“治不了,直接说无缘吧。”   荀澜叹了口气:“可能他们不知道自己治不了,只是用一般的法子去治,但方向却错了。”   寒玦对这些豪强没有什么好感,丝毫不留情地说:“那就只能所少人数了,价高者得。”   “但其中也有些好心人,不救未免太没有人情味。”荀澜摇了摇头,不甘心地说:“我还想修路修桥兴修水利,这些大量的支出府中钱不够,不能硬生生把钱往外推啊。”   念及此,荀澜叹了口气:“华佗和张仲景还是没找到吗?”   寒玦道:“张仲景云游治病,一直没有回家乡。我着人四处打探,没有人听说过叫华佗的名医。”   不应该啊,华佗此时也该行医多年,应当已经有盛名了。华佗的医术很特别,他对外科尤为擅长,甚至发明了“麻沸散”来辅助外科手术,在这个年代做手术可是惊世骇俗的事情,不可能不出名。   见荀澜秀气的眉头皱成一团,寒玦说:“不过,在阳翟的医馆中有一人医术精湛,已挽救数十女子的性命。”   “哦,他叫什么名字?”   “听说叫做元化,众人称呼为化郎中。”   “化……华?”听起来颇为相似。   寒玦继续道:“有一物我猜你会感兴趣,或许想去看看。这人在给人切去腐肉的时候,用了一种奇怪的药,能让人不再疼痛。”   荀澜一把抓住了寒玦的袖子,激动道:“此物是不是叫做麻沸散!” 第68章   一查系统, 华佗的表字,可不就是元化么?   荀澜迫切地拉着寒玦问:“在哪家医馆?我们去看看。”   那可是华佗啊!传说中的神医……   失传的《青囊经》以及后世无人能配出来的麻沸散,无论是哪个, 拿出来都足以引起医学的震荡。   华佗还会做手术,开肠破肚之后将人的伤口缝合,在这个没有消毒液和止血剂的年代, 荀澜都无法想象他是怎么做到的。华佗的医术,实在是太超前时代了。   他拉着寒玦激动地往华佗所在的医馆赶去,唯恐迟了一秒,就失去了这位神医。   一路兴奋地嘀咕着:“麻沸散麻沸散!”   寒玦鲜少见荀澜这么激动过, 奇道:“麻沸散可以解去人的苦痛,但并无疗伤之效, 难道还有什么大用?”   “因为有了麻沸散大家就不会害怕做手术了啊!”如果不是麻沸散失传, 华佗被曹操杀了,连一部《青囊经》都没法给后人留下, 中国的医术早就进步了。   荀澜痛心疾首:到了现代,中医都被打成骗子了。虽然他知道这和华佗其实没有什么关联,但若是将华佗的技术保留下来, 后代加以不断改进, 在后面的千年内, 手术能救成千上万的人。   念及此, 斩钉截铁地说:“麻沸散可是时代的进步!无论如何,我们都得把这个配方给留下来。”   古代的医术都是秘而不宣的,郎中大夫都担忧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在谨慎挑选之后, 才会教给传人, 还讲究留一手, 在去世前才将毕生所学凝结成笔记传给徒弟或者后人。这种师承家传的特点, 使得许多良药秘方失传。有的即使得到了笔记,许多内容也参透不了,浪费了前人的探索。   正是考虑到这些,荀澜才开始办连锁的医馆,大夫的绩效工资和医馆的业绩挂钩,只有医馆做得好、做得大,他们的待遇才能源源不断地提高。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才有积极性多带徒弟,提升医馆容纳病人的能力。   阳翟连锁医馆本来就是荀澜所办。豫州医馆这块是寒玦分管,他也来这家店巡查过。不用出示腰牌,掌柜的抬头一看到是他,立即笑容满满地从柜台后面出来,恭恭敬敬地迎接。   “今日并非来督查,不用拿账本,”见掌柜诚惶诚恐,寒玦淡淡地道:“大夫呢?”   掌柜拘束地说:“回从事的话,化医师还在给人接生,王医师在坐诊,还有一位赵医师,今日轮休,在后院里看医书。”   “不要打扰他们,我们在门外等一下化医师。”荀澜吩咐说:“你去忙吧,不用管我们。”   这间医馆也是荀澜的诊金之一——富户的庄子改造的,所以特别宽敞。   “我还是第一次进来里面,正好看看是否需要改进。”屋子的改造设计图是荀澜提供的,基本上医馆连锁店的户型都一样,只是大小不一样罢了。   “这算得上最大的一家医馆了。”寒玦因为负责分管,颍川各地的医馆都巡查过一次,所以非常熟悉。   荀澜因为平时太忙,还没腾出时间来这边看过。两人在里面转悠了一圈,医馆该有的功能区都按照设计之初的理念运转着。   前院被改成了候诊处,是病患们排队等候的地方。因为此处比较宽敞,所以还提供了几十张胡凳。   挤不到胡凳的,只能拜托伙计将旁边的草席拿过来,席地而坐。医馆的学徒和伙计也都有统一的服装,分别是靛蓝色和墨绿色的上下装麻衣,都是荀澜考虑到行动轻便而让人统一制作的。   前屋是医师坐诊的地方,只开放一个窗口,坐诊时间分为上午和下午,中午休息,由三位大夫轮流来,除了上元节和除夕的几天,医馆全年都不关门。   荀澜他们在一旁看王医师给病人把脉开方。他脖子前挂着一个轻薄的铁片,上面刻着医馆的名字和他的名字及编号。身上穿着医馆正式医师统一的服装——水墨色的上衣和下裤,背后绣着医师二字,旁边依旧用黑线绣着编号——颍川阳翟03号王览。   医馆使用的纸张是普通的黄麻纸,荀澜远远看着,方子上的字一个都不认识。   不由感慨:果然不论是哪个年代,医者写的方子都如同天书啊。   王医师旁边竖着一个牌子——“州牧义诊”,也就是说看诊和开方都是不收费的。百姓拿了方子可以自行去药房抓药和煎药。   官不与民争利,药铺是依照掌柜祖辈传下来的渠道和口碑在做生意,所以荀澜没怎么涉足。   如果病得太重,需要住院治疗,则要缴纳诊费。还有不想排队,想要医生为自己细细看的,也需要缴纳“专属坐诊”,在经过掌柜的同意后,请另一位医师出来,另开一专属窗口。其实也就是现代社会的VIP号。   出了前屋是一小庭院,搭了个几个棚子,几个学徒在煎药。中间的三间大屋被隔开,改造成了住院的地方,能容纳十余人。   再后头就是医馆人住的楼阁和他们的小院子。医师、学徒和伙计,只要在当地没有屋子的,都可以住在这里。一楼的屋子有上下的木头架子床,也有大通铺。   二楼则是掌柜和医师住的地方,都是单独的一间屋子。   此外,院子里还设有厨房、厕所和药物储存间。在现代这只是一家门诊的规模,放在汉代,却是数一数二的大医馆了。在这个年代,有三位医师坐诊的医馆,可是十分罕见的。   荀澜一开始就奔着规范化去的,他觉得只有提高了医师的待遇,给他们一份相当于铁饭碗的工作,医师才有动力和时间教授和指导他人。在古代,医者的地位比较低,比士、农、工、商下一等。所以造成了一种现象,成功的医者的后人因为家里有了钱财,就有条件读书和务农了,医术自然而然就失传了。   颍川富庶,平时给诊金多,每个县的医馆都可以配备上三名医师。荀澜开出的福利条件很好,而且说医馆归州牧府的从事直接管理。有州牧府作为背景,自然没有人敢医闹,也没有人会恶意拖欠诊费,更不用风餐露宿在各个村子间奔波了,大部分医师都直接答应到医馆中做活,签了三年、五年、十年不等的契约。   但在豫州的一些其他县,有时候连两位医师都招不到,只能多招一些学徒。村里的一些赤脚大夫,其实医术有限,荀澜给他们发的吊牌上都写着“学徒”二字。只有经过学习,通过考核了,才能得到“医师”的衣服和吊牌。   这也是一种变相激励了。为了尽快培育学医的人才,荀澜还特地出台了奖励政策。能够识字,读得医书的人,皆可以申请当学徒。   不过不识字的,得先去他刚开的“颍川识字堂”,学会认字,得到结业证书才可以。这个识字堂,其实就是个扫盲素学班,以千字文为教材,逐步扩展到生活中的常用字。收费极为低廉,只要缴纳十个铜钱,就能上一个学期。   荀澜在阳翟,还专门设了一个医师学徒馆,学徒自带笔墨,跟着医师学习《黄帝内经》、《五十二病方》等医书和辨识草药,都是不收费的,但都要去城中医馆帮忙。   医师带学徒也是有奖励的,上课皆结算课时费,若是在医馆中将学徒收为徒弟并带着他顺利出师,医师还可以额外得到一笔“桃李费”。   “说起来,医师的考核,你打算用什么形式?”寒玦低声问道。   “总不能找病人来让他们看病吧,毕竟每个病例都是不一样的。”荀澜挠挠头,小声说:“所以还是描述病症,让他们写方子吧。”   寒玦微微蹙眉:“看病望闻问切,这样会有纸上谈兵之徒。”“这是我能够想到的最公平的法子了,若是让人带生病的人来当场看,那打分也很主观啊。”荀澜叹了口气:“我都给每个大夫发衣服和挂牌了,上面都写着他们的名字呢,我想他们也不敢轻易砸自己招牌吧。”   寒玦想了想:“或许在考试通过后,让医师带他们一年,通过医师的考核才可以上任。”   “那样的话,可能医师故意索贿,不满意就不让他们通过。”在现代通讯这么发达的情况下,还有无良导师肆意压迫学生,他有个本科同学去了外院硕博连读,八年了都还没毕业,一直被导师当成苦力使唤……   “不是有桃李费么?”   “那毕竟是奖励钱,其实并不多,如果太多了我又怕他们标准松散,让本领不行的学徒出来治病。”   忽然,荀澜灵机一动,不是有实习医生么?   “或许,我该再做一种吊牌,就叫实习医师!”等实习两年后再转正。   他们小声商量着,忽然华佗的门“唰”地一下打开了,传来了一个苍老嘶哑的妇人哭声:“完了,我的孙儿啊!我们祖上是做了什么孽,怎么碰上踹地生了!”   一个男声大喊:“别添乱了,来人,将她拉出去!你,麻沸散快端过来!”   “啊,不是接生么,怎么……”荀澜将话咽了下去,这时候用麻沸散,那只有一个解释——剖腹产!   天啊,在消毒不完善、没有器皿、没有输血的两千年前,华佗居然敢剖腹产。荀澜瞪大了一双杏核眼,又惊又喜地说:“寒玦,我想进去看看。”   华佗是怎么做手术的,一直都是未解之谜啊。寒玦沉吟了下,难得没有答应他的要求。   “里面在生孩子,男人是不能随意进产房的。”   寒玦指了指门外明显是女子丈夫的人,意思很明显,人丈夫都不能进去。   “哦……”荀澜的神色带着显而易见的失落:“对了,刚才说的什么踹地生是什么?”   “是胎儿的脚先出来,”寒玦在草原上见过巫给人接生:“非常凶险,这样的情况下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   寒玦给荀澜科普了一下,如果要保大人的话,把孩子剪碎拿出来。若是要保小,手进去托住孩子强行拿出来,但这样会使得大人大出血死亡。   “这也太残酷了……”   荀澜长长叹了一口气,他盯着那扇门,忍不住翻找起系统。但怎么搜索,也没有解决难产的东西。还是寒玦见他面色不好,提醒了一句:“金疮药止血效果很好,要不给他拿一瓶?”   荀澜一拍脑袋:“对哦,倒是把这个忘记了。”   然而送药进去的学徒被华佗骂骂咧咧地赶了出去:“别过来添乱。”   学徒只得高喊:“是州牧的神药!”   “什么神药都不好使,别挡我的光!”门内传出一声怒吼。   荀澜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这……”   寒玦学着平时寒玦所做,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看起来颇有自信,先等等吧。”   门内,华佗让产妇冲服下了麻沸散,然后用将剪刀、匕首、针等器皿放在火焰上反复烤。在学徒们难以置信的眼神中,先后切开产妇的腹部和子宫下段,吸净羊水分娩出胎儿。   随着胎儿清亮的啼哭声在屋内响起,华佗飞速地用针线将产妇的伤口缝合起来,这才松了口气,问自己新收的徒弟:“你刚说什么金疮药?”   学徒连忙说:“管理医馆的寒从事来巡查了,他给我们了一瓶州牧的金疮药,说要救患者。”说着,连忙凑到华佗的面前,打开了手中的小瓷瓶。   华佗一张娃娃脸都是嫌弃:“屋子里都是血腥味,闻不出来。”   学徒哭丧着脸说:“师父,要不我先割开手,涂上去试试?”若是不用的话,从事生气,怪罪下来就麻烦了。   华佗斥责说:“胡闹。”   学徒趁机说:“师父,您是给受重伤的兵卒看过病的,上次那个胸口那么深的伤口,几百里的地儿抬回来还有救,可见这金疮药止血效果卓尔不凡,我们还是给患者用吧,这样她好得也快些。”   华佗倨傲地点了点头,勉强松了口:“那你试试。”   过了半个时辰,产房的门才打开,一个个字不高的娃娃脸青年走了出来,沉声问:“哪位是州牧府的从事?多谢您给的神药。”   掌柜的连忙给他们引荐。   荀澜假装寒玦的随从,若无其事地跟在后面,听完掌柜的介绍华佗的从医年限后,再次震惊了一把。   华佗居然四十四岁了,从医三十载了。   为什么看起来还是三十出头的样子,连头发都是乌黑的,发际线也没有后移! 第69章   荀澜诧异于华佗的驻颜有术, 暗自感慨:不愧是发明了五禽戏的男人,看来相当注重保养啊。   只是,这娃娃脸的青年人形象和电视剧里的白发苍苍的沉稳老人相差甚远,而且方才从屋子里传出来的男声着实暴躁, 这和课本上医者仁心的慈祥老爷爷形象也一点都不沾边啊。   他还在发怔, 寒玦已经上前和华佗交谈了,两人客气地交换了姓名。化医师果然就是华佗, 他本名为华佗, 字元化, 沛国谯县人,行医一路云游至此。   华佗见阳翟的这间医馆为百姓义诊,又提供住宿和衣食,就留了下来,和掌柜的签了一年短契。   荀澜默默地站在了寒玦的后面,假装自己是跟随从事而来, 没上前互通姓名。毕竟院子里还有旁人,若是爆出身份, 又要一群人跪下了。   被人顶礼膜拜什么的,果然不论多久都无法习惯。   但华佗行走江湖这么多年, 岂能看不出来他带着一身贵气?不过没心情计较这个, 华佗更关心的是金疮药的配方。   所以在客套了几句之后,华佗就和寒玦试探问起:“金疮药中麝香、樟脑的味道似乎特别明显。”   不论何种年代, 直接问私藏的配方都是很冒昧的行为。华佗一边说,一边观察寒玦的神色,以调整措词, 免得招致他发怒。   寒玦淡然点点头:“里面确有此物。”   “不知这方子是何能人异士所配, 可否请从事代为引荐此人?”见寒玦没生气, 华佗继续问道:   “我自己也配得一些方子,在州郡也小有名气。若是他感兴趣,我们可以互相研习?”   他并不相信州牧有这么大的本领,一个人能够配出军队所需要的金疮药,便猜测是州牧府的医师所配。   “方子在我手里。”寒玦直接应道:“我可以代他谈交换条件。”   若是收服华佗,威逼自然是不可行的。华佗和曹操硬碰硬的结局就是,曹操头疼了一辈子,华佗死在大狱里,一身神乎其技的医术都失传了。   而且,华佗和现代间隔了将近两千年,最具有传奇色彩的神医就是他了。荀澜对他有一种见到古董般的莫名珍惜感,所以来之前,他就和寒玦说好要利诱了。   华佗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我身上味道太重,怕唐突了贵客,请您先在旁边歇息,我洗漱一下便来。”   古代有一种习俗,那就是沐浴见客,以表示对客人的尊重。荀澜和寒玦自然是应下的,华佗衣服上飞溅了血,总不能让人这样和自己深入聊天。   医馆是配备了一间小小的淋浴房的,紧挨着厨房。冬天如果厨房用大锅烧热水,再把中间相连的门打开,淋浴房也不至于太冷。不过现在是夏天,华佗用凉水草草冲了一下,半炷香的时间,就收拾好了自己。   换了身衣服,点燃熏香,华佗请他们入座详谈。   荀澜打量着华佗的这个房间,不大的房间里满当当地放满了竹简和药材,屋子里有很重的药草味。榻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在床头那搁着一沓黄麻纸,被针线细细密密地缝起来了书脊。   他扫了一眼,震惊地发现封皮上赫然写着“青囊经”三个大字,大大的杏仁眼里顿时闪烁起了渴望的光芒:想要……   见状,寒玦便先和华佗攀谈了起来,稍微掩饰了下荀澜的急迫。   但华佗显然也没什么心情聊天,他医术极佳,还没遇到过比自己更好的方子,直言不讳地问荀澜:“敢问从事,交换的条件是什么?”   荀澜替寒玦回答了,落落大方地说:“实不相瞒,我想要交换麻沸散的配方。”   华佗略一思忖,就干脆利率地点头了:“可行。”   这么容易就到手麻沸散的配方了?闻言,荀澜摸向怀里纸张的手顿了一下,甚至有种不切实际感。麻沸散,那是后世多少人惋惜失传的东西。搁在现代,分分钟申遗的那种。   然后,华佗就干脆利落地起身,翻找箱笥。从最里面拿出来了一竹简,又取出来一空白的竹简,用小刀在上面熟练地刻字。   荀澜和寒玦对视了一眼,寒玦无声地说:“居然有人比你还着急。”   显然,华佗是个急性子。补充了几味药材后,华佗将两块竹简并在一起,放在了桌子上:“这是麻沸散的配方,敬请拿去。”   麻沸散的价值和这金疮药方子一点都不等价。想着没必要占这种便宜,而且他相信华佗的品行,荀澜浅浅笑了一下。他从怀里摸出来了一小沓纸:“您是个性子爽利的,那我也不绕弯子了,请看。”   那纸张轻薄白皙,是正在热卖的颍川纸。华佗带着一丝疑惑拿过来,待看清了内容后,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他将十几页纸一一看完,手都有点抖了。   荀澜大概明白他为何这么激动。因为这些书页,都是他照着系统提供的电子版《千金方》抄写下来的。平时遇到上门求药的人,拿不准是什么病症的时候,荀澜还会在《千金方》里找方子。   毕竟系统里面搜病症,再对症下药,消耗的积分太多。若是《千金方》里能找到,那一个积分都不用花费了。   《千金方》是最早的临床百科全书,出自五百年后唐朝医药学家孙思邈之手。这本书集唐代以前诊治经验之大成,总结了唐代以前医学成就,素为后世医学家所重视。   行家一看那些方子就懂。而《千金方》不愧是被誉为百科全书的经典著作,里面光伤寒方就有十六种。他拿出来的这十几页,皆是伤寒方。华佗看着里面的内容,顿觉茅塞顿开,仿佛一些脑海中一些凝滞的地方被打通了。   华佗将纸页放回桌上,遗憾地摇了摇头:“是我捞了好处,不妥。”再看荀澜时,已经带上了深深的钦佩。今日能够看到这些书页,他已获益匪浅。华佗自认当世医术,自己认了第二,没有人敢在他面前认第一。那么,面前的书页是从何而来?   莫非也如城墙上法器所教习的内容一般……   他对少年的身份,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方才上楼的时候,有一个破绽。华佗想:一个丝毫没顾忌,让治中从事给自己殿后的人,必然不是凡人。而且少年身上没有佩剑,即使是随从探路,那也说不过去。   “您是?”华佗试探着问了一句:“莫非金疮药皆出自您手?”   “是,金疮药的方子可以给你写下来,但疗效没有我从家乡带来的好。”   “州牧前来,华佗多有得罪,实在是失礼。”华佗起身深深地行了一礼。   “是我隐瞒身份冒昧前来,元化何罪之有啊?”荀澜跪坐着还了一礼,见华佗已经猜到了,便直接承认了。   华佗献上了麻沸散的方子,并不是因为对方是州牧,而是因为药方。   荀澜让寒玦将竹简收起来,正色道:“今日前来,并非仅为麻沸散一事。我欲招募天下名医,救天下万民于水火之中,元化可愿助我?”   “佗才疏学浅,敢问州牧说的就救天下是何意?”华佗愣在了原地。   “在豫州的医馆你已经看到了吧。”荀澜见华佗点头,便继续道:“我猜你选择了来医馆效力,必是心中认可医馆的模式,对吗?”   “实不相瞒,我自十八岁出师,行走在乡里为人看病,见多了看不起病的医患。州牧义诊,实乃高义。”   荀澜被夸了面上也没有得色,反而忧虑道:“然而医师数量甚少,精于此道的人更少。”   “您办的医师学徒馆不收学费,还善心地教他们辨识草药和诵读医书,等这些学徒成长起来,阳翟必定不会缺少医师了。”华佗实话实说道。   “可是这些医师对天下十三州而言,只是杯水车薪。”荀澜在华佗瞪大的眼睛里道:“我想要医馆开遍天下,让穷苦的百姓皆能看得起病,还请您助我。”   华佗被荀澜激昂的话所染,遥遥地记起来了自己出师时候的雄心壮志,然而在外奔波了这么多年,他深知自己能力有限,就算是跑断腿,也救不了那么多人。   他深深地看着眼前年轻的州牧,少年踌躇满志,意气风发。若是旁人,他便只当天方夜谭罢了。但眼前人已经在短短半年,将免费看病的医馆开遍颍川郡每一个县,甚至逐渐铺满了豫州。   华佗胸腔中逐渐鼓噪了起来:若是面前这人,是能做到的吧。阳翟的施药,这半年来就没有断过。医馆也是一家一家地开,他甚至不顾身份地位,亲自来见自己。   “请您思量一下再给我答复吧。”荀澜想给华佗留出一点空间,便要和寒玦告辞。谁料刚要站起来,就听华佗说:   “我答应了。”   州牧和从事离开许久后,华佗还觉得自己胸膛里仿佛燃烧着一团火苗。想到州牧说的,药书乃是他从蓬莱仙岛带来,这样的书页他还有上百页,华佗就期待起来。明日一早,他要带上纸笔去太守府誊写医书。   至于州牧所说的,一年要带六十个徒弟,悉心教授他们。华佗表示,完全没问题,只要他们不觉得医师行当轻贱就行。至于钻研药典,编纂药书,这本来就是他想做的。   “医师怎么会是轻贱的行业?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且医师救死扶伤,当有极大的尊重才行。”想到州牧当时所说,华佗不由心潮澎湃。   他们医师素来被官宦轻贱,只有需要治病的时候才勉强客套一下。他这还是生平第一次,被官员发自内心地尊重。   荀澜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走在路上步子都轻快了:“华佗性子着实爽利啊。”得到了一位传说中的神医。而且结识和收服的五十五积分,这么轻松就到手了。正好可以用来兑换红薯种子。   寒玦点点头:“这样一来,你可以稍微轻松些了。”   “是,我觉得就让华佗先给人看病,若是疑难杂症,我再利用系统……”荀澜得意忘形,差点说错话,连忙改了过来:“蓬莱的仙药来诊治。”   不过这样一来,就明显压榨华佗的劳动力了。他既要带学生,还要来州牧府给外地来的达官贵人看病。   荀澜有点犹豫:“这么辛苦华佗好像也不太好。”   寒玦看得透彻:“他是个有志向的,只要将大官贵人的钱财拨给医馆,他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给人看病。”   荀澜叹了口气:“唉,我的觉悟不如他啊。”   “不,你已经很好很好了。”寒玦看着荀澜的侧脸,有一瞬的恍惚。他从小到大,学到的都是如何管理部落,利用、压制和权衡。像荀澜这般真心为万民着想的人,他从来没有见到过。   “倒是难得见你这么夸我。”荀澜笑了一下,心情随着夜风漂浮着,信心十足地道:“既然得到了华佗,那对张仲景也要加把劲儿了。”   寒玦见他眉飞色舞,猜道:“是有了主意?”   “正是,”荀澜点点头:“我打算直接在《颍川快报》上招募他了。”   但不仅如此,他刚才灵光一现,想到了解决自己困扰一个的法子。他近日总是梦到烈火焚烧的洛阳和无数流离失所的百姓,醒来时仿佛仍能看到一片废墟。   荀澜不想做一个袖手旁观的人,至少努力一下吧。   下一期《颍川快报》的发行,直接让所有看报人大惊失色。 第70章   章散是颍川临颍县一普通的学子, 是《颍川快报》千万读者中的一员。这日他和以往一样,早早地等在街口,等卖报官一出现, 就拿三十钱买了一份新鲜出炉的《颍川快报》。   他美滋滋地将报纸往怀里一揣, 迫不及待地奔向了学堂, 打算在同窗面前好好炫耀一番。有些人舍不得三十钱,都是管别人借阅。第一时间买到报纸,他就是学堂里最受欢迎的存在了。   不过, 行至偏僻处, 章散脚步一顿,忍不住将报纸从怀里拿了出来。他想先把连载的故事看完,免得一到学堂就被人围着, 没法细细品读这好玩的故事。   章散打开报纸, 熟练地翻到了日常喜欢的一页, 那也一页都是些奇闻异事、民间故事和市井八卦,十分新鲜有趣。   美滋滋地追完了故事, 然而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章散忍不住跺脚:“怎么又停在这里!等下一期还要半个月啊,整整十五天要我怎么活!”   他看的正是荀澜提供梗儿, 让人写的集狗血、武侠和入仕为一体的大爽文。以一个成绩平平、家境普通、长相一般的学子为第一视角, 讲述他逆袭成功的故事。   故事里, 学子不但逆袭打脸了整日瞧不上他的继母和盛气凌人的弟弟,还和隔壁嫌贫爱富老财主的女儿私定终身。这集正写到他在路边帮助了一个昏倒的老婆婆,被巡查的州牧一眼相中。   “然后呢!我想看后续啊!”州牧相中了他然后呢?老财主一定要把女儿嫁给一个官宦人家的傻儿子,他们这对有情人要怎么着?还有, 盛气凌人的同窗现在求着学子办事儿, 他要怎么拒绝啊!   想到故事的后续, 他的心里就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下子, 心痒难耐。   不得不说,大学看过四年小说的荀澜抓男人的爽点抓得特别好。毕竟越是普通人,越向往美丽的梦。   章散正打算将报纸揣回怀里,忽然瞥到了首页触目惊心的加粗大字——“瘟疫来袭,豫州荀州牧招募名医炮制药材。”   “瘟疫!”章散脸色大变。瘟疫是比猛虎还要可怕的东西。染上十有八九要等死。他紧紧地抓着报纸,也顾不得去学堂了,掉头往家里跑去。   “爹,娘,荀州牧说两三年内中原必有瘟疫!咱们要早做准备啊!”   荀澜在报纸上预警了中原大瘟疫,洛阳劫难尤为深重。至于预测依据,在这个年代很容易找到——卦象即可。只要说自己用易经八卦卜算,预测吉凶,没有人会追着不放。   这时候的发展是相当落后的,社会纷乱、求医无门,人们只好寄希望在一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上,信奉祖先、信奉天命,甚至信奉会治病的道士来保佑自己。   荀州牧的本领多大啊,都能医治死人,让人还阴倒阳,有这层滤镜在,再天方夜谭的事情人们也倾向于相信。   不过众人没那么恐慌,因为州牧手里有治疗的法子,报纸上白纸黑字写着呢——有药方,招募名医配方,会免费施药,严厉打击哄抬物价行为。州牧说,只是因为要准备许多药和照顾病人,所以要提前做好准备,招募医师和修建病患单独居住的地方。   平民百姓即使想囤积物资也没有办法,手里余钱太少了,甚至连买药的钱都没有。不像是现代,因为大家手头或多或少都有钱,若是有这样的预告,一定都冲到超市里囤货抢购去了。   那些能够掌握自己命运的人,大多选择性相信对自己有利的部分,对这预言不置可否。比如历史上,孙策就曾毫不犹豫地杀了被称为“活神仙”的于吉,一点忌惮都没有的。   但看到荀澜举全州之力,种植、收集药材,又四处招揽名医,不计成本地开设一家家医馆的时候,他们心里就有点慌了。   若是假消息,这投入成本也太高了吧。观望了一阵子,见豫州甚至征发了更卒,专门修建给得了瘟疫的人住的园子,这些人不由信了七八分。   毕竟荀澜是个有真本事的,不是沽名钓誉的假道士。现在天下十三州的豪门世家,只要得了医师治不好的病,都立即带上粮食、布匹和马匹牛羊,到阳翟寻找荀州牧。   得了肺痨的,甚至不用想,立即变卖田产奔赴阳翟。这种病在当地是无药可以的,只能拖下去等死。但荀州牧手里有来自仙岛的奇药,只是小小的几粒,就可以退烧。再辅佐以州牧府华佗开的药汤,只要不是上辈子造了太多孽,几个月就奇迹般好了。   若是一般的汤药,他们还会起怀疑。但都是荀州牧凭空变出来指甲盖大小的药,非鬼神之说不能解释。所以中原的世家大族也紧张了起来,洛阳人尤为关注,不断派人去阳翟打探治疗瘟疫的药配好了没有。   百姓就没那么惶恐了,想到州牧在阳翟的施药和豫州各地免费看诊的医馆,百姓觉得州牧已经有对策了,他们着急也没用。而且州牧都征发更卒了,听去建园子的人说,屋子能遮风挡雨,有大通铺,他们自己住的屋子都还漏雨漏风呢。   这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听说得了病就得去园子里喝药,还有人管饭,虽然听说就一顿粗糙的麦饭。但只要饿不死还有人治病,百姓就很满意了。   瘟疫虽然可怕,但有州牧在,豫州的百姓就不慌了,该干啥就干啥。荀澜用积分多兑换了几个喇叭,让亲信带着,在豫州宣传,让百姓好好建园子,鼓励种药材。   那些被征发为更卒的,则卖力做事情。因为都是就近安排的,他们修建的给病患居住的地方,很可能日后自己的家人和乡亲们就用上了,修建的时候也不敢偷奸耍滑,不然会被同村的人和长官举报。   其他州的人就没那么淡定了,尤其是洛阳的居民。活神仙荀澜说了,洛阳劫难深重。医馆又没开到洛阳,他们到时候可怎么办啊?   下一期报纸一发行,关注这些的洛阳人难免生出了避难的想法,报纸上不是写了吗,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极有可能围城洛阳。   围城,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到最后,可能连点吃的都不剩,富人也难以独善其身。毕竟富人是少数,到时候家仆饿得慌了,可是会联合起来打开粮仓,拿了富人粮食就跑的。再加上打探消息的人回来,说治疗瘟疫的方子不外传,药豫州自己还不够呢。   听说颍川派了大量的人到各地招揽医师,收集药材,这些人立即觉得——颍川才是最安全的。而且颍川距离洛阳也不远,大不了等围城结束后回到洛阳,陆陆续续的,就有人悄悄收拾珠宝细软,偷偷离开洛阳了。   至于十八路诸侯压根没有围城洛阳的想法,根本无人辟谣了。本来就山高路远,还能单独发个声明说我不围城,只进攻不成?若久攻不下,自然演变成围城了。而且一共十八路诸侯,自己不围城不代表别人没宣扬围城。   用来震慑董卓也好,自然就无诸侯在意了。等到了秋收之后,洛阳的居民人人都听说过这流言了。   荀澜顺利地为自己的舆论造势,虽然丝毫不提“快收拾包裹跑路到颍川”,但消息灵通的洛阳人,都敏锐地觉查出来洛阳有些危险,如今颍川才是安全地,汇集了天下大量的药材、名医和粮食。   秋收之后,便是起兵之时。袁绍拥立废天子刘辩,采纳曹操的建议,与天下诸侯约定在陈留郡酸枣会师。   其中长沙太守孙坚响应诸侯的号召,挥师北上,兵至武陵郡,逼死了荆州刺史王睿。荀澜安排在武陵郡的人立马飞鸽传书给荀澜。王睿刚死,消息就传遍了颍川。   荀澜早有准备,立即去信给了南阳太守张咨。张咨大惊失色,他的南阳也在孙坚行军路上。   孙坚逼杀王睿之后,引军到达南阳。即将到达南阳的时候,他派遣部下送公文给南阳太守张咨,让他供应军粮。   张咨收到公文之后,大惊失色,连忙命人去请赵云:“果然如将军所言,这可如何是好?”   原来赵云本就在南阳相距不远的地方剿匪。荀澜得到荆州刺史死去的消息后,立即让戏志才写信,让赵云捎给张咨。   当时孙坚部下已有数万人,和南阳郡的军队差不多,但南阳郡的队伍都分散在各县。   “孙坚已经杀红了眼,连刺史都不放过,若是公不给他充足的粮食,他怕是故技重施啊。”   “他敢?我有南阳雄兵,料得他不敢轻易动手。”   “孙坚以计围攻了王刺史,州牧曾经和我说,若是孙坚以牛酒为礼物去拜访您,第二天必设定了陷阱等您过去。”   张咨将信将疑,还是没有收拢军队,知道孙坚兵临城下,果然送了牛酒为礼物,并邀请他第二天一起喝酒,张咨才有些怕了。   “他既送了我礼物,又要设宴款待于我,若是不去,怕是会被有心人说闲话。”   都什么时候了,还担心这个?赵云心下无奈,面上仍稳重地劝说。   然而张咨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亲自答谢孙坚。不过他要求宴会的地点在城内,孙坚也不能带太多人进城。此外,他特意点了亲随三十,觉得应付孙坚数十人够了。赵云无法,只得要求护卫在他身旁。   “自云来到南阳,您一直礼遇于我,送了我这么多的礼物,您如今去赴宴,云心下担忧,请让我跟随在您身侧。”   赵云来到南阳后,曾经和当地有名的勇士比试,张咨自然知道他的勇猛。既然赵云自告奋勇,他立即就答应了。   于是赵云选了五人,皆扮做小厮的模样。他们都是十七八的少年,略乔装打扮一下,收拢了匪气,孙坚的人没有看出来破绽。   宴席已开,孙坚提议两人都让亲卫出去,如此喝酒交谈才能尽兴。张咨答应了,只留下两个亲随。   赵云也只得出去。然而孙坚和张咨推杯换盏的时候,一主簿进来和孙坚禀报:“但至今道路尚未修整,军用钱粮尚未备足,请下官捉了太守问个明白。”   这说话如此无礼,必定是得了孙坚指使。张咨见势头不好,就想要离去。   但帐后忽然绕出来十几个士兵,根本无路可走。张咨吓死了,疯狂大喊:“赵云救我!”   孙坚本以为拿下张咨不成问题,然而一交手,自己的人竟然落了下风。那几个少年竟然都是以一敌三的好手,其中一少年使一长/枪,竟然在一招之内横扫五人,勇猛不可当。   孙坚拔出古锭刀,大步上前:“我不斩无名小卒,前方何人,速速报上名来!”   赵云喝道:“吾乃颍川郡尉赵云,孙坚你怎可擅杀朝廷命官?”   孙坚一愣,颍川郡……怎么豫州也参与其中!他和在南阳郡路阳县的袁术约定好,待他杀了张咨,粮草马匹他得,南阳地则归袁术。两人计划地妥妥的,怎么横生出来一个颍川?   恍神间赵云的长/枪已至,孙坚只得抬刀抵挡。他并不想招惹颍川,毕竟颍川背后是一整个的豫州。   天下纷乱,将郡县都治理地井井有条的也只有豫州了。孙坚虽然瞧不上那装神弄鬼的道士荀澜,却很忌惮他的实力。   可是交手十余招后,孙坚惊讶地发现,因为没有认真对招,他竟然落了下风。   往来交错间,孙坚头一歪,险险避开□□。   赵云一枪将他的头盔挑飞,唇角勾笑:“将军,若是不全力以赴,会死的。”   孙坚的眼神终于认真起来,带上了一抹凶狠。当下不管其他,全力和赵云对战。   赵云暗道:“好一个江东猛虎,不愧是主公称赞过的。”若是放在我刚来颍川的时候,八十招内必定落败了。   他已经今非昔比。因着州牧府高手云集,赵云与人对战,从来没有明显占据上风过,和在老家与人过招无人能敌完全不同。   他就训练地更刻苦了,不论是在出征的路上还是回阳翟宿舍,都见缝插针地和人交手,提高自己的对战能力。   赵云和经验丰富的黄盖,身法神出鬼没的寒玦都打过。如今孙坚认真起来,在对方的大力优势下,□□被压制了也不慌不忙。他学着寒玦借力打力的法子,灵活地和孙坚周转起来,两人纠缠了上百招,不分胜负。   张咨带的人数毕竟多一些,在赵云亲随的掩护下杀出了重围。他冲出门口后,松了口气:“子龙将军,别恋战,快走!”   赵云虚晃一枪,且站且退,掩护张咨出了大门上马。   孙坚怒喝:“豫州是什么意思?要插手我们荆州的事情?” 第71章   “休得胡言乱语, 牵涉我家主公!”赵云清斥道:“此事与我家州牧无关,张太守有恩于我,大丈夫岂能有恩不报, 坐视恩人被他人所杀?”   他握着长/枪的手一紧, 谨慎观察着四周兵力的分布:孙坚难缠,他手下的兵也不弱。   没想到孙坚竟然令手下乔装打扮成百姓守在了门外面,难怪面对张咨逃脱出屋,一点都不着。   见围上来的百姓从货物、箱子等各隐蔽地方掏出来了利刃, 张咨慌了, 大声喊了起来:“护卫何在!”   可惜这庄子地处偏僻,无法招来大量的卫兵。他终究是大意了, 以为宛城是自己的地盘,所以孙坚在此地设宴,他觉得对方不敢动手。但显然, 对方不但敢动手, 还做了袭击宛城的打算。   张咨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 怕是孙坚贿赂了守门的士兵, 多放进来了一批人,大怒道:“孙坚你竟如此奸诈!你说在城中设宴, 我就打开城门放你和亲随进来,你竟然想趁机杀我!”   他怒气冲冲地指着孙坚,威胁道:“就算你杀了我, 也休想全身而退!”   “就算杀了你又如何?”孙坚叉腰大笑道:“你觉得会有人敢给你报仇?”   杀了一郡之主, 趁着群龙无首的时候攻城,攻下宛城不在话下。在杀了荆州太守, 收编了兵卒和粮草之后, 孙坚就对粮草充足的南阳有了想法。   只是这唯一的意外, 他的眼神落在了赵云身上,带着几分忌惮:“豫州同是联军中一员,本当同心协力,休要阻拦我!”   “你这是是趁火打劫!我也要加入联军!”张咨连忙朝赵云喊:“子龙救我,我愿意出十倍、不,平时百倍的粮食!”他的亲随在刚才的混乱中大半已死,身侧的几个少年都是赵云的人,当下只能指望赵云带他突出重围,整肃兵马。   赵云对张咨低声道:“太守莫担忧,只要回到太守府,整顿兵马,此围可解。”   虽然得到了赵云的承诺,张咨依旧紧张地躲在一个甲士的后面:因为突出重围,离开这偏僻的庄子太难了。   赵云朗声道:“张太守对我有恩情,这人我是护定了,请你速速离开,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孙坚不屑地道:“黄口小儿,尽说大话。”他一向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性子,脸上浮现出凶狠之色:“再挡路将你一起杀了。”   谁料赵云忽然放软了语气:“孙太守这是何意,你我同为朝廷命官,皆发誓讨伐董卓,匡扶汉室。既然张太守已言明要加入联军,就是同盟,为何要同室操戈?”   孙坚嗤笑道:“他不发粮草于我,岂不是与汉贼无异?”   “发,我马上发!”张咨吓破了胆,立即说。   “哼!”孙坚却道:“反复小人,我岂会信你?今日必取你的首级不可!”   孙坚要的是予取予求。只要南阳郡的太守活着,就没法达到自己的要求,就算答应了,他也不放心。   因为孙坚想自己走后,后方粮草充盈。所以才会和袁术达成了协议,待他打下南阳,袁术表示立即上表奏请他为荆州刺史,且源源不断地给他的上万军队提供粮草。   在被拒绝后,张咨灵光一现,痛斥道:“你果然和袁术勾结,想趁机占了南阳郡!”   见张咨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赵云从怀里掏出来了一个黑色的球状物,他的随从亦然。   此物似铁非铁,似球非球,众人皆不知何物。   众人皆不设防,正中了赵云的意。他掏出了太守给的打□□,将这简易的霹雳弹往孙坚处一扔。   “什么东西?”孙坚反应很快地退了几下。他身边的人以为暗器扔偏了,都到地上了,所以不躲不避。谁料炸/弹猛然炸开,四溅的锋利铁片瞬间插入了他的脖子,顿时鲜血横流。   孙坚虽然退后了却也没躲过,飞起的铁片伤到了他的胳膊。他为了打消猜忌,赴宴没有穿铠甲,身旁的甲士反而要好一些,铠甲护住了身体。   随即,接二连三的霹雳弹扔了过来,炸得孙坚的人措手不及。   因为主公说过,这批产出来的霹雳弹虽然轻容易携带,但对上甲士威力很有限。所以赵云丝毫不恋战,趁机掩护“恩人”张咨离开。   说到恩情……其实是荀澜人为制造的。因为,平白无故的好意只会让人生疑。所以在赵云剿匪的时候,荀澜就曾示意他送去大量的颍川纸,以此为诚意向南阳郡太守张咨借粮。   第一次借的数量不多,对南阳郡来说不过九牛一毛,洁白的颍川纸又颇得张咨欢心,就爽快借了。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二次则以豪华的太平车为抵押,南阳郡的人觉得这车豪华稳定,坐着太舒服了,也借了。   如此有来有往,赵云和南阳郡张咨自然而然地就熟络了起来。   在南阳郡的郡县被黄巾贼袭击时,张咨也曾发信请赵云帮忙。赵云义不容辞地带兵清缴了黄巾贼,张咨大喜,以军粮作为答谢。   除此之外,张咨还曾向荀澜替自己的夫人求药。荀澜自然是明码标价,反正南阳郡地多粮足,开出了一个张咨完全可以接受的价格。   荀澜深知,信誉都是在交易中建立起来的,不然为何有良好还款记录的人比从未借贷的人能得到更多的授信?   几番往来后,张咨眼里的豫州——进退有度,有药有兵还不侵犯人,有借必还,着实是好邻居。   他自己粮食众多,因着袁术来到南阳郡北部的鲁阳县之后就招兵买马,占据周遭的地界。担忧地位被袁术动摇,兵力不好轻易调动。即使有黄巾之乱也不敢派出大股军队去打,已经好几次跟豫州借兵了。   豫州军纪严明,总是秋毫无犯,拿了酬劳就利落离去了。如此明码标价,反而让人觉得安心。所以在赵云掩护着他逃回太守府邸后,命人去加紧城门看守后,张咨毫不犹豫地就借兵了。   赵云故作为难:“请恕此事云无法做主,必须得让人去禀报州牧才是。”   “就算是星夜回去,这一来一往,夜长梦多啊!”张咨着急地跺脚道:“我知道你的兵力一向是囤在颍川的西部,就靠近荆州,只有星夜派他们过来帮忙,才能救得了我了!”   “他们有军屯的任务……”不待赵云说完,张咨摆手说:“我知道荀州牧命人在豫州四处军屯,损失的粮食我双倍奉上,如此以来州牧也不会怪罪于你的。”   他南阳郡兵力分散在郡县,然而孙坚已经兵临城下。如今派人出城送信并不妥,而且听赵云所说袁术已经和孙坚联合,而袁术就在南阳郡的鲁阳县,这让周遭的县集兵力来南阳郡的治所宛城,岂不是引狼入室?   他听赵云说过,他有一飞鸽能够飞回颍川军屯处,于是就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就算城门攻破,他收拢军队在太守府,也可以顽强抵抗两三日,完全可以等到赵云的骑兵前来。   “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拿下这逆贼!你尽管放心,以后豫州伐董的粮草,我全包了!”比起如狼似虎的孙坚和袁术,张咨更想和有仁义诚信之名的豫州牧打交道。   然而南阳盆地有民众数百万,良田无数,荀澜焉能不心动?他早就借着军屯和打击黄巾贼之名,屯骑兵在颍川和南阳的边界。一是为了防备鲁阳的袁术,二则为了今日的机会。   南阳距离颍川郡太近了,荀澜感受到了危机感。而且,袁术屯兵在鲁阳,鲁阳和颍川可就隔着一座山。   有狼子野心的袁术在侧,不赶不行。十八路诸侯,不都打着讨伐董卓的幌子,肆意向周边的郡县索要粮草么?反正袁绍袁术素来不合,荀澜已经找袁绍要了一诏书,上面写着让袁术配合荀澜,提供兵卒和粮草。   袁绍和袁术积怨颇深,对于给他添麻烦还是很乐意的。至于诏书,实在是太简单了,他如今拥立刘辩为帝,直接以刘辩的名义下诏书给了荀澜。   如今双帝在位,诏书的有效性大打折扣,其实荀澜也就是有个借口罢了。哪边诏书对自己有利,就借哪边的名头。   于是就有了几日后,两军对垒的局面。寒玦、黄盖率领三千骑兵,星夜援助宛城。   虽然孙坚有万余人,却一点都不敢小觑三千骑兵。因为普通骑兵的战力尚且是兵卒的三倍,何况一看对方就是精锐?   寒玦和黄盖所率领的人马皆着一身从头包到脚的重甲,头盔只露出两只眼睛,脆弱的脖颈和下巴等弱点尽数遮住了。   手持盾牌,武器则是百炼钢做的长/矛和长/枪。还有五百人马,亦是包地严严实实的,背着长弓,箭囊里满当当的都是锋利的铁箭。   寒玦和黄盖素会治兵,队形齐整,一看就是训练有度的部队。   即使自认带兵天下第一的孙坚,看到了也不由发憷。   “这到底是哪里的装备!竟然有这么尖锐的武器和结实的盔甲!”他看了一眼就明了了彼此之间的差距:“这重甲和长弓箭队配合,不万人齐上岂可破?”   他的部将程普也说:“豫州的武器着实诡异,上次的铁球不说,这次光看他们的盔甲,皆是没有一丝缝隙的铁甲,实在是太惊人了!”   汉代虽然早就有了铁甲,但唱主角的仍然是物美价廉的皮甲。将军和打仗的小头目身上铠甲会好一些,但普通的兵卒多是自己用皮片、铁片打孔,以皮条相连接的盔甲。这种皮甲的防御力自然远远低于全身包裹地严严实的铁甲。   “听说豫州大力开采铁矿和煤矿,更从远处买煤。”孙坚望着铁甲军叹了口气:“原来是为了这个。”   程普摇了摇头:“袁术竟说举荐您为豫州牧……”   孙坚愤然道: “袁术竟诓骗于我!”对方有这样的兵力,袁术举荐他为豫州牧岂不是捅了马蜂窝?   孙坚自然不想平白虚耗自己的兵力,于是在部下程普等人的建议下,设下宴席,与寒玦、黄盖等人谈和。   有豫州从中斡旋,袁绍和孙坚夺取南阳的计划流产。   孙坚一日不走,张咨一日就不得安宁,做梦都是孙坚凶神恶煞的模样。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他同意为孙坚伐董提供粮草,条件是孙坚尽快离开。   当然不能厚此薄彼,豫州出了大力,何况他答应了赵云得补偿军屯的粮草,所以豫州的粮草也一并提供了。   孙坚无奈,只得派人去信给袁术,自己则带着辎重粮草继续踏上了北上的道路,朝着距离洛阳不到九十里的大谷关进发。   “孙坚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收到寒玦飞鸽传书的荀澜忍不住道:“他丢了自己地盘长沙郡,杀了荆州太守却也没有占据他地盘,即使没有我们插手也无法守住南阳,早晚都是给袁术做嫁衣。”   历史上就是这样的,南阳归了袁术。打入洛阳后,看到洛阳一片废墟,除了在井里打捞出来了传国玉玺,孙坚伐董卓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伐董不久后,袁术派孙坚征讨荆州攻打刘表,孙坚中了埋伏,就英年早逝了。   “主公,虽然表面看上去孙坚打一路,丢一路,和趁机扩大地盘的其他诸侯不同。”戏志才款款道:“但孙坚每到一处就收拢粮食、兵甲,扩大兵力,等他入京打败了董卓,自然是威震天下,成为和皇甫将军齐名的人物,到时候……”   不言自明,到时不论是封侯还是自己再打一块中原的地盘,都比盘踞在长沙郡好。   荀澜叹了一句:“孙坚想要军功啊。”   “他之前越界攻打黄巾,已经表现出了对军功的渴望。”戏志才笑道:“不过主公说得没错,若是有智囊在他身边,在夺取了江陵,杀了荆州刺史后,就该建议孙坚不再往北打了。”可以直接盘踞在荆州,徐徐图之,直到吃下整个荆州。   “幸好他没有。”徐晃笑了一下,补充了一个关键信息:“大家不是北边人,所以有所不知,孙坚和董卓有极深的私怨,此次伐董也是迫不得已。”   “哦?”荀澜微微挑眉,当时看演义的时候只觉得孙坚在得到玉玺之前是个忠臣,只有他是最坚定反董卓的,没想到还有这种缘由。   “昔年凉州爆发韩遂、边章等人叛乱,朝廷拜张温为车骑将军、董卓为破虏将军率部平叛,孙坚所部也在征召之列。”徐晃将旧怨一一道来:“孙坚曾指出董卓三大罪状,建言主帅张温以军法斩杀董卓以壮军威。”虽然主帅没敢杀董卓,但孙坚和董卓的梁子结大发了。   徐晃继续道:“董卓入主洛阳后就发诏给孙坚,封他为侍郎。”这意思很明显了,就和对待皇甫嵩一样,要赚人入京下狱。   荀澜笑了一下:“那么只要孙坚讨董的决心依然坚定,我们当支援他当前锋。”他和袁术不一样,不会因为担心孙坚势大,就停发粮草。   毕竟此时孙坚出发,比历史上提早了很多。杠上的应当是西凉军的精锐,若是给他扯后腿,就得自己豫州军上了,阳翟距离洛阳太近了。荀澜点点头:“接下来,是不是就该让寒玦、赵云等人撤离了?”   戏志才笑道:“一切依照主公的计划行事,我已经掉包了孙坚给袁术的信件。算算日子,袁术也当派兵了。” 第72章   孙坚前脚出城, 寒玦后脚就整顿军队,携赵云同张咨辞行:   “张太守,如今南阳重归太平, 我等的任务已完成。请张太守安排粮草,我们也方便回去和州牧交代。”   张咨一愣, 脸上流露出喜色:“粮草无需担忧,我已经命人准备好。只是明日便行, 是不是太仓促了些?”   宛城是南阳郡的治所,南阳平原的大量粮食都堆积在城里的谷仓里,所以张咨有自信说粮草已备好。   寒玦继续道:“豫州事务繁多,士兵还得回去军屯, 我等也不方便打扰您, 不如早日启程。”   “几位将军舟车劳顿,还是多休息一下再出发才是啊。”   “多谢您的厚爱,但我等怕回去晚了,被荀州牧责怪。”   张咨象征性挽留了几句,被寒玦礼貌又疏离地推拒后, 就不再提了。危机已解, 他当然也不想别人的兵力在自己的地盘久留, 见豫州军如此识相,自然是大喜过望。   晚上, 他在太守府中设宴,赵云带着亲随到了。酒席上张咨对赵云之能颇为推崇,甚至想邀请他留在南阳郡。   但他所能给赵云的,甚至比不得颍川。赵云已经是颍川郡尉, 再往上就是郡守了。只能极力拉着赵云喝酒, 所谓“感情深、一口闷”, 打算下次遇到危机再找豫州借兵。   “怎不见黄将军和寒将军?”   黄盖在南阳郡下面的县做过许多年份的官,虽然做得不错,但因为不肯贿赂上司和督邮,官职低微,所以张咨并不识得他。根本没想到自己没有提拔的人,转眼就到豫州得到了重用。   “寒将军得坐镇军中,约束军队。免得有人胆大妄为,惊扰了南阳的百姓,所以让我代为赴宴。”赵云解释说:“黄将军有亲眷在此,已趁此机会回家,接妻儿到颍川去。”   张咨不疑有他:“没想到黄将军也是本地人。说起来我从小在颍川长大,当初子龙将军和我借粮,一想到父老乡亲,这忙我是不能不帮啊!”趁机说起了当日的旧情,借此拉拢关系,又拉着赵云喝了几杯。   酒过三巡,张咨召来了歌伎舞女,舞女身姿妖娆,歌伎歌声甜美,他看得津津有味。然而,赵云兴致缺缺,只是挂着礼貌的笑容,不时微微低头夹菜。   主公休息的时候都是去田间体察民情、给人看病和改良器械,这南阳郡太守在不敌孙坚后不思反省,反而沉迷享乐。对比之下,高下立见。他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甚至觉得将张咨和主公相提并论都是辱没了主公。   第二日,寒玦正带领兵卒们出发,已经走出城门几里,忽然一马飞驰而至,一侍卫大声喊道:“几位将军请留步!”   寒玦不紧不慢地停下了马匹:“请问有何贵干?”   原来袁术收到了孙坚速来救援,只差一线就能拿下宛城的信后,速让手下带了五千步兵、五百骑兵前往宛城。今早上张咨收到传信后大为惶恐,本以为孙坚一走,袁术不敢轻举妄动。谁料到对方兵行神速,竟然直接扑了过来,不给他反应的时间。   虽然城中也有将士抵挡,但哪及得上豫州的白银铁甲军?豫州士兵们都严严实实地裹着一身重甲,三千骑兵就吓退了孙坚一万余人。前几日他算是看清了自己手下的战力,一打就溃不成军,几个将军也不顶事儿。现在着手募兵也来不及,募来的青壮如果不经训练就上战场,一打就败,根本就是送人头的。   而且听说袁绍煽动了南阳郡治下好几个县一同背叛了他,皆整肃兵马扑向宛城,那他一个人肯定是没法子抵抗了。   袁术是四世三公的后代,家族的门生满天下,影响力很大。加上情况紧迫,张咨一下子就相信了这个传言。他慌里慌张地派人去拦住豫州军,表示无论付出多少粮草都要他们留下。派出去的人迟迟未归,他心下焦急不安,在府中来回踱步。不一会儿,又派了人出去。过了一个时辰,第一个派出去的人才回来:   “回禀太守,豫州军说豫州事务繁多,着实分身乏术,何况各县兵卒调动本就是本郡事务,不方便插手。此情此景与孙坚之时的危机不同,太守无性命之忧,请不要过于担心。”   张咨听闻,立即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之中:“绝非他们想的那么简单,袁术那厮摆明了要霸占我的南阳,他之后不会放过我的!这可如何是好啊?”   而且袁术那厮既然与孙坚合谋取他的性命,这次下手也未必会手软。张咨觉得十分害怕,环视左右,询问他们。左膀右臂也没有什么好主意,只让他整顿兵马,亲临城门,给将士们打气。   “摆出太守之威,说不定可以喝退叛乱的县兵。”   “太守当立即在城中招募青壮,让他们砍伐树木、搬运大石、烧热油来增加守卫城门的力量。”   张咨哪里肯,他的太守威望又不高,在民间也没受到爱戴过。   一幕僚叹气说:“早知如此,无论如何也把赵云将军留下了。那铁甲军在的话完全能以一敌十,再不济,也能护送我们太守府众人到安全的地方。”   是啊,早知如此,张咨非常不满地看了一眼南阳郡尉,居然让他上城墙激励士兵,多危险啊!不会打仗罢了,还净出馊主意。   叹气的幕僚继续道:“太守,不如我等掩护您离开,听说袁术到了鲁阳后,鲁阳县的县长和县尉就失踪不明了,怕是早就糟了不测,袁术还假惺惺地派人寻找他们,我们还是要早做打算啊。”   张咨怕的也是这个,但又舍不得:“离开要卷土重来就难了。”   这时候,他帐下的另一幕僚上前道:“主公,我有话要说,我觉得子龙将军还没走远,我们还没到放弃南阳的时候。”   张咨连忙问:“快说说怎么办。”   幕僚却问道:“您觉得在才德和容人方面,您对比豫州牧如何?”   听说豫州牧发明了天下闻名的颍川纸和印制书籍的雕版印刷书,会治病、会配方,还将整个豫州管理的井井有条,任人唯贤,新任命的将领和文官皆十分出色。   他摇摇头:“我不及他,那又如何?”   幕僚却继续问:“民心所向,您觉得对比豫州牧如何?”   张咨有些不耐烦了:“百姓交口称赞,他乃民心所向。”   “豫州牧布恩树德,令天下人皆受其惠。”幕僚说:“对方帮一次是情分,而我们已经三番两次麻烦他了,您这些方面都不如豫州牧,却占据着南阳重地,自然遭到袁术的觊觎。”他大着胆子说了这几句,观察着张咨的神色,见其没有勃然大怒,便知道多半此事可成。   想到家里生病的老母还需要豫州牧的神药,幕僚心一横,继续道:“如今袁术发兵已到,我们难以抵御,宛城的危亡马上就会到来。下官斗胆建议,您与豫州素来交好,不如将南阳郡太守之位拱手让与豫州牧,以表诚意。他是仁爱守信之人,必定厚待于您,继续让您管理南阳。否则,只能眼睁睁看着袁术攻入宛城,到时候我们的命运……”   收了豫州贿赂,将荀澜交代的话说完的幕僚退了一步,给张咨留下思索的空间。   张咨看了看周围的人,竟没有人一个人提出反对,似乎都在思索这个法子是否可行。方才感慨赵云走了可惜的幕僚上前说:“袁术此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是容不得我们的。荀州牧向来好说话,等利用豫州兵马赶走了袁术,说不定他还真会继续让我们各司其职,只是让子龙将军驻扎军队在宛城罢了。”   建议张咨让出南阳郡的幕僚也再接再厉:“是啊,他已经是豫州牧,必定不会贪恋南阳太守之位,多半在您谦让后,还让您治理南阳。这样您既得到了豫州的庇护,以后不会遭到诸侯觊觎,还能继续保留在南阳的尊贵地位,乃一箭双雕之计。”   这话说到了张咨的心坎儿上。他答应了献出南阳,立即派人再去追豫州军队。在寒玦答应了之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一颗心总算是落回到了肚子里。   得到了张咨拱手让出南阳郡的消息,等在路上的伏兵袭击了袁术派出的鲁阳军队。   黄盖在南阳郡为官多年,对地势十分熟悉。这处埋伏的地点,就是他提出来的。在鲁阳县和宛城之间有一道狭窄的山谷,非常适合用兵作战。   借着接亲之名,黄盖在离开宛城后就带着几十精兵前来山谷,和统率三千兵马的徐晃汇合。   峡谷处的伏兵本就让人防不胜防。更何况点兵的人完全没有料到会有人攻击他们,精力全在赶路上,没有多少防备。   豫州兵从山上推下大石,堵住前路,黄盖率领精锐截断后路。   “缴器不杀!抱头蹲下不射!”拉满弓的豫州军齐声大喊。他们多数占据了地利,在峡谷的两侧。   在树木的遮蔽下鲁阳军根本分不清对方有多少人,而峡谷的前后都有铁甲士兵,根本冲不出去。   山上的箭支铺天盖地飞来,短短半柱香内,鲁阳军就死伤惨重。   “缴器不杀!抱头蹲下不射!”豫州军继续齐声大喊。   在挣扎无用后,大多数人为了避免被乱箭射死,都抱头蹲下了。   此战鲁阳军无人能逃脱,试图爬上山坡突围的,也被早就准备好的绳索陷阱给捉了。大量的兵卒、兵器和马匹皆被豫州军所得。   同时,寒玦也占据了宛城。荀澜调兵遣将,将附近的一万豫州兵卒调入南阳郡。一万兵卒进入南阳郡后,寒玦的手段立即强硬了起来,牢牢控制住了太守府的进出,一切政令皆要经过豫州的批准才能下达,张咨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上当了,被软禁在了太守府。   本来想联合各县兵力反悔的他,竟发现豫州从事寒玦拿了法器,在宛城的城墙上不断播报他让出南阳郡给豫州的事情。   不仅如此,寒玦还用喇叭告知百姓:荀州牧仁爱百姓,担任南阳郡太守后决意给大家减免赋税,从此南阳郡的赋税和豫州一般。荀太守感念兵卒们的辛苦,还会给南阳郡的郡兵发赏钱。   这下可把百姓和兵卒给高兴坏了。正是秋收的时候,百姓都舍不得家里收获的粮食。本来今年南阳郡是跟随朝廷的命令加税的,现在新太守上任,不但不加,反而减轻了税赋。百姓们都觉得这是件大好事儿,街头巷尾都在称赞新任的南阳太守。   南阳郡消息通达且靠近颍川,对豫州的种种惠民之举都有所耳闻,有些大胆的人高声问:   “听说豫州遍地都是免费看病的医馆,我们也会有吗?”   “听说颍川有钱的县都施粥施药,我们也会有吗?”   “听说颍川开了不少免费的学堂,还有专门教小孩识字的,我们也会有吗?”   豫州来的将士们态度和蔼地说:“会有的,日后都会有的。明日就搭施粥的棚子,其他的都慢慢来。即日起招募医术高明的医师,日后建设医馆。你们若有推荐的医师,让他速来太守府找我们赵云将军。医术高明者,荀太守重重有赏。”   张咨听闻这个消息便知,大势已去,百姓和兵卒都不会站在他这边了。而且对方的大军已至,此时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他还交出了印信和太守的权柄。   寒玦率领三千骑兵,调南阳郡的郡国兵入颍川军屯。这是荀澜的主意,平行调动,这样南阳失去了暴动的根基,有黄盖和赵云驻守,后续无忧矣。   但除了郡国兵,南阳因为人口众多,乡勇格外多。荀澜还交代了赵云两个任务,募兵和招生。   南阳虽然有百万人口,但郡国兵没有多少。究其根源,在于汉朝服兵役的年限不长。这时候服兵役是分两年的。男子到了二十三岁后就开始服兵役,一年在本郡,一年根据朝廷所需,去都城。但汉室衰微后,后面的兵役就名存实亡了,所以男子一般在本郡服两年的兵役。   这样二十五岁之后的壮年男子就有不少。南阳人口众多,平常百姓家里没有那么多地可以种,即使男子外出讨生活,家里多劳累一下也是可以把地给种了的。荀澜正缺人手,所以他让寒玦开了南阳的仓库,从中取了盐、布匹和钱财,交由赵云募兵。   寒玦临走之前,清点账本,将所有东西一一交接,然后从包裹里掏出来了两个大喇叭。   赵云一看愣住了:“这是,主公的法器?”   “没错,此物名为喇叭,主公让我交给你的。”寒玦把一个喇叭递给他:“我来和你说怎么用,你把这里按一下说话就可以了。”   “这……云何德何能啊?”赵云一脸的震惊,主公的法器素来是寒玦和徐晃保管的,他们只见过,还不曾上手摸过。   他双手接过来,唯恐摔了。   “这与城墙上的法器不同,”寒玦说:“只能放大人的声音。”   这是荀澜兑换的最便宜的喇叭,只要五个积分,不带任何录音和循环播报功能,但放大效果特别好,喊起来带着气吞山河的气势。   那也是法器啊,赵云激动地接过来,试着对喇叭说了一句话,大喇叭的声音将屋子内外的一批人都给惊吓到了。   “将军,发生什么事情了?”几个人纷纷进来问。   他们在外面几十米的地方,竟忽然听到将军的声音仿佛在耳边炸开。结果冲进来一看,见寒从事和赵将军一人手里拿着一个法器,正在说法器的用法。   众人忙不迭的退了出去,脸上带着羡慕:“什么时候我也能摸一下主公的法器啊?”   旁边一兵卒笑嘻嘻地说:“等你像子龙将军一样立下大功,说不定主公也赐你一件。”   屋内,寒玦继续说:“若是红灯闪烁,就要将喇叭放在太阳底下晒一会儿,他就会恢复气力。喇叭怕水,沾染上水容易坏,雨天记得用油纸包裹起来放好。”   赵云听得连连点头。他按照荀澜的吩咐,特意从军队里面选出来几十年少俊秀的少年,同他的精锐队伍去募兵和招生。   精锐是震慑老兵的,免得他们偷奸耍滑,反而欺负上司。至于俊秀的少年兵,则是负责招生的……   这时候荀澜忽然收到了一封奇怪的名单。他展开一看,立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第73章   荀澜收到的神秘名单, 竟然是南阳郡主要官员的名单及工作能力的详尽评语。评语上注明了出身、学问、人品以及办事能力的评价,甚至在官场中遇到大事的应对表现也被井井有条地列了出来。   “有意外之喜,也请诸位先生一观。”荀澜笑着将信放在了桌上。   徐庶凑过来一看, 就看到了寄信人对第一个人的评语,忍不住读了出来:“尸位素餐,庸碌无能之辈,毫无无治吏之才。”不由感慨说:“这真是毫不客气啊, 不过有大用。”这正是主公急需的。整顿南阳吏治, 刚好可以从这信上记载的官员过错下手, 寄信人甚至连事件发生的时间、地点都写上了,非常便于查找和确认。   法衍看了一眼, 好奇问:“这字写得锋芒毕露,极有风骨, 不知道是何人给主公的名单?竟能拿到如此详尽的资料,评语也如此犀利。”   “这就要问志才先生了。”荀澜看向戏志才,秀眉微挑,饶有兴味地说:“此事着实在意料之外。但凭借他的才华,能做到这地步, 倒也在情理之中。”   对别人来说,搜集这些信息和从中提炼出重点,推断出一个人的能力和才华可能是十分庞大的工作量。但对擅长抓住人性的“读心大师”郭嘉来说,不过是小试牛刀。而且郭嘉不仅在颍川的学堂读过书,还去南阳学习过两年,拜访过南阳有名的隐士。有些名隐士的消息渠道,甚至比官场的人还要多。所以他能收集到这些信息, 荀澜也不惊讶。   荀澜对历史上郭嘉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曹操想和袁绍撕破脸, 又担心实力不及时, 郭嘉果断站了出来,为曹操献上了著名的“十胜十败”论。各个切中要害,把袁绍性格上的弱点剖析地淋漓尽致。还有孙策执掌江东,勇猛不亚其父,曹营摄于其威,十分忌惮。唯有郭嘉说孙策不足惧,铁口直断孙策“轻而无备,性急少谋,乃匹夫之勇耳,他日必死于小人之手”。果不其然,孙策在外出打猎时被刺客的暗箭杀死。   戏志才笑道:“主公果然料事如神,这信的确是郭嘉托我呈给主公的,我刚放在桌上,主公就看到了。”   荀澜微微一笑,从回忆中抽出神来:“他这人十分有趣,我之前遍寻不着,这时候却送来了解燃眉之急的东西。”   戏志才叹了一句:“他这个人做事向来是随心所欲。主公,之前我虽然知道他的一落脚处,但每次去寻都扑了个空,只有留书信给他。没有告诉主公,是我的过错。”说罢,躬身向荀澜行礼。   “你和他既为对手,自然劝不动他来效力。我若是去了也是扑个空,志才先生不必道歉。”两人十三四岁一同上过某处私学、处处争第一的经历,戏志才并没有隐瞒,也曾和荀澜提起。荀澜道:“郭嘉的性格,旁人是强求不了他的。”   “早在三个月之前,郭嘉从主公调兵推断出,您会对南阳用兵。”戏志解释了情报的来源:“所以他就一个人去了南阳,近日刚回来,希望转交给您这封信。”   法衍奇道:“三个月之前,岂不是主公尚未对我等说起南阳之计以前?此人不简单。”从主公军屯和调拨赵云将军剿匪的动向推断出其中真意,在主公开口之前连他都不知道主公竟然图谋南阳盆地,更敢直接和袁家嫡子袁术和江东猛虎孙坚对上。   戏志才点点头:“主公,可要我回信给他,明日让郭嘉来拜见?”   “不必,我去见他吧。”荀澜毫不犹豫地说。他从别人的评论中已经拼凑出了郭嘉的形象,弱冠之年的郭嘉,已养成了对权贵大翻白眼的隐士癖气。要收服这样的人才,不但得信任他,还要示之以诚意。   和戏志才、徐庶诸人不同,功利心和束缚感都弱的郭嘉随时都会跑路。一个不行,就果断下一位,直至找到能让他实现抱负的主公,成就一段张良辅佐刘邦般的佳话。若是找不到,他就直接归隐田园,独善其身了。   听荀澜说要亲自去见郭嘉,众人一愣,果然主公对郭嘉十分在意。   虽然知道主公素来对人才礼遇有加,但想到自己被寒玦打包上马,一路赶往颍川的待遇。再对比下死对头的………戏志才的心情不由有些微妙。   荀澜在搜寻颍川学子情报时候,倒是得知了一趣闻,打趣道:“听说你和郭嘉曾在学堂为一烟花女子大打出手,没想到志才还有年轻气盛的时候啊?”   “主公,这……”戏志才顿了顿,难得面上浮现出来了一丝不自在:“当时年少不懂事,就做下了蠢事,不提也罢啊。”   众人皆笑了起来。   历史上天下十三州的人才,在官渡之战前,大多看好袁绍。郭嘉却仅凭短短一面,就看透了袁绍的弱点。见完袁绍,郭嘉就毫不客气地跟他的谋臣扔下一段评语:“袁公徒欲效周公之下士,而未知用人之机。多端寡要,好谋无决,欲与共济天下大难,定霸王之业,难矣!”随即飘然而去。   “多端寡要,好谋无决。”想到这句话,荀澜就想叹气:他自己在现代的时候就经常选择困难症,穿越而来后也的确是头绪太多,想到什么做什么,经常既要且要。   “不会郭嘉见我一面,就失望而走吧?”然而这些担心不能在谋士们面前显露出来,所以荀澜趁着大家注意力在戏志才的风流韵事上,将话题转移开来。他表面轻松,但内心却有些忐忑。明日见到郭嘉,要说些什么呢?   然而郭嘉并没有给他机会。荀澜去拜访的时候,小童就说他家先生出去了。   荀澜眼前一亮:哦,这个套路,我熟!   他留下了礼物,礼貌地说,两日后再来登门拜访。至于郭嘉的信,已经被他命人送至南阳郡黄盖手里。   当然,不论郭嘉的眼光多精准,一家之言荀澜都不会全盘接受的。但有了郭嘉这些条理清晰的评语,黄盖就可以省去大量考察的时间。比如郭嘉评价一个人的德行和能力有失,黄盖直接命人照着郭嘉所提的事件寻档案核实,若是属实,过些时日就撸下来。对于评价高的,则重点关注,日后提拔上来。   这些工作并不是黄盖一个人在做,随着书信过去的,是颍川考察了一些时日的人才。荀澜正愁如何不动声色地将他们安插在关键岗位上,这机会就来了。   荀澜之前就要求徐晃、法衍和徐庶,每个人都带着十个古代版的“实习生”在身边,给他们派活计,等考察一段时间后再安排合适的岗位。   这些人处理事务大都上手很快,除了五人没有通过考察,剩下的二十五人皆可以用,经过三个大佬的点拨,做事情已经有模有样。荀澜其实已经安排出去了十人,剩下的十五人正好可以安排到南阳郡为官。   至于愿不愿意背井离乡,荀澜还特意一一问了他们的感受,若是有异议可以留下,毕竟强扭的瓜不甜。但这个年代做官本来就是不知外派到哪里,众人都已经习惯了,留下来还不知道何日才有空缺,去南阳主公已承诺了升职,于是没有一个人抗议。有的家眷留在颍川,自己去南阳郡赴任,有的则是考虑到主公所言的外派时间两年起步,便带着家眷同行。   “可惜刚用熟了人手,又要换一批了。”休沐日,法衍、徐庶和戏志才跟着荀澜去前院面试新人,几人边走边说。   荀澜笑着回道:“看着他们毕业是好事,不有种作物收获的成就感么?”   “说起来,还真和种田的老农有异曲同工之处。”   通过州牧府的考核后,这些人就得到了“毕业证书”,带着州牧府钢印和荀澜亲笔签名的那种。   戏志才说:“我倒是觉得,我们更像是夫子了,开办了个学堂走向仕途的速学班。”速学班这个词是他跟着荀澜学的,主公最近十分热衷办各种“认字速学班”、“数字速学班”和“拼音速学班”。拼音速学班他还没弄明白,正打算今天着手学习,没想到就被叫来面试新人了。   主公鲜少做无用的事情,众人知道这个仪式后就在猜测主公想做什么。现在被主公带着挑第二批“实习生”,忽然有了种学堂夫子的感觉,而他们州牧府,就像是学院一样。   其实毕业离开州牧府的人都被荀澜请喝茶,得到荀澜的鼓励。和现代硕博毕业导师对学生的谆谆教诲一样:“日后不论在哪里做官,不要给州牧府丢脸,不忘初心,始终记得我们的宗旨,好吗?”   除此之外,荀澜还表示:如果以后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写信回来,不要一个人硬抗。把众人感动地热泪盈眶。   荀澜不知道的是,这毕业证书后来都进入了国家的博物馆。后世称州牧府的育人教育是大学的雏形,也是颍川政治学院的前身,图影甚至还印在了历史课本上。   这些人才是当初寒玦和荀澜面试看中的人,几个月来一直跟着纸坊、雕版坊、印刷坊、医馆和客栈的掌柜管理人手。表现好的,则被推荐来参加今天的面试。面试好的话,掌柜可以得到赏钱。当然,若是面试表现十分差,掌柜则要被扣工钱了。   荀澜一向是赏罚分明。   依旧是一人选了十人,共三十人。不过戏志才、徐庶等人要处理的事务越发多了起来,许多基础的工作交由自己的亲随来带领这批初始的人才,他们定期亲自考核,偶尔点拨即可,不会占用太多的时间。   等在外面的掌柜的,见自己推荐的人才被选中,也皆带喜色,喜气洋洋地上前道喜。其中有一人,踌躇了片刻,对侍卫说:“近日有一徐州来的大客户,所求纸张、书籍甚多,我想和州牧当面禀报。”   过了片刻,侍卫回来告诉他:“州牧让你进去。”   掌柜早有准备,将客户需要的东西一一呈上:“启禀州牧,徐州客户想要麻纸,是纸坊一整个月的产量,若是供应了他,怕是其他地方要短缺了。”但错过大客户,未免过于可惜,他拿不了主意,所以特意来和州牧禀报。   有这样的财力和魄力,这人不简单。荀澜问:“这个客户是什么来历?你且说说看。”   掌柜早使人探听了情况,利落地回答说:“回禀州牧,此人名为糜竺,乃是东海朐县人,出身商贾之家,家有僮仆万人,资产钜亿。传至他这代,生意更盛。糜竺主要在徐州经营,所卖东西甚多,但以盐居多。”   盐商啊,难怪这么有钱了。这时候政府盐铁专卖已经废纸,施行的是民营征税制度,但盐铁政府专卖也同时存在着。对比之下,民间盐商更为活跃,有盐商成为巨贾,家资过亿。   “有此家资,他有没有买过官?”自古以来,官商勾结是常事。汉灵帝在时候的买官制度,更是为腐败提供了肥沃的土壤。   “回禀州牧,我派去的伙计们仔细调查过,未曾听过他有做官的经历。”   这反而有点稀奇了。荀澜思索了一下,觉得糜竺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忽然,灵光一现。刘备的糜夫人可不就是姓糜么?这人又是从徐州而来。   “哦,他派了什么人来交易?”   “回州牧的话,是他亲自前来,带了重金和礼物,想要和您见一面。”   果然,这种巨贾都是要找诸侯投资的,荀澜立即应道:“好,等明日下午,请他来州牧府吧。”他迅速地在系统中查询了这个名字,果不其然,糜竺就是日后刘备占徐州后的金手指之一。   翌日一早,荀澜继续去拜访郭嘉。   郭嘉隐居的地方选的不错,就在阳翟城外不远处,依山傍水的,风景十分秀丽。本以为自己要和郭嘉上演另一版本的“三顾茅庐”,今早来此就当郊游了。没想到郭嘉的小童将门打开后,就立即去通传了。   荀澜默默地将“礼物请留下,我改日再来”给咽了下去。   他站在门口,迎面而来了一黄衫少年,长得面若好女,明艳动人。荀澜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这不是那日调戏他和寒玦的断袖么?   当日少年对着寒玦说的那句“郎君有美色,我大爱之”,他记得清清楚楚!   郭嘉施施然行了一礼:“不才郭嘉,表字奉孝,见过使君。”表情从容,仿佛完全不记得那日醉酒后的失态,更不记得自己诓骗了荀州牧和寒从事去郭家面条。 第74章   郭嘉虽然年近弱冠, 但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小多了。这艳若桃李的长相也完全颠覆了“鬼才郭嘉”在荀澜心中的形象。   荀澜暗道:难怪不论是《三国演义》还是《三国志》,对郭嘉的相貌的记载基本上都没有,仅仅有体弱的描述,看上去是挺弱柳扶风的……   “愚荀澜, 表字安之, 侥幸领豫州牧一职, 今日得见奉孝,真是三生有幸啊。”不过荀澜城府渐长,立即收起了脸上的震惊之色, 三步并做两步上前, 热情洋溢地握住了郭嘉的手,仿佛没见过那日醉酒的郭嘉一样。   而系统提示音的响起也证明了眼前的郭嘉如假包换。   【结识谋士郭嘉,系统积分+5】   郭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荀澜,见他一双黑眸亮如星子, 举手投足之间灵动飘逸, 与那些迂腐官员大为不同, 但这言语却带着中年人的一丝腻味, 十分违和。他也不抽手,直接顺势拉着荀澜入内:“使君客气了,快快里面请。”   与郭嘉携着手, 荀澜欣然道:“奉孝这小院布置地极雅致, 想必是花费了心思的。”   郭嘉谦虚说:“比起使君的水云居,嘉不过班门弄斧尔。”   两人客套了几句, 气氛在郭嘉的配合下竟然很热烈, 大出荀澜的意料。   甫一进屋, 郭嘉屋内的陈设却一言难尽。一进门, 整整齐齐地摆放了一大排的酒坛子, 竟然有三层,粗略一看,有上百之巨。在房屋的另一侧,则密密麻麻地摆放了一大摞的书简。   虽然有会客的案几和蒲团,但在案几旁边,就以木箱为盆,栽培着洋姜。这些箱子就见缝插针地摆放在屋内,让人坐过去都要走Z字型。   洋姜其实适合三四月春天的时候种下,在十月份霜冻后收获。茎叶完全枯萎后,此时就生长成熟了,可以进行采收。   不过荀澜给郭嘉的茎种的时候已经是夏天了,为了避免温度不适,荀澜是建议在木屋内栽培的——也就是温室大棚的简单版。   没想到郭嘉这么特行独立,直接把洋姜放在了会客的厅内。这时候已经十二月,屋内虽然放着火盆,但洋姜的叶、茎已经逐渐被冻死。   蒲团的旁边就摆着收获的洋姜。荀澜就以此为话题,和郭嘉讨论起来了种田之道,两人皆诧异于对方对种田所懂甚多。   按理说,两人一个自称是仙山道长,一个是衣食无忧,一篇文章、一副好字就能换来衣食无忧的才子,皆不亲手务农。   彼此都没想到,对方的种田技能都是点满了的。   郭嘉对洋姜颇为推崇:“种起来果然不费心思,等到了开春,就可以直接重在山野之间,不用开荒,可以省许多的力气。”   “是啊,这物生存能力极强,在我的家乡有一种夸张的说法。”   “愿闻其详。”   荀澜笑道:“洋姜所过之处,寸草不生。”可以说是生存力极强了,而且很难清理干净。不过这问题要到很多年后再考虑了,毕竟现在它还是个稀罕物,根本不可能滥种。   “这么顽强的东西,若是他日推广开来,家家户户若是在院子里种上一点,就足够一家佐味所需了。”郭嘉道:“八月我种下的土豆亦收获了,种一收五,此物亦是高产啊。”   “土豆亩产是麦的四倍,且生长期短,一年两种。”荀澜笑道:“我有推广种植土豆的打算,作为主粮的补充,可惜现在手里的种子不够。”   土豆种其实就是它自身的茎块,等上面发芽了,就可以带着芽切成几块,分别种下去。这样一直一直种下去,才能膨胀出许多土豆。   荀澜在浮烟山的土豆又收获了一遭,但若是在颍川推广,还远远不够。好在在初始领地的种植有积分可以拿,他用积分催熟粉又催了一大波土豆,来年继续围绕着浮烟山周遭不断扩大产地,形成良性循环。   “土豆炖煮极为饱腹,撒上盐烤也别有一番滋味,如此高产的作物若是推广开来,是百姓之福啊。”   “不过土豆得和谷物或者豆类轮种,否则容易生病害。”   郭嘉命人拿出晒干的梅子煮酒,两人边喝边聊,荀澜不但喝得爽快,还花式夸奖郭嘉:“奉孝的酒藏颇多,想必是千杯不醉之人,这一大排的酒坛真是让人震撼啊。”   “实不相瞒,多是空坛尔。”郭嘉笑了一下:“我每隔一段时间就让仆从去城中将酒坛打满,如此一个月,便可不出门矣。”   “奉孝真是海量。”荀澜微微一笑,倒是想到了一个吸引郭嘉的法子:“不知道奉孝可饮过烧酒?”   郭嘉狡黠一笑:“听说这是军中才配备的东西,乃使君亲手所酿造,莫非今日嘉有口福了?”   “奉孝料事如神,我今日的确带了美酒,不知是否合乎你的口味?”说着,荀澜让典韦呈上来了一细长的瓷瓶。   酒虽然为粮食所酿,价格偏高,但也不至于珍贵至此吧?见典韦只是打开木塞,给他倒了半杯就将瓷瓶放在案几上。郭嘉迷惑地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尝尝这烧酒的味道。”   “此酒不宜多饮,需要放慢……”荀澜还没说完,郭嘉就已经被辣地连连咳嗽。   荀澜只得从袖子里掏出一方帕子,递过去给他:“你没事吧?”   郭嘉抬头抹去唇边的酒液,桃花眼里闪烁着灿烂的光:“好酒!”   不愧是爱酒之人,荀澜放下了心。“此酒的度数比米酒高得多,”想到古人不懂度数,荀澜换了种解释方式:“比之米酒,烧酒要浓厚的多,味道辛辣,饮后后劲足,所以奉孝还是慢些好。”   “多谢使君提醒,”郭嘉笑道:“这酒的方子可是与寻常酒不同,差异竟如西域葡萄酒一般,与平时的口感完全不同。”   “法子是差不多的,不过用了蒸馏的新法。”   “请恕嘉才疏学浅,蒸馏之法竟是闻所未闻。”郭嘉摩挲着酒杯问:“可是使君从蓬莱仙山的古法?”   “正是如此,”荀澜已经很熟练地将一切推到仙山上去,他也不藏私,浅笑说:“法子也很简单,用浓酒和糟入蒸锅,蒸令气上,用专门的器械承滴露,待露凝结,便成为烧酒了。”蒸馏酒的难处在于蒸馏的器械,而不在于法子,说出来也无所谓。   郭嘉浅浅啜了一口酒液,笑道:“使君酿造烧酒,本是为了军中伤员吧。”想必这法子,凝结成露的有限,所以即使拜访客人,也只带一星半点。   “烧酒浇在伤口上,的确有防止溃烂之效,但并不是我今日所带的酒液。”   “莫非是凝露的要求更高?”   “正是,若说这酒有三十五度,那军中所用得有双倍之浓才行。”消毒用的酒精浓度应该在百分之七十以上,才可以有效灭活细菌。   荀澜观察郭嘉的反应,见他点头,暗道:果然,郭嘉学了阿拉伯数字,也是个愿意接受新生事物的。他继续道:“奉孝虽然足不出户,却知晓天下事。”   “使君谬赞了,”郭嘉舔了舔莹润的红唇,见荀澜正了神色,便知道他要开口相邀,他便先一步问道:“如今各路诸侯伐董,不知使君是何种打算?”   颍川距离洛阳虽近,荀澜却毫无动静。其实曹操也曾寄信来催促,都被荀澜以豫州为应对即将到来的瘟疫忙疯了为由推迟了,等事务安排妥当,自己马上启程。两次以后,曹操似乎瞧出了端倪,最近是没来信了。   “各路诸侯皆屯兵不前,观望之风甚浓。”荀澜笑道:“我们启程倒是不急。”   “使君似乎另有打算,莫非是笃定此战必败?”   惊讶的神色从荀澜脸上一闪而过,他点点头道:“不愧是奉孝先生,此番讨董,人心不齐。各位诸侯各怀鬼胎,根本形不成合力。”   郭嘉赞同道:“废太子刘辩的威望和能力,不足以撑起联军,让人心服口服。”暗指袁绍这个盟主的能力和威望不足以服众。只是各路诸侯没有废天子在手,也没有人比他更有人脉,没有更好的选择罢了,只能推举他为盟主。   “若是做不到令行禁止,指挥联军如臂使指,再多的人数也是一盘散沙。”荀澜道:“先生应当猜到我的打算了吧。”   郭嘉微微一笑:“使君让寒从事带铁甲军从南阳赶回,另行调募集的新兵进入南阳,想必这就是去酸枣的总数了吧。”   不去是酸枣会师是不可能的,否则日后是一个相当大的把柄。荀澜占据了中原的富饶之地,若是同时被两三诸侯觊觎,后面会麻烦不断,铁甲军是一个震慑的好法子。三千兵马过去,也不会兴师动众,需要的粮草完全消耗得起。   荀澜诚恳道:“没错,若是奉孝有意,请和我一同前往酸枣。”一想到在誓师大会上能够见证名场面和赚到无数的结识特殊人才“ 5”积分,他无论如何,也是要去的。   郭嘉微微凝眉,还以为荀澜会让寒从事代去,自己坐镇阳翟。毕竟这样完全说得过去,只言阳翟北部地理位置优越,靠近洛阳。在此等候,随时配合联军的进攻出兵即可。   他看荀澜的神色,显然主意已定,便笑着答应了。   荀澜松了一口气,意味深长道:“等此番讨董归来,我想举荐奉孝为豫州别驾,请不要推辞。”   郭嘉意味不明地挑了挑眉,看来荀澜是期待他在联军中的表现了。   荀澜此人眼神清澈明亮,俊秀的脸上表情生动,仿佛藏不住主意。然而行事大胆,预测毫不迟疑,更是变相承认要在联军中做大动作,真是有趣极了!   荀澜拜会完郭嘉,一身轻松地回到府上,准备接待麋竺。   “这要是一天之中搞定两个关键人物,我都忍不住要夸自己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唇角,上面犹然带着笑意。   正感慨今日成就无人分享,毕竟在几位先生之前是不能露出主公孩子气一面的。这时候侍卫过来汇报,寒玦和徐晃已经带人回来了,已行至接近阳翟十里的地方。   “这么快?”荀澜喜道:“让厨房杀鸡宰鸭,晚上做小鸡炖蘑菇和烤鸭。”   骑兵行军很快,半个时辰后寒玦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咦,怎么每次分离没几天,都感觉你长高了一点?”荀澜上前拍了拍寒玦的肩膀。   寒玦的铁甲还没有卸下来,在阳光下泛着寒光的银甲穿在身上犹如传说中的武神,俊美非凡。荀澜看他马匹两侧的口袋上,似乎被阳翟热情如火的姑娘们扔了鲜花:“这是什么?”   寒玦却道:“是从南阳带回来的特产,你不是有法子催生各种植物么,我猜你会喜欢,就收集了一些种子。”   说着,将口袋里的东西拿了出来,鲜花则毫不在意地扔在了一旁。除了荀澜不认识的种子外,还有一株带着土的植物,寒玦解释说:“这是一株茶树。”   荀澜胸中一暖:“咦,怎么找到了这个?”   汉代的茶,皆是野茶,茶树都是野生的。没有经过人工选择的茶叶味道好不了哪里去,所以当时人煮茶才要加入葱、姜等许多大料,煮出来的味道也十分奇特,堪称药饮。   “听一兵卒说到自家院子里的茶树有清香,我就挖了一株苗回来。”   虽然现在是冬天,叶子都落光了,带着根须的枝干光秃秃的,但这难不倒荀澜。他倒了一些催熟粉上去,不一会儿,枝干上就布满了鲜嫩的绿叶。 第75章   寒玦揪了一片茶树叶子下来, 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   “怎么样?”荀澜好奇地凑过去,也没摘别的叶子,两人挨在一起, 都闻到了一丝草木独有的清香。   “和旁的茶叶的确不同, 看来那兵卒没有说谎。”寒玦微微侧了侧身道, 脸上因为靠得太近有一丝的不自然:“等处理了冲泡试试,若是好用,明年春天就将那人的茶树挖了移栽过来。”   荀澜指了指结出来的茶籽:“用茶籽种应当也行, 先让人处理一下看看吧。”   生茶叶和刚制好的新茶都不适宜马上饮用。因为没有经过一段时间放置, 有些对身体有不良影响的物质还未被完全氧化。若是贸然饮用,可能会腹泻, 所以得让人晾晒和炒制。   “行, ”寒玦挥手让侍卫抬下去,仿若不经意地问:“侍卫说你一大早就出去了,可是有什么收获?”   “有啊, 我拐到郭嘉了, ”荀澜早就忍不住要说了, 兴奋地问:“你可记得我们那次遇到一个醉鬼,带我们去郭家面条?”   “所以他真认识郭嘉?”   “不, 他就是郭嘉!”   寒玦一怔。   荀澜感慨地说:“想不到吧?我也没想到, 郭嘉居然长成这个样子。”   寒玦对郭嘉的观感并不好,他自己也受了许多以貌取人的苦, 对郭嘉的外貌倒是没什么成见,但回想到那人轻佻的言行举止, 不满道:“所以那个闻名遐迩的才子, 竟然是这般醉醺醺的德行?”   “唉, 人无完人啊, 越是有才气的人脾性越是古怪。”荀澜摊手道:“总之,我今天去见他,在我的诚恳相邀下,他答应和我们一同前往酸枣了。”   寒玦凤眼微眯,声音里带着一丝寒气:“为防他是沽名钓誉之徒,还是带上徐庶先生吧。”   荀澜却摆摆手:“豫州事情繁多,你我一走,重担皆在几位先生身上。还要防备董卓偷袭和底下人趁我不在搞事情,带郭嘉一人就够了。”   但寒玦听完,眉头却微微蹙了起来。荀澜以为他在担心,便宽慰道:“我还带着你和典韦呢,几位从官也都跟着去,还有什么好担心的?”人数虽少但贵在精。   寒玦还待说什么,这时候侍卫却走过来通传:“主公,糜竺到了,已安排到偏厅等候。”   寒玦长眉微挑,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糜竺?”   荀澜读出来了他的表情,解释道:“是来自徐州的大商贾,来和我谈书籍和纸张生意的。”   “应对这样的客人,倒也不必你亲自去,要不我来吧?”   “要的,这个糜竺可不简单,说不定会成为你的同僚。”荀澜推了推他:“你先去休息吧,劳累了这么久,就不要一回来就处理事务了。”   糜竺虽然是大商贾,但却是极具有投资眼光的投资专家。若是荀澜不插手,若干年后,糜竺会被徐州牧陶潜聘为别驾这一高官。在陶谦死后奉其遗言,将徐州交到刘备的手上。   不仅如此,在刘备走投无路时,糜竺大手笔地送了刘备的大量兵马和银钱,生生把刘备拽回了逐鹿中原的诸侯桌上。这可是一个很大的金手指,放跑了就要去助刘备了。   “那我先下去换衣服,晚饭时来接你。”   寒玦的一身戎装,倒是给了荀澜一个暂且留下糜竺的法子。那就是——官司,这东西不论放在哪个朝代,都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解决的。   一会儿,侍卫就带着糜竺来到了前院。   “如琢如磨,如匪君子。”真是神奇,糜竺一个大商贾,身上却带着书卷气,举止颇有君子之风。   糜竺立即做了自我介绍,和掌柜的调查大差不差。徐州富商,年纪三十,字子仲,以贩卖盐为主,亦经营各色铺子,在徐州的耕耘颇深。   荀澜有心笼络,立即让侍卫煮青梅酒招待客人。   谈及采购大量纸张和书籍的缘由,糜竺笑着说:“回禀州牧,徐州纸价高昂且远不如颍川纸,糜氏学堂里学子皆用的是竹简,携带、诵读书籍皆不便。而且我们家中小辈众多,想着给他们读书开蒙,便想多买些书籍和颍川纸带回去。一则家用,二则在徐州开设纸坊来做些小买卖,因此斗胆请您多给我们拨一些。”   说小买卖也太谦虚了。糜家有僮仆万人,资产钜亿。连自己家学堂都要用书籍和纸张,可是相当不简单的家族了。要知道,在这个年代,颍川纸和书籍都是奢侈品。   荀澜点点头:“听说您的家族在徐州经商多年,这采买纸张和书籍的生意,可是要持续做下去?”   “竺……正有此意。”糜竺笑道:“纸张取代竹简为大势所趋,想来日后世人对纸张的追逐更盛。”   见荀澜只是微微颔首,糜竺继续赞美道:“颍川纸洁白无瑕,柔韧不容易破,实乃书写的上佳材料。竺在千里之外,也听闻颍川纸乃是州牧亲自想出来的主意,真是妙不可言。”   糜竺不会想把妹妹嫁给我吧?荀澜稍微偏了会儿神。随即又想,糜竺可是个有大智慧的人。正所谓救急不救穷,他现在又不需要对方雪中送炭,应当只是前来试探,建立良好的关系罢了。   但荀澜却不想只谈论生意,在和糜竺签订了契约之后,荀澜道:“子仲觉得阳翟如何?”   这时候,对平辈称字是出于礼貌和尊敬。被称呼了表字,糜竺心下有些不解,但依旧笑容不减,面上没有表露出分毫:“民富兵强,在使君的治理下蒸蒸日上,实在是一块宝地啊。”   “并非我之功,”荀澜谦虚地摇摇头:“若非有幕僚日夜操劳,武将在外辛苦剿匪挣扎,阳翟、甚至整个豫州都无法安定。”   糜竺微微一愣,本来只是前来试探名动天下的活神仙荀州牧,然而对方似乎也在试探自己。他斟酌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使君慧眼识人,众人各司其职,在您的治下,是百姓之福。”   糜竺心下琢磨着,早就听说荀州牧任人唯贤,不拘一格,莫非?他的这丝预感还成了真,听荀州牧直接道:“听说糜家代代习武,子仲也是善于骑射,可有兴趣切磋一二?”   糜竺苦笑道:“竺学习武艺只是防止行商途中被土匪打劫,武功其实上不得台面,实在是不敢在您面前卖弄啊。”   荀澜又邀请了一次,但糜竺还是委婉地推拒了。   荀澜思忖道:想必糜竺是怕自己提拔他为武官,日后上战场吧?   这人的终极目标,他倒是有几分把握了。   历史上糜竺也是善于骑射,但是投靠刘备后他却从不统兵。凭借雪中送炭之恩,在蜀汉一直顺风顺水,从中郎升到安汉将军,位居诸臣之首。不打仗还能安心养老,在蜀汉继续做生意,又有妹妹在刘备身旁吹枕头风,这糜竺战略眼光可真精准。怪不得拒绝了曹老板的邀请,不肯去做嬴郡太守。   念及此,荀澜道:“我有一事请教。”   “使君但讲无妨,竺虽然才疏学浅,但愿意尽力为您解忧。”   “其实豫州境内匪寇之患已解,商贾可安心做生意。但为何,往来商队依旧不多?”荀澜凝眉:“可是有何顾忌,子仲但讲无妨。”   糜竺一怔,但观察荀澜的神色,似是真情实感地为此事烦恼。   “回禀使君,自从有了太平车、颍川纸、书籍、报纸、红糖和冰块之后,徐州往来豫州的商队增长了一倍多,许是其他地方造成的。”   荀澜叹了口气:“才一倍多啊,路上运输的关卡如何?”   这个糜竺很熟,荀澜认真听完,命人取来木炭条和白纸。按照糜竺所说,将各个关口画了出来。   他闲来无事的时候在系统里看东汉地图不知道多少遍了,看似随意一画,但大致的位置却标记地很清楚。   等荀澜快速勾勒出从徐州到阳翟的贸易线,糜竺眼中难掩震惊:此子果然不凡!   荀澜倒是没有觉察到,他是真心要打通贸易流通的关节所在。   “这、这、还有这里。”荀澜指着几个关口说:“你说货物在这里停留的时日超过了一天一夜,本官会派人去调查,若是属实,便是你的功劳。”   “竺惭愧,岂能居功?”糜竺完全没想到会有官员因为商贾的货物不通达而责怪自己的属官,连忙行了一礼。   “你这是立了大功了,本官一直强调商品流转要运行无阻,这几处关口肆意扣押货物,是不是还让商贾出钱疏通了?”   糜竺抬头,见荀澜面色冷峻,当下就承认了:“是有此举,竺惶恐。”但这在乱世,用钱来开路,否则官府不放行,他都已经习惯了。   “商品流通,贵在流转流动,这些人无视政令,还收受贿赂,按律当剥夺官职,处以十倍罚款。此事决不能姑息,还请子仲到阳翟县衙递个诉状。”   至于送钱的糜竺,荀澜并没有说什么,反而加以安抚。   走出州牧府后,长长的时间都没有言语。他的妹妹糜芳仰起俏丽的小脸,忍不住问道:“哥,你去州牧府是发生什么了吗?怎地精神如此恍惚?”她明明听说荀州牧是个神仙般的人物,从来不会苛责无辜的人。   “我只是有些不明白。”糜竺叹了口气,摸了摸妹妹的脑袋:“你不要担心。”   “不明白什么呢?说出来我为哥哥分忧。”   “州牧他对商贾没有丝毫成见,甚至一点都没有重农抑商的意思。”糜竺揉了揉太阳穴:“荀州牧说各种小商贩越多,代表一个地方越有活力,还说了一些我没有消化的话,等我想明白了再告诉你。”   糜芳眼睛发亮:“哥哥,荀州牧对商贾没有偏见,那会答应娶我吗?”自从闺中密友的父亲被荀州牧治好了顽疾,她就一直悄咪咪地和自己说愿以身相许回报荀州牧的恩情。整日听人念叨荀太守年轻又有才华,糜芳自己也很心动。   糜竺苦笑了一下:“门不当户不对的,你的小脑瓜里都在想什么呢?”   糜芳天真地说:“做不了正妻,我可以做妾啊!”   荀澜浑然不知还有人在说自己的婚事,自从州牧府将媒婆们毫不客气地赶出去,说休得打扰州牧修行后,已经许久没人提这样的事情了。   每次这些人提到要给自己说一年方十四,貌美如花的女子,荀澜的脑内都是“三年起步五年以上”,这是在犯罪啊!   所以他才会告诉典韦,只要有人来说亲,就是存心要坏主公修行。典韦信以为真,不管是谁提到这个话题,就算是高官说起,他都会一本正经地上前劝诫,让人铩羽而归。   “阿嚏!”荀澜连着打了几个喷嚏,寒玦拿了帕子给他:“这几日天气转冷,是不是受寒了?”   荀澜摇了摇头,才要开口,又打了个喷嚏。   “许是有人念叨我了。”荀澜无奈地起身洗了个脸。   “身上可觉得寒颤?”寒玦起身给他拿了一件衣服披上。   “没事儿,已经好了。”荀澜摇摇头:“来,继续吃。”   为了庆祝寒玦和徐晃胜利归来,晚上的菜色极为丰盛。最受欢迎的就是这道小鸡炖蘑菇,从辽东郡采买回来的松伞蘑吸饱汤汁,不仅衬托出鸡肉的鲜香,咬一口也是香气四溢。   “这是什么神仙菜色!”徐晃惊叹道。   “在南阳吃得不好么?”荀澜问道。   徐晃摇头:“南阳太守张咨为了自己享受,劳民又伤财,做一道菜要五个厨子,光雕花就要半天,吃得却比我们差远了。”   “萝卜就算是雕出花来也是萝卜。”荀澜耸耸肩:“华而不实罢了。”   “也不何时兴起的这股风气,”戏志才道:“这些年来大富之家竞相在这方面弄花样,甚至连食盒都要用金子玉饰来装饰。”   徐庶也不赞同地摇头:“食物是用来吃的,又不是用来看的。”   法衍则问:“不知主公打算如何处置张咨?”   “下一期报纸明日就要发行了,”荀澜笑了一下,给法正夹了个鸡腿:“等铺垫的差不多了,就让人以丝绸为幕的太平车,大张旗鼓地接张咨到颍川来。我自会厚待张咨,给天下诸侯看。”   岂能不占据舆论的高地?荀澜在下一期的报纸里,自然是对张咨让出南阳的事情加以润色,将自己形容成了得南阳太守之托,拯救南阳百姓于战乱之中的英雄。孙坚和袁术则是肆意掠夺他人领地的野心家。   至于孙坚和袁术看到之后会不会着急跳脚,他们又能拿自己怎么样?而且,荀澜自觉陈述的是事实,若非自己早有准备,南阳已落入袁术之手。以兵多粮足的南阳为据点,袁术继续向四周扩大地盘,成为最有实力的诸侯之一,而南阳郡的百姓也被抽调兵力,成为四处征伐的主力。   为免张咨留下来搞事,还是接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比较好。而且张咨本来就是颍川人,荀澜在报纸里宣扬会表奏张咨为豫州都官从事,让他回到家乡颍川做事。   都官从事也是州牧的高级佐官之一,主察举百官犯法者,从职级上来说张咨的待遇已经很优厚了。至于能不能胜任,荀澜本就没打算让张咨干活,只打算好好养着他。   给张咨的宅子已经准备好,阳翟城中最高的四层楼住宅便是。宅子在城中特别显眼,荀澜还特意命人给他装了一扇特别华丽的大门,门口匾额写着“张府”,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张咨的住处一般。至于买下宅子和装修所耗费的银钱,自然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第76章   吃罢晚饭, 寒玦邀请荀澜:“去散步不?”   思及寒玦一走,自己的确没怎么出去逛夜市过。荀澜欣然同意,换了一身衣服, 就和他出门了。   “头巾歪了。”寒玦上手给荀澜调整了一下,又把头巾向下扯了扯, 遮住了大半个光洁无暇的额头。   因着两人惹眼的长相, 还是低调出行的好, 所以荀澜包紫色头巾,穿了一身刚穿来时系统送的短褐,再在外面套上羊皮袄, 就是时下冬天百姓的打扮了。   就是出门不久,一阵冷风袭来, 荀澜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忍不住叹了一句:“怎么这么冷……”他这还是十二月以来第一次微服私访, 现在被冷风一冻,立马怀念起自己屋子里的貂皮裘了。   “回去拿衣服吧。”寒玦倒是给他准备了一个小巧的手炉。荀澜接过来拢在袖子里, 手里暖和了一点, 就摇了摇头:“貂皮狐皮大袄一穿, 街上人肯定都看我们, 说不定马上就被人认出来了, 就没法体察民情了。”   光坐在州牧府看下属呈上来的报告还不够,他得去抽查下物价,物价平稳也是经济的重要风向标,再去路灯下听听时下谈论的热点是什么, 免得和百姓脱节。   见寒玦依旧不迈步, 荀澜只得继续道:“你穿比我更少, 也没怎么样啊, 我们快走几步,说不定好一点。”虽然这么说着,他还是双手环胸,默默抱住了自己。   寒玦只穿着一身素色的袍子,却活动自如,他已经习惯了北方的寒冷,草原上的冬天比中原要难熬地多,风如刀刃,即使穿着羊皮的袄子,也不顶用。   “到了前面铺子里,我去给你买一件披风。”寒玦揽着荀澜的肩膀,快步朝前面走去。   “咦……”   “怎么了?”   荀澜惆怅地叹了一下:“没事,就觉得这个姿势挺怀念的。”和朋友勾肩搭背的感觉,自从来到古代就没体验过了。   寒玦微微蹙眉,手下不由自主地按紧了些:“是和师兄们?”   荀澜随口说:“也不算师兄吧,同窗们这样出去玩都很正常,我们那不讲究君子之交淡如水。”平时打篮球还会一群人抱一起庆祝胜利,说出来估计寒玦要大跌眼球。   “哦。”寒玦淡淡地应了一声,荀澜本能地察觉到他好像不是很开心。   莫非,是今天赶路太累了?但提出来要散步的是他啊,而且他们的确吃多了,撑得难受,还是出来走走比较好。要知道,就着烤鸭和小鸡炖蘑菇,寒玦可是吃了整整四大碗饭,荀澜自己撑死了才吃了一碗。   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寒玦熟练地带着荀澜去了一家布帛行。布帛行不大,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各色的布匹,只有在门口挂着几个式样简单的羊皮袄和双层棉布的披风。   寒玦买了一个靛蓝色的披风给荀澜罩上:“好些了吗?”   见寒玦貌似恢复了正常,所以刚才是自己的错觉?   荀澜吸了吸鼻子,抬手捏了捏棉布,里面厚厚的一层,竟摸不出来里面究竟是什么:“好多了,这其中是塞了什么,竟然很遮风?”   “破布片、渔网、麻,什么都有。”   “难怪沉甸甸的,但里面填得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怎么价格还一点都不便宜?”   “这两层细棉布也很厚实,针脚细密,是下了力气的。”寒玦说:“这披风一般就是用来应急,普通百姓多自己做冬衣。”   言下之意,这披风也是给行商和富人的,并不是普通百姓用的。   “那普通百姓,也只能穿个羊皮袄了。”荀澜叹了口气,看着往来的行人,眼含同情。   有的人还只穿着打着补丁的粗布麻衣,在三四度的冬日,连个羊皮袄都没有。生产力低下的古代,百姓太艰难了。   察觉到荀澜情绪的低落,寒玦学着荀澜平时的姿势拍了拍他的肩膀:“别难过,你不是说白叠子推广开来,日后就可以做暖和的棉衣了么?”   “但白叠子种子有限,秋收的那一批产量也不好。”荀澜摇摇头:“是我把侍弄棉花想得太简单了。”   “下次用肥沃的土地试试?便可多结籽,多育种。”   荀澜吐出来一口浊气:“可是中原的土地紧张,能吃饱就不错,若是占用良田来种植棉花,百姓怕是还没穿上棉衣,已经饿死了。”   寒玦开解他道:“土豆产量是一般粮食的四五倍之巨,等它推广开来,不愁腾不出土地种。别着急,先多攒一些种子。”说完,寒玦还从附近的小摊子上买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饮料给他。   “咦,阳翟居然出现了热饮?”荀澜惊讶地接过来,尝了一口:“是红糖山楂水,还挺暖和的。”   身体内外都有了热度,荀澜情绪没那么沮丧了,他低声道:“若是我有扬州,种植杂交水稻,那就可以养活天下人了。”到时候,也不怕挤出效应了,各种经济作物都可以种起来。   扬州,也就是日后东吴的地盘,现在还是一片散沙,各个郡县是豪绅的地盘,扬州刺史对地方的把控力很有限。   扬州的地盘和现代可完全不一样。扬州是一个比豫州还要大上一倍不止的大郡,但人口却不及豫州,乃是地广人稀的地方,还有大片没有开拓的土地。   历史上在孙坚死后,孙策用传国玉玺从袁术那里借到了点兵马,带着老将程普、黄盖等一干人马,南下江东,一座城一座城打下来的。打完就驱逐当地反对自己的朝廷官员,安排拥簇自己的豪强和官绅上位。从历史的进程来看,打下扬州不难,各个郡难以形成统一战线,可以逐个击破。   而且,扬州地处南地,距离各大诸侯的势力偏远。若是诸侯南下攻击扬州,得经过荆州北的南阳郡、豫州或者徐州。   徐州陶谦是个无力攻击他人的,南阳郡和豫州都是自己的地盘。所以荀澜觉得可以安心把扬州收为自己的后方。   扬州的辖境甚广,且都是千年后的富饶之地。这时候扬州分置淮南、庐江、丹阳、会稽、建安、吴郡、豫章、庐陵等九郡,其中就有赫赫有名的“江东六郡”,极具发展潜力。   对于荀澜的野望,寒玦并没有感到惊讶,而是顺着他的思路道:“豫州已定,募兵也有进展,随时都可以进军扬州。”   荀澜抿唇一笑:“还以为你会劝说我争冀州和兖州。”   秦汉时候,开发的主要是北方,农业种植水平和经济发展水平北方都远胜于南方。并且北方人口众多,在人口就是生产力的年代,人口就代表着实力。相比之下,地广人稀的扬州、交州等地,实力太弱了。   寒玦道:“冀州牧韩馥,还有袁绍、公孙瓒虎视眈眈,兖州有兖州刺史刘岱、陈留太守张邈、曹操等人,硬碰硬反而对自己实力有损,倒是你的军屯之法可以在有大片平原未开的扬州推行开来,他日土豆种子多了,自会吸引天下人前来。”   何况,他知道荀澜手里的高产种子并不止土豆一种。产量是小麦和谷子四五倍,且有饱腹感的食物,在这乱世是一笔极大的财富。利用得当,很容易得到民心。   荀澜说:“我也觉得,当徐徐图之,一口气吃不成胖子。”   不过,他也不会让袁绍再轻易得到冀州,荀澜已经私下里派人接触了韩馥手下的谋士沮授和田丰。   “仁义守信之名已经吸引很多流民来颍川了,别担心。”寒玦道:“将其编入军中,他日引向扬州即可。”   其实之前荀澜无限制地收纳流民,将库存的粮食拿出来分发,他就有所猜测。如今打下了粮仓南阳,粮食危机缓解,但这些流民终究是不能一直留在颍川的,颍川能开垦的土地有限。   现在荀澜一直安排流民们广修路搭桥、挖井和修渠,但这些活计不能产出粮食,寒玦亦觉得这并非长久之计。到时候兵卒打下了扬州,这些受了荀澜之恩的流民就可以安排去扬州军屯,不但可以减轻颍川的负担,还可以遏制扬州本地的反叛。   得到寒玦的安慰,荀澜心里安定了许多,他将暖炉放在寒玦手里:“嗯,你拿着。”   “我不冷。”寒玦却不肯收下,又塞回到了他手中。   这个年纪的男人,正是嘴硬倔强的时候。荀澜无法,直接把寒玦的手给拉过来,和自己的右手一道覆在暖炉上。   看着两人在袖子中交叠的手,寒玦微微一笑,这次没有再推拒。   两人在寒风中绕着主街走了一圈,荀澜见城中一切正常,才安心回去洗漱睡觉。   虽然有可靠的手下定时汇报情况,荀澜觉得但上位者还是要多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否则长时间身居高位,可能都忘了自己的初心。而且在这个没有网络的年代,荀澜就更觉得微服私访、体察民情的必要性了。   自从升任豫州牧,荀澜就加大了对乡勇的招募。除了在豫州各个郡、县、国内张贴公告,他早在第二期报纸开始,就专门开辟了一个豫州牧招募勇士的栏目。   比起官吏招聘,招募勇士完全不会撼动世家的根基,而且乃是人之常情。毕竟这时候战乱纷繁,其实各个州都有在招募乡勇。一身本事的人在哪里都是受欢迎的。   但荀澜这个专栏,不仅清晰地写了各个岗位的诱人待遇,还增加了后续的追踪报道,让一切更加的真实立体。   比如赵云剿匪有功,一路平步直升到阳翟郡尉,如今和立下赫赫战功的黄盖一起行南阳郡代太守之职。再比如力大无比的许褚得到赏识后,奉命镇守阳乾关,在打退了董卓的虎狼之师后升职为将军。   看到这些鼓舞人心的消息,有些功夫在手的都梦想着自己也有这么一天,所以许多人听说了报纸上的事迹后,千里迢迢来到了豫州参军。   有功夫在身的,荀澜自然不会亏待他们,一入伍,就能拿到补贴。若是伤了,报纸里写得清清楚楚,豫州的医馆都可以终身给他们免费医治。若是留下了残疾,日后还会包工,管吃管住,不愁找不到活儿计干。除此之外,若是在剿匪途中因公殉职,荀澜给他们丰厚的抚恤给家人,这些都是别的州郡从未应承过的。   有一把子力气的人,因为天灾人祸无法养活自己的,同样是要去给人当兵卖命,都更乐意选择豫州牧。   豫州牧是实在是太仁义了,他在豫州设下的医馆,果然是免费替人看诊开方,说不收费这大半年来,就从来没有失信过。   在豫州和兖州、扬州、徐州、荆州等地接壤的地方,每天都有百姓翻山越岭过来看病。   且不说看病免费,在医馆附近开的药店的药材价格也会被官府管制,卖得比其他州要便宜呢!就是一次不能买太多,只能凭医馆的方子买正常的分量。不然,往来的商人就像是蚂蟥一样,朝豫州的药店扑过去了。   来阳翟的勇士不少,已经被官兵初筛了一批,最近表现好的,皆由寒玦亲自去验证。然后,他向荀澜推荐了两个来投的人。   “一个是四十八岁的兖州东郡东阿/□□/脚功夫很硬,头脑清楚,性格沉稳,曾经率领民众抗击黄巾贼。”   “一个是临淮郡东城县人,才十七岁,率领了家乡两百少年来投,拳脚功夫利落,也有统率之能。”   “听起来,这两人都有过人之处。”荀澜点头道:“我下午去见他们,或可以让他们先做我的侍卫,我带着他们前往酸枣,正好在路上考察一下。”   在这乱世,四十八岁还很能打的,着实是有本事的。而且,这么多年的经验下来,很适合处理军务。   另外一个才十七岁,就能统领家乡的少年来投,说明他口才和能力都能服众,才能说服父老乡亲。   然后下午接见两人,互通姓名之后,在荀澜瞪大的眼睛中,系统再次上线。   【结识谋士程昱,系统积分+5】   【结识谋士鲁肃,系统积分+5】   这年头,谋士怎么都来当兵了?荀澜有点后悔太忙,刚才没看寒玦呈上来的两人介绍,好在现在翻看还来得及。   他正了正神色,先邀请两位坐下,命人煮酒来,自己则一目十行地将资料看完。   这时候的外交大师鲁肃,居然只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少年,身量不高,穿着朴素,脸上一片温和。程昱是个长相方正的中年人,看上去非常的正派严肃。   一向是长者先言,程昱先介绍了自己在东阿抗击黄巾的故事,又诉说了自己历年来的经历。   鲁肃一边听着,一边观察传说中豫州牧的神色。见其神情认真,在程昱讲话时看着他的眼睛,不时配合地发问,心下暗道:   听说州牧任人唯贤,果然名不虚传。他不注重程昱的家世背景,反而将所有的话题引向如何处理棘手之事上,言谈之间多有反问,显然在考察程昱的反应能力。   此外,荀澜还问了几个关于大势的问题。   程昱说完,荀澜笑道:“您善观形势,逆知变化,可有兴趣在州牧府领一从事之职?”   闻言程昱和鲁肃皆是一惊。虽然方才言谈之中,鲁肃也看出来程昱能力出众,但一州从事这样的高官,竟直接给了出来?   “当然,州牧府的从事也是有试用期的,”在两人略带不解的眼光中荀澜解释了一下:   “也就是说,前半年都是考察期,每三个月一考核,若是两个以上的从事觉得你无法胜任,我这边会重新考量。”   荀澜含笑道:“如何,先生可有信心?” 第77章   他想要任命程昱为治中从事, 主众曹文书,居中治事。   毕竟程昱也是一枚不可多得的人才,乃智勇双全之辈。而郭嘉、戏志才等谋臣虽然才气横溢, 常有奇策,但缺了一份多年阅历的稳重。有程昱这样的人才在,整个队伍才不会过于冒进。   程昱当然是有信心的,从容笑道:“谢太守厚爱, 昱自当全力以赴。”   于是荀澜便让寒玦先带程昱去东厅处理政务的地方, 和几位先生见面, 熟悉一下办事的流程,俨然要程昱立即走马上任了。宿舍楼第二排的“联排别墅”也已经盖好了, 正好可以让程昱入住。   接下来就轮到自己介绍了。看了一眼走远的程昱, 鲁肃暗暗给自己打气:是展现自己才华的时候了, 面前的这位州牧, 可是世上少有的伯乐!   他介绍完自己, 就见荀澜态度温和地说:“这几年瘟疫、蝗灾和黄巾匪患连绵不断, 各地豪族多趁机兼并土地,将流民变成自己的奴隶壮大家族的势力。然而你却卖祖产,周济穷困,可以和我说说这样做的想法吗?”   鲁肃道:“民生艰难,肃不愿做趁火打劫之事,遇到能伸出援手的事情,便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他长叹了口气:   “然而肃一人之力甚是微弱,周遭百里, 卖儿鬻女者不计其数。”所以他才想要做官, 为百姓谋取一条生路。   听罢, 荀澜点点头:“听说你也曾得举孝廉?”   “回禀州牧, 确有此事。不过我观临淮郡法度废弛,长官皆是置身事外者,浑浑噩噩,尸位素餐。徐州牧陶谦暗弱无能,不足与成大事。”鲁肃拱手行了一礼:“我在报纸上看到颍川招募勇士,便带了乡里两百强壮少年和两百车粮食前来,愿为州牧效力。”   荀澜流露出来了一丝惊讶,两百车粮食可是大手笔。看来,经过一番交谈,鲁肃这是认可自己了。   想想在历史上,周瑜第一次去拜访鲁肃,请他资助粮食。鲁肃就把家里二分之一的粮食都赠给了他,足足有三千斛米,不可谓不大方。他沉吟片刻道:   “你能在乡里服众,得举孝廉,号召力和统率力可见一斑;武艺高强,已经得到寒从事的承认;又心地善良,为贫民雪中送炭,得到你这样的人才,是豫州的幸事。”   得到州牧的认可,鲁肃高兴道:“得到州牧的夸赞,肃愧不敢当。与您在豫州大力推行的种种善举相比,肃差得太远了。”   荀澜想了想:“如今有一个职位空缺,乃是鲁国下的汴县县长。当然,若你愿意留在州牧府,颍川郡还可以多一位主簿,我尊重你的意见。”   主簿也就是颍川太守的助手,以典领文书,办理事务,乃是一郡要职。县长则是统领一县,对县的百姓负责。从级别上讲,当然是主簿发展前景更好,而且还能经常接触到州牧。   鲁肃想了想,站起身来深深地行了一礼:“感谢州牧宽明,肃不才,愿领县长之职。”   荀澜笑道:“哦,拒绝了主簿?你具体怎么想的,说说看。”   “肃年纪轻,见识浅,既没有做官吏的经验,也没有在官府统领过军队。若是领主簿一职,怕是多有不周之处,反而辱没了您的名声。”鲁肃陈述利弊:   “对肃而言,能得到县令的任命,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肃一定恪尽职守,清白奉公,不负您的期望。”   “不愧是我看中的人。”荀澜笑了一下,这答案不出他的意料:“好好在鲁国锻炼,你还年轻,需要在基层多磨砺一些。至于在汴县怎么做,我相信你的能力,不需要我多叮嘱。”   鲁肃感动于这份信任,动容地说:“肃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俗话说士为知己者死,能够得到这样的认可,他愿意为州牧赴汤蹈火。   荀澜意味深长地道:“当然我希望你的眼光,不仅仅在一县,要放到鲁国,甚至更大的地方。这世上有诸多不公之事,但只要你有理有据,州牧府的处理不会让你失望。”   “是,肃明白。”鲁肃斟酌道:“肃到了鲁国一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检举贪污纳垢之事。”   荀澜满意道:“鲁国官员收受贿赂、官商勾结,以及大规模兼并土地造成百姓流离失所的事情,你可以分别上报给法衍和徐庶。若是他们处理地让你不满意,你直接写信给我。”   “您放心,肃记下了。”   荀澜鼓励地看着他:“你的短板在于年轻和缺乏基层的经验,鲁国卞县是你仕途的开始,好好沉下心来做,争取尽早回到州牧府。”   荀澜交谈一番下来,觉得目前的鲁肃,虽然能力已显,但距离思深虑远,还有一丝的差距。其对天下大势的看法,相比郭嘉、戏志才等人,仍显不足。   但鲁肃宽厚的性子,和自己的政治理念如出一辙,自身能力也强,所以荀澜对他抱有很大的期望。鲁肃现在的履历还不足以当辅佐之臣,得锻炼一番才是。毕竟历史上,鲁肃也是经过十一年的磋磨之后,才在公元200年去给孙权效力的。   待晚上鲁肃回到住处,七八个亲密的兄弟都激动地围了上来:“怎么样?见到了传说中的荀州牧了吗?”   “他是不是长得和天神一样?”   “听说州牧府里面奇花异草繁多,还有树木一夜之间开花结果的,有没有看到啊?”   “有没有见到传说中的神药!”   鲁肃哭笑不得:“荀州牧又不是三头六臂之人,你们都在想什么呢?”   “所以州牧召见你,是看你武艺了吗?”得到州牧的召见是一件相当荣耀的事情。大家也都听说过,各行各业,做得极出色的人,都会得到荀州牧的青睐。或是授予官职,或是赏赐布帛书籍,甚至还有出身低微的匠人得到卷尺、电锯这类法器的。   “有没有得到赏赐啊!”不等鲁肃回答,大家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抛了出来,表情都十分的迫不及待。   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将众人拨到一旁,正是鲁肃感情最好的发小:“都让让,你们倒是给鲁肃一个说话的机会啊!把人都挤死了!”   鲁肃这才有空隙说:“州牧仁义大方,不仅给了我一柄匕首防身,还有一箱书籍和纸张。”对着熟悉的人,他脸上露出来了一抹少年劲儿的意气风发:“还有个好消息,州牧授予了我官职。”   虽然鲁肃已经有了日后低调谦虚、老实忠厚和小心谨慎的影子,此时少年得志,又是在熟悉的人面前,面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他压着声音道:“过几日,我就要走马上任鲁国汴县县长了。”   众人爆出一阵欢呼,大家都真心为他高兴:“你素来有学识,能够被州牧赏识,以后就可以用自己的才能守护一方百姓了。”   从前就是鲁肃一直护着他们,但是他们的家乡有不少贪官。那些盘剥人的手段防不胜防,有时候鲁肃也没有法子,都是自掏腰包替大家填补。这次变卖家产,带两百车粮食而来,鲁肃的家资已经耗空了大半。   众人真心实意地为他高兴,庆祝了一会儿央着鲁肃把书籍和匕首拿出来给大家见识一下。   鲁肃小心地从怀里掏出来一柄灰色的匕首:“这匕首极为锋利,大家当心些。”说着,将匕首抽出来,雪白锋利的光芒在火光下熠熠生辉。   “哇,莫非这是传说中荆轲刺秦王的匕首?”除了传说中的匕首,他们实在是想不到哪里还有这样的武器。   书籍里有卖得大火的《三字经》、《千字文》、《儿童启蒙必备——数字与运算》,除此之外,竟还有一本《孙子兵法》。本本都是用洁白无瑕的颍川纸印制的,又轻薄、又美观。鲁肃解释说:“州牧让我自己在藏书阁挑选的。”他当时一眼就看中了孙子兵法。   众人一边看,一边奇道:“怎么还挑了本儿童启蒙必备?”   鲁肃道:“我看阳翟诸多人都会运用数字,便想一学。”   众人也若有所思:“听说学数字与运算能让儿童变聪明,所以这书在阳翟卖得很火,不知道我们这么大了开始学习,还管用不?”   “管他呢,学了再说啊,阳翟这么多人都会数字,出去买东西都见不会写字的小摊贩用数字标价格,还是得学会了才是,不然多不方便啊。”   其实特意给算数加个前置标题并特意在报纸上宣传学习算数能开拓思路、提高反应速度,有助于儿童变得更聪明,算是荀澜的小心机。若非如此,这些封建社会的家长肯定不乐意自己孩子学习算数,都去学四书五经了。   但数学对日常生活非常有用,还是通向科学的桥梁,对以后社会进步更是大有裨益。所以荀澜才特意雕版印刷了一本数学入门。   其实还有数学与运算的进阶版在雕版中,是总结了战国、秦、汉时期的数学成就的《九章算术》。也是在东汉成书,但流传并不广。荀澜找到这本书后,就打算日后在学堂里投入使用。   鲁肃和伙伴们高兴地聊了一会儿,不得不谈到了分离的话题:“今天谈到大家随我到汴县,州牧还告知了我一个消息,特意容我与大家分享。”   “什么消息?”众人还以为自己会直接和鲁肃去汴县赴任。   鲁肃命人把门关上,和大家压低了声音道:“州牧要成立一个军官训练营。”   “训练营?”众人一时无法理解这个新奇词语的意思。   鲁肃便解释说:“州牧要招募一批年轻人,将他们统归在一处,学习处理军事和政务,日后经过考核和实习,突出者甚至可以直接到县郡走马上任。”   虽然不知考核和实习是什么东西,但大家更关注:“走马上任的意思是,当衙役?”   鲁肃压低了声音说:“是当县尉。”   这话可是一石经起千层浪了。毕竟在这个年代,寒门鲜少有做官的机会。即使举孝廉成功且在得到高官赏识的情况下,也要时机巧合才能当得上县尉。   本来举孝廉就是走独木桥之路,一个郡县三年才举几个孝廉,大多数的名额还要被豪门世家瓜分。所以听闻这个消息,大家都沸腾了。   鲁肃说:“大家都是有才之士,肃不能耽误你们的前途。若是能通过考核初试,你们就可以进入训练营了。听说报名明天就要开始了,考核则统一安排了一个月以后。”   “那这个军官训练营报名的资格是?”   “兵卒都可以报名。”鲁肃道,但考核初试会淘汰许多人:“首先是品行无瑕疵,第二是拳脚功夫过关,第三是能识字断句。”   “那我们都符合要求啊,可是……”众人有些犹豫了,虽然舍不得让鲁肃一个人去赴任,但这军官训练营听起来前途一片光明。   “大家就都去报名吧,这样大好机会可不能错过。”鲁肃笑着说:“如果不试试,日后会留下遗憾的。至于我去鲁国又不危险,我带几十不识字的兄弟去就行了。”   此时的赵云也在招生。他们一行二十个人,各个都是清秀的少年人,穿着银色的轻甲。走在前面的两人,一个扛着“荀太守募兵”的红旗,一个扛着“医馆招学徒”的黄色旗帜。旗子做得很鲜明,在风中肆意招展。   他们身后的太平车上已经坐了六七个少年少女,在下一个村招募满十二个人之后,就可以先将人送至县城,最后汇集到南阳郡的治所宛城去。   少年少女从十岁到十五岁不等,都很乖巧,手里捧着豆饼啃着。他们在家里都吃不饱饭,跟着这些长得清俊的兵卒,反而一日三顿,顿顿都能吃饱了。   行至乡里,找到乡长,赵云亮出身份,说明来意。一听是代太守履职的将军亲至,乡里不敢怠慢,乡长连忙命人将全村的人召唤过来。   赵云微微一笑,拿起来了喇叭:“我来喊吧。”   把大喇叭声音调至最大,声音在村里传出去了好远,不一会儿就有许多乡民过来看情况了,比乡长挨家挨户地喊快多了。   众人目不转睛地瞅着赵云:“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法器!”   “不才颍川郡尉赵云,暂代南阳太守履职,”赵云在众人好奇的眼神中介绍了一下自己,然后就开始简明扼要地介绍募兵条件:“招募乡勇,年纪在十六岁以上者皆可,有子女当兵者,普通的百姓免去所有的赋税。”   一个老者惊讶地道:“也就是说,要是我儿子去当兵,我家都不用交税了!”   汉朝的赋税,一是田租,二是人头税。因为这时候土地产量将将满足人们吃饭所需,若是有天灾,本来就吃不饱饭,还要缴纳田租,所以田租没那么重。自从荀澜上任后,对普通百姓,田租仅收三十分之一。这个普通百姓的界定则是前所未有的,一户人家,平均田亩数不到五,总田亩不到三十,就是普通百姓。   这个减轻赋税的举动,自然得到了百姓的普遍拥戴。至于富户,那本就是少数。   荀澜对他们的田租设定是想参考现代的个税分级税率的。富户的总田亩越多,要征收的田租占比也就越高。但考虑到现在天下纷乱,若是对他们重锤出击,不但会诱发叛乱,还难以吸引人来自己的地盘。所以对富户的田租定在了十分之一。不多不少,在他们承受范围内。 第78章   汉代的人头税分为两种, 一种是“口赋”,即对未成年人征收的人头税, 每年二十三钱。另一种称之为“算赋”,是对成年人征收的人头税,一年要交一百二十钱。   然而前些年,汉灵帝为了满足挥霍无度的奢侈生活,竟然丧心病狂地将口赋的征收年龄下调至一岁。到了董卓当政,口赋非但没有变化,还加大了田租的负担。   所以荀澜一占领南阳, 立即宣告天下,废止了董卓要求的十分之一田租。   但对富户,依旧是十分之一的田租, 对普通百姓则减免至三十分之一,口赋的年龄也直接提高到八岁。一经宣布, 荀澜在南阳郡立即得到了广泛的拥戴。   虽然田租负担减轻了, 但人头税的负担对百姓而言依旧很重。所以听闻子女参军, 可以免去赋税,老者们眼前一亮, 简直是见到了一条生路。若是家里有一人去参军,那简直是救了全家啊!   毕竟到了灾年,百姓温饱都成问题, 哪来的进项交赋税?因为交不起钱,许多人不得不心痛地溺死刚出生的孩子。   就算年景好的时候,百姓交完人头税,兜子里也没有多少的余钱了。因为还得买盐和维护农具。除此之外, 得备下来年应急的钱。否则若是收成不好, 交不起人头税, 欠了官府的税,就会被充作官奴。   若是不幸当了官奴,会失去平民的身份,被官府拉去充当苦力。自此不分日夜地干最劳累的活,还要挨打挨饿,生下的子女也都是奴婢。   老者连忙问:“将军,请好心告知,这参军的话是要去哪里打仗?”只要不是去边疆和胡人拼命,其他地方都好说。这几年,官兵对上黄巾贼,都是占上风的。   赵云用喇叭道:“先练兵几个月,然后去打中原的黄巾贼。”   听将军这么一说,百姓们便议论了开来。   “若此话当真,就让我家大儿去参军,我家今年着实没有钱交算赋了!”   “是啊,横竖家里我们老家伙带着幺儿,多忙活忙活地都能耕完。”   “我家小儿子太能吃了,家里都揭不开锅了,还不如让他去从军,说不定还能赚个军功回来。”   “就是怕儿子走了,官府来收税的时候不认账……”   赵云自然是知道他们的顾虑,拿着喇叭继续喊:“你们且看这,这可是盖着太守印的文件。你们也知道荀州牧在豫州言出必行,有活菩萨之名。如今他当了南阳的太守,也不会朝令夕改。”说着,命人将一盖着大印的黄布打开。   百姓不识字,乡长却是认得,当下念给百姓听。众人都很意动,有几个年轻人为了家里,当即撸起袖子说:“将军,可顿顿管饱饭?要是能吃饱,俺就报名了!”   赵云笑道:“太守仁义,岂会让你饿着肚子上战场?”   有一大汉扛着锄头从田间回来,听说了募兵的事情,立即上前,不假思索地说:“将军,俺报名。”   众人皆道:“三郎,你也不和家里商量下?”   那人大着嗓门说:“不用商量了,俺家是交不起赋税了。俺一个人出去打拼,全家都能活。再说了,前几天货郎经过俺家,说报纸上也写了这件事。这天下人都知道了,荀太守肯定不会反悔的,有什么好顾虑的!”   说着,义无反顾地找兵卒报名登记了。兵卒拿出来一厚实的黄麻纸,写上他的名字、住址,年纪,还描述了下大致的长相。   “征兵三年,三年内你的父母和未成年的子女都不用交赋税。若是你不幸回不来了,也一样不用交,另外官府会发两千钱的抚恤金,直接给到你的父母妻儿。”   那人不会写字,兵卒拿出印泥,让他按了指印,又让他指定抚恤金的继承人,把继承人的名字写在旁边。   做了两份,另一士兵拿出一方正的大章,在两张纸上都盖上,一份自己收起,一份交给大汉:“让你的家人收着,凭借此物可以不缴纳赋税。”   又招手让乡里三老过来:“你们也要做好登记,交税的时候,不要弄错了。若是让人多缴或者拿兵卒的功劳给大户人家,太守说了是所有经手这件事情的人都要被罚,轻则流放,重则五马分尸。”   三老一愣,他们许久没有听说过这么严苛的刑罚了,以前都是打板子。听到五马分尸,觉得毛骨悚然,连忙命家里人去取纸笔来,免得自己犯错。   大汉宝贝似的将黄纸收起来了:“军爷,那万一乡里记错了,来收税的官爷看到这契不认呢?”   “那让你家人带着契约到衙门敲鼓,放心吧,县尉会为你做主的。”兵卒耐心道:“就算是县尉和当地富户勾结也不怕,拿到宛城去,你举报收税官爷和县尉,不但不会被责罚,还会被太守赏一万钱。”   围着的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一万钱!”这也太多了。   兵卒笑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大汉摇摇头:“没了,大郎你人真好,以后上了战场俺跟着你,俺有一身子力气的!”   兵卒笑了笑,没应承。他指了指盖着大印的黄布:“刚才你们乡长没念完,继续念下去,上面都写着的,放心吧。”   接下来便一传十、十传百。来募兵的将军看起来脾气很好,还是代太守履职,是他们从来没见过的高官。   乡里的人更是第一次得到盖着官府印的免赋税契,都觉得这次募兵比以往靠谱多了,而且也不用上边疆战场。   “郡尉都亲自来募兵了,还有带着官印的契,哪还有假?”   “就算是来收税的人不承认,咱以后也可以直接找赵将军啊,他看起来那么好!”   百姓一合计,都觉得这是难得一遇的大好事。除了富庶的人家,但凡家里有几个儿子的,都送出来了一个参军。同村人一路上,也好相互照应。   他们珍而重之地将盖着官府大印的契给收起来,就回去打点行礼了。衣服、布甲和铺盖,能带的都带上。第二日这些人就由一兵卒陪着,去县城报道,最后再一起汇聚到宛城去。   家里只有女儿的,则苦着一张脸。   有人苦中作乐道:“这样也好,大家不用交赋税了,找野果、扒树皮、挖菜根的时候也没有人和我们家抢了。”   等到农忙结束之后,普通人都要去采摘一些野果晒干,存储一些菜根等等来度过冬春这段时间的饥荒。   不过,随着乡长继续念黄布上太守颁布的法令,竟提到了女兵的招募。   赵云举起大喇叭配合道:“也招募女兵,日后由女将军统领。但必须得能打,不要漂亮的,只要身体壮实。能和我的部下过几招的,柔柔弱弱的一律不可以。”   招募女兵,这还挺稀奇的。有些人怕女儿被当兵的和当官的糟蹋了,一听招募女兵就摇头。   但立即有人说:“要是存心糟蹋你女儿,那不得选漂亮的?人家要能打的,怎么可能居心不良?”   其实女儿从军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在秦国的时候,就有壮男一军、壮女一军、老弱者一军,那时候全家都可能上战场。   在汉代的边郡,基本上是全民皆兵,女子也会骑马在边关抗击外敌。黄巾贼攻城的时候,也有女子拿起武器,有的活不下去的就加入到黄巾贼里,被编成一军。不过中原几百年了,朝廷都没再招募过女兵。   众人见他们这一队人很和气,不像一开始那么拘束害怕了,忍不住上前问赵云:“将军,女兵要上战场不?还是主要负责做饭和运粮食啊?”   赵云耐心道:“一般不上战场,主要是做饭,得力气大,身手利落,会喂牲畜。”听这么一说,只有女儿的人家也有些想法了。   比起男子上战场,女子参军安全多了。   赵云不管他们讨论,继续说:“还有,你们应当也听说了,豫州现下每个县都有医馆,免费给穷人看病,南阳郡没有那么多医师,所以要招募学徒去宛城,跟着医师们学,依旧是不限男女,只要记性好的年轻人,能辨识常见药材的最好。”   他让人将招纳学徒的诏令打开,上面也盖着太守府的大章。   “凡是学徒,不收学费,他的赋税也免了。管饭管住宿,教手艺。三年出师,但出师后要在医馆免费干三年活。”   这个条件算是优厚了。   这个年代,要是送孩子去当学徒,不但要免费给对方干活,还要给对方塞钱的。正如俗话说的那般,教会徒弟、饿死师父,有手艺在身的人都不会轻易传技艺给别人。学徒能学到多少,一般都看运气和自己的悟性了。   众人对学徒的反应没有募兵那般大,只有少数人讨论:   “当学徒挺安稳的,听说医馆都是官府修官府管,肯定是饿不到,还能学一门手艺,以后回来给大家看病。就是这时间,六年也太长了……”   一老者挺乐观地说:“等出师了,在医馆干活的时候,肯定就能回家看我们了啊。当了医师,起码以后不用刨地了。”   大家都知道老者的小儿子身体不好,干不了地里的重活,听这么一说,也觉得是个法子。医馆是官府的,孩子去了肯定饿不着。   有家里揭不开锅的,就让自己家十几岁的孩子去试试报名。   寻常人家都是有些怕兵卒的,有的兵不仅坏还特别凶。但赵云这队人,又和气又长得好看。乡里的女儿家都争相出来看他们,她们的问题比自己的爹娘还多,甚至有人大胆问:“若是当了女兵,是不是就能给将军做饭了?”   “赵将军可有家室?”   “赵将军今晚上住哪呀?”   还有几个年轻的女子悄悄咬耳朵:“就算做不了妻,能侍立在这么俊的将军左右也好啊,每天看着他我都能多吃一碗饭呢!”   立即换来兵卒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们是正规军,男兵女兵肯定不会混在一起的,我们今晚上自己安营扎寨,不打扰百姓。”   女儿家被他的神态逗笑了:“你们豫州兵都这么老实好看的么?”   报名学徒的少年少女是由一个老医师来审核的,他拿出常见的药材让人来辨识。若是能辨识出来的,则直接就通过了。不认识的,还要多交流几句,判断不是特别蠢笨的孩子,方能收下。   乡里难得来一名医师,有几个生病的人家就拿出来积攒的粮食,请求老医师看病。   老医师大手一摆:“我是医馆的人,官府每个月都给我月钱,不收你们的钱。”他按照赵云的吩咐道:“生重病的就抬过来,我会给他开药的,不过药材得你们自己拿着药方去抓药。”   这已经很好了,医师的问诊费百姓很难承担的起。就算是十几个钱,对于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他们也是很重的负担。很多都是靠着一个个鸡蛋、一捆捆柴火攒下来的铜板,没什么其他的进项。   听医师这么说,乡民连忙道谢。   老医师摆摆手道:“都是荀太守的安排,太守仁慈,不必谢我。”   他们在此间停留两日,接下来就要去下一个地方,载着少年少女的太平车,则由赵云的两个亲随护送着,送至宛城。   因为荀澜担心路上会有南阳郡的世家豪族插手,打漂亮少年少女的主意,所以他们路上除了夜里歇息,基本上不停留。   一如荀澜所料,赵云出马,事半功倍,豫州军在南阳郡的民众心里留下了非常好的初印象,招兵和招生也都十分顺畅。更在这个过程中,让新任荀太守的仁义美名深入人心。   这些兵卒将在宛城由赵云进行训练,为日后兵发扬州做准备。招募的学徒则由黄盖划了一块地盘,由老医师们带着,学习医药的基础知识和辨认药草。   为防生乱,荀澜特地将阳翟几个靠谱的老医师调了过去,还让自己侍女樱桃和芭蕉前去监督,免得发生霸凌女学生的事情。   此时的阳翟,也迎来了一位贵客——荀澜一直在找的张仲景,后世的“医圣”,传世巨著《伤寒杂病论》的作者。   对于州牧特地登报寻找名医张仲景,华佗本来是有些不服气的。张仲景在医师中,可没什么名气,而且他之前都在做官,只是在空的时候给人看病。但见识了张仲景写的伤寒杂病论心得,他立即就心服口服了。   难怪州牧千方百计寻他,他对药理的认知,甚至比自己还要深刻!   张仲景的父亲当过官,他亦曾被州郡举为孝廉,进入官场。不过在董卓进京之后,张仲景就辞官了,在外云游,专门给人治病,直到看到报纸上,被上面所写的《千金方》一节吸引到,才专门来到阳翟。   不过他没有直接去州牧府,而是去了阳翟城中最大的一家医馆,想要见报纸上宣扬的名医华佗。   他怀疑《千金方》乃是华佗所著。然而华佗却道:“这些医书,都是荀州牧给我的,据说皆出自蓬莱仙山。”   “真有蓬莱仙山不成?”   “不管有或没有,荀州牧的本事都是货真价实的。”华佗佩服张仲景的医术,又知道他是州牧铁了心要招募的人,便挑一些荀澜的仙药事迹说了。   张仲景大为震撼:“真有那种小小的药丸,只要几颗,就让人药到病除?”他辞官后一直在乡间给穷人看病,只听闻荀澜活神仙之名,并不知道这些在官宦豪强间流传的事迹。   “我还以为是以讹传讹,民间夸大的缘故。”张仲景将信将疑。但华佗医术摆在那,没必要骗自己。   华佗摇头:“自然不是,荀州牧是真才实学。”   张仲景叹了一句:“看来是我闭塞了。”   若非见识到麻沸散和华佗给人做手术,他也不相信传闻中有这样的药草,能让人服用后不知人事,任人劈破不知痛痒。   “你见识了就知道了,州牧经常给上门求药的人治病的。”华佗想了想:“甚至州牧可能会送你一套法器。”   “法器?”   华佗第一次见到医术和自己相当的人,也很想把他留下,于是带张仲景到自己的屋子,将锁在箱子里的法器展示给他看。   见一透明的细筒上连着一长长的针头,张仲景奇道:“这是?”他竟从来没有见过。   华佗解释说:“此物名为针筒,可做输血用。”说着,将针筒拿出来,吸了点水,给张仲景演示使用的方法。   “竟然有这么细的孔,可以注水进去!”张仲景被法器的精细和使用法子所震。有了这个法器,可以直接注射药物到病人的体内了!   “这物有大用,可是输血后很多人会死亡,古籍亦有记载。”   “若是你听了荀州牧的讲解,就知道哪里出错了。”在张仲景为州牧效力之前,华佗自然不会将州牧传输的秘法告知,但不妨碍他用来提起张仲景的兴趣。   见张仲景一脸求知欲,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他笑道:“一会儿我要去见州牧,不如你和我一起去吧?毕竟州牧也找你许久了,见到你应当十分高兴。”   然后,张仲景就怀着忐忑的心和华佗去了乡下。到了地方,不由惊诧道:“你和州牧竟是约在这个地方见面?”   这个地方,着实和州牧的身份不符。村里养殖了不少的鸡鸭鹅,一路走来光鸡鸭的叫声就足以劝退这种职位的高官。华佗点头道:“此处有州牧命人置的牧场,今天州牧让我前来做一件事情。”说着,问清了养猪厂的位置,带着张仲景和一众学徒过去了。   荀澜和寒玦到的比华佗还早些,他们在鸡鸭养殖场这边看了一遍。官兵呈上来了收集到的鸡鸭鹅羽毛,有满当当的几大包。 第79章   其实鸡的羽毛是不能保暖的。   在上次晚上散步着凉后, 荀澜就想到了羽绒服。他命人在城墙上贴公告,提醒百姓鸭鹅的羽绒填充在两层衣服之间可以起到保暖的作用。也特地指出来了,羽绒羽小枝细长, 是生长在鸭鹅腹部的芦花朵状绒毛, 和片状大羽毛不同。   但传着传着,大家都觉得是细小的羽毛就可以保暖, 不论鸡鸭鹅还是其他的能抓到的鸟类, 百姓试着将能找到的羽毛统统塞到衣服里,果然有效果。   “大朵的羽毛不能保暖, 那是用来飞行的。”荀澜对着鸡鸭鹅厂的人, 纠正了他们错误的观念:“鸡的羽毛无用, 最好是用鸭绒和鹅绒,羽绒柔软蓬松, 和羽毛是显著不同的。”   他叹了口气,觉得自己有必要在下一期的报纸上强调一下了。   “别担心, ”寒玦安抚道:“他们试过自然会有对比,也知道好坏。”   “是啊, 主公, 毕竟细小蓬松的羽绒少, 所以许多人就将就其他了。”典韦也见不得主公叹气,连忙安慰道。   “好吧, 那也不着急,倒是这些需要处理一下。”荀澜看了这几大包羽毛, 想到了一个巧妙的法子。   他让人把东西全拿到屋内去,让人将鼓风的工具拿过来, 又让人在对面的墙上依次放置箱子。   寒玦奇道:“这是做什么?”   “若是直接一根根找出来羽绒太麻烦, 用这个法子来筛选最快。”荀澜眨了眨眼睛:“选出来给你做一件羽绒服。”   他身上穿的这件大裘, 就是寒玦打猎的皮毛做的,也该回赠一件。   说着,荀澜命人鼓风。羽毛在风力的作用下都飘了起来,其中蓬松的羽绒飞得最高,次之的绒毛飘到中间的箱子上,最重的羽毛则落在最低的箱子和地上。   寒玦将羽绒用包袱裹起来:“这筛选的法子极妙,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就跟风吹落叶一样,越轻飞得越高。”荀澜轻描淡写地道,却换来养殖场众人钦佩的目光。   “学会了吗?”荀澜朝分管鸡鸭鹅厂的兵卒招招手:“以后你就照着这样的法子来分,最高箱子里的送到州牧府去,中间的留给众人填充在衣服里,剩下的不要也罢。记住,只要鸭鹅的,鸡的羽毛无甚用处。”   兵卒看得一愣一愣的,连忙称是。随即又为难地开口道:“回禀州牧,听说现在细小的羽毛很受欢迎,用在这些奴隶身上,是不是太浪费了?”   荀澜一愣,随即想到他调到这个郊区养殖场的,大部分人是官奴,只有管理和关键岗的活计是兵卒来负责的。   “不要有人在养殖场冻死病死饿死,懂吗?”荀澜抿了抿唇,一扫方才的温和,冷淡地下令。   “是!谨遵州牧教诲。”兵卒没想到州牧忽然变了脸色,连忙诚惶诚恐地应道。   荀澜扭头和典韦淡淡地说:“去养猪厂吧。”   路上,他便和寒玦说:“先前我没注意到,刚才看到这些官奴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我猜这些兵卒打骂人是常事,我应当派人来监督的。”   寒玦知道他心软:“派人驻扎监守并非长久之策,一来官府奴隶众多,若是每个地方都派人驻守,平白浪费了力气。二来,时间久了,多半会沆瀣一气。”   他见荀澜面上有自责之色,只得继续道:“倒不如每个月命人来盘点奴隶名册,若是有人伤病死亡,就将管理奴隶的人都扣一遍银钱。”   “还是你想的周到,那就每个月派不同的人来抽查。”荀澜赞道。   而且这样甚至都不用他来想具体的法子,银钱会倒逼这些人改善奴隶脏乱差的住宿环境、下手也会有轻重。   虽然有了解决的法子,他却并没有轻松多少。作为一个现代人,荀澜当然不愿意看到他人被奴役。但是他又不能随意将平民的身份还给官奴。否则,放出去这些人也会成为流民,且不说一时无法安置这么多人,贸然挑战汉王朝的奴隶制度的后果也不是他能承担起的。   “昔年王莽是怎么死的?”   面对荀澜忽然的提问,寒玦想了想道:“听说在一百五十年前,绿林军攻入长安,混乱中他为商人杜吴所杀。”   典韦也说:“这个我也听说过,听说百姓把他的舌头割下来切碎了分食。”   荀澜问:“百姓为何如此怨恨他?”其实从后世来看,王莽的名声没那么差,甚至还被亲切地成为“穿越第一人”。   典韦道:“听说他篡汉后朝令夕改,胡乱发行货币,不让商人卖盐、铁、酒,百姓活得一团糟,手头的钱不值钱,也买不到东西。”   寒玦看了荀澜一眼,悠悠地说:“最怨恨他的,是当时的奴隶。”   荀澜果然皱着眉问:“为何?他不是给奴隶了平民身份,不用遭受主人的压迫了吗?”   王莽是儒家出身,他觉得奴役别人是很不符合道德的,奴隶主还能对奴隶任意打骂,因此他上台后就下令将奴隶制废除。   寒玦淡然道:“那时候灾荒严重,许多人为了保命才卖身为奴。王莽不许人养奴隶,那这么多人要如何吃饭?”   他直视着荀澜的眼睛,正色道:“实际中奴隶的数量比纸面上记载得多得多,一旦都放出来,社会动乱不堪设想。”   “哦。”荀澜低落地应了一声,他自然是知道的。   “不过,将表现好的人赦免,也是历来的手段之一。”寒玦说:“比如,干活最勤恳的,就可以将平民的身份还给他,并让他在这里做工领钱,你觉得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荀澜心情好了些:“放心吧,我是不会做蠢事的。”   寒玦这才点点头,抬手给他整理了下狐狸毛斗篷。   跟在后头的典韦则迷惑地摸摸头:咦,什么蠢事?   还有,为什么寒玦今天话这么多,心情好吗?   张仲景见到传说中荀州牧时候,他正站在猪圈旁,抱着一只小猪摆弄。一张俊逸的小脸整个都陷在又长又厚的毛领里头,眸光澄澈,看人的样子十分无害。身后仅跟着一个带刀侍卫,抱着小猪和一个胡汉混血的少年笑着说话,一点架子都没有。   张仲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这就是名动天下的那个男人?不应该是侍卫开道,前簇后拥吗?   华佗上前行了一礼:“华佗来迟了,劳累州牧等候了。”   “也没等多久,是我们正好来检查鸡鸭鹅的养殖,到的早了。”荀澜将小猪递给寒玦:“咦,你旁边的人甚是眼生。”   华佗连忙给张仲景引荐,这下轮到荀澜瞪大了眼睛,带着一丝惊讶望着面前眉间有“川”字型的中年男人。   猝不及防,医圣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张仲景明明比华佗要小几岁,看上去却比华佗要沧桑许多,胡须很长。许是在官场沉浸多年,喜怒不显于色,是一个气质沉稳的大叔。   同样是神医,看来还是华佗驻颜有术啊。不论如何,荀澜先夸了再说:“听说仲景曾师从张伯祖,对扁鹊的医术颇有研究,今日得见,果然仪表不凡。”   张仲景自然是自谦不敢当:“不敢在州牧面前班门弄斧。”   接着便称自己是看了《千金方》的一段而来。他其实不愿意为官府效力,在这些年当官的经历中,张仲景已经看透了官场的黑暗。他更在意的是州牧对瘟疫的预言,以及医治瘟疫的方子。   荀澜一听,便道:“医治瘟疫的方子我已经给了华佗,准备在天下十三州的医馆推广。至于你提到的千金方,不妨我们回府再深入交流。”   说到这个,荀澜有点心虚,因为《千金方》集唐代以前诊治经验之大成,当然也参考了张仲景的巨著《伤寒杂病论》。   张仲景当然没有异议,站在猪圈里,的确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   荀澜朝华佗示意:“不如我们现在就开始?”   “是。”华佗答应着,干脆利落地从包袱里面拿出自己的一套器具。   “是砭镰,旁边的是黄帝内经中的九针?”张仲景认了出来,他有些看不明白华佗要干什么。   “仲景果然是识货的人。”华佗点点头,又拿出一个酒囊。   浓厚的酒气扑面而来,他将七十五度酒精洒在砭镰上,随后三指捏拿,凑近了小猪。   砭镰做工精细,形制像一把缩小的“戚”。刃口锋利,明显有打磨过的痕迹。这就是古代版的手术刀了,可以精细削割□□。   “寒玦抱紧了。”荀澜抓了抓寒玦的肩膀,心下也有点紧张,这可是汉代第一例骟猪实例啊。   可怜的小猪崽浑然不知自己即将失去珍贵的蛋/蛋,还在发出“哼唧”的天真声音。   华佗不紧不慢地扯住了小猪的一条后腿,试着切开包裹在外的白膜,然后将其中一个挤出。随着猪崽“嗷”一声尖叫,一个圆形的蛋滚落在地。   “出血不多。”华佗仔仔细细观察了一下:“应当可以活下来。”随即,手起刀落,又解决了一个。   张仲景和跟在身后的学徒们都惊呆了。   寒玦也检查了下说:“活下来问题不大。”说完,将小猪放下。   荀澜没想到进展如此顺利,吩咐典韦:“那便让养猪厂的厂长,将所有的小公猪都捆好了抱过来。”   张仲景呆呆地看着华佗骟猪,华佗手法越发纯熟利落,骟完了好几头后开始教学徒,鼓励学徒们上前尝试。   他动了动唇角,着实想不明白,一个州牧、一个从事还有一个赫赫有名的神医,在猪圈旁边骟猪是为了什么。   仿佛是猜到他心中所想,荀澜笑道:“仲景可知为何公猪肉有很大的腥臊味,难以入口?”   “莫非罪魁祸首就是这个?”张仲景指着散落一地的蛋蛋,有些恍惚的说。   “正是,但我们骟猪不仅是为了口感。”虽然他是觉得猪肉太难吃才去查的资料:“阉割后的猪性情会变得温驯,以后只知道吃和睡,不会躁动不安。这样的猪长得快且肥,半年多就能宰杀出栏了,肉质也鲜嫩。”   “六个月着实惊人,”张仲景暗暗算了一笔账:“这样养一头猪的时间,可以养一头半了。”   “而且肉没有腥味后,猪肉价格也能提上去,百姓依靠卖肉获得的钱财也多。”荀澜笑道:“但这样的事情,在中原没有人做过,我担心会伤害到小猪。还好华佗的刀法出神入化,出血极少,这样就可以安心在豫州推广了。”   而且骟猪还有个好处,就是可以专门留出来肥壮的种猪,优化后代。   因为西汉时,养猪方式的菜由放牧散养向圈养转化,百年来养猪探索出来的经验没那么多。骟猪和留种的技术更是闻所未闻。荀澜计划在军屯的地方都养猪,应用上科学的规模养殖技术,半年小猪就能出栏。   规模化养猪的效率可以得到大规模的提高,不但能满足军屯日常所需,还能供给其他厂子。大量养猪还能广积肥,耕种的时候也有肥料了。   顺利结束后,荀澜吩咐养猪厂的厂长:“这批骟过的小猪状态你每天都要记录,日后也好参考,另外有什么异状,及时找华医师来看。”   厂长连忙保证会精心饲养,绝对不辜负州牧所托,一定要养出没有腥臊味的猪。   回去的路上,荀澜和华佗商量:“这乡下养殖场的奴隶若是生病了,皆得不到医治。你那可有人手,愿意给他们看病抓药?”   华佗如今被委以重任,颍川医师皆听他调度,权力相当于颍川郡卫生办主任。事实上,荀澜也的确新成立了一个机构,名字就叫做官医院,里面皆由各地的名医组成,华佗任院长。由官府统一发放俸禄,比如华佗就是秩比六百石,和一般县令相同。   “医者看病当不分贵贱,太守放心,我安排人来。”   荀澜想了想:“派学徒来吧,若是有治不了的大病,再派普通的医师来。开药也要定额,防止滋生腐败。”只有这样,才会让真正需要的人看到病。若是直接让医师前来,这些兵卒怕是会趁机中饱私囊,将不想排队的人伪装成奴隶混方子混药。   他暂时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能先这样了。   回去之后,荀澜就爽快地找出来了《千金方》,借给张仲景誊写。原版是他口述,寒玦一个字一个字写的,荀澜打算保留着。   “这乃是何等神人所写!”张仲景翻看了几卷后,如获至宝。   荀澜心道:这其中就有你的一份功劳……不过是几十年后,将《伤寒杂病论》整理成册后的你。现在的张仲景,研究还没有那么深刻。他是在十几年后,两百多家人大半死于瘟疫后,凝聚毕生心血所写的。   “是我的一位被称为药王的师兄孙思邈所作。”荀澜笑道:“仲景可以每日来府中誊写,我仅有一要求。”   “可是为了即将到来的瘟疫一事?但请州牧吩咐,我必不推辞。”   “正是,为应对瘟疫和研究疑难杂症,我成立了官医院一事,不知仲景可听华佗所说?”   “是,华佗曾经和我介绍过,加入其中,众人医书共享,疑难杂症一同探讨。在各地出现疫病的时候互相支援。”张仲景有些踟蹰,他并不想再做官了,然而通过和华佗以及州牧的交流,他发现当医师是不能固步自封的,若是不同人交流医术,自己技艺的提高是微乎其微的。   “医术多是在交流中进步的,”荀澜笑道:“其实这官医院虽带着一个官字,却鲜少和政务有所牵涉。官府强制的要求,不过是在赈灾的时候抽调医师前去支援,还有日常教习学徒,为州郡培养更多的医师人才。”   “回禀州牧,是我肤浅了,我当然是乐意加入的。”张仲景觉得有些羞愧,这样为国为民的好事,自己居然因为担忧拘束而推拒华佗的好意。 第80章   张仲景是很乐意执教的, 荀澜发现他教学比华佗细致耐心多了,放在现代绝对可以媲美金牌教师的那种。   相比之下,华佗那暴脾气, 学徒都有点害怕他,经常有人被顶着一张娃娃脸的华佗骂哭。   但华佗鬼斧神工的外科手术乃是世上独一份, 所以依旧很多人硬着头皮跟在他身后, 白天沐浴在华佗的教导下, 晚上挑灯夜学,偶尔休息的时候, 还会为了练手主动去屠夫那帮忙。   自古以来严师出高徒, 荀澜对他们的教学没有插手, 还对众人赞扬道:“有华佗这样的师父也不错啊, 每个学徒都恨不得早点出师,日后从业想到师父的教诲,也会更细致。”外科本来就是一门严谨的学科,现代医学生也压力大到秃头。   在古代动刀子,要承受更大的压力。毕竟对古人来说, 开膛破肚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在这些外在因素的影响下,就更要求学徒有良好的抗压能力了。   荀澜将医馆的事情安排好, 带上军医, 同时将这些时日积攒的系统保命金疮药放在包裹里, 带在身旁。接下来就是粮草的准备工作了。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军粮要是断了, 就如同被人卡住了脖子。   这一路路程并不崎岖,路途也不远, 可以用太平车输送大量的粮草。荀澜还用灵活机动的独轮车加以辅助。因为独轮车山路也可以走, 一个人就可以推, 不用像太平车一样,必须要走官道和绕过崎岖不平的小路,还要套上两头牛或者四匹马,耗费畜力。   这已经比寻常军队使用驮具、人力扁担来挑效率高多了。牛马驴背上驮具,用脊背负担粮草,本身承载就极为有限,且驮着粮食就走得慢了,路上粮食还会被风吹雨打,容易沤烂。   所以诸侯带领的军队,饿了的时候什么无下限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荀澜有了太平车和独轮车的辅助,就不必像大多数诸侯一样,一路抢掠粮草,引得百姓怨声载道。在袁绍和曹操来信的催促下,他终于要启程了。   将州牧府的权限一一分派下去,和戏志才和徐庶等人约好每晚飞鸽传书,荀澜就带着三千铁甲军,在天不亮的时候静悄悄出发了。   行至城郊,载上醉眼迷蒙的郭嘉,向北进发。   他们在豫州的边界与率领三千精锐步卒的甘宁汇合,一共六千人,径直往酸枣而去。   此时几路诸侯的兵马已在酸枣会盟。荀澜掐指一算,虽说号称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但根本凑不齐十八路。   首先,袁术被黄盖统率兵马从南阳郡赶走,不得不带几千人南下荆州。他在荆州南部和宗贼勾结在一起,盘踞在襄阳一带,这一路诸侯是废了。   西凉马腾、北平公孙瓒、北海孔融三路诸侯虽然加入讨董联盟,但距离太远,且皆按兵不动,这三路除了喊喊口号,没什么用处。   真正讨董的也就骁骑校尉曹操、渤海太守袁绍、冀州牧韩馥、陈留太守张邈、广陵太守张超、兖州太守刘岱、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河内太守王匡、西河太守崔钧、长沙太守孙坚的人马,再加上最晚到的自己,满打满算也就十三路诸侯。   其中猛人孙坚单独一路逼近汜水关,河内太守王匡、西河太守崔钧屯兵在河内郡不动。在酸枣会盟的一共十路诸侯,根据传回来的情报,曹操兵力最弱,手头只有五千兵力,其余或多或少有一两万人马。   酸枣联军的实际人数大约十万人,但号称二十万大军,听上去声势浩荡,声震洛阳。   小有资产的富户和消息灵通的世家豪族,早就通过《颍川快报》知晓了洛阳面临围城的危机,一直有人悄悄收拾金银细软和粮食,离开洛阳,前往了赋税少、有神医的颍川郡避难。   从洛阳到颍川郡的治所阳翟,并不远。而且听说豫州到处派兵清理贼寇,不但整个豫州安宁,连其他州郡通向豫州官道上的贼寇也一并被扫荡了。听说豫州还有小股的骑兵,经常在官道巡逻,为往来的商队和百姓护航。   这些人一路走得十分顺利,到了豫州,听看门的守卫说,拦路的强盗早被他们一锅端了。   其实,一开始剿匪并不顺利,强盗尝到了豫州骑兵厉害后,总是望风而逃,往密林里一钻,十分难找。   不过,他们按照荀州牧的命令,派人经常扮成行商,引强盗前来,布下陷阱,剿灭小股盗贼的效率就提高多了。如今,从洛阳到阳翟的这条路,可谓是每天都有扮成行商的兵卒巡逻。   颍川的纸坊、报亭、糖坊、酒坊等店铺在洛阳经营了大半年,已经有了自己固定的客户和会员。   在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不久,店铺的掌柜就悄悄告诉会员,若是安全避难,可以藏身在商队之中前往颍川。   颍川的驿馆、客栈和平价旅舍应有尽有,其中悦来客栈高端、干净,保证住得比家里还舒服,完全可以满足客户的各色需求。会员若是在平价旅舍常住,价格还能再下降两分,对不舍得出大钱住店的人而言,是绝佳的选择。   荀澜命豫州的商队,每天都大张旗鼓地进入洛阳,晚上将人藏在太平车的木桶中,带许多人出来,掩盖洛阳人员流出的事实。   洛阳的守卫检查大商队,被塞了钱后往往十分敷衍。所以有许多富户,就这样搭着顺风车悄悄溜走了。等董卓的部下发现洛阳富户大量逃走的时候,已经迟了。   为了应对诸侯的讨伐,董卓横征暴敛,强迫洛阳及周遭的百姓每家每户都要献出军粮。献的不够的,凶狠的凉州军就直接冲进去翻个底朝天。若是再不够,就拉走儿女来抵。一时间,整个洛阳哭声遍地,百姓对董卓恨得咬牙切齿。   面对这样的苦难,百姓不知何去何从。许多贫苦的百姓一辈子连村落都没有出过,绝大多数人,去的最远的就是县城。遭遇这样的磨难,除了把粮食藏得更深一点,自己扒树皮吃,简直别无他法。在这样的背景下,荀澜的“蓬莱仙道”秘密流传起来。   张角的黄巾以太平道秘密结众,以救治疾病为号召。张陵的五斗米道称自己受太上老君之命,被封天师,要扫除妖魔,救护生民。但说白了,这些道派广受欢迎的根源在于号称符水能治病,给了病痛中的百姓一缕希望。   荀澜深入百姓中调研后,就取其精华。他自封为天师,称受太上老君之名来解救苦难中的百姓。   荀澜本来是不想传教的,但无奈五斗米教在蜀地传播地厉害,且大有向中原蔓延的态势。在这种民不聊生、百姓急需信仰的背景下,自己不传,相当于将地盘拱手让给他人。所以除去已十分有威望的豫州,其他的地方他已经挑选了聪明伶俐的人去传教了,以洛阳一代为优先。   传教徒带着药材和容易携带的盔饼潜入董卓的地盘,一边救治百姓,一边秘密传播“蓬莱仙道”,称荀州牧是受太上老君之名来解救苦难中的百姓,让大家等待荀州牧的到来。这一举动,为日后荀澜占领全国,百姓大开城门、夹道欢迎,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说到盔饼,这是荀澜特意命人制作的,乃是把饼中的水分烤干,变成容易携带、不易腐烂的干粮。   这次兵发酸枣,他们的军粮里就有盔饼。现在荀澜就和郭嘉、甘宁等人坐成一圈,把盔饼掰成小块,泡在羊肉汤里吃。   “主公,这次兵粮怎么这么好!”甘宁刚和他们会师,唏哩呼噜地喝着羊肉汤,大口咬饼。   其实从战国以来,军粮都是以小米为主,以豆饭为补充。军队生火做饭,就是简单地用陶锅来煮粥。这时候大铁锅还是比较稀缺的东西,不是每个军队都能配备足够铁锅的。   荀澜笑道:“就杀了两头羊而已,也不是每天都有。平时都是豆饭和小米粥,五日吃一次羊肉泡锅盔。”   其实两头肥羊煮成的羊肉汤,不过是有个羊肉味而已。他们虽然是统率军队的头领,也在荀澜的要求下,和其他兵卒一样,都是吃大锅饭,荀澜的碗里也没有一片羊肉。   甘宁一口气喝完,回味了一下:“主公,我好像吃出了胡椒粉的味道。”   荀澜点点头:“的确是让伙夫在里面撒了胡椒粉。”不过味道已经稀释地差不多了:“你的鼻子倒是越发灵敏了。”   以前在州牧府,每次做什么好吃的,甘宁都是闻味而来。   “这饼真是越吃越有滋味。”甘宁喝完了汤,开始咯嘣咯嘣啃饼。   荀澜一边泡饼一边感慨,甘宁这牙口可真好,就他一个人逮着硬邦邦的饼啃,也不用热水泡。   多亏了石碾的推行,如今可以将麦轻松脱壳。再做成面饼、将水分烤干,就是十分奢侈的军粮了。   这可是一个皇帝都觉得芝麻烤饼好吃的年代。荀澜慢条斯理地泡着饼,觉得这时候的人其实挺容易满足的。甘宁一个将军,吃烤饼都觉得香。   “没想到主公竟然有了这么多的铁锅。”郭嘉粗略一数,他们这次出兵,一共携带了一百口大铁锅,可以说是相当惊人了。   而且他观察三千骑兵的盔甲和武器皆十分精良,乃是百炼钢所制,远胜普通军队。想来必定是在荀澜的指导下,豫州炼器方面有所突破,所以才能在短短的半年内,产出这么多的铁器。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听到郭嘉喊自己主公,荀澜美滋滋地多说了几句:“铁锅导热快,也不会被摔坏,行军的确该配上的。”   在一次使用积分查询的时候,荀澜偶然看到,中国最大的露天煤矿位于朔州市区与平鲁区交界处,在并州雁门郡,总面积达三百七十六平方公里,地质储量十分惊人,是有名的特级高效高产矿井。   这露天煤矿居然一直没有被发现,直到现代才开采。他暗地派人携带仪器去勘探了煤炭资源,确定了露天煤矿的地点。   自从丁原带领并州军有生力量前往洛阳后,并州境内军事力量薄弱。在丁原被吕布杀死后,并州群龙无首。   并州境内胡人、黄巾贼的余孽黑山军还有各个郡县的太守,互相争夺地盘,已经成了典型的不归王化治理之地。荀澜派了一千打扮成百姓的兵卒过去,贿赂了统治此地的黑山军。并让运输的人假装行商,低调开采。自此之后,就有源源不断的优质煤运往颍川。   再加上他也在豫州发现了几处大型煤矿,在充足的资源下和水排技术的应用下,加大马力风风火火冶炼,铠甲、兵器、铁锅和锄头等铁器源源不断地生产了出来。   甘宁一边啃饼,一边忍不住看郭嘉。   想到甘宁一见到郭嘉就脱口而出的那一句:“军队里怎么有这般漂亮的小娘子,是主公的吗?”荀澜故意咳嗽了一声,转移下他注意力,免得他继续招惹郭嘉:“甘宁,你吃完就去各个小队巡逻一下,把百夫长集合在一起,教一下编号,这样日后下通知和清点人数也方便。”   甘宁摸了摸脑袋,英俊的脸皱成了一团。   荀澜怀疑地看着他,眼带警告:“甘宁,不会你的数数还不过关吧?”他早就勒令所有的官员都要学会数字,尤其是军官,这样日后点卯方便许多。   郭嘉勾唇笑了起来,动人的笑靥让甘宁恍惚了一瞬:“不如让甘将军数数看?”   于是在州牧不悦的眼神中,甘宁开始结结巴巴地数了起来。   虽然磕磕绊绊,好歹也数到一百了。但荀澜估计他的算术是废了:“我给你出题,15 17等于多少?”甘宁,卡壳了。   “如今阳翟的儿童,都能做简单的运算。”荀澜严厉道:“趁着这几天赶路,一边走一边思考,赶紧学会。”   他吩咐身后守卫的典韦:“典韦,你来教甘宁。”   “是。”甘宁带着匪气的脸上浮现出了几分沮丧。他抬眼看了一天尽忠职守,无论如何都不肯坐下来吃饭的典韦:   “不过,还是别麻烦典侍卫了,他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要守在您身旁。要不,让军师教我吧?”说完,眼巴巴地看向荀澜。   荀澜看了一眼郭嘉,见他不置可否,便道:“先让军师和你去点卯吧,回来到我帐前,让典韦教你。”   郭嘉用丝帕擦了擦手,看了甘宁一眼,款款站起身来:“走吧。” 第81章   却说此时, 十几路诸侯虽然共同响应号召,讨伐董卓的口号喊得震天响。但到了阵前,却互相推诿, 都在保留实力,没有人率先对董卓发动进攻。   可惜关东联军十万人马, 推举袁绍为盟主,歃血为盟后,就这么在酸枣置酒高会,不思进取,平白浪费了诸多粮食。   诸侯平时除了切磋武艺、针砭时政和痛骂董卓, 唯一的娱乐就是看报纸。   没错,一边看报纸一边讨论。   起初是徐州牧陶谦认真看报纸的模样, 引起了诸侯的好奇。   后来, 冀州牧韩馥提到报纸上的关于洛阳的最新消息:比如董卓劫掠粮食、封锁洛阳之举。让诸侯们感到非常惊奇,这明显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居然已经大量印刷了出来?毕竟他们在自己地盘时,距离豫州比较偏远,报纸运输过去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几日到十几日不等。   曹操那有发行的每一期报纸收藏,在他的大力推荐下,诸侯们闲来无事, 就把发行的每一期报纸都看了个遍。   以往他们多是听部下所说报纸上的种种, 比如哪些大儒又发表了什么看法。许多人因为固有的印象, 觉得报纸上所写的朝廷政令自己早就听部下汇报过了,没必要再看, 所以没有看过报纸。   现在接触了报纸, 他们总算是明白为何这么多人买报了。虽然不好意思对外说, 除了时事政治,上面的市井八卦、奇闻异志和连载的小说太精彩了。   其中荀澜讲述的天地洪荒、龙凤大劫和巫妖大战等故事,更是引起了他们的好奇心。荀澜所描述的十八层地狱和世间轮回的概念,也让他们的三观重塑了一遍。   “难道真有轮回和地狱不成?”想到自己手里沾满的血腥,袁绍、刘岱等诸侯选择不相信。也有人相信了善恶终有报,今生的善恶决定了来世的投胎,甚至还想和荀澜当面交流。   总而言之,诸侯对发行报纸的荀澜,也愈发的好奇。报纸不但在诸侯间流传开来,在幕僚和将军中也十分流行。   荀澜这个名字,已如雷贯耳。   有的人心中已经生出了动摇:莫非这位荀州牧,并不是打着道长的旗号招摇撞骗?而是真的修道之人。毕竟已经坐到了州牧的位子,没有必要再声称自己是道长了,更没有必要开仓放粮百姓和管那些流民的死活。在这乱世,诸侯都知道保存实力,广积粮草,这荀澜却反其道而行之。失去了实打实的粮食,收获的确实虚无缥缈的仁义虚名,这荀澜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不论荀澜是真道士还是假道士,他绝对是诸路诸侯中实力深厚的一位。   诸位诸侯都听说了他手下许褚利用火器、钩镰枪大败董卓的战绩。且前不久,豫州军还受南阳太守之邀,打败了江东猛虎孙坚,赶跑了手下人才济济的袁术。如今他统领人口众多的豫州和南阳大郡,可谓是地多人广,实力比袁绍这个盟主都要强劲许多。   所以等荀澜姗姗来迟时,诸侯都出了营帐,想见识一下这位不按常理出牌的诸侯真面目。   其中,就有刘关张三人。刘备作为汉室宗亲,在得知废帝刘辩在袁绍那后,就带领自己的五百兵马投奔了袁绍帐下。但他只是汉室的远亲,在门第之见深远的袁绍那一直得不到重用。   类似刘备这样的人有许多,虽然投奔到袁绍的帐下,但人马都是自己的,和袁绍是不太紧密的依附关系。他们的帐篷扎得也远,距离袁绍自己的核心部队有相当长的距离。   刘备听得帐外喧嚣声,立即走了出来:“二弟、三弟,发生了什么事?”   张飞眺望着远方,回答道:“大哥,听说是豫州荀州牧来了。”   刘备一听,立即整了整衣服,激动地说:“是那位在豫州广收流民、开仓放粮的荀州牧?”“正是。”关羽亦期待地说:“不知道是何等英雄人物,有这样的魄力?”   “护佑一方百姓,名扬天下,大丈夫当如此。”一直寄人篱下的刘备摸着怀里的报纸道,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艳羡:“我们去看看。”   诸侯站在土丘之上,忽然感受到脚下的大地有如潮水般震动,天边远远出现了一排黑白相间的线。随着马匹的嘶鸣声响彻天际,三千精骑已纵马而至,皆是黑马银甲,所着铠甲密不透风,从头包裹到脚,只露出两只黑洞洞的眼睛。   他们背着长弓,手持长矛长/枪,矛刃森森,闪烁着冰冷锋利的光芒。   为首一人,竟然不穿盔甲,只着一身青衣,披着黑色的大裘,头顶金色发冠,脚踏棕色长靴。他骑着一匹高头大马,汗血宝马浑身火红,如同一团燃烧着的红色火焰。   一列列着黑色盔甲的步卒挥舞着鲜红的旗帜,跟在后头。这群步卒列队整齐,步伐铿锵有力,一看就是经过百般训练的。身上皆佩长刀,装备齐整。   袁绍不甚满意地说:“豫州人口有五百万,怎么豫州牧才派来这么点人?”   站在一旁的曹操却道:“操观其队形和装备,这支精锐之师都是以一敌三之辈啊,想必是豫州牧抽调了全州的精兵,足见其诚意。”   “若是诚意,就当领两三万人马前来。”袁绍低低地哼了一声,看着豫州军的装备,再看看己方两万人马杂七杂八的配备,心理落差颇大。   他只有两千骑兵,骑兵的盔甲和步兵一样,大多都是自备的,哪有豫州的精良?   曹操笑道:“听说豫州抽调了大部分的兵卒去防治瘟疫了,所以就只派了精锐之师吧。”   袁绍也接到过荀澜解释的书信。荀澜关于瘟疫的预测在天下流传甚广。袁绍却是半点都不信的:“这种虚无缥缈的预测,岂能当真?白白浪费那么多人力去修建隔离所,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话多少有些借机发挥的意思,他本来和荀澜合作不错,也乐于见袁术被狼狈不堪地赶出南阳。但荀澜有兵有地有粮,而且兵甲还如此精良,心下就像是吃了梅子一样,酸溜溜地不舒服。想要借机打压一番,不让荀澜盖过了自己这个盟主的风头去。   不过他话音落下,却没有多少人附和。鲍信、陶谦反而笑着出来打圆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毕竟瘟疫可不是小事。”   五六年前的那场瘟疫,让许多人心有余悸。听说豫州已经开遍了医馆,鲍信、陶谦、乔瑁等人看完报纸,私下里讨论过,都觉得可能真有大瘟。   袁绍哼了一声,还待说什么,这时候侍卫上前通传:“报——豫州牧荀澜携精骑三千,步卒三千,粮草百车到。”   在众人面前,袁绍这个盟主自然要摆出欢迎前来的态度。他点点头:“请他到营帐来,让他的部下在左翼安营扎寨。”   不多时,荀澜带人来到了大营之中。如今十路诸侯齐全,袁绍坐了主位,其他人分到了一张胡凳,分为两列坐在左右。   见到荀澜带人前来,众人心下暗叹:豫州这是以貌取人吗,竟一个赛一个的容颜出色?   为首的荀澜俊秀飘逸,有出尘之姿。他身旁的寒玦长身玉立,五官深邃,相貌俊美。   身后的郭嘉面若好女,眉目如画。身高八尺的甘宁吊儿郎当地扶着腰间长刀,英俊的脸上挂着匪气的笑容,一双眼睛却警觉地看着左右。个子已经蹿得比甘宁还高的典韦人虽其貌不扬,但提着一副看起来足足有三十斤的重锤,一看便是膂力过人之辈。   袁绍见荀澜年轻,带的人更没有一个老成的,更没有门生故吏等人脉,心下不由起了轻视之意。   在荀澜见礼后,他就带着指责的语气道:“荀州牧姗姗来迟,我们可都是等着你了啊。”荀澜泰然自若道:“劳盟主挂念,澜受宠若惊啊!”   他身后的寒玦则上前一步道:“多日不见盟主,盟主风采依旧,不知弘农王可安好?”   袁绍一滞,他一直对外宣扬是自己营救了废帝刘辩,现在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寒玦隐秘提醒,立即熄了为难荀澜的念头。   “弘农王身体安康,你等远程而来,一路多有辛苦,快快请坐。”   接着就有人搬来一胡凳,让荀澜坐下。   寒玦他们自然是没有座位的,在注重出身的袁绍眼里,白身的他们只配侍立在荀澜身后。   然而荀澜却把胡凳让给郭嘉坐了。在众人不解的眼神中,典韦从背后拿下来两把镀金的折叠椅,“咔咔”展开,让荀澜和寒玦坐了,自己和甘宁则带着兵器侍立在他们身后。   荀澜从系统兑换的折叠椅很高,坐在那简直是鹤立鸡群。他朝着袁绍微微一笑,坦然坐着了。   呵,看过演义的人都知道,刘备是说了自己是汉室宗亲、中山靖王之后,袁绍才让他落座。   袁绍命人搬来的胡凳,带着浓厚的政治色彩,荀澜不需要袁绍承认,他可以自带交椅,并且不吝在诸侯面前展示自己的实力。   众人则惊讶不已,明明刚才在典韦的背上,还是几根钢管,竟然变成了带着椅背的座椅,这是什么能工巧匠制造出来的?   看到荀澜一直出风头,比他还要吸引诸侯的眼光,袁绍有些不乐意了:竟然比我坐的椅子还高还华丽?   凉凉地跟左右讽刺了一句:“没想到荀州牧一介白身却如此讲究,连出行都自备金椅。”   曹操知道他的德行,没有说话。   “那个拎着锤子的侍卫,”关羽一直远远地观察着,见状低声在刘备耳边说:“不是普通人,拎着那么重的兵器,他竟然像是拿着玩具一般,绝对是各中好手。”   “哥哥,俺想和他打打,松松筋骨。”张飞毫不掩饰地说。   “先别说话,盟主有话要说。”刘备示意两人安静,先不要窃窃私语。   他因为是汉室宗亲,也得到了一把椅子,但是位置排序十分靠后,就如同他在袁绍帐下的地位一样,不得重用。   刘备眼神微敛,专心听袁绍讲话。   袁绍说的还是前几天的老一套:“汉室不幸,皇纲失统。贼臣董卓乘衅纵害,祸加至尊,虐流百姓……”   荀澜微微睁大了眼睛:可巧了,竟然和书上惊人的一致。   等袁绍又发表了一通“绍等惧社稷沦丧,纠合义兵,并赴国难”,众人跟着袁绍齐呼:“凡我同盟,齐心戮力,以致臣节,必无二志!”   声势震动天地。   荀澜见例行的宣誓结束后,诸侯脸上不见愤然之色,一个个都是变脸高手。   各位诸侯同他见礼,开始互通姓名。其中一老者态度最为和善,荀澜心下已经有了猜测,果然是笔友陶谦。   他在担任了豫州牧之后,就时常派徐庶代笔,同陶谦书信往来。后来更是因为大商贾糜竺,与徐州的贸易更加紧密。为了让促进两州之间的往来,荀澜还给陶谦赠送过丹药、纸张和报纸,曾经出兵五千帮助徐州平定过黄巾叛乱。   所以徐州对以糜竺为代表的豫州的官商不设关卡,如今两州之间的交流非常紧密。   没错,在荀澜的招揽下,糜竺已经成为豫州的官商了。   在这乱世,糜竺乐于找到能够庇佑自己家族的存在。他眼光看得长远,徐州的治所虽然暂无黄巾之乱,然而徐州粮足而兵弱,日后怕是会成为兵家必争之地,州牧陶谦是一个很谦虚厚道的老者,虽能服众,却无法守住徐州。   “听说使君征发兵卒在豫州建瘟疫隔离之所,所以耽搁了行程。”在散会后,陶谦拉着荀澜说话:“不知这瘟疫……”   他沉吟片刻,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会蔓延到徐州吗?”   三国时候的大瘟疫,死难者无数,弥漫在整个神州大地上,造成十室九空的惨状。   荀澜只道:“有备无患,还是早做准备些好。”   只要有连年的战乱导致的尸横遍野,就容易滋生细菌,在起兵戈的地方瘟疫难免。而徐州,又是兵家必争之地。   陶谦怔了一下,随即压低了声音道:“听说使君有治疗瘟疫的方子,不知何物可以换?”   他本以为荀澜会趁机提出条件,谁料对面的年轻人却笑道:“若是陶兄,自然可以免费相赠。”   陶谦愣了一下。   荀澜笑道:“素闻陶兄亲善爱民之名,豫州商队在两州之间往来,带回来的也都是您为百姓所行的种种善举,面对您这样仁爱的长者,我岂能藏私?”   “这……使君谬赞了!”陶谦推辞道:“谦无功不受禄,岂能白白拿了您的心血?”   荀澜笑道:“我在朝廷当官,就是为了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不公开药方,是为了防止商人囤积居奇、投机倒把,对于您这样谦厚的人,澜相信你一定会善用药方,拯救更多的百姓。”   得到了荀澜的承诺,陶谦心下大为宽慰。回到营中就和左右夸赞说:“早听说荀州牧仁义无双,今日得见其人,果然名不虚传啊!”   属下有些疑虑:“可是他看起来这般的年轻,行事真的靠谱吗?”   “他既然答应了,多半就会将药方给我,荀州牧言出必行,我们徐州的商贾不是也都说过吗?”陶谦摆摆手:“我看他面相,也是宽厚之辈,等你给我备齐礼物,我们就去他营帐中拜访。”   这厢荀澜安营扎寨不久,郭嘉说他要出去转转。   荀澜的眼神落在郭嘉艳若桃李的脸上,想着还是得找个战斗力强的人陪着才行,他第一反应是寒玦,但想到寒玦那张俊美的脸,在军营中同样要被士兵垂涎,就改口道:“让典韦护送着你吧,不然我不放心。”   典韦立即眼巴巴地看向郭嘉。   郭嘉知道他的意思,这忠心的侍卫根本就不放心其他人来护卫主公的。便摇头说:“不必劳烦典侍卫,我不过是在周遭转转,不会遇到危险。”   那怎么行?汉代同性之间还是很开放的,万一有人打歪主意呢?荀澜在行军路上,去溪水边洗澡的时候就和心腹遇到过野鸳鸳兵卒搂在一起,还不止撞见一次。甘宁还发过一次火,不许众兵卒在行军途中不安分。   “让甘宁和你去吧,记得穿上铠甲。”想着甘宁一身匪气,能镇住兵痞,荀澜道:“其他诸侯军很乱,他们招募的军队中有许多百无禁忌的土匪,看人的眼神很渗人了,甘宁能挡一挡。”   想到一路走过来,许多的兵卒肆无忌惮打量郭嘉的眼神,他一阵恶寒。   甘宁正闲着无事,亲自在搭帐篷,听到主公的吩咐,积极地陪着郭嘉走了。走之前还用长刀和典韦交换了重锤,扛着重锤吊儿郎当地说:“我想练习一下臂力,回来再和你交换啊兄弟。”   “主公可要坐下歇息?”典韦不和甘宁计较,他让人搭好了床铺后,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帐篷的安全隐患。   “先等一会儿,一会必然有人求见。”荀澜笑道:“让人给我倒点水来。”   一会儿说话的功夫多着呢,就不知道一共有几个诸侯跑过来试探他的虚实。 第82章   果不其然, 荀澜话音刚落,就有侍卫一路小跑过来通传:“主公,平原县令刘备求见。”   刘备因为官职低微, 方才在荀澜和诸位诸侯见礼的时候都没能挤进去。现下,他带着两个义弟,在豫州军营外等待通传。   正遇到甘宁陪着郭嘉出营地,郭嘉见刘备气度不凡, 笑着点了点头,行了个礼。   两方互相拱手,打个招呼就错身而过,并没有交谈。   张飞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忍不住说:“这个人也扛着锤子, 步伐却没有丝毫的凝滞。不过旁边这小姑娘似的书生是怎么回事,这样的人怎生在军营中?”   “三弟, 不得无礼。”刘备轻微斥责道:“此处人多眼杂,不要妄议他人。”   “不能以貌取人, ”关羽亦说:“我当时远远听到荀州牧介绍,他似乎是有名的才子,也是豫州的军师。”   “自古英雄出少年,这豫州来的人都相当年轻。”刘备想到自己已近而立之年,却还在蹉跎人生, 在袁绍帐下郁郁不得志, 连军粮都要被克扣, 不由叹了一声。   他正感慨着, 忽然见豫州牧带着亲随亲自迎了出来, 唇角噙着一抹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莫非这位就是大破黄巾的刘县令?久仰大名。”   “正是不才刘备, ”刘备不卑不亢地行了礼, 自我介绍说:“愚表字玄德,乃涿郡涿县人,中山靖王胜之后,今日得见使君,不胜荣幸。”   刘备自报家门挺长的,相对来说,荀澜的自我介绍就简略地多了。他拱手笑道:“久仰大名,我表字安之,乃蓬莱东渡人士。”   他沉吟片刻,不加掩饰地看向关羽、张飞,眼里带着赞赏:“这两位壮士看起来器宇轩昂、气度不凡,不知是何方人士?”   刘备介绍说:“此乃愚义弟关羽,表字云长,河东郡解县人。”   “俺是燕人张飞张翼德。”张飞则主动说。   荀澜心情愉悦地听着系统加分的叮咚声音,打量关羽的眼神愈发温和,他当年还在寺庙拜过武财神关羽呢。   关羽本人和塑身的确有几分相似,美髯公的特色十分鲜明,胡须特别长,却打理得很干净。生得面如重枣,相貌堂堂,气质也好。   荀澜问:“不知两位壮士现居何职啊?”   刘备答道:“二弟和三弟皆在我帐下任马弓手。”   近几日,关羽和张飞经常被人问到这个问题,这职位委实低了。荀澜心道:凭借两人的战斗力,若非跟着刘备,早就是将军了。   “果然是骁勇之辈。”但荀澜还是不动声色地夸了两人,随即邀请刘备进帐详谈。   刘备一开口,就是对荀澜种种善举的滔滔不绝仰慕,丝毫不吝啬表达自己的钦佩之情。荀澜知道刘备就是这种风格,当然不会飘飘然。他泰然受了,然后也夸回去,大肆表达自己对刘备破黄巾之举的敬佩。   随即,将话题不动声色地扯到公孙瓒和幽州的形势上。   刘备鞭打督邮弃官而去后就去投奔了自己的同窗,在公孙瓒的推荐下才去做了平原县令,所以对幽州的态势有清醒的认识,这正是荀澜需要的情报。   但刘备也十分会打太极,对幽州公孙瓒和渤海太守袁绍的实力所吐露的不多,话题多在介绍自己的履历,还有一丝不得志之意。   交谈了一炷香的时间,荀澜算是咂摸出来刘备的一点意思了,这刘备有跳槽之意……   但荀澜佯装没有听出来,并没有对刘备伸出橄榄枝。   刘备此人,前半生颠沛流离,一直寄人篱下,连一块立身之地都没有。但他有百折不挠的精神和坚韧不拔的意志,凭借人格魅力得到过许多贵人的帮助,最后在天下诸侯中脱颖而出。   说实话,荀澜自认自己是个平平无奇的普通人,对刘备比对曹操还防备。他其实有点担心,收下刘备,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挖了自己的墙角款款跑路。   刘备这人,是有点子气运在身上的。毕竟刘备投奔谁谁死,在现代都成有名的梗儿了。而他自己每次都是安全无恙,能绝处逢生、柳暗花明。   虽说刘备不行,荀澜却有招募关羽、张飞之意,所以一开始才故意问两人的职位。可惜试探了几句,这两人一如历史上所记载,和刘备亲到不行,对和自身能力完全不匹配的马弓手职位也没有任何不满。完全是哥哥干啥我就干啥,荀澜算是见识到了刘备人格魅力的可怕之处。   聊起来三人桃园结义的事情,三个大男人脸上都浮现出温柔之色:“我们兄弟三人一路扶持至今,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荀澜心下暗叹:可惜了,不能挖走关羽和张飞这样的超级猛将。但听完这段桃园结义的故事,也算是亲身见证历史了。   “你们三人兄弟情深,真是让人心生羡慕,”他笑道:“这点子豫州特产赠送给你们,请务必收下。”   “这……备仓促来访,未曾准备礼物,岂能平白拿使君的东西?”刘备坚决推辞不受。   “不是些贵重东西,只是寻常的纸张。”荀澜笑道:“其实,是希望玄德日后多多与我通信,玄德不收下,莫非是不愿意与我往来不成?”   刘备见的确只是一小箱东西,便收下了。   料得一会儿必有其他诸侯来拜访这位名满天下的州牧,刘备小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走出豫州营帐之后,张飞好奇地打开小箱子看了下:“里面都是白纸?”   他挠了挠箱子:“这州牧说话还挺实在的,的确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三弟,这就是你没有见识了。”关羽道:“你看白纸上面的水印,再摸摸纸张的厚度,这可是供不应求的颍川纸。”   “那什么纸太贵,还是用竹简书写自在。”张飞不服气地道:“二哥你见过世面,那你用白纸写过吗?”   关羽一滞,这当然是没有的,他们哪里有这闲钱,而且也没工夫派人排队采买。   “我见袁绍写过,白纸黑字,十分美观。”刘备笑道:“袁绍用度颇为讲究,此物的价值我托人估一下,之后给豫州牧回礼。”   张飞叹了口气:唉,又要回礼。都要揭不开锅了,来到酸枣之后,尽是些人情往来!   关羽考虑的则不是这些,钱财都是张飞来负责的,他微微皱眉道:“这荀州牧果然如传说般的,礼贤下士,礼仪周全。我听说他不拘一格广募人才,为何对我们就没有招揽呢?”   刘备也有些不得劲儿:“或许是我方才表述不当,他觉得我在袁绍帐下做事,所以完全没有想到那一层吧。”   张飞直接说:“哥哥休要烦恼,下次我在他前面露一手,包准他邀请我们过去。”   “是啊,等有机会出战,让荀州牧见识到我等的本领,到时候直接去投,他一定不会亏待了哥哥。”   “同样破黄巾贼的赵云、黄盖、许褚,不都被荀州牧委任了要职?哥哥不要忧虑,他日必有你大展身手的时候。”   在关羽和张飞的安慰下,刘备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是兄长无能,让你们受了委屈,还反过头来让你们来安慰我。”   几人兄弟情深不提,这厢荀澜刚坐下,取出芝麻饼啃了几口,补充了下能量。就有侍卫继续来通传:“主公,骁骑校尉曹操求见。”   “哦,让他过来吧。”荀澜对寒玦笑道:“方才和诸位诸侯寒暄,我猜曹操早就憋不住了。”   半年未见,曹操还是那么的热情,上前紧紧握住荀澜的手:“安之,真是许久不见呐!”   这次荀澜泰然自若地回握:“上次一别,着实让人挂念。方才人多不便,我正打算私下去找你呢。孟德兄,快快里面请。”   典韦搬出来两张红木高椅,让两人坐了。   “咦,看起来也不似胡凳,是什么?”   他们这些将领带兵在外不太在意礼节,而且冬天穿得比较厚实,不太容易走光。所以曹操只整了一下袍子,就坦然坐了:“这样坐着,竟甚是舒服。”腿不像是坐胡凳那般曲着了,还能倚在靠背上。   荀澜解释说:“此物名为椅子,是我命人特意打造的。”   曹操叹了一句:“分别半年,竟不知安之有这么多的惊喜等着我。”   荀澜知道他说的不是椅子,巧妙将话题抛回去:“孟德兄也让人足够惊喜,听说你带了五千雄兵而来,我观队容整肃,士兵操练有力,必定是有名将领军啊。”   “哪有什么名将,不过是亲眷、好友的支援罢了。”   曹操此话是谦虚了,他手下不但有猛将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还有李典、乐进等厉害的将领。   荀澜和陶谦示好也是有好处的,方才陶谦已经派人将各路诸侯的情报整理给了荀澜。虽然他在各路诸侯中都安插了奸细,但受限于职位,荀澜得到的消息并没有陶谦那般齐全。   看了曹操帐下的人才名单,荀澜暗道:挖了曹操那么多的墙角,怎么他还有这么多的人才?这下,仅剩的一丝罪恶感也随风飘散了,曹操光大将就带了六个,比自己还多。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荀澜对精良的武器装备来源避而不谈,印刷术的技术更不会拿出来显摆,只说自己安定豫州、教化百姓之志。   曹操无奈,只得分享起了最新的消息:“前些日子关东联军踟蹰不前,果然如安之所料,这场战要一月份才打得起来。”   他不得不承认,荀澜此人,身上是有些非常神秘的东西。   听说董卓的部下华雄自告奋勇当先锋。董卓拨给他马步兵五万,让他来汜水关。华雄已经发出了战书,过几日可能就要来叫阵了。   就在此时,荀澜就到了,很难说这是巧合。   他们交换了一下情报,曹操忍不住抱怨关东联盟:“袁绍竟然将弘农王藏了起来,不使人见。没有弘农王出来安定人心,诸侯都有推诿之意。”   就算没有弘农王,诸侯也谁都不想当前锋,毕竟前锋折损的是自己的兵马。大部分人可是奔着扩充地盘而去的。就算暂时结成了联盟,他日董卓兵败,还不是要争功劳和刀剑相向。   荀澜避开了弘农王的话题,点点头道:“孟德无需担心,等华雄出战,我自会让部下迎敌,为诸侯做表率。这样一来,大家心生惭愧,不至于都龟缩不前吧。”   “安之挺身而出,胸怀洒落。”曹操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份为国为民的拳拳之心,我等自愧不如。”   他之前还怀疑过,荀澜是不是蓄意拖延,假托为万民造瘟疫之所而逃避讨董。如今一见,果然安之还是那个光风霁月的安之,是他多疑了。   两人又分析了一会儿形势,曹操方才起身告辞。不过走出帐篷后,他忽然停住了脚步,面上浮现出了一丝复杂的神情。   他对守在外面的寒玦说:“可否借一步说话?”   看寒玦的长相,越看越和自己的爱妾相似。长身玉立,肌如白雪,远山眉、丹凤眼,薄唇莹润,即使穿着一身戎装也不掩俊美之色。   不过和卞夫人不同的是,寒玦的眼眸更锋深邃,眉宇中带着一丝英气,不会让人错认为女子。   寒玦看了一眼帐篷,不打算单独和曹操说话,只道:“请恕我还有要事与州牧探讨,不能轻易离开,有什么话,请将军在此说吧。”   “安之不是多疑之辈,”曹操笑着说:“而且我只谈家事,不谈国事。”   但寒玦淡淡地一拱手,是送客的姿态:“寒玦四海为家,请恕我直言,委实没有家事可谈。”   曹操试探道:“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   寒玦毫无波澜道:“既无养恩,血缘已断。”   曹操急了:“怎么能这么说呢?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孩子乃是父母精血,岂能不认祖归宗?”   “树本无心结子,于子当有何亲?论其本意,譬如物寄缻中,出则离矣。”寒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并不在意曹操所言。   曹操却不甘心自己的孩子流落在外,虽然他子女众多,既有最爱的长子曹昂,又有卞夫人所生的聪慧伶俐小儿子曹彰,并不缺孩子。但自己的孩子跟着别人姓是万万不能的:“有一事我不得不说,孩子,你是我的儿子啊!”   贴在帐篷边竖着耳朵听的荀澜,吃惊地捂住了嘴,面上浮现出难以置信之色。   寒玦却一点都没有被曹操的情绪感染,镇定自若地看了帐篷一眼:“将军认错人了。”   “怎么会认错人呢?”曹操一把扯住了他:“你和你的母亲长得一模一样,说来话长……”他将当年之事娓娓道来。   他回到家乡后就找到了当年生产的产婆,询问了卞夫人生产时发生的事情。原来卞夫人生下寒玦后,发现寒玦完全继承了胡人的血统,和夫君长得一点都不像。彼时她入府不久,曹操当时又外出做官,不在家中。卞夫人因为歌伎的身份本来就生存艰难,生下这个和自己长得十分相似,完全继承了胡人血统的孩子后就慌了,唯恐被曹操的正妻赶出府外。   恰逢曹操的一远房亲戚生子,对方家境贫寒,卞夫人便动了心思,将那孩子调换了过来,将寒玦遗弃了。   “你本该名曹丕,是我的次子。”曹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是你母亲一时昏了头,做了糊涂事,才让你流落在外这么多年。” 第83章   寒玦的语气一如既往地镇定, 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冷淡地提醒:“将军认错人了。”   曹操失望地说:“虽然你受了许多委屈, 但此事为父委实不知啊!”   “为父!”荀澜自从听到曹丕的名字,心中就掀起了惊涛骇浪,如今听曹操自称为父,紧张地握起了拳头,贴得帐篷更近了。   曹操其实并未查到寒玦的生活轨迹,只隐约听说州牧府的寒从事和法正皆是荀州牧从人牙子手上救下来的,待之如亲弟亲子。想来他在中原顶着一张胡人的面孔,又被人贩子拐走, 必是在外受了许多苦楚。   虽然没有经过滴血验亲, 他丢了儿子是真,寒玦的长相和年龄都对得上。曹操笃定,寒玦肯定就是自己流落在外的儿子,他耳后三颗品字形的小痣,更是和自己的爱妾一模一样。   “大千世界, 无奇不有, 世上尚且有长得一样的人。”寒玦眼神冰冷, 毫无波澜地说:“将军思子之情我可以理解,但仅因为外貌相似就认亲, 未免过于草率。”   “你……难道真不相信?”曹操没有轻易放弃, 他将寒玦的生辰说了一遍, 还补充了一细节:   “当年裹着你的襁褓是绿底月牙白相间,还有你娘将一颗杏子大小的水滴红宝石放在了襁褓中。希望有人能看在宝石的份上, 收留下你, 你可听养大你的人说起过?”   本来因为寒玦的否认而放下心来的荀澜听到这晴天霹雳, 顿时像半截木头般愣愣地戳在那儿:曹操描述的宝石, 他见过!   当时他们逃出临颍城被追杀,他还因为宝石责备过寒玦。之后宝石就被寒玦好好地收起来了,鲜少在外示人。   听到曹操连襁褓和宝石的细节都描述出来了,荀澜难以置信地咬住了手:难道寒玦真是历史上的腹黑帝王曹丕,那个连自己的弟弟曹植都不肯放过的那个狠人?   接下来曹操和寒玦的对话就像是裹了一层浆糊一样,荀澜虽然还听着,却因为思绪纷繁,几乎无法辨认其中的情绪。   及至寒玦掀帐子进来,他才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寒玦的手:“你是曹丕?这怎么可能!”   谁料寒玦也道:“怎么可能?”   见铁证如山下,寒玦还不假思索地否认,荀澜愣住了。   透过帐篷能看到曹操离开的身影,似乎还带着一丝狼狈,他收回视线,盯着寒玦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曹操认错人了,见我与他的妾室长得相似,便要纠缠着滴血认亲。”寒玦眸色沉沉地道。   “你怎么还这么镇定啊 !”荀澜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竟然心生怒意,仿佛自己惨遭背叛了一样,语气里带上了逼问:“他说的宝石,你虽然没有承认,难道不存在吗?”   一想到寒玦就是曹丕,日后要回到曹操身边,说不定会成为曹魏开国皇帝,荀澜顿时觉得心乱如麻。   寒玦叹了口气,荀澜果然全部听到了。虽然可以搪塞过去,但是横在两人中的一些事情,早晚要说的。   他拉着荀澜在木榻上坐下:“宝石是真的,我猜卞夫人九成九是我的亲生母亲。但曹操却决计不是我的父亲,否则我的母亲也不会仅仅因为外貌,就大费周章地将我送走了。”   荀澜跌入谷底的心情回升了一些,迟疑道:“真的吗?”   寒玦凝重地点点头。   荀澜继续追问:“所以你真的不是曹丕?”   “不是。”寒玦也不知为何,荀澜似乎对曹丕这个词格外敏锐。   荀澜皱眉:“你怎么这么确定?”   寒玦一言不发,皱着好看的眉开始脱衣服。   荀澜一脸震惊:“你宽衣解带做什么?”   寒玦三下五除二褪去了铠甲,将衣衫掀开,指着自己的腰侧对荀澜说:“这里的胎记和我的父亲一模一样,我想这就是铁证了。”   荀澜定睛一看,果然看到一块桃花状的印记。   以前洗澡的时候不好意思细看,他还是第一次发现寒玦另一边的腰侧有一块繁复的小块刺青。   “咦,这是什么?”   “巫给我纹的图腾。”寒玦轻描淡写地道,放下了衣摆。   “我忽然想起来,我们在临颍城遇到那个一言不合要杀你的人,他身上就有一块带着丕字的玉佩。”   那块翠绿的玉佩,因为成色好,上面还刻着精致的字,所以荀澜多看了几眼,印象深刻。   “这就是我想说的地方,曹操以为了解了一切,但他的妻子和所谓的儿子依旧对其有所隐瞒。”   荀澜慢慢梳理过来了思绪,有些相信了解释。   而且历史也没记载,曹丕是个混血,他更无法想象寒玦和曹植抢甄宓的样子。从平时寒玦冷淡的个性来看,怎么也不像是那个继承了曹操好女色、重猜疑性格的曹丕。   寒玦给他递了水,他抱在手心里摩挲了片刻,镇定下来后,拍拍身旁的座位,对寒玦道:“坐下来,我们从头开始说。”   寒玦对上荀澜坚定的眼神,心下暗叹了一声。以往荀澜都是极为尊重他的过往,许是因为人牙子的事情,只要是他不主动说,荀澜从来不会刻意问,生怕戳到了他的伤心事儿一般。   然而现实是,他从来就没有什么悲惨过往。   寒玦组织了下措词,并肩坐下,吐出了自己的故事。   “我是自幼被母亲送至草原,送我去草原的人,据说是一名忠仆。忠仆死在了草原的冰天雪地里,我是巫从他怀里捡到的。”寒玦从怀里拿出来了那块水滴状的红宝石,宝石流光溢彩,果然不是凡物:“我渐渐长大后,就有人和我说,我的母亲是在中原难产而死的,这是她的遗物。”   荀澜一怔:“但是她并没有死啊,为什么……”   “因为她是歌伎,在入曹府前曾与草原的王子一度春风,宝石就是信物。”寒玦用简短的话语解释道:“我的存在是她的麻烦。”   “因为担忧生下别人的儿子,而被赶出府……”这似乎也可以理解,荀澜的眼神有些复杂:“不过她既然可以派遣仆从将你带给草原的父亲,为什么不去找他呢?”   “世间能有几个汉人愿意去草原生活?”寒玦摇摇头:“即使我的父亲后来成为了可汗,他的妻妾过的日子也远比不上中原世家豪族的奢华生活。”   “可汗?”荀澜眼前一亮,面上是毫不掩饰的惊讶。   他早就觉得寒玦气质不凡,眼界开阔,行事有度。自己的第六感是对的,寒玦果然不是普通人。   “可是,你怎么会流落到中原?”念及寒玦当时的惨状,荀澜唇抿了起来。这么说来,寒玦可是混血王子啊。   “在新可汗上位后,我出了些意外。”寒玦轻描淡写道:“当时见你的时候,我的身体还没有恢复。”   听完寒玦将来龙去脉道出,荀澜大大松了一口气,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轻松了许多:“那就好……”   “不过,我有一事,要和你坦白。”见荀澜并没有对自己的身份抵触,寒玦亦松了口气。但等到开春的时候,他不得不回去一趟,收拾残局。   听完寒玦的打算,荀澜整个人都不好了:“所以你要回去!”   “是要回去将事情处理完毕,”寒玦凝眉道:“不过,我无意久留草原。”   “可那时候你就是新的可汗了,那里有你的责任、你的子民,”荀澜满心的重点都放在了寒玦要离开他这件事上,久久无法释然。   荀澜张了张嘴,想问寒玦既然说了回来,那什么时候回来,但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又有什么理由回来呢?   荀澜神情复杂,心情低落地站起身来:“你先想想吧,我出去走走。”   显然是不要寒玦跟着了。   典韦自然是守着荀澜寸步不离的,见主公神情落寞地走了出来,骑上了一匹马,他连忙追了上去。   夕阳如血,远方的大地一片荒芜,看上去有几分凄凉。   “是啊,有谁会一直陪着谁呢……”   荀澜看了一会儿日落,喃喃地叹了口气。许是寒玦是知道他秘密最多的一个人,他竟完全不能接受寒玦要离开。   等荀澜回来营帐的时候,寒玦正在同人过招。   荀澜定睛一看,对方正是济北相鲍信。   他和曹操感情不错,曾经在大将军何进手下做事。荀澜对他有点印象,历史上他算得上是曹操的贵人。   在青州黄巾军进攻兖州的时候,兖州刺史刘岱不听鲍信所劝贸然出战,兵败战死。之后,有眼光的鲍信把曹操迎为兖州牧。后来,还为救曹操而死。足见其人性情仁义并颇有顾全大局的谋略。   对比目前实力微弱的曹操,其实自己更有实力成为兖州牧。   念及此,荀澜不动声色地观察了起来。鲍信的武艺在联军中或许不错,但显然不在一流和超一流梯队里面。   寒玦明显是手下留情,同他友好切磋,瞥见荀澜回来后,就不再留手,迅速将长剑架在了鲍信的脖子上。   鲍信输了,却笑地开怀:“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寒从事身手不凡,佩服,佩服!”   寒玦收了剑:“承让了。”说完,看向荀澜。   荀澜偏移了眼神,他觉得寒玦还有很多东西都没说,出去转了一圈后反而想明白了更多。但鲍信在此,他收拢了所有的情绪,笑着上前和鲍信见礼。   “鲍相,今日怎么有兴致与人切磋?”   “我来的时候看寒从事在练剑,剑花挽得极妙,手就有些痒了。”鲍信笑着道。   其实论起官职,寒玦是州牧的高级佐官,鲍信是郡国的掌权者,两人品阶差不了多少。武将以切磋为名拉进感情最为有效,鲍信是想和寒玦商议济北国与豫州之间的交易的。他所在的兖州匪患颇多,便想和豫州采买一些军器。   不过,荀澜初来乍到,鲍信打算先观摩一番,过来联络感情,待时机成熟,再带人来商量。毕竟在乱世之中,采买马匹和军器都是十分敏感的事情。提出这样的要求,一不小心,可能生意做不成,还会得罪人。   鲍信心情豪爽,和他说话一点都不累。   问及这些天来和董军对弈的情况,鲍信毫无隐瞒。   荀澜投桃报李,在鲍信问及造纸、报纸等物时,赠送了他一小箱报纸,还送了鲍信一本印刷精致的《孙子兵法》。   “若是鲍将军不嫌弃,日后新鲜的报纸我也会让人给您送一份。”   “那可真是妙极,”鲍信笑道:“我这白天操练,晚上没事情做的时候,最喜欢看报纸了。就是一晚上就看完了,若是能更多就好了。”   “说来也巧,这报纸正要改良成周报,日后一个月发行四次。”荀澜笑着道:“算算日子,明日新鲜的报纸也该送到了。”   鲍信喜道:“那岂不是双倍的欢乐了?”   他留了鲍信吃饭,今日本该是吃豆子饭。但招待客人,显然不能用粗鄙的饭食。所以荀澜命人将腌的鸭蛋、咸肉和肉酱拿出来,再加上侍卫从河里新打的鱼,凑了四个菜,招待鲍信。   “说实话,我些时日都是和士兵同吃同住,吃相粗俗了些,还望使君见谅。”鲍信吃完了一碗土豆咸肉饭之后,不好意思地和荀澜道歉。   “鲍相体谅兵卒辛劳,与他们同吃同住,让人佩服。”荀澜笑道。   “不过,这所食何物啊?”鲍信好奇地问道:“吃起来分外绵软,还带着咸肉的鲜香,实在是太好吃了!”   “此物名为土豆,是我从蓬莱仙岛带回来的。”荀澜就等着他发问呢。   “蓬莱仙岛……”鲍信沉吟片刻,虽然多有传闻蓬莱有海外仙山,始皇更是曾经派出徐福带着童男童女数千人出海寻找长生不老药,但他从来没有见过仙人。   荀澜笑了一下,不待鲍信发问,就打断道:“鲍相可知此物亩产多少?”   鲍信笑道:“既然使君发问,我猜不亚于粟、麦矣,有这般产量可真是惊人。”   荀澜抬手让人给鲍信倒酒,回道:“可惜您猜错了,是粟、麦的四五倍。”   “这……”鲍信颇为震惊。   “若是推广开来,是万民之福。”荀澜笑道:“不过,我们种子有限,尚不能满足豫州所需。我虽然有意推广此种,却只能先分给可靠的人一些。”   鲍信坐直了身体,正色道:“若果真有此产,信愿千金求种。”   于是荀澜愉快地和鲍信定下了口头协议,等今年六月土豆收成之后,会给鲍信一部分块茎,用来耕种。   等鲍信一走,寒玦皱眉问道:“怎忽然和他郡透露起了土豆?”   “只是试探一下鲍信罢了,横竖我也没什么损失。”如今他稳坐豫州,其他诸侯还能来抢土豆不成?   而且大多数人见都没见过土豆,更没亲眼见识到土豆的产量。对于他开的空头支票也是将信将疑。   “见鲍信方才的激动神色,显然是很希望获得高产作物的。”寒玦思索片刻道:“他的反应直接,应当是真的忧国忧民,不似要用此物大做文章的样子。”   “方才我让他保密,他答应得很痛快。”荀澜道:“而且谈起董卓的兵力分布,鲍信丝毫不保留,是可以结交的人。”   两人对视了一眼,荀澜率先移开了视线:“天色已晚,该休息了。”   这驻扎的地方虽然有一条小河,但大冬天刀河里去洗澡无异于主动感染风寒。所以荀澜只能让士兵烧点热水,自己在帐篷里擦拭一番。   他其实还有许多想问寒玦,但又觉得很没有意思,寒玦都要头也不回地回草原了。一想到这个,荀澜就觉得胸口郁闷,躺下之后久久都没有睡着。   过了许久,荀澜睁开眼,忽然见一黑影立在身侧,顿时吓了一跳。   “是我。”寒玦出声安抚,手也搭在了荀澜的被子上。   “大半夜的你不睡觉……你在想什么?”荀澜闷闷不乐地吐槽道。   “方才,听你一直睡不着。”寒玦踟蹰道:“可是太冷?”   “有一点。”被窝里的确冰凉一片,荀澜自己本来就是偏冷的体质,到了冬天根本没法凭借自己的体力暖被窝。   “我烤了一个暖炉,给你塞进来。”说着,寒玦从被子旁掀开一个小口。   热源一来,荀澜舒舒服服地拿来捂冰凉的脚丫。   “好些了吗?”   “好多了,”荀澜终究是容易对寒玦心软:“你去睡吧。”   说后半句的时候,已经和平时的语气无异。   寒玦给他掖了掖被角:“不要多想,你也快睡吧。”   荀澜暗暗吐槽,今天经历了这么多过山车般的心情跌宕,鬼才睡得着。   “你什么时候走啊?”过了一会儿,被子里传来了闷闷的声音。   “最迟是三月。”寒玦依旧是坐在榻前,并没有起身。   “那好吧。”荀澜闷闷地应了一声,往里翻了个身。   荀澜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寒玦隔着被子安抚地拍了拍他,过了一会儿,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华雄来得很快,过了几日,华雄就来到了关东联军的帐下,在寨前不客气地叫骂。   这岂能忍?立即就有袁绍身后的将领请求出战,但他前脚刚走,几乎后脚就有人来报:“主公!将军与华雄战不三合,被华雄给斩了!”   袁绍大惊失色:“怎会如此?”   这刚一开战,自己手下就损兵折将。而且,只用了短短的三个回合!   众诸侯面色也不好,这时候冀州牧韩馥神色泰然地站起来道:“诸公莫慌,吾有上将潘凤,可斩华雄。”   马上就是名场面了,荀澜意味深长地看了刘备一眼,对身后的甘宁道:“甘宁,一会儿看我手势。待我举手,你就到袁绍前面的空地去,主动请缨。”   甘宁扶着佩剑,低沉地笑了起来:“嘿嘿,主公我早就等不及了。”他远远地眺望着战场,黑色的眸子里都是迫不及待。   坐在荀澜旁边的郭嘉若有所思地看了主公一眼。   这时候潘凤已经信心满满地扛着大斧子出战了。众诸侯见潘凤人高马大、扛着斧头的样子很凶猛,都放下心来,静候佳音。谁料,没过多久,那探子又来报道:“主公!将军与华雄战不二十合,被华雄给斩了!”   诸侯大惊,没想到董卓旗下的大将都还没出马,光这都督华雄,就这般的难缠!   袁绍巡视左右,见诸侯们都不和他对视,无人再主动请缨。他不由重重叹了一句:“可惜我帐下大将不在,若有颜良,文丑二人任何一人这里,定可以诛杀华雄!”   话音刚落,忽然有一人从荀澜身后转出,声音洪亮地道:“末将愿往,定将华雄那厮斩于马下!” 第84章   有壮士挺身而出, 不管是谁的部下,袁绍都感到了明显的安慰。好歹面子是保住了,连忙问:“这位壮士是? ”   荀澜起身道:“回禀盟主, 此人姓甘, 名兴霸, 乃是甘罗的后代,如今在我部任步兵都督,统领三千兵马。”   他知道袁绍此人尤注出身,特意将甘宁的祖先给搬了出来,还强调了统军三千。   果然他话音刚落, 袁绍面上浮现出惊喜之色:“竟然是十二岁拜相的甘罗后代, 难怪如此年轻却能统领一军啊!”   于是命人斟酒来。   引热酒、壮胆气是这个时候出战的传统。甘宁看了荀澜一眼,没有接袁绍侍卫递过来的热酒。   他爽朗一笑,自信道:“酒且放下, 待回来再饮也不迟!”说罢, 翻身上马,手持长剑, 打马潇洒而去。   擂鼓声动中, 众诸侯焦虑等待着。袁绍不说话的时候, 三角眼格外显得凶狠, 一时无人说话, 气氛沉默到可怕。   荀澜却泰然自若, 并对四面八方投来的探究视线视而不见。   郭嘉摸着光洁的下巴, 他见过甘宁和典韦过招。即使他粗通武艺,也知道甘宁身手不俗, 浅笑着摇了摇装饰的扇子, 一双桃花眼微微一弯:“看来, 甘宁要一战成名了。”   典韦虽然羡慕,但他更关心主公的安危。手放在锤柄上,时刻警惕着,然后就被郭嘉的扇起的冷风给扑了一脸。   他自己皮糙肉厚无所谓,倒是担忧郭嘉的小身板受不住,耿直道:“先生,您当心天冷风寒,还是用扇子遮着脸挡挡风比较好。”   看典韦恨不得上手给郭嘉围围巾的模样,荀澜忍不住笑了起来:“扇子是文人墨客的标配。正所谓要风度不要温度,典韦你再大几岁就明白了。”   “主公……”郭嘉清浅的笑容僵了一下,默默地按住了扇子。   正说着,远方尘土飞扬,一骑飞奔了过来。与他们这边的气定神闲不同,众诸侯的心不由自主提了起来,担心又是探子来报,华雄又斩杀了己方将领。   袁绍亦着急地从盟主主座上走了下来,想看得更清楚些。若是依旧不胜,他委实不知要派谁出战好了。   谁料,凑近了一看,却是甘宁提着华雄的脑袋得胜归来。他俊朗的脸上满是兴奋,将头随手丢在中央的空地上,上台拿起那觥美酒,一饮而尽。   众人皆为甘宁的胜利所庆,唯有荀澜,脸上挂的笑容掉了下来。   郭嘉奇道:“主公,为何不见喜色?”   荀澜唇角抽了抽:“甘宁也太不讲究了吧,手都不擦一下,血水都流到酒里了!”这卫生习惯也太差了。   郭嘉有些哭笑不得,看来他们这方小天地的人注定是和无法和其他人共情了。   “对方主将已死,当乘胜追击啊!”曹操看向袁绍,激动地建议说。   “言之有理!”袁绍身为盟主,站起来拍板,让各大诸侯发兵,乘胜追击。   不过各大诸侯谁都不想当前锋,拖拖拉拉的后果就是董卓军大部分都逃掉了,只被前锋伤到了两三千人马。   随后董军闭关不出,任关东联军在关下怒骂挑战,都不为所动。若是有攻城之举,则万箭齐发。爱惜军队、想要保住自己力量的诸侯谁都不敢强攻,不然岂不是白白给他人做了嫁衣?   袁绍见荀澜装备精良,就动了让他的军队冲锋的心思。   谁上谁是冤大种。荀澜和其他诸侯一样,只推脱自己军队没有攻城的经验,去了也只是白白折损人马,就一个字“拖”,坚决不当袁绍的踏脚石。   华雄兵败的消息传回京师洛阳,同时孙坚也斩杀了守在汜水关的将领,让董卓心中一寒。在吕布放话“关东诸侯,布视之如草芥”后,才心下稍安。   吕布纵横沙场多年,鲜少有敌手,持方天画戟傲然道:“关东诸侯如一盘散沙,只要打得他们无人敢战,他们就听话了。”   话糙理不糙,李儒觉得吕布的想法很对,也建议说:“主公不必忧虑,关东诸侯无法齐心,只要无人敢冲锋,自会散去。”   以吕布之勇,加上并州的“陷阵营”和西凉铁骑冲锋,肯定无人能挡。   董卓听了李儒的分析,心下镇定许多。   但关东联军毕竟声势浩大,董卓决定亲自统领军队,携带吕布、李儒等部下,前往酸枣迎战。同时命心腹李傕、郭汜前往汜水关,只可固守,不可出战。等解决了联军,再命吕布前去抵抗孙坚。   此时,军营之中。甘宁将锅盔挂在胸前,得意洋洋地说:“奉孝,你说这样是不是多了块护身盔甲?”   锅盔很硬,敲一下都不会碎。   “这么好吃吗?”郭嘉毫不客气地道:“甘将军的口味是越发古怪了。”   “兴霸,这又是土又是汗的,”荀澜也凝眉看着他,脸上皆是不赞同:“快拿下来,别浪费粮食。”   甘宁挠挠头:“主公,不耽搁吃的。”   荀澜毫不客气地道:“你可知道盔甲上有多少病毒?”   “病毒?”甘宁傻了眼,他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沾了毒一字,猜测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荀澜叹了一声,无奈地把将领们召集起来,开始给大家上卫生课:“你们可知道为何战乱后多有大瘟?”   等科普完毕,诸位将领一脸恍然大悟,病从口入,原来是这样的道理。甘宁看着自己脏兮兮的锅盔,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简直像是垂头丧气的大狗狗,郭嘉忍不住道:“方才主公不是说了么,高温可以杀菌,放在炉子上好好烤烤。”   甘宁瞬间就振作了起来:“不愧是颍川第一聪明人,还是奉孝有法子。”   “别这么称呼我。”郭嘉白了他一眼。   “可是大家都这么说嘛,”甘宁耸耸肩:“看你平时也不谦虚啊,怎么对这称呼这么反感。”   郭嘉懒得理他,免得越说甘宁越来劲儿,直接换了个话题:“待董贼亲至,战况必然激烈,你不去训练士兵,还杵在这干什么?”   甘宁小声问:“董贼要来啊?”说完,抬起眼看向荀澜。   “奉孝来说吧。”有谋士在身边,倒是不用他多解释。荀澜接过来寒玦递过来的水囊,润了下喉咙。   郭嘉也不扭捏,直接分析道:“如今董军闭门不出,必定是在等新的将领。董军新败,若是此番再败,士气必然大受影响。董卓老贼听闻关东军声势浩大,必定不敢小觑,当派出来稳赢的人。”   寒玦指出:“他心中稳赢的人,多半是猛将吕布了。”   吕布凶悍之名,天下皆知。   “若要破关东联军,非精锐尽出不可。”郭嘉继续道:“如此一来,董卓老贼必定会亲自出战。”   荀澜点头道:“董卓多疑,不会让吕布单独带这么多兵马。而且这样一来,洛阳兵力空虚,他可不敢自己待在洛阳。”   这样一来,洛阳没有一个镇得住场子的部下主持洛阳大局,正是他借机在后方搞事的大好时机。   “当吕布前来叫阵,不知主公要派何人出战?”   “末将愿往!”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正是甘宁和典韦。   “各诸侯难免继续藏拙,他们连华雄都怕,唯恐自己的大将受损。”荀澜对上甘宁和典韦热切的眼神,从容道:“不过,他们着实目光短浅。”   典韦附和道:“是啊,如此踌躇不前,谈何胜利?”   荀澜却微微一笑,他指的并不是这个:“吕布成名已久,甚至不需要打败他,只要和他战得平手,便可天下扬名。”   “吕布,字奉先。”寒玦忽然道:“当日我们在洛阳小巷中见到的拦路男子,很可能就是吕布本人。”   众人皆讶然:“你和主公遇到过吕布?”   荀澜记起来了那次不太愉快的相遇,吕布、张辽、似乎还有高顺。   “没错,吕布堪称天下第一猛将,若想打败他,很难。”但他记得当时寒玦和吕布角力,似乎并没有输。   “主公,我愿意试试看。”甘宁自告奋勇。   “甘宁、典韦,你们和寒玦不留余力,交战一场。”荀澜忽然正色道。   他虽然有心让部下扬名立万,但没有金刚钻也不能揽瓷器活,毕竟吕布有第一战神之称。刘关张三英战吕布更没有占到便宜,他也不想将人折了进去。   虽然不知道主公为何忽然严厉,但在军中,将士的天职就是要服从。甘宁正了正神色,摸到了剑柄上。   典韦也严阵以待,拎起了重锤。   寒玦抽出来了腰间的长剑,锋利的剑刃泛着寒光,他神情淡淡地观察着两人,并没有先攻。   郭嘉猜测,主公这是要确定对战吕布的人选。吕布从出名以来,从未有过败迹。当初丁原和董卓在洛阳争斗,吕布凭借一己之力,连挫董卓十员大将,他的并州军更是打得董卓落荒而逃。   念及此,郭嘉面上严肃了许多。   “喂,典韦,可别拖后腿啊。”甘宁喊了一声:“平日里单打独斗败给寒玦也就罢了,咱俩一起上要是输了可就丢大脸了喂。”   典韦绷着脸不服气地说:“你输了我都不会输。”   说完,丝毫不客气,直接出招。   寒玦轻巧地一个侧身,躲过这气势汹汹的一击。同时,甘宁的长剑已至,寒玦挥剑格挡。典韦的重锤从斜侧方击出,寒玦以力逼退甘宁,同时横剑抵住重锤。   他这宝剑乃荀澜系统兑换而来,坚硬无比,对上三十斤的锤子剑身没有丝毫的损伤。   “好家伙!”甘宁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敢情平时对战,寒玦还没使出大力,竟然直接用力量压制他。   他不服气地再次上前,和典韦呈夹击之势。   寒玦这下不躲不闪,直接左手抽出腰间长匕首,以刁钻角度戳刺过去,攻击甘宁的左胸。   战至百回合,终究是经验少的典韦率先败下阵来。随后,甘宁独木难支,被打落了长剑。   “这……”甘宁抹了把脸,哭丧着道:“主公,是宁学艺不精。”   见荀澜脸上没有责怪的意思,甘宁叉着腰上前搭寒玦的肩膀:“不过寒玦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吧,平时你都不使全力和我打的吗?”   本身已经够强了,居然还能用双手剑,还要不要别人活了!   甘宁多少能猜到主公让他们交手的深意,看来和吕布交战,是轮不到他了。   典韦心态比甘宁好多了,胜不骄败不馁,和寒玦道了谢,就开始在脑内复盘方才的战斗,寻思着弥补自己的不足。   荀澜神情复杂地看向寒玦,看来是不能让甘宁和典韦上了。   “主公,骁骑校尉曹操求见。”这时候,侍卫的通传过来,打断了两人的视线交汇。   “就说我出去了。”荀澜皱了皱眉,其实曹操前几日就找过他,讲述了一个老父亲寻子的催人泪下故事。若不是知道曹操不怎么把几个儿子当回事儿,荀澜就信了他的邪,真给他当说客劝寒玦认祖归宗了。   “曹操此人,颇有野心。”曹操说故事的时候,荀澜没有让郭嘉回避。   “暂时没空管他。”荀澜摇摇头,他是一点都不介意和曹操虚与委蛇的,但曹操一提到寒玦的事情,联想到分离,他觉得一点都不开心。   既然都已经当到州牧了,荀澜不打算委屈自己。他想了想,把侍卫叫了回来:“甘宁你亲自和曹操说,免得他觉得受到了怠慢。”   “不如我去吧。”郭嘉自告奋勇。   奇怪的是,他居然在主公面上看到了挣扎的神色。   “去吧。”荀澜犹豫了下,毕竟郭嘉和曹操在历史上可谓是“情投意合”的一对主公和谋臣,行则同车,坐则同席,互为知己。   但总不能因为自己偷看了答案,日后就要防备着郭嘉跳槽吧?   “主公,我也去。”甘宁积极道。   “打完不累吗?”荀澜看他一直在揉自己的手臂,显然是方才被寒玦的大力所震,好笑道:“那你就跟着吧。”   “是,主公!”甘宁兴冲冲地追着郭嘉的身影去了。   让荀澜不由思考,甘宁该不会是后世那种喜欢女装大佬的直男吧?但郭嘉也没穿女装啊……   但flag不能随便立的,兴许很快就到了郭嘉要穿女装的时候。   “我看你方才挨了一锤,是不是淤青了?”虽然寒玦没表现出一样,荀澜还是有些担心地上前问。   “是有些不舒服。”寒玦微微蹙眉道。   “那脱下铠甲,我给你涂点药。”荀澜一听,好看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第85章   到了帐篷中, 荀澜让寒玦坐在床榻上,弯腰给他细心涂药。   寒玦虽然穿着百炼钢打造的铠甲,但打斗中肩膀上难免有擦伤的红痕。除此之外, 还有手臂、腹部和背部在交手中受的淤青伤。他皮肤本来就偏白, 白皙肌肤上的淤青显得格外惊心动魄。   看得荀澜心揪了起来,日常武将切磋尚且如此,何况上沙场?   虽然他有系统兑换的防弹背心可以给寒玦穿,还有豫州精心制造的百炼钢铠甲。但那毕竟是三国第一猛将吕布啊, 对上吕布……变数着实太多了。   “可以了。”忽然,寒玦一把攥住了他的手。   “嗯?”荀澜一脸茫然地抬起头, 对上寒玦垂着的深邃眼眸, 怔然道:“我还没有涂完。”   “我自己来吧。”寒玦哑声道:“不过是小擦伤罢了。”区区小伤,他以前都是放任不管的。之所以擦药,不过是想和荀澜更亲近一点罢了。   荀澜这才发现,自己方才分神, 涂药都从肩膀、背部到敏感的腹部去了, 难怪寒玦俊美的脸上含着一抹忍耐。   他像是被什么烫到了一样, 连忙将药瓶塞在了寒玦的手里。   这不算职场骚扰吧,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忽然蹦在了他的脑海里。   “吕布,很难对付。”感觉气氛莫名其妙有点奇怪, 荀澜踟蹰了一下,开口打破了沉静的暧昧:“和他对战, 着实危险。”   “那日对峙,他的确身手不俗。”寒玦却只是点点头, 平静地说:“甘宁和典韦不是他的对手, 就由我来出战吧。”   “很容易受伤……”吕布才不会手下留情, 荀澜皱眉说:“其实军中许多人皆保留实力, 并没有在对华雄时出手。即使我们不出手,也无大碍。”   比如刘关张还没来得及主动请缨,再比如曹操手下的大将一个都没有站出来。曹操这人鬼精鬼精的,虽然特想关东联军旗开得胜,却没有派出己方的夏侯和曹氏兄弟。   “但也如你所说,不论谁对上吕布,都能一战成名。”   “反正你也不需要这样的名气。”不知道为什么,荀澜觉得自己说的这句话竟带着一缕怨气。他懊恼地看向床榻,不看寒玦的眼睛。   “但豫州军需要,”寒玦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么?没必要因为担心而放弃。”   说着,寒玦在他面前自如地活动了下手腕:“今日你也见到了,两人围攻我都能全身而退,更何况只是战吕布一人?”   “但吕布太强悍了……”   虽然不悦荀澜这般夸奖别的男人,但也知更多是担心他,寒玦的声音带着若有若现的隐忍:“我心中有数,别担心。”   荀澜望着寒玦的眼眸,认真地说:“那你要保证,上场的时候绝对不要勉强。”   担心打击到寒玦的自信心,他又补了一句:“并不是不信任你,而是没有必要和吕布拼命。关东联军气势正盛,只要在他手下撑住多个回合,免得让董军气焰嚣张,就是我们赢了。”   寒玦挑眉道:“吕布虽然被传言为天生战神,但他毕竟是个人,你不是经常说传言多有夸大么?”   “但吕布天生神力,又有方天画戟和赤兔马加持,着实难对付。”听说赤兔马颇有灵性,对战时候十分合吕布心意,配合无间。荀澜很担心寒玦会出什么意外,毕竟他们这边的马都是凡马。凡马对上赤兔,气势上已经输了。   “我在草原有一匹老伙计,名为玄影。”寒玦有些怀念地道:“下次我将他带来,它也十分有灵性,它多半能听懂你说话。”   荀澜眼尾微动,眨了眨眼睛:“真的吗?”   寒玦微微一笑:“当然。”   荀澜心下却有一点苦涩,心道即使你想回来,到时候也有无数的阻力。他听寒玦讲过匈奴王庭的形势,以及此番回去是要收割两败俱伤的猛虎。到时候收回了权柄,不管是部下还是亲眷,恐怕都不会想让新任的可汗回到中原。   但寒玦一直说自己要回来……   荀澜垂下头,不让寒玦看到他面上的挣扎。   “我有一防弹背心,”半晌,荀澜道:“从明天开始你就穿上吧,先适应起来。”   取代刘备集团在讨伐董卓中成名本就是他的计划,荀澜本来是属意甘宁或典韦出战的。但寒玦笃定两人都不是吕布的对手。从今天的对战中也看出来了,两人战斗力还有待提高,二打一都没打过寒玦。虽然典韦经过州牧府大半年的精心喂养,终于长得壮实了一点。但距离历史上虎背熊腰的人形坦克还有很大的差距……典韦年纪太小,甘宁也年轻,都还在成长期。对比之下,吕布已经成名多年,处在战斗力的巅峰。   念及此,的确不适合让两人出战。   荀澜站起身来,打开自己的衣物箱。他取出来了一黑色的防弹背心,交给了寒玦。   寒玦摩挲着背心的坚硬面料,若有所思地道:“这材料倒是极为少见,我用剑试一下硬度?”   “没问题。”荀澜点点头:“但你小心反弹力,别把自己伤着了。”这种以特种钢板、超强铝合金等金属材料为主体的硬体防弹衣当然不会被砍破,否则他该投诉系统了。   只听“哐当”一声,震得寒玦虎口发麻。果然如荀澜所说,所有的力都反弹了回来。   “主公!”这声音惊地典韦猛地提锤冲了进来,然后就看到寒玦裸着上身、提着剑在看一件衣服。   典韦顿时尴尬地立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主公,我听到异响,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冲撞了主公,是我的失职。”   “没事儿,正好你过来。”荀澜招招手:“寒玦穿上衣服,你来试试这衣服的防护力,也让寒玦做到心中有数。”   防弹衣对冷兵器的防护极佳,但力道的冲撞是有的。若是不躲不避,在对方袭击过来的时候,可能被大力击落马下,也有生命之忧。   试了几次后,寒玦十分满意,他摩挲着防弹衣,心中有了个主意。   董卓来得很快。不出几日,董卓的大军就抵达了。   望着远处雄赳赳气昂昂的并州狼骑和西凉骑兵,关东联军里的气氛明显低沉了起来。   西凉骑兵作战很勇。吕布和高顺带队的并州狼骑有将领加成,十分有凝聚力,他们是并肩作战的老伙计了,战斗力甚至比西凉骑兵还要强。虽然这些骑兵人数不多,但也足够联军忌惮。   因为联军本身骑兵也不多,中原的诸侯多以步卒为主,训练的骑兵能力也稍显不足,不如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边军厉害。   谁来应对吕布这三千并州狼骑,又是好一番的推诿扯皮。最后袁绍拍板,每一位诸侯都要抽调五百精锐充当前锋,联军这才整肃好军队,上关应对吕布的挑战。   诸侯呈一字型在队伍前列开,身后站着各自的精锐。   但亲自带兵的诸侯不多,荀澜掏出刚兑换的望远镜一看,也就曹操、刘岱和张邈数人,其余人稳坐后方,同袁绍一同立在筑好的防御高台上。   他自从来到酸枣后,光结识特殊人才就涨了不少积分,于是相当阔绰地兑换了一个十积分的望远镜。   “咦,兖州刺史刘岱身后的人好像是陈宫?”对于这个连续拒绝了自己几次的人才,荀澜印象深刻。在刚来到酸枣时,他就在拜访刘岱时见到了成为其心腹的谋士陈宫。   可惜当时没有单独说话的机会,不然荀澜还真想揪着陈宫的领子问问:我开出的条件如此优厚,你怎么还要拒绝?   “他亦通剑术,上战场也不奇怪。”寒玦和他并马而立,闻言解释道。   “若是在我帐下,我哪舍得谋士上前线?肯定要好好保护。”荀澜摇头说。   “难怪主公特意交代我派兵卒守护军师。”甘宁在后头嘿嘿笑了一下:“主公,一会儿我能试着挑战不?输了寒玦再上也不迟啊。”   谁料荀澜颇为严厉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不要当成儿戏,战场上败了,压上的可是身家性命。”   “是,主公。”甘宁难得见主公这么严肃,呐呐道:“我听您的安排。”   “损兵折将,不但疼在你们身上,也痛在我心。”荀澜对亲随们道:“也希望你们记住,在对敌时,不要鲁莽,尽量保全自己,知道吗?”   主公真是一如既往地仁慈善良,众人感动地齐声应道:“是,主公!”   此时,已有一人纵马而出,大喊着:“吕布,爷爷来会会你!”   荀澜把望远镜递给寒玦,疑惑问:“此人是谁?”   寒玦接过来朝远方一看,望远镜果然不凡,这么远的距离连对方脸上的微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是河内名将方悦。”   荀澜指着远处的吕布道:“甘宁,你看着。”   甘宁一头雾水地看着方悦纵马提枪,直取吕布。   然后……不过四五回合,就被方天画戟击中,打得口吐鲜血。吕布直接御马上前,在两军的惊呼声中,将其利落地斩于马下。   随后,一名叫穆顺的将领纵马而出:“高喊,吕布来战!”   但不出十招,就被吕布斩杀了。   诸侯又派出一名大将,荀澜见他挥舞着沉重的双锤,但面上却是明显的惧怕。别人看不见,他却凭借望远镜看到了他脸上的表情。   “此人已心生怯意。”   果然他话音刚落,交手了几个回合,这将军的左手臂竟被方天画戟斩落。他连锤子都不要了,右手将锤子丢向吕布后,就调转马头仓皇而逃。   “主公,您判断的真精准!”典韦忍不住赞叹。   “这长戟竟如此沉重,他们根本无法招架!”甘宁则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而在对方招架无力的时候,吕布又能灵活地挥舞着长戟,直取对方的眼睛、咽喉等弱点。   他是迎难而上的性格,但既看出来了自己和吕布的差距,自然不会上前自寻死路。甘宁惭愧地道:“主公,吕布这厮英勇,宁还需要勤修苦练,日后不再自大了。”   “艺高人胆大是你的优点,但不要轻视任何人,多观察些。”荀澜略说了他一句:“今日是吕布,改日换成了身量短小的将领,同样希望你不要轻敌。”   甘宁连忙应了,典韦在一旁亦是一脸受教的表情。   高台上的关东诸侯面面相觑:“吕布果然名不虚传。”   随后又折了两人在吕布手里,袁绍强行让一手下出战,谁料对方直接被吕布喝退,显然被其威势所摄。   袁绍已坐立难安,曹操命人去通传袁绍:“吕布这厮无人能敌,不要再比拼了,不如三军齐上,直接与其厮杀。”   但袁绍觉得己方士气大折,吕布的强悍吓到了许多人,此时不宜让兵卒们强上,必须要折一下的他的锐气。   他见没有人再主动出战,站起来着急大喊:“谁可与之一战,重重有赏!”   见诸侯们半晌不动作,张飞放在缰绳的手紧了紧,十分想拍马而上。谁料一直用望远镜观察他动作的荀澜立即察觉了他的动摇,扭头对寒玦说:“是时候了。”   寒玦对荀澜点点头:“别担心。”   荀澜说了一句十分不符合主公身份的话,抓住了他的手腕,叮嘱道:“一切以保全自己为准。”   寒玦忽然侧身摸了一下他的脸颊:“等我捉了他送给你。”荀澜呆愣在原地:什么意思?   他摸了摸自己已然发烫的脸颊,但随即意识到这奇怪的动作不重要,重要的是寒玦他说了啥?   捉吕布! 第86章   荀澜悚然一惊:捉吕布, 这远大的志向大可不必!   要知道,历史上单打独斗活捉吕布的人还不存在。   曹操攻打吕布时,虎痴许褚出战吕布, 斗二十合,不分胜负。曹操觉得:“吕布非一人之力可战”, 连忙差遣猛男典韦相助,两人合攻, 犹没有胜利。   于是曹操又派出了四将, 最后典韦和许褚夹攻, 再加上左边夏侯惇、夏侯渊兄弟,右边五子良将的乐进,猛将李典齐到,六员大将团团围住才逼退了吕布,但也没能捉到他。吕布以方天画戟开路, 在赤兔宝马的配合下杀出重围,逃回城了。   望着寒玦纵马而去的身影,荀澜担忧他因自己陷入危险。   他懊恼地扶额:都怪自己, 老说吕布对董卓来说有多重要, 只有擒拿吕布,方能诛杀董贼。   这下寒玦为了让他高兴, 都去以身犯险了!   荀澜提心吊胆地举起了望远镜, 见吕布面上皆是轻敌之色。随即想到,吕布此人性格冲动,容易激怒。倒不如故意激怒他, 使其露出破绽。   念及此, 荀澜立即从系统中兑换了一个大喇叭, 打开音量键, 开始大力语音输出:“三姓家奴休走,豫州铁骑在此,还不束手就擒?”   声音仿佛惊雷,在耳边炸开。   这突如其来的大喇叭惊到了许多人,除了已经习以为常的豫州军,其他绝大多数人都是从流言中听说的这法器。   袁绍吃了一惊,看向曹操:“这豫州牧居然真有法器?”即使是再强壮的士兵,也发不出这般的声音。   曹操笑道:“本初兄,这下你该相信了,他不是普通人。”   系统出品的喇叭,当然名不虚传,放大的威力比现代普通喇叭大多了。   不但沙场上的吕布听到了,连立在高台上观战的董卓、李儒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董卓大惊:“这是什么?为何声音能传这么远、还如此的清晰?”   李儒沉吟片刻:“莫非这就是贾诩所说的,悬挂在阳翟城门口的法器喇叭?这说话之人,就是豫州牧荀澜?”   “这……”董卓忽然有些心慌:“他想作甚?”   这厢,荀澜甚至打马上前,继续拿着大喇叭对着吕布一阵输出:“三姓家奴吕布休要猖狂,你反复无常,背信弃义,甚至还恬不知耻地认董贼作父,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甘宁和典韦连忙一左一右,将他护在中间。   “三姓家奴”堪称吕布逆鳞,他听后果然大怒:“无毛小儿,也敢在此放肆!”   他怒火丛生,恨不得冲到后面去把荀澜给撕了。但方天画戟被寒玦挥剑拦下,吕布怒喝:“小子,让开!”方天画戟迅疾一转,朝寒玦刺去。   “你得先过我这一关。”寒玦冷声道。   他心境沉稳,不慌不忙地避开吕布的夺命一招。   吕布改刺为劈,他现在满腔怒火,想要用自身的力道直接压制寒玦,将其劈成两半:“小子,骂我的是那假道士荀澜?”   谁料寒玦横剑一挡,竟是丝毫没有被方天画戟逼退。随后,两人快速过了几十招,金铁交鸣声一声比一声剧烈。   在方天画戟的重压下,长剑丝毫没有受损,更不像普通兵器般有折的迹象。   寒玦傲然道:“你不配直呼他的名字。”   吕布怒道:“还大放厥词,看我不让他给你收尸!”他目光如炬,狠狠盯着寒玦,恨不得下一步就用锋利的长戟洞穿寒玦的胸膛。   若是一般人,早就在这眼神下心惊胆战。但寒玦显然不是一般人,眼眸里毫无所惧。他小时候在大巫的训练下,都敢和草原狼赤手相搏,自然不会被震慑住。   吕布天生神力,方天画戟被舞得虎虎生威。众人见寒玦险象丛生,都提心吊胆,曹操看得着急,亲自上前擂鼓助阵。   但吕布惊讶地发现,对上这毫无名气的小将,自己居然没有占到上风?   他手上使力,欲以方天画戟压制寒玦,却被寒玦挡下了,两人对峙,吕布大奇:“你这女郎般白的小子,竟然还有这力气?”   他的视线在寒玦脸上逡巡,暗道这小子一点都不孔武,却有这般大的力气,莫非那道士使了什么花招?   关东联军这厢,见寒玦和吕布大战八十回合,竟然没有败相。袁绍心下稍安,对左右笑道:“没想到豫州牧旗下一文职,居然能和吕布战到平手,可见吕布也不过如此。”   袁绍光顾着己方面子挽回而高兴,其他诸侯却暗暗心惊:这豫州牧荀澜手下大将甘宁能轻松斩华雄,从事寒玦能和天下第一猛将吕布对抗,可见实力不容小觑。听说他早已荡平豫州境内所有黄巾,果然实力强悍!   吕布久战不下,耳朵旁还萦绕着荀澜烦人的声音,不由大怒:“休要欺人太甚!”他忽然调转马头,赤兔马随他心意,竟错开了寒玦的马,随后吕布左手反手持画戟,猛然朝寒玦刺去。   “你死定了!”吕布猖狂大笑。   谁料他的长戟竟被一长匕首格挡住。   定睛一看,是寒玦左手拔出了匕首,抵住了戟尖。匕首闪烁着锋利的冷辉,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吕布讶然:“双手剑?”   寒玦轻哼一声,竟趁吕布怔忪之时甩出了右手中长剑,锋利的剑刃朝吕布的脖颈飞驰而去。   吕布大惊失色,好在他战斗经验丰富,有超强的战斗直觉。脑袋里还没下达指令,身体已条件反射性避开。   长剑滚落在地,溅起点点尘土。   “你这厮……”吕布抹了一把脸颊上的血痕。他已经许久没有被人伤到了,怒气更胜:“纳命来!”   见寒玦失去了防身长剑,荀澜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长匕首对上方天画戟太吃亏了!   “主公,我上前救援!”甘宁亦着急地要打马上去,却被荀澜挥手制止。   “等一下。”荀澜透过望远镜看到了寒玦的表情,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闪烁着自信的光。   寒玦的表情虽然总是淡淡的,但荀澜和他朝夕相处了这些时日,也能看出几分端倪。   “寒玦不是孤注一掷的人,扔剑必有深意。”   荀澜皱着眉和甘宁解释道,虽然这么说着,他握着缰绳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攥紧了。   失去了长剑之后的寒玦节节败退,只凭匕首苦苦支撑。又过了二十回合,寒玦不敌吕布,调转马头就走。   “休走!”吕布面上皆是兴奋,持方天画戟追赶。他现在满脑子里都是将这小子斩于马下,方天画戟已快戳向寒玦的后背。   然后听到风声,寒玦非但没有躲避,反而快速回身,右手熟练地扔出来一个索套。这可是在草原上捉猎物的常用手段,他扔得很准。   吕布如常所愿地用戟尖击中了寒玦的胸口,但自己的脖子也落入了锁套之中。   寒玦被大力所冲撞,身体后仰,然而他用双腿紧紧夹住了马背。   在马鞍和马镫的固定下,他并没有掉下马。略微缓过来后,寒玦立马收紧了绳索,迅速一拉。   猝不及防下,吕布竟然被他拽下了马。   寒玦唇角勾起一抹笑,他猛一踢马,拖着吕布往己方营中撤退。   董军一看吕布摔落马下,立即慌了神。在军中,吕布素有“战神”的名号,即使是三人齐上,也从来没见他这样败过,顿时军心动摇。   董卓四神无主道:“奉先!奉先竟然被捉了!快,快来人!”   李儒见他慌张地挥舞手臂,却发不出有效的指令,连忙自己上阵指挥人:“董公速速命人救回奉先!”   正说着,忽然见一匹马越众而出,径直打马冲向寒玦,正是吕布的得力干将,统率并州狼骑精锐的“陷阵营”将领高顺。   高顺大喊:“贼子休走!”他弯弓搭箭,竟射向寒玦。   见对方出来了援军,荀澜一声厉喝:“甘宁!”   甘宁心领神会,立刻打马上前,冲高顺而去。   这时董军中又一将军越众而出,荀澜用望远镜看得清清楚楚,那白面将军是他当日在小巷中遇到的,称呼奉先的白面年轻男子。   多半是张辽,不容小觑。他立即吩咐道:“典韦,你速去救援。”   典韦挥手让后面的亲卫护住荀澜,这才纵马迎向张辽。   有了甘宁和典韦相助,寒玦拖着吕布快速接近了己方阵营。但他身后,赤兔马也跟来了。吕布虽然被拖行在地,但荀澜见他一直拉着脖子上的绳索防止窒息,身上也穿着精制铠甲,并没有受太大的伤害。他担心吕布反攻,连忙带着人前去接应。   果然寒玦一下马,顽强的吕布就一个鲤鱼打挺,直冲他而来。   寒玦猝不及防,竟被吕布带倒,两人在地上扭打了起来。而那颇有灵性的赤兔马也逡巡在吕布四周,似乎在找机会踏寒玦一脚。   荀澜果断下令:“一起扑倒他!”   俗话道,蚁多咬死大象。这么多亲卫一哄而上,驱逐赤兔马,将吕布压得严严实实的。   看到战况突变的曹操大喜,建议袁绍猛攻。   一时间,关东联军像是潮水一般涌向董军。董军士气低落,而董卓失去了主心骨,连忙喊:“快关城门!快关门!”   兵荒马乱中寒玦扶着荀澜站起身来,脸上带着一缕得色:“喜欢这个礼物吗?”   和荀澜的询问“胸口上是不是受了内伤?”撞在一起。   两人对视间,都忍不住笑了。   “你可吓死我了。”荀澜叹了口气。   “有铠甲和背心在,”寒玦甩了甩酸痛的手臂,和吕布对战并不轻松,他震得虎口发麻。   荀澜拉过他的手一看,虎口都开裂了,有鲜血溢出,立马掏出系统的金疮药给他涂上。   “此人如何处理?”等荀澜涂完药,寒玦扫向破口大骂的吕布。   “将人捆了,献给盟主。”荀澜挑挑眉,轻声说出了后面半句:“反正袁绍收服不了吕布。”就给他这个盟主个面子吧。   就算袁绍还真收了吕布为义子……那也不是坏事,他可以让袁绍成为第二个死去的丁原。   斗至傍晚,袁绍鸣金收兵。   此时荀澜已命人捆了吕布,献给袁绍。吕布被绑在柱子上,犹破口大骂,对自己被寒玦捉了的事情十分不甘。   诸侯们大乐,晚上竟载歌载舞,大开宴席。荀澜都不知道他们哪里找来的几个舞女,在袁绍的大帐里跳了起来。   就是这古代的旋转、甩袖……他一个理工男着实欣赏不来,还不如低头和寒玦、甘宁说话。   酒过三巡,袁绍和众人商议要如何处置吕布。   冀州牧韩馥建议说:“吕布勇猛,若是能收为己用,那可是一员猛将啊。”   曹操亦十分看中吕布的才能:“若是能让吕布反攻董卓,他的并州部下必然不会抵抗,可事半功倍矣。”   陶谦笑道:“豫州牧旗下人才济济,捉到了吕布,老夫想听听他的看法。”   视线忽然聚焦在了自己和寒玦脸上,荀澜不紧不慢地放下筷子,从容道:“猛虎置于身侧,徒以为利为诱,丁原当为前车之鉴矣。”   他见袁绍和曹操若有所思,继续道:“吕布能为金珠和赤兔马杀义父丁原,可见其心中毫无信义,这样的人,要如何信赖呢?”   虽然这番话劝阻了大多数人,但曹操还是想一试。他命人将吕布从柱子上解下来,带到了营帐之中。   当然,束缚着吕布双手的绳索没有解下。曹操破有自知之明,一旦吕布暴起,就算他手持长剑不是赤手空拳吕布的对手。   “奉先,多日不见。”曹操挂着笑容,热切道:“其实我有和袁盟主说情……”   说完一番招揽的话,为表诚意,他特意让侍卫给吕布喂酒,谁知吕布含了一口酒液,就毫不客气地喷了曹操一头:“矮脚虎曹操,你也配和我说话?”   接下来,几大诸侯轮流劝降吕布,甚至袁绍为了笼络吕布,提出了将女儿嫁给他、结为姻亲的诱惑。   吕布丝毫不为所动,对袁绍嗤之以鼻。   袁绍,算是个什么东西,还能给他带来什么?   袁绍的谋士来说亲,吕布直接毫不客气地说:“那让袁绍的女儿来伺候我!”   谋士都不敢回去将他的放肆话语回禀袁绍。   吕布虽然经常被人说有勇无谋,但他有猛兽般的直觉。诸侯们不会拿他怎么样,而自己的义父董卓还需要他征战沙场,一定想法子将他救回去。   被看得烦了,他直接双目圆睁,怒喝道:“都滚出去,谁要看到你们!让侍女来倒酒!”   荀澜回到营帐中时,郭嘉已经等候良久了。   郭嘉扇着扇子,一双桃花眼弯了起来:“恭喜寒玦和主公,旗开得胜,天下扬名。”   荀澜拍拍床榻,让寒玦先坐下,解开铠甲看看内伤。他一边帮寒玦脱掉防弹背心,一边和郭嘉说起了诸侯的态度。   “我亦派人去了关押吕布的地方探听消息,”郭嘉道:“所有的人都碰了个硬钉子,吕布尤其厌恶曹操和袁绍。”   “也难怪,毕竟曹操刺杀董卓,董卓因为没捉到曹操罚过吕布。”荀澜耸耸肩:“而且吕布入京的时候,袁绍和曹操隐忍不发,当时是丁原和董卓开战,他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也正常。”   “招降不成,可能会换俘。”   “哦?莫非你指的是袁氏一门?”   “正是,袁氏一门皆在洛阳,掌握在董卓之手,我猜董卓的使者明日会来,提出换俘虏的要求。”   虽然毫无亲情可言,但董卓十分仰仗这个义子的武力。   “以满门为要挟,袁绍必定会答应换俘。”荀澜道:“这样的话,我们的血岂不是白流了?”   郭嘉狡黠一笑:“或许我们可以在换俘时做一下文章。”遂献上收服并州狼骑一计。   “若是来的人是张辽……”听完郭嘉所说的计策,荀澜心里有了计较,他命人星夜去取一套女装来。 第87章   甘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直愣愣地挠头问:“主公要女装作甚啊?”   见甘宁乌黑的眼眸瞪得圆圆的,里面皆是错愕,荀澜便解释道:“方才奉孝说的反间计很好, 不过我觉得可以用舞伎来替代看守吕布的兵卒。毕竟一个想要做良妾的舞伎,比之被吕布说动出来送信的兵卒,应当更容易取得张辽或高顺的信赖。”   荀澜觉得, 作为从并州一道出来,并肩作战多时的将领, 张辽和高顺对自家主公的口才和脾气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但男人的魅力则不同……   荷尔蒙爆棚、地位又摆在那的将军吕布,如有舞伎为他以身犯险,相信并州军不会起任何怀疑。自家将军的魅力他们还是知道的, 这从并州到洛阳,一路走来多少女人为他倾倒。   甘宁为难地说:“从庆功宴里挑一个口才好又临危不惧的舞伎,有点难。”   他忽然反应了过来, 为何主公要人找女装了。这么机密的事情,临时找个只会跳舞的人当然不可靠。几乎是立刻,甘宁的眼神就投在了郭嘉身上,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期待。   郭嘉漂亮的脸蛋儿僵了一下,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这张脸真是不论在什么地方都给他惹事儿。   然而主公说得对, 这样取信度更高。他这厢正惆怅呢,却听主公道:   “甘宁你且低调安排舞伎前去吕布的帐中。在使者来之前,你先去和盟主请战,明日战场上正好可在三军之前扫董卓的面子。”   一说请战, 甘宁更兴奋了:“是!”   “等明天夜里我和寒玦去见吕布, 先取得吕布的信物, 再寻机会见并州军的将领。”   郭嘉敏锐地觉察到了不对:咦?不是我?   荀澜在洛阳曾经和吕布有一面之缘, 如果没记错的话,荀澜记得吕布是吃他颜的。   沉吟片刻,郭嘉问道:“莫非主公欲效仿今日,明天使用喇叭行离间之计?”   荀澜微微一笑:“奉孝提出来的离间之计正合我意,我之前的一点运筹也正派得上用场。”   说罢,将自己的安排说给诸人听,并要他们明日依照计划行事。   郭嘉钦佩地看向荀澜:“没想到主公对董卓和吕布的关系,筹划得这么早。”   荀澜浅浅笑了一下,并没有解释。对现代人而言,貂蝉的美人计实在是太让人印象深刻了,在这对好色的养父子之间,不用美人计都浪费他看的三国演义。   所以戏志才在京城中用颍川纸打开官宦大门的时候,荀澜让他趁机向王允索要了美女貂蝉。   这时候的貂蝉只是普通的歌伎,在酒席间被人看上,被主人家送出去不过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没有在洛阳引起任何的水花和关注。   只是貂蝉对豫州的忠心要打个大大的折扣,而且像王允一般操纵美人计,得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在演义里,王允可是掐点掐得刚刚好,吕布和王允两头的情绪都把控住了,而且每次都恰到好处地出现,引导事态。   因为不可控的要素太多下,荀澜并没有让貂蝉去挑唆吕布和董卓的关系,而是将其混入歌伎班子中,送到了董卓身旁。貂蝉凭借自己的姿色,很快就受到了董卓的宠爱。   和荀澜所料不差,因为董卓进入洛阳后疑心病很重,时常非常没有安全感地让吕布守在他的房门口,所以吕布和貂蝉难免有交集。想来不论在谁眼中,英气勃勃的吕布当更有魅力……   像董卓这样年老体衰、性情多疑的男人看到年轻力壮的吕布,必定是忌惮的。   荀澜垂下眼眸,又叮嘱了甘宁几句。   翌日,甘宁主动请缨出战。其他诸侯的部下将领见吕布被擒,也都精神振奋,积极请战。袁绍大喜,命人擂鼓上关。谨慎起见,他还是让斩杀了华雄的甘宁率先出战。   张飞早就按捺不住,羡慕地看着甘宁的背影,举着丈八长矛,从刘备身后跳出来大喊:“燕人张翼德,请求出战。”   袁绍见他长相不凡,身长八尺有余,看起来孔武有力,便问:“你现居何职?”   刘备连忙站起来拱手道:“此乃备义弟,武艺不凡,在我帐下担任马弓手一职。”   听张飞乃一介白身,袁绍勃然大怒:“你这是欺我帐下无人不成?区区马弓手,也敢跳出来捣乱?来人,给我乱棒打出去!”   曹操见他老毛病又犯了,每次都是以身世取人,用朝天的鼻孔看人,连忙上前打圆场道:“盟主息怒,看他长得英武,又被刘玄德夸赞武艺,想必能力出众。这正是用人之时,不如让他试一试。”   张飞怒目圆睁,想说什么却被刘备用眼神制止住。   袁绍愤愤不平地坐下,冲刘备一摆手:“休要再提!”   董卓那边,高顺救吕布心切,向董卓请求出战。然而请战了两次,董卓都没有答应。   张辽、高顺都没有死心,继续请战。   李儒只得亲自去安抚高顺:“高将军,董公非不看重奉先。而是如今敌方太强,董公不舍得让你们损兵折将啊。”   然而高顺出战的意志很坚决:“先生,昨日那厮没有出战,想必被奉先所伤还在休养。今天搦战之人我们昨日交手过,听说是豫州的大将甘宁。若是我能将其逮住,就有希望换俘,他们就不敢对奉先做什么了。”   “你不必心急,”李儒解释道:“其实我昨日已想到了解救奉先的法子,已建议董公派使者去和袁绍商议。董公也快马加鞭地命人回去洛阳,将袁氏一门尽数捉来,打算以他们全家的性命和袁绍交换奉先,将军无需担忧。”   “但拿住奉先的是豫州荀州牧。”高顺忧心忡忡道:“袁氏一门能牵住袁绍,但其他诸侯却没有掣肘。若荀州牧对奉先出手,可如何是好啊!”   豫州许褚之前攻击董卓丝毫不留情面,可见豫州牧毫无顾忌。   李儒又劝了几句,高顺心急则乱,满脑子都是对吕布的担忧,根本听不进去。   见状,李儒只得和董卓商议道:“高顺跟随奉先征战四方多年,手下陷阵营七百兵卒乃是并州精锐,如今奉先被捉,并州军多以其和张辽为首,若是不让其出战,怕是让人离心。”   “那就打开城门,让他一人出战。”凉州将领根本指挥不动并州军,高顺死了正好有名头接管。董卓不怕高顺死,怕的是关东联军攻破城门,叮嘱道:“一定要小心对方趁机攻城。”   甘宁在关下挑衅,他的领口被荀澜别了一枚微型的喇叭,虽然没有昨日的喇叭大。但这次距离董军近,声音足以扩散到董军都听到:“豫州步兵都督甘宁在此,豫州董卓老贼,快来和我一战!”   李儒和董卓皱眉道:“又拿了法器。”   高顺纵马而出,城门在他身后闭合。   “我来领教你的本领!”   高顺丝毫不回头看,他使一大刀,直取甘宁而来。   两人大战百回合,不分上下。忽然甘宁往马背上一倒,凭借马镫的钩力,横剑一扫,高顺猝不及防下胸前被重击。他被这巨大的力气一冲,只觉得气血翻涌、眼前发黑,从马匹上掉了下来。   众将士惊讶道:“竟能勾住马匹!”   其实昨天众人也注意到了,寒玦在马匹上稳如泰山。如今见甘宁也是如此,众人将眼神放到了马匹身上,寻思着何处有异。   观察细致的人已注意到了马镫:就是有此物,他们才能在马背上如履平地。   高顺反应极快,立即捡起大刀,横在胸前。甘宁却没有追击,而是按照主公教的法子,开了衣领上的扩音器,瞬间他的嚣张笑声响彻三军:“汝等小儿,还想着吕布作甚?焉知吕布将军在我们营帐中左拥右抱美女,已喝着美酒投靠了豫州军?”   声音随着扩音器传出去老远。   不但董卓大惊失色,袁绍也坐不住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曹操反应极快:“我猜这是甘将军的离间计,动摇董军军心。”他看向袁绍,轻微地摇了摇头:“昨夜豫州军可没有去劝降吕布。”   舞伎是甘宁在路上遇到带了美酒去劝降吕布的陈留太守张邈时,顺带一提的。   甘宁上前闻了闻酒香,叹道:“既有美酒,焉能没有美人倒酒?”   自从斩杀华雄一战成名后,诸侯都乐意和甘宁说话。   他们聊了一会儿方才分开。张邈走到关押吕布的帐前时,果然听吕布在破口大骂。他爱惜吕布的才能,便召了舞伎前来,吕布的态度方才好了一些,起码肯和人说话了。   这厢高顺听说主公归顺豫州军,完全不信,怒喝道:“你胡说!”   董卓并不是小气的人,他纵容手下劫掠洛阳,对吕布也没有亏待,各种金银珠宝像是流水一样赏赐给吕布。而且经过董卓的推荐,吕布从丁原的主簿直接官升三级,成为了虎贲中郎将。   在董卓的派系中,这职位没有低于牛辅、董越、胡轸、段煨和徐荣五大凉州将领,可以说是董卓给自己亲信的最高职位了。   “我追随奉先多年,这条命更是他所救,”高顺肃然道:“你不必挑拨离间,奉先无论如何都不会抛下我们并州兄弟。”   甘宁才不管高顺说了什么,反正高顺的声音远处的人都听不见,他照着剧本继续道:“哦,可若是吕布不得不呢?”   高顺皱着粗硬的眉毛,也问出了大家的疑惑:“什么不得不?”   甘宁高声道:“吕布这也是迫不得已啊,他和董贼的美妾有私情被人告密,就算不被我们捉,等回去洛阳也会被秋后算账。”   “什么?”众人皆竖起了八卦的小耳朵。   “啊你不相信,”不待高顺开口,甘宁就迫不及待地自编自演了下去:“那美妾胸前有一红色小痣,你们可知道?这可是吕布昨天醉酒后说的。”   闻言,董军中一片骚动。   并州军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己追随的将领是否真的因此投奔了豫州牧荀澜。   对方实力强劲,又有猛将……再加上己方将军日后恐遭董卓报复。大家在心里衡量着,交头接耳了起来。   李儒连忙道:“不能让他再胡说八道下去了,他这神器着实扰人心神。”而且私通的罪名,对吕布的名声十分不利,还会有损董卓在军中的威望。   他扭头看到董卓铁青的脸色,不由一怔。   李儒心下打鼓:这听起来十分离谱的事情,难道是真的不成?早听闻吕布此人贪财好色,见到美人就走不动路……   “我之爱妾貂蝉,左胸有一红痣。”董卓压抑着怒气,任哪个男人忽然被戴了一顶绿帽子都会怒不可遏,更何况对他这种位高权重的男人来说,这种事情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着实丢脸。   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放任甘宁说下去,李儒建议放箭。   不过有高顺在,并州军放箭放得稀稀拉拉的,不过是威胁人撤退,并没有什么杀伤力。   于是在箭雨下,甘宁从容而退。回来面对袁绍的问询,甘宁无辜地道:“我随口说的啊,早上听说吕布有酒肉有美人,我就瞎掰扯了下,想让董卓老儿丢脸。”   袁绍不疑有他,曹操想到“胸口红痣”,却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夜里荀澜对着女装,忍不住叹了一句:“怎么又是桃红色的百褶裙?”   兵卒带回来的裙子很鲜艳,裙腰系着海棠红的绢带,是年轻女子活泼亮丽的打扮。   他正感慨着女装果然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他犹然记得第一次穿裙子的别扭感,现在倒是毫无心理障碍了。   刚换好衣服,寒玦就掀开帐子进来了。   寒玦手里拿着一把桃木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来给你挽发。”   荀澜也不想再让人看到自己女装的姿态:“上次的发型就好,当时跑路都没散开。”   寒玦上前取下他的玉冠,顿时瀑布似的黑发披散了下来。灯下的荀澜神情柔和,让人看得心也柔软了起来。   寒玦的手指穿梭在黑发之间,先挽起来了一个小巧的发髻。   荀澜自己伸手:“我以前给小侄女编过麻花辫,我来。”说着,自己将垂落的长发给编成了麻花,还挺好玩的,像是在和寒玦一起做手工活。   寒玦将麻花辫挽起来,用簪子将后头的头发固定住,取了镜子给他看:“好了。”   镜子里是赫然是一清秀可人的古典美女,荀澜晃了晃镜子,觉得自己女装还挺好看的,笑道:“难怪当日吕布那厮不肯走。”   寒玦在给他梳理碎发的手顿了一下:“收服了吕布,日后他想到今日的劝降,州牧的威仪何在?”   荀澜不甚在意地道:“先收服了再说,吕布这人只要比他强就能压制住了。”   寒玦对上他巧笑嫣兮的模样,很难想到荀澜要如何压制吕布。何况他要离开一段时日……   “你帮我把隐形的发带扎上,等到了帐前再解下来。”荀澜提着裙子站起来,兴冲冲道:“走,我们去骗信物。”   深夜中,一身黑衣的寒玦很快就带荀澜到了关押吕布的帐前。   守卫早就被甘宁安排的人给灌醉了,醉得东倒西歪的,发出如雷的鼾声。两人绕开两个守卫,踏入了帐中。   他们脚步很轻,但黑暗中吕布倏忽睁开了眼睛。   吕布闻得一声带着轻讽的笑:“不愧是名扬天下的吕奉先,真是一等一的敏锐。” 第88章   这声音听着似乎有点耳熟, 吕布的耳朵动了动。他皱着眉,朝着黑影低喝道:“装神弄鬼的东西,是谁?”   寒玦行至吕布面前,淡然道:“看来还很精神。”   吕布霍然抬头:诸侯的劝降对他来说小菜一碟。他有十足的自信, 董卓还得依靠自己打仗, 肯定会用银钱粮食把自己换回去。毕竟, 哪个诸侯不爱这些东西?但这忽然出现的少年音是怎么回事?   凭借猛兽般的直觉, 吕布嗅到了一丝危险。   寒玦若无其事地点燃了一火折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被捆的吕布, 脸色晦暗不明:“我只是来看手下败将罢了。”   吕布双手被绑在圆柱上,双脚亦带着镣铐, 只能坐在席子上,倚靠着柱子。   明明灭灭的火光下,他抬头看清了眼前人的面容,咬牙切齿道:“就是你这小子, 害我落到如此的境地。”   长得这么好看, 怎么做出这种令人发指的事情!   寒玦的声音依旧是淡淡的, 带着一丝让人不宜觉察的威胁:“难道不是因为你技不如人吗?”   “要不是你佯装败走!”吕布对其怒目而视:“有种放开我,我们再来比划。”然而他被绳子束缚地很紧, 越挣扎越紧。   “胜负已分,没有必要。”荀澜从寒玦身后转出来, 代替寒玦拒绝道。   眼前人着一身桃红色的长裙, 生得清丽可人, 仿佛是一朵滴着露水的百合花,吕布张了张嘴, 注意力立即从寒玦身上转移了, 他惊讶地道:“我见过你!”   他记性不算好, 但对美女和名马是记得一清二楚。   “昔日洛阳一别,将军别来无恙?”荀澜浅笑问候。他抬手扯了扯领子,将变声器完完全全地遮盖住。   “你什么意思,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吕布的视线在荀澜和寒玦之间逡巡,不答反问。   荀澜没有回答,只吩咐寒玦说:“寒玦,你先外面等我。”   “是。”寒玦警告地看了吕布一眼,将火折子递给荀澜,到外面警戒去了。   “你究竟是什么人?”眼前的少女居然能吩咐动一州的高级佐官,吕布有了一种极为怪异的感觉,英俊的脸上浮现出了明显的疑惑。   “我是豫州牧之妹,荀无忧。”荀澜拿着火折子,从旁边扯过来一席子,端端正正地在吕布面前坐下了。   “你深夜来此,所为何事?”面对漂亮的女子,吕布好说话多了,完全不是对诸侯横眉冷对的样子:“总不会是来给我斟酒的吧?”   “其实,我是想来见见你,斟酒也可以。”荀澜漫不经心地拿起来了矮桌上的酒壶,仿佛顺手般给吕布倒了一杯。宽阔的袖子挡住了他的动作,在吕布看不见的地方,有细微的药粉抖落在酒杯里。   “见我?”吕布的双手被束缚在圆柱之后,没法动手拿酒杯,正好有点口渴,毫不客气地道:“把酒给我端过来。”   荀澜便将左手执火把,右手将酒液喂到吕布的唇边。   “看我作甚!”吕布径直喝了,喝了几口就狠狠看他,仿佛拿面前的清丽少女下酒一样。   荀澜对上他的眼神,毫无畏惧:“你可知,我哥哥想要拉拢你?”   “豫州牧荀澜,”吕布重重地哼了一声:“他可是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荀澜微微一笑:“临阵扰乱敌心,不是兵家常用的手段吗?”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吕布目不转睛地看着荀澜,胸中没那么生气了,反而有了解此女的欲望:“你这小小女子,也懂兵家的事?”   “小女子读过孙子兵法,不过是纸上谈书,说出来让将军见笑了。”   吕布讶然:“你还读过这等兵书?”他们并州军中,也只有他和张辽、高顺等统领习读过。   “哥哥教我的。”   “我不曾听说荀澜有个妹妹,而且为何董卓入京那日你会出现在京城?”   “哦,那是因为我去取了玉玺。”荀澜嫣然一笑,忽然从怀里取出来一方白玉,放在手掌心中。   吕布见玉光洁细腻,其方圆四寸,上有螭虎纽扣形状,不由大骇,呼吸都急促了起来:“这是……”   他受董卓之命,要掘地三尺也要把玉玺给找回来,自然对传国玉玺形制熟悉。吕布迫不及待地说:“你将它翻转过来给我看!”   荀澜轻轻调转玉玺,上面正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篆字。   “竟然是真的玉玺!”吕布大惊失色,看荀澜的眼神带上了探究:“为何会在你一个女子手中,快快说来!”   荀澜不紧不慢地道:“哦,这是我哥的诚意。”   吕布的眉头扭在了一起,脸上浮现出深思的表情:“什么意思?”   深谋远虑显然不是他擅长的,吕布被这不同寻常的状况弄得一头雾水,英俊的脸皱成了一团。   “我的兄长荀澜是修道之人,想必你已经清楚了吧。”   “是又如何?”这问题简单,吕布想到对方的法器和京城中的种种传说,已经相信荀澜不是假道士。   荀澜对着吕布羞涩一笑:“其实兄长算出将军乃是护国的天命,欲将我嫁给将军,以豫州为陪嫁,助力将军平定天下,匡扶汉室。”   这段话信息量太大。吕布呆愣愣地望着面前的少女,嘴巴大大地张开,简直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他急促道:“我?护国的天命?”   “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护国大将军。”荀澜白皙修长的手指缓缓落在吕布的脸上,饶有深意地说:“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将军会拒绝这宿命吗?”   吕布不可置信地看着荀澜,他一从草原上靠着一身武艺打拼出来的寒门子弟,从来没想过这种事情。他这辈子,做的最狂野的梦也就是封侯……   眼前这人,居然献上玉玺,说他能掌天下权柄!   吕布的呼吸急促起来,心神恍惚地望着面前的美人。见美人如葱的手指握着珍贵的玉玺,缓缓将其塞入自己的胸中,愈发觉得大脑混乱了起来。恍然间,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站在天子身旁,对着百官发号施令的样子。   荀澜塞完玉玺,嫣然一笑:“如何,将军莫不是不敢?”   吕布胸中激荡,忽然升起万丈:“哪有什么不敢,董卓做得,难道我就做不得?”   “哦?”荀澜不置可否,手指合上吕布胸前的袍子,顺势滑下。   吕布热切的眼神几乎要在荀澜的脸上烧出个洞来:“你兄长想做什么?”   少女的声音带着蛊惑,仿佛要酥到他骨子里:“与并州军里应外合,杀了董卓、袁绍,这天下自然落于将军之手。”   “这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吕布眉头一皱,并没有完全冲昏了头:“你一妇道人家,哪懂得这些,让你哥哥来和我说话。”   “哦,那我走了。”荀澜撇撇嘴,作势要起身。   “等一下……别走。”吕布张了张嘴,想了想说:“你让门口那小子去寻便是,你走做什么?”   “你不是不想和我说话?”荀澜想着自己看的古代连续剧,来了一句招牌台词。   本来是一句直男生硬的话,在变声器的美女模式下,显得十分妩媚动听。   “我哪有?”果然,吕布立即解释道:“有你这这里陪我,很好。”说着,眼神里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兴味。   ……吕布果然容易被美女哄骗,尤其是在药粉的助攻下。   荀澜微微得意,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继续放软了声音道:“哥哥那有袁绍的人盯梢,不便前来,你写下信来,我自然会带给他。”   “那也行,但我的手上被束缚住了。”吕布晃动了下身子,给荀澜看自己的手。那上面不但绑着层层的绳索,还带着厚重的镣铐。   荀澜作难为状:“我也没有钥匙,不如你说,我来写,如何?”   吕布本来就不喜欢写字:“也行。”   “对了,将军,今日有一黑面将军来救你,似乎被人打伤了,”荀澜一边写,一边佯装不经意地提起:“他流了好多血,但还放话说明天来挑战。”   “必是高顺无疑,”吕布知高顺的忠心,连忙说:“让你哥哥悄悄传话给他,让他不要带伤出战了,我性命无虞,切莫损了并州兵力。”   “那他肯定不信啊,哥哥与他又不相识。”   “你只管和他说,瓦盂鹿血四个字,他就知道是我的吩咐。”吕布不假思索地道:“我再教你一个符号,你将其画在信上,其他人便知我意。”   半柱香后,荀澜写好了两封信,款款站了起来。将信折叠好放在袖中,拍了拍身上的土,他唇角微勾,居高临下地看着吕布。   吕布没感受到什么不对,期待地看着他:“日后你就是我妻……”   话音未落,寒玦已大踏步走了进来,一双眸子冷冷地看着他。   被打断的吕布十分不高兴,怒道:“有没有眼色?滚出去!”   却听荀澜说了一句:“咦,怎么还不晕?”   寒玦看了眼酒杯,两人自顾自聊天,完全没有再把吕布放在眼里:“或许是药量太少?”   吕布一头雾水,觉得大脑愈发混沌,甚至还头疼了起来:“什么?”   荀澜若有所思地看着吕布:“你不困吗?”   明明使用了系统兑换的兴奋剂,使用了能让人十分亢奋、难以冷静自持地思考,但副作用也很明显,半柱香左右人会非常地困乏,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一样沉沉睡去,怎么都叫不醒。   “眼皮在打架了,不过他自己没发现罢了。”寒玦伸出手,朝着吕布的后颈劈了下去。   见吕布晕过去,荀澜连忙道:“玉玺!”   他才要伸手去拿,却被寒玦抢了先:“我来吧。”   重新将玉玺收好,荀澜让寒玦再给他把发带绑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寒玦这次靠得极近,呼吸仿佛吐息在耳边。   荀澜耳朵红了,忍不住催促寒玦:“快点……”   “好了,走吧。”寒玦熄灭了火折子,拉着荀澜快速离去。   两人没惊动任何人,荀澜今日声东击西,让典韦去守卫了另一个空帐篷。无人知道主公昨夜悄悄溜了出去,至于吕布醒来后……   荀澜不担心他会胡言乱语,系统出品的兴奋剂副作用很大,醒来记忆会十分紊乱。也许吕布依稀记得有一女子来过,还曾经短暂地拥有了玉玺,但只要不刺激他,更细节的东西绝对想不起来。   “这变声器太神奇了……”   荀澜有些意犹未尽:“声音真好听。”   两人回到帐中,荀澜兴冲冲地给寒玦示范了一遍:“你听我说,你过来。”   然后打开变声器,用同样的语调道:“你~过~来~”。声音立即就千娇百媚了起来,堪称直男杀器。   寒玦:……为什么有种他还想对人用的不详预感?   “这些外力手段,终究只是一时。”寒玦说:“还是少用为妙。”   荀澜眨了眨眼:“这不是特殊事态么?毕竟那可是吕布啊。”   寒玦手指微动,半垂下眼眸,淡淡地问:“若是得到并州军后,吕布不从呢?”   荀澜叹了口气:“好汉不吃眼前亏,我觉得他还是会归降的。”吕布这一生投靠过很多人,丁原和董卓只是他一开始投靠的人。杀了董卓后,吕布为王允所掣肘,在王允死了之后去投靠了袁术,后又去投靠袁绍,再投张扬……   荀澜觉得把握挺大,吕布自大骄傲,是那种容易被三言两语打动的人,而且给并州将士们个暂时去处他就能投。   只是反复无常、一言不合就带兵出走的性子让人头疼。   荀澜想着,若是吕布不归降,那他就和曹操一样,用相同的法子。   回答寒玦说:“若是不降,那就杀了吕布和高顺,劝降张辽统率并州军了。”   翌日一早,吕布醒来回想着梦中的情景,连忙问看守他的兵卒:“晚上可有一女子来过?还有那个该死的胡人混血!”   兵卒皆摇头:“昨夜我们彻夜守卫,不曾有人来过。”   吕布一脸茫然,低头望着自己的胸口,只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   这厢荀澜打着哈欠醒了,见寒玦正在轻声叫他,但自己也没起来,还是躺在不远处的身侧,奇道:“咦,难得你今天没有早起。”果然是昨天睡得太晚的缘故么?   寒玦眼下有淡淡的乌青,但还是利落地起床了,还给荀澜找来了衣服:“是有点困乏。”   昨天回来的太晚,荀澜脱下女装就草草躺下了,现在呆呆地接过寒玦递过来的衣服:“我也好困,不能再睡一会吗?”   寒玦看了一眼两人并起来的床榻,没有恢复原位,只说:“郭嘉在外面了。”   “哦,有正事要忙……”荀澜叹了口气,只得爬起来。   他没注意到两人合并的床铺,昨天回来时候太兴奋,荀澜躺下后怎么都睡不着,就让寒玦把不远处的床铺搬过来并在一起,两人商量了收服并州军的计划。   晨起精神不济的荀澜打着哈欠洗漱,然后让郭嘉进来,将两封信呈给郭嘉看。   郭嘉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并在一起的床铺和床脚的女装,迅速地将信读完,笑道:“主公英明,如此一来,并州军唾手可待。”   “不让今日让甘宁继续搦战,趁机和高顺接头。”荀澜笑道。   “主公,董卓的使者已经来了。”郭嘉笑道:“我来就是想告诉您,李儒和高顺已出现在了关下,一会儿盟主就要接见他们了。”他只字不问荀澜昨夜的手段,仿佛没有一丝的好奇。   荀澜摸了摸下巴:“哦?倒是速度。”   “主公,这说服高顺,就交给我来吧。”郭嘉主动请缨道:“毕竟主公的长相已被高顺得知,怕是多有不便。” 第89章   荀澜点点头, 含笑看着郭嘉:“有奉孝出马,我可高枕无忧矣。”   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他其实也属意郭嘉拿信件去说服高顺, 只是不愿勉强他。本来想郭嘉不乐意, 自己则用隐形的发带, 假装成大众脸硬上的。   眼下人选也就只有他们三人, 甘宁和典韦都不在考虑范围内。郭嘉不但口才比自己好,美貌度也比自己有说服力多了。而在女装这件事情上, 寒玦有自己的坚持,荀澜完全说不动他。   寒玦长眉一挑,仿佛怕郭嘉会后悔般,速度把女装的行头打包好了,让人送去郭嘉的营帐。   “有个变声器给你用,我来和你说如何使用。”   荀澜话音刚落,寒玦已将放在箱橱上的变声器递了过来。速度简直快成一道残影,荀澜抬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寒玦若无其事地回视。   郭嘉饶有兴味地看着两人, 却没有问什么。   在教会了郭嘉后荀澜连忙整肃仪容, 带着寒玦、典韦去见李儒和高顺。   留下郭嘉在营帐中抚摸着变声器, 眼睛里闪烁着浓浓的兴味:“真真有趣。”   他将迷你的变声器往自己内衣衣领上一夹, 再用外袍和披风一罩, 这样谁都看不出来了。   “先去找甘兴霸试试效果好了。”郭嘉抚摸着润泽的红唇, 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荀澜去的时候果然见袁绍大怒, 把来信给摔了, 劈头盖脸地骂董卓卑鄙。   荀澜与众人见礼后就没有多言, 安静坐在一旁, 盘算着自己的积分用度:本来积分尚算充裕, 但兴奋剂和变声器花掉了大量积分, 现在花起积分来有些束手束脚。毕竟还想日后兑换杂交水稻种子和大量的催熟粉,为春耕做准备。   若是能再收服一人才,就可以咬咬牙换一手/枪防身了。而且,日后收服了并州军,也得安插上自己人才行。   他其实已经有了一心仪的人选,那就是站在济北相鲍信身后的亲卫于禁。日后曹魏的五子良将之一,战功赫赫的将军,治军极其严明。   但现在的于禁不过是一个身长七尺,年纪二十多的普通青年。他是鲍信的同乡,已经跟随鲍信征战沙场五年多了,因为战功出色被提拔成了鲍信的亲卫。   对上于禁打量的视线,荀澜直接看了回去,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对方对自己充满了好奇,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鲍信呵呵一笑,还以为荀澜是在看他,露出一个忠厚的笑容。   荀澜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有点愁:如今众人皆知他善于识人,若是直接索要于禁,怕是会起到反效果,得从长计议才行。   等袁绍要将李儒和高顺赶出去的时,他按原计划和袁绍说:“盟主且慢,我的部下想和高将军切磋一下。”   “哦?”袁绍和曹操对视一眼。   这时候高顺和李儒已经走出了十几步。   曹操压低了声音说:“看来荀州牧是要替您出气,要人暴打这高顺一顿了。”荀澜手下人的实力,众人皆知。   “既然来了,那就切磋一下。”袁绍阴森森地打量着高顺的背影,很想给董卓的使臣个印象深刻的教训。   他霍然站起身来,让人去传达他的吩咐:“让高将军留下切磋,刀剑无眼,那就生死勿论罢了!”   “典韦,你去吧。”荀澜微微一笑,吩咐典韦道。   “是,主公!”典韦这次没有用双锤,而是用了荀澜命人取来的一三尖两刃刀,刀尖闪烁着锋利的光芒,是和于禁一样的武器。   于禁站在鲍信的身后,对这场战斗充满了期待。   被众军包围,高顺亦从容不迫,只是眼神里带着一抹狠劲儿。他盯着典韦,握紧了手里的大刀。两人大战百回合,不分胜负。典韦念及主公的吩咐,要伤到高顺,在高顺刀砍过来时,竟没有格挡,任由大刀砍在了自己的盔甲上,以伤换伤,利喝着迎了上去:“你这刀法还差得远!”   高顺没想到他竟丝毫不避让。刀落在典韦的胸前,自己也被这不要命的打法伤到了手臂,顿时鲜血横流。   而典韦摸了摸自己碎掉的护心镜,心有余悸。他也是被高顺的力道震得气血翻腾,眼前一黑。不过多亏了盔甲精良,又有主公专门命人打造的加厚护心镜,所以只是被力道冲击到,护心镜碎了,铠甲上留下了刀痕,身上并没有流血。   典韦觉得这以伤换伤十分划算,最多睡一觉自己就能恢复过来了。   这时候,荀澜站起身来笑道:“盟主,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既然胜负已分,就没必要继续了。”   袁绍十分解气:“就依州牧所言。”   荀澜高声吩咐道:“典韦,点到即止便罢,让人给高将军止血。”   高顺被带下去包扎完,在返回的路上忽然被一个形色匆匆地女子给撞了个正着,那女子耳边小声说了什么,高顺的面色瞬间就变了。   旁边看着高顺的侍卫不耐烦地呵斥道:“军营岂是你乱走的地方?哪来的人?”   女子垂着头回答道:“小女子乃是宴席上为诸位将军们助兴的……昨夜不小心受了点伤,正要寻军医求些药来。”   “哦,原来是舞伎。”侍卫饶有兴味地道:“长得倒是不错,今夜你来我帐中。”   “这……”女子为难地绞着手指,低声道:“可是,妾身奉命在身,要照顾关押的吕布将军。”   “真是扫兴,滚吧。”侍卫哼了一声,带着高顺继续走了。   高顺心下充满了疑惑,那甘宁嘴里胡说八道的东西他并不相信。   今日来和谈,袁绍那厮更不肯让他见吕布,可见奉先并没有投靠袁绍,但为何这照顾吕布的女子会说出只有奉先和自己才知道的暗号?   他捏了捏拳头,方才女子撞到他身上的时候,塞了个布条过来。   他不知道的是,等他走后,方才的侍卫和女子皆去和郭嘉复命:“都依照军师所言,办妥当了。”   待和李儒返回董军,高顺悄悄展开一看,不由蹙眉深思了起来。   夜里,高顺避开所有人,一个人离开军营,绕到了靠近关东联军营帐的小河边。他按照传信所说,并没有带其他人,专心数着柳树,到第十颗,盘腿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草丛里出现了人的脚步声,转出来一人,赫然是一聘聘婷婷的女子。在火折子的映射下,愈发显得貌美如花,又娇艳、又柔弱。   饶是不近女色的高顺,也有被惊艳到,奇道:“你不是白日的女子,你是谁?”   “将军息怒,白日女子是我的姐姐,我与姐姐皆是侍候吕将军的人。”郭嘉提着一小灯,款款走来。   高顺听她声音也如外貌般温婉柔和,戒心放下来不少:“白日你姐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谁吩咐她的?”   “是吕布将军听说您受伤了,让姐姐出来找您的。”郭嘉见他没有将手放在剑柄上,唇角微勾,到了近前,将一封信递给他:“这是吕将军口述,姐姐执笔写的信。”   “给我的?”   “正是。”   “你把灯凑近些来。”高顺对柔弱的汉人女子不怎么设防,迫不及待地拆开,就着灯光飞速地将信看了一遍。   这语气和并州军独特的标记,果然是奉先。   “你可知道信里写了些什么?”将信收起来,高顺盯着面前的女子问。   “将军说事成之后,就将我和姐姐明媒正娶回家。”郭嘉抿唇一笑:“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就没那么重要了。烦请您赶紧回信,我要是回去晚了,怕被人察觉异常。”   这女子的容貌……   高顺叹了口气,简直哭笑不得:奉先真是不论什么时候,都要和貌美女子调情。不过也幸而笼络住了女子来送信,算是好事。   否则,自己真要给他收尸了。   但高顺他没带纸笔。只得撕下内衣,咬破手指,回了吕布。写完之后,高顺再次和女子确认道:“袁绍果真要对奉先出手?”   郭嘉忧愁说:“昨夜已用剑指着将军,只给他两日时间,若是明夜他前来,将军再不降,那就是他的死期。”   高顺问:“那荀州牧可有来找奉先?”   “从未见过。”郭嘉摇摇头:“我们姐妹一开始就被指来劝降将军,昨天见许多盔甲铮亮的人来帐子,唯独没见过传说中道士打扮的荀州牧。”   高顺若有所思:“这个荀州牧,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情的?”而且手下强将如云,竟然连奉先都不是豫州将领的对手。   “小女子只听说他颇有神通。”   说罢,郭嘉叹了口气:“吕将军那般英明神武的人物,现在落到这样的境地,真是让人不忍,请您速速救他出来。”   “奉先对我恩重如山,你放心吧。”   女子踌躇了下:“也请您不要忘记小女子……”   “这个自然,你放心吧,奉先说的话素来作数。”高顺安抚道:“回去必定会娶你们姊妹。”   郭嘉将血书收入袍中,对着高顺柔柔行了一礼,感激道:“那就静候将军佳音了。”   提着裙子,一个人匆匆忙忙地走了。等看不到了高顺的身影,甘宁忽然从树后头冒了出来,接过了郭嘉手里的灯。   他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他信了吗?”   郭嘉自信满满道:“一切放心,明夜依照计划行事。”   冬夜的风很凉,甘宁解下披风,披在了郭嘉身上:“那就行,风大,小心着凉。”   郭嘉抚摸着披风有些诧异:“多谢兴霸。”   甘宁有些不自在:“你还要用法器说话到什么时候?高顺都走出去好远了。”   郭嘉挑眉,反问道:“怎么,这声音不好听?”   “好听是好听……”甘宁看着灯光下郭嘉如玉的面庞,昏黄的光给他的脸上渡了一层光晕,愈发显得貌美如花。甘宁感觉自己脸庞有些发烧,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这厢高顺迅捷回到军营,找到了张辽、臧霸等将领,拿出来了吕布的信和他们商议。   众人这两天本就惊疑不定,虽然李儒告知了几位将领打算换俘,表达了董卓是相信义子的。但众人想到自家主公平时的德行,多半是和董卓的爱妾有了往来。   而且敌军那么一宣扬,董卓面子完全挂不住,不处理吕布根本无法服众。所以众人私下里十分质疑董卓是否真心换俘,如今看到完全符合吕布口吻的信,几人心下都有了计较。   高顺率先说:“有并州军的记号和主公与我之间绝对保密的暗号,这信应当是出自主公的本意。”   臧霸叹了一句:“主公的处境,真不容易。”   根据信里所言,袁绍因为忌惮吕布的能力,打算杀了他。   张辽说:“袁绍四世三公之后,家里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十三州,袁绍是笃定董卓必定不敢动他的家人,所以才想对主公下狠手。”   臧霸气愤道:“袁绍真是不能容人,得不到主公就要下狠手。”   高顺皱眉说:“也怪那荀州牧,在阵前蓄意挑唆,主公说他虽然看上了美妾貂蝉,却对其胸口红痣一无所知。”   张辽道:“我今日打探消息,董卓的亲随说他命人回去找貂蝉对峙了,那红痣必定是真的。”   几人对视片刻,都觉得主公是死鸭子嘴硬,多半是和那貂蝉有了私情,只是不知道为何被荀澜得知。   高顺建议道:“董卓必定不会真心救主公。就依主公所言,待他回来亲自和董卓解释。我们按照他的吩咐,点齐精锐,明天夜晚去东南角,接应主公。”   张辽也说:“此事必然要保密。若是走漏了风声,董卓怕是会坏事。”   虽然擅自行动,回来必定会被董卓责罚,但依照吕布所说,他回来会和董卓解释,众人也就没什么顾忌了,还没有人敢越过吕布来责罚他们。   而且偷袭对方军营,立了功劳回来,董卓不但不能罚他们,还要褒奖。否则兵力不足,谁给董卓打仗?   “等主公一回来,董卓就算再怎么不乐意,也不敢对并州军做什么。”臧霸也同意。   董卓不过是个临时提供粮草的人罢了。吕布在众人面前也多有抱怨董卓,加之他们因为物资也频繁和凉州军起冲突,早就心生芥蒂。在并州军中,吕布就是他们的主心骨,唯一追随的大将。   正如荀澜所料,并州军完全不把自己划分到董卓一营中,他们在意的唯有吕布,所以必定依照吕布的吩咐行事。   翌日深夜,高顺、张辽等人趁着夜色埋伏在关东盟军东南角不远处,见远处果然有火光升起。   众人便知:“是那舞伎偷得钥匙,放了主公出来。”   高顺正色道:“既然主公已起火为号,我们速去接应。”   他们铁骑踏过半马高的小河,朝火光之处飞奔而去。路上想象的阻碍并没有遇到,他们很快就看到了火光映射下的吕布,骑着高头大马赤兔,背后还有一女。   “主公!”高顺高兴喊了一声。   “随我来!”吕布高喝一声,纵马而去。众人看到他的正脸,听到熟悉的声音,不疑有他,连忙追随过去。   而此时的西北角,关东联军的骑兵已集结完毕。   因着荀澜早就将董卓军营将有异动的消息告知了曹操,今夜适合突袭。在半时辰前,曹操的斥候确认了并州军玩忽职守,已使得董卓军中一角守备缺失。此时强攻,董军必破。   曹操觉得机不可失,说动了袁绍出兵。 第90章   荀澜觉得就算没有其他诸侯的先锋兵马, 己方和曹操、鲍信、陶谦的骑兵为先锋也足够让董卓方寸大乱、在黑夜的一片慌乱中撤退回洛阳。   毕竟袁绍好谋无断、猜忌多疑是出了名的,出兵可能磨磨唧唧的。   这几位诸侯都是他事先联络好的,其中鲍信和曹操关系很好, 都是力战董卓的主力。陶谦则是对他颇为信任, 愿意拨出骑兵听荀澜调遣。   不过这次袁绍没有拖后腿,听进去了发小曹操的建议。并州军不在的机会难得,他命令以骑兵为前锋, 撕开董军的一道口子,大量的步兵随即扑上去, 以雷霆之势, 冲进了董军的阵营。   黑夜中董军被打得措手不及, 无力摆阵。许多兵卒从梦中惊醒, 甚至连铠甲都没来得及穿,就被潮水一般涌来的关东联军追杀。锣鼓漫天中将领怎么呼喊, 都没法收拢军队, 只得在火光中带领残兵撤退。   这夜,董卓在亲卫的护送下狼狈不堪地逃回洛阳。袁绍担忧在洛阳城中家人的性命, 下令继续追击, 同时命人速速传信给长沙太守孙坚, 让他配合强攻汜水关。   正如曹操所言,如今董卓士气低落,若是孙坚能攻破的汜水关, 他们前后夹击, 董贼便再无翻身之时。   幕僚们亦说, 入主洛阳之日, 就是接来弘农王刘辩之时。到时候依托袁家在朝中的势力, 他做个辅政大将军指日可待!想到昔日何进大将军的风光, 袁绍动力十足。   另一厢,高顺追击到半途就发现了不对劲儿。他勒令众人停下追击:“那不是主公!”   张辽大喊了一声:“怎么看都是主公啊,骑的还是主公的赤兔马。”   并州军都知道普通人根本无法降服赤兔,赤兔马十分有灵性,非认可的主人它是一定会将对方甩下来的。   “高顺,主公的身形你都不认识了?”臧霸不明白为何忽然要停下来,大喊了一声,继续追着吕布而去。   他率领的三百人也呼啦啦跟了上去。   “等一下!”高顺大喊:“你没发现吗?主公到底在追什么,前头根本什么都没有!前头是陷阱怎么办?”   “追到了主公自然会解释啊!”臧霸亦高喊回去:“天这么黑,不跟上追丢了怎么办!”主公他本来就是懒得解释的人,他们行军作战不都是跟着冲就完事了么!   这和平时也没什么不同啊。   张辽说:“我也觉得有点不对,但身形和脸我在火光下我确认过去了,绝对是主公。”   亲眼目睹中途马匹上也没有换人,所以张辽也带着自己的亲部五百继续追了。   高顺能怎么办,总不能让并州军分散开,这样更容易被人分散击破,只得也跟着继续追……   结果就追到了一处丛林之中,对面是乌压压的军队。   赤兔马已经停下了,赤兔马后的女子将桃红色披风一扔,头发一扯,赫然是一穿着软甲的高挑俊美男子。   对面的军队燃起火把,男子毫不客气地将刀架在了吕布的脖子上。   臧霸脱口而出:“是那日捉了主公的人,豫州从事寒玦!”   所以主公马匹后面的根本不是什么千娇百媚的女子,而是这人!高顺咬牙,意识到自己上了当,压抑着怒气高声喊:“放开我们主公!你们千方百计把我们骗至此,到底想做什么?”   “诸位将军之前大祸临头,你们难道不知道吗?”忽然有一黄衫男子,从赤兔马后旋出,手持羽毛扇,不紧不慢地道。   “你是谁?”高顺觉得此人有些面熟,却无法想起在哪里见过。   “不才郭嘉,表字奉孝,幸得主公赏识,任豫州军师祭酒一职。”郭嘉狐狸眼弯起:“诸位将军不要心急,我们并没有伤害吕布将军之意。”   吕布急得满脸通红,嗓子中发出了低吼的声音,然而……说不出话来。   张辽连忙问:“你们把我们主公怎么着了?”   “只是暂时不能说话而已。”寒玦毫不客气地将刀锋逼得更紧了些,低声威胁:“别动,否则,我就让你做阉人。”   这句话直击吕布软肋,他不怕受伤流血,就怕损伤了男子气概。   “你待如何?”高顺捏紧了手里的大刀,紧张问。   “吕布将军盖世英雄,并州狼骑亦本为匡扶汉室是来到洛阳,却沦为董贼的一柄利刃,岂不是为天下所耻笑?”   郭嘉笑道:“今日引众位前来,避开诸位与各路匡扶汉室诸侯刀剑相向,难道不是拯救吕布将军的名声与并州军的性命?诸位将军却是这般态度,着实让嘉心寒呐。”   “一派胡言!”臧霸大声喊:“关东诸侯,我主视之为草芥,谁怕你们?”   “哦,看来诸位是不在意自己的名声?更不在意父老乡亲,承受众人的白眼和唾骂?”郭嘉摇着扇子,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么诸位请回吧,此时盟军已攻破董营,回去救援董卓还来得及。”   “攻破董营?”   众人回首来的方向,隐隐得见火光,却因为距离太远听不到远处的声音。想到自己深夜的行动完全掌握在对方的手中,其必定趁夜色偷袭大营……   众人心道不好:这下糟糕了,大错已铸!   郭嘉施施然道:“今并州将领不顾大军安危,玩忽职守,致使董军大营陷落,不知诸位回去,董卓会如何看待你们?”   众并州将领看向吕布,皆是进退两难之色,面上有惊慌失措之意。   吕布想说什么,然而喉咙里根本说不出话来,身上也没有气力。   他不知道对方是给他服用了什么毒药……这个寒玦,居然还声称不过是无毒的“辣椒”,十分珍贵,平日主公都舍不得吃,让他尝尝鲜,着实可恨!   此时豫州军的背后还不停地传来马蹄声,似乎有源源不断的军队赶过来。   高顺更加心慌意乱,后悔自己轻易上了当。   方才粗略一看,对方埋伏在此的军队就有五千,装备精良不算,还有自家主公人质在手。硬拼着将主公抢回来怕是行不通。他和张辽商议了一下,张辽纵马而出,代表并州军前去和郭嘉和谈。   周仓惊讶地看着局势的变幻,本来以为有恶仗要打。没想到这年纪轻轻的军师,三言两句竟是说动了对方。   他回首来的地方,马蹄声依然不绝。其实是郭嘉的吩咐,让百余骑拖着树枝,来回在林中跑,营造出来的声势。   南阳的援军虽然早于他们出发,但因为距离远,所以还没有赶到。己方的一千骑兵、四千步兵对上并州三千兵马不一定能占到好处。他这四千步兵经过的磨砺还是太少了,只对战过黄巾贼,比不上边军战斗力卓绝。需要南阳援军到了,战斗才稳了。   眼下并州将领无处可去,接受了豫州的招降。周仓担忧他们随时反水,同寒玦低声商量:“是否将一部分人调到豫州境内的县郡去,我担忧吕布反复啊。”   “董卓败已成定定局,”寒玦压低了声音说:“主公料定董卓要弃洛阳而去。放心吧,这些人都是董卓的弃子,无处可去。”   正如方才郭嘉劝降张辽所言,在主公荀澜身侧,不但待遇无忧,还能收获了深明大义的名声。此外,只要他们投入豫州,荀澜会特地在下期的报纸上为吕布正名,挽救一下他那陷入泥沼的三姓家奴名声。   吕布名声不好,负气投奔他人也得有人接受才行。他们分析过诸位诸侯的兵力,纵观酸枣的其他诸侯,没有人能吃下吕布的三千骑兵。   盟主袁绍也不敢,或许他能留下吕布和高顺等将领,但全盘接受三千骑兵,必定每日担惊受怕,唯恐吕布反复。反水起来,凭借他手下的将领和兵卒,很容易被吕布冲破……   虽然这样做对吕布也没什么好处,但诸侯就是有这种顾虑。   张辽完全被郭嘉说服,和众人商议:“豫州虽然诡计多端,但豫州牧荀澜是守信之士,我们只要投奔,主公和下属的性命皆无忧矣。”   “能怎么办,主公还在他们手上?”臧霸叹了口气:“横竖也不能回洛阳了,回去必死,跟着他们也挺好的。”他们今晚的举动,在凉州军的眼里与投敌无异,回去了也解释不清楚。就算解释清楚了,可怕的后果已造成了。他们这几个领头的将领,多半是要被杀了安抚凉州军。   高顺道:“久闻豫州牧荀澜仁义之名天下闻名,跟着他比董卓好。”   于是放下武器,就地扎营,不过他们有个条件:“先将主公还回来。”   翌日,荀澜飞鸽传书调遣来的五千南阳步卒也到了。并州将领远远见到其队形齐整、步履整齐,皆心下惊讶不已。   “这豫州牧荀澜为何有源源不断地军队赶来?”高顺皱着眉头,表达了自己的惊讶之意。   “远远听着,似是南阳一带的口音。”张辽道:“从南阳到酸枣,路途遥远,必定是早有安排。”   他们正说着,吕布忽然从帐中走了出来:“豫州欺人太甚,我要去和他决斗!”   众人讶然:“主公,你能开口说话了?”   吕布嘶哑着嗓音说:“睡醒了,终于能出声了。”昨夜和谈后,寒玦让并州军放下武器,就放了吕布自由。但之前给吕布饮的麻沸散继续发挥作用,吕布睡死了过去。   休息了一宿,吕布精神好了许多。   高顺等人大松了口气:“吓死我们了,他们说您没有中毒,万幸没有骗我们。”   吕布气冲冲要去找寒玦算账,高顺、张辽连忙劝他:“主公,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莫要冲动。”   “放开我!”吕布怒道。   “主公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高顺、张辽和臧霸三人合力,抱住了吕布。   虽然意识到自己上当,但他们还有许多疑惑的地方。   “唉,这□□诈之徒,我们都是上了他们的当了!”吕布愤恨地将自己的经历说来。   “所以昨日寒玦给您吃的究竟是什么?”高顺最担忧吕布的身体:“竟然让您说不出话俩,昨夜睡得谁都叫不醒,日后不会还有隐患吧?”   “我也不知道。”吕布狠狠地锤了一下地面:“他拿了一个红彤彤的东西塞给我,说叫辣椒,吃完之后喉咙就像是着火了一样。”   吕布心有余悸地抚摸着喉咙:“竟然将我等玩弄于鼓掌之上,着实可恨!”   他颇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就也请几个酸溜溜的文人来当自己的幕僚参谋了。   众人连忙让他形容,若是毒物的话日后也好找解药。然而等吕布形容,没有人识得这植株。   那是当然,辣椒原产于墨西哥和哥伦比亚,在这个年代的中国自然是无人知晓。   暂时无解,众人便问:“主公,您是如何把暗号交出来的?”自家主公皮糙肉厚,脾气又十分骄傲,根本不是严刑拷打就会交代事情的人。   吕布皱着眉努力回想,隐隐约约摸到了些许线头的感觉,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他锤着脑袋说:“有一妖女,似乎对我用了什么法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众将领有些不知所措,他们只懂得领兵作战,哪里懂得这些弯弯绕绕?这件事论起来,谁都有错,谁都怪不得。   他们并肩作战好些年,彼此互相托付性命过,所以遇到这样的糟心大事,也没互相指责。高顺摇头道:“这豫州牧荀澜着实心思诡谲。”   张辽建议说:“如今之计,也无处可去。不如暂时蛰伏,看其究竟要如何。”   但吕布心里有气,到处找方天画戟,要找寒玦算账。   高顺苦笑:“主公忘记了么,昨日我等的武器皆被收走了,说过几日再还回来。”   正说着,寒玦带着人过来了,若无其事地与众人见礼:“吕将军,身体可有不适?我让人带了些好酒来,可缓解喉咙的干涩。”   “你!”吕布指着他,气急败坏地想骂人。   “接着!”寒玦将方天画戟抛出,勾唇一笑,眼神里尽是锋利:“你不是想再战么,那就来吧。”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接到方天画戟后的吕布悍然出手。   寒玦虽然神色冷淡,却紧盯着吕布的动作,见长戟袭来,不慌不忙地将手中长剑一挡一收一搅,化解了吕布来势汹汹的进攻。   吕布眉宇间充满了一击必杀地狂暴气息,抽出长戟,一阵猛攻。寒玦手中利剑闪电般刺出,动作比吕布还要迅捷。   震耳欲聋地金戈声中,众人皆是难以置信地看着两人。上次交手时他们离得远,今日方知两人对战的恐怖!   周遭的人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两人人。两人大战上百回合,彼此皆震得手臂发麻,但谁都没有退后。   在对战中吕布的愤怒逐渐退却,神情中多了几分认真。   又一次兵器相接,发出震耳欲聋的鸣声。   这次角力中,吕布竟笑了:“哈,真是痛快。”   他退后了两步,喘着粗气道:“小子,怎么不使双剑?”他已经看到了寒玦腰间别着的长匕首。若是在相拼之时,对方用上左手鬼魅般的剑法,自己已经输了。   寒玦调整了下呼吸,平静道:“既为同僚,便仅是切磋。”   “哈哈哈!两位将军真是英明神武,堪称当世俊杰,老夫今日是大开眼界啊!”一片寂静中,一老将从不远处的树上跃下,走上前来。   吕布剑眉一挑,喝道:“你又是什么人?”   并州军打量着眼前走来的将领,他身长八尺有余,穿着一身银红相间的铁甲,蓄着三缕短须,看起来孔武有力,带着一身征战沙场的血气。   “鄙人南阳黄忠,表字汉升,奉荀太守命令,统兵五千,前来酸枣讨伐董卓。”黄忠上前与诸并州将领一一见礼。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张辽、高顺等人尊他是统领一军的将军,也连忙回礼。   见吕布还是鼻孔朝天的样子,黄忠笑道:“两位将军的比试着实精彩,不过这么打下去有些平白耗了体力,大家同在明公手下做事,有什么不能相逢一笑泯恩仇的呢?”   吕布虽然气消了大半,但一想到寒玦往自己嘴里塞那红彤彤的不明果子,感觉嗓子又要疼得冒烟了,怒道:“你让他毒一下试试啊!怎么泯恩仇!”   自从遇到豫州的这一帮人,前半生没受过的委屈全都受了!   黄忠听完,忽然笑道:“前因后果我不知晓,但如今大家都想要赶回明公身边,时间耽误不得。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众人问:“此话怎讲?”   黄忠便让吕布将方天画戟插在空地上。他自己拿起弓箭,提高了嗓门儿说:“我退到一百步远,若一箭射过去,侥幸射中了画戟上的小枝儿,你们两人就都得作罢,同我一前往明公身侧。要是射不中,任凭你们去打,如何?”   寒玦倒是听荀澜说过,有一南阳人,能百步穿杨,莫非指得就是他? 第91章   “若是黄将军没有射中, 我愿意吃昨日的红果。”寒玦看了吕布一眼,挑衅般勾了勾红润的薄唇:“吕将军敢不敢赌?”   吕布从那张漂亮冷淡的脸上看到了嘲讽,他鼻孔朝天, 重重哼了一声,不甘示弱道:“若是黄将军能射中, 我愿意既往不咎。”   众将军寻思着:离这么远,要射中方天画戟的小枝儿, 谈何容易啊?而且这位黄忠将军看起来四十多了,怕是眼神都没那么好了。   周仓本来是为寒玦捏一把汗,但亲随凑到他耳边解释:这位黄忠将军是主公特意提拔起来的, 必有过人之处。   周仓就安心了不少,睿智英明的主公还没有看走眼的时候。   并州的将领听寒玦这么说则松了口气,既然对方也敢吃红果, 看来那东西的确没有后遗症, 只是让人暂时失语罢了。   高顺和张辽见豫州的将领行事利落,并无报复之意, 他们的心也放宽了些。   黄忠大踏步走出去百余步,远远的把弓拉圆, 大喝一声:“着!”   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 箭不偏不倚,正射在画戟上的小枝儿上, 竟真的箭术出神入化。   等黄忠大踏步回来, 吕布讶然道:“同我比划一下箭术!”   周仓上前制止道:“怎么,见黄将军百步穿杨、箭无虚发,想耍赖不成?”   吕布不悦地看着他, 皱眉问:“你又是谁?”   周仓道:“不才关西周仓, 表字元福, 任豫州兵曹从事,奉主公命令,率五千兵卒,前来支援盟军。 ”   兵曹从事是州牧的高级佐官之一,主兵事。吕布皱着眉头道:“你就是荡平豫州黄巾贼寇的陈国、梁国的周元福?”   周仓沉稳道:“正是,眼下有十万火急之事,比试的事情,请不要急在一时。”   吕布若有所思,他的视线在寒玦、黄忠、周仓等人脸上一一划过,在高顺和张辽捏一把汗中缓缓道:“既然黄将军已射中,我和寒从事的恩怨便一笔勾销。”   方才近身对战中他能感受到寒玦并未尽全力,且如今形势比人强,接连几个荀澜的部下都实力不容小觑。   吕布不是输不起的人,咬牙受了这委屈。他话题一转,生硬道:“下一步,是要去寻豫州牧?”   “主公其实早有安排,”寒玦见吕布已认主,便召集几位将领,拿出来了荀澜的密信:“我们要速去此处,设下埋伏。”   吕布讶然:“怎会如此?”   寒玦解释道:“主公料得董卓溃败后必有迁都之举,所以安排我等以逸待劳,前往悦澜山埋伏。”   众人面面相觑:“迁都?”   “迁都这等大事,岂非一日之力?”   吕布听了直摇头,在关东联军屯兵酸枣的时候,李儒建议迁都过,但朝廷上反对声巨,这事就耽搁了下来:   “且昨夜董卓新败,就让我等埋伏在此,岂不是要等到地老天荒去?”   大军藏在一处,动向难以隐瞒数日之久,他担心做无用功。   “主公在关东盟军召集之时,就料到了董卓弃城而逃之举。”寒玦瞥了吕布一眼,道出了荀澜一些早期的安排:   “在周仓、黄忠两位将军尚未拔营之时,主公就已命人勘测埋伏地形了,到了当地亦有向导来接应我们,不会走漏风声。”   荀澜的密信上写了,负责接应的,是信奉他的教众。在悦澜山有下有一十人的小队,负责接应。   周仓本来就唯荀澜马首是瞻,当然没有异议:“此事已是铁板钉钉,我等将士听从安排即可。”   吕布目瞪口呆,高顺不动声色地扯了扯他身后衣角,低声道:“奉先,走一步看百步,一言一语皆谋略,乃明公之道也。”他亦读过豫州的报纸,且每期都不落下,知道豫州牧荀澜才华横溢,且有惊人之举,非常人及也。   吕布不吭声了,寻思着自己都是走一步看一步,难怪被对方耍得团团转。   黄忠有些讶然,他虽然接到荀澜调令,但没想到自己是来伏击董卓的:“若是能拿到董卓那老匹夫,那可是为民除了大害啊!”   他兴奋地摸了摸身后的大弓,笑道:“我等军人听命主公派遣乃是天职,等兵卒们起锅造饭,修整片刻,我们就出发。”   吕布对自己的谋略颇有自知之明,他亦知士兵当服从长官的命令,也应下了:“主公既然已有安排,我等皆从命。”   寒玦见他点头,从袖中掏出了一样东西呈于手心:“之前讨董心切,多有得罪,此乃赔罪之礼,还请笑纳。”   吕布见其手掌中有一玲珑剔透之物,在阳光下闪烁着七彩的梦幻光芒。   在寒玦轻轻抚过后,竟神奇地飘出来了一段美妙的歌声!   众人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这巴掌大小的水晶物中竟然还能藏着一着轻薄襦裙的少女。在彩光下,随着音乐翩翩起舞,着实如梦如幻!   寒玦危险地眯了眯眼,想到了荀澜的那句对吕布的评价——“吕布此人,利剑猛虎尔,谋大事者,当驯猛虎。”   “其爱财爱色,容易收拢,然而忠心不足。我先以猛锤击之,再示之以好,他必不敢轻易反复。”   见吕布喜形于色,且没有丝毫作假,寒玦眼中危险的光芒渐渐消退。若是其依旧桀骜不驯,荀澜也给了他拿下吕布的法子,免得泄露偷袭的大计。   吕布迫不及待地将音乐水晶球取了过来,兴高采烈地举高道:   “此物真真神奇!我早就听说董卓也从宫中搜罗出来一会唱歌的宝贝,是当年何太后心爱之物。虽然无缘得见,但我觉得肯定不如此物曼妙。”   黄忠惊讶地捋着胡子,没看水晶球,反而看向寒玦。   吕布爱不释手地道:“寒兄弟,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得到宝物,觉得寒玦那张可恶的脸都好看了一分。   寒玦微微一笑:“此乃主公自家乡带来之物,亦是主公让我带予你。”   吕布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原来是主公,莫不是这也是法器的一种?”   没想到竟得到荀澜的厚爱,还得到了这样的宝贝。懒得思量太多的吕布心情好了许多,骑上赤兔马,同众人一道埋伏董卓去了。   路上还不忘拿出水晶球来把玩,展示给亲卫和手下将领们看。   见军师郭嘉生得美,吕布还有心情纵马上前去确认人性别。   看着吕布这么容易被哄好,张辽和高顺无奈地对视了一眼,只能自己多留心豫州军。打又打不过,并州军中连个分析荀澜心思的谋士都找不到,他们也没有什么法子,只能跟上吕布的步伐。   另一厢,诸侯追杀董卓败军,洛阳城在孙坚和关东联军的夹攻下告急。洛阳人口众多、补给依赖于豫东平原,粮草供应是大隐患,且一旦汜水关被攻破就无险可守。   董卓作为野心勃勃、割据一方的诸侯,在入京之前就清楚地看到了这几点。在李儒的建议下,董卓不顾众臣子的反对,要强行迁都长安。   长安距离他的凉州地盘近,又距离关东诸侯远,难以被其攻破。眼看洛阳支撑不住,董卓火急火燎地让兵卒捆绑了洛阳的百官,挟持天子,朝西北的长安而去。   在临走之前,他让兵卒们把洛阳及周边抢劫一空,带不走的东西则下令一把火烧了。他对洛阳的百姓毫无怜悯,要铁甲兵卒拿着大刀、鞭子驱赶洛阳的百万百姓前往长安。   一路上百姓被董卓骑兵驱赶,互相踩踏,幼子皆被冷血的骑兵掷在地上,被铁骑踏成肉泥。不愿迁徙、走路缓慢者被丧心病狂的西凉骑兵尽数砍死,百姓死伤不计其数,洛阳通往长安的官道都被鲜血染成了暗棕色,一路哀嚎遍野。   董卓残忍地做完这些,就让李儒、贾诩等人火烧洛阳,逼停诸侯进攻的步伐。   众诸侯攻破洛阳,都想抢占功劳、掠夺洛阳的粮食和金银珠宝。且害怕董卓设伏,不敢追击,毕竟此战并没有伤到凉州骑兵的主力。   因此无论曹操如何劝说,没有人愿意去追杀董卓。只有和曹操交好、同样心怀大义的鲍信点了一半兵马给他相助。   曹操看了拒绝追击的荀澜一眼,眼里尽是失望。   见其独自起身,荀澜追出去喊道:“孟德,两个时辰后我会让手下甘宁带骑兵三千,前去相助。”   曹操神色稍缓,不解地问道:“董卓大败而逃,皆是惊惧之意,安之并非那庸碌之辈,怎么也不敢立即追击?”   荀澜只道:“我有事要做,明日再与孟德兄细说。”   曹操长叹了一声,纵马而去。   其他诸侯皆往皇宫、富户家而去,仿佛无头的苍蝇一样从火堆中抢丝绸、粮食和珠宝、玉器等值钱物出来。   荀澜的部下对其视而不见,在教众的带领下,救人、扑火,将幸存的百姓和财物收拢在一起,由豫州的兵卒保护起来,免遭其他诸侯的二次虐夺。   几日前,荀澜就飞鸽传书给了洛阳分舵——没错,蓬莱仙道教众发展速度不亚于昔年的张角,在洛阳已有数万之巨。   这些人在荀澜的要求下,被按照分舵-大队-中队-小队的分级模式管理,比之黄巾贼那种乌合之众,管理科学多了。   荀澜早已在飞鸽传书将董卓焚烧洛阳、强行迁都一事透露给教众。   他曾让人在洛阳城及周边深入传教,广泛分发“祝福包”和“福袋”,也就是感冒中药和干粮。这些时日将成千上万在病痛和饥饿中挣扎煎熬的百姓拯救出苦海,自然颇得教众信服。   所以在西凉军带着武器强行迁都之前,大多人将自己好好地藏了起来,有隐蔽在桥洞的、小河里的、还有藏在地窖中的。   豫州军就先到各中队的联络点,在中队长的带领下,去寻同一片区的教众。因为聚众被发现的危险较大,所以联络点藏匿的人并不多。   荀澜亲自率人在洛阳城中扑火,拿着拿着喇叭亲自安抚百姓。   听到法器的声音,被荀澜坚定温柔的声音安抚,聚集他身周的人越来越多……   听说是豫州牧荀澜、蓬莱仙道教主,百姓们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紧紧地跟在了他后头。   豫州军来得及时,队伍里有许多盛着一袋袋粮食的木桶,现下全拿了出来救火。   洛阳城中不但有教众得到了消息,许多百姓见董卓的士兵到处杀人放火也藏在了厕所、道观等不引人注目的地方。   渐渐地,跟着荀澜后头走的百姓不仅是教众,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黑压压地仿佛没有尽头。这些百姓在教众的组织下,汇聚成一股庞大的力量,豫州军救火的效率大大得到了提高。   天色微明之时,燃烧了半宿的洛阳大火,终于被尽数扑灭。   马不停蹄地救火、救人停止后,幸存下来的数万百姓茫然无措地望着焚毁的家园,失声痛哭。   距离秋收还有大半年的时间,这段时间是要饿死人的。更何况,这样的条件下,根本没法春耕了……   这时候,荀澜拿着大喇叭站在高处,对着满目疮痍,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喊道:“众人莫慌,有我荀澜在此,绝对不会让任何人饿死,且随我去取粮!”   他心中冷笑,众诸侯忙忙碌碌了一夜,拼命劫掠洛阳的钱粮,现下该还回来了。   百姓听说有粮食,求生的本能战胜了一切。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坚强地擦干眼泪,撑着沉重的膝盖,勉强站了起来。   荀澜把喇叭递给典韦,由中气十足的典韦继续安排:“所有人,以家庭为单位,每十个家庭站成一列!”   未免百姓不听指挥,一会儿踩踏哄抢,所有的家庭被分到了一位教众带领。   他带着这浩浩荡荡的七八万百姓,直往城东一富户的粮仓而去。   方才亲卫飞鸽传书,那边还有来不及带走的粮食。荀澜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赶到,将看守粮仓的兵卒吓了一大跳。   典韦手持战锤,跳到了屋顶之上,居高临下地拿着喇叭高声喝道:“传豫州牧令——此乃洛阳粮仓,当开仓分予百姓!”   他声若洪钟,声音几乎席卷了整个洛阳东城。   为首的看守当然不肯,大喝道:“我乃山阳太守部下校尉,这是我们的地盘!”   典韦愤怒地斥责对方:“山阳太守袁遗凭什么抢洛阳的粮食?你们是想要将洛阳百姓生生饿死不成!”   山阳太守袁遗,袁绍的从兄,荀澜自然知道。   “你们袁氏世食汉禄,所谓四世三公之后,就是这样对待汉室百姓的吗?” 第92章   寒风猛烈吹过, 荀澜面上一片冷肃,手持长剑,悍然质问袁氏的兵卒。   天空中乌鸦群来回盘旋, 遮天蔽日,对着下方的尸体发出凄厉的叫声。   荀澜站在断壁残垣之上,迎风遥望皇宫, 洛阳满目疮痍的焦土之间,还掩着不计其数的尸体,甚至洛阳的西城因为来不及救援,已被烧成了一片焦土, 大地一片苍凉, 而诸侯们却沉迷在宫里寻宝。   天空中竟飘起了雪花,一片片雪花从空中飘落,化作一片冰凉。   舔了舔干涸的唇角, 荀澜心下仿佛有股火苗在烧:   世家、诸侯皆不把人当人,那么他就要让所有的百姓清醒地认识到世家诸侯的真面目,天子抛弃了他们,诸侯背叛了他们。海内鼎沸,刘氏黯弱。唯有自己, 才是这天下的救世主!   “拦我者,死!”荀澜沉声下了命令。他一挥手,身后穿着精制铠甲的五百弓手迅速就位, 所有的弓箭皆对着袁遗的士兵。   士兵被豫州精锐气势所震,不少人现出犹豫的神色,领头的人还想抵抗, 不许兵卒溃逃。   “杀!”   随着典韦大吼一声, 箭矢连发, 十几个头目皆被箭支所杀,倒在了地上。   “尔等缴械不杀!”   见头领已死,其余的兵卒惊慌失措地环顾四周,扔掉武器惶恐地往后退。   荀澜不去看地上的尸体,先让人将投降的兵卒器械缴了,把他们编入队伍。   “所有百姓不得拥挤,老人、妇孺先分,其余人到后面的粮仓再分。”荀澜命典韦维持秩序,自己亲自上前,让兵卒们给每个人一升粟。   这时候也不好找容器,有些人就直接用衣摆将粟米兜住,小心翼翼地拿走。   教众领到了粟,感恩戴德地看着荀澜,眼里含着热泪:“教主!”若不是教主施以援手,自己早就葬身了火海之中。今又有教主亲自带人,赶走了抢粮食的饿兵。   “多谢教主!教主功德无量,他日……他日必定白日飞升,就地成仙!”教众不知道要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结结巴巴地道。   荀澜露出一个让人安心的微笑,提醒道:“太上老君会保佑你的,记得碰了尸体后要洗手,尽量喝煮过的水。”   对寻常的百姓,则微微颔首。想必他说的注意事项,寻常百姓方才也听到了,教众亦会自觉传播。   多亏了他之前将人分为十人一组的小队,由教众带领着,又有三千精锐士兵压阵,灾民人数虽众多,但没发生哄抢。   荀澜让得到粮食的人在原地歇息,保证半天后会命人送锅和柴火来。   一时半会饿不死人,但若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喝了尸体污染的生水,却很容易生病。飘零的雪花可以暂时缓解喉咙的干渴。   为了防止有人恃强凌弱,强抢粮食,他安排了一小队人在此地维持秩序,自己则带领着其他人一路朝皇宫而去。   越往里走,就越繁华。有些大宅并没有烧完,这样的宅子多是可以寻些值钱的物什出来。豫州军就让前头的人自行进去搜寻值钱的东西。   进去宅子哄抢拥挤是免不了的,荀澜无暇多顾,只能管他们进入宅子的人数不会达到踩踏的上限。   路上能搜罗到的食物很少,大多是被凉州军搬空了。只有些在地窖里的、或者藏在马厩中的,被百姓找到。但对这七八万人而言,只是杯水车薪。   典韦有些担忧,关掉喇叭,护卫在荀澜身侧:“主公,万一他们找不到足够的粮食,怕是会逼迫您啊!”   荀澜却不甚在意地点点头:“我知道灾民是最可怕的,只要一个火苗就可以点燃。”   他出神地望着皇宫,东汉的皇宫在这两年可谓是历劫不少,先后经历两次大火,朱红色的宫墙都熏黑了。   典韦压低了声音,焦虑道:“主公,若是皇宫找不到粮食,他们拦着我们不走,当如何是好?”   荀澜嘲讽似的勾了勾唇角:“灾民固然可怕,但只要发泄口不是我们,就无碍。”   他何尝不知道皇宫中的粮食必定被董卓带走了。但关东盟军在追击董卓的过程中,后勤部队也带着足以支撑数日的口粮追了上来。   袁绍等人没想到董卓溃逃的这般快,还以为会僵持些许时日。因此由财大气粗的冀州牧韩馥提供的、整个盟军所需的口粮都还在,就在宫墙之中。   看了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灾民,荀澜吩咐道:“继续带领他们前进,尽管用喇叭告诉他们,钱粮皆在皇宫,所以诸侯们都尽数往那边去了。”   典韦毫不犹豫道:“是!”   此时鲍信携带手下人马、刘备携五百部将,皆在城南救火,然而城南是重灾区,他们区区几千人,大火怎么都扑不灭。   火光明灭中哀嚎声一片,张飞徒手将一妇人从断壁残垣下挖了出来,手上鲜血淋漓。关羽刚把一被骑兵踩断腿的女子背到树下,见状连忙来帮忙。   好不容易将人救出,妇人却没了气息,张飞痛苦地跪在地上,愤怒地捶地:“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刘备长叹一声,眼底亦是一片痛惜。这片地距离河边太远,火势绵延不绝。纵使他们努力救人,没法打水的情况下,根本没有法子扑灭大火。他所立之处,方圆二十里,皆化为了焦土。   但作为三人的主心骨,刘备并没有颓废多久,他上前拉起关羽和张飞,劝道:“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人要喝水吃饭,伤口要包扎,二弟、三弟,现在还有许多生还的人指望着我们,万不可自暴自弃呐!”   他组织士兵将幸存的百姓搀去河边。大家皆是唇焦口燥、疲惫不堪。喝过水之后,腹中愈发饥饿。   见百姓哀哀地跪在地上请求他们,关羽不忍心道:“哥哥,这可如何是好?”   他们亦没有粮食,此番关东诸侯讨伐董卓,供应粮草的是冀州牧韩馥,吃饭之时自会盟主袁绍手下安排冀州士兵将粮食运来。   然而进入火光漫天的洛阳后,众人皆奔着自己的目标而去,自然也没人组织吃饭了。   自昨天早上吃饱后带着人奔袭洛阳,他们也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喝了,带领的兵卒也是饥饿难忍。   刘备揉了揉眉心,疲惫地道:“二弟,你骑马去皇宫寻找盟主,看能否给我们安排粮草来。”   张飞拄着丈八长矛,愤愤不平地说:“皇宫的火早就扑灭了,也不见他们出来救人!”   八/九万人马都挤在皇宫里救火,天大的火也该扑灭了,却不见多少人来百姓住的地方搭一把手。   刘备自然知道众人是劫掠物资去了,专门盯着京城中的大户人家所在的地方,不会来到贫民居住的城南。   “三弟,现下不是抱怨的时候,”刘备安抚张飞:“你骑上快马,去周边寻找还有没有吃的。”   逼近皇宫的灾民很快就被皇宫的朱红大门拦下。几千兵卒围着皇宫,戒备森严地在宫墙之上巡逻。   典韦抬头看他们举着的旗帜,正是袁绍的部下。   不远处,还有小规模的冲突。整个皇宫里人声鼎沸,喧闹声不亚于坊市。   原来是袁绍不乐意诸侯入宫和他抢古玩珠宝,更不愿意让人将宝物带出皇宫,所以设下关卡,以弘农王刘辩的名义,让人将所有搜刮而来的财物上交给他。   诸侯早就看穿了他的把戏,自然是不乐意的,所以宫中械斗不绝。   宫墙上负责戒备的,是袁绍的心腹将军高览,饶是他见过世面,见到这么多的灾民还是吓得心脏跳如擂鼓,他大声喝道:“墙下何人?”   荀澜取过来喇叭,将其开到最大,确保所有人都能听到。   他的语气却很平和:“豫州牧荀澜,请将军开门。”   高览质问道:“使君身后为何有这么多人?”   荀澜道:“我身后皆是洛阳落难的百姓,听闻宫中粮食充足、井水足够,特前来请诸位将军赈灾,开仓放粮。”   随着他话音落下,身后的百姓跟着大喊:“开仓放粮!开仓放粮!”   这一声呼喊包含着遭逢大难百姓的绝望,声音直冲云天。   震醒了宫中歇息的诸侯,袁绍匆匆忙忙地穿上铠甲,警觉道:“发生了什么事?莫非是玉玺找到了?”   一传信官打马跑来,大喊道:“盟主,宫外皆是流民,要求开仓放粮!”   “放粮,放什么粮?”袁绍一脸懵地从室内走出。   “不好了,主公,兖州刺史刘岱击杀了东郡太守桥瑁,他们在皇宫御花园打起来了!”   “什么?”袁绍一下子就清醒了:“到底怎么回事?”   传信官道:“听说兖州军在后花园水井里发现了数不尽的珠宝,东郡兵马上前抢夺,就起了火并。混乱中桥瑁辱骂刘刺史,被其一剑刺死。”   袁绍面色一下子就变了:“那东郡带来的一万兵马呢?”   传信官回复说:“还在与兖州军僵持。”   袁绍松了口气,不能让兖州刘岱做大,他连忙吩咐手下兵卒去御花园,务必要将东郡的兵马收为己用:“速将刘岱叫来,我身为盟主,要为东郡太守之死做主。”   亲卫上前询问:“主公,那宫外的灾民?”   袁绍皱眉:“速速将他们驱走。”   部下难为道:“可是,他们人多势众,且由豫州牧荀澜带领,驱逐不掉啊。”   袁绍震惊道:“什么?”   待他走到宫墙之上,被黑压压的人群给晃了一下眼,面色一下子就变了。他心下大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围宫?”   “袁盟主!”   听到宫墙下传来熟悉的声音,袁绍皱着眉望过去。   “豫州牧荀澜,你在做什么?”   “洛阳百姓流离失所,如今饥寒交迫,请您开仓放粮,给他们一条生路吧!”荀澜言辞恳切,面上皆是忧国忧民之色:   “我们关东联军为伐董卓而来,难道为的不是百姓吗?岂能袖手旁观百姓困顿而死!”   袁绍一脸的不敢置信:“你在说什么?”   开仓放粮?不说他没有粮,就算是有粮食,那也是留给自己军队嚼用,岂能分给这些贱民!   百姓望着城墙上的袁绍,眼神里带上了期冀:这就是关东联军盟主,只要他一声令下,拿到粮食,他们就可以不用死了!   然而袁绍注定让他们失望了。   袁绍勃然大怒,怒斥荀澜:“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宫里根本就没有粮食!”   荀澜不慌不忙,让旁边的典韦喊道:“这空气里皆是稀饭的味道,袁盟主就不要推辞了!我等必定遵守秩序,只取粮食,绝不哄抢宫中金银珠宝!”   这正是清晨士兵造饭的时候,这时候士兵多吃小米粥,所以空气里有粥的味道,让嗅到味道的百姓更饿了。   袁绍喝道:“那是我的军粮!”   典韦充耳不闻,继续喊:“盟主和诸位使君放心,百姓只是为了吃上一口饭,绝对不会和你们抢皇宫里的宝贝!”   袁绍气歪了鼻子:“你什么意思?想进宫是吧,那你自己进来!”   荀澜拿过喇叭,不慌不忙道:“荀澜所求,乃是所有灾民吃饱穿暖,岂能抛下诸多悲苦的百姓,一人进宫享福?”   袁绍出离愤怒,对左右气愤道:“这荀澜到底是发哪门子失心疯,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听到动静的冀州牧韩馥快步走了过来,提议说:“如今灾民围宫,人数甚至和宫内兵卒相当,不宜强行驱赶,不如拿些粮食给他们,让他们自行散去。”   冀州是当时天下最富庶的两个州之一,韩馥甚至负责整个讨逆群雄的粮草供应,觉得能用粮草解决的事情不算什么大事,总比被虎视眈眈的灾民围着好。   袁绍怒道:“此等贱民,也配觊觎我军粮草?”   若无粮草供应,他们必要退出洛阳。因为从冀州运往洛阳的粮草很容易在路上就被饿红眼的灾民抢去。但眼下玉玺还没有找到,洛阳的富户还没有翻完,袁绍及众诸侯皆不甘心离去。   距离宫墙最近的一波灾民听到了,怒气冲冲地说:“他竟然辱骂我等贱民不配吃粮!”   怨恨地情绪在灾民中传导发酵,最后化为愤怒:   “开门!开仓放粮!”灾民们红了眼,朝着宫墙上的诸侯愤怒地嘶吼。   袁绍不耐烦地吩咐手下:“让豫州牧荀澜赶紧让开,否则我要不客气了!”他摆摆手,让弓箭手就位。   韩馥大惊,这是要将荀澜伤到了可如何是好,连忙上前劝阻:“盟主息怒,先让豫州牧退开再射箭不迟啊。”   “你看他,简直就是存心和我作对!”袁绍气得手都颤抖了,指着荀澜愠怒地道。   韩馥连忙拉住他:“豫州牧只是发善心,绝对没有对您不恭之意啊。”   关东诸侯中,除了骁骑校尉曹操带兵追击董卓,济北相鲍信去城南救火,徐州牧陶谦率领人马到城北救火,此时听到动静来到宫墙之上的有渤海太守袁绍、冀州牧韩馥、陈留太守张邈、兖州刺史刘岱、山阳太守袁遗五位诸侯。   众人望着城墙下的荀澜,一时拿不定他到想做什么。   陈宫立在刘岱身后,分明看出了什么,却没有说话。   袁绍欺荀澜旗下大将寒玦、甘宁诸人不在,下令大将高览出马:“你速带三千人马上前,将生事的人斩落马下。”   袁绍眼中精光一闪,想到豫州军的精良装备,颇有效仿刘岱击杀桥瑁之意。   高览怒喝一声,携步兵出战:“来战!”   荀澜举起了喇叭,质问道:“我等本为匡扶汉室、拯救黎民百姓而来,袁盟主为何要对灾民痛下杀手?”   百姓见宫墙上的诸侯非但不给粮,还派出兵卒来杀人,又愤怒又害怕。   荀澜低声对典韦道:“拖延一下时间。”   典韦得令上前,挑衅高览:“你就是那打不过颜良、文丑,就四处造谣生事的高览?可敢和我一战?”   高览大怒:“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血口喷人!”   他拔刀出鞘,大喊:“看我不杀了你们这些杂碎!”   忽然一声怒吼从人群中而来:“你这狗官,不开仓放粮,竟还对百姓刀剑相向!”他的声音洪亮,竟直接压过了高览。   只见一身长八尺有余的大汉拨开人群上前。生得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声若巨雷,势如奔马,手持丈八蛇矛,径直跨到了高览面前。   正是愤怒地红着眼的张飞。   荀澜望着张飞,心中一动。 第93章   袁绍磨磨唧唧不开门放粮, 张飞本来就积攒了一肚子火气:救饥如救火,拖拖拉拉的和杀人无异!   见他们竟然丧心病狂地对百姓出手,还要对一心为百姓牟利的荀州牧不利。他再也无法忍住,从人群中怒气冲冲地跳了出来, 挥舞着长矛, 直取高览。   张飞大喝一声:“狗贼, 纳命来!”   丈八蛇矛仿若游龙, 裹挟着万军之力。   “啊!”高览抬剑相抵,随着剧烈的金属撞击声, 他被震得虎口发麻, 倒退两步。   盛怒下的张飞宛若一头愤怒的小豹子,高览竟遭不住他的一合之击。不过二三十回合,高览就败下阵来,他连忙呼喊左右:“快来助我!”   左右虽然上前,但摄于张飞勇猛, 不敢靠近。   不过片刻,丈八蛇矛就毫不留情地洞穿了高览的胸腔,当那截滴血的矛尖从其胸前穿出时,袁绍觉得身上一阵发凉。   他手下仅亚于颜良文丑的大将,在这不知名的兵卒手中竟不堪一击!   袁绍气得颤抖:“这……这又是荀澜从哪里找来的人!”   为何手下尽是骁勇之辈!   底下的百姓拼命称好,跟着豫州的军队齐声喊:“袁盟主, 天命不可违, 快开仓放粮!”   张飞唇角这才浮现出笑容来,拄着丈八蛇矛, 虎视眈眈地盯着袁军。   袁绍捏紧了衣袍, 恨不得将荀澜给掐死:“竟是存心和我作对不成, 真真可恶!”   他被荀澜的号召力所震慑, 本能地感到了浓厚的威胁,咬牙切齿道:“放箭!”   手下愕然:“主公,您指的是……”   袁绍的脸阴沉地仿佛能滴出水来:“豫州牧荀澜不听盟主号令,蛊惑百姓劫掠皇宫,我等当为汉室扫除此等奸佞!”   荀澜这样的人,完全无法控制。他发展太快,在民间声望又足,他日必成祸患。今天刘岱火并东郡太守桥瑁给了他灵感。   一有威胁,刘岱就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他岂能不如刘岱?   袁绍垂下眼眸:“此人来历不明。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等妖人混在盟军中,必要对汉室不利。”   山阳太守袁遗当然是支援自家兄弟,也让自己的兵卒集结。   陈留太守张邈冷冷一笑,毫不客气地抱胸站在袁绍对面道:“我等响应盟主的号召共同讨伐董贼,如今董贼尸骨未见,盟主就迫不及待地卸磨杀驴,这样的做法未免太令人寒心。”   兖州太守刘岱未执一言。他觉得荀澜实力深不可测,听说兖州有才学的人都投奔向豫州牧,心下早就不服气了。   兼之袁绍火并荀澜之后,若是他驱兵力入豫州,那富饶的豫州土地和精良的装备皆可落入自己之手。毕竟在场的诸侯中,他的领地距离豫州最近。袁绍扎根在远在北海,鞭长莫及。   冀州牧韩馥连忙打起了圆场。他素来胆小怕死,不愿意多生事端。眼看袁绍要对付荀澜,若是不加以阻止,岂知下一个对付的不是自己?   他旗下的武将可是一个都靠不住。自从冀州名将潘凤几招被华雄斩杀,韩馥就知道了自己将领几斤几两。   眼下远离冀州,要是袁绍突然发难,自己的兵马不一定能抵住。所以韩馥和张邈站在了一起,坚决反对袁绍在盟军内自相残杀。   “你们也看到他这阵仗了,竟是非要纵容流民劫掠皇宫!”袁绍喝道:   “想想他的三千骑兵,再想想他骗走了吕布三千精锐,若是并州狼骑落入荀澜之手,焉知他不是下一个董卓?”   “盟主息怒,”韩馥劝说道:“豫州牧以仁治州,怎么会是下一个董卓?这其中必有什么误会,不如让他派人上来,咱们好好商议。”宫墙下的百姓并不会因为他们的争执,饥饿感就得到减轻。   在典韦和张飞的率领下,百姓朝着城门涌去。   袁绍愈发感到威胁,不顾韩馥和张邈的反对,喝令:“放箭!”   一时间箭如雨下,豫州兵卒纷纷举起盾牌,站在前列遮挡,百姓惊慌失措。   “尔等逆天行事,竟对灾民出手,可知廉耻两字怎么写?”荀澜冷冷一笑,举起了喇叭:就由我来替天行道,施行天罚。”   “好大的口气,天罚?”袁绍嗤之以鼻:“自不量力!”   然而搓动的双手暴露了他的隐隐不安。   “大家后退,容我来破墙。”荀澜让人后撤,自己不慌不忙地朝宫墙扔出一炸/弹。   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声,到处土石飞溅,地动山摇。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一段城墙被炸得四分五裂,露出偌大的豁口。   宫墙上的袁绍也被这震动弄得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系统出品的小型炸/弹,十个积分,威力不强,只能精准爆破宫墙。   饶是如此,落在从未见过火/药的百姓眼里,这威力足以称之为“天崩地裂”。   “天罚!是天罚!”百姓们兴高采烈地欢呼起来:“神仙道长!”   排山倒海的呼喊声汹涌而来,汇聚成一条巨大的河流。他们看着荀澜的眼神充满了狂热,仿佛是看下凡的天神一样。   “进皇宫,寻粮食!”在袁绍的兵卒们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百姓们欢呼着涌进了皇宫。   张飞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跟着百姓进去寻粮食还是赶紧回去找哥哥带人来。   直到方才被百姓奉若天神的人走到了他的跟前,拱手行礼道:“多亏翼德出手,斩落高览。我看你身手高强,嫉恶如仇,可愿来我豫州做一郡尉?”   张飞的脑中轰鸣了一声,只感觉方才的巨响还没散去,所以自己耳朵听错了。他不可置信地掏了掏耳朵:“我耳朵莫不是被震坏了?”   荀澜:“你怎会出现在此?”与其形影不离的刘备和关羽竟然不在。   张飞这才如梦初醒般回答道:“我哥派我出来找食物,我遇到灾民朝这边聚集,就过来一看。”   然后就被人群裹挟着往前走了。   荀澜点点头,手指皇宫:“你可愿跟我走?”   张飞怔了一下。   荀澜微微一笑,继续道:“我要以三千步兵护住百姓,此行险恶,你可愿为民征战?”   他神色谦和坚决,和张飞见过的所有长官都不一样,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追随。   张飞慨然道:“大丈夫碌碌无为,与朽木腐草何异?”   遂持丈八蛇矛,跟随荀澜踏入宫中。   数量巨大的灾民一旦开始哄抢,兵卒拦都拦不住。何况统领军队的袁绍、袁遗等人被豫州军针对,被阻拦在了此处,无法和后方的部队取得联系。   张飞、典韦齐上阵,袭向袁绍。   荀澜的心思很简单,四世三公的袁绍影响力非凡,与其坐视其在北方做大,不如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本来只是想将袁绍逼出洛阳,使其信誉在中原一落千丈。但在他看到嫉恶如仇的张飞那一刻,就改了主意。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让袁绍死于丈八蛇矛之手!   另一厢,寒玦、吕布等人成功在黑夜中伏击了董卓,已带着拯救的百姓、抢回来的大量物资往回走。   黑夜为豫州的兵力提供了很好的掩护,董军本就是仓皇出逃,本来就毫无战意。   荀澜本身就没指望尽数歼灭董贼的实力,毕竟他的兵力不足。寒玦带兵伏击的是带了大量辎重粮草的队伍。   一行人已在赶回洛阳的路上,不过因为带了大量的百姓,路程亦被拖慢了。   郭嘉看穿了寒玦的焦急,便悠悠道:“此行不可能再遇到董贼的军队,董贼的伏兵对上曹操、甘宁的夹击,已不足为惧。”   寒玦看了他一眼,朝吕布的方向示意:“我欲带五百骑兵先行。”   “可命吕将军带五百骑兵同行,”郭嘉摇着扇子笑道:“其余人等我自能压制住。”   寒玦淡淡地颔首:“如此,有劳军师了。”   寒玦不放心荀澜,一心快速赶回洛阳。然而路上却遇到了被甘宁击败的董卓伏军,狭路相逢,自然是一个“战”字。   吕布杀性不减,挥舞着方天画戟冲了进去,将其队形冲散,下手亦毫不留情。   寒玦也没有抓俘虏的打算,他弯弓搭箭,唆唆地一箭又一箭。每一支箭支射出,都有一名西凉骑兵应声栽落马下。   “奉先饶命!”一兵卒苍凉地喊着,果断扔了武器,迅速朝吕布投降。   “竟然是你,”吕布的方天画戟堪堪停留在他胸前,看清了灰头土脸求饶士兵的面目:“贾诩?你怎么这副打扮?”   贾诩恳切道:“奉先,可还记得冬日的桂花酿?我院中还有一坛,就等与君共饮,请饶过我这一回。”   吕布有点犹豫不决。   贾诩再接再厉,又攀起来了交情,并诉说起来了自己的无害。   吕布有些不忍心,正待放贾诩一人离去,寒玦纵马上前:“莫非是贾诩贾文和?”   寒玦打量着贾诩:“主公特意交代甘宁,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跑了他。果然有几分本事,能从甘兴霸手下逃脱。”   毒士贾诩,他日必成大患。   他记得荀澜的原话,遂让人将贾诩捆了,还紧紧堵住了嘴巴。   另一头,许是袁绍命不该绝,在他的两三千兵卒被豫州军压制死死的,己方亲卫被那豹头环眼的黑脸大汉所杀的危急关头,五千步兵跑来增援。   原来是他一手下将领不愿与流民抢粮,直接放弃了粮食,带了兵力过来寻自己主公。   袁绍大喜,连忙呼喊:“快来救我!”   荀澜则皱起了眉头,他身上积分告罄,已经没有余力再扔炸/弹。   于是迅捷用喇叭通知,收拢军队,准备撤出皇宫。   方才炸/弹的余威尚在,袁绍的手下摄于豫州军的勇猛,不敢轻易攻击,两军再次对峙,僵持不下。   “主公,对方的铠甲和盾牌太硬了!”袁绍旗下的将军悚然道。近身攻击刀身都折断了,不但没有伤到对方,反而自己损兵折将。   袁绍却不顾及死去的人马,见其铠甲这般好使,更不肯放过荀澜了。横竖兵力可以强征,只要依靠人数优势,得到铠甲兵器,付出这点代价不算什么。   何况荀澜已成威胁,他心有余悸地抚摸着胸前破碎的铠甲,命令将士:“快把那妖人拿下!”   “谁敢动我主公!”然而此时一骑飞至,流星锤快如闪光,重重出击,扫杀了一片。一银甲将军率军而来,盔甲的红缨迎风飘动。   此人孔武有力,生得膀大腰圆,看上去气势十足,正是虎痴许褚!   他的背后,是挥舞着烈烈旌旗的无数的铁骑,马蹄声震大地。人站在地上,仿佛都能感受到地面在轻轻地颤抖。 第94章   袁绍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又是精锐骑兵!   许褚纵马飞至, 他利落地翻身下马,走到荀澜面前,毫不犹豫地单膝跪下:“末将来迟, 请主公责罚!”   荀澜露出了笑意:“不, 你来得正是时候。”   许褚不愧是他的得力部将, 雄壮而彪悍, 一出现就震慑全场。   仰望着主公带着浅淡笑意的脸, 许褚带着满目的憧憬:   不愧是他运筹帷幄、仁爱治天下的主公, 为了天下万民, 不惜痛斥四世三公的袁氏一族,更敢于和实力庞大的各路诸侯对上!   若是荀澜知许褚所想,必会说一句:大可不必。   他所针对的是袁氏罢了, 其他只算是殃及池鱼, 甚至他和鲍信、陶谦、韩馥等人还早就建设了良好的外交关系呢, 并不会因此事影响到多少。   他早先飞鸽传书,命许褚带骑兵两千,步卒两万前来接应。如今军队有条不紊地进入洛阳,和袁绍形成的对峙之势。   此外,还有攻破了汜水关而来的孙坚,此时也率兵一万进入了洛阳。   南阳郡供应孙坚粮草, 答应的事情就干脆利落地执行, 从不克扣。这一举动获取了孙坚的好感。他本来就是一员猛将, 被打败了也没有恼羞成怒,反而很喜欢这种棋逢对手的感觉。   毕竟自己入侵南阳在先,被南阳太守请来的援军赶走, 技不如人也认了。孙坚对豫州的观感很好。一生都在平定叛乱的孙坚, 颇有和荀澜惺惺相惜之情。   得知豫州有条不紊地平定了全军的黄巾贼, 连山贼土匪都清缴了之后,孙坚大为钦佩。   他自己就有过走出管辖的边境,帮助他郡抗击黄巾的经历。因此孙坚对荀澜越过豫州边境,去其他州郡支援的行为并无反感,反而觉得荀澜十分有义气,是可交之辈。   因为粮草的事情,孙坚常需要和名义上的南阳郡太守荀澜通信。带着荀澜书信的信鸽常在两军之间飞过,志同道合的两人建立起来了良好的合作关系。   而且孙坚进入洛阳的第一反应也是:救火!   所以孙坚的长沙军和豫州军合作愉快,看上去完全是一伙的。毕竟长沙军也知道自己吃饭的东西是谁供应的。   在寒玦、吕布率兵抵达后,天平更是倾斜到了荀澜这一方。   举世无双的猛将吕布、打败吕布的战神寒玦,同大将许褚、猛将张飞一道,列于荀澜震前,气势锐不可当。   袁绍被冲昏了的脑壳立即就冷静了下来,也无暇阻拦百姓四处搜寻粮食和值钱的物件了。   他对一跃成为最大势力的荀澜十分忌惮。   袁绍的幕僚奉命来劝荀澜:“公与盟主皆是进京勤王,如今董卓未灭,何必争斗,徒增伤亡啊?”   荀澜无争斗之意,杀袁绍时机已过。   不管怎么说,袁绍都是四世三公的后代,硬碰硬于他的名声有损。   荀澜唇角微勾,露出来一个嘲讽的笑容:“既知董卓未灭,不如一起联合发兵长安,追击董卓?”   追击是不可能追击的。   董卓已被驱逐出中原,袁绍才不肯牺牲自己的兵力去西北的长安追击。何况离开中原太久,意味着对中原的掌控力下降。   这时候曹操领着残军败将灰头土脸地回来了,在追击董卓的过程中他遭到了伏击,多亏了甘宁率领豫州骑兵相救,方才击溃了董卓的伏兵。   然而在一开始的厮杀中,他也被西凉骑兵所伤,肩膀上中了一箭,下属被董军杀死了上千人,伤亡者不计其数。   曹操聚集残兵,同甘宁一同回到了洛阳。   甫一回到洛阳,就有等候在城门的豫州军接应,将伤兵抬下去医治。   曹操略有迟疑:“我军中只有一个军医……”   这时候医疗水平低下,治疗疾病尚且困难,更何况救治伤兵。曹操知道这些伤兵十之八/九都会丧命,而且没法得到照顾。   来抬伤兵的人是这样回复的:“主公有命,不论隶属于何方势力,伤兵都会得到豫州军医的救治。”   曹操望着被用担架抬走的士兵,许久没有说话,慢慢纵马跟了上去。   用结实的床单和竹竿做成的担架很稳,曹操发现豫州军里有许多这种担架,粗略一看,竟然有大几千。   豫州军在洛阳整理出来了一片开阔的空地,被担架抬过来的这些人,就被放在草席上,由穿着靛蓝色和墨绿色的短袄和长裤的人清洗包扎伤口。   被照顾的人既有士兵,也有许多平民。   豫州的红旗在寒风中迎风招展,一面写着偌大的“豫”字,另一面写着四个大字“救死扶伤”。   曹操愕然:“这是……”   下属曹洪去打听了一下,回复道:“是豫州的援军到了,带来了大量医馆的人,专门来救洛阳百姓的。”   曹操喃喃道:“莫非他早就料到了今日之难?”   将伤兵留在此处,曹操带领一千残兵回到了袁绍身旁。袁绍失去了军粮、军中好不容易收集的宝贝也被百姓趁着两军对垒的时候一抢而空,现下正在营帐中破口大骂荀澜。   路上曹操对发生的事情已了解了大半,上前劝道:“本初兄,此事必有误会。荀州牧仁爱百姓,天下闻名,他不过是见不得百姓饿死,才不得已出此下策啊。”   袁绍恨极:“怎么你也为他说话!”   “何况,将粮食和珠宝分给百姓,他又有什么好处?”   “谁要管那些贱民的死活!”袁绍怒气冲冲道:“何况他暗地里发兵洛阳,谁知道脑子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曹操自己设身处地,觉得一个有野心的诸侯也不会做这种事情,收拢这些伤痕累累的灾民没什么好处,里面的老弱妇孺反而会是沉重的累赘。   有远见的诸侯,都会在洛阳多收集粮食、宝物,壮大自己的实力。更不会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上,贸然和袁绍对上。   “眼下洛阳已化为焦土,收拢民心也没有必要。”曹操叹息了一声:“多半他只是料到了洛阳有大灾,心软来救人。”   袁绍痛斥自己发小,更恨此时他不和自己站在一起:“你这是被猪油蒙了心,竟然被他蛊惑!”   “在我生死危难之际,前来救援的是豫州军!”曹操也生气了,中了埋伏之后他兵力大损,自己也负伤,若不是夏侯兄弟拼命相护,他此刻都无法站在这里和袁绍说话:“众诸侯何在?”   袁绍语塞了一瞬,随即指责道:“孟德,我就说董卓必有埋伏,你非要追击。”反正就是不承认自己有错误。   曹操压抑着怒火,没有和他们计较,再次提出了联合杀董的建议:“董贼劫掠天子,此汉室危急存亡之刻,岂能按兵不动呢?”   然而袁绍已有废天子弘农王,根本不想管当今天子刘协的死活,对方被董卓劫掠至长安,正是他在中原拥戴弘农王刘辩上位的好时机。   袁绍道:“当今天子名不正言不顺,我等本就该拥立弘农王。既然陈留王协已随董贼而去,我等当昭告天下,协助天子辩恢复皇位。”   曹操苦口婆心道:“若不趁胜追击,董贼他日必卷土重来,且他手中有天子协,即使我们拥立天子辩,那天下必定分裂啊!”   长安本就为西汉之都,若是两个皇子一个在东长安,一个在西洛阳,那天下必然震荡不已。这也是曹操一直以来没有拥立天子刘辩的原因。至少,要先废掉天子协,再谈拥立之事!   袁绍抿唇看了曹操一眼:董卓身后的西凉军不是等闲之辈,想杀董卓必然自己也会损失惨重,如眼前的曹操一样,带出去那么多兵马,全须全尾回来的只有一千人。   有了曹操的前车之鉴,谁都不想当出头鸟,韩馥道:“如今洛阳已毁,军粮皆用于赈灾,我等已无余力追击董卓。”   曹操说:“董卓携带了大量的辎重粮草,只要追上去,那粮草便可就地补充。”   张邈、刘岱摇头:“孟德兄想得太过于简单。”   曹操慨然道:“董贼士气低落,我军士气旺盛,又有军粮所迫,杀敌必一鼓作气。此时一战,天下可定,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袁绍面上现出为难的表情,发兵是不可能的。他在想如何体面地回应曹操的质疑,张了张嘴,发现挺难的。   曹操怒道:“诸位迟疑不进,竟沉迷自相攻讦,大失天下所望!”   遂甩帘而去。   他欲寻荀澜,却听说荀州牧出去了。望着洛阳的断壁残桓,曹操有些心灰意懒,甚至想自领兵马回兖州去。   此时荀澜正在向鲍信借兵:“如今城中人手不足,既需要人维持秩序,又要人给伤者寻药煮药,请您助我一臂之力。”   鲍信的一半兵马借给曹操,也是损失惨重。但听到荀澜这么说,却毫不犹豫地将剩余所有的军马借出:“任凭使君派遣。”   荀澜一愣,他知鲍信忠烈,但没想到竟如此的信任于他,拱手行礼道:“将军高义,澜心中感激不尽。”   “只有使君救治伤兵不分彼此,视百姓如亲子,信还没有感谢您救治我的部下呢,岂能接受您的谢意?”   “不管是谁的兵马,在我眼中,都是需要救治的可怜人。”   “信自诩忠义之士,觉悟却远不及使君。”鲍信苦笑道:“我听说了使君带百姓去皇宫要粮,心中钦佩不已。”   “澜行事鲁莽,使得军中缺粮,将军不责怪我么?”   “是我想做却不敢做之事。”鲍信正色道:“我想听,使君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荀澜的表情也严肃起来:“我欲重整洛阳,安顿灾民。”   “要想重整洛阳,那得……”鲍信皱眉道:“摆脱干扰的人。”   也就是驱除捣乱寻宝的诸侯了。   荀澜笑道:“正是,如今洛阳无粮,众军无力支撑,只要得不到支援,众诸侯两日内必然退兵。”   他带来的援军是有粮草的,但粮食未运转至洛阳,囤在洛阳以南。   同时,洛阳以北有粮仓,里面的粮食足以赈济灾民。虽然有董贼的看守,但有吕布在此,荀澜有信心在极短的时间内攻下。   毕竟吕布的威名,在西凉军更盛。且不提吕布在丁原帐下的时候大败西凉军,杀得董卓屁滚尿流。后来他投了董卓,为了和西凉军抢资源,吕布也多次在比武场碾压西凉军的将领。并州军和西凉军练兵时,殴打西凉军也狠得不行……   鲍信长叹一声:“可是洛阳已化为一片焦土,重整洛阳耗费极大。”   “住的地方可以重建,春耕却刻不容缓。”荀澜面上一片坚定:“总不能放下这些百姓不管。”   鲍信眉宇间皆是愁绪:“春耕和秋收之间,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支撑起来十分辛苦。”从废墟中救出来的百姓加上寒玦、吕布他们从董卓手下救出来的人,林林总总有十万人。   这些人的家中的口粮要么被大火付之一炬,要么就被董卓抢走了。   荀澜点点头,没提寒玦和吕布他们埋伏,从凉州军手下抢回来了大量的粮草,从容不迫应道:“豫州和南阳的粮草当足够,总不能任这十万人饿死在洛阳。”   这是怎样一种无私的情怀啊!   鲍信大为震撼:“使君……”   荀澜笑了笑:“将军可还记得起兵的目的,我们是为救人而来。”   鲍信当然记得:“使君大义,请受鲍信一拜!”   荀澜伸手将他扶起,目光柔和地看向他:“将军可愿与我一起,重建洛阳?”   “信愿听使君差遣!”鲍信毫不犹豫道。   他情不自禁地把荀澜和他曾经追随过的主公何进相比。   算了,完全不一样的人,还是现在的主公仁义。且当断即断,比何进聪明果敢多了。   随着鲍信的应声,他身后的侍卫也皆行礼,表达对荀澜的敬意。   “多谢将军支援。”荀澜抬头看了看他身后,笑道:“实不相瞒,你身后这个侍卫,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于禁左看右看,重新确定了一番,立在鲍信身后的只有自己一个。   他猛然被点名,呆住了:“使君,您是说我?”   他连夜救人,整个人都灰头土脸的,现下被荀澜看着,不好意思地用袖子擦了擦脸,想要把最好的姿态展现给敬仰的人。   鲍信惊讶道:“早就听说使君擅于识人,于禁你还不过来?”   于禁有些犹豫地上前,脸上带着惊喜,又有些束手束脚,不太自信地看着荀澜。   眼下鲍信已效命,荀澜便要了于禁:“将军,可否让他跟在我身边,我有要事要交予他?”   鲍信看了于禁一眼,年轻的小将已是满脸的我愿意,他爽朗笑道:“能够追随使君,那是于禁的荣幸。”   一下子多了收服人才的一百积分!   荀澜就像是久旱逢甘霖的老农,一遍遍刷新着系统中的积分,他交代了鲍信需要的做的事情,随即脚步轻快地带着于禁,去见冀州牧韩馥。   一见韩馥,荀澜就直摇头:“使君有大难,已近在眼前,您可有发觉?”   韩馥悚然:“您这是何意?”   因着一次头痛发热,在吃了荀澜的神药后,第二天就生龙活虎,他是诸侯中对荀澜的本事最深信不疑的那个。   至于为何肯试药,是因为曾经他的亲眷曾亲至颍川寻药,付出了大量的粮食布匹后治好了在冀州无人可医的顽疾。   所以听荀澜这么说,胆小怕事的韩馥心中已在打鼓了:“莫非,是您得到了什么消息,有人想趁机火并我豫州军?”   他甚至想要荀澜给自己占卜一下,看看到底是有什么祸端。 第95章   荀澜试探道:“使君可察觉到袁绍的野心?”   韩馥皱着眉头, 想了想说:“袁绍欲杀使君,觊觎豫州武器和铠甲,可谓是野心勃勃。”   荀澜继续问:“敢问使君, 袁绍手中可有粮?”   粮草是韩馥提供的, 自然知道袁绍所在的北海郡无法供养几万兵卒远征。   韩馥略一沉吟:“北海郡粮食告罄, 这也是他当初写信让我支持粮草的原因。”   荀澜笑了,不得不说韩馥脾气挺好的, 他又是一问:“您觉得袁绍可是会仰人鼻息的人?”   “他那脾气……”韩馥凝眉,显然是想到了袁绍刚愎自用的样子。   “袁绍有兵有将,更有袁氏无数门生故吏投身他门下。”荀澜忽然正色道:“日后还有源源不断地人奔着袁氏和弘农王的名头来投, 到时候袁绍要如何养活这一大帮子手下呢?来求您吗?”   “那必不可能。”求是不可能求的, 最多是要求。即使先前要他支持粮草, 袁绍那信中也带着傲气。   “都说财不外漏, 使君这番提供粮草的大动作,连我都忍不住眼红呐,更何况是冀州咫尺之遥的袁绍?”荀澜眨了眨眼, 不见方才的肃然, 半开玩笑半真地道。   韩馥语塞:“这……”   荀澜长叹了一声:“我是一番肺腑之言, 听说使君多次劝诫袁绍不要动我,特地投桃报李, 希望您多加警惕。方才言语间多有冒犯, 得罪了。”   韩馥并没有感受到冒犯,豫州牧的语气很和善, 并不像袁绍那般锋利,连忙扶住要行礼的荀澜:“您如此坦诚, 为我着想, 馥岂能接受您的赔礼?”   荀澜忧虑地继续道:“您能满足袁绍一次的借粮, 便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正如昔年强秦吞并六国,虎狼欲壑难平,怕是直到占领冀州才肯停歇。”   他没有力劝韩馥做出决定。分析了弊端之后,给韩馥留下思考的空间,荀澜利落地告辞。   望着对方潇洒的背影,韩馥心烦意乱:   唉,他怎么走那么快?再留下来多劝几句也好啊!   继续啊,说说何解!豫州和冀州站在一起什么的也好。   他被荀澜吓住了,荀澜又没有给他留答案,因此忙不迭找自己的心腹们相商。   刘岱火并东郡太守桥瑁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韩馥现在看袁绍、刘岱,都觉得对方在对钱多粮实的冀州虎视眈眈。   韩馥旗下人才不少,冀州作为天下最富足的大州,人才济济。   他的几个从事早就对袁绍不满了,又兼之被冀州谋士沮授、田丰游说,都愤愤不平道:   “袁绍刚愎自用,在盟军中完全不听他人建议。他取冀州粮草,却轻视于您。豫州牧立下大功,收服吕布、攻破袁绍,他却想要杀之,取其兵器、铠甲,实乃虎狼也。”   “正是,若是放任他做大,他日必成大患。”   “万一袁绍与北方公孙瓒联手,冀州处在夹击的地方,岂不是危险了?”   而此时荀澜回到军中,寻到郭嘉,笑道:“鱼儿已经上钩了。”   郭嘉狡黠道:“那晚些时候,我再寻沮授、田丰喝酒。”   甚至都不用他主动,郭嘉的才气和名气,足以令他在抵达的洛阳的那一刻,收到各诸侯帐下谋士的邀请。   最后从事们一起建议韩馥:“袁绍无粮,譬如婴儿在股掌之上,绝其哺乳,立可饿杀。彼等粮尽,旬日之间,必土崩瓦解。”   韩馥觉得十分有道理,不过他难以下决断,又去问几个谋士的意见。   他的谋士沮授建议直接退兵回冀州:“诸侯既不追击董卓,又不救助百姓,在此不过是虚耗粮草。此番豫州牧将粮草分予百姓,已获得了仁爱之名。主公名气不及豫州牧、袁绍,何不效仿豫州牧,亦施恩百姓呢?”   其实众诸侯都缩衣减食,但他们是被迫的,豫州军是主动的。   韩馥手头还有一些粮食,没有被百姓找到。此外,和其他诸侯不同,他冀州运来的粮草皆在路上,多少和路线皆由己方掌握。粮草自北方而来,虽然还没到达洛阳,但也距离不远了。   之前袁绍责备他怎么粮草还不来。韩馥也不是泥人做的,三番两次被袁绍不尊重,就故意说军粮还要三四日才到。   沮授的意思是:其实将粮分给百姓,自己轻车简行、带着亲卫们在宫中寻到的珍玩回冀州去,兵力行一两日,就能遇到己方的运粮队伍。这不比把源源不断的粮草运输往洛阳,分给这些诸侯吃要好?   韩馥心道也是。袁绍能为兵器和铠甲杀豫州牧,就能为粮食杀他,不能再让袁绍壮大下去了。   韩馥左思右想,晚上悄悄去找荀澜。在沮授、田丰等人的推动下,冀州和豫州结盟了。   毕竟两州不直接接壤,中间隔着大片的土地,且皆有兵有粮,只要不是脑子抽了,都不会轻易攻打对方。   荀澜允诺:“若他日使君遇到公孙瓒和袁绍夹击,尽可发信于我,我命手下星夜带骑兵支援。”   但他也是有条件的。郭嘉和韩馥的几个从事相商了半夜,拟定了一份正儿八经的盟约,涵盖了商业、兵力和铠甲诸多方面,荀澜和韩馥歃血为盟。   铠甲和武器自然是不能轻易卖给他人的,不然他日可能化为攻击己方的利器。   但韩馥对这方面十分眼馋,荀澜不好断然拒绝。   所以郭嘉特地开出了高价……直接用粮食标价那种,反正各州不知道豫州到底如何冶炼的,任他将冶炼消耗的人力物力说地天花乱坠,也没人揪住破绽。   更何况百炼钢本来就大费周章的,诸侯多少都知道是有多费时费力。   不过韩馥也没野心,能买到一千副铠甲装备自己的亲卫,成为自己的底牌他就很满足了,即使价格高昂得很。   韩馥一走,荀澜就像兔子一样跳了起来:“寒玦,水!”   他扭曲着一张脸,速度把脸给擦了一遍,实在是不懂古代歃血为盟的仪式感。   这是正儿八经宣誓结盟之一种仪式,参与订立盟约的人要用手指蘸血,涂在口旁,表示信守。所以他满脸都是畜生血的腥味,简直要吐了。   寒玦迅捷出去寻了青草,放在荀澜的鼻翼间,他这才好了些许,压下了反胃感。   荀澜问:“对了,吕布出发了吗?”   寒玦点点头:“已拔营去攻打粮仓了,他带着骑兵,耗费不了多少时日。”   荀澜敲了敲桌子:“希望快些回来,不然我们军中也要挨饿了。”   待屏退左右,他从系统中掏出来了隐形的大馒头:“给你好吃的。”   看着荀澜空空如也的手掌,寒玦微微一笑。他已经嗅到了热气腾腾大馒头的香气,这是只属于两个人的小秘密。   寒玦摸索着馒头的形状,坚持掰了一半放在了荀澜的手心,声音里带着一丝温柔:“你也吃。”   吕布在路上一直在看黑色的箱子,这是许褚带来交给他的。   高顺无奈:“奉先,你再看也看不出花儿来。”   吕布挠头,英俊的脸上是止不住的兴奋:“我好奇啊!”   许褚说万不可将其随意拆开,越这么说,吕布就越想拆。   高顺满脸严肃,一副他要是上手就要死命相拦的样子:“那是火/药,要是炸了怎么办!想想宫中的城墙!”   虽然他们回来得晚,没看到主公大显神通的样子。但断壁残桓无不提示着主公那天罚的威力,据说这箱子中的黑火/药,就是主公做出来的,虽说威力不及主公自身发出的天雷,但也会把人四肢炸断。   高顺无论如何都不能看着吕布因为好奇丢了手脚,因此对这些箱子严加看管。   吕布无奈:“倒也不必这么较真……”   高顺执拗地和他对视,没有丝毫退让的样子。   吕布知其忠义,只得放弃,嘀咕道:“反正也没有其他人,我们可以试试威力啊,站远点就行了。”   “就算没有其他人,焉知没有使君的耳目?”高顺提醒道:“可还记得给寒从事传信的白鸟?”   豫州牧身上有太多谜,在搞清楚之前,高顺倾向谨慎行事。   “鸟会说话,不可能。”吕布嗤之以鼻。   张辽道:“不过使君让我们独自带兵,真是出人意料。”且所有的高级将领都放走了。   他们并州一千五骑兵在前,黄忠带步兵在后。   显然,吕布没有想那么多:“人太多就不是悄悄离开洛阳了。”他肯定不会扔下自己的一般兵跑掉。   “豫州牧仁义,其实跟着他也不错。”高顺想到他们听说洛阳燃成一片焦土的时候,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然后就听摇扇子的军师说:“主公早已经考虑到这些,命人将众将领的家眷藏在河边洞中。”   并州军家眷多在遥远的五原郡等地,但也有人将家眷接来了洛阳城。   不过,数量极少。毕竟跟着董卓,这日子过得不咋安稳。走在街上,到处都是百姓鄙夷惧怕的眼神,这让曾经被百姓当依靠的并州军十分不习惯。   “是啊,受伤的兵卒都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张辽感慨说:“没有人被放弃。”   “有闲情说这个,不如赶紧赶路,”吕布大概知道他们是想劝诫自己安定下来,傲娇地哼了一声:“先去抢粮食,洛阳的兄弟们还饿着肚子呢。”   这个夜里,同样睡不着的还有刘关张三兄弟。   刘备摩挲着张飞拿到的精致礼盒,面上浮现出沉思的表情。   张飞心急地说:“哥哥,你说句话,咱拆不拆呐。”   刘备深深地看了一眼张飞:“三弟,你今日应当直接应下来的,莫要顾及我。”   张飞想也不想地说:“那岂能行?我们三兄弟肯定是要在一起的。”   所以在今日荀州牧安排他留下的时候,张飞说要回来征求大哥的意见。   “唉!”关羽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不如先答应下来,再回来和我们相商。使君听你这点事都不能做主,岂会再招揽你?”   那可是郡尉啊!连皇室宗亲的大哥都没有得到的职位。   他和张飞这等白身,能遇到赏识自身才华的人,得到此等官职,庇佑一方百姓,人生无憾矣!   “二哥,此话当真?”张飞紧张了起来:“可是使君还送了我礼物,让我想好了再回禀他啊。”   “礼物是褒奖你在危难之中,站出来为百姓说话。”刘备叹了口气:“后面的半句,多半是客套话了。”   张飞皱着粗粗的眉毛,绞尽脑汁地回想起他和荀州牧在营帐中的对话来,一一说来给哥哥们听,证明使君才不会放弃自己。   “我观你勇猛果敢,嫉恶如仇,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含着笑意的州牧是这样对他说的:“日后就留在豫州营中,待洛阳事毕,我向陛下举荐你为郡尉,如何?”   “可是……”张飞迟疑了半晌:“我大哥尚在袁绍那厮旗下。”   张飞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似乎又给大哥惹事了。   不过大哥在袁绍的帐下待得不开心,还经常被人嘲讽和排挤,所以他趁机说:“我能力不足以担任郡尉这样的要职,但我大哥乃皇室宗亲,又做过县令,他当郡尉十分合适。”然后温和的州牧就给了他礼物,让他回来考虑了。   “使君也没拒绝啊!”张飞跳了起来。   “三弟,你这次的举荐和拒绝,着实鲁莽了!”关羽听了张飞叙述了所有的经过,直摇头:“幸亏使君涵养好,遇到别的主公,都要把你叉出去了。” 第96章   关羽叹了口气:对方分明是欣赏三弟的胆识和武艺, 结果三弟却拒绝了这份好意,推荐自己大哥上。虽然大哥也使得双股剑,但武艺在放在豫州军中着实平庸了些, 怕是不会被豫州牧看中……   “明日我带你去见使君赔罪, 无论如何,你都不该拒绝这份好意。”刘备正色道。   “是, 大哥。”张飞委屈地应下了,他一心为大哥,连梦寐以求的郡尉都推辞了,怎么大哥和二哥还凶他?   关羽也说:“荀州牧乃是当世伯乐, 又兼有英雄气概,能在他帐下效命,乃是一大幸事。”   在讨伐董卓的战场上, 他们毫无出战的机会,但豫州旗下的甘宁、典韦、寒玦诸将,皆能大展身手。   关羽和张飞自认自己的本事不会低于诸将,又听说他们也是白身, 在得到豫州牧的赏识后以堪称一飞冲天的速度, 做了一州的高级佐官和大将, 难免心生羡慕。   刘备想的却不是这个,他望着明灭的火光和不远处黑压压的灾民,低声叹道:“古今成大事者, 莫不以民为贵,以民为重。此人,可托付也。”   刘备暗暗握拳:若他也能得到治理一州的机会, 他绝对不会做得比荀州牧差!   气氛沉重了起来。但也就沉默了一小会, 张飞就按捺不住了, 屁股在树墩上扭来扭去:“大哥,我能拆礼物吗?”   若是不让他拆,怕是一夜都不得安生了,刘备无奈地看了张飞一眼:“拆吧。”   张飞的低落一扫而空,他挽起袖子,三下五除二把盒子上的蝴蝶结扯开,移开了精致纸盒的盖子。   “哇!”张飞惊喜极了:“居然是点心!”   不是普通的点心,是十分好看的星星状点心。五颜六色的,简直比上好的丝绸颜色都好看,看得没吃饭的他更饿了……   张飞舔了舔唇角:“大哥,是好吃的!”   刘备一看就知道这是好东西,怕是袁公这种层级的人才有。就算是在同窗的公孙瓒那,他也没有见过这般散发着香气的果子酥。   于是刘备果断制止了张飞的黑乎乎的手探进盒子:“且慢,这太珍贵了!”   张飞一脸的委屈,只能眼巴巴看着大哥把点心收了起来。   这将近一天一夜,刘关张三人将寻来的粮食分给了百姓,又将受伤的人送去豫州救死扶伤的临时营地,三兄弟早就疲惫不堪,肚子里也咕咕作响。   不过有了刘备发话,关羽和张飞都不敢打点心的主意,各自抱着武器在火塘旁将就着睡了。   翌日清晨,冀州牧韩馥就把剩余的粮食分了一部分给洛阳落难的百姓,趁着发放粮食闹出来的动静,带领兵卒拔营悄悄走了。   甚至都没有和袁绍告辞。   郭嘉觉得很正常:“韩馥胆小,唯恐被盟主斥责,下不了台,必是觉得不如不见。”堪称回避型人的典型行为。   荀澜百思不得其解:“韩馥这么窝囊,到底是怎么做上冀州牧的?”怎么和现代社恐一样的,难道埋头在翅膀里面,就能当一只会咕的鸽子了么?   郭嘉语带不屑:“不过徒有虚名,又搭上了袁家罢了。”   韩馥这人,相当神奇。他贵为一方州牧,冀州雄兵数十万,粮草充足,他却因为几个谋士的三言两语,将冀州拱手送给袁绍,最后被自己的疑神疑鬼吓得自杀。   堪称爽文里的降智炮灰,写在小说里都要被读者骂不符合逻辑的那种。荀澜完全无法理解……   郭嘉显然也瞧不上这半个颍川郡的老乡,觉得没什么谈论的必要。不过主公看上的人肯定不能让别人坑了去,必须要留给自家来,他已经安排了后手。   想到田丰还在外面等候,郭嘉笑道:“主公,一会儿可要我带田丰来?”荀澜眼睛一亮:韩馥虽然走了,他的谋士田丰却被郭嘉留下了。   不愧是你,郭嘉!   田丰不是很出名的谋士,更有名的是他“刚而犯上”的性情,纵使才华横溢,也很不得韩馥及袁绍赏识。   若是没有荀澜的插手,他会在袁绍得到冀州后计破公孙瓒,平定河北。但依旧因为刚直的性情不得重用,后来在官渡之战时因说了大实话被袁绍杀害。   “我有些迫不及待了。”不仅是因为马上就要上涨的积分,还因为田丰的真性情。摸了摸下巴,荀澜觉得自己一普通人,未来说不定真会在百姓和下属的夸赞中迷失自己,这时候就需要人来喝醒了。   郭嘉笑着说:“不过田丰说话直来直去,礼数上有些生疏,请主公不要责怪他。”   “无妨,有才之士有些傲气也正常。”荀澜回道:“韩馥手下人才济济,他却不懂得赏识,使得明珠蒙尘,真是让人扼腕。”   一会儿,对上田丰的苦瓜脸,荀澜忽然明白了这人为何如此不得志。他的眉头深深皱着,在眉间有很深的“川”字型,脸上充满了苦大仇深。   毕竟谁也不愿意每天看到这么一张沉重的中年男人脸,也太负能量了……   荀澜脑海中都是田丰的履历,想到他年少时丧亲,应当对人的情绪颇为敏感,于是不动声色地上前行礼,表示欢迎。既不热情,也不冷淡。做州牧久了,面对不同的人,尺度也拿捏地准了。   田丰一板一眼地还礼,打量了荀澜一番才开口:“奉孝说使君乃当世伯乐,不知使君如何看我?”   荀澜恍了下身:阿这,是你面试我还是我面试你啊?   典韦怒视了田丰一眼:见主公居然不先介绍自己?   不过荀澜一个现代人,对这样的质疑没有任何愤懑。谁求职的时候不是双向的呢,问HR薪资待遇和未来升职空间不是很正常么?   “元皓博学多才自不必说,众人皆交口称赞。”荀澜态度温和地道:“但实不相瞒,我更看重的是你的人品。”   田丰一愣:“丰讷于言,不知使君何意?”   荀澜忍不住笑了一下:说自己讷于言着实有写谦虚了,史书上你梗着脖子和袁绍吵架可是相当犀利啊。   “您见宦官当道就弃官归家,可见嫉恶如仇、不恋财富。”而且田丰这人相当自律,听说丧亲守丧时,守丧的时间虽然过去很久,但他仍坚持笑不露齿,被乡邻所称颂。这种每时每刻都自律的人,足够让人尊敬。   见田丰的表情有所软化,荀澜决定重磅出击,笑着引用了一句唐太宗李世民的话:“我听说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寒玦若有所感地动了动手指,而郭嘉摇着的扇子顿住了。   典韦咀嚼着主公的话语,觉得又直白又有道理,脸上浮现出了钦佩的神色。   田丰听得入神,冷不防荀澜话题一转,转移到了他身上,只见豫州牧一脸动容地看着他:“元皓就是我的寻觅的宝镜啊!”   田丰耳朵莫名发热了,整个人愣了一下,随即面红耳赤道:“使君言过矣!”   荀澜一摆手,真诚地看着他:“元皓不必谦虚。”   田丰更不自在了,连忙躬身道:“有明公今日之言,丰必为您竭尽心力!”   荀澜朝着寒玦和郭嘉灿烂一笑,随即板正连,扶住了田丰,一派主臣和乐的样子。他立即就给田丰安排了职务,让郭嘉带田丰下去了。   寒玦来到他身边,挑了挑眉:“对田丰评价如此之高?”   “是个信得过的人,”荀澜道:“郭嘉竟然能劝动他来投,真是不可思议啊。”   “他在韩馥手下不得志,连求见韩馥都会被侍卫毫不客气地驱逐,若是继续待下去才比较奇怪吧。”   “可是他性情相当执拗。”毕竟那可是和袁绍对骂的人。不过他想了想,毕竟袁绍曾经还是启用过田丰的,在袁绍刚占领了冀州的时候。出于对本地人的安抚,命人带了重金去请田丰来做自己的幕僚。   这样想想,荀澜就放心了,田丰的性情应当是没变化的。   正说着,侍卫来传讯:“主公,平原县令刘备求见。”   荀澜早就料到了:“快请他进来。”   听到侍卫的通传,刘备整了整衣裳,又叮嘱张飞一会儿不要乱说话,这才挺直胸膛进入了营帐。   “听玄德在城南救了许多人,面上都多了疲惫。”荀澜打量着刘备,这俩大黑圆圈,在刘备的脸上格外明显。   “不过是尽一己之力罢了,论救全城的百姓,远不及使君。”刘备这话说得真心实意,若不是眼前的州牧不顾私利,宁可和袁氏等诸侯对上,也要将粮食分给百姓,洛阳的城民还不知道要饿死多少。   现下百姓暂时有了口粮,还有的人在皇宫和大户人家中搜到了些之前的东西,可以一路靠着讨饭和扒树皮到别的地方去,或是投奔亲眷、或是变卖了搜到的值钱玩意儿,都可以活下来。   “我和玄德一样,都是拼尽全力,多救助百姓。”荀澜邀请刘关张三人坐下:“今日前来,可是为了我招揽翼德一事?”   “正是,舍弟无状,昨日拂了使君的好意,备特地来赔罪。”刘备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荀澜的表情。   荀澜不甚在意地笑了一下:“也是我说得唐突,见翼德勇猛,性格又颇对我胃口,忽略了他是你的属下。 ”   他故意不提及兄弟,只谈论上下级关系。不管怎么说,从职级上,张飞都只是一个小小的马弓手,在刘备帐下效命。   刘备心想,不愧是有伯乐之称的荀州牧,见到三弟身手不凡就主动相邀。但他为何一直都不招揽自己?   见荀澜没继续说,刘备只得接道:“承蒙使君赏识,能为使君效命,是舍弟的荣幸。”   他话音落下,关羽就推着张飞上前,意思是赶紧给州牧表忠心。   得到了张飞,若是不邀请刘备,未免太生硬奇怪。于是荀澜便顺势问了一句:“听翼德说玄德在担任县令时,将县里治理得井井有条。临行之际,百姓莫不垂泪。不知玄德可有兴趣,来澜府中做事?”刘备的文治还是不错的,而且让张飞在外领兵,留刘备在自己身侧,那他可以放心大胆地让张飞带兵了。   张飞决计不会一去不复返,更不会转投他人。   荀澜唯一担忧的是:旗下的谋士不会被刘备的魅力所折服吧?   闻言刘备一颗石头落了地,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毕竟张飞得罪了袁绍,他现在也无法回到袁绍的帐下,能得到豫州的邀请是最好的,不然就只能再回去同窗公孙瓒那了。 第97章   荀澜没给关羽安排什么职位, 甚至在方才的谈话中提都没提。毕竟这时候的关羽既没有展示自己过人的本领,也没有任何的名气,抛开刘备的义弟身份, 只是一普通的马弓手。   张飞看兄长和新主公都没有提到二哥,心下焦急, 想上前说什么。   但刘备给了他一个凌厉的眼神,他只得顿住了脚步。   想到大哥来时吩咐自己不要乱说话, 张飞“咕咚”一声勉强把话咽了下去。   关羽也知道, 这时候要是给自己讨要官职, 堪称无理取闹, 所以他也给了张飞一记阻止的眼神。   张飞委屈地瞪圆了一双虎目:我招谁惹谁了?今天明明升职的大好日子啊。州牧可是要重用他,应承了过几日就拨给他五千兵!   刘备命关羽将精致的礼盒呈上,谦逊地道:“使君的厚意, 备与舍弟愧不敢当,实在是不敢收下。”   “我知道军中无粮,小小点心,不成敬意。”荀澜笑道。   他当然知道这礼物很贵重,《三国演义》里就有个小故事,说“塞北送酥一盒”给曹操, 曹操舍不得吃, 放在案头, 还亲自写了“一合酥”三个字。   杨修故作聪明,说这不是摆明了一人一口酥么, 于是喜滋滋和众人分吃了, 把曹操气得仰倒。   这个酥就是酥酪。   荀澜从系统翻找了一下, 没找到单独卖酥酪的。倒是发现了一糕点礼盒, 里面既有曲奇、又有酥酪, 还有几个心形巧克力做点缀。   这礼盒在三国贵重得很,不过从系统中用积分兑换所耗甚低,一个积分两盒,毕竟没什么技术含量。   刘备见荀澜的帐中并无此物,心下更是感动:没想到荀州牧竟然如此慧眼识英雄,做人也厚道非常,自己当以其为表率,宽厚待人,他日必有所作为。   “咕噜”一声,众人随着声音看去,竟然是张飞的肚子在咕咕作响。   张飞脸上一红,没办法,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饭了。   荀澜看向张飞,笑道:“食物就是用来吃的,翼德勇猛,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救助灾民,对不对?”   既然新任主公是对张飞说话,刘备便不好回绝。   张飞象征性推辞了一下,就喜滋滋收下来了。他其实早就想吃了,还没见识过这般好东西呢。连自己大哥,都没吃过。   辞别了新主公后,三人回去将糕点分而食之,皆被其中的甜味所吸引,张飞一口一个,回味不绝:“可真好吃啊,也不知道是谁送的?”   他还真想打听打听,日后找到厨子买。反正他马上就要发达了,听说郡守奉秩足足有二千石,那郡守左膀右臂的郡尉的俸禄应该也不低。   自从将家资变卖,打造武器和招募乡勇,张飞口袋里已经很久没有余钱了,真是想念以前钱一撒,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日子。   刘备笑道:“不管是谁送的,使君赠送三弟,可见对三弟欣赏非常。”他面上难得轻松,不但是为了自己,也真心实意为三弟出人头地感到高兴。   同时,刘备也没忘记安抚关羽:“二弟,你莫要心急。凭借你的本事,很快就会得到主公赏识的。”   张飞不满道:“大哥,我刚才想要举荐二哥,你怎么还制止我呢!”   “三弟,我之前不是说过么?”刘备教育张飞:“豫州近亲亲眷不得在同一处当官任职,这报纸上是刊登过的,免得结党营私、官官相护。可见使君对这方面相当忌惮,二弟尚未展示自己的本领,你我直接举荐,岂不给使君留下坏印象,日后你走马上任要职,也有任人唯亲之嫌。”   “可是……”   “不必可是,”关羽反过来劝诫张飞:“大丈夫顶天立地,只要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使君从不歧视白身,向来论功行赏。他和抢占我们功劳的董卓完全不是一类人,三弟不必担心我日后得不到官职。”   他抚摸着老伙计青龙偃月刀,对自己的本事充满了自信。   “是啊,若是二弟同时有了官身,日后你到郡县任职,他也不方便陪在你身侧。你这性子,虽然蒙使君欣赏,委以重任,但让你单独在一郡统领兵马,我着实放心不下。”刘备最为了解张飞的直率性子,怕他到任后不懂得官场的那些弯弯绕绕,一下子得罪了所有人,辜负了荀州牧的信任。   关羽笑着摸了摸长须:“今天是大好的日子,三弟得偿所愿,大哥也能进入州牧府一展身手,咱们就先不说日后的担忧了,且庆祝一番。”   荀澜倒是不关心三人的感慨,毕竟拿出来的礼盒在这个年代已相当有诚意。红糖在这个时候都是稀罕物,更何况如此精致好吃的点心。   刘备在他人手下不得志才会离开,现在他给张飞画了那么大的饼,又给刘备成为一州高级佐官的机会,想来三人会努力一番吧。   张飞的官职比刘备高多了,毕竟张飞的郡尉板上钉钉,刘备只是进入州牧府做事,尚未得到从事、祭酒等官职。现在的他尚且能听得进去刘备的劝诫,等日后单独立了战功,还会这般对刘备言听计从吗?   让他舍弃现在的官职陪伴在刘备身边,也很难取舍吧。   荀澜当时看到张飞跳出来杀袁绍部下的时候就想过,不妨试着考验一下人性。这世间,乍富的诱惑甚至能改变一个人。   演义里,关羽和张飞的功劳和职位皆是刘备表荐,如今张飞却是被自己亲自挖掘,想来两人的心境较之演义有大大的不同。   尤其是关羽,现在三人中唯一的白身就是他了,虽然不会妒忌兄弟,但肯定日后不会放过任何升职加薪的机会。在这种环境下,他难道就不觉得憋屈?   若是张飞和关羽两兄弟各自外征战。独留刘备在自己身侧,倒也不足为惧。   荀澜这畅想着未来,美滋滋地数着新增加的一百五十积分,忽然侍卫前来通报:“主公,骁骑校尉曹操求见。”   荀澜并不意外,难为曹操憋屈到现在才来和自己吐苦水:“哦,让他过来吧。”   曹操见礼后,先谢了荀澜的救助:“若非安之派兵来救,怕是我要交代在那里了。”   当日好友卫兹战死在面前,他自己也身上负伤,连友人的尸体都无法保全。幸而危难之际,甘宁带兵犹如天神一样,从董卓伏军背后杀出,他也带领夏侯和曹家兄弟,会同乐进、李典等部将,重整部队。这才反败为胜,将董贼的伏兵打得大败而逃。   “孟德太客气了。身上的伤怎么样了,我送去的药可用了?”   “安之的药十分管用,涂上血即刻就不流了。”曹操道:“不愧是传说中的神药。”   荀澜摇了摇头:“可惜药终究太少,救不得洛阳的百姓。”虽然系统每天会刷新,他手头攒了很久的药,但用来治疗洛阳的百姓,还是远远不够。大部分百姓用的,还是豫州带来的草药。   “安之有这份心,已经很好了。”想到怎么都不愿意追击,还拒绝救助庶民的袁绍,曹操长长叹了口气,抒发了胸中的郁结:“有的人祖上世食汉禄,在这紧要的关头却不思报国,与禽兽何异?”   荀澜凭借自己的第六感,觉得曹操是在内涵袁绍。   他没接这话茬痛骂袁绍,而是一脸失落地摇了摇头。   “有私心者甚多,如孟德这般忧国忧民者太少了。”   荀澜话题一转,沉声道:“董贼尽驱洛阳之民,前赴长安。我命部下在伏击了董卓,见百姓死于拖押沟壑者,不可胜数。百姓啼哭之声,震动天地。豫州军倾尽全力,也只救回来几万的百姓。”曹操想到那样的场景,亦是红了眼圈:“董贼造孽啊!”   “然而百姓回到洛阳,又面临缺衣少食,更无居住的房屋。此番滔天巨祸,孟德觉得当如何化解?”   “实不相瞒,我就是为此而来。”曹操眉头紧锁,他见洛阳百姓日夜哭嚎,心中不忍。昔日洛阳繁华的景象仿佛还在面前,如今却沦为这般的人间炼狱,怎不让人痛心:   “为今之计,当尽快让浑水摸鱼者撤出洛阳,再急攻洛阳北部的粮仓,紧急调拨粮草,熬过冬天,百姓才有一线生机。”   到了三四月入春,就有了野菜等物,让百姓果腹。或是赶紧给有亲戚投奔的百姓分一些粮食,让他们快些去投。   “实不相瞒,我已命骑兵悄然攻打洛阳北部。”荀澜故作惆怅道:“然而此时袁绍、刘岱、张邈等人皆陈兵洛阳,粮食运回来必定被他们分食,我的兵力远不足和他们抗衡。”   “鲍信已全力协助安之救灾,他是我的好友,为人十分可靠,可以放手让他去做。”曹操分析说:“我与陈留太守张邈相交已久,他性情仗义,喜接济穷人,那日百姓进洛阳宫中,他亦将自己军粮主动让出,赠与百姓。如今让人忌惮的只有袁绍、袁遗和刘岱。”   “刘岱击杀同盟,真是让人寒心。”荀澜摇了摇头:“这样的人,的确是让人无法相托,并肩作战之时,焉知他会不会突然捅人一刀?”   “刘岱杀了东郡太守桥瑁,他急于吞并桥瑁的势力,只要稍加引导,今日就会拔营回去兖州。”   “看来孟德是有把握了?”   曹操点头:“此事尽可交予我。”   看来是自己这只蝴蝶的作用,曹操在这番追击中受到的挫折没那么大,所以没和历史上一样黑化,带着残兵五百径直就走了,还在这里为了洛阳的百姓尽心谋划。   荀澜的心思活泛起来:他都收了刘关张,日后可不可以多一个曹操?   他点点头,执起来曹操的双手:“孟德真是懂我,我想将洛北和豫州的粮食调到洛阳救灾,请你务必相助。”   曹操一惊:“豫州的粮草?莫非安之是想镇守洛阳?”这时候的洛阳就是一个烂摊子,除了嗷嗷待哺的灾民,什么都没有。   荀澜正色道:“总不能弃百姓于不顾,我既然有这份能力,就当庇护一方的百姓。”   曹操肃然道:“安之大义,操不所及也!”   荀澜微微一笑。其实洛阳并不是什么都没有,还有历代先皇及后妃陵寝呢。若不是他横加干预了历史的进程,董卓会差吕布发掘先皇及后妃陵寝,取其金宝,手下的军士则乘势掘了所有的官民坟冢。   这次关东联军打败董卓的动作太快了,董卓来不及让兵士掘皇陵。因为行色匆匆,也来不及将洛阳烧成两百里的焦土。   抢救一下,洛阳还能活。逝者已矣,剩下的人要想法子活下去。盗挖皇陵算什么,何况看了那么多本的盗墓小说,荀澜早就跃跃欲试了。   而且就算他不干,日后曹操也会干的。曹操可是特地设立发丘中郎将,摸金校尉等军衔,专司盗墓取财,贴补军用。   “孟德过誉了,”荀澜道:“其实这么尽心尽力的救治,也是我的一番私心。”   曹操摸着胡子,奇道:“此话怎讲?”   荀澜黯然道:“我早料到洛阳有一大劫,所以才拼着命让联军早日攻陷董营。没想到,悲剧还是发生了。”   看到豫州医馆的那么多人和物资时,曹操心里就有所猜测。   见荀澜毫不见外地和他托出,曹操感动道:“安之休要这般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若非你将吕布引出,诸君还不知道何时才会派兵攻打曹营。”   他看得清楚,那日吕布战败,袁绍都不趁胜攻击,追击到董贼营地就鸣金收兵。担心部下有损,不敢强行攻打。   荀澜道:“我总想做得更好些,如今韩馥已走,袁氏没有粮草,我担忧他亦会派兵到洛北粮仓。”   曹操眉头紧锁:“我来的路上,也一直想如何劝说他退兵,但袁绍固执,视百姓如草芥,又在洛阳遭了挫折,不会善罢甘休。”   剩下的几路诸侯都不是关键,最难搞的就是袁绍。比如像孙坚这样的,兵马一入京就是救灾,荀澜乐意他们留下来。   反正孙坚和历史上不一样,不会意外在洛阳的皇宫里打捞到传国玉玺,生出野心来。   没有得到玉玺前的孙坚,对汉室相当的尊敬。历史上他进入洛阳后,还下令修筑了被董卓毁坏的皇陵。   “袁绍之所以在洛阳徘徊,多半是为了传国玉玺。”曹操道:“不如由我来放出玉玺的假消息,引开袁绍。”   荀澜心中一动,这件事情由袁绍的发小曹操来做,再合适不过。毕竟这么多年的相处,曹操最了解袁绍及其幕僚。   其实假玉玺和真玉玺他都有……   不过肯定不能当着曹操的面拿出来假玉玺,不然也太招致怀疑了。 第98章   主公为难的时候, 就需要谋士出手排忧解难。当郭嘉利用自己的人脉运转此事时,荀澜深刻意识到了有谋士在身的好处。   很快,玉玺的线索就直指一宫女打扮的近侍。郭嘉留下蛛丝马迹, 安排人带着荀澜的假玉玺投奔幽州公孙瓒去了。   曹操则去劝说袁绍:“今留在洛阳有何用,本初为何按兵不动?除了听百姓嚎哭,简直无能为力!我等既为汉臣, 当想法子让百姓活下去才是。”   袁绍恼羞成怒:“大丈夫成事,岂可被草民拖累?”   曹操还没有放弃最后的希望:“董卓尽失人心,兵力溃败, 进兵长安,一战可安定天下。若不西伐董卓, 错过大好的机会,岂不为天下英雄耻笑?”   袁绍振振有词:“诸兵疲困,又缺粮草,进恐无益。董卓被我等赶出洛阳,难道不足以向天下人交代?”   曹操立即道:“只要盟主同意西进,我愿说服冀州牧韩馥、豫州牧荀澜提供粮草!”   袁绍有些羞恼,他早就打定了主意不去, 要利用弘农王刘辩搭建以袁氏马首是瞻的小朝廷:“西进哪有你说的那般简单!北有白波军虎视眈眈, 西凉骑兵又熟悉长安附近的地形,我等兵疲马乏,追过不去不过是徒增伤亡!”   两人争论了一顿, 曹操对西伐董卓的最后一丝幻想也无,气愤地走出了他的营帐, 骂道:“竖子不相为谋!”   他终于痛下决心, 劝说刘岱、张邈退兵, 将洛阳交给荀澜来救。自己和荀澜告辞后, 率领残兵回兖州募兵,打算重整旗鼓,待己身实力壮大后再讨伐董卓。   兖州刺史刘岱、陈留太守张邈都无留恋洛阳之意,趁着兵卒还有几分力气可以赶路,迅速领兵撤出了洛阳,回各自的领地去了。   袁绍有些进退两难,他派去要求韩馥给粮的信使一去不复返,军中的士兵还都等着吃饭。他的几个幕僚也觉得无粮在洛阳耽误下去毫无益处,建议袁绍撤出洛阳。   众人合计了一下,都觉得应当趁着董卓西迁,天子刘协被挟持带走,回北方给刘辩办一个盛大的登基仪式,招募诸侯来观。并趁此机会,让刘辩下旨,分封诸侯。如此,天下的权柄可大半归顺袁氏。   袁绍觉得这主意妙极,他并不在意天下分裂。只要袁氏割据一方,在天下富庶的大州拥有权柄,就得偿所愿了。   不过天子登基,有传国玉玺方才名正言顺。   留在洛阳废墟是不可能的,洛阳的防御城墙都在战乱中毁坏了,眼下既无粮草、又无民力可以重建洛阳。并且北方的十万黄巾余孽白波军随时都可能南下,再加上洛阳南部的豫州刺史、东部的兖州刺史桀骜不驯,都不听他调度,若是两人与白波军双面夹击洛阳,那就太危险了。   在幕僚的分析下,袁绍决定舍弃没有价值的洛阳,先回到自己的地盘主持天子登基仪式。渤海郡的地盘太小,他打算让刘辩在众诸侯面前封自己为冀州牧……   哼,想必胆小怕事的韩馥也不敢说什么。这样的庸才占据粮多地广的冀州,真是浪费。何况昔日韩馥不过是袁氏门下的一条狗,如今竟然敢断了他的粮草,袁绍发誓必报此仇!   他拔营撤出了洛阳,班师渤海郡。派精锐骑兵,顺着玉玺的线索追去,同时催促下属给天下的诸侯写信,要拥立弘农王刘辩正式复位,要求诸位来朝见天子。   荀澜得到消息后和郭嘉商量:“袁绍此番追逐到幽州,虽然会引起公孙瓒的警觉,但两者未必会对上。”都到这一步了,他想要的不仅仅是袁绍撤出洛阳。   荀澜叹道:“既然袁绍如此想要玉玺,不利用玉玺运作一番,我颇有些不甘心。”他继续道:“如今董卓有天子协,袁绍有天子辩,当遏制两方的声势。两位天子都已经沦为董卓和袁绍封拜官员的工具,如此一来,天下必定大乱。”   郭嘉和荀澜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番,郭嘉道:“日后的州郡不但有人自立为州牧、刺史和太守,还有东西两个朝廷任命的官员,这样一来,朝廷的任命谁也没那么重要了。”   这样的冲突下,朝廷的信用自然会大打折扣。地方官不想接受命令就拒绝承认其合法性好了。   他摇了摇扇子:“若是幽州公孙瓒利用玉玺,拥立汉室宗亲刘虞上位,那这三方势力必定争斗不休。到时候他们非但不会遏制主公的发展,还会来竭力拉拢您。”   不过他有几分好奇,为何主公手里会有惟妙惟肖的假玉玺呢?真玉玺应当只有天子及近侍才见过,群臣也只是远远看到过。能顾做到以假乱真的程度,若说主公没有细细地描绘过真玉玺的模样,他是不相信的。   荀澜想了想:他已经把刘辩送给了袁绍,要再运作出一朝廷来么?不过的确如此,天子越多越通货膨胀不值钱,假天子之手下的诏书效力越低……   日后一统中原,遇到的阻力也越小,反正谁也说服不了谁是正统。   他指出:“不过刘虞是不愿意当天子的,此人甚是爱惜羽毛。”   郭嘉道:“若是公孙瓒所图甚大,或许他的意愿并没有那么重要。”直接就把刀架在刘虞脖子上让他上位了:“听说公孙瓒已把持了幽州的所有兵力,已成实际上的幽州牧,刘虞完全被架空了。”   “此事少不得谋士去运作。”荀澜不舍的看了郭嘉一眼,他是决计舍不得派出郭嘉的。   “我有一人推荐。”郭嘉笑道,他隐约听说过主公和荀氏有很深的渊源:“说不定主公也听过他的名字,他名为荀谌,字友若,乃是荀彧的兄长。”   “荀谌啊。”荀澜当然知道他。历史上三言两句吓到韩馥,将冀州拱手让给袁绍的人。嘴皮子相当利落,活的都能说死的。   “荀谌如今在哪里?”   郭嘉笑道:“本在袁绍旗下效命,听我所劝,已投奔了豫州。”   “不愧是奉孝,”荀澜笑道:“此事就交予他来做,务必让袁绍和公孙瓒对上。这样我们才能腾出手来整顿中原。”   “对了,听说吴郡苏代自立为长沙太守。”自从天下大乱,各地诸侯自立的乱象层出不穷,荀澜拿出来了荆州来的传信给郭嘉看:“自从长沙太守孙坚离开,他的地盘就被人占据了。”   郭嘉一眼看穿:“主公是想将孙坚招揽自麾下?”   荀澜浅笑了一下:“天下之势,已从讨伐董卓,变成群雄争斗。孙坚勇猛果敢,旗下有万余兵马,我有招揽之意。”孙坚出身寒微,很难得到荆州的世家大族支持,又无法轻易回到长沙郡,现下是拉拢的好时机。   “就怕其桀骜不驯,不愿受到束缚。不过他杀了荆州刺史,很难回去控制荆州。且回去必定要经过赵云和黄盖将军这一关。”郭嘉略一思忖,便笑道:“不如容我去见见他,试探一二。”   荀澜大喜,不愧是郭嘉,又给他排忧解难来了。   “有奉孝这么说,我就放心了。”他想了想:“你可要备礼物?”短短几日涨了许多积分,荀澜的购物欲都蠢蠢欲动了。   “武将所爱多为马匹、武器和兵法,我想带兵书和颍川纸前去。”这两样堪称豫州特产。   “我再给你加一柄短刀。”荀澜想了想,从系统里兑换了一剁骨刀。   郭嘉诧异地看着主公从袖子里摸出来了一形制奇怪的短刀,方才还衣袂飘飘,在风中鼓起来的衣袖中就像是凭空出现了东西一样。   这刀虽然其貌不扬,十分像迷你的斧头,但刀刃雪亮,十分锋利,远非这个年代刀具可比。   剁骨刀在现代堪称居家的神器。正因为剁骨刀在现代是批量化生产的,所以在系统中价格很低,也就一个积分。   郭嘉好奇地将手指覆了上去。   “且慢!”在荀澜的制止中,血滴滴答答地从郭嘉手指头上淌了下来。   荀澜叹了口气,难道好奇是古代人的通病吗?郭嘉可不是第一个这么干的,甘宁、典韦、甚至黄盖,每个人都划破过手指。   为什么一定要用身体的部位来感受刀刃的锋利?   “奉孝,小心些。”   郭嘉把手指头含在了殷红的唇里:“唔,我没事,这果然是一把绝世好刀。”   倒也不必加绝世……再招几个人才,分分钟能兑换出一批来。荀澜想,或许他可以兑换点便宜锋利的西瓜刀,送礼专用。   “奉孝不要大意,这几天伤口要格外注意一些,城中尸体颇多,我担心病菌丛生。”荀澜用剪刀扯了一点布头,给郭嘉严严实实地缠了几圈,方才止住了血。   “主公是打算如何处置孙坚的?”   “若是得到孙坚,我想派他驻扎洛阳。”防备北边的白波军,同时看住洛阳城里的百姓,免得大灾后人心浮动,会生大变。   “若是得不到,孙坚勇猛,不能让其回到荆州,搅乱我的计划……”荀澜仔细想过这个问题,但没有更好的头绪:“我希望你劝说他去攻打董卓或者黄巾贼,转移下他的注意力,奉孝还有更好的主意吗?”反正没有得到玉玺的孙坚,此时还有报国之意。   “主公对孙坚之能,似是相当认可。”郭嘉敏锐地觉察出,行事果断的主公,在面对孙坚时犹豫不决了,甚至有些束手束脚。   荀澜点头承认了:“孙坚是江东猛虎,不好控制。”   “嘉当竭力试探他所求。”郭嘉话锋一转:“待吕布取粮归来,主公有什么打算?”洛阳的百姓有十几万之巨,分发粮食是一个大考验。   “说到这个,我拟定了一个计划,正要与大家商议。”荀澜已经考虑了许久这个问题,大灾后重建最重要的是秩序和希望。   他参考历史上的记载,详细写了一个规划书。便让典韦召集来寒玦、甘宁等人,一同相商。   郭嘉看到了规划书,却没拿起来读,耐心地等同僚过来。他奇道:“主公这是用什么写的,字体如此纤细?”   荀澜点了点桌案上的铅笔:“哦,是我从家乡带回来的。”还是用硬笔速写比较快,他毛笔字也能行,就是拖累速度,还手腕特别酸。   其实他在阳翟时就试着让能工巧匠制铅笔。制造铅笔的成分易得,只要把石墨与粘土按一定比例配制就行。   难的是得有一个压芯机,将石墨黏土混合物挤压出一条条铅芯来。按照东汉末年的工业水平,压芯机什么的想都不用想,根本就没这个技术。荀澜只能用铁制的模具来代替压芯机,如今铅笔还在试生产。   若是之后批量生产成功,压低了成本,便可在学校大量投入使用,减少了毛笔和墨水的消耗,让普通人都能用得起笔墨。   “奉孝可要尝试一下这种硬笔书写?”   郭嘉欣然同意。这时候用石炭、木炭书写的人极少,所以郭嘉对铅笔十分好奇。   荀澜暗暗在心里加一句:果然天才们都挺乐于尝试的,这点郭嘉和戏志才真是一模一样。   一上手,郭嘉就明了硬笔书写的好处:“此物容易上手,想必在主公的家乡和书籍一样,是给大众启蒙用的工具吧?”   荀澜点点头:“是,在我家乡它的价格极为低廉,就算是穷苦的百姓也买得起。”   郭嘉讶然:“主公家乡也有穷人?”   从主公拿出来的东西中,不难想象其家乡必是极为富足。 第99章   荀澜歪着脑袋想了想, 现代社会因为粮食总产量的提高和科学技术的发展,生活水平比古代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惋惜地叹了一句:“是啊,不过和豫州的穷人不太一样。”   他组织了下措词, 尽量让人听懂:“那边的施政者会每年组织扶贫下乡, 年收入低于某个标准的家庭, 皆能拿到朝廷的补贴, 百姓基本的温饱、房屋住宿和医疗不成问题。”   郭嘉问:“主公所说的温饱是指?”   荀澜随口说:“嗯, 有油盐有大米吧,每个月发些补助钱。”生活安稳, 也不会饿着, 生病有新农合医疗, 现代的穷人比古代的普通百姓吃的都要好。   大米在这个年代是富户才吃得起的东西。   所以,还是得发展杂交水稻啊!荀澜扫了一眼系统中杂交水稻良种的兑换积分, 虽然高达五十,是所有种子中最高, 但它值得!   果然,出身在这样的地方, 也难怪主公的标尺与世人不同,不愧是传说中的仙乡。郭嘉笑道:“若是有机会, 真想去主公的家乡看看, 那必定是百姓和乐之居。”   荀澜怅然叹了口气:“我也想回去看看。”   那也得能回去才行,可惜系统完全不提供穿回去服务。   等心腹和下属从事们到齐,荀澜开了一个简短的会, 提出了“全民参军入伍”的思想, 并制定了“建设洛阳根据地”的决策。   “大灾后秩序混乱, 非常时刻, 当由强有力的政权接管整个洛阳,且所有的政令必须通达,尽量公开和透明,免得引发恐慌和揣测。”   荀澜汲取了现代社会救灾的经验,简短有力地介绍了整个规划,肃然道:“所以请诸君前来,我们敲定下整个策略,万不可朝令夕改,让洛阳更加混乱。”   “全民皆入伍,分为男兵、女兵、老年营、少年营……”众人沉思了一会儿,这样的思想还得追溯到大秦,全民皆兵,管理严密。虽然过了几百年,但大家也还能理解。   一从事道:“主公,将儿童分在一处,交由妇女们统一管理,怕是许多人放心不下家里的幼子,不愿意骨肉分离。”   “你的忧虑有道理,我会写明,每天晚上他们可以来探望自己的孩子,待临时的房屋落成,就可以每家都住在一起了。”荀澜解释说:“孩子须得有统一看管,这样才能解放妇女的双手。”   古代的孩子都扔给妇女管,极大束缚了她们的生产力。如今是用人之际,荀澜当然严遵□□“妇女能顶半边天”的教诲,将她们从家务中解放出来。   另一从事担忧地说:“自从董卓进京,朝廷的形象在洛阳一落千丈。万一百姓觉得朝廷是要卖儿鬻女,怕是会引发祸端。”   郭嘉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主公可是被洛阳人称为活神仙,他们怕是巴不得将孩童送过来。”毕竟这时自己活下去都很艰难了。   在前些年战乱的时候,还有百姓易子而食,所以郭嘉并不觉得会有什么阻力。他问道:“主公是派人看管孩童不得给父母添乱吧,这样每家都不必担忧家里,可以放开手去劳作。”   荀澜点点头:“儿童由专人统一分班级管理,如学堂一样,年纪大些的上午读书,下午也要劳作。”   寒玦建议道:“此事可安排十分有名望的文人来做。”   荀澜看他:“你是心中已有了人选?”   寒玦点点头:“正是,颍川荀攸素有美名。他之前任黄门侍郎,洛阳的百姓许多都听过他的才气。”   而荀攸此时就在洛阳医馆接受救治。荀澜早就警示过荀攸董卓会焚毁洛阳,迁都长安。所以荀攸早有准备,在洛阳的河道旁挖了地窖。但他在救助百姓中被房梁伤到了肩膀,所以还在伤兵营。   所以荀澜问:“他的伤可还行?”总不能让人用担架抬着他来做活招牌。   寒玦答道:“涂了药、包扎了肩膀,已可以正常行走。方才还托人来寻,想要求见主公。”   荀澜点点头:“好,一会儿派人将他请来,我将此事安排给他。”正好,寒玦还绑回来一个贾诩,可让荀攸去劝说毒士贾诩为自己效力。   荀攸之前在通信中已表达了回颍川效力的愿望,荀澜也许诺了给他大展身手的机会。只是荀攸身上有刺杀董卓的嫌疑,担忧自己逃跑后会连累家人,就一直没有轻易出城。   荀攸思维严谨、擅长观察,又对洛阳极为熟悉,他能下地走路,着实让荀澜高兴。   典韦忍不住问:“主公,您将所有的洛阳城民编入公社,这个是持续多久呢?”   “至少要三年。”荀澜淡然道。   说白了,有点像五六十年代的人民公社制。   这种公社带有浓厚的平均主义和军事共产主义色彩,有利也有弊。   若是在其他地方,公社化运动会造成对百姓的剥夺,大锅饭也可能让生产力下降。但此时的洛阳一穷二白,百姓没有地没有粮食,公社制的推行能快速安定民心,恢复洛阳城的生产力。   “这……衣食住行、婚丧嫁娶、读书看病,公社都包。”典韦摸了摸脑袋,迷茫道:“主公,我不大明白。”和秦朝的全民皆兵还是不一样的。   从方才主公的介绍来看,日后丧事皆由朝廷统一埋葬。婚嫁只要双方去在朝廷专门的婚姻处登记盖章,便可成亲。   这些举措让典韦不是很理解。   一从事有些担心:“朝廷从来没有管过婚丧嫁娶和读书看病,此乃万世之先河,不知道前方有多少难处。”   尤其是所有的儿童都要读书一条。   虽然洛阳城中幸存的儿童数量不多,统计上来的只有不到两千人,但若是负责这么多人的笔墨纸砚,朝廷哪里承受的起?   郭嘉倒是理解了:“此为安定民心之举,自此农商学兵合在一起,便于管理和领导,非常时刻行非常之策也。等三年后百姓有了积累,这时候就可以分他们土地,让他们各自过活去。”   他不得不说,主公这决心太大了,一副对洛阳的百姓负责到底的样子,坚决支持道:“此举乃是大义,必为天下十三州所传颂。”   主公必定成为民心所向。   “这其中的钱粮支出甚巨……”一从事算了下账:“主公,这有些得不偿失啊。”   若是为名声所累,拖累了豫州和南阳,可如何是好?   “别担心,既然是公社制,之后所有的盈余亦归朝廷所有。”荀澜道:“只有从春耕到秋收这段时间需要接济,日后的洛阳可成为北部最大的粮仓。”   他反问道:“若是不推行公社制,难道平白让洛阳周遭的沃土肥填,尽归豫州所有?岂不是引发百姓动乱,更让天下人警惕豫州军?”   豫州军辛劳这一趟,看中的不仅是洛阳的地利,还有其周遭大片的、平坦而肥沃的土地,十分适合规模型劳作。   常规的百姓家分到的都是狭小农田,耕牛要艰难地调头。在公社制下,耕牛在广阔的土地上犁地能大幅度提高效率。   放弃洛阳的土地是不可能的,荀澜觊觎许久了。   一王姓从事道:“主公所言有理,此番费了这么多兵力,洛阳的肥田我们势在必得。交由本地人进行耕种,才是救灾救难之举。”   其实可以让活下来的百姓统统为佃农。毕竟豫州军救了他们,还会提供口粮,也不会落人口实。但主公还要管他们的婚丧嫁娶、读书看病,只能说主公仁慈。   王姓从事暗暗想:或许以后发现管不过来之后,主公会放弃的。   “嗯,一面命人清理城中,另一面让人去清理田间。”荀澜道:“毕竟三月份就可以种小麦了。”   比起小米,还是小麦更适合。因为春小麦生长周期比较短,在种植之后只需要九十天左右的时间就可以成熟。   这样,洛阳的粮食压力到七月份就完全没有了。   “可是主公,豫州和南阳所存的麦种很少,怕是无法满足洛阳所需。”   “这个不难,我可以用搬运之法从家乡运转一批来。”荀澜淡然道。   然后,他就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从袖子中掏出来了一大袋麦种。   系统新鲜兑换的,四十五个积分。   荀澜指尖一弹,在催熟粉下这些麦种迅速生长,沉甸甸的麦穗瞬间结满了枝头,产量比寻常麦种要多两三倍之巨。   “主公!!!”   不管过了多久,主公的神仙手段还是让人吃惊。   从事克制住自己要跪了的膝盖,躬身深深行礼。   郭嘉默默用扇子遮住了自己大张的嘴巴,里面简直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甘宁跳起来拿了根麦穗,迫不及待地咬进了嘴里:“有清甜的味道!”   荀澜微微一笑:“大家对计划还有什么异议?”   魏家的小娘子是洛阳城中普通的一员。在那日洛阳城中士兵到处抓人时,邻居一脸焦急的出现,赶紧让她们一家躲入了自己家的地窖。同样蜷缩在狭小地窖中的左邻右舍总共有二十多人,都是好心的邻居所救。   地窖挖得很狭长,一直通到河边,所以在大火中她们一群人都幸运地活了下来。此时她们都跟着主心骨——蓬莱仙道的教众邻居,到女兵营中去。   说实话,她心中没有参兵的恐惧,反而安定了许多。传令官说了,当了豫州兵,豫州牧荀澜就会对他们负责到底。   到了营地,领队的长官给大家分了队伍,然后众人皆被派发了任务,有的是要去帮忙安葬城中死去的百姓,有的要去废墟中清理物资和工具。   她们年轻的女子分配的任务不重,主要是跟在强壮有力的兵卒后头,在他们用锄头大力挖开废墟的时候,将物资归类。   她有些担心母亲,母亲年纪大了,干不了重活。听长官说体弱的老年人会被分去看护儿童和烧火等轻松的活计,这才放心了下来。   等天黑的时候,长官发话说:“今日劳动完毕,一会儿排队去领饭吃。”   顿时,饥饿了一天的人脸上都有了光彩。不过在吃饭前,长官让她们小队将整理出来的屋子全部摆放在一起,供巡查官来检查。   听说巡察官要来,魏家的小娘子有点害怕,戳了戳一旁生得同样水灵的小娘子,两人悄悄矮下身,往脸上涂了点灰,遮住了俏丽的面容。   三人一队的巡察官过来了:“女子一百二十二队,所有队员过来点卯,按人头领粮。”点完了人数,巡察官清点了下物资,魏家的小娘子看他在一白纸上用木炭为笔,涂了三颗星星。   “你们清出来的物资中等,因此只能评为三颗星,每个人都可以去第三食肆领一碗粥。”巡察官说完,问道:“可有异议?”   众人皆不敢说话,看向长官。   长官点了点头:“行,快给我们发考核表,我们去吃饭。”   然后魏家的小娘子就见巡察官把纸撕下,将带着她们小队名字和三颗星的白纸给了长官。   然后她们就去了第三食肆,顺利地领到了一碗粥。中间没有被任何人为难。走在路上的,皆是一列列整齐的小队。   经常有兵卒巡逻,但没有兵卒会骚扰百姓。听说外来的诸侯大部分都被豫州牧荀澜赶出了洛阳,现在留下的都是豫州兵。   “洛阳插上了豫州军的大旗,是豫州兵我就不怕了。”跟在魏家的小娘子身后的邻居女儿小声说:“我爹爹受伤的时候我跟去伤兵营照顾他了,那些兵虽然凶,但对百姓挺好的。”还煮草药给百姓敷伤口。   “俺也不怕豫州兵,”旁边一个年纪大些女子说:“俺还是他们从地窖里拽出来的呢。”   魏家的小娘子看她生得好看,皮肤像豆腐一样。   女子挽了挽头发,笑着说:“当时吓死我了,还以为清白不保,结果人家理都没理我,拉我上来就去救隔壁老翁了。”   有人打开话匣子,队里的气氛逐渐活泼了起来。   听说都是轮流来吃饭,按照队伍的地理位置,分配的时间。所以排队的队伍不长,她们很快就轮到了。粥很稠,喝完之后整个人但都好了很多。   魏家的小娘子胆子也大了起来,询问严肃的中年男长官:“长官,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去休息。”   听到休息这个字,几个女子有点担忧,男长官仿佛看穿了他们顾虑一样:“把你们带到了我也要下去休息了,明早的集合不要迟到。” 第100章   长官把队伍带到后, 果然依言退了出去,和其他队伍的长官一起到远处的男子营帐休息去了。   临时搭建的巨大营帐里, 人已经是满当当的了,皆是年岁差不多的小娘子。   年轻的女子们没了长官的约束,又刚填饱了肚子,开始互相交流起来。   大家在排队的时候听打饭的兵卒说了一激励人心的消息:“有好消息,豫州牧已派人去豫州和南阳郡取粮食了,咱们会不会很快就能一天吃上两顿饭了?”   一个长相可人的女子托着腮,笑着说:“不管怎么样,能管饭就好, 我最怕家里吃不起饭把我卖掉。”听说服兵役要三年, 这期间管吃管住, 三年后有银钱拿, 她现在终于不用担惊受怕了。到时候拿了银钱作为自己的嫁妆,想必父兄也不会说什么。   “是啊,听说女兵不会上前线, 就是需要每天劳作。这比被卖到青楼好得多, 我们队的长官还挺和气的, 安排的活计比锄地要轻松一些。”说话的是一农家女子, 脸上有不少太阳晒出来的雀斑。   “若是被卖到青楼, 那可是进了火坑, 这辈子都出不来了。”说到这个, 有个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心有余悸道:   “我曾经见一女子得了花柳病,被青楼扔在了街上, 她身上都烂了, 还都是鞭伤, 后来死得特别凄惨。”   “快别说这个了,我听得都要吓死了。”其中一活泼爽朗的女子说:“对了,你们可有识字的?”   魏家的小娘子点了点头:“我从小跟着父亲,略读过几本书。”   一听这么说,好几个人都看了过来,羡慕地说:“那明天监察官来,你可以毛遂自荐。登记造册的管事那正缺人,今天来我们队招募人来着。这差事要轻松很多,主要是誊写,可惜我们队的姐妹们都不会写字。”   “若是能选上,那真是太好了,多谢各位姐妹提醒。”魏家的小娘子摸了摸自己起水泡的手,暗暗发誓明天一定要留心。   “不必客气,大家都是姊妹,日后还要睡一个营帐很久呢。”为首的活泼女子消息十分灵通:“再和你们分享个好消息,听说在队里表现好的,以后有机会被举荐为女官。”   众人一听,也不顾身上的劳累了,好奇地望着她:“好姐姐,快说说是什么女官?”   这时候的女官只有女史,负责对天子和皇后的起居事宜进行记录。手里握有权柄的女官得追溯到商周时期了。所以女官对大家来说,是一个新鲜的词。   “我也说不明白,是听我们队的长官说的。让我们好好干活,说洛阳大大小小的官吏都被董贼强制带走,洛阳的职位空缺,只要是品德良好、又能识字的,皆有机会做官,女子也是。”   “也不知道女子能有什么官职?”   “我知道,”有一女子笑道:“我曾经在《周礼》上读过,有九嫔、世妇、女御等女爵,还有女祝、女史、女祧等。”   《周礼》对女官的记载很详细。那时候有爵女官包括了九嫔、世妇、女御、内宗和外宗。没有爵位的女庶人有女祝、女史、女祧、女府、女巫、女酒等,分管不同的职责,接见使臣、掌管王室钱粮事务,主持王室飨宴、祭典等礼仪活动等,涉及到各个方面。   活泼的女子摆手说:“那女府、女巫、女酒等不还是女婢么?听说咱们这次的举荐都是实打实的官女子,日后有品秩,和男人无异呢。”   “唉,真后悔没有读书!”   “是啊,我们家买不起笔墨纸砚,父亲以前用树枝在地上比划教我,但我没耐心学,现在想想真是后悔。”   这时候女子也能进学堂,还有的人家请了专门教学的“傅母”,但这都是针对大户人家才请得起的。   气氛一下子低迷起来,毕竟读书的女子还是少数。魏家的小娘子连忙说:   “我之前读过豫州发行的报纸,在荀州牧的治下,人才都是不拘一格录用的。就算是不曾读过书,若是在某些方面做得特别好,如豫州改良了曲辕犁的木匠、杏林圣手华佗般,日后也会被授予官职,秩比六百石。那我们女子中,若是表现突出,岂不是也有机会?”   有人应和说:“洛阳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姐妹们莫要沮丧。豫州医馆那也缺人手,听说已经在招募学徒了,能辨识药材的人优先,也是不分男女。”   但有几个女子不满意地道:“这,女子怎么能当官?岂不是都乱套了?还是不要说这种胡话了。”   东汉末年,各地风俗文化还在交融阶段,“夫为妻纲”的儒家统治格局也没有定型。两汉统治的百年间亦有女子封君、封侯者,在街上谁都不敢大声说“女子不如男”。   所以立即有人毫不客气地辩驳说:“女子怎么就不能为官了?昔年有吕后垂帘听政,近者有何太后辅佐幼主,不都勤劳能干吗?更何况可有天子下诏,命令女子不得插手政务?”   魏家的小娘子也附和道:“对啊,男人能举孝廉做官,难道女子就不可以吗?”她书读得比邻家大郎好多了,邻家大郎都能被洛北县尉聘为主簿,自己难道就不可以一试吗?   她的话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同:“对呀,说不定我们做得更好呢。”   有一教徒说:“我们蓬莱仙道里就有主持天庭一半事务的西王母,和玉帝分庭抗礼。仙人尚且如此,人间怎么就不能女子做官了?”   “其实任用女子当官,是因为女子的性格天生更包容,协调矛盾比男人也在行多了。”此时营帐之中,荀澜是这样对心腹们解释的。   在草原上,女子亦如男子般上阵杀敌。匈奴作为一个强大的游牧民族,民风十分彪悍,男女老少的身份没那么重要,武力值才是最重要的。   寒玦没觉得选女官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径直道:“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才学兼备的男子不够用,用女官也是理所当然。”   郭嘉觉得有趣,对主公的一些新颖的主张想尝试一下:“我也想见识一下,看女子做官能成长到什么地步。”   他唇角弯了弯,巴不得给自己选几个温柔可人的下属女官。   一从事觉得:“因为男女之间有大防,女兵营由女子来统领最合适不过。但依照您的想法,给女子和男子一样的官职品阶,怕是有人不服,会弃官而去。”   典韦心直口快道:“这有什么不服的啊,有能力者居上!”   荀澜淡淡地道:“许多读过书的男子眼高手低,基层的岗位看不上,这股子傲气也该杀杀了。”   今天他连续见了几十个据说是德才兼备的洛阳人。都是世家旁支出身,虽然家族已经没了,但傲气还在,竟没有一个愿意下基层和底层人民打交道的。   他是伯乐,给出职位也毫不吝啬,但前提是对方的得是一匹千里马啊!这些人才能不怎么样,居然还小手一伸,想要当县令、县丞,仿佛自己是冤大头一样。   正是用人之际,虽然从外地调拨过来也行,但和本地百姓难免有冲突,还是经历过这些苦难的洛阳人更容易共情。想到汉朝从来没有女子做外官的先例,荀澜灵光一闪,立即打开了思路。   女官从无到有,因此不论职位大小,自然有人争相来做。男女从小受到的教育不同,这年代的女子更谦和、更会反思自己,而且绝对更珍惜来之不易的职位,爱惜羽毛……   此外,朝政上是男人占据了绝对的话语权,所以大多数人必定看不惯女官,盯着抓把柄,这岂不是天然的监督?   荀澜为自己的念头拍案叫绝:这样即使他大量任命女官,也不怕里面有明显不能胜任和贪污受贿者。有督察官、文武百官甚至男性老百姓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这性别歧视的观念堪比现代的监控仪啊!   出格的女官很快就会被抓到把柄的。   至于这种创新会不会被人攻讦,他都要在洛阳开天辟地搞人民公社了,还差这点变化么?   若是效果良好,便可在治下的州郡推行开来。荀澜的思路完全打开:   日后女官的婚事经过朝廷婚姻所的审批即可成亲,再不用父母媒妁之言。这样,许多不愿意成为家族联姻工具的聪颖女性,必然会积极投身到朝廷建设的事业中来……   他也可以逐渐废除盲婚哑嫁的制度,大大减少这个年代的婚姻悲剧。   而且东汉后期男女交往开始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受儒家思想的影响,从随和洒脱、不拘形迹,逐渐转向稳重谨慎,检点拘泥。得赶紧制止才行,不然过了几百年,什么“裹小脚”、“贞洁烈妇碑”等反人性、拖累社会进步的东西都要出现了。   “若是有男子不乐意与女子同为官员,那就让他到一边凉快去,腾出来的岗位越多越好。”荀澜一锤定音,敲定了女官这码事:“我们需要的是实干家,不要酸腐的儒生。”   众心腹自然没有一个是酸腐的儒生,都得令而去。   “对了,寒玦你一会儿亲自请蔡邕及其女文姬过来。”待安排了众人去做事,荀澜单独交代了寒玦:“这女官的统领,选蔡文姬方可服众。”   寒玦长眉一挑:“那个闻名京城的才女?”   “正是。”蔡文姬代表作是《胡笳十八拍》,这道题荀澜上学时候可是背诵默写过的。论东汉末年博学多才的才女,那必定是她了。   荀澜撑着下巴想:蔡文姬的父亲也是当世大儒,蔡文姬从小耳濡目染,亦有极高的文学造诣,只是不知道管理政务的能力如何?   听说救命恩人有请,蔡邕父女无有不从。见礼后,蔡邕摸着胡须对寒玦道:“多亏了荀州牧提前派人将我们救走,否则我父女已葬身在火海之中。”   其实他和州牧只是几次书信往来,他受州牧之邀,在《颍川快报》上发表过几篇文章罢了。   没想到州牧一直惦记自己的安危,蔡邕叹道:“本来想立即和荀州牧道谢的,但城中救灾任务繁杂,老夫不好前去添乱,还请从事替我解释一番啊。”   两人客套了几句,蔡邕犹豫了片刻,不知道该不该问为何要携爱女同行。   像州牧那般出色的人,若是把文姬嫁给他,自己也算是了却一桩大事了。文姬在家中养到现在,迟迟未有婚配,就是因为他一直在精挑细选,尚未找到足以和女儿相配之人。   但听说荀州牧是修道之人,完全不近女色,多少说媒人都被州牧府给赶跑了,所以蔡邕心下有些拿不定主意。   仿佛看穿了父亲的顾虑般,蔡文姬朝着老父亲眨了眨眼睛,用口型说:“父亲,不用担心,我大概猜到缘故了。”   想到爱女正是貌美如花的年纪,受到自己的影响,对道家的荀澜颇为仰慕,蔡邕咽下了疑问:“请从事稍等,让小女梳洗一下,免得失了礼数。”   寒玦淡淡颔首,心里却莫名其妙的不舒服起来。方才荀澜的态度太坦荡,他不觉得有什么,但这蔡邕一脸要嫁女儿的表情是什么鬼?   西汉时女子可以和男子一起宴饮,这在社会上层和下层中都相当普遍,女子也可以单独会见男宾。东汉时受儒家的影响,虽然有了些顾忌,但不至于招致闲话。这也是荀澜敢直接将蔡邕父女请来的原因。 第101章   蔡邕的女儿名琰, 文姬是她的表字。   蔡文姬年方十八,个子在女子中算是佼佼者,梳着时下流行的双环灵蛇髻, 愈发显得高挑。她神情沉静, 竟有种和年纪不符合的御姐范, 和历史书上的插画完全不像。   荀澜和这对父女互相见礼,果然听到了系统的一连串的积分上涨提示, 这父女皆在特殊人才之列。   蔡文姬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荀澜, 见其态度谦和,举止落落大方, 谈吐不俗, 完全符合自己对道君的想象, 心下不由激动。   不过她向来冷静自制,脸上表露出分毫, 但目光还是忍不住落到荀澜的身上。她立在父亲的身后,听荀州牧邀请父亲出山,蔡邕愧疚地摆手道:“多谢州牧赏识, 但老夫年迈体弱,着实不堪重任呐。”   蔡邕历经官海沉浮, 多年不得志,在去年因为名气被董卓强制征召为官,因为家人的命令不得不从。但听命于董卓,简直是他人生不堪回首的污点, 早已对做官心如死灰。   所以尽管十分欣赏荀澜,蔡邕还是拒绝了:“何况邕因事董贼, 早已无颜面对昔日官场同僚, 让州牧失望了, 还请您恕罪。”   荀澜听后也没有失望,蔡邕都快六十了,精力有限,逼着人做官也不好,何况蔡邕政治才华也就那样,他是个文学家、思想家,才能应当发挥在别的方面。   所以荀澜笑道:“如今洛阳人心浮动,需要有名望的人站出来救灾救难,安抚百姓。”   不待荀澜请求,蔡邕主动应道:“邕虽不才,愿为救助百姓尽绵薄之力,只是不知州牧打算如何安排?”   “百姓流离失所,我已命人修复房屋、调拨粮草,”荀澜顿了顿:“您也知道,人生在世所追求的不仅仅是吃饱穿暖,在这种危难的时刻,希望是比金子还要重要的东西。”   蔡邕父女连连点头,这几天他们并非安于享受荀州牧的庇护,文姬每日都到救死扶伤的临时营地协助。蔡邕同情百姓遭受的苦楚,若非荀州牧特意派人搭救,他们父女的处境可能会十分糟糕。董贼放纵手下抢掠百姓、奸/□□女的恶劣行径简直罄竹难书:“我愿意出面帮州牧稳定人心,请您尽管吩咐。”   荀澜笑着冲蔡邕拱了拱手:“多谢您慷慨相助,您是天下名士,若是能和荀攸一起坐镇学堂,为诸子教学,可是帮了我大忙了。”自西汉建国以来,读书就是改变命运的最重要途径。   蔡邕也明白这个道理,只要家中的子嗣有书读,百姓心态自然就好了,何况有几位名士亲自教学。他们名士都没有逃离洛阳,也可以给洛阳的百姓吃一颗定心丸。   “邕义不容辞。”蔡邕家中的许多古籍在这次火灾中因为来不及搬运烧毁了,这让他明白最好的学问不是收藏在家中,而是传承下去。   说完这桩事,荀澜则看向了蔡文姬。   蔡文姬屏住了呼吸,压住自己的激动道:“听说州牧已组建了女兵营,小女不才,愿为您效犬马之劳。”   这话一出,不但荀澜有些吃惊,蔡邕也惊讶地回头看向自己的女儿。   “琰自小跟随父亲学习诸子百家之学,家中万卷藏书熟读与心,平时亦经常聆听父亲与诸位大臣的教诲,因此冒昧向您自荐。”文姬恭谨地向荀澜行了一礼。   蔡邕斥责道:“胡闹!还不快和州牧赔礼?官场可不是过家家的地方。”其中阴暗诡谲,自己都难以应对,何况是女儿家?   荀澜却抬了抬手,示意蔡邕莫要阻止,温和道:“看来文姬是听说招募女官的消息了?”   “正是。”文姬坦然道:“琰自认才华不亚于男子,想要一试。”   蔡邕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口,终究什么都没说。他这女儿素有自己的想法,此番没有和自己商量,径直在州牧前请命,看来是吃了秤砣铁了心。   荀澜霍然起身,抚掌笑道:“好!”他端详着文姬,见其手掌悄然紧握、面上无羞涩之色,反而眼底一片坚决,便应道:“我的确是在招募女官,久闻蔡家女郎的名气,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自是知道蔡文姬才华横溢,在三国战乱中她父亲的万卷藏书丢失,后来仅凭她的记忆,将四百多篇古籍默写出来。后来她的第三任夫君获罪,文姬为夫求情,她说话条理清晰,情感酸楚哀痛,所有人都为之动容,可见情商之高。   不过程序还是要走的,荀澜说:“我这有一套笔试的题目,还请你单独作答。”   这个文姬在报纸上看到过,被称为“笔试”,之后应当还有面试,她连忙应了下来:“听说州牧府上有一套严格的招聘程序,琰谨当遵守。”   于是蔡邕就看着女儿跟着荀澜身后的小将军出去了。荀澜的营帐前摆放着几个小桌子,上面有笔墨纸砚,一看就是为近日来应聘的人准备的。   看着女儿有些活泼的步伐,蔡邕长长叹了口气:“是我老了,竟不知她有这样的志向。”以前文姬总是和他一起见客,若是不便则在帐篷后偷听,可见女儿对政事相当热衷。   老父亲蔡邕不放心女儿,一直远远地瞧着,见女儿似乎文思泉涌,下笔如有神,这才放下心来。   他逡巡着左右,见那监督文姬答题的小将军仪表不俗,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儿,不由继续动了招女婿的心思:既然荀州牧不近女色,那在他帐下给女儿寻个良人也不错。   典韦哪里知道蔡邕的心思,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文姬,是担心她作弊呢!先前好几个来笔试的洛阳“才子”袖子里竟然带了小抄,都被他火眼金睛发现了。   所以这才更加警惕,一直看着文姬做题。   蔡邕揣着手在后面等着,忽然见一秀美的文人摇着扇子走了过来,后头跟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轻男子。   “这两个也不错,一看就气质不凡。”虽然容貌不及寒从事俊美无双,但都是汉人,交流起来应当更顺畅,只是不知是何等职位。   蔡邕心道:他这些年一直物色优秀的单身年轻人无所得,这刚来荀州牧的帐下就见到了仪表出众的几人,果然豫州人才济济啊!听说驻扎南阳的银枪赵子龙亦是一表人才,且对百姓温和有礼,也是尚未婚配,不知道日后能否见到?   郭嘉摇着扇子看着奋笔疾书的蔡文姬,冲甘宁笑道:“这当是个不错的苗子。”   甘宁奇道:“这都没看到卷子呢,你该不会看人家长得好看吧?”   郭嘉用扇子指了指:“你看她表情从容不迫,下笔流畅,可见才思敏捷,对题目了然心。”   甘宁瞪大了眼睛:“能通过笔试?”这小娘子看起来这般年轻,竟有这种才能?   “不仅通过,而且是高分,看她的样子,附加题应该不在话下。”   郭嘉已经猜到了蔡文姬的身份,又看了一会儿,饶有兴致道:“一会儿我来面试。”   甘宁戳了戳他,提醒道:“不是要先和州牧汇报招降了孙坚的事么?”   “好吧。”郭嘉打定主意先招文姬来当自己的下属,他又看了文姬一眼,施施然走了,留下甘宁好奇地走到了典韦身旁,伸着脖子瞄蔡文姬的答案。   蔡邕忍不住问旁边的侍卫:“这两人是谁?”   侍卫笑道:“一个是我们军师,颍川的大才子郭嘉,另一个是我们的步兵都督甘宁。”   颍川郭嘉之名,蔡邕自然是听过的,不由起了结交之意。   这时候荀澜听说了孙坚愿意与自己结成同盟的消息,问道:“那他何所求?”   “孙坚想要主公提供粮草,他要西进讨伐董卓,迎回汉室天子。”荀澜点点头,果然没有得到玉玺的孙坚是个想留名青史的大汉忠臣:“他从一介寒门,打拼至长沙太守,可见其能力不俗。”   不管是勇猛的武力值还是统御下属的魅力,能在这讲究门第之见的大汉取到这样的成就,实力都很强。   郭嘉道:“伐董是必然,不过孙坚的兵力对上董卓,必然吃亏。”   荀澜歪头笑道:“奉孝似乎有了计策。”   郭嘉摇了摇扇子:“只要杀了董贼,西凉军便可四分五裂,到时候可联合长安城内的皇甫嵩、朱儁等人,命孙坚领兵逐个击破。”   和皇甫嵩、卢植并称为汉末三大名将的朱儁是孙坚的贵人,也是多亏了他一路提携,上表朝廷孙坚的战功,孙坚才能有今日的成就。   当然,为了防止孙坚一家独大,他们豫州军也要出相同的一万人数,由大将带领,共同伐董。   兜兜转转,果然杀董卓,还是要用美人计啊。   荀澜道:“须派人几个好手供貂蝉差遣。”两人对视一笑,郭嘉道:“王允对貂蝉有养育之恩,我派人与他联系。”   荀澜点头:“董贼此番焚毁洛阳,伤了汉室根基,更在一路杀了不计其数的官员和百姓,王允等官员必恨之入骨。”   郭嘉笑道:“王允早先筹划刺杀董卓,可见其胆量不俗,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说服他不难。”   “难点在于貂蝉,若是不成功,不但平白牺牲一批人,还会招致董卓十二分的警惕。”荀澜想了想:“或许将华佗的麻沸散放在葡萄酒中,会有相当好的效果。”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由貂蝉斟酒,董卓没那么容易怀疑。   而且银针也检查不出来麻沸散。唯一的不足是,麻沸散的气味需要很浓厚的酒味和果汁来掩盖才行,得多试验几次。   正说着貂蝉,侍卫打马前来,高声通报:“报——吕布和黄忠将军大获全胜,带着大批的粮草回来了!”   荀澜听完,不由精神一振:“不错,着黄忠和周仓交接粮草,再让吕布过来一趟。”他至今还没正式和并州军的头领们见一面。   不但要请吕布,张辽、高顺和臧霸并州头领也在邀请之列。   消耗了大量积分,使用了大量的催熟粉,获得了很多优良的麦种之后,他的积分又不足了。刚才蔡文姬父女贡献了一百一十积分,已被荀澜迫不及待地兑换了点东西。   “奉孝,实不相瞒,我想让吕布去攻打荆州,铲除宗贼,他帐下猛将如云,应当能满足我的愿望。”   “要驯服吕布这样的猛虎,非恩威并施不可。”郭嘉微笑:“还好他胸无大志,帐下也无谋士可用。稍加利用,便可为主公手里的一柄利刃。”上苍是公平的,给了吕布天下无双的武力,但计谋没怎么点亮。他对自己的定位也一直是猛将,而非主公。   “那奉孝就留下来,陪我见吕布等人吧。” 第102章   吕布携带心腹部将, 骑着赤兔马,手持方天画戟,精神抖擞地往豫州牧的大营奔去。   这一路走来, 洛阳已比他们借粮出发时好转了许多。城里的大半尸体都运出了城外, 城外有孙坚统领的长沙军修筑陵园、安葬此次灾难中失去性命的百姓。   入城的时候吕布还特地停下了马,好奇地问抬尸体的士兵:“为什么你们都要用布蒙着脸?”   “回禀将军, 是遵守州牧的要求, 防治瘟疫。”兵卒们每天晚上都被拿着法器的将军科普瘟疫知识,已经对地震、火灾等灾难发生后引发的鼠疫、霍乱、斑疹伤寒等倒背如流,连症状都记得一清二楚。   等城中一有人出现了这样的症状, 就需要他们士兵将人用马车运到远处的山丘去,免得让瘟气蔓延。   荀澜特地交代寒玦用大喇叭在城中大规模科普知识。原因无他, 这个年代的卫生知识太薄弱了。还有的人很迷信,会将瘟疫牲畜尸体扔进河里,任其随意漂流。   那肯定会造成水源污染, 所以荀澜每天都让寒玦带着他录了音的喇叭, 广为科普知识。   其实荀澜更想将人火化,但古人和现代人理念不同, 火化对他们来说简直是挫骨扬灰的大仇,所以才让士兵们注意卫生, 尽快将尸体掩埋。   一说到瘟疫, 天不怕地不怕的吕布也变了脸色,连忙驱马走了。行至城门, 见城门上悬挂着一红色的法器,竟然有悠扬的音乐从里面传出。   不少脸色难看的兵卒会在此地驻足一会儿, 感觉心神被治愈了, 稍作修整后再继续照顾伤兵、运送百姓尸体。   吕布叹道:“这音乐和我的水晶球一样, 都是仙乐啊!”对荀州牧拿出来的法器更为好奇,不由问高顺:“你说我能修道吗?”   “听说荀州牧修道不近女色,豫州别驾戏志才、从事寒玦也跟着修道,将所有的媒人拒之门外。”高顺黝黑的脸皮上皆是耿直:“沉迷女色和享乐,怕是做不到。”   吕布无话可说:……   进入城中,一队队人马修整房屋、清理物资,男女老少皆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没有任何哄抢,清点出来的物资立即被登记入库,路上甚至能听到孩童郎朗的读书声,可见洛阳已进入了快速的修复期。   张辽感慨说:“能在短短的几日将偌大的城市安排的井井有条,将各方势力化为己用,州牧着实让人钦佩。”   “我刚看路边有特别设立的物资兑换点,百姓可以拿先前在城中捡到的宝物来兑换粮食。”高顺也道:“用这种细无声的方法回收皇宫流失的宝贝,州牧真是仁慈。”   洛阳缺粮,手头有再多的金银珠宝也无用。甚至不用宣扬,百姓就会自己去抢着兑换。   “城中百姓一顿只有一粥,肯定是吃不饱的,越是养尊处优的人越受不住。”那些宫人首当其冲,必会献出从宫中搜罗的物什。且现在出城必须搜身,若是说不清身上宝物的来历,都是要扣下的。   吕布却反驳说:“我看那价格离谱,一件成色上好的玉佩居然只能换五个饼。”简直和明抢差不多。   张辽却觉得:“洛阳此番投入甚巨,能多补贴一些也是好的。而且本来百姓抢的物什就不是他们自己的,若是在其他州郡,早被强征强搜了,州牧的手段很温和。”   “温和且有效。”高顺皱眉道。一会儿他们就能近距离见到州牧了,他有些紧张。   “奉先,一会儿切莫冲动啊。”待吕布下马,高顺就像个老妈子一样跟了上去,又叮嘱了一遍。   “你这都说了一百遍了,烦都烦死了。”吕布像是挥苍蝇一样在耳朵边扇了扇,他知道高顺的忠心,但这唠唠叨叨的性格简直比他逝去的娘还能念,不论过了多少年都习惯不了。张辽无奈,眼见这日常的一幕又一次上演,选择和臧霸一样,默默摩挲自己的兵器不开口。   典韦迎上前:“诸位将军请进。”   掀开帘子进入营帐,四人的脚步都是一顿,皆瞪大了眼睛。只见一青衫的人坐在大帐的中央,随着他的手指抚摸过麦种,一颗颗种子抽芽结穗,碧绿的麦梗逐渐舒展开,很快沉甸甸的麦穗就缀满了枝头……   他噙着一抹浅笑,不耐其烦地重复着这个动作,大帐中的麦穗越来越多……   而在他身侧,狐狸般的军师郭嘉和战斗力非凡的从事寒玦正在烧麦穗当零嘴,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仿佛完全没意识到这场景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吕布用手指头揉了揉眼睛:没眼花。   又咬了一下自己,好像不疼。哦,他暂时放了心:那是自己做白日梦了……   直到对面的人抬起头来,笑意盈盈道:“诸位将军到了,此番多有辛苦,快请坐。”   吕布瞪大了眼:居然是真的,不是幻觉!   几人如大梦初醒,僵硬地行了礼,顺着荀澜手指的方向坐了。   吕布忍不住开口问:“主公,您这是?”   荀澜从容道:“洛阳积攒的粮种皆被董贼劫掠而走,我便从家乡运来了些,作为春耕的种子。刚成熟的麦穗烧着吃别有滋味,寒玦和奉孝就尝试了下,几位将军也试试?”   吕布从来不知道客气两字怎么写,他好奇心重,从善如流地挤到郭嘉那去了:“军师,可否容我一尝?”   郭嘉才不惯着他,递过去一串的同时,笑眯眯道:“吃完要给我烤十串哦。”   “唔...”吕布光顾着吃,被麦穗烫了一下,立即伸出了舌头,呼呼吹气。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把麦穗吐出来,认真嚼了嚼,怔怔道:“好像有股清甜的味道。”   荀澜弯了弯唇角,感觉吕布攻击力没那么外放:“将军喜欢就好。”   高顺、张辽等人已瞠目解释,被荀澜的术法所震,皆心服口服拱手道:“有主公的仙法在,洛阳的危机可解,我等钦佩不已。”   他们认了主,荀澜望着系统叮叮当当上涨的积分十分欣慰,笑容也诚挚了几分。   荀澜抬了抬手:“诸位既然来我旗下,日后就是自家人,不必讲究这些虚礼。”他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麦穗吃的就是一个鲜字,我自小就爱吃,各位将军自便。”   并州军的四个头领皆忘记了自己来时的措词,在军师旁边坐下,围着火堆烤起了麦穗。   寒玦则回到的荀澜的身侧,和典韦一道将催熟的大量麦穗装入筐中。这些还要经过处理,方才能够在春日播种。   吕布对荀澜的本事大为推崇,直率地说:“想不到主公有如此的仙法,早知如此,我早该抛弃董贼老儿,去豫州找您了!”   荀澜浅笑说:“这时候相遇也不晚,将军武功盖世,亦让澜钦佩不已。”毕竟是传说中三国第一战力吕布啊。   吕布心口直快地道:“主公有如此的本事,何须忌惮董卓老儿和袁绍那厮,下次若是遇到他们,布愿为主公打头阵,狠狠挫败他们!”   “有奉先的这份心,我如同吃了定心丸。”荀澜夸奖起来丝毫不吝啬,让典韦取酒来,煮青梅酒招待他们。   吕布根本不讲究循序渐进那一套,也不懂虚以逶迤,将高顺的叮嘱抛到了九霄云外,直接表达了自己的疑问:“不知主公下一步是要去哪里,打算何时启程回豫州?布也好有个准备。”   “不瞒你们,我并不打算撤出洛阳。”   “重建洛阳,这得花费多少金子啊!”吕布惋惜起来,可惜他宅邸也被烧毁了。董贼这人虽然烦得要死,但每次摆平事端后给好处费也慷慨。他已经攒了两麻袋的金银珠宝,这下可惜了。   “洛阳毕竟是北方的重镇,且有大片的沃土,若是我不管,错过今年的春耕,田地荒废后再开垦就麻烦了。”荀澜道:“说到金子,将军同意来到我帐中后,我就令人通知了您府中的管事,将您府中的财产好生藏起来,不知道您回家看了没有?”   吕布讶然:“我只知道主公救了我等的家眷,没想到主公连这都想好了。”从他投降到洛阳被烧,中间时间如此仓促,传信都有些来不及。但想到荀澜的神仙手段,听说能千里之外得知讯息,吕布就没多想。   然后就有些坐不住了,想回去刨地。   吕布连忙问:“那我等日后是留在洛阳,还是……”   荀澜抛出来一个重磅:“其实,我想举荐奉先为江夏郡太守,想必以奉先之能,必能胜任。”   吕布语塞了,面上的吃惊、难以置信交织在一起。   他眼神里迸发出了渴望的神采,饶是高顺一个劲儿使眼色,吕布都没在意,喜不自胜道:“听说明公乃是当世伯乐,有您这句话,布也算是抬得起头来了。”   他想果然没投错人,跟着董贼只是个受忌惮的中郎将,还有那么多鸟事儿。这刚来豫州牧旗下,对方丝毫不嫉贤妒能,也没有没收并州军,反而举荐自己为一方长官。这就是仙人道长的胸襟与气魄吗!   吕布高兴地敬了荀澜一杯:“虽说董贼老儿把控了朝廷,不一定理会此事,但得到您的认可,布不胜荣幸。”   “奉先不必担忧,南阳郡皆是自己人,且有百万人口,我自会调拨军队,让你统领一万人马入江夏。”   “有您这句话,还有什么事情不能成?”吕布自信道。   “不过,以兵强攻并非上策。”郭嘉插了一句:“江夏军和南阳郡接壤的北关易守难攻,若是强破其关卡,我方损失也不小,并不值得。”   “军师不用担心,我手下兵皆是勇猛之辈,只要辅以云梯、铁箭,半日之内,必攻破北关!”   “我倒是有一吞狼之计,可不用费一兵一卒,便可拿下荆州诸郡。”   “哦?”荀澜佯装惊讶:“不用一刀一剑、一兵一卒,还有这样的好事不成?看来军师是醉了。”   “那可不见得,主公和诸位将军且听我慢慢说来,荆州纷乱,中部和南部的宗贼极为猖狂,他们对下压榨百姓,对上欺瞒朝廷……”   郭嘉娓娓道来。   吕布见郭嘉酒后双颊灿若桃花,竟然有点看呆了,被高顺踢了一脚才正了正神色。   随后郭嘉红唇微张,道出一计。   荀澜询问众人的看法,高顺道:“非胆大心细者不能为也。”但事若成,的确是不费一兵一卒,立下大功一件。   他看向张辽,觉得张辽的心细、胆识皆可以担此重任。且张辽穿衣显瘦,平时穿个衫子,就像是个清俊的白面书生,可以大大降低人的戒心。唯一的缺点就是,张辽名不见经传,怕是没有人会买账。   正犹豫推荐张辽,吕布头脑一热道:“我去!”   高顺惊得想拉他的衣摆,作为并州军的头领,他岂能犯险?考虑在荀州牧面前,只得将手收了回去。   吕布说完后越想越觉得自己合适,这才是英雄干的事儿:“单刀入敌营,一戟扫百人,布愿往!”到时候让高顺、张辽带兵,合力将所有的宗贼势力一网打尽。   万幸州牧没有立即答应,而是说:“此事需要从长计议,毕竟风险极大。”他看了高顺、张辽一眼:“也得让高顺和张辽找准地方做好接应才是。”   高顺和张辽松了口气,看来主公真的没忌惮并州军,而是真心实意地要平定荆州的宗贼,解救那些受难的百姓。   郭嘉也道:“不如主公先上书朝廷,表荐奉先的官职。”“若是董卓老贼不答应……”吕布想了想:“不如主公加上行小字,若是他不答应,让他时刻当心自己的项上人头。”他跟在董卓身边多日,自然了解其最怕的就是时不时冒出来的刺杀。   当差了那么久,他对董卓的布防最清楚,三下两下都说了出来,由郭嘉记录在纸上,准备飞鸽传书给长安的人马,让他们提前做好应对。   吕布越看郭嘉越好看,越看主公越有亲切感,仿佛梦里见过似的,看来自己和豫州军是相当投缘。   此时的阳翟,戏志才、徐庶、徐晃等人也忙得脚不沾地,药草、粮食源源不断地供给到洛阳去。   徐庶心知洛阳到秋收前就像是一个无底窟窿,私下里忍不住和戏志才感叹:“主公过于重视洛阳了,这样下去,我们在豫州各地的建设经费要削减了,主公心心念念的基建大业进度也难免被拖累啊。”   “凭主公的性格,不管怎么重视洛阳也不为过。”戏志才却道:“元直可曾发现,这可是主公重要的一步棋啊。”   州牧府的人皆感慨州牧太过善良,戏志才却看得更清楚些。世人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只看到了洛阳眼前的灾难或者盯上了洛阳肥沃的土壤。   戏志才却联想到,主公想发设法启用寒门,且为了不引起世家豪族的怀疑,费尽了心思,可见其日后铲除世家豪族的决心之巨。   世家豪族历来和朝廷争夺人口。许多百姓交不起赋税,失去土地后就不得已卖身进入豪强地主家里成为佃客,给他们耕种土地。   这些豪强向下剥削百姓,平时决不给其一口多余的口粮,年老体衰后就毫不客气地抛弃,将其浑身上下压榨得骨头都不剩。向上则隐匿人口、不交赋税,甚至左右当地的朝廷,乃是国家的一大毒瘤。   有的豪强地主,家里佃客有数千之巨,平时让佃客耕种,战时则训练佃客,俨然是一个个地方的小王国。除此之外,他们还威胁和贿赂地方官员,把自己的嫡系后代举荐孝廉,让家族蒸蒸日上,朝中有人后反过来继续包庇家族,继续劫掠地方的财富。   徐庶虽然是寒门,但没戏志才看得清楚:“志才的意思是?”   “嘘……说出来就不灵验了。”戏志才笑眯眯道:“你我皆竭力援助洛阳即可。”   这时候的洛阳,所有的财产被烧得一干二净,所有的人都返回了赤贫,更没有人依附在豪强身边,所有的人都指望豫州的救济。   洛阳犹如一张空白的颍川纸,主公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试着推行家乡各项新颖的政策,从中汲取失败的经验,将洛阳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若是得到天下百姓的认可,日后百姓大开城门、交道欢迎主公,何愁天下不平?   送走了吕布等人,安排精力旺盛的他们去支援城中建设,让以前饱受百姓议论的吕布去给百姓盛盛饭,挽救一下他岌岌可危的名声。   随后荀澜也心有灵犀地和郭嘉、寒玦道:“如今洛阳是最好的试验田,我又拟定了有些政策,咱们来商量一下。” 第103章   郭嘉的嗅觉极为敏锐:“主公欲抽调阳翟各工坊精英, 前来洛阳大规模冶炼、造纸和印刷,莫非有移居豫州治所之意?”   “不愧是奉孝,凭这一点苗头就猜到了我的意思。”荀澜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 喝了口米酒润润嗓子,不疾不徐道:   “阳翟虽好, 却太小了。”他在阳翟深耕了大半年, 整个阳翟城都欣欣向荣, 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人才也多。但越发展, 阳翟的短板越突出——人盛不下了。   寒玦点头道:“洛阳距离豫州本来就近,调兵遣将和运输物资都容易。何况为了和洛阳城内的大商贾做生意, 去岁我们已重新整修了阳翟到洛阳的官道, 不论是太平车还是板车运输,都极为便利。”   经过整修,从豫州北部的阳城到洛阳的官道距离缩短到了一百五十公里,道路宽阔而平整。所以豫州的援军才来得十分及时。在这官道上驰骋, 从阳翟城赶过来,也不过两百公里。若是不心疼马匹, 快马加鞭、中间丝毫不停, 仅在中间的驿站换匹马, 那么一夜就可以从阳翟赶到洛阳。   当然这也太糟蹋马匹了, 这样连续高速奔跑, 普通的马会掉膘, 起码要大半个月才能恢复过来。行军要慢一些,但骑兵也不过两三日脚程,步兵不会超过四日。用两头牛或四匹马拉太平车, 大规模运输物资也很快。   随着阳翟各项工业化排上日程和人口的日益增多, 城内城外都愈发的拥挤。若是再修筑城墙、挖护城河, 扩大城池,所耗费资材甚多,有些得不偿失。所以荀澜从去岁就在推动阳翟的卫星城发展,如临颍、阳城等。但这些小城,终究不能形成大规模聚集效应。   洛阳自然不是一座小小的阳翟城可以比拟的。洛阳身处盆地之中,周遭有大片的肥沃土地。在未遭劫掠之前,连同周遭的乡里,其人口有百万之巨,堪称当代最繁华的大城。而且洛阳交通四通八达,北部还有黄河经过,可以水运货物和运输士兵顺流而下。   一旦中原有什么变故,在洛阳能够第一时间调兵遣将。周公曾称洛阳为:此天下之中,四方入贡道里均,就是在强调该处地理位置的重要性。   洛阳城内街道宽阔笔直,还有较完备的排水沟、下水道和公厕等,能省下不少基建的力气。最重要的是,董卓没来得及焚烧完洛阳就被关东盟军攻了进来。   和历史上方圆两百里被烧成一片焦土的洛阳不同,洛阳城内建筑大半保留了下来,护城墙也只毁了一半,荀澜有信心快速恢复洛阳本来的面貌。   但诸侯们是没耐心修筑城墙的,在古代修筑城墙极为费时费力,夯土、烧砖无一不是大力气活,过程中要填不少壮力进去。   而且洛阳四周四通八达的优势在缺乏防御的时候就变成了劣势。洛阳南面有豫州兵强马壮,北面有黄巾余孽白波军虎视眈眈,西北还有董贼之患未解。若是留在此处,不但远离自己的大本营,还有各种各样的危险。修城墙起码得两年,这期间防御都是空的,所以他们放弃洛阳也十分干脆。   但荀澜有杀手锏:他有系统提供的古代版水泥配方,比秦始皇修驰道的方子好使多了,修筑道路和城池又快又坚固。   主公素来有野望,想要改治所到洛阳虽然出人意外,但而已在情理之中。郭嘉没有反对,而是问了实际的问题:“眼下还没腾出手来修整洛阳的城墙,主公有何打算?”   想到以阳翟为中心,向豫州四面辐射出去的宽阔驰道,郭嘉表情有些微妙。那些材料的配比是严格保密的,除了负责修路的核心工匠,谁都不知道是怎么造出来的。   别的州郡修路都是要人命来填,光夯土一项就要累死不少人,但豫州郡一个人都没有在做工中死去,修路的人晚上甚至还有余力跟着长官学习阿拉伯数字和简单的识字。若说其中没有省力的法子,郭嘉是不信的。   “我打算先整修城内外道路和房屋,最后再修筑城墙。”荀澜却一点都不着急:“反正守护一座城从来不是一面墙能决定的。”   寒玦微微蹙眉,劝道:“没有城墙难以抵挡他人的劫掠。尤其是小股骑兵,机动又灵活,根本防不胜防。”   郭嘉摇了摇扇子,奇道:“主公是想扔炸/弹和火/药不成?但若是对方四面来攻,还是不好应对啊。”   可恶,都没有装到。“最重要的是人心”这后半句都没法说了。荀澜只得道:“修城墙靠后,不是一直不修。有这样的大危机在,洛阳城内的安排都可以事半功倍,少有抱怨。”   郭嘉叹了一句:“主公真是大智慧。”   见寒玦还是蹙眉,荀澜耐心解释说:“此外,洛阳北部有护城河黄河,那段一点都不着急;二是洛阳南部就是阳翟,有许褚镇守此处,难有敌军绕行。西部董贼可没命卷土重来,东部兖州刘岱自己境内的黄巾都压不住,哪有精力来洛阳抢劫?”   的确如此,洛阳盆地有内外八道胸关拱戴,算是坐落在中原中心的一座巨型要塞。东边有汜水关,西边有函谷关,北部有黄河作为天然的护城河,南面是自己的大本营豫州。在这样的背景下,除非对方有兵力优势,不然洛阳难以攻克。   郭嘉想到河内声势浩大的白波军,这可能是最大的威胁:“若是小麦收获之时,北部的白波军绕路来袭呢?”   这时候北部的黄巾贼余孽主要有两支,一是黑山,另一名为白波,实力皆不容小觑。在丁原带着并州主力南下后,并州地区的黄巾贼势力日益壮大,有了张燕领导的黑山军。   白波军则在郭太的领导下,起兵于白波谷,鼎盛时期达到十余万众,活动于河东、河内等郡,四处掠夺,其凶残与黑山军齐名。   荀澜看了寒玦一眼,缓缓道:“不必担心,自然有人牵制白波军。”   郭嘉看了两人一眼,见寒玦神情有异,主公不愿多说,便陷入了沉思。   荀澜话题一转,笃定道:“而且张扬就在打击白波军,我们可以从他那获取情报。”吕布、张辽都和张扬的感情很好,都是当初同样被丁原启用的并州籍将领。   郭嘉和寒玦不约而同地抬眼看荀澜,都没掩饰自己面上的惊讶,竟完全不知荀澜什么时候认识张扬的。   荀澜微笑说:“张扬和吕布可是有深厚的友谊,明日劳烦奉孝去吕布那要封信,想必张扬不会拒绝我们的要求。”   原来如此,但吕布今日分明是第一次和主公交谈,方才也没提到张扬?郭嘉歪了歪脑袋:“张扬在河内抵御匈奴和白波军,颇为吃力。通讯之后只要送上少许物资,就能结成联盟。”   在郭嘉走后,寒玦问:“这个张扬,是个什么样的人?”   荀澜想了想道:“他心里有汉室,是个温柔正直,不忘初心的人。”张扬人品很好,在吕布落难的时候会去营救,带兵到东市,遥作吕布的后援。   天子被挟持,他带着粮草去迎天子,之后毫不犹豫地弃权势而去,说“天子应当与天下共存,朝中有文武百官,我张杨可以抵御外来的侵扰,留在京都干什么呢?”   可惜张扬心肠软,当初朝廷让他剿匪,土匪一投降,他就不坑杀。所以收降了很多土匪,也有些压不住部下,最后被部下背叛所杀,让人十分惋惜。   寒玦认真道:“待我回去,便同他联手,一起压制白波军。”   荀澜微微叹了口气,忙碌数日来,两人对离别的话题都闭口不谈。但时间的流逝不会因为逃避话题而停下:“时间过得真快,都要倒计时了。”   寒玦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沉重,他上前摸了摸荀澜的脑袋,就像是之前荀澜对他做的一样。   反过来被摸的荀澜:……   如今他竟要抬头看寒玦了,简直不科学!   寒玦听他碎碎念:“谁知道救下的小妹妹会突变成这个样子”,不由好笑:“现在能保护你不好吗?”   荀澜想也不想地回道:“又不是一直保护。”   脱口而出后,他立即后悔了:又是这样!   为什么自己每次都怨气满满啊,就算是一开始救了寒玦,后来人家也都加倍回报过来了啊,我这是什么恶劣心态,真得反省。   寒玦上前,解开自己的披风给荀澜披上。他眼睑微垂,平时杀伐果断的人,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这几天太忙,我们都没好好坐下来说话了。”   荀澜急着转话题,把自己刚才丢脸的形象给拉回来,于是拉着他坐下:“饿了么?”   像旧时一样,他用帕子擦干净了手,从系统里摸出来了一个热气腾腾的山东白面大馒头。   寒玦露出了一丝笑意,望着荀澜空空如也的手掌,为难道:“我手不干净。”   “那你张嘴。”荀澜熟稔地撕了馒头块,开始投喂。   “回去就吃不到了。”寒玦略感慨了一句。   荀澜不是很想接这样的话题,寒玦见他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分明想赶紧喂完顺势说睡觉,便继续道:“留一只信鸽给我,如何?我会每天和你通信的。”   寒玦说的信鸽自然是系统出品的那几只,不会迷路。不论荀澜在哪里,信鸽都会自动飞回他身旁,而且飞得很快,能听懂荀澜的吩咐。   荀澜身上一轻,寒玦还是依赖和亲近他的。他故作轻松道:“那岂不是要累死鸽子?每天往返大几百里?”   寒玦沉吟片刻:“我会好好喂养鸽子的,顿顿小米粥和清冽的泉水招待好。”   荀澜忍不住笑了:“那你发誓,一根鸽子毛都不能少。”   然后,他尊贵的脑袋又被摸了一下。荀澜瞪了寒玦一眼:“没大没小的。”   寒玦轻飘飘地应了一句“哦”,继续我行我素。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说,比如我走后你要找谁来替代我的位置,会不会和其他人这般亲近,与别人分享馒头和发带的秘密。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未来出现的“替身”,充满了敌意。   但最终,寒玦什么都没说,只是望着荀澜好看的侧颜,享受着这一刻的静谧时光。   过了一会儿,荀澜嘟囔道:“我要给你带什么回去啊?”   寒玦想了下,没有和他客气:“一点洋姜和土豆种子吧,回去让他们安心耕种和畜牧。”   “得有防身的武器才行。”   寒玦珍惜地摩挲了下随身宝剑:“这个就足够了。”   虽然知道寒玦的身手好,但荀澜一想到他要回去虎狼争斗的南匈奴,杀掉几波势力后上位,就觉得心悬了起来。   荀澜怀疑道:“你们部落不会有巫蛊之术和下毒吧,一定要小心啊。”   “听说南蛮才喜欢用这些手段,我们部落鲜少使用这些。”寒玦想了想说:“虽然大巫代代相传咒术,但听过你的科普讲解,那咒术多半是遭瘟的牛羊污染了水源,造成了病毒的传播。”   “所以草原的大巫真有巫术么?”   “有的。”寒玦笃定道。   “是什么样的术法?”   看荀澜不是很相信的样子,寒玦道:“巫能让人起死回生,曾有人气绝身亡半天,在巫的祷告下复活。”   荀澜以为那多半是流言营造出来的光环,抑或是对方找到了麻沸散一样的药,给自己树立威信的小把戏。却不曾想到,正如他的穿越一样,这世上难以用科学解释的东西大量存在着。   “那你回去要当心大巫……万一他被敌方拉拢了呢?”   “不必担心,大巫是看着我长大的。”   匈奴人每年的龙城大会上,大巫祭祀天地,在十七年前,他感受到了草原中一抹异样的气息,循着祖先和苍狼之神的指引,他找到了荒野中被野狼哺乳的寒玦,身旁倒着被冻死的忠仆。   寒玦道:“等你收服了荆州、扬州,整顿了洛阳,我们可以前后夹击白波、董卓,在长安会师,北方大半也平定了。”到时候再威逼冀州公孙瓒,拿到冀州,那么荀澜将成为占据广袤五州的天下第一大势力。   “可是……”   虽然被寒玦笃定的语气感染,荀澜对他的担心放下了些。但荀澜还是谨慎道:“且先等你安定了族人再说。贸然出兵,你的地位很容易被动摇。”   而且,约束匈奴人不在汉军的地盘上劫掠,也很难啊!寒玦必定会制定严格的军纪,但这些匈奴人可不会将汉人当做自己的同胞。到时候不听号令,再被匈奴贵族煽动,寒玦可能陷入危险的处境,中原大地也遭灾。 第104章   但荀澜小看了南匈奴对汉朝的认同程度, 寒玦坦然道:“北部有乌桓、鲜卑诸部的连翻骚扰,我早有意迁徙部分族人南下。若是打完上党郡的黑山、河东郡的白波,我想安排他们南下与汉族混居。”   荀澜一直都说民族大融合, 之前提到的“鼓励通婚”政策听起来切实可行。他只是在闲聊中将后世的经验教训随口一说,但寒玦却上了心。   匈奴人爱好汉族文化,以上层贵族为普遍。自从一百年前, 南匈奴和汉族的交流愈发频繁, 汉族的文化突破贵族圈而趋向于一般匈奴百姓。匈奴中亦有不少人颇为向往中原繁华的大城和平淡宁和的日子。   “那好, ”荀澜随口道:“若是你真能率领部落南下,那我日后就颁发法令让所有人都入户籍。”   两人相视一笑,谁都没料到在床榻上闲聊的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会被记载为“民族大一统先驱日”,被记载至开国皇帝传里,供后世历史课本划重点背诵。   翌日,寒玦醒来发现荀澜罕见早起, 正倚靠在床头摆弄一个粉红色的方形东西, 神情怪异。   “这是什么?”   荀澜正在心痛积分和购物欲满足中来回摇摆, 胸中罪恶感和拍照的兴奋感交织,也不多解释:“一会儿你就知道啦,快洗脸漱口。”   他让寒玦站在营帐的空地外, 背对着不远处的皇宫。   “咔嚓”一声落下,寒玦不明所以地看着荀澜。   不过片刻,方盒子竟然吐出来了一张硬纸, 荀澜将其拿在手里,像是迷你扇子一样扇了起来。   “这是什么?”寒玦上前一看,那白纸上竟逐渐浮现出一个人影来, 把跟在荀澜后头尽忠职守的典韦吓了一跳:“主公当心!”   早起来找主公的郭嘉也凑了过来。几个人看纸上的身影逐渐清晰, 竟然和寒玦分毫不差。   典韦手指颤抖着指着寒玦:“一丝一毫都没有区别, 连脸上被风垂落的一小束发丝都一模一样!”   “主公,这是什么术法?”郭嘉第一反应是巫蛊摄魂之术,主公是和寒玦闹翻了,要通过这种手段来控制住他?   当事人寒玦倒是最平静的一个:“这小人能开口说话陪伴你吗?”   “想什么呢,这是特殊的绘画艺术罢了。”荀澜把拍立得交给郭嘉:“奉孝,你来给我和寒玦拍个合影。”   这样,不管日后他和寒玦是何种模样,在异世他乡最初相遇的最好样子都保留了下来。   这可是他花大价钱兑换的!   饶是聪明人如郭嘉,操作起来这种现代器械也觉得摸不到头脑。但他记忆力好,照着荀澜的叮嘱分毫不差地按了快门键,不一会儿寒玦和荀澜的合照就新鲜出炉了。   主公都丝毫不顾忌拍了,自然不是什么摄魂的术法。   郭嘉理了理发丝,双眼迸发出了奇异的光彩,罕见地完全不遮掩自己的情绪道:“主公,我也想要一张!”   一会儿甘宁闻风而来:“有什么好东西……”   于是荀澜夜里辗转反侧、为了和寒玦留下纪念而痛下决心、大出血买的拍立得,在这一天充分派上了用场。   最后干脆叫来了吕布、黄忠等人一起来拍了个大合照,把拍立得赠送的十张胶片给用得一干二净。   吕布摸了摸头顶,悄悄和高顺说:“好像灵魂没少点什么……”   高顺长长地在心底叹了口气,很想怒怼他:就算是少了什么你也拍了啊,既然害怕你凑上来干什么?   最后众人为照片的归属权展开了激烈的斗争,被史书记载为排位战。甚至野史说就是这一战形成了凡是有新将军来洛阳,必定参与挑战和排位的奇特传统。   后来即使寒玦离开两年,荀州牧旗下第一将领的位子依旧无人敢认领……   当然,这些史书留名的将领们现在浑然不觉,吕布正撸起袖子,十分不服气地说:“你都有两张了,怎么还要和我们争抢!”   寒玦是拍的最多的,自己的单独照、与荀澜的合照,在甘宁来之前和郭嘉、荀澜合照,以及所有人的大合照,但这丝毫不耽误他争取两张大合照的所有权。   寒玦对上吕布,俊美的脸上毫无退让之意,眼中寒芒更盛:“只要你抢得到。”   吕布狠狠地顿了下方天画戟,威胁道:“快交出来!”他本来还想说几句狠话,但对上寒玦好看的脸,军中粗鄙的言语就说不出来了。   典韦连忙插入其中打圆场,显然他也很想要:“不如我们从长计议,至少每人匀得一张?”说完,求助般看向荀澜。   荀澜摊手,耸耸肩后退了一部:开玩笑,主公岂能参与到这种事情中来?   郭嘉则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摇着扇子笑意吟吟:“既然是武将,当用武将的法子来解决啊。”   一听比试,吕布摩拳擦掌,头高扬着,像只好胜的公鸡:“来啊,害怕你不成?”   甘宁听到比赛,也是一点都不怵。他见吕布头顶的长长的红缨一颤一颤的,羡慕地摸了摸头顶,想把自己头顶简短的红穗子给换成彩色的长羽。   黄忠也是跃跃欲试,他加入州牧府晚,论资历自然是不成的,那就各凭本事:“先说好,比什么?”   典韦连忙道:“黄老将军,您可不能欺负人,不能单比射箭呐。”对上百步穿杨的黄忠,他可一点胜算都没有。   黄忠摸着胡子道:“射箭可是最快的法子啊。”   荀澜提议说:“不如来文斗?”   众人皆看向主公:“什么是文斗,还请主公解惑。”   “把长/枪和长戟用布条包起来,涂上墨汁,半柱香后,谁身上的墨汁多就论谁输,如何?”   众人皆赞成:“如此甚好,一来也不会受伤,二来比完一场稍微休息片刻即可,不愧是主公。”   于是,荀澜迫不及待让侍卫搬来小板凳,众人坐成一个圈儿,围着中央的空地看戏。噢,不,是看切磋……   吕布迫不及待地第一个跳了出来,对着寒玦挑衅地扬了扬下巴:“放心,我不打疼你。”   高顺默默地捂住了脸:奉先你都败了两回了,这才过几日,哪来的信心能赢?   寒玦正回头吩咐侍卫给荀澜煮点热酒来,免得被寒风吹得身子骨冷,完美错过了吕布挑衅的眼神。   吕布只得干咳几声,结果没唤来寒玦的注意力,甘宁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应战了。   “也行,我倒要瞅瞅你的手段。”   “同样的话还给你,一会儿可别哭鼻子!”甘宁同样嚣张,随手取了一支包裹上棉布染料的长/枪上了。   半柱香后……   吕布得意洋洋立在原处:“下一个谁来?”   甘宁灰头土脸地败下阵来,默默拖着长/枪回到了主公和军师的身旁,掩面道:“主公,他欺负我!”   主公荀澜一个同情的眼神都没有,扭头吩咐侍卫:“把箱底的花生拿出来。”没法子嗑瓜子只能磕花生了。卤花生又脆又香,他平时都舍不得拿出来呢。   典韦深吸一口气:“请赐教!”   甘宁从荀澜手里讨得了一把花生,吃着这新奇好吃的玩意很快就振作了起来:“咦,典韦这小子今天直接和吕布比拼力气啊。”   “吕布擅长使用长戟,长戟的百般花样都使得出来,典韦只能硬拼力气才能减少吕布的进攻。”寒玦淡淡地点评道。   经过大半年的放开肚皮吃饭,典韦虽说距离后世传说中的臀力过人还有一定差距,但力气也相当大了,扳手腕都能赢过甘宁。   半柱香后,典韦也落败了,不过比甘宁要好些,硬拼果然是有用处的,虽然还是比不得吕布天生神力。   见吕布连战两人还是神采奕奕,荀澜笑着和郭嘉道:“如此一来都可以设置一个新的度量衡了,名为布。”   “吕布已完全认可了主公,”郭嘉也笑得如沐春风,用扇子压低了嗓音道:“我想主动请缨,过些日子和他去荆州,为主公除袁术和宗贼之患。”   荀澜微微皱眉,他自然是舍不得郭嘉犯险的,毕竟郭嘉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文人。   但见郭嘉笑得眉眼弯弯,眼底却一片坚决,便不好立即否认,只转移话题道:“且等董贼动作。”   接下来黄忠捋了捋袖子,精神抖擞地上了。   作为五虎上将之一,黄忠实力自然不容小觑。他有心在主公面前展示自己实力,更是拿出来了十二分的精力来迎战。   “咦?”   “怎么了?”   “这是我之前用来克吕布的一招,没想到黄将军看了一次就记住了。”寒玦道。   不仅如此,他像是看穿了吕布的套路一般,见招拆招,比甘宁和典韦应对要迅疾多了。作为一名老将,这实在实力非凡。   郭嘉漫不经心道:“黄老将军可是一直在观察你们,你们的套路都被看穿了。”   但一力降十会,吕布还是凭借天生的力气赢了,打赢了倍儿有面子,兴高采烈地看向主公这边。   然而他的胜迹到寒玦这戛然而止。   同样的天生神力,寒玦的攻击角度更诡谲莫测,交手不过三十招,吕布就被戳了好几下,这还是没用左手的情况下。   接下来稳坐擂台中央的变成了寒玦,吕布拎着方天画戟叹着气走了下来。   看得荀澜不由自主地就想去摸摸他的脑袋,但老虎的脑袋——摸不得,于是便改口道:“奉先辛苦了,来尝尝这个,是我从家乡带来的。”   一听是仙乡的东西,吕布眼前一亮。立即坐到了小板凳上,加入了吃花生围观的队伍。   这次对战的是张辽和寒玦。张辽出招极为谨慎,和他秀气的外形很是相符。不管是优势还是劣势,都沉得住气。寒玦卖了一个破绽,张辽也没有上当,换来吕布的跺脚:“怎么不进攻呢?”   甘宁忍不住道:“那是破绽啊!”俺是谁啊,如果他敢缠着主公就敢全方位无死角以切磋名义揍他的寒玦,怎么可能七八十招就被张辽攻破?   接下来则是少年老成,明明年纪不大却能化身老妈子照顾吕布、张辽的高顺。   荀澜摸着下巴,这里这么多比甘宁年少的人,倒是甘宁看起来最有少年意气,真是奇了怪了。   不过这一战让武将们认可了彼此的实力,隔阂感消失了大半,吕布喝着酒感慨道:“若是此时再加个大口吃肉,就更好了!”   他旁边就是貌美如花的军师,四舍五入一下都不需要舞女来助兴。主公的声音也好听,十分清越,比朝廷里那帮迂腐的老头子让人舒服太多。 第105章   一会儿功夫, 武将都纷纷坐在小板凳上,有滋有味地吃起卤花生来:这玩意真的香,完全停不下来。   不过他们只能偷得半日闲,如今洛阳百废待兴, 众人的肩头任务都很重。将主公的花生存货吃得一干二净后, 爱不释手地带着神奇的照片, 各自打马去城建了。   留下荀澜拿出来了一张纸, 开始记录这相当有意义的一天。   X年X月X日, 众武将比武, 目前来看战斗力排名如下:一寒二吕三典韦四黄忠五甘宁六张辽七高顺……   写完后, 荀澜满意地将一张合照夹进小本子, 合上了日记。   从目前的战斗力排名来看,第三名典韦相当有潜力,看来以后得加把劲儿继续投喂典韦,务必让他像史书记载一样孔武有力啊!   “以后晚饭再多吃点,你这还在长身体呢,半点马虎不得。”   “主公, 我已经吃得够多了……”典韦有些不好意思, 他一个人都顶两三个人的饭量了。   荀澜豪气地一挥手:“等高产的种子推广成功,以后我们顿顿吃肉。”   典韦一脸感动地看着他,主公臣子的愿望都很朴素。   然而赵云的飞鸽传书破坏了荀澜的好心情,竟是南阳郡的几个世家豪强联合起来, 反了。   南阳郡新募集的兵力不容小觑,加上调过去的豫州军队荀澜忠心耿耿, 叛乱当即被赵云和黄盖强势镇压了下去, 残兵败将亦不成气候。   只是但对于处置这些人的尺度, 赵云不好把握, 立即放出了珍贵的小灰鸽——这是前些日子荀澜刚兑换的,让荀澜拿主意。   荀澜自然知道:此事的直接诱因,就是他派人在南阳郡丈量土地,统计隐匿的人口,引起了世家豪族的警觉。间接诱因更多,比如他大力征召有才之士,不看威望,只论才学。在南阳迈得步子太大太快,让世家豪族感受到了威胁。   加之荀澜在南阳的根基不及豫州,所以这些豪族觉得反抗得趁早,否则自己家族失势是早晚的事。看豫州的世家豪族,除去紧紧依附荀州牧的几家,其余都被剪除了大半的羽翼,如今像是鹌鹑一样,这些人感受到了危机感。   他让赵云拘禁了南阳郡起兵犯上的世家豪强,却没有伤其性命。这叛乱的事情不简单,背后必定有袁绍的手笔。再让黄盖亲自出马,拉拢部分摇摆不定的中立世家豪族,先将南阳郡稳住。   日后再慢慢清算,手段不能太凌厉,否则会在荆州打草惊蛇。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接应寒玦的人来了,荀澜和寒玦终于到了不得不告别的时候。   荀澜伤感地说:“最后一顿饭,咱们就吃火锅吧。”   然后用最后一个积分兑换了火锅底料,涮新鲜的羊肉片吃。这是寒玦吩咐下属们带来的,不但有上百头的牛羊,还有许多厚实的毡子和皮毛,解了洛阳的燃眉之急。   寒玦还借了吕布的赤兔马,当天去了郊野打猎,猎了野猪、野鸡回来,这下火锅的食材愈发丰盛了,配上青梅煮酒,两人美美吃了一顿。   吃饱喝足的荀澜懒洋洋地靠在床榻边儿:“明天几点启程,我送你。”   寒玦知道荀澜向来起不来,每天维持着天亮就起已经让他很累了:“太早了,你就安心睡罢。”   荀澜义正词严道:“那可不行,都没有道别了。”   寒玦不忍心他起那么早,不然一天都没精神,摸了摸他的长发,眼神很温柔:“我自会和你道别的。”   “多早,凌晨五点?”荀澜觉得自己努力一下还是可以的。   “四点半不到。”寒玦早就学会了二十四小时的计数,看了一眼荀澜放在床头的闹钟道:“那么早起,你又要太阳穴痛了,就安心睡吧。”一听那么早,荀澜担心道:“这也太赶路了,那你要多久能到啊。”   “我准备了三匹马轮换,”寒玦轻描淡写道:“五天之内足够到了。”   “那可是上千公里!”荀澜简单一算,这也太着急了,一天要赶两百里路。马儿都要轮换着骑,那一直颠簸的寒玦呢?   莫非是寒玦不舍得离开,所以才把路上的时间压缩到极致吗?   对上寒玦的眼神,荀澜却问不出口。   他不理会心里繁杂的情绪,起身将理好的箱子指给寒玦看:“这一箱是土豆,这一箱是洋姜,这箱是你换洗的衣物和常用的笔墨纸砚。”   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有两人共同回忆的小东西,他让人从阳翟运了过来。   寒玦和他肩并肩看着箱内的物品,都是自己熟悉的东西,还有一个荀澜用过的睡袋。   见寒玦蹲下身摩挲着睡袋,荀澜道:“放心,睡袋我已经让人清洗晒过了。”   “本来也不脏的。”不知道为什么,寒玦竟觉得有点可惜。   “还有金银珠宝十大箱,”荀澜笑道:“这次在洛阳收获颇丰,你就当帮我花出去吧。”   此番运来的牲畜、皮毛寒玦都没有收钱,就说以此交换土豆和洋姜种子。这种雪中送炭的行为着实让人窝心,但荀澜担心寒玦回去无银钱笼络人心,不管是当主公还是当单于、天子,都必须有钱才好做事,这点他深有体会。   不然的话,换个没根基的人在豫州这样大搞建设,早就连幕僚的薪俸都发不出来了,更无法笼络武将兵卒干那么多活儿。   寒玦微微一笑:“你不喜欢金银珠宝,也不喜欢美女权势。有时会我忍不住想,什么才是你喜爱的?”   荀澜一怔:“你沉默的时候还想这个?”   他忍不住问:“所以你想出来了什么?”   “想下次来的时候,给你带好吃的。”寒玦却道:“你不是想吃新鲜的牛肉和口蘑么,日后给你带。”   感情在寒玦眼里,自己是个吃货?荀澜无语了片刻:“我爱的不是食物啊,只是颇为欣赏食物的味道罢了。”   “哦,那你爱什么?”   荀澜随口道:“爱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没错,天下太平就是他的愿望。   “那么,我会帮我达成。”   荀澜本想随口开句玩笑,却发现寒玦眼里是满满的郑重其事。   寒玦又伸出手摸了摸荀澜的头,荀澜侧过头去,小声嘀咕道:“又摸我,会长不高的。”仿佛完全不记得以前自己经常对他做这动作一样。   寒玦道:“今晚上,就一起睡吧。”   荀澜:“好啊,就和以前一样。”   他以为在寒玦留在中原的最后一个夜晚,自己会睡不着,但听着寒玦规律的呼吸声,他很快就陷入了梦乡。   翌日,寒玦深深地望着荀澜睡梦中安宁的脸,起身把闹钟关掉了。   早上醒来,荀澜面对的是空落落的被窝,他一脸懵地去看闹钟,已经六点了,难怪天色大亮。   他随手披了一件衣服走出帐外:“寒玦呢?”   典韦回道:“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了。”他以为寒玦只是出去办事了,或许是和匈奴人做生意,便问:“主公,寒玦这次办差,是不是很久才会回来?”   想到寒玦深深看向帐篷的表情和任由雪花飘落在肩头,却迟迟不肯迈步,典韦觉得这次的办事或许和平时不太一样,莫非是有什么危险?   荀澜扯了扯唇角,却没成功扯出来一个笑容:“是,要许久的功夫。”   雪下得很大,帐篷外连脚印都看不清了,也不知道寒玦是走那条路离开的。荀澜怅然叹了口气,默默地坐回了榻上。这天主公破天荒地没胃口吃早饭,典韦虽然着急,却也无计可施。直到下午,主公才要用饭。典韦大松了口气,劝道:“主公这几天也累了,不如用完饭午睡一会儿。”   荀澜摇头:“不用。”   典韦见他继续披着衣服在桌案前奋笔疾书,头发随意地散落在肩上。想到寒玦出门,自己得勇于承担起照顾主公的责任来,便自告奋勇:“主公,我来给您束发吧。”   “没事儿,用个绳子一绑就行,反正今天不见客。”荀澜头都不抬,他指了指桌上成堆的信件:“你速安排人三人的小队,至少要二十队,将这些信件送到收信人手中。”   是时候一改前期“苟”的战略,大张旗鼓地招募治理州郡的人才了。既然被看穿了,那就不装了。   何况他现在有了更好的大旗,直接打出“重建洛阳,迎回天子”的大义旗号,何愁人才不来。   荀澜这大半天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名单上有颍川的“少年隐士”司马徽、避难到辽东去了的日后东吴大将太史慈、在西凉马腾帐下初露锋芒的庞德、还有曾在前几年党锢之祸中被宦官所迫害的清流们。   是时候让他们来发光发热了。   这一期的《颍川快报》卖得出奇红火,毕竟快报为了庆祝关东诸侯打跑了董卓,罕见地将报纸的价格打了个对折。   这对折的消息简直就是最好的传播手段,几乎全天下人都知道荀州牧智降吕布、星夜突袭董营,赶跑了董贼的事迹。   对于袁绍、刘岱等诸侯在皇宫内大抢特抢,罔顾洛阳流离失所百姓的丑恶面目,自然被《颍川快报》的撰稿达人郭嘉毫不留情地揭发出来。   就算是诸侯时常不把百姓当人看,也是偷偷干这种勾当。哪有袁绍这种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了,还被天下皆知的?   其实袁绍毫无顾忌也并非他冲动,天下虽然是悠悠众口,但大半是靠读书人来传播政治层面的消息。而他袁氏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谁敢为了区区百姓就肆意批判他。 第106章   袁绍想不到的意外因素是荀澜。   现代人不见得比古人聪明, 但视野宽广、思路开阔,毕竟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多学了两千年人类奋斗的兴衰史。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东汉末年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在史书上的一段缩影。   荀澜来到古代没多久,就想到利用大规模发行报纸这一手段,迅速打破世家豪族对信息的垄断,为日后政令通达做铺垫。   随着报纸的发行越来越普及, 如今颍川发行的每一期报纸都被争先抢购,即使偏远如北部幽州、西部凉州和南部交州, 县城里都有卖报官走街串巷的身影。报纸发行周期愈发缩短, 已经从半月刊变成了周刊, 一个月至少四次。   如今许多人已经达成共识:读书人不读报, 无异于闭门造车。   报纸上的信息比口口相传、四处打探得到的消息要广阔和精准得多,尤其标注了“报道”二字的新闻稿, “报道人”都要为自己撰写的新闻稿真实性负责,恶意编造、扭曲事实会以诽谤罪投入大牢的。   众人皆以稿子见报为荣, 他们可能不及著名撰稿人——戏志才、郭嘉、法衍、卢植等人写得好,文章入选的难度太大。但每一期报纸都会收录许多文评和时评, 于是除了写文章, 还有一大群人专门盯着评论区的, 想要自己的投稿入选“精选评论”那一栏。   拿到这一期报纸的人却难得没有去关注这些, 只因满纸的董贼残害百姓的恶劣行径,堪称字字血泪。   “董贼火烧洛阳, 尽驱洛阳之民数百万口, 前赴长安。拖押前行, 死于沟壑者,不可胜数。又纵军士夺人粮食和妻女,百姓啼哭之声,声震天地。如有行迟者,凉州铁甲卒手执大刀,于路杀人,死者不胜其数,路竟被鲜血染为黑褐色。”   许多人拿着报纸都潸然泪下:“百姓何辜!可惜荀州牧兵力太少,不然救下来的人会更多。”十八路诸侯,居然只有荀州牧敢于和董贼直接对上,派兵绕路袭击了迁徙的西凉军,救下了许多百姓。   不少读书人觉得:“如今荀州牧主张重修洛阳,迎回天子,正是我等报效家国之时,当响应州牧的号召,一起重整洛阳,瞅准时机,等天子归位。”   “没错,先前阉人当政,肆意打压我等读书人。后有董贼把持朝政,败坏朝纲。如今洛阳太学毁于一旦,百官之位悬空,州牧求贤似渴,正是我等为国出力的时候。”   有的人纯粹是为荀澜而去的:“我喜欢这样的主公,洛阳百姓愿意相信他,他就为百姓赴汤蹈火。带着三千士兵请求十万诸侯给百姓一条生路,不顾自己置身险境。此侠气,试问天下谁具?”   十八路诸侯讨伐董卓,竟然仅靠荀州牧派兵伏击董卓,救下来了部分百姓。   其他人等,竟然趁着这个时候抢劫洛阳皇宫,还对派出去兵力营救百姓,势单力薄的荀州牧下手,这等伪善的面目,着实可恨!   时任青州刺史的孔融就发现自己身边竟然掀起了一股去洛阳狂潮。   他百思不得其解:“虽然我没有打退来犯的二十多万黄巾军,但至少我们治所墙厚粮足,为何非要去被烧毁的洛阳?”   他到青州上任后,就努力安定人心,保靖地方,自认为比各方诸侯都更为努力。没想到竟然幕僚也告辞走人了,言明洛阳太学被毁,正是需要自己教书育人的时候。作为读书人,当义不容辞地响应荀州牧的号召,重修都城,以安天下人心。   青州也有学堂,怎么就不见他们上心,他孔氏门学衰落,怎就无人振兴?   正当孔融长吁短叹时,豫州牧荀澜的信到了。里面言辞殷切,十分有礼地请求支援。作为回报,若他日青州治所被黄巾贼头领管亥围困,豫州必伸援助之手。   儒家代表孔融一直对道家的人没有好感,尤其是在张角余孽不断在青州境内作乱后,更是讨厌道士,下令将在青州境内宣传会治病的道士都给抓了起来。他怒而摔信:“神神叨叨的道人,居然问我要粮要人!”   但显然他的幕僚们对荀澜印象极好,众人对荀州牧和如今的洛阳充满了好奇,《颍川快报》已经无法满足他们的要求了,皆私下和豫州的信使联系,打探洛阳如今的情形和当日讨董的战斗经历。   “听说豫州猛将如云,不知能否他日派兵解青州黄巾之困?”   汝南黄陂的黄巾余孽就被豫州军清理得干干净净,如今黄巾贼、盗匪和山贼在荀澜的治下几乎销声匿迹,有也是夹着尾巴躲到深山老林里头,这良好的治下在天下十三州堪称奇迹。   使者四处赴宴,大力推介主公荀澜和豫州猛将,毕竟青州是孔孟之乡,人才也很多,是主公重点关注的地方:“我家主公致力匡扶汉室,还天下太平,日后必出兵协助诸侯,荡平天下贼寇。只是……黄巾余孽四起,这出兵必定有轻重缓急之分呐。”   推杯换盏间,声称自己代表豫州,只要青州能解洛阳燃眉之急,为重建洛阳支援一份力,他日豫州必当涌泉相报。并委婉暗示,如今青州动荡、黄巾贼四起,豫州随时欢迎你们。   陆陆续续就有人来劝孔融:“营救洛阳是美事一桩啊,我等为汉臣,当为天子守护都城,等他归来。”   也有人主动请缨:“何况荀州牧十分守信,得他一诺,胜似千金,我愿意代表明公前往洛阳,同豫州牧交涉。”豫州骑兵可谓是一战成名,连让人闻风丧胆的西凉骑兵都能打败,可见实力之强横。   孔融百思不得其解:“我之前亦去过豫州,豫州兵力和诸多中原军相比不过尔尔,怎在这道士的手下就变得这般厉害了?”战场上,光有武器和精良的铠甲也是不够的。   这时袁绍以天子刘辩名义下的诏令也到了青州,狠狠地将孔融斥责了一番,责令他和荀澜勾结在一起。   孔融简直莫名其妙,这些属下都是自己跑去洛阳,和他有何相干?   “腿长在人身上,我还能打断不成?”作为孔家的嫡系传人,儒家思想的推崇者,孔融不主张强制那一套。   袁绍是四世三公的后代,他还是孔子的二十一世孙呢,谁比谁高贵?所以孔融完全无视了袁绍,他也不赞成否认刘协位子的合法性。   在弘农王刘辩死后,皇子协就是唯一的继承人,就算他被董贼掳走,这合法性也不容置疑。袁绍随便找来一个和弘农王长得相似的人说这是废帝死而复活,他才不信。   此时袁绍也没想到自己算盘打得好好的,偏偏很多人不买账刘辩的身份。便着急命人寻何太后,但何太后抑郁而亡,如今证明天子血脉的人只有见过他的百官。   但宦官几乎都被杀了,活下来的和洛阳百官一道被掳去了洛阳。许多诸侯是没见过刘辩的,也不太乐意跟着袁绍拥立他,毕竟也没什么好处。北方几个大州的实际控制者——冀州韩馥、幽州公孙瓒和青州孔融无一人派人去参加袁绍所谓的大典。   前两者是担心袁绍做大,后者则是觉得即位之事岂能儿戏?天子刘协尚在,岂能绕开他直接让弘农王复位,于是都不认可刘辩的合法性。   冀州牧韩馥听从谋士的建议,直接实名在《颍川快报》上公开质疑袁绍手里弘农王的身份,称他进入皇宫问询过宫中的宫女和宦官,许多人都亲眼所见天子尸身。   这世上岂有死而复活之事,袁绍为了争权夺利着实不择手段!   袁绍简直要被气死了:昔日是荀澜派心腹将废天子送来,现在居然在他的报纸上倒打一耙!   董卓吃了败仗,又被天下人如此唾骂,十分郁闷,因为袁绍宣扬弘农王刘辩还活着,天子刘协和长安朝廷的合法性都受到了质疑,他派出去的官员不少竟被当地人撵了回来。   他的女婿李儒则劝说他振作:“所谓祸兮福之所倚,如今袁绍已成心腹大患,不如趁机将其名望压制到谷底……”   董卓:“什么意思?”   李儒一笑:“不但我们要死死认下刘辩的死讯,还要指责袁绍派人冒名顶替弘农王,死死咬住他谋逆之举,这样就没有人敢去投奔他了!”   “你立即让人下诏书。”朝廷尽在他掌控,下诏书轻而易举,只要小天子签个字、摁个大印就行了。   “不但如此,主公还可以派三公九卿在颍川快报上实名,写自己见过弘农王的尸身。”   一提到《颍川快报》,董卓火气就上来了:“那玩意把我骂得那么惨,我刚下令长安不得有任何报纸的踪迹,你怎么提它?”   “明公,如今颍川快报发行天下十三州,影响力不可谓不巨。”李儒循循道来:“不如暂且将私怨一方,对付袁绍为先啊。”   他继续道:“袁绍手里有废天子刘辩,对我们威胁甚巨,一旦其身份被天下人承认,我们朝廷的政令就无人理睬。相比起来,豫州牧荀澜不过一道士尔,就算骂您,您也不会少块肉啊。”   董卓:“你说的也有道理,当务之急是袁绍那厮。”想到袁绍的一家都还在长安,其门人众多,影响力甚大:“都是袁绍害我到此,他的家人不得不妨。”   李儒默契地做了一个砍头的姿势。   董卓屠杀了袁绍全家。此时,长安中和荀澜结为联盟的王允也行动了起来,劝说董卓答应吕布任职江夏郡太守:   “有了吕布,豫州牧荀澜如虎添翼。明公答应其升迁入江夏郡,不但可以调离吕布,还能趁机派人去挑拨两人关系。吕布性子急、思量少,让其关系破裂不难。”   董卓怒道:“吕布背叛我,我当派人去杀了他,怎么可能还给他官职!”其实他也是嘴上说说,在座的人心知肚明,不管派什么人去杀吕布,估计都是有去无回。   王允的理由很充分:只是一个郡守,不任命人,也会有人取而代之。如今各地不少人自立为郡太守,还有袁绍这个无视朝廷,经常派自己人上任的威胁。不如利用这个职位,再度策反吕布。借这一职位表达已经不介意吕布的背叛了,趁机一叙父子之情。   吕布重利,感情修复后,日后让他将豫州刺史的人头奉上、许以豫州牧之位,不愁豫州不平。   听完之后,董卓大笑:“好计!一切依照你的想法去办。” 第107章   除去汝南袁氏一门后, 董卓犹不放手,让亲信们将整个长安城给翻了个底朝天,所有和袁绍通信的人一个都不放过, 直接残忍地在宫门前用大锅煮了, 警戒公卿士族不得妄动。   袁绍听闻家人尽数被屠杀的噩耗, 几度晕厥,发誓要杀了董卓报国仇家恨。   但北海郡的兵力不足, 他觊觎兵多粮足的冀州已久, 便让人以刘辩的名义请韩馥过来北海郡商议事情。   使者言辞颇为恳切, 请韩馥尽情查验刘辩的身份, 一同匡扶汉室的真龙天子, 莫要被董卓蒙蔽。   韩馥听从谋士们的建议, 对袁绍置之不理, 和豫州牧走得愈发近了。袁绍无计可施,只得再和幕僚们商量。   他听从幕僚的建议, 去信邀请幽州公孙瓒联手, 共图冀州。承诺若是扳倒韩馥得到冀州,就将其分予公孙瓒一半。   却不料此时的公孙瓒正忙着和幽州牧刘虞争斗,根本无暇他顾。公孙瓒自以为得到了玉玺,想要学习董卓和袁绍——拥立汉室宗亲刘虞上位做傀儡皇帝,自己把持朝政。所以他藏起了玉玺,不停地剪除刘虞的羽翼,打算尽快将其控制起来。   得到玉玺后, 公孙瓒都开始鼻孔看人了。手里都没有玉玺,废天子弘农王居然还好意思自称正统?   不过冀州他也是眼红的, 只是眼下腾不出手来。公孙瓒在颍川谋士荀谌的建议下, 虽然答应了袁绍, 却迟迟不发兵冀州,精力仍然在幽州官员大换血上,将刘虞利用自己的威望征辟的世家豪族官员换下去,大肆任用颍川的才子和当地的寒门学子。   这些人在幽州毫无根基,所有职务皆是自己任命,在与本地官员、武将起冲突的时候也只能依赖自己,所以公孙瓒用得很是放心。他手里有兵权,更有精锐奇兵“白马义从”,让兵力少得可怜的空架子幽州牧刘虞无计可施,只咬着牙不答应皇位之事。   公孙瓒拖拖拉拉不发兵,这让袁绍让公孙瓒的铁骑吓唬韩馥,只能求助自己的计划落了空。袁绍无奈,只得一面笼络兖州刺史刘岱,一面继续利用袁氏四世三公的影响力,号召天下群雄投奔他。   他大力招募勇猛之士,想要派遣刺客杀了董卓报仇。   而为了巩固在各州的统治,培植势力牵制袁绍。董卓有意重新安排各州的州牧和刺史人选。他的部下大将徐荣向其推荐了自己的熟人公孙度出任辽东太守,言公孙度是辽东人,勇猛善战,可以在东北一带牵制住袁绍。   李儒又建议任命汉室宗亲、名士刘表为荆州刺史,去处理荆州的烂摊子,免得他日对方和袁绍联手,在长安乱事。   原来刘表素有名望、在文武百官中又有好人缘。他以前也曾和袁绍交好,这让董卓颇为忌惮。但他又揪出不着刘表的错处,没找到他和袁绍通信的证据,不好痛下杀手。留他在京中像是烫手山芋,李儒便献上了借刀杀人之计:   “荆州北部有南阳豫州军,中部有南郡袁术。刘表此去上任,不是死在豫州军手里、就是死在袁术和宗贼的手上。”   天下流行自立为郡太守,荆州闹腾得最厉害。荆州的大片地区宗贼勾结、盗贼横行,除去南阳郡,很多地区已完全失控。   董卓大笑:“好,就让他来当探路石,等刘表一死,我们就宣扬是豫州军和袁术勾结起来,害死了汉室宗亲、朝廷的中流砥柱!”   刘表接受了朝廷任状之后,忧愁得整整一夜都没有睡觉。他知道荆州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各方势力混杂。只有悄悄前去、拉拢到当地支持他的世家豪族,才能有一线生机。所以在家闷了几天后,他就悄悄收拾行装,在天不亮的时候出了城门,自己单枪匹马去上任了。   谁料出了城门不久,他就被人从身后一棍子打晕。一人上前蒙住了他的眼睛和嘴巴,另一人将他手脚捆起来,装到了一口大箱子里。   “快放到车上去。”几个仆役打扮的人将其装在了板车后头,星夜往荆州南阳郡去了。   这厢,洛阳。   荀澜召见了张飞,在张飞汇报完日常的政务后,用闲聊的语气问:“翼德这些时日,过得如何?”   张飞神清气爽地回道:“干劲儿满满,俺从来就没这么精神过。”自从得到州牧的赏识,他真正体会到了被人尊重的滋味,身上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感,早上起来精神头都足了。   荀澜关心道:“那就好,不过上午帮助百姓春耕,下午操练兵卒,晚上还要上夜校识字念书,你们身体受得住么?”   “都受得住,主公尽管放心。”张飞拍了拍自己厚实的胸膛,骄傲地说:“俺一点都不累。”   荀澜点点头:“你手下的士兵可有累哭的?晚上点卯,有四分之三的人都没来。”   语气中并无责怪之意。洛阳晚上的夜校是自愿的,毕竟现在教习的人少,而且学习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逼着人学习反而效果不好。   一说这个张飞就生气:“有些人就是懒,这么好的读书习字机会都不来,一问就说自己脑袋是榆木做的,从小就不开窍,就不去浪费时间了。”   扫盲任重而道远,这个荀澜早就有心理准备,反过来安抚他:“没事儿,本来上夜校也是自愿的。你可和他们说过,若识字,同样的军功,在提拔职位的时候会优先考量?”   “说过好几次了,有些人就是说一见字就头疼。”张飞虽然也不爱读书,但字都识得,也知道要做军官在第一位的就是要识字。否则,军情都要依赖别人来告知,若是身侧混入了敌军的奸细呢?   “主公您的计数法子真的好使,很多人不乐意读书,但都很喜欢学数数。”他挠了挠头:“家里有什么东西都能数清楚,看东西价格也方便,俺自从用了数字点名后也比以前快多了。”   数字对应的简化的汉字也简单,晚上众人无事的时候也会比划两下。听说日后洛阳城中粮食、布匹价格都会用数字和简化汉字标识,待粮食收了后,朝廷会给每个人发粮票,上面也会写明使用日期、斤两。   许多人就想着还是得先学会,不然日后日子不方便。   荀澜一笑:“嗯,虽然都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耐心发掘这些的。”   张飞深以为然,重重点头:“识字还行,读书真是好难啊。”   荀澜道:“但若是听故事呢?”他拿了一本小册子给张飞:“你来读读看。”   张飞好奇地翻开,然后眼神就再也无法移开了,看得津津有味。   荀澜将册子赠予张飞:“或许晚上你可以给兵卒们讲故事听听。”这些寓言故事风趣,在不经意间体现着深刻的道理,文字通俗,正适合教化下层穷苦百姓。   “多谢主公。”张飞也不多推辞,感激地收下了,珍惜地揣进了怀里。   “还有一事,近日可能有人要行刺我,需要一护卫。”和张飞说话就是省事儿,不需要拐弯抹角,荀澜道:“你可有人推荐?”   居然有人要行刺这么好的主公,张飞立即主动请缨,愤然道:“飞愿意护卫在主公左右,手中丈八蛇矛必将来犯者刺个透心凉!”   荀澜笑着说:“你若是来反而不好,容易打草惊蛇,最好是身手利落又籍籍无名者。”   然后就见张飞憋得脸色通红,一副被话憋住的样子:“主公,我有一人推荐,不过我可以发誓,我真的不是随便举荐的!”   荀澜心下好笑,张飞真是个实诚人,心事都写脸上了:“哦?但说无妨。”   “我的义兄关羽关云长,使得一手好刀,性情沉稳、功夫是一等一的好,您不信的话可以让典韦试探他的功夫。”张飞担心荀澜责怪他内举,像是连珠炮一样说完了。   毕竟荀澜特意规定了一家人不可在同处为官,所有的内举都要经过重重的审查,还要经过他亲自的审查才可以,比普通的举荐要严格很多。   不过武将和绝大多数的官员都没有怨言。汉朝有内举制,俸禄两千石以上的官员可以直接举荐亲眷做官。这就造成了官场的混乱和不公平,比如袁绍、曹操这种官宦世家的子弟,年纪轻轻就可以在朝做官,不管他们才能如何,人家家室摆在那,都有人举荐。   但对中下层的官员来说,他们是深恶痛绝这种官二代空降的,完全是挡住了自己晋升的途径。自己再努力又怎么比得上四世三公的后代有名望呢?   荀澜应道:“哦,莫非是之前见过的身长九尺、美髯的男子?”   张飞抱拳道:“正是!”   荀澜故意问:“他现在担当什么官?”   张飞连忙说:“他正在我手下担任一普通弓手,俺严格遵守主公下的命令,没有让亲眷在旗下任官职。”   荀澜点头道:“既然是翼德推荐,身手必然不俗,明日让他来我帐中。”   看到张飞面上浮现出欣喜,荀澜话音一转:“不过,按照规矩,身手得由将领们试过才行,明天就由典韦来和他对战,如何?”   “谨遵主公吩咐!”张飞喜滋滋地道。   翌日,关羽带着青龙偃月刀来了,神情认真地和典韦对战。两人大战百回合,不分胜负。荀澜目不转睛地看着,心下对胜负也十分在意。毕竟从战斗力上说,典韦和关羽谁更厉害在历史上也算是个迷了。   虽然典韦蛮力占优,但关羽沙场对敌经验丰富,好几次仅靠直觉就避开了典韦的攻击。两人打到汗如雨下、气喘吁吁,仍未分胜负。   到日落时分,荀澜亲自出来叫停,大力褒奖了关羽。这份褒奖并非因为他人举荐,而是因为关羽的本事。关羽得到了认可,高兴地担当了荀澜的侍卫。能够跟在主公身侧,日后不愁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翌日荀澜的举动更是让关羽暗下决心,一定要和兄长追随主公。   这一天是个雪后晴天,洛阳的百姓结束了上午的劳作,吃完饭后稍作休息。忽然听得街道锣鼓漫天、人声鼎沸,众人连忙去看,只见——   仙风道骨的主公端坐于高高的马车上,青葱般的指间正不断变出来一根根成熟的麦穗。主公微微一笑,端的是清俊飘逸,手中的麦穗从马车上抛向百姓。   “神仙手段!”   “神仙道长!”   “叩见教主!”   百姓震颤不已,深深地拜下身去。   马车蜿蜒而去,留下百姓拿着沉甸甸的麦穗跪地感恩不已,犹然沉醉在荀澜的神仙手段里。   “我们种的就是这种麦穗吗?”有的人幸运拿到了麦穗,摘下了一颗珍惜地含在嘴里,一片清甜:“主公的神仙麦种比我们之前种的产量足足多了一倍!”   中午暖洋洋的光照在人身上,折射出浅金色的光芒,映着众人的笑容,勃勃的生机弥漫开来。   关羽跟在马车的身后,心中暗道:就这么追随他的步伐走下去吧,他们兄弟能为神仙主公效命,真是太好了。   巡街的效果堪称立竿见影,百姓的精神面貌都好了许多。翌日荀澜立即宣布了闭关,称为洛阳百姓祈福、驱逐了瘟气耗费了太多心力。   众人不疑有他,毕竟荀澜去岁就做了预言中原会有瘟疫。这些日子洛阳的确有高热不起的人,多半是感染了瘟疫。   好在经过多日大喇叭的科普,百姓对瘟疫的症状已有了解,知道得了瘟疫得立马送到城外的隔离小筑治疗,留在家中只会过瘟气给家人和邻居。   一列马车在黑夜中悄悄出了城,后头跟着骑马的吕布、关羽和典韦,径直往荆州南阳郡而去。   “没想到主公会亲临荆州。”拿到荀澜飞鸽传书的赵云十分惊讶:“本以为豫州别驾郭嘉亲自来已经够冒险了,主公竟然要亲自深入荆州。”   他深深地忧思起来,将纸条放在火上烧了。暗下决心:我一要定劝说主公待在南阳,南郡太危险了。   其实郭嘉也很意外,他此时和荀澜睡在一起,托着下巴对着主公的睡颜发呆:主公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自从派出去寒玦,总感觉主公心事重重的。不过——明暗的火光下,主公的睡颜看上去让人十分安心,总感觉今天会做个美梦呢。   但吕布的呼声打乱了他宁静的思绪。郭嘉恼怒地翻了个身,毫不犹豫地给了吕布一肘子。 第108章   结果吕布睡得和猪一样, 呼声一点都没有下去的迹象……   有高顺和典韦在帐篷外轮番警戒,还有神仙主公在侧,天塌下来都有人顶着, 他直接呼呼大睡了。   郭嘉默默地缩进了被窝, 决定不和少根筋的吕布一般见识。   躺在主公和吕布中间,虽然吕布打呼声很烦人, 但不得不说, 中间的位置挺挡风的。主公还是一如既往地关照自己, 不但和自己同帐而眠,还把最厚的被子让给了自己。   郭嘉唇角弯了弯:他曾经设想过很多种自己要辅佐的对象, 万万没想到会出现主公这么特行独立的一款。   自己作为谋臣,当为主公排忧解难。但有时候,主公却经常挡在他们的面前,不但出谋划策, 还亲自犯险。在日常的相处中也极为尊重他们的想法,考虑到他们的感受和意愿,还兼职医师, 关心众人的身体。   在路上用饭时,主公还亲自科普药理的小知识, 教他们正确的伤口处理法子和食疗的方子,阐明五石散最为伤身, 万万不可服用。   在马车里的时候还额外和自己强调过五石散的毒性。虽然郭嘉从来没有服用过这种东西,但这样被呵护的感觉还不赖。   若是没遇到主公他可能还会因为好奇去试一试,但遇到主公了, 就没必要了。敢问还有比主公自身的存在更新奇的东西么?郭嘉觉得就算是让戏志才和荀彧来评价, 必然也是想不出来的。   翌日……郭嘉醒来, 忽然感受到了身旁清浅的呼吸声。   他倏忽睁开眼睛, 正对上吕布瞪大的双眼,他略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嗯?”头一侧,正对上主公好看的侧颜。   郭嘉一脸问号:什么时候,主公蹭到我身边了?   行走在外,都是打地铺,但他们的被子之间还是有一个手掌的间隙。   荀澜在外睡觉不安稳的时候就会乱翻身,这是寒玦才知道的隐私,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郭嘉看向吕布,见他站在那儿比比划划,半天说不出个什么意思来,直接开口:“做什么?”   吕布抓了抓脑袋,低声说:“不早了,要叫醒主公赶路吗?”不怪他不知道,毕竟这是第一次和主公出行,身旁还没有别人。主公轻装简行,连个侍奉的人都没带。   郭嘉一脸迷茫,他也不知道主公的作息,这个寒玦和典韦才熟。不过典韦负责守卫,一向都是在帐前守着的,便建议说:“你问问典韦。”   吕布蹑手蹑脚地出去了,回来声音大了起来:“典韦让我们试着叫一下主公。”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对着还倚靠在郭嘉身上的荀澜喊:“主公,起床了!”   郭嘉:……倒也不必声震林霄。   吕布以为主公会醒,结果见荀澜翻了个身,直接抬手抱住了郭嘉,还蹭了蹭。   这画面……   不知道为何,竟让人有点羡慕,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羡慕谁。吕布一脸懵地又叫了一声:“主公?”   荀澜这才迷茫地睁开了眼睛,一副我是谁我在哪的样子:“几点了?”也没听到闹钟响啊。   郭嘉昨天晚上学会了看表,看了一眼闹钟:“五点了主公。”   荀澜一脸惊讶:“这么早的!”   吕布纳闷道:“不是您昨天晚上说今天早点起来赶路么,所以早点休息?”   荀澜黑线:咱们说的早点可能不是一个概念。不过既然醒了,他只好艰难地爬了起来,毕竟刚刚自己的距离和郭嘉太近了,看郭嘉紧张到睫毛都疯狂颤动了。   惊吓到病弱美男郭嘉真是罪过。   荀澜便温和道:“嗯,那我们先洗漱用饭吧。”   其实,早上没有漱口之前他都不想开口讲话。但郭嘉和吕布不知道这个习惯,所以他不能一言不发地面对自己的心腹。若是寒玦在此,一定会立即递上一杯温热的漱口水,荀澜又有点怀念寒玦了。   郭嘉算是明白了,为何典韦要用“试着”二字,自己也不进来叫醒主公。感情主公早起心情就低落……   第二天晚上睡前,荀澜特地将自己的被角掖得严严实实的。免得再发生惊吓到心爱谋臣的突发状况,然后他这次没滚到郭嘉身旁,而是将腿搭到了郭嘉身上。   夜里惊醒的荀澜发现了这一尴尬事项,默默地将腿从柔弱谋臣身上撤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明明寒玦说自己睡觉很安静啊!   都怪这被褥不舒服,荀澜暗下决心:等一有积分了他要再兑换个睡袋。完全没有思考过为何之前寒玦会把自己裹成蚕宝宝,还紧紧掖住被角。   他唯一记得是——自己在现代时候有喝了酒乱亲人的毛病,室友们为此取笑过好几次。   不过,别说他在路上不喝酒,就算是喝酒——古代这点米酒算得了什么?所以荀澜觉得这只是个意外,自己依旧是一个睡觉安静的人,堪称最优室友。他甚至还让高顺、张辽等人轮流来自己宽大舒适的帐篷里歇息,睡前讲一波故事促进下感情。   一行人赶路很快,在四天后就抵达了南阳,与从阳翟出发的程昱汇合。荀澜让程昱拿了刘表的诏书、绶带和亲笔书信前往南郡江陵,秘密去找蒯越。   蒯越出身荆州望族,其人因博学多才、长于计略而闻名。他的族兄蒯良、族弟蒯祺都在荆州颇具名望。   程昱称自己为刘表义弟,有刘表亲笔书信作证,求助于蒯越、蒯良:“我兄被阻在荆州之外,黄盖和袁术皆派人盯着他的行踪,伺机痛下杀手,暂时无法脱身,所以将荆州之事托付于我,言荆州只有您两位可以信任,遣我来和诸位商议对策。”   蒯越曾经在京为官,和刘表交好。蒯越、蒯良兄弟拿出酒菜来款待程昱,在交谈中见程昱谈吐不俗,政务和军务都颇为熟悉,见解也不凡,于是疑虑渐消。   看完书信、官印和绶带后不疑有他,蒯越关门说起了实在话:“董贼忌惮你兄,没有给他一兵一卒,空有刺史的名头可不行。”   程昱叹气道:“就算是能够顺利进入荆州,没有人听从我兄的号令,他也没法顺利上任。听说江夏贼张虎、陈生拥众据守襄阳、苏代自立为长沙太守、贝羽自立为华容县长,各切断道路在当地称霸。”   蒯良长叹了口气:“想当年荆州民多粮足,乃是富裕丰饶安居之地,如今却混乱不堪,百姓苦不堪言,真是造孽啊。”   程昱:“如今荆州混乱,袁术却想要消耗荆州不多的存粮,兴兵攻占更多的地盘,荆州的百姓何其无辜,竟要遭此大难。”   蒯越恨恨道:“宗贼相互间征伐攻讨,使得荆州混乱不堪,袁术来到此地后不思治理,反而利用自身的名望将局势变得更混乱,想要浑水摸鱼,着实可恨。”   他们虽然也是大家族出身,却自诩清流,对祸害当地百姓的宗贼深恶痛绝。程昱听得频频点头,难怪荆州这么多大族,主公却偏偏挑中了蒯越,让自己来寻他。   程昱道:“我兄派遣我来,是想先在荆州征兵,为平定荆州之乱做准备。”光靠朝廷府兵是不够的,而且有些府兵被人把持着,不一定听从号令:“我担心百姓依附于宗贼下,不肯也不敢应召。两位足智多谋,请务必协助我和兄长!”   说完,起身深深行了一礼。   蒯良颇感欣慰,刘表能够来到荆州是在是太好了,他这义弟也是一位强有力的助力,他日必定能将荆州重新治理好:“别担心,你兄素有名望,加上我们兄弟在荆州也有人脉,只要朝廷施行仁义,加以我等的号召,百姓必然会归附的。”   “不可!”蒯越却断然否决了他的建议:“不能打草惊蛇,各路宗贼都虎视眈眈,一丹征召军队,他们必定反抗,反而害了你的性命。”   程昱想了想:“宗贼不除,荆州根本无法平定。还有袁术,也是一个拦路虎。”   他和蒯越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蒯越笑着给他倒酒:“我与君真的是一见如故!”虽然刚见面,两人却想到了一处去。   程昱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饮尽了杯中酒液。   蒯越道:“其实各地宗贼首领都是武夫,只要除掉了他们,收编其部下为军队,百姓就会回归朝廷之中,不知君可能做主?”   主公果然料事如神,程昱眸光大盛:“其实从兄交给我绶带时,已将荆州之事尽数托付给我。等他顺利入主荆州,便向天子举荐你我荆州别驾之职。”   蒯越心下大定,他利用自身的人脉,大发宴请函,邀请各地宗贼首领到来江陵城,私下里则和他们通气刘表已经被他扣留,需要众人同心,一起说服刘表将荆州分给众人。他许诺了重利,让各路宗贼支持自己担任荆州别驾。   众宗贼不疑有他,一方面接受了蒯越的礼物,得去声援他,日后朝中有人好办事。另一方面,若是自己不去,利益分割方面输了怎么办?   所以荆州的大宗贼首领五十五人都答应了前往江陵县拜见刘表,还有一百多小头领,虽然没有得到蒯越的邀请,但都利用自己的人脉来了江陵县,打算伺机联合起来,一同拜谒刘表,免得自身利益被大宗贼所损。   他们虽然人少,但要是都站在同一立场,绝对不容小觑。   埋伏五十五人宗贼首领并他们心腹仆从已经让蒯越吃力,他虽然准备了五百刀斧手,但这些首领无一不是勇猛好杀之辈,已经是冒险之举了。所以无暇顾忌小宗贼们,等大宗贼头领一死,剩下的小宗贼们可以轻松逐个击破。   他早已让刀斧手埋伏,酒到半酣,就借口去如厕,离开了宴席。离开前,他对程昱使了个眼色。   程昱自告奋勇假扮刘表,并言自己有功夫在身,可以最后一个离席。这份决心让蒯越十分佩服,所以他并不想程昱出事。   程昱泰然自若地坐在酒席上,他身后立着一个相貌堂堂的九尺大汉,赫然是关羽。   他夹了一筷子鱼腹,忽然侧身向身旁的人低声说了什么,宗贼头领没听清,连忙凑得更近,却冷不防被一锋利的匕首刺中,大喊了一声:“你!”就倒了下去。   程昱冷静地将匕首抽了出来,此时关羽已经挥舞着青龙偃月刀,连取两大宗贼的性命:“尔等鱼肉百姓、祸害乡里,今日就是你们的死期!”   一时间,宴席变成了大宗贼们埋骨之所。因为关羽和程昱武艺过硬,大半数刀斧手们竟然没有派上用场,只得将这处别苑的屋子团团围住,让宗贼们插翅难飞,留在屋里的程昱和关以以一敌十,将宗贼们尽数斩杀。   蒯越拜服,忍不住和兄长说:“有这样的人才在,荆州有望早日安定了!”   解决完宗贼之后,程昱当机立断:“走,让江陵县令关闭城门,立即出兵,斩杀所有的小宗贼。”   之前并不曾协议到这些,只是商量好清除大宗贼后派兵迎来刘表。但对上程昱坚毅的神情,蒯越也感到这是一个好时机。己方毫发无损,正是一鼓作气的时候。   此时江陵城附近的枝江县,也就是袁术带领私兵落脚的地方。城中最大的青楼怡红院新来了一位极其漂亮动人的姑娘,既会吟诗、也会作画,一出现就俘获了众才子的芳心。   只是姑娘性情高傲,言明只委身给城中最有权势的男人。   听说枝江县令今晚上就要来怡红院,与这姑娘共度良宵。消息传到了袁术耳中,袁术大怒:“他算是什么东西?也不照照镜子,我爹当官的时候他还在地里刨食呢!”   发作一番后,他扭头问心腹:“这姑娘有多美?” 第109章   “他真的会上当吗, 要是袁术一直不出现,等着这儿也不是办法,不如我直接去刺杀?”在新任青楼头牌的“闺房”内, 沉不住气的吕布焦躁地走来走去。   “袁府守卫森严, 你要如何进去?”郭嘉正在摆弄梳妆台上的各色口脂,随意地道:   “袁术向来自高自大又心胸狭隘,遇到这样的挑衅,必然会亲自上门打脸。”美人计和激将法虽然简单, 但自古以来一直都很有效果。   “这可是青楼啊!”吕布跺脚。他人高马大的,跺一脚,整个地板都在颤抖。   “青楼又如何?” 郭嘉漫不经心地对着镜子描了描眉毛,还拿起一盒口脂挑起来了颜色。   “就……”吕布语塞。   为什么军师一来青楼就一副如鱼得水的样子啊?连和老鸨交涉盘下来这家青楼,以及安排老鸨捧他名气都用的是别人听得云里雾里的行话。   长成这个样子的军师真的以前经常逛青楼喝花酒么?那这是他嫖别人还是别人嫖他啊!   就算是吕布粗神经,也知道这种话问出来是要惹怒郭嘉的,只得将疑问继续憋在心里。   郭嘉放下镜子,转过身来, 浅浅一笑:“吕将军稍安勿躁, 且等鱼儿上钩。”   对上郭嘉艳若桃李的一张脸, 吕布老脸一红。平时不施粉黛已经够好看了,现下稍一装饰, 简直是闭月羞花之貌的美人儿。   “也是……这样的美色,谁都抵抗不住吧。”他喃喃道。   其实不但吕布怀疑, 荀澜也没太大把握:袁术一个四世三公的嫡子,真的会来青楼吗?饶是用上了他在袁术府上安插的人,他也没有十足的信心把袁绍引出来。   美人虽美, 见过的人皆为之倾倒, 但袁术好歹也是汝南袁氏这种大族出身啊。   不过既然是郭嘉的主意, 应当是不会出什么叉子的,郭嘉在颍川同世家和寒门的各色学子们相交,听说是青楼楚馆的常客,应当有一套识“同道中人”的法子。   荀澜这么安慰自己,大不了就黑夜用隐形的发带,他带着吕布让探子带着混入袁府。   有了保底方案,倒也不着急。   所以他就让吕布埋伏在郭嘉的“闺房”里,自己和张辽在楼下房间守株待兔。然后就发现这个决定无比正确,任谁都受不了头顶这时不时的沉重脚步声。若是有对讲机,荀澜真想让吕布乖乖在床底下趴着,先别出来了。   张辽像根木头一样坐在梳妆台前,怎么看镜子里的自己都觉得别扭。他扯着鹅黄的襦裙,弱弱地说:“主公,我总觉得怪怪的,不会被人拆穿吧。”   “不会啊,鹅黄显白,正适合你的肤色。”荀澜对自己的审美很有信心,张辽的鹅黄襦裙配嫩绿上襦,郭嘉的桃红上襦配紫色长裙,多好看呀!   就算是被发现,在这个上层社会流行断袖的年代,其实也没什么。看众直男见两人的女装反应就能看出来了:美人不分性别,任是直男也心动不已。   “一会儿可千万不要有人来。”张辽摸着自己被丝带遮住的喉结,欲哭无泪地祈祷着。   荀澜忍俊不禁,张辽终究是年轻,脸皮子薄的:“放心吧,我们可是盘下了这家青楼,不会让你出台的。”   不过,女装可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上次郭嘉还不乐意,这次直接轻车熟路了……拍了拍面红齿白的张辽肩膀,荀澜意味深长道:“文远你很有潜力啊。”   张辽一脸茫然。   荀澜整了整青色的衣衫:“我出去看看。”   张辽想劝阻:“可是,主公……”   “别担心,外头有典韦呢。”动作很轻地掩住门扉,荀澜见四下无人,将隐形的发带拿了出来,立即摇身一变,成为一存在感薄弱的普通男子。他像是鱼儿一样混在人群中,打探消息去了。   上青楼的时候,即使是袁术,也只会带心腹,不会呼啦啦带上几百甲侍卫。荀澜一路跟着袁术,将其侍卫布置摸得一清二楚,守在楼下的有二十人,楼后门六个,前门十人。陪着袁术上楼到郭嘉门前的,一共有十人。   得切断前门和楼下人的联络才行。   好在他们身处的这栋楼前方还有花园和另一小楼,中间有一定距离。荀澜暗想:等吕布动手了,他就利用隐形的发带,悄悄将花园门锁起来,信息自然传递不出去。待解决了楼下的侍卫,再引门口的侍卫进来,来个瓮中捉鳖。   不一会儿的功夫,在郭嘉的虚与委蛇下,跟在袁术身侧的侍卫们都退了出来,脸上带着暧昧的笑容。   不愧是郭嘉,三言两语就将成事儿了。虽然刺杀袁术有一定的风险,但正如郭嘉所说,这的确是最快捷、付出代价最小的法子。   赵云、高顺是坚决反对主公和军师犯险的,但郭嘉提到主公扔炸/弹、凭空取物等神仙手段。   其实高顺、张辽等人也对己方很有信心,光吕布一人就胜百人精锐,何况他们还带着并州狼骑中的身手最顶尖人才,加上赵云常山军中身手矫健的小将,足足有五十人。   人数虽然不多,但冲杀几千人的步兵不成问题。   但临行前,赵云依旧诚恳地劝诫:“主公请务必答应我,这样的冒险仅此一次。只身犯险、深入敌营,这委实不是大将的作为啊!”   虽然答应了,但有捷径谁想不走呢?荀澜抚摸着袖中的板砖,忽然觉得若是此次成功,日后自己和郭嘉配合,可以凭借美人计大杀特杀……   屋内,红烛的映衬下,越发显得郭嘉美艳不可方物。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抚出一个个悦耳的音符,不过片刻袁术就按捺不住,上前按住了他葱白的手指。   袁术正欲用手指挑起美人的下巴,忽然脖子一紧,他喉咙中发出“嗬嗬”的挣扎声音,皆被郭嘉用暧昧的声音掩盖了下去。   郭嘉捏着嗓子,面无表情地道:   “啊~请您不要这样~”   “那里~啊~不能碰~”   门口的侍卫们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站得稍微远了些,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就这么被吕布大力掐死了。   吕布关心地看着郭嘉:“没吓到你吧?”   然后就见文文弱弱的军师摇了摇头,面不改色地给袁术合上了眼皮,还毫不留情地嘲讽了袁术一句:“怪就怪你无德又无能吧。”   郭嘉拎着裙摆,开了门,喊了一句暗号:“送热水来。”   楼下的张辽带着剑立即就上来了。   侍卫们见他手里拎着油灯,生得白净漂亮,皆没有警觉之心,连张辽的步履匆忙不似女子都没有发现。   张辽将油灯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两人一扔,抽出袖中短剑,身形晃如鬼魅,片刻间连杀两人。此时吕布也开门冲了出来,和张辽干脆利落地完成了前后夹击。   郭嘉提着裙摆走了出来,强调了一句:“莫让他们传递消息出去。”   楼下的侍卫们见势不对,纷纷拔刀冲了上来,吕布不屑道:“放心吧,不过草芥尔。”他手撑着栏杆,直接从二楼一跃而下,拦在了要跑出去报信人面前。   门前的侍卫也被典韦给堵住了,门后的草垛处,有两人看到了信号火光,立即跳了出来,朝后门的门卫杀去。   但还是有一漏网之鱼趁乱逃跑了,那人刚要上马报信,却见黑夜中旋出来一个人影,一黑色物体直接朝自己脑门拍去。   正是不放心过来查看的荀澜,他补了一刀,就匆匆忙忙摘下了发带,跑到前门和典韦汇合:“上马,速度去县衙。”   此时一柄长剑指着枝江县长的喉咙,一缕鲜红的血流了下来,正是黑着脸的高顺。高顺一向是一张严肃脸,不怒自威。控制住县长,就等于短暂地控制住了枝江县的官署权力。   等主公的鸽子扑棱棱飞过来,高顺就知道是时候了:“快,发兵!”   只有一人当然不能统治整个军队,不多时,众人骑马飞驰而至。   有吕布、张辽、典韦等将领在,气势不同凡响,他们还带着五十精锐,从气势上就将官兵压倒了。   在高顺的威胁下,县长颤着声音将一千官兵交给了他们带领。   带领着一千官兵,众人朝着袁术的府邸杀去。当先一人,赫然是提着袁术头颅的吕布。他将袁术的头颅往大门口一扔,声若洪钟:“袁术已死,尔等还不受降!”   短短几天,荆州大变天,大宗贼尽数被杀死,小宗贼也被除去了一半。最让人震撼的是,袁术被吕布单枪匹马所杀,吕布已然占据了枝江县。   南郡距离南阳郡很近,几乎是挨着的。当荆州人反应过来不对时,南阳和豫州的骑兵已迅速南下,仅仅一两日就赶到了襄阳,稳住了局势。   数万步卒在赵云的带领下,缀在骑兵的后头,以摧枯拉朽之势清除宗贼的残余势力。   蒯越亦被程昱和关羽控制住,他的手下都不敢抵抗豫州军。其实,大多数南郡的百姓都对豫州军夹道欢迎。   豫州牧荀澜在接手了南阳郡之后就轻徭薄赋,还大开医馆,为百姓免费诊治,百姓都是趋利避害的,就连兵卒在听到长官抵抗的命令后也阳奉阴违,根本没有组织百姓给豫州军开门的打算。   毕竟,豫州军从来不杀战俘,他们着实没有抵抗豫州军的心思。   南阳郡被接管后蒸蒸日上,作为最近的南郡,已听说了南阳郡的惠民之举,兵卒们一点都没有拼命的动力。   在知晓了程昱的身份后,蒯越就知道大势已去,豫州牧荀澜既然盯上了荆州,必然一击即中,正如他当时同南阳郡郡守交好,赵云三番两次跨越两州的边境协助南阳郡剿匪,却秋毫无犯。日后一击即中,占领了南阳郡。   他长叹了口气:“我自命长于计策,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程昱对他的态度依旧很尊重:“您是心怀大义的人,应当知道只有我主公才能平定州郡的纷乱,让荆州重现往日的繁荣。”   蒯越在荆州人脉甚广,当然知道在南阳郡发生的事情。   南阳郡已成为百姓安居之所,虽然有大族在袁术的支持下叛乱,却被赵云和黄盖迅速镇压了下去,对百姓的生活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响。   这样的雷霆手段和荀澜对他们的支持和信任,说不羡慕是假的。正是看到了这些,所以蒯越才想到大力扶持刘表,也毫不留余力地利用自己的声誉将宗贼头领们诓骗了过来。   “罢了,愿赌服输。”蒯越道:“不过我想知道,让你来找我,料定我会出主意杀了宗贼头目,这是谁看出来的?”   程昱摸着胡子笑道:“是主公。”   蒯越皱眉:“怎么可能?”   “您可以自行问主公。”   “什么意思?”   程昱神情中带着钦佩:“我主斩杀了袁术,已经来到了江陵城,我就是来带您去见他的。”   蒯越大惊失色:“他不是在洛阳赈灾?”   “如今洛阳已大定,民安安宁,倒是荆州纷乱,让我主放心不下,所以深入犯险,欲拯救荆州百姓于水火之中。”程昱劝说蒯越:“您的努力主公都记在心里,也希望您为了荆州的百姓,担任荆州别驾一职,我们想要治理好荆州,还需要您的协助啊。”   “怎么这么慢啊?”一不满的声音响起,随后门被重重敲了一下:“程先生,您好了没有啊?我来带走蒯越。”程昱打开门,赫然是抱着方天画戟的吕布。   吕布和程昱行了礼,然后就像是拎小鸡一样把蒯越夹在胸下,带走了。   “奉先不得无礼。”待蒯越被带到,荀澜连忙上前,亲自解开了蒯越的绳索。   蒯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荀澜,见其长相清俊,神情谦和,暗中揣测着他的身份。拎着他过来的是吕布,能够呵斥吕布而对方不会跳脚的人,也只有传说中的“神仙道长”——豫州牧荀澜了。   荀澜欣慰地看着蒯越,就像是看着一只能下蛋的老母鸡。   只要收服了蒯越,他的兄弟和朋友都会为自己效命。   接近干涸的积分也终于可以动一动了。要知道现在他的初始领地距离收获还有一长段时间,积分只能来自人才收集了。   而且日后荆州的治理还要依赖蒯越,他品行端正、名望又高,更对荆州的人才了如指掌,着实是一大关键。   荀澜做了自我介绍,然后就深深地向蒯越行了一礼:“欺骗先生在先,多有得罪之处,请受荀澜一拜。” 第110章   蒯越讶然, 连忙上前扶住了荀澜,自嘲道:“越乃败兵之将,岂能受此大礼?”   “先生为荆州百姓谋划, 将自身名誉和安危置之度外,如此殚精竭虑, 着实让澜钦佩。”   听到荀澜这般不吝啬的夸奖,蒯越手指微曲,淡然道:“反正我一把老骨头也没有几年活头了,不过拼一把是了。”   荀澜:“先生精神矍铄,保养得当, 这么说真是太谦虚了。”   蒯越一哂,没再理会他。   荀澜又说了几句, 蒯越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打算。他没有气馁, 也不转弯抹角, 直视着蒯越的眼睛,心平气和道:   “其实荆州刺史是谁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身在其位的人能否为百姓谋福,先生您觉得呢?”   蒯越却不答,唇角勾勒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使君似是胸有成竹, 莫非真是神机妙算,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荀澜佯装没听出他的拒绝之意,十分顺口地负手道:“也不尽然,起码等先生答案的时候, 澜心中十分忐忑不安。”   吕布站在荀澜身后,觉得蒯越脑子有毛病, 都手下败将了, 智谋连主公的零头都比不过, 居然还不拜服?   这老头得到这样的礼遇还不誓死效忠?他听着生气,对着蒯越做杀鸡抹脖状,威胁之意满满。   郭嘉正在煮酒,看到吕布怒目圆睁威胁蒯越,既不起身,也不阻止,继续悠悠然地往酒液里面加梅子,轻嗅酒液的香气。   蒯越看了郭嘉一眼,面无表情地道:“使君已经得偿所愿,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呢?”   荀澜一点都没有生气,毕竟大凡有才华的人,多是有脾气的,何况蒯越还被自己摆了一道,闹点性子什么太正常了。他的语气依旧温和,充满了对古代大才子的包容:   “此言差矣,老先生既果敢善断又才华横溢,像您这样的人若是不能施展才能,是荆州的一大损失啊。”   主公这般好言相劝,蒯越还不识抬举,吕布气得吹胡子瞪眼,十分想插嘴。   他凑到郭嘉耳边:“这老小子简直蹬鼻子上脸,还真以为荆州非他不可了?我要不要给他点颜色瞧瞧?去县衙拿点刑具?”   郭嘉只简单回他四个字:“别吵,喝酒。”   好吧,既然军师都这么说了。吕布蹲下身拿了一个酒杯,压低了声音眼巴巴地道:“闻着好香,我也想喝。”   蒯越心下吃惊,他早就听说豫州牧荀澜求贤若渴的名声,所以故意试探。没想到对方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对自己大加赞赏。   他不好继续晒着荀澜,摸着花白的胡须问:“使君下一步要如何处置荆州?”   荀澜见有戏,坦然道:“自然是和南阳郡一样,轻徭薄赋,收编流民,发展生产。”   他击杀了宗贼头领,许多依附宗贼头子的人无处可去,可能成为流寇和流民。说不定一些本来依附宗贼头领的人,比如宗贼的管家之类的亲信,还会心生怨怼,甚至可能煽动百姓和官府对立。   荀澜有一个大体的应对方案,即分宗贼占据的大片领土给百姓,再将不会种地和失去亲人的孤身流民编入行伍。   男的一军,女的一军,少儿一军和老人一军。日后少儿多加教育,老人和女人安排工作和衣食住宿。再将青壮年男军的队伍打散,一部分去豫州、一部分攻打扬州,一部分留驻在荆州。这样当地的宗贼就再也翻不起水花来了。   “您打算宣布轻徭薄赋,先行安顿人心?”   “正是,”荀澜正色道:“可惜手里人才匮乏,无人出面啊。”   蒯越轻蔑地看了一眼吕布,淡然道:“使君连吕布都敢重用,想来手下人才济济,并不缺人。”   荀澜听出了讽刺的味道,吕布的名声的确不大好,文人们觉得重用吕布会走丁原和董卓的老路,对此有微词也情有可原。但吕布现在是自己手下的人,听人这么说他自然不乐意,淡淡回道:   “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奉先是个心口直快的人,方才对您多有得罪,我替他赔不是了。”   蒯越这下是真的讶然了,既诧异于荀澜的没有架子,也惊讶于他的直接。   吕布将酒杯一放,猛然站起来,跺脚道:“主公何必和他赔不是?”   他傲然对蒯越说:“你要是不服气,来找我出气便是,何必在这里阴阳怪气?”   说着,拍了拍胸膛:“来,有本事尽管朝这里招呼。”   荀澜忍不住笑了,朝郭嘉看了一眼。郭嘉老嘲讽吕布人不咋地聪明,这不是挺明白么?   面对着紧张的气氛,蒯越忽然道:“原来使君和部下是这样相处的么,难怪颍川才子尽数为您所用。”   荀澜一时摸不准他的想法。   郭嘉放下酒杯,施施然站了起来,和蒯越见礼,一针见血道:“您既有弃暗投明之心,就不要再玩笑了。”   果然是传说中的颍川郭嘉,如此不拘小节。主公站着,他坦然煮酒。扯了扯吕布衣袖,猛将就涨红了脸也不说话了。对于谋士在荀澜面前的地位,蒯越着实感兴趣。   荀澜听郭嘉这么说,松了口气。他邀请蒯越一同坐下,共商荆州大事。   既然被郭嘉看穿,蒯越没有拒绝,坐在了案几前。   在听了荀澜的构思后,蒯越十分钦佩,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通透有魄力的州郡长官。   他补充道:“您深谋远略,已然杀了荆州大小宗贼个措手不及,骑兵又一路飞速南下,让人毫无招架之力。再加上赵云将军的步卒压后,平定荆州指日可待。不过丈量土地和分给百姓得趁热打铁,最好是跟在赵云将军的后头,否则越是拖延,日后承受的压力越大。”   荀澜深以为然:“不过这需要本地人前去,另外再派无厉害干系的外地小队监督。除此之外,还得有抽查,免得有人窃取了我们胜利的果实。”   瞧瞧这周密的意识和大胆的做法,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人。蒯越按捺住心下的激动,主动道:“若是使君不介意,此事请交予我来联络。”   荀澜沉吟道:“这一重任落在您的肩膀上,您将再次成为荆州宗贼的眼中钉,甚至不止宗贼,就连昔日结交的世家友人也……”   蒯越笑道:“大丈夫做一番事业出来,自然有成为众矢之的心理准备。越虽不及您大义,却也小有情怀,您不必担心。”   荀澜微微一笑:“既然如此,我那侍卫关羽暂且借给先生,让他护卫您的安全。”   既是护卫,也是监督,荀澜私下里和关羽说了此事。当然关羽不仅是侍卫,他有荀澜的手令,可以查阅卷宗、档案,临时行监督之权。   涉及到百姓分到的土地,关羽自然知道干系重大,主动请缨为主公盯紧荆州之事。至于荀澜说的论功行赏,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若是能让耕者有其田,羽愿粉身碎骨。官职都是身外之物,待荆州事毕,羽再向主公请赏。”   不愧是义薄云天的关羽,荀澜十分欣慰。   蒯越自然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也知道“制衡”下,主公不可能让自己全盘负责此事。而且关羽的武艺的确很高,放眼南郡他都找不到与之匹敌的人,便欣然道:“那日见关云长同程兄一同斩杀宗贼,身手着实不凡,多谢主公恩赐。”   除此之外,荀澜让程昱也一同处置此事,毕竟土地在古代是头等大事,不容马虎。程昱心思缜密、武力不凡,有“智将”的美名,而且人生阅历丰富,心有城府,乃是盘整荆州的不二人选。   就这样,荀澜将荆州政务交由程昱和蒯越手里,让两人担任荆州别驾,自己学着时下的潮流,自领为荆州刺史。   还有些事情,是需要他来亲自处理的。   已经斩杀了荆州的大小宗贼,荀澜对荆州的名声良好的世家豪强及名士则采用了拉拢的态度。   其实世家豪强名声臭了,就和宗贼无异。但名声好的时候,在百姓眼里他们就是清流,寒门士子也乐于投靠,不好轻易杀之。   其中,蔡家——也就是蔡瑁的家族,是荆州实力最强的豪强,和各个名士都沾亲带故的。蔡瑁有一个姑姑嫁给了太尉,还有一个姐姐嫁给了当时的名士,蔡氏宗族的人也有在其他州担任地方郡守的,比如蔡瑁的堂兄弟蔡瓒担任郿相、蔡琰担任巴郡太守。   这样的家族不好擅动,他们名声也很好,是荀澜重点拉拢的对象。   对于他们占据的土地,荀澜没有收回。但对世家豪族隐匿人口、逃避赋税这项丝毫不留情,统计人口、丈量土地都是公事公办。在荆州没收土地蔚然成风下,这对他们已经是安抚政策了。   荀澜手里有兵,在蒯越的斡旋下,这些世家豪强只能感恩地接受统计人口和丈量土地,毕竟在这样的情景下能保住自己的财产就不错了。毕竟对方敢于深入敌营,把袁术和大大小小的宗贼尽数屠杀殆尽。如此雷霆手腕,声震荆州,豪强都生不出反抗的心来。   就算是反抗,那南阳郡造反的人就是前车之鉴。听说赵云将南阳郡造反的世家豪强编到军营里去,和普通的百姓一同劳作,有些人直接就被累死了。   荀澜坐镇荆州期间,广发诏令,笼络人才,世家豪族推荐上来的人最多安排个边角的职位,自己亲自接见并挖掘的人才,则委以重任。   他要让寒门士子们知道,当世家的舔狗是没有前途的。他不看声望,直接在南郡开设了人才选拔大赛,自己和程昱、郭嘉担任出题人和评委,公开公正地选拔了一大批的人才。当然这些人后续还要经过考核才能转正。   但这一壮举已足以让荆州学子们沸腾,寒门子弟想要成为名士是非常难的,即使有才学也很难被发掘,举荐孝廉做官早就被世家大族所垄断。   毕竟世家豪门的人数才多少,寒门学子的人数是他们的十几倍之,毕竟站在财富和声望顶尖的那波人总是很少的,踊跃报名的人很多,完全不愁没有人才治理州郡。   这期间,荀澜还对通过初试的人进行了密集的培训。   世家豪强蓄意垄断知识,他就做这个打破垄断的人。   通过初试的人开始被封闭式培训,由士农工商轮番传授各个行业的基础知识,再由小吏、县令、郭嘉/程昱这样的顺序来教授他们为官之道。   最后由荀澜亲自来颁布考核结果,淘汰的人回乡,留下来的任命官职。   蒯越本来觉得初试标准有点宽,通过这么多人有些浪费,里面有不少浑水摸鱼的人,荀澜却点明这些回去的人就是活动的宣传手册,说不定还有许多人发愤图强,来年继续……   而且他有喇叭,非常适合拿出来上大课。   这些学子们得到了知识和印刷精美的书籍,只要回去稍加传播,明年会有更多人涌来官府应试。   就算是没有信心能赢过其他人,学子们也会来积极学习知识和培养人脉。这样的循环下,人才尽数归于官府,而和世家无关。   当然,要完全收服荆州,还需要双管齐下,有武力值的强大震慑。这就需要吕布亲自带兵去各地剿匪,尤其是江夏郡的贼寇势力。   有吕布和赵云的骑兵在,不论荆州哪里有反的苗头,都能很快扑灭。   荀澜相信,凭借吕布让敌人闻风而降的名气以及骑兵的机动性和强大杀伤力,将贼寇清除也就是一两年的事情。吕布自从在洛阳分粮,再次得到了百姓的崇拜和尊敬,已经不想回到当初被唾骂的时候了,眼下干劲满满,他和高顺兵分两路,一路南下,一路向东到江夏郡。   吕布和荀澜道别后还特地找了郭嘉,依依不舍道:“日后有突袭,军师一定要想起我来啊!”   郭嘉挑眉问:“当驻守一方的大将不是自在爽快吗?这可是你的原话。”   吕布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本来是这么觉得,但想想你们一走,要是让我一驻守在府邸里,空荡荡的,这自在也没啥用处啊。”   他本来觉得当驻守一方的大将自在爽快,但和主公一起出行着实有趣,他喜欢这种挑战的感觉。   而且天下未平,好男人当志在四方。在见过荆州百姓之苦后,吕布深深地觉得:男人,就是要在冒险的路上!   郭嘉斜斜地坐着,悠然道:“你先将荆州的贼寇和豪强清除了再说,不要给丈量土地的人留下后患。”   吕布叹气,盘腿在榻上:“我这不是怕结束后就要回江夏郡驻守,万一主公想不起我来了呢?”昨夜有飞鸽传书到,主公喜上眉梢地说,又来了一员猛将,吕布觉得酸溜溜的。   郭嘉好笑道:“你这还没出发,就担心自己没事儿干了?真当豪强和土匪那么好剿灭的?”   这些人特别狡猾,有的一百人队伍的小山匪一听官兵来了就躲在深山里去了,特别擅长和官府躲猫猫,根本找不到踪影。   吕布挠头:“也不是,就是想跟着主公解救百姓,我也说不清楚,和你们待在一起的时候特别有劲头。”   郭嘉若有所思:“跟着主公,永远不知道下一步发生什么,的确如此……”   吕布猛点头。   “说起来,主公计划明年攻打扬州。”郭嘉道:“若是你动作快些,就和我一道去扬州如何?”   “就这么说定了!”吕布发誓,他要当让土匪望风而降的男人,加快平定荆州的步骤! 第111章   荀澜没有在荆州待太久, 他在几个大的县城亲自给百姓赠药、施粥,用喇叭公布轻徭薄赋的政策,很快就使得百姓臣服、民心安定。   一个月后,待人才集训结束, 荀澜亲自举行了毕业典礼, 挨个给通过复试的人才们颁发了结业证书, 激励他们好好上任, 争取都通过实习期的考核后, 他就带着张辽、郭嘉启程回到了阳翟。   可别说,离开阳翟太久, 他有些想念自己的小院和阁楼了, 也不知道法正长胖了没有, 还有那两只系统出品的坚强小鸡,不知道有没有遭法正的毒手。这样一想,真是归心似箭。   他留在荆州的人才很多, 完全能够放心托付。   除了武力天花板吕布和关羽, 还有众多能文能武之辈,包括赵云、黄盖、程昱和蒯越。若是这样的三国顶尖领导班子都不能将荆州摆平,荀澜觉得这天下也就别想安定了。   不久后的一天深夜,西都长安。   貂蝉支开侍卫和侍女,说要在浴池旁和董卓饮酒作乐。   穿着一身桃红薄纱的她美艳不可方物,举手投足间皆是魅惑。   董卓大乐:“美人今天怎么如此有兴致,得美人斟酒,真是人生一大美事儿啊。”   却不料貂蝉趁他不注意, 在酒壶里放了麻沸散, 又利用红酒的味道遮掩。   待麻沸散将董卓麻倒, 貂蝉学着猫叫了三声。   埋伏在浴池假山山洞里的刺客悄无声息地出来, 寒光一闪,干脆利落地取了董卓的头颅。   刺客用石灰将董卓的头颅盛放在木匣之中,吹熄了烛火,带着貂蝉从角门攀了出去。   两人在夜色中疾行,七拐八拐后,躲进了一间客栈之中。立即有人拿着油灯上前接应,也不多问,直接将他们引入了准备好的马车上。   客栈的老板小声说:“且再等一个时辰,城门一开,就送你们出城。”   刺客将人头藏在马车的夹层,略松了口气:“董卓已死,他的手下肯定不知所措。明早司徒王允必然点兵,追杀这些董贼残党,躲过今晚上,很快我们就安全了。”   貂蝉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们平安出了长安,赶车人掀开马车的帘子问:“咱们是径直赶往阳翟?”   刺客道:“且稍等。”   他低声问貂蝉:“若是你要隐姓埋名、远走他乡,那么我会把头颅交给车夫,依照当初的约定护送你去安顿。到时你尽可以选几处宅子和几十仆从,余生自然衣食无忧、生活安稳。”   貂蝉沉声问:“听你的意思,是还有其他选择?”   她抬起头来,直视着刺客的眼睛,眼眸黑沉沉的,像是黑不见底的旋涡。   刺客和貂蝉这些时日接触的男人们不同,坦然迎上她的眼神,面上没有丝毫的垂涎和流连,秉公道:“没错,这是主公给你的信,选择应当在里面了。”   貂蝉平静的脸上有了一丝波澜,迟疑问:“是戏从事?”   刺客脸上带着一丝骄傲:“不,是我们豫州牧,仙人道长你不会没听说过吧。”荀澜的名气太盛,就连他在辽东都听说了,长安应该无人不知吧。   毕竟长安人是最关心洛阳动态的,许多人都想方设法回到洛阳去。   貂蝉当然是听说过仙人道长的,甚至印象深刻,董卓及其部下对豫州牧都极为忌惮。   她没有立即打开信件,而是打量着年轻英俊的刺客:“你不是一开始和我联络的人,你是谁?”   刺客也不隐瞒:“我名为太史慈,字子义,东莱黄县人。”他欣赏地看着貂蝉,这个年轻的女郎为了百姓不惜委身董卓,以身犯险,真是个奇女子。   钦佩之余便忍不住多说了几句:“其实依照你的才能,隐姓埋名未免太可惜了。主公论功行赏,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呵,我的才能。”貂蝉嗤了一声:“哪种不会亏待法?”   太史慈没听出来她的自嘲和猜疑,认真想了下:“凭借杀董卓这天大的功劳,可以挑很多职位。”   “职位?”貂蝉一怔。   “现在女官的职位不多,不过主公说随着人才的发掘以后设的职位会越来越多的。”太史慈真心实意地说:“女将军要随军打仗太辛苦,这个不太适合你。我觉得当个校长挺好的,受人尊敬,平时和那些孩子们相处也开心,你觉得呢?”   “不要说笑了,我连《春秋》都没有读完,不过略识得几个字,岂能误人子弟?”貂蝉摇了摇头:“女官当像是蔡文姬一样的才女,我何德何能?”   太史慈挠头,有些不知道要说什么,少女的面庞带着一丝悲伤,让他觉得不知道如何开口:“这……不会可以学啊,你立下了大功,职位不会跑的,学会再来当。”   貂蝉从来没想到自己去做官,摇头道:“董卓是你杀的,我没有什么大功。”   “怎么能这么说呢?”太史慈毫不犹豫地反驳:“若是没有你心思缜密安排好一切,刺杀不过是纸上谈兵。其实我才是最无关紧要的一环,豫州人才济济,不论是谁来都是一刀了事儿,你就不要谦虚了。”   貂蝉奇道:“怎么听你的语气,刺杀像是你讨来的差事?”   “差不多是这样。”太史慈叹了口气:“这说来就话长了。”   貂蝉踟蹰道:“我经常听人一脸向往地说到豫州,我想去豫州住下。”   太史慈点点头:“那就不用和车夫兵分两路了。”   他提醒道:“你打开信看看,说不定主公有更好的安排?”   太史慈虽然加入豫州阵营完,但和典韦、张辽等人处得不错,听说了许多主公神机妙算的故事,总觉得主公的信不会简单。   貂蝉将信件打开,眼睛慢慢地瞪大了。放下信件后,貂蝉靠在车窗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自己看到的信息,咬着唇角道:“我和你去阳翟见主公。”   她望着窗外郁郁葱葱的树木,忽然对未来生出许多期待来。   太史慈又确认了一遍:“不隐姓埋名了?”   作为侍奉了董贼一年的女子,貂蝉做足了心理准备会收到各色歧视的眼神。但万万没想到自己来到州牧府得到的待遇是这样的……   她和太史慈刚和众人见礼落座,众人就争先恐后地自我介绍起来。   貂蝉的眼里有一丝的茫然,先是被面容姣好、第一个介绍自己的郭嘉晃了一下神、接下来又莫名其妙听戏志才详细介绍了一番他身为豫州别驾的职责。   法衍则直接道:“我急需一主簿,需要心思缜密、冷静的人,工作虽然繁忙但与人打交道少,若是你厌恶了同人交往,不妨来我这做官。”   貂蝉讶然:他们竟是都选中了自己!   早听说荀州牧不拘一格任用人才,启用了各种出身低微的学子,还大胆任用女官,如蔡文姬就是洛阳一居高位的从事。没想到他的手下也这般的特行独立,想到太史慈在路上兴致勃勃给自己规划的仕途,貂蝉忽然安定了下来。   在这里她不再是舞女貂蝉、董卓的爱妾,而是堂堂正正的一个人了。杀了董卓,真是再划算不过了!   等荀澜来的时候他发现貂蝉已经选好职位了,徐晃和戏志才袖着手一脸的惋惜。见主公前来,两人都叹气道:“主公,人手紧缺呐!”   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人才都被分到各地去了,有时候他们都觉得自己是种地的老农,辛苦培育出来的果子立即就当做良种支援外地了,案头永远是一堆的卷宗。   徐晃目光灼灼地看着主公,主动询问:“主公近日还需要给人送信吗?”   只要主公一出手,几乎是一抓一个准,过些时日就有一才华横溢之辈出现。   荀澜读懂了他们的言下之意,哭笑不得:“哪有那么多好事儿?不过……”他话锋一转,今日看到貂蝉倒是有了新的灵感:“荆州沔阳名士黄承彦,素有才华,我可以将他调过来。”   其实黄承彦才学说不得出众,更有名的是他的女儿黄月英,历史上诸葛亮的妻子。历史上黄承彦给诸葛亮说亲时就表示:“我有一位相貌丑陋的女儿,生得黄头发黑皮肤,但是才能和你相匹配。”   从这句话足以窥见黄月英的才学,而且后世流传诸葛亮在许多事情上都有和她请教,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才女。   不过诸葛亮这时候才八岁,与弟弟诸葛均在阳翟,想来黄月英也不大。他的叔父诸葛玄在荀澜的邀请下担任了豫州的劝学从事,辅佐典学从事处理一州的学政。   虽然幼苗还没成才,但浇灌幼苗的大树也可以先薅过来用一用。按照荀澜对诸葛玄的观察,他的才华虽不及戏志才、郭嘉和徐庶等人出众,但处理政务也是一把好手,不亚于徐晃和周仓。   或许是因为祖上遭到宦官记恨被贬为庶人,诸葛玄在豫州良好的做官氛围中十分勤勉,而且十分注重纠正官风。   徐晃喜道:“求之不得啊,我正需要一名书佐。”   郭嘉:“恕我直言,你都有六名书佐了。”他摊了摊手:“主公,加上貂蝉我才一个。”   书佐也就是助手的意思,相当于各自的秘书。   荀澜笑道:“但凡你有耐心带新人,也不至于一个书佐也没有。”他算是发现了,郭嘉完全就是一外貌协会的,而且十分挑剔。   长得不好看的不带,胡子拉渣的不带,身上有汗味的不带,木讷的不要,太油腻的也不行,对着他的脸发呆的更是一下子就淘汰了。   前面的要求还好说,最后一条真的太难了。   郭嘉这样的容貌,连戏志才都会多看他几眼,找个完全对他美色免疫的助手也太难了。不过……荀澜的视线移到貂蝉身上。   行了,两人都是闭月羞花之貌的款,谁都不用对谁发呆。   荀澜笑道:“我让人准备了酒菜,为天下的两个大功臣接风洗尘,大家一会儿就入座吧。”   徐晃习惯亲力亲为,直接道:“今日人多,我去把圆桌抬过来。”   “我来!”典韦脚步如飞,立即去扛桌子了。   貂蝉暗中打量着主公,见其果然仪表不俗,长得飘逸出尘。更主要的是在主公的眼里,她和其他人是一样的,甚至并没有自己是女子而多分到一分的表情,心道:听说主公仁爱世人,蓬莱仙道强调不分男女老幼,众人皆是同心同德的弟子,果然如此。   一会儿众人皆落座,围着一圆桌吃饭。   貂蝉习惯性要为众人倒酒,荀澜连忙阻止了她:“这一群大老爷们的,自己有手有脚,你远道而来,且安心坐着。”   郭嘉则状似无赖道:“我手写字都要写断了,主公给我倒酒罢。”   荀澜拿过了酒壶,递给了法正:“你真的要懒死了,但凡多接点政务,书佐也不至于每次都不先分你。”不过貂蝉分到郭嘉那是最好的,毕竟两人怎么看都是一对姐妹花,能少许多流言蜚语。   貂蝉怔了一下,晓得主公这是给自己定地位了,不让她做伺候人的活。她掩口笑道:“是我观察不周,倒是没看到这圆桌会转,起身反而是白费力气了。”   法正抱着酒壶踩到了矮凳上,给郭嘉倒了一杯,完了做了一个鬼脸:“懒,羞羞!”   然后就被法衍抱到了凳子上坐下,塞给他一个碗:“法正不得无礼。”   法正抱着碗,倒是没动筷,反而对貂蝉说:“姐姐好看,我想和姐姐一起坐。”   郭嘉和法正已经混得很熟了,毫不客气道:“梦里想吧。”   法正哼了一声,故意说:“我要坐郭姐姐和新来的貂蝉姐姐中间。”   成功让郭嘉翻了一个白眼:“什么郭姐姐,再瞎说今天的功课加倍。”   荀澜只得阻止他们互相伤害,他发现会记仇的不仅有法正,还有郭嘉。自从被法正称呼为漂亮姐姐且纠正了两三次后都没成功后,俩人就时常拌嘴,法衍都无计可施的那种。   “你们赶路了许久,赶紧开动吧。”荀澜转移话题,将土豆炒鸡转到了太史慈和貂蝉面前:“尝尝这个,是今年的新土豆,味道很好的。”   太史慈讶然:“我在报纸上读到过,是那个亩产千石的粮食。”   荀澜点头:“子义说得没错,除此之外土豆还有一个好处,就是特别软糯,佐以肉十分入味。”   徐晃笑道:“就是大部分的土豆都得用来留种,今天还是托了你们两个的福,我们才能奢侈地享用一番呢。”   土豆炖鸡块本来就好吃,还加了寒玦送来的榛蘑,味道就更美味了。   在这一群形色各异的美男中,貂蝉罕见得吃了一顿安生饭。不用伺候别人,除了法正这个可爱的小孩,也没人将注意力特意放在自己身上,没人油腻腻地给她夹菜。 第112章   用罢饭, 典韦带貂蝉去成衣坊去领工作服。阳翟第一服装厂已经成了专供官家、颇有规模的制衣厂了。   当然在这个年代,不能太指望商人的良心, 所以规模化的厂子都是在荀澜掌控下的。招聘的一应人员都是对应的现代国企待遇, 福利很好。只要工作不出纰漏,堪称是铁饭碗,待遇非常不错。   这些从事官府相关营生的人被称为府编, 社会地位比一般的伙计要高得多,他们的厂长也会和官员之间平调,实力不容人小觑。   一名府编笑容满面地将他们迎了进来:“取衣的话请来这边登记。”   貂蝉还是第一次见到成排的成衣, 各种颜色的都有, 惊讶问:“典都尉,不需要量尺码吗?”   典韦摆摆手:“不用,这里早就备好的大中小三种尺码,男女款式皆有,不同的岗位穿的衣服略有不同,普通官员都是蓝色的。”   他指了指上衣下裤的一套蓝色衣服。   “按照女郎的官职,是有两套夏装、两套冬装。”   貂蝉仔细看那衣服,款式十分新颖, 夏装是蓝色上衣、下配黑色长裙。冬装则是上袄、下裤, 还有一马甲和长披风,配套的黑腰带。   “女郎身材很好, 适合穿中号,衣服应当不需要另改,一会儿您试试看。”   试穿了夏装, 貂蝉摸着上衣的盘扣, 觉得十分新奇:“这衣服好穿, 走动也方便多了。”   典韦笑道:“官服讲究的就是方便舒适两字, 主公说美观什么的都是次要了。”   貂蝉赞同:“是啊,横竖不是去选美,我觉得这样再好不过。”   “您穿着真的精神,着实好看。”府编忍不住夸赞了几句:“请您稍等,需要将您的名字绣在上衣和披风上。”   取了衣服,貂蝉听典韦对着给他们服务的女郎道了谢,语气竟像对待同僚,完全没有一般人对待商贾和店小二的轻蔑,心下纳罕:主公身旁的人不但生得好看,连待人接物都如此周到么?   仿佛看穿了她的疑惑一样,待走出服装厂,典韦就解释道:“不能小看这里的伙计,若是他们做得好,日后升职成了厂里的骨干干部,是有很大的机会成为我们同僚的。”   貂蝉掩口讶然道:“怎会如此?”   典韦笑道:“主公不拘一格用人才嘛,只要是做得好的人,都有机会为官府效命,这样百姓生活也有盼头。”   毕竟当了官吏,只要不犯错的,都可拿稳定的俸禄,主公也承诺了就算他们老了、干不动了,每个月也会发粮食作为养老金,奖励他们的奉献,所以众人都很积极。   这样的待遇,工厂的骨干干部也是有的。荀澜本来是打算面向所有的员工,跟东北工业基地一开始的国企一样。但后来计算了一下财政,这样做的话未来压力太大、就暂且作罢了,毕竟现在杂交水稻和优良麦种还没推行开来,整个社会的粮食产量一般,朝廷负责这么多人的养老,开支太大,有点不现实。   貂蝉踟蹰道:“方才招待我们的几乎都是女郎。”   典韦点点头:“是啊,毕竟做女工是女郎们的绝活啊,男人鲜少有做的。”   他们走在阳翟的街道上,貂蝉忽然见一蓬头散发的女子像是炮仗一样跑了过去,后头有个男人气喘吁吁地追着。   “我们去看看,”典韦说:“方才那女郎脸上颇为狰狞,怕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儿。”   貂蝉心道:典韦虽然生得魁梧,做事却很细致,难怪能从侍卫提拔到都尉。   两人追了上去,不过不用典韦出手,这在街上追逐的两人就被城管给抓了起来。   典韦上前道:“怎么回事?”   城管见他穿着州牧府的侍卫服,态度很好地解释:“是这女子要从军,男子不从,要抓她回去毒打。”   “官爷,我是他家签了死契的女奴,因不愿从了他六十岁的老翁被日夜虐待,这日子过不下去了,我要从军!”   貂蝉心下惋惜:既然是签了死契,那就没办法了。   却不料城管道:“从军不是儿戏,你可想好了?”   追过来的男子连忙跳脚说:“她才从不了军,官爷别听她瞎说!”   城管毫不客气道:“问得又不是你,闭嘴!”   女子知道要是被抓回去等待自己的又是无休止的打骂,态度坚决道:“从军,我要从军!不管是什么人都能报名从军,谁都不得阻碍!这是荀州牧说过的!”   典韦:“接下来不用我们管了。”   城管把两人待到了招兵的报名处,女子签字画押,从此就是女兵的一员,退伍后就是庶民,不再是奴隶。   男人要么选择空手而归,要么选择签字画押,得到官府的补偿。他只能悻悻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在官府文书上画押,从此女奴和他再无干系了。   貂蝉看得神情恍惚:“从军就可以不用做奴仆了吗?”   “是啊,不过这些以奴籍入军的人,从军的年限比普通人长得多,要上沙场三年、再为官府干活七年。”   相当于从终身奴隶变成了十年的官奴,还有上沙场死亡的风险,为何报名的人还不少?貂蝉蹙着秀眉:“这样日子还是很辛苦。”   典韦解释说:“豫州军中鲜少有霸凌和打骂,而且每个月会发一点军饷的,十年攒一攒,总比终身为奴、被打被骂要好。”   当然这也是一种选择,奴性深、或者和主家感情好的人就会选择在主家安稳过活。   “听说官府也会主持婚配,在天下十三州是独一份的,这十年应当也能正常成亲生子吧。”貂蝉在报纸上曾看到过军中举办的相亲活动,若是男女看对了眼,就去官府的婚政局登记举办婚礼,一应费用都是官府统一支出的,所以相当受欢迎。   “在军中不行,到了官府干活的时候就自由婚配了,会有相亲活动。”典韦扭头和貂蝉说:“对了,有件事情好像当提醒你,不过我说了你千万别生气。”   貂蝉浅浅笑道:“今日已经受了您的许多指导,貂蝉大受启发,怎么会生气呢?”   典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想了想说:“主公是禁止同部门的官员、员工之间成亲的,所以——”   千万别喜欢上朝夕相处的顶头上司郭嘉啊。   想到郭嘉和貂蝉手牵手的画面,典韦打了个寒颤,竟觉得十分诡异。   “啊,我懂了。”经过董卓这一遭,她也没什么心思再嫁。貂蝉嫣然一笑:“就如主公今天在饭桌上说的智者不入爱河,共建美好汉国,对吗?”   住到主公安排的宿舍后,貂蝉没有立即休息,而是在煤油灯下阅读起来了《颍川快报》,这是新任上司布置的活计,要求在她走马上任之前得把所有的报刊看完。   貂蝉想尽快适应书佐的工作,熟悉豫州的各种规则,为日后执行州牧开天辟地的想法——办女子学校奠定基础。   若是能上学念书,日后有一技之长可以养活自己,许多女孩子就不必像她一样,从小被卖做个歌舞伎,浑浑噩噩活了半生,知道现在。   同样在灯下,荀澜正在给寒玦写信,今天感慨良多,不由多落笔了些:   “我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貂蝉,竟然没怎么惊喜。肯定是平时看你们太多,审美的阈值都提高了。你是没看到,当戏志才偷偷吐槽郭嘉和貂蝉站一起就是姐妹花的时候,郭嘉那脸色,笼罩着的黑云般怨气都要化为实体了……”   荀澜发现,把寒玦当成树洞还挺开心的……起码比写日记有趣。有个人翘首以盼自己一天的记录还不错。   寒玦今天的来信就摊在旁边,也是很长,但却比他的内容正经多了。一大半的篇幅都是在讲西北的形势,最后是灵魂三问。   晚饭吃了什么?昨晚睡得怎么样?今天有没有见新的人?   这灵魂三问荀澜都倒背如流了。他着实不懂,寒玦年纪轻轻的,怎么写起信来和中老年鸡汤问候包一样。这样是不行的,于是在写完一长串之后用十分活泼的语气结尾,想你哟~   荀澜落完了最后一笔,满意地抖了抖纸:“我就不信了,明天还给我干巴巴这么回?”   却说董卓死后,他的部下人心溃散,很快就被早有准备的王允冲散了,部下四处逃窜,只有徐荣还带着自己的兵马顽强抵抗。王允联合了上党郡的张扬、伐董的孙坚,死死压制住他。   凉州的其余将领们见董卓已死,不敢和朝廷对上,纷纷找熟识的官吏说人情,希望王允看在自己态度良好的份上,被放过一马。   但王允扬言要把所有的凉州人都杀光,为洛阳的百姓报仇,李傕等董卓旧部向王允求饶,却被王允毫不客气地回绝了。   凉州的大将们商量了一下:“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不如分散带兵西去,朝廷也鞭长莫及。”   “是啊,等不及牛辅带讨伐白波军的三万人回来了,等他们杀了徐荣,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们了。”两个月前白波军声势浩大,威胁到了长安,董卓就听从王允的建议,让女婿牛辅讨伐他们,是以长安城中西凉兵卒的军力大大被削减。   王允隐忍已久,现下以雷霆手腕压制凉州军阀,报复的心早就耐不住了。加之洛阳和长安的百姓苦董卓久矣,百姓主动加入了朝廷军的行列,人数大大超过了西凉军。   西凉军就像是过街的老鼠一样,被人人喊打。   他们收拾行李,打算带着亲部出城,对于未来——前途渺茫,众人也不知道何去何从。   这时颍川名士司马徽掐着时机游说李傕等凉州将领:“王允虚与委蛇董太师已久,对凉州军早就想除之而后快。此人心机深沉,先前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必定想大肆报复,您这逃窜出去,被朝廷军追上是早晚的事啊。”   他力劝凉州的几个大将去投奔豫州牧荀澜,并指出:“您昔日的同僚吕布、李儒都能得到重用,凭借将军的本事,又带有这么多的兵卒,难道求贤若渴豫州牧会拒绝您吗?而且这天下,能够做到无视朝廷诏令的,也就只有荀州牧、袁绍两人。”   不必他说,众人也知道被董卓屠杀了满门的袁绍是不会收留他们的。袁绍恨西凉军入骨,他所在的郡县,普通的西凉百姓都会被驱赶。   人心惶惶之际,听说有新出路,几个将领都踟蹰了。   有的凉州将领比如樊稠,身旁剩下的亲兵不足五百,听司马徽这么说,立即就心动了。谁也不想带这么些人回西凉,西凉贫穷又荒芜,哪里有繁华中原好?   历史上董卓死后,凉州军心溃散、打算四散而逃。而贾诩鼓动李傕等凉州将领联合起来,要向长安朝廷讨个说法,为董卓复仇,之后李傕、郭汜聚合兵马十万多人,联合樊稠等人会合攻陷长安,祸害了无数的百姓,后又劫持汉献帝和文武百官,把持朝政。   如今生事的“毒士”贾诩被荀澜安排在了洛阳,另派口才和贾诩不相上下的司马徽前去游说西凉这些极容易被煽动的将军们。   很快,三万西凉兵卒东进。   凉州的将领们知道荀澜是守信之人,得到他的承诺后,不顾追随自己的兵卒,将军权交出,自己则去阳翟过上了享乐的日子。   荀澜命大将许褚和甘宁携带五千铁甲军接手了西凉兵卒。   为了尽快收纳人心,将这些成分复杂的兵卒收为己用,荀澜承诺:“只要杀够十个黄巾贼,就能换十亩河内郡的良田,且永不赋税。”   “君子一诺,胜似千金。”荀州牧名声震动天下,兵卒们早有耳闻。虽然许多人都不识字,但这时候娱乐甚少,每一期报纸都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兵卒们被荀澜所激励,在之后的两年内,这批被收编的军队和上党郡的张扬的、北方的匈奴联合一起,大破白波军、黑山军两支实力强大的黄巾贼。   而荀澜也信守承诺,分河内郡的良田给兵卒们。   至于这其中受到的阻力——其实并没有很多,兵卒们对自己能分配到的田地堪称如饥似渴、在许褚和甘宁的带领下如狼似虎地扑到了河内郡,盯着丈量土地,让当地的豪强们瑟瑟发抖。   在豫州官员们的监督下,河内郡的土地丈量和分发顺利地进行,连速度都比别的州郡快许多。   荀澜忍不住感慨:“果然群众的力量是最大的,有一大堆人在旁盯着,谁也不敢偷奸耍滑啊。” 第113章   时任南匈奴大单于的寒玦将部分族人迁至上党郡、河东郡, 南下与汉人混居。这两处被黄巾贼洗劫了几年后,被迫流亡的人不计其数、大片大片的良田被荒废,正亟需人重新开垦。   大部分的匈奴人依旧留在了西河郡、朔方郡等郡县所在的河套平原, 那边膏壤沃野, 适宜田牧, 也是他们生活了几百年的地方,唯一的不足是时常受到北匈奴、乌桓、鲜卑等部族的骚扰和劫掠。   但他们多年前就迁徙至此处,也习惯了协助大汉抵御敌人的侵袭。在部分族人南迁后,可以供牛羊畜牧的草场广阔了许多, 在新任单于严明律法下,摩擦也少了,日子比以前要好过许多。   自从昔年呼韩邪单于率领部众归附东汉王朝以来,东汉朝廷就让他们在河套平原附近生活, 同大汉的戍边兵卒一起, 抵御北匈奴、乌桓、鲜卑等胡人的侵略。   作为回报,东汉会每年给他们粮食、丝帛等物资,笼络人心。南匈奴则接受东汉匈奴中郎将的监督, 同汉人将领一起戍边。   不过东汉末年朝廷开始衰落, 各地割据势力并起, 各州郡不听指挥的州牧、刺史和郡守让朝廷焦头烂额, 无暇顾及匈奴, 匈奴中郎将一职形同虚设。   并州汉胡冲突不断,几乎成了三不管的地带。但寒玦上任单于后, 就联合张扬, 在并州大力打击黄巾贼和山匪, 进一步推行胡汉混居, 并将豫州法衍改良过后的大部分法度搬了过来, 自己则效法商鞅立法,对胡汉各族一视同仁,在各郡县严厉地推行起来。   随着并州安定,民心逐渐安宁,寒玦着手开始拓宽、整理从并州到洛阳的商道。络绎不绝的商队带着皮毛、干蘑、肉干、牲畜等北方特产前往洛阳、阳翟,交换粮食、布匹、陶瓷、珠宝、水果等物,大大改善了百姓的生活。和张扬一并占据了广袤并州领土的寒玦,俨然是除了冀州之外,和荀澜结盟的又一大势力。   面对乌桓、鲜卑北方等游牧部落对并州的掠边,在并州内部安定后,寒玦就率领骑兵,开启了对东胡的反击战。   之前趁着南匈奴内乱,乌桓、鲜卑趁火打劫了不少,如今是他们百倍奉还的时候。很快,他会将鲜卑王庭的传家之宝星光红宝石带回来,日后镶嵌在荀澜的王冠上。   寒玦踌躇满志,给荀澜写的信里充满了意气风发。荀澜却觉得,将这些人赶跑并不是长久之计。在给寒玦的回信里他写道:“只要草场在的地方,未来一定会有人占据。”   纵观历史千年,游牧部落的兴起一个接一个,匈奴、鲜卑、契丹、蒙古、女真……如同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随着部落的强大,要想养活更多的人口,必然是要南下农耕。这样草场空出来,就不断有新的部落填充进去。部落之间互相厮杀,产生一个新的王者,再次并州形成威胁。若是有一劳永逸的法子就好了。”   百年前,匈奴南迁至河套地区后,北方大片的草场就空了出来,让出了草原霸主的名号。自此,羌族、乌桓和鲜卑在此地争夺不休。   想到残忍到历史都不愿记载的五胡乱华,荀澜觉得还是得想个法子跳过这一阶段,相对平和地进行民族大融合。至于采取什么手段,除了先将和胡汉混居已久,汉化深的匈奴人先行南迁,他暂时还没想到别的法子。   不过,这不是什么燃眉之急。因为三国时候虽然中原地区战乱不休,但对胡人还是呈碾压态势的,外族也不敢轻易进犯,直到两晋时候,因为司马家的弱智操作,中原才惨遭入侵。就连前些年董卓这老贼在西凉都打得羌人以及鲜卑人落花流水,更别提幽州公孙瓒对乌桓人的压制了。   荀澜只能将自己总结出来的规律飞鸽传书给寒玦,看他有没有什么灵感。   在上一年,郭嘉和吕布率领荆州的军队攻打下了扬州。扬州虽然地广,但人口少,刺史对州郡的掌控力不足,如一盘散沙。吕布一城城攻打下去,基本没有遇到大的阻碍。   如今荀澜一跃拥有豫州、荆州、扬州三大州和以洛阳为中心的司隶部,且与冀州牧韩馥、并州匈奴、并州张扬关系紧密,实力冠绝诸侯。   他在百姓中的影响力随着《中原日报》的大规模、多频率发行日益扩大。吕布打扬州的时候,许多百姓听说是荀澜旗下的将军来了,都欢呼着迎接他们。   随着实力壮大,荀澜一跃成为以王允为首的朝廷眼中钉。王允甚至十分后悔当初和荀澜合作:“早知他狼子野心,就不该听了颍川士人的谗言,放了西凉兵离去,白白给他送了那么多人!”   文武百官心里也不是滋味:“中原百姓甚至忘记了汉室天子,竟在每年的十月一日为这道士庆生,无人关心天子的生辰!”   不听号令的诸侯很多,但动摇了朝廷声望的一是挟刘辩的袁绍,二是比昔年张角还要声势浩大的荀澜。   长安的百官都很着急:“若是再不采取措施,怕是要酿成比张角贼子还要大的灾祸啊!”汉室衰微、朝廷无力,他们还遭到袁绍为首的世家频频质疑,如今发出去的文书都无人来接。   皇甫嵩问:“那要怎么办?他的骑兵都以铁甲覆面,浑身上下皆是精良的铠甲,毫无破绽。连马匹都有护甲,我们要怎么攻破?”   要想政令通达,也得先过各州边境的士兵这一关。   一提到这个众人就面面相觑,拿不出主意来了。   长安一是粮食不多,将将够吃用,没有余力拿出军粮。二是兵力不足,除了长安及周边地区,其他的地方都是各自为政,没有几个老老实实向中央朝廷缴纳粮食和派遣护卫的。   谴责根本就没有用,一谴责对方就质疑朝廷的正统性,说要倒向袁绍那边。   朝廷又难以出兵,且不考虑军粮的问题,北方有匈奴虎视眈眈,岂能轻易调兵离开长安?新任的大单于野心勃勃、手腕凌厉,已经派遣了几次小股兵力入长安,把文武百官吓得够呛。   所以朝廷只能艰难地维持着,唯一能做的就是下诏书,命长安的自己人去取代各地的官员,但鲜少被理睬。   其他诸侯羡慕荀澜迅速扩张的兵力,每次他募兵百姓都是踊跃报名。诸侯们颇有效仿之意,比如曹操就开始了军屯,徐州牧陶谦学习荀澜重用寒士,不拘一格任用人才。   效果是看得见的,黄巾贼重灾区的兖州也有了余粮。   陶谦则启用了很多好杀的逃犯和亡命山贼,迅速平定了徐州的黄巾贼余孽。   他亦十分赞同荀澜“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的政治主张,再加上没什么野望,所以在乱世抓紧生产,不掺和诸侯之间的争斗。   在看到荀澜屯田的好处后,陶谦任命深得百姓敬重的孝廉陈登为典农校尉,在徐州境内屯田。   陈登一上任就勘察土地、兴修水利,再加上徐州本来就有大片的沃土,在荀澜兴兵平定荆州、扬州和司隶期间,徐州太平无事,抓紧生产,因此百姓殷盛,谷米封赡。   荀澜看情报的时候,有好几次都忍不住挠墙:“我怎么就遗忘了陈登这个人才!”现在则错过了挖人才的好时机。   在诸侯的眼里,陶谦没有强有力军队和骁勇善战的将领,是一块肥肉。   但陶谦并没有觉察到危机的来临。徐州虽然处在战略要地,也无天险可守,但他觉得北方的诸侯都不会过来攻打。   一是豫州牧荀澜和他交好,且爱惜名声,不会贸然侵略徐州,而且徐州和他治下之间的商贸络绎不绝,关系十分紧密。   二是袁绍正兴兵夺取青州,暂无南下之力。   三是幽州公孙瓒距离徐州太远,忙于在青州和袁绍争夺地盘,还要趁着冀州韩馥不注意,不时从冀州身上撕扯点肉下来,动作太大了不敢,因为韩馥和荀澜交好,他之前和袁绍联手攻打冀州就被豫州的铁骑用火/药出其不意地炸了,损失十分惨重。   剩下一个则是兖州,但兖州黄巾贼刚平,曹操当兖州牧没多久。平时兖州和自己又没什么纠纷,也没什么好担忧的。   但显然陶谦放心地太早了,各州往外派的探子,前往徐州的当属最多。   郭嘉和戏志才皆笃定:“曹操渴望扩大地盘,他早就盯上了徐州,派去了相当多的探子,等兖州战事一平,肯定会出兵攻打兵力薄弱的徐州。”   兖州刺史刘岱被黄巾贼杀死后,曹操的好友张邈就迎他为兖州牧。曹操带着夏侯、曹仁兄弟,以及乐进、李典等猛将在兖州四处征战,终于平定了黄巾之乱。   其实荀澜也没想到,没有了鲍信的支持,在张邈、陈宫等人游说兖州世家大族的努力下,曹操还是成为了兖州牧,他本来想试着招募曹操到自己麾下的。   这两年鲍信被他挖墙脚在热火朝天地建设洛阳呢,完全没有给曹操出半分力,可见曹操在兖州经营地相当成功,让人们相信他的会给兖州带来平安。   之后曹操的势力迅速发展起来,他手下的大将痛击兖州的黄巾贼不算,还追杀了青州的黄巾贼,曹操不断劝降、诱降了几十万黄巾贼。他从中挑选出约两万人,和自己本身的兵力合在一起,成立了一支五六万人的精兵,实力不容小觑。   之前坐镇洛阳,按照荀澜的命令指挥兵卒蚕食兖州的贾诩,也迫不得已停下了步伐。   苦恼之际,郭嘉一针见血地指出:“曹操毕竟是官宦之后,到了兖州之后无人可用,必定会依赖他们人,而主公则不同,他们担忧您去了之后挖掘寒门才子,动摇自己的地位。”   最主要的是荀澜旗下人才济济,随便扒拉几个过去兖州都会威胁他们的地位。   荀澜摊手:“那也没法子,演戏世家豪强也不相信了。”不听话的都杀了,声震天下。   虽然为了他“仁爱”的人设,这杀宗贼之功都给了程昱、吕布和郭嘉,但背后是谁世家大族看得一清二楚。   眼看着荀澜对名士挑三拣四,完全不因为世家将谁的名气捧大就任命谁做官,只要在报纸上发布公告就会有源源不断地人来投奔,这让他们感受到了十足的威胁。   这也是荀澜目前没有拿下冀州、兖州和徐州的原因。南方的扬州、交州因为经济不如北方发达、豪族世家势力弱,成了先行被伐的目标。在拿下扬州后,荀澜派张飞、鲁肃等人攻打了交州,也就是现今广东广西和越南北部地区一带。   对于北方的大州,他正等待时机,一击必中。   郭嘉派遣了大量的探子去了兖州,打算在兖州对上徐州的时候,为主公夺下徐州这块肥肉。   “其实我更想别人来攻打我们……”荀澜有时候颇为惆怅:“这样就有打击他们的理由了。”   无敌,是多么的寂寞。   自从用火/药、炸/弹、铁甲兵轻松打退袁绍和公孙瓒联军,诸侯们没有一个敢来动他的。当他仅用两年就拿下了荆州、扬州以及洛阳北部诸郡,没有精力多线作战,所以作战讲究的是一个“震慑”,免得要很多精力在防御一波波的小幅进攻上。   没想到效果太显著了,在平定了两州后都没诸侯来犯,让荀澜下阶段的小目标都不好推进了。   不过——   徐州牧陶谦没有荀澜的先知,也没有帮他把关的顶尖谋士,诸如戏志才、郭嘉、徐庶之辈,很快就在用人方面出现了大问题。   陶谦重用了投靠他的老乡笮融——这是一个生性残暴却笃信佛教的佛教徒。陶谦不但任用他管理军务,还将督管郡县运粮的重任委托给了他。   在徐州经营颇深的糜竺很快就得到了情报:“笮融贪婪好财,占据了大量的钱粮,他在徐州铸金铜大佛,已使得民怨沸腾。”   荀澜:“陶谦向来关心民生,难道没有管他?”   糜竺:“陶谦和笮融少时相交甚笃,加之对方当初带着几百兵来投奔,所以十分信赖他,笮融的罪行传不到他的耳朵里。”   戏志才笑道:“这倒是个不错的突破口。不然凭借陶谦的声望,主公一直都找不到机会动手。”他有个主意:“可用重金贿赂笮融。”   荀澜用手指节扣了扣桌面:“其实还有个更好的机会,当然保险起见,还是双管齐下吧。”   郭嘉饶有兴趣地问:“主公似乎颇为笃定?”   荀澜知道很快曹操的父亲就被陶谦贪财的部下所杀。已经不再是热血爱国青年的曹操会毫不客气地报复徐州,一路攻掠,大肆屠城,一直打到陶谦城下。   “凡杀男女数十万人”,这是曹操一生的污点,被白纸黑字记载在史料上。   在曹操屠城的威胁下,徐州的世家豪强们也顾不得自己手中权力被削减了。   众人讶然:“主公又得知了天机?”   荀澜微微一笑,只说:“哦,我只是知道曹操的父亲将要路过徐州。”   众人咀嚼着荀澜话里的意思:“若是曹操的父亲被陶谦贪财的部下所杀,曹操就师出有名了。主公神机妙算,看来这是上天送上来的机会啊。”   糜竺主动请缨:“主公,我会让人紧密盯着此事。”   为了确保此事能成,荀澜将眼光投向了前来阳翟汇报工作的毒士贾诩,单独留下了他:“此事关系重大,文和可愿意替我走一遭?”   万一因为蝴蝶效应,曹操的父亲安然无恙地穿过了徐州,那下次再有这么好的机会就难了。 第114章   “谨遵主公之命。”贾诩应下后, 若有所指道:“听说昔年曹嵩买官当太尉时搜刮了许多民脂民膏,贪下的金银细软不计其数,在路上必然十分招摇。”   荀澜立即道:“他的财物有一百车之巨, 被人平白抢去未免太过可惜。”那些银子、布匹都堆在仓库里, 不流通的话根本就是破烂一堆。   听主公笃定地说一百车,贾诩饶有深意道:“不过处理这么多财物,怕是让曹操猜到端倪。”   洛阳的建设投入一直源源不断, 他分管洛阳财政的一大部分, 知道当初从宫里、皇陵中搜刮出来的金银珠宝已经被消耗地差不多了,都被伪装成小股商队的人卖给了天下十三州的世家豪族, 换来了布匹、粮食、木材等洛阳百姓需要的实在东西。   洛阳如今已能实现粮食的自给自足, 甚至在优良的麦种加上水利灌溉的加持下,还有诸多余粮。   但烧钱的地方太多了,修筑沟渠、医馆、道路和房屋,个个都需要钱。主公最近还有一建设天下十三州之最——繁华商业大楼的构想, 但一直都没有资金到位。   荀澜无疑是他见过的赚钱最多、但也花钱最狠的主公。就连昔年挥霍无度的汉灵帝, 库房里囤积的钱粮都比荀澜要多很多。   区别是一个是花在自己身上, 一个是花在百姓身上, 所以前者民怨沸腾、后者深受百姓爱戴。   刚才荀澜让他留下的时候, 贾诩就意识到了主公的意图, 曹嵩必死无疑。   “等他猜到时也晚了。”荀澜笑了一下, 和文绉绉的属下说话真是无法直白。   自从曹操先一步入主兖州, 两人已渐行渐远。尝到权力滋味的曹操野心勃勃,甚至和袁绍联手一同压制他。   荀澜喃喃道:“可惜了。”   其实钱粮只是顺带,必须要让曹操有深深威胁到徐州的举动, 这样他们才能以最小的代价得到徐州。否则, 以陶谦在徐州的声望和世家大族对其的拥簇, 需要得到徐州,得用大量攻城兵卒的命去填。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会辩论为了救大多数人该不该牺牲一个人的少年了。荀澜满脑子里只想着:得尽快实现天下的大一统,否则军阀混战,牺牲的人更多。   贾诩应道:“主公放心,我此次前去,必定让曹操挥师南下。”   荀澜欣慰地看着他,有贾诩出马,焉有不成?贾诩之所以被称为毒士,就是因为他是一个十分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只要自己过得舒适,别人受多大的苦难都与他无关。   若是在穿越之初,他必定不敢重用狡诈无情的贾诩。但经过了这几年残酷的战争洗礼,荀澜反而觉得用贾诩是十分正确的决定。正因为贾诩看透了世情冷暖,性格也足够冷漠沉静,才能做出最效率的决定。   而且贾诩的愿望很简单,不过是过舒适有安全感的日子,在乱世保全自己。实力强劲、善待谋士的荀澜完全能够满足他,不仅如此,他还有别的主公完全给不到的东西。   荀澜从袖中掏出了两盒药交给十分惜命的贾诩:“此番暗中跟着曹嵩怕是要一路风餐雨宿,这药赠予先生,以防不时之需。”   贾诩一看,正是自己上次高烧不退、咳嗽不止时主公亲自给的神药,心中大喜,拱手行礼道:“有这保命的药,诩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荀澜:果然上了年纪的人,最在意的就是健康平安了,再聪明的人也是逃不过……或许他可以联合华佗张仲景搞搞保健品。承诺等谋士武将们老了每年发点,在医学技术不发达的汉末,保证这福利将他们拴得死死的。   荀澜让贾诩带张辽并一百精锐的骑兵,乔装打扮成商队,悄悄地走了。别人尚未发现,但作为张辽前上司的吕布自然发现了端倪。   不过他们现在不在同一部门,对方已经不是自己直属下属了。吕布问人无果,心里憋不住事儿,就好奇地去找郭嘉:“奉孝,你说正值年关,为什么张辽被派出去了呢?也没带多少人马。”走之前也没和大家说声,太反常了。   郭嘉不答反问:“你怎么又去找张辽喝酒,难道是我府中的酒不好喝?”   吕布摸了摸鼻子,找了个理由:“这不是正值年关,看你在忙么?”其实是喝不过郭嘉太丢脸了,上次醉倒出了个大丑,郭嘉一说喝酒吕布就心有余悸。   “既然闲得慌,就回江夏郡去,别让高顺替你处理一堆的事务。”   可怜的高顺,作为江夏郡的郡尉,领着一份的薪俸,干着郡尉郡守双倍的活计。   吕布理直气壮道:“这不是临近年关,大家都来找主公述职,这种关键时刻,我岂能缺席?”   郭嘉:“从进来之后你都说了三个年关了,到底对过年有多大的执念?”   吕布:“过年是好事儿啊,怎么着也得从初一热闹到十五,所以我提前半月开始期待也正常啊。”   郭嘉写完最后一笔的文书,把一堆的东西往外一推,喊侍卫:“交给貂蝉,让她分发下去。”自己随手将一硕大的酒坛从桌底下拎了出来:“来,喝酒。”   吕布一看酒,捂脸道:“主公不是让你少喝酒,多注意身体么!”   郭嘉似笑非笑:“放心,我不喝醉。”   吕布双手在胸前,防备道:“先说好,今天不兴灌酒的!我一会儿还要去见主公呢。”   “哦,见主公做什么?”郭嘉给了他一个没事儿你就别添乱的眼神。   他们一起征战扬州,已颇有默契,吕布叹了口气:“这不是看到大家都在忙,我有点过意不去,让主公给我派点活干,分担下大家的压力嘛。”   听说连郭嘉的女书佐都忙得脚不沾地,吕布也不好意思白晃悠。   “对了,为什么貂蝉不在啊……”他支支吾吾问。   “你想干什么?”郭嘉警惕地看着他。   “没想、没想!”吕布连忙摆手:“这不是觉得她很辛苦,想带她出去骑骑马、散散步,慰劳一下而已。”   “你慰劳我的属下干什么,归你管么?”郭嘉毫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   “为什么长得好看的人脾气都不好……”吕布嘟囔着说。郭嘉如此、貂蝉也如此。貂蝉对他都是爱答不理的,郭嘉则十分小心眼。他上次不过是酒意上头,摸了摸郭嘉的脸,就被他灌得大醉。酒后失态,他被激得脱光了衣服在州牧府前耍方天画戟,引来无数人围观。   郭嘉自然是听到他的抱怨的,心里哼了一声,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哦,她要跟着主公修道,你没事儿别招惹人家。”   跟着主公修道几乎成了州牧府人拒绝媒婆上门的最强理由,潜台词等于完全不考虑婚嫁的那种。   看到吕布裂开来的表情,郭嘉心情大好。   见吕布来主动请缨,荀澜正有事要交代人做。   他打算派人去和张扬联络感情,顺水推舟地将其招募到自己旗下。其实,张扬已经是半依附他的状态,张扬缺钱缺粮的时候,他都义不容辞上了。当然,荀澜也趁机将自己的人安排到了张扬的军中。如今上党郡的郡丞、郡尉都是颍川人,治理郡县的文官也有一半都是荀澜派过去的。   没办法,经过黄巾贼的打击,当地的官吏死的死、跑的跑,吏治一塌糊涂。不仅上党郡,整个并州的官吏大半都是从荀澜这出的,这也是荀澜一直对寒玦有信心的重要原因。现在并州的治理都按照他的观念有条不紊地进展着,他还派了颍川人枣祗——一个十分有才华的官吏去并州担任别驾。   当初就是寒玦主动来信,邀请通过考核的官吏前去并州的。此外,还聘用了许多中原的读书人教化并州人读书写字。因为并州的文盲比中原诸郡要多多了,本土的文化人也因为连年的战乱跑掉了许多……   要完全收降张扬,还是得派一相当有分量的人出马。荀澜瞅着和张扬有多年真感情的吕布,就相当合适。   不过——他也有一顾虑。并州如今胡汉混居,大当家是寒玦,二当家则是上党郡的张扬,也不知道吕布故地重游,看到家乡这样后会不会心里不好受,可能自己五原郡的老房子都匈奴人住了。   荀澜试探了一番,吕布却没什么一样的情绪:“听张扬来信说胡汉统一法度,不再彼此相争。整个州郡黄巾贼和流寇皆无,并州安宁,我也很想回去看看。”只是颇遗憾这样就不能在阳翟过年了,他叹了口气:“可惜这样就错过年夜饭了,也不能看烟火了。”   听说每年除夕主公都会宴请大家,有诸多蓬莱仙岛风味的美食,那天还能喝到各色果子酿成的甜酒,着实让人期待。   “若是回来的路上不耽搁,能赶上上元节。”看着带着一丝委屈的吕布,荀澜忍不住笑道:“今岁上元节要大办,我保证会比除夕还要热闹许多。”   吕布这才精神抖擞了起来:“主公放心,我一定能在上元节之前赶回来!”   荀澜:……   “还有一事,若是张扬有意,你可以邀请他来阳翟、甚至洛阳看看。”   张扬不仅是个忠君爱国的人,他也是赤手空拳从并州云中郡的底层打拼出来的,对百姓颇为用心,所以当初他才在诸侯纷争的时候主动带兵去迎战并州境内的黄巾贼。比起为长安那个空有壳子的朝廷效忠,荀澜更有自信他会倾向于己方。   只要自己不称帝……诸侯和朝廷就都没有正当的名义对自己出兵,治下也翻不起来浪花。   称帝有些遥远了,荀澜收回了思绪:“我让人列了个礼物单子,你看可有疏漏之处?”   “主公尽可交给我。”吕布拍着胸脯道:“要说了解张扬,我要是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二了,我一定让张扬心服口服地归顺您。”从来信中他就知道张扬对主公颇为感激,在打黄巾贼的时候,豫州支援了一部分粮草和兵马,解了张扬的燃眉之急。   听说吕布来了,张扬匆忙迎了出来,连靴子都没有穿好。两人执手一同进入屋内,简直是有说不完的话。   听吕布说了高顺、张辽的就职,张扬忍不住说:“没想到咱们当年的愿望都成真了,现在大家都出人头地,能庇佑一方百姓了。”   吕布感慨道:“我这一路上过来,见胡汉百姓安然在田间耕种,山上打草畜牧的人也很多,稚叔真的把上党郡管得很好啊!”   甚至比他们离开并州的时候还好,当年并州就是一片混乱了,在他们离开后更是各地纷争。   张扬谦虚说:“哪里是我的功劳,都是明公擅长治理州郡,我不过是一带兵的武夫罢了。”.   吕布忍不住道:“说到这个,我有一话不得不说。”   吕布不会拐弯抹角,张扬自然是知道的。   他哈哈大笑道:“奉先但说无妨,凭你我的关系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天下诸侯纷争,除了明公,布皆视之为草芥。”吕布颇为自豪道:“主公习得仙法,乃是奉太上老君之名解救百姓的大天师,跟着主公,何愁不干出一番事业,青史留名?稚叔当早早弃暗投明,效忠主公啊。”   张扬惊讶地说:“我以为自己已经在追随主公了啊!”   吕布惊讶地张了张口,看着张扬没说话。   看到吕布这反应,张扬反思了一下自己,猛地一拍大腿:“唉,都是我不好,什么都没说清楚。”   吕布想了想说:“听说朝廷派了好几拨人来,还有人留在了你的府中,稚叔你是怎么想的啊?”   “那是我京中的旧识,我也不好拒绝,便在府中好好招待了。”张扬挠了挠头:“怕是引起了误会。”   吕布抱怨说:“朝廷暗弱无能,一帮子人每天也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张扬却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能完全这么说,他们能守着天子尽忠已经不错了。”   两个人聊了一夜,最后抵足而眠。第二日,吕布叫来臧霸,自己则取了方天画戟,和张扬去了军中。   原来张扬性子温柔,有些压不住收编的土匪部下,有几个刺头不好管理。吕布一听,就想起来了主公的话,立马自告奋勇:“这些人就是欠收拾,跟以前一样,让我来揍一顿就安宁了。”   以前在并州军中,张辽面嫩、张扬脾气好,他们两个压不住部下的时候,都是他上的,把人揍得哭爹喊娘,下次打仗再赶上去当前锋,就老实了。 第115章   吕布在军中把人操练得哭爹喊娘。回来后, 他对张扬说:“老弟,今天那几个人看你的眼神相当不善。这些山匪出身的人终究是靠不住的,你要当心。”   在杀气方面, 吕布有种近似猛兽般灵敏的直觉。   “我也拿他们没办法,之前依赖他们攻打白波和黑山贼, 许多事情都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张扬叹了口气:“奉先, 你这几日帮我多压制一下,让他们且安分些时日。”   吕布建议说:“如今贼寇已平,那就多提拔点靠谱的, 当初追随你的兄弟呢?”   “唉, 许多都不在了。”张扬伤感地说:“去岁和白波贼那场苦战, 填了好些个兄弟进去。”   吕布揽着他的肩膀, 安慰道:“别难过,日子总得往前看。想想去年你送到阳翟的张浒, 现在活蹦乱跳地在当城管呢。”   听到发小的消息,张扬情绪这才好了些:“那就好, 他当时伤得那么重,我还以为没救了。要不是大单于给了我那瓶神药,撑住了他的性命到阳翟诊治,真是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吕布指了指臧霸和其身后的几个并州兄弟,都是跟随他们打仗的铁杆哥们:“你要是现在无人可用,兄弟几个先借给你,尽早提拔些靠谱的人换了他们吧。”   这都是熟面孔, 张扬没多想, 欣然接受了:“只要不耽误你的事儿, 那真是太好了。”   不过, 提到那几个刺头头领, 他又有点纠结:“这几个人又没犯什么大错,替换下来不太好。”而且张扬怕别人说他过河拆桥。   “都违反了几次并州法度了,还叫没犯什么大错?”吕布不满道:“老弟,你这性子真的要改改,就该秉公办事。若是抹不开面子,就将他们交给并州别驾来处置。”   一想到主公说的,张扬命中有一劫,且是被土匪部下杀的死劫,吕布就恨不得将嫌疑人的头给拧掉。   “过完年再说吧,贸然处置不太好。”张扬还是没下定决心。   “那也行,等年后主公应当会派人来行督查之权,专门办官员违法的案子。”吕布直接道:“到时候可别犹豫了啊,否则可是包庇之罪。”   “早就听说荀州牧法度严明,将治下管得井井有条,州郡贪污之风一扫而空。”张扬对自己投诚后的身份也适应得很快,询问吕布:“听说还有百姓举报机制?”   “是啊,专门用来举报官员贪污受贿的。”吕布环着张扬的肩膀说:“不过这和咱们没什么关系。”他知道张扬最是仗义疏财,自己都没什么积蓄的。   张扬奇道:“你昔年在董卓手下拿了多少好东西,现在的日子过得习惯么?”   吕布没好气地道:“那时候弟兄们吃不好,我不得从董贼手里多抠点金银珠宝?大部分都拿去补贴军中了。”   “那现在呢?”   “军中吃得饱、穿得暖,今年还做了新衣裳,没什么让我操心的东西了。”   “听起来真不错,我也想随你回中原看看。”张扬道:“听说洛阳已经复原了七八成,我寻思着怎么也得去看一眼。”   他没什么野心,自己领兵在外十分没有安全感,在前几年搭上了荀澜后才有了主心骨。如今认了主,怎么着也得备了礼物去拜谒主公。   而且张扬对荀澜也充满了好奇,在他眼里,大单于和吕布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们斩钉截铁追随的男人,必然是男人中的男人。想到荀澜流传已广的神仙事迹,张扬觉得去看一眼,都能增长自己的男子气概和见识。   吕布大大咧咧的,张扬也没防备,两人的对话被一仆从偷听到。这仆从早就被张扬的部下买通,当下就跑去传信了。   当夜,吕布和张扬正抵足而眠,忽然听得前院兵戈声。   臧霸大喊:“奉先!有人偷袭!”   两人反应迅捷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吕布刚拿到方天画戟,房门就被人破开,正是白天和他交手的一人。   张扬又惊又怒:“你们反了不成?”   那人哼了一声:“你不仁,休怪我不义!”   这几人不愿意失去荣华富贵,哪里肯等着荀澜派人来将他们捉去审判?于是联合了自己旧部五百人,深夜包围了郡守府。   张扬府邸里的守卫不多,加上吕布带来的人不过八十余人。他心焦道:“奉先,一会儿你先突围,去军营调人来!”   “说什么傻话,他敢来袭,必然在军营做了布置!”吕布喝道:“我岂能扔下兄弟逃命?我们在这里将他们杀将干净,正好省事儿了!”   看到对方的裹得严严实实的铁甲和拿在手里的长弓,对比己方匆忙之下穿的衣服,张扬有些绝望,长叹一声:“此事皆因我犹豫心软而起,是我对不住你啊。”   吕布一把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张扬,厉声喝道:“臧霸,霹雳弹!”   主公特地让臧霸带上了霹雳弹,还特意叮嘱一直要放在视线范围内,竟然是预料到了偷袭吗?   来不及多想,随着霹雳弹的炸开,吕布趁机用长戟将乱箭拨开,率先冲杀入敌军的队伍。霎时间,弓箭手完全被打乱,无法凭借箭矢齐发压制他们。张扬大松了口气,趁机组织人跟着吕布冲杀进去,直取匪首。   到了凌晨,这场叛乱完全被平息,叛军头领尽数被吕布和张扬杀死。   经此一战,张扬对神机妙算的荀澜更为拜服,对豫州的新式武器也充满了好奇。他让臧霸等人驻守在上党郡,自己亲自带了礼物和吕布去阳翟拜谢主公。   此时,荀澜让吕布从豫州带给寒玦的特产,也由上党郡的人马运送到了寒玦手中。   寒玦很重视,亲自做了分配,然后又让人准备丰厚的回礼。   他的贴身侍卫,也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发小蒲奴不太明白,晚上偷偷问他:“您为何对中原的土豆、麦种和洋姜等物如此的重视,咱们交换出去的牛羊有点多啊。”今天那长长的回礼单子,真的让人肉疼。   寒玦长眉一挑:“那你可听到族人有异议?”   “这……”蒲奴语塞了,凡是拿到种子的就没有说不好的。这些东西在族内都是比黄金还贵重的东西,大家都忙着育种,对荀州牧更是感恩戴德。   他嘀咕道:“以前大家不够吃都是用抢的。”   寒玦似笑非笑:“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而且你要去抢谁?”   蒲奴想了想,河内郡?冀州?长安?   河内郡种地的是如狼似虎的西凉军,里面还有不少能征善战的羌族,比较棘手。冀州牧韩馥得到了豫州的庇护,据说一有人攻打,就有那种浑身上下连马匹都包着铁甲的军队来救,轻易不能招惹。   蒲奴试探着说:“要不长安?”   “皇甫嵩屯兵五万在长安,且长安城墙高耸而宽,易守难攻。”   “那还是种地好……”河套平原也有不少富饶的土地。   算了,蒲奴从小脑子就不太好使。寒玦道:“别想了,好生看着人准备礼物,过些时日同我去阳翟,到了中原你就知道为何不能与大汉为敌了。”   蒲奴犹豫说:“百年前如此,可是现今天下大乱,他们自己还应顾不暇。”   “若是此时趁机南下劫掠,他日天下大一统之时,我族还有资格同大汉谈条件吗?锦上添花算不得什么,雪中送炭结成的联盟才更为可靠。”   蒲奴嘴角动了动:“可是,汉室衰微……”   “你知其一,不知其二,我都说了平时要多读书多思考,怎么就不见你们有长进?”寒玦叹了口气,感觉任重而道远。族里能征善战者多,擅长思考者少之又少,匈奴管理方面根本跟不上农耕的发展。   蒲奴羞愧地垂下了头:“我一定多读报纸,再也不偷懒了!”   寒玦淡淡地道:“告诉大家,最多三年,中原可平,且收起不该有的心思来,我们的弓箭再利,也穿透不了浑身百炼钢的铁甲兵。”   他最了解荀澜治下发展的可怕速度。   想到荀澜,寒玦目光微动,情不自禁地抚摸了下腰间缀着的平安结。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诸将征战之前,都习惯性向荀澜讨一点平安符。荀澜哪里有这种东西,便让人打了平安结,再自己动手在上面喷点香水,给大家个心里安慰。   消息传到寒玦耳里,他二话不说就写信了。过了几天,就收到了一个,但和其他人的也没什么不同。   寒玦的眼神暗了暗:他在阳翟的时候任何东西都是独一份的,是时候回去了。   不然……   想到那些抵足而眠的传言,寒玦俊美的脸上几乎挂上了冰霜。   正月十三,吕布带着张扬接近了洛阳:“咱们今天在洛阳休息一晚,明天到阳翟去,正好赶上元节。”   他们带着礼物走不快,但从洛阳到阳翟两天也够了。   果然如吕布在路上所说,洛阳城的城墙和房子都修筑好了,甚至比之前更坚固、美观。这一路屋舍俨然,田间也十分齐整地种植了冬小麦。   张扬奇道:“洛阳不是统一管理,衣食住行皆是军中负责么,怎么城中还这么热闹?”   按道理来说,洛阳百姓应当都在做军中交代下来的任务。他们所有种出来的粮食都是要交上去,然后上头统一分配粮票、衣票的,自己是没有多余的钱买东西的。   “这大都是外地来的行商。”吕布指了指在一摊位前吃面的人。   又指了指做面的人:“开店的人在军中有编制,这些店铺都是统一管理的。”   张扬:“那没有巡逻的士兵看着摊主,若是他们不用心干活呢?”   吕布给了他一个主公怎么可能这都想不到的眼神:“若是不用心干活,只能拿勉强果腹粮票。若是好好干,业绩越好,他们能拿到的激励奖金越多,奖金都是铜钱。”   这还是郭嘉解释给他听的。   “不过城中消费的大头都不是洛阳当初幸存的居民,毕竟他们一穷二白的,还是主公发善心才让他们活了下来。”吕布指了指红旗飘飘的地方:“那是全国最大的农贸中心了,旁边是最大的马匹交换坊市。”   “我听闻各地的商人都以此为中转站,来这里做交易。”张扬摸了摸胡子:“我们上党郡的人也喜欢来这里卖马,听说不但不收税,还保障交易的安全。”   “主公说得先用税收优惠将人吸引来,日后洛阳的活力就起来了。”其实这方面吕布也是似懂非懂,但在张扬面前装一下不在话下。   见张扬投来钦佩的眼神,吕布背着手,兴致昂扬地继续介绍:“看洛阳城的南边,那之前可是烧毁的重灾区。”   张扬踮了踮脚,发现什么都看不到,视线被三四层高的楼宇阻断了。   这完全没有挡住吕布的兴致:“那边一溜儿都是工厂,各种厂房!不但咱们用的武器、盔甲,平时用的澡豆、肥皂,还有笔墨纸砚,那里都能产!不然怎么有这么多人来洛阳,都是在等在厂子外头,拿新鲜货呢!”   这样是荀澜的一个策略。   洛阳的集中化管理带来了大量的、低廉劳动力。所以他名下所有的产业都在洛阳设了分厂,并利用洛阳的交通优势进行规模化的生产。   如今的城南堪比现代的工业园区,造纸、制糖、肥皂、家具、木匠器械、造车等行业都在这里源源不断地生产。然后由远道而来的商贾输送到各州郡去。   直接在洛阳批发,不但价格最低、还能有税收的优惠,因此往来的商贾络绎不绝。这些东西着实受欢迎,只要是小有家资的,都难以抵抗其魅力。商贾们最喜欢的就是纸张、红糖和肥皂,拿回去之后很快就被抢购一空,上到世家豪强,下到家有余粮的百姓,都想要这些货。   晚上大部队入住了驿馆,吕布则拉着张扬和几个亲卫入住了悦来客栈。   “洛阳悦来客栈的老板是我的熟人,咱们去照顾下他的生意。”张扬没什么钱但吕布是有的,荀澜给官员开的俸禄不低,打了胜仗还有额外的奖励。   吕布作为拿人头最多的,得到的奖励也最多,对住高端客栈一点都不心疼。   张扬:“哪个熟人,我认识吗?”   “是我新认识的。他名为张昭,现在分管洛阳所有客栈。”   “你的意思是,普通百姓不能在洛阳开客栈?”   “对,现在所有的客栈都是朝廷的,不过主公说过几年会将客栈逐渐分包出去。”   洛阳的房子都是朝廷建的,房子建好的时候洛阳还没有恢复元气,卖房子也不好卖,租出去的话租金也没多少,所以荀澜直接让产业国有化了,日后再慢慢私有化。反正引入绩效考核后,店长和伙计都干劲十足,这个不着急。   “张昭,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张扬想了想,感觉自己在报纸上见过,这位写过好几篇有名的稿子,他刚想问吕布两人是怎么认识的,就听吕布道:“嘿嘿,说来也是注定的缘分,当初我在扬州捉到了他,当时我就觉得这人不简单,就没杀,直接捆在了马背上。”   张扬一脸讶然:“啥?”   吕布一拍大腿:“后来一问名字,得,是主公要找的人,可不是巧了么?”   他们正说着,经过了一巍峨的建筑,看到偌大石头上刻着的字,张扬停住了脚步。   张扬不无感慨地叹道:“原来这就是大汉第一武学院。”   这个名字曾经被许多人诟病,但天下诸多名将都在学院任职,很快就让人心服口服。就连世家大族也迫不及待地将自家子弟送来学校,期望能得到点拨和教导。   他们自然看到,这是拓展人脉的最有效方式。只要给夫子们留下个好印象,等孩子他日成人,就比平常人拥有多得多的选择。   这点小心思被荀澜拿捏的死死的,所以他让吕布、甘宁、许褚、典韦、程昱、赵云等人都在学院挂了职,每年都要抽出点时间来学院带学生。   不仅如此,他还挖来了在袁绍那心灰意懒的卢植,这位上马□□、下马安民的大将军和大儒的名声更盛。   吕布说:“武学院教习兵法,还有日常的演习,除此之外,还教学生各种做人的道理,在里面上学是很幸福的事情。”   “是啊,我还记得自己小时候为了求学吃了多少苦,现在的孩子幸福多了。”张扬道:“等日后我有了孩子,我也要把他送到洛阳来,学一身的本事。”   吕布哈哈大笑:“行啊,到时候我肯定给你重点关照,你加把劲儿,赶紧生。”   “我想进去看看,能行不?”   “走,说不定日后主公也让你来执教呢。”   张扬发现这校园和报纸上宣传的一样大,操练的用具一应俱全,还配有专门的器械库。   在前院则是窗明几净的大教室,里面孩子们都在听夫子们讲课,神情认真。看了会儿吕布就拉着张扬去看大红榜。   “学校每个月都会有一次全校排名的考核,文化课和军事课一起,最后各占一半,有个综合排名。”吕布解释说:“我去看看自己心爱的学生这次排名几何了?”   张扬顺着榜看去,一个人都不认识。若是他是现代人,一定会被榜单上熟人的名字所惊到。   赫然有诸葛亮、司马懿、凌统、孙权等后世耳熟能详的名字。   “唉,怎么才第五?”吕布扫过凌统的名字,有点不满:“这诸葛亮和司马懿也太逆天了吧,文化课都满分了!!!”   幸好他们军事课成绩没凌统高,看军事单科的话,凌统还是第一。   张扬指着榜单说:“还有小班?六岁以下的小孩也要参加排名?”怎么感觉有点丧心病狂。   “哦,小班那是优秀学生才上榜,不能随便打击他们。”   “这是主公的义子法正,不愧是主公看中的人。”吕布指了指法正排在首位的名字:“你是没见过这个小孩,可聪慧了。”   除了……有点好吃和记仇。   想到法正上次见面还说:“这次你别和我抢红烧肘子……”吕布就相当无语。   “他下面的名字怎么听起来像是个女孩名?”张扬看着黄月英的名字道。   吕布摸着下巴说:“女学生虽然少,但还是有的,看来是个相当厉害的女娃娃,下次等我去看看。”   “主公都将自己义子送来了,可见对学校相当有信心。”张扬若有所思道:“等咱们老了,打不动仗了,来这教教孩子倒不错。”他早就羡慕那些大儒桃李满天下了,可惜武将退下来后就没那欢迎度。 第116章   在兖州的曹操得到了一个噩耗, 几乎让他昏厥过去。   他的父亲曹嵩和小儿子曹德等家眷在投奔自己的路上被陶谦派去的人杀害,无一幸免,携带的一百车金银财宝也全部被抢。   曹操暴怒, 厉声喝道:“前去接应的泰山太守应劭呢?”   传信官战战兢兢道:“应劭恐惧责罚,弃官跑了。”   曹操盛怒下一脚把桌子踢飞:“跑哪里去了?”   “往豫州的方向去了。”传信官说完,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过了良久, 他才听到曹操压抑着怒气说:“点兵!我要讨伐徐州!”   陶谦得到曹嵩死去的消息也是心中发苦:“我明明是派都尉张闿保护曹操父亲的,他怎么能起了歹心, 这不是成心害我吗!”   他的幕僚纷纷提议:“曹操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为今之计还是尽快找到张闿,献上他的人头补偿曹操。不然那曹操野心勃勃, 手里又有大军, 要是兴兵,我们可如何是好啊!”之前曹操就在兖州和徐州的交界处咬下了好几块地盘, 徐州军是吃过亏的。   毕竟是己方理亏, 陶谦不敢大意, 连忙派他信任的老乡笮融去追张闿。   笮融派人去找, 自然是找不到的。张闿及其部下尸骨无存, 被贾诩给一把火烧了,痕迹也尽数抹除。他让人偷偷将财物运到悦来客栈,再利用客栈、纸坊等自己人的运输车, 不露痕迹地运回豫州去了。   陶谦交不出凶手,只能被动地等着承接曹操的怒火。一开始他还心存侥幸, 觉得自己也有一战之力,直到曹操亲点十万大军, 直捣徐州治所郯城。   曹操以夏侯兄弟、李典和乐进为先锋, 一路势如破竹, 连续攻破了东海郡、琅琊郡,来到了徐州治所郯城下。   但凡攻破城池,曹操就将城中百姓,尽行屠戮,以雪父仇。此举震动天下,曹操却大言不惭地放出话来:   “老子今日屠城,固然为祭奠我父,却也得让天下人知道我曹孟德是何许人也!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我必要杀得满城血雨,必要杀得人人家破人亡,人人魂魄飞扬!”   这段话当然被人给一句不差地记录下来,投稿到了《中原日报》上。   如今《中原日报》已经取代《颍川快报》成了发行第一大的报纸了。《颍川快报》虽然也还存在着,但已经成为了类似半月刊杂质一样的存在,报纸更厚、小说、文章等内容更丰富,不似《中原快报》般注重时效性了。   曹操兵临城下,这让陶谦惊慌失措了起来,幕僚们看得清楚:“眼下除了荀使君,再也没有人能救徐州了。”   青州孔融自顾不暇,只有一郡之地还是他自己的,其余均被袁绍和公孙瓒侵占。若是向袁绍和公孙瓒请求支援,无异于引狼入室。而且袁绍和曹操关系密切,两人有结盟遏制荀澜做大之势,根本信任不得。至于冀州牧韩馥,此人胆小怕事,只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肯定不会为了徐州得罪曹操。   时间不等人,徐州的上层达成共识,星夜派人向荀澜求援。陶谦也利用自己在士族之间的好名声,控诉曹操的暴行,请求有仁德的人来救徐州的百姓。好在郯城城墙很厚,还有护城河的保护,曹操一时无法攻破。   于是曹操让一部分兵力南下,攻打彭城。攻破后放任手下劫掠乡里,屠杀百姓。   这时候陈宫为东郡的从事,也与陶谦交厚,听说了曹操引兵屠杀百姓的举动,星夜纵马来劝说:“百姓何其无辜!明公纵有万千的怨气,也当发泄在罪魁祸首身上啊。”   “我就是让天下人知道,惹怒了我的下场!”曹操却不听他言,直接将其驱逐出帐中。   陈宫走出大帐后悔恨不已,恼恨自己当初看错了人,竟引狼入室。   其实在曹操入主兖州不久后两人就心生隔阂。当初曹操答应了陈宫,若是陈宫劝说了兖州世家豪族都支持他当兖州牧,日后就将兖州别驾的重职委托给陈宫。   但当上兖州牧后曹操却食言了,让自家亲眷夏侯渊担任兖州别驾,仅给陈宫了东郡从事的官职。   可怜陈宫费尽心思将曹操推举上去,却没有得到重用,反而被猜忌。   曹操早就羡慕荀澜在州郡的影响力,因此在兖州站稳了就脚跟后,他就效仿荀澜,广纳贤才,尤其是扶持寒门士子担任官员,打压兖州的豪强和士族,坚决不肯听他们的摆布。   这让陈宫和兖州士族豪强十分不满:当初寻曹操来就是想要继续保护自己的利益,抵挡黄巾。没想到在他们利用曹操的同时,曹操却反客为主,依靠收编黄巾军大幅壮大了自己的势力。不但不看他们眼色,反而打压他们。为了养活一帮子新收编的兵卒,曹操开始了军屯。这一军屯,矛盾就更凸显了,必须要和豪强世家争土地。   后来就发生了兖州世家之后边让讥讽曹操的事情。边让和几个家族联起手来,破坏曹操的屯田政策、排挤他安排的寒门士子,更不断诋毁曹操的名声。   这让曹操大怒,决定以雷霆手段镇压,于是杀了边让,还占了他的妻妾。   没想到这相当于是捅了马蜂窝,边让是当地的名士,他破坏屯田政策的背后就是兖州的豪强世家。   众人见曹操对待他们的态度如同是砧板上的鱼肉,顿时后悔不已。在曹操这样的手段下,还不如投奔豫州牧荀澜呢。起码向荀澜示好,还有丹药拿。对方以仁为名,从来不滥杀无辜,性命和家小都可以保全。   荀澜在边让被杀之后,就让戏志才、郭嘉等人在报纸上大肆批判了这种行为。后来又派遣郭嘉举荐的谋士刘晔入兖州,伺机游说兖州豪强。   刘晔是光武帝刘秀之子阜陵王刘延的后代,年少成名,人又生得丰神俊朗。他来到兖州之后世家豪族都争着请他做客,还有皆姻的心思,很快刘晔就在兖州建立起来了人际关系网。   曹操父亲一死,荀澜就让人带信给刘晔:“曹操必要屠城为父报仇,等他带兵一走,就是游说世家豪族的好时机。”   刘晔看完之后就明白了,和众世家豪族的交往愈发密切,以陈宫、张邈为盛。也正是他提醒陈宫星夜打马前去阻止曹操。   豫州的谋士们也没闲着,在曹操屠城后立即执笔,写了许多篇对曹操口诛笔伐的文章,刊登在报纸上。   “州县之民,与曹操何仇?”   “稚子何辜,竟被连累至此。”   “曹操心狠手辣,他家世食汉禄,真是枉为人臣啊!”   报纸上铺天盖地都是对曹操的指责,而上面写到的徐州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几十万男女老幼被屠戮殆尽、抛尸进入泗水,竟然让泗水河流阻断的事实,也让看者泣不成声。   报纸连续报道曹操在徐州的暴行一个月。一时间,曹操的名声尽毁。百姓提到曹操,都恨得咬牙切齿。   兖州的百姓也在瑟瑟发抖,害怕曹操回来,这样的杀性真的止得住吗?   兖州的世家豪族人人自危,担忧这个杀人魔王什么时候就对自己出手。   其实曹操屠城之举也意在震慑兖州的豪强世家。只是他想不到此举起了反效果,会推动陈宫、张邈等人的叛乱。   曹操好猜忌,一直派人紧盯着他们的动作,还有扣留陈宫家人的嫌疑。陈宫性情刚烈,张邈也因为曹操打压兖州豪强的事情忐忑不安,他自己家有良田千亩,之前就被曹操盯上。虽然拒绝后曹操没有采取什么行动,他心中却一直后怕着,担忧什么时候就会清算到自己头上。   为了自己的前途,他们决定趁着大军在外的时候迎来豫州牧荀澜。起码在这样的功劳下,豫州牧荀澜不会亏待他们。君子一诺,重若千金,刘晔带来的荀澜亲笔文书更坚定了他们背叛的信念。   曹操留下了曹仁兄弟带兵三万留守兖州。   这三万兵对上大将吕布、甘宁和军师郭嘉带的三万兵马,在襄邑展开了大战。吕布亲身上阵,方天画戟舞得虎虎生威,凭借一身只露出眼睛的钢铁铠甲杀入曹军,如入无人之境。而他身下的赤兔马亦身披战甲,不惧怕箭矢。   甘宁和郭嘉分别居左军和右军,亲身调度战形。   激战了一个多时辰,曹仁、曹洪不敌,欲撤到城中去。谁料城墙上却忽然挂上了豫州旗子,正是郭嘉联合了陈宫所为。   甘宁听从郭嘉的吩咐,拿着大喇叭冲到了队伍的前头:“襄邑已被我军占领,你们还不投降!”   曹仁、曹洪誓死不降,郭嘉指挥着队形露出一道缺口:“莫逼得他们背水一战,且留一丝缝隙,容几千人逃出再包围。”否则,就是对着硬骨头啃。   果不其然,曹仁、曹洪带着五千精锐杀出,被剩下的人斗志皆无,都投降了,被吕布和甘宁趁机打散,收编到自己的军队。   郭嘉让吕布无需担忧逃跑的曹仁和曹洪:“其余的人,路上我已经和陈宫做了安排,保证不死也脱一层皮。”   历史上曹操也曾被陈宫、张邈背叛,然后程昱、荀彧等人为他保住了兖州最后的三个县。没有荀彧、荀攸、戏志才、郭嘉等顶级谋士的曹操,这次的损失比历史记载的还要惨重许多。   曹仁被吕布重伤,曹洪一路背着他南下去和曹操汇合。在路上发现兖州的各个郡县都背叛了曹操,所到之处不断遭到豫州军队的埋伏。   等他们摆脱了豫州军的追击,到了徐州地界,等待和曹操汇合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两千兵马了,曹洪手臂也中了一箭。   曹操得知兖州兵变的消息后,连忙撤离了徐州,北上回兖州。然而已经来不及,兖州的郡县已尽数投降了豫州军。   本来兖州和豫州就有大片的地域挨着,比如兖州的淮阳国西边就是颍川郡。豫州人过的日子让兖州人羡慕不已,光税赋这一项就足够老百姓打开城门欢迎荀澜的军队来驻扎。   而且荀澜旗下的兵卒从来都是纪律严明、秋毫无犯。在报纸三天两头的宣传下,百姓都觉得荀澜手底下的人都是讲道理的,十分让人有安全感。   如此一来,兖州上下都达成了共识,欢迎豫州军的到来。   曹操不死心地攻打了几个县城,却很快传来后方辎重被人劫掠的消息。原来是郭嘉早就料到了他的行军路线,让吕布带骑兵突袭了远远缀在后面的辎重粮草。   曹操从徐州抢来的粮食、布匹、农具、铺盖等物都被他尽数搬运走了,搬不走的攻城器械则尽数烧毁。   听到消息后,曹操惊得从马上坠了下来,痛惜道:“竟是两头尽失!!!白给他人做了嫁妆!”   这下没有了后续粮草的支撑,再加上己方长途跋涉对上以逸待劳的对方,兖州是夺回无望了。   荀澜派出使臣招降曹操,曹操痛恨不已,将自己的失败尽数归咎在荀澜身上。   悔恨不已的曹操对天大哭:“难道这就是命数吗!苍天啊,为什么你要降下这样的人来!”   悲痛的样子让李典、乐进等人也感染了情绪,落下泪来。在悲伤之余,他们心下也产生了动摇:荀澜在短短数年占领了中原大部分州郡,莫非真的是上天派来的使者?那他们这些人跟着主公四处征战到底算什么?   夏侯兄弟劝说曹操:“您和豫州牧荀澜是旧相识,曾经感情也很好,不如就暂且居他旗下吧。”   曹操却道:“荀澜讲究命理之术,我却绝不认输!”   他知道若是投身荀澜手下,自己好不容易收编起来的部队会被打散编入他人旗下,即使日后让他带兵,那也是效忠荀澜的兵,日后再无翻身之日。   曹操不甘心:“这天下诸侯,比得上我的又有几个?若不是因为荀澜和他那该死的报纸、万恶的铠甲!根本没有人能够阻止我!”   等抹干净眼泪,他权衡再三,带兵投奔发小袁绍去了。   他素来了解袁绍,觉得利用袁绍的势力卷土重来是最好的选择。至于长安的朝廷,一是西北太远,二是文武百官磨蹭了几年什么都没做成,毫无投奔的必要。   荀澜这一记围魏救赵解救了陶谦,让戏志才亲自去徐州和陶谦接洽。   陶谦觉得自己老迈无能,已没有办法守住徐州,便请求荀澜派兵驻扎在小沛和彭城,一如荀澜和韩馥的关系。荀澜出兵护佑冀州,冀州每年上缴粮草给他,而且驻扎的地方也都是州郡边境,并不在治所和其核心郡县。   戏志才一听小沛,心道主公所料不错。彭城和小沛挨着豫州的梁国极近,在那驻兵相当于豫州管理的范围又大了两郡。   不过……   彭城惨遭曹操屠杀,城内几十万人都被赶到泗水河里淹死了,陶谦倒是精明,直接让他们来接这个烂摊子。   但能驻兵在小沛和彭城,日后挥师东进,骑兵两三日就可以抵达治所郯城。按照两州兵力的对比,徐州不过是囊中之物罢了。所以戏志才也算满意,经过他的一番劝说,陶谦还将明年徐州一成的粮食税收许给了荀澜。   很快,荀澜迁徙了大量的人到彭城军屯,这样不会耽搁即将到来的春耕。至于器械和种子,曹操抢的东西轮了一圈又回到了徐州,用到了彭城的建设上。   不过彭城死的人太多,荀澜让去的兵卒都扎好布巾做的简陋口罩,先将腐烂的尸身们火化掉,重重警告了瘟疫。至于火葬是否被诟病什么的,彭城人都死绝了,根本无人在意。   河里的浮尸太多了,泗水河的下游喝了这样的水,很容易引发瘟疫。   上次洛阳在死了许多人后就产生了瘟疫,不过荀澜防备得当,一有人高热就移到了郊外的隔离所,由医馆的人开药照顾。   古代一直都有隔病气的说法,所以这举动被洛阳人接受了,还一直沿用至今,在彭城、小沛一带推行也没遇到什么阻力,所有人都喝热水、一有发热主动报告,去找医师开药,躺下来治疗。   在荀澜忙着安顿兖州的时候,曹操在袁绍粮草的支持下,打下了青州孔融的地盘,将他的兵力尽数归为己用。   然后曹操说动了袁绍、公孙瓒,一同讨伐荀澜。又派手下带着他的亲笔书信去冀州,劝说韩馥同他们一道遏制荀澜。 第117章   曹操在信里劝说韩馥:“君子如果不居安思危, 日后就有鲸吞蚕食的危险。荀澜如今坐拥中原半数之州,还一直得寸进尺侵犯您的冀州。若是我们不联合起来,等我们被逐个击破后,使君您就危险了!”   但韩馥胆小怕事, 更见识过荀澜的种种神仙手段, 一点都不敢背叛。   他没敢告诉任何人, 他之前去阳翟做客的时候, 在客房做的梦,荀澜都能知道,这着实太可怕了!   其实只是荀澜用隐形的发带神不知鬼不觉听到了他的梦话罢了,然后成功唬住了韩馥。为了吓住韩馥, 他可是颇费心思。   韩馥没什么野心,觉得跟在荀澜后头很有安全感,他深刻认识到, 只要不生事儿, 跟着荀澜的人都过得很好。他也不傻,要是和袁绍、公孙瓒、曹操联手,等他们打败了荀澜, 岂不是就要分割冀州了?到时候对于仍有威胁的自己,他们可不会和荀澜一样,能够用上宾之礼礼遇自己。   然而他的谋士沮授等人却力主和曹操、袁绍等人联手。   “在荀澜治下的地方, 百姓不知汉室,皆信奉他的蓬莱仙道, 这样下去汉室岌岌可危。”而且远在长安的傀儡天子刘协也颁发了诏书,让各地诸侯讨伐荀澜, 因此出兵他们是站在了道德的高地。   站在冀州四大士族之一的角度, 沮授也不想头顶荀澜这样的上司, 否则家族再无百年昌盛之望。他看得清楚,在荀澜用学校和考试代替举孝廉后,他们这些世家大族的后代再也没有压倒性的做官优势。   家族辛苦奋斗了百年、经营数代才得来了如今的地位,让后代和寒门子弟在同一线上,这让他们怎么甘心?   但韩馥也是蓬莱仙道的一员,在豫州的时候见识了荀澜隔空取物、转瞬开花结果、凭空而起仙乐等手段后,他早就将汉室的尊严抛之脑后了。而且荀澜待他和气,一副冀州牧舍你其谁的态度,这让韩馥没什么警惕心。   韩馥找了个理由打发了沮授、审配等人:“中原百姓和乐,这时候攻打荀澜才是失民心之举,且让他们两虎相争,我们可以伺机得利。”   心下却觉得荀澜才不会输。毕竟其长袖轻轻一挥,就能炸裂城墙。相比起来,汉室的君权神授看起来不过是在刻意修饰自己罢了,刘辩和刘协都自身难保,谈何真龙天子?   虽然韩馥为了顾全自己的面子从来不说,但他心里觉得荀澜才是真正的仙人之后。所以韩馥不但拒绝了曹操,还命人将这封信直接交给了荀澜。   拿到信的荀澜敏锐地察觉到了决战的气息:“等秋收后,他们军队集结完毕,恐怕就是北方的决战时刻。”   这让他有些焦虑,毕竟要对上的三大诸侯曹操、袁绍和公孙瓒,实力都不容小觑。他在袁绍和公孙瓒那都有重要的耳目,但在曹操这就差了一截。而且目前阶段他一心稳固自己在兖州的统治,并不想大规模开展战争。   所以在曹操派去的人说服了公孙瓒之后,才从荀谌的来信得到了消息。他询问心腹们的看法,众人的想法差不多。   众人表示:虽然棘手,但不怕他们。   郭嘉非常笃定道:“一战可定北方,主公得到百姓拥戴,乃是民心所向,且士气充足,并么有什么好怕的。”   见手下将领们跃跃欲试,心腹谋臣们不慌不忙,荀澜鼓噪的心也安定了许多。他反复梳理己方和对方的优势,觉得在将领和人才这一块自己还是占了相当大的便宜。   袁绍的谋士库被他挖了一角,而曹操的谋士库基本上被他挖塌了,仅剩的几个兖州的名士在边让死后也未必真心为他效忠。   同时,在粮草、兵器、铠甲方面自己还占据着优势。但兵力方面,为了安定兖州和防止新平定的交州再起叛乱,相当一部分兵力被牵制住了。荀澜数了数兵力,若是对方将青州收编的黄巾贼和所有青壮力尽数投入战场,己方也不占优……   因为闹黄巾,青州大量的土地被荒废,种地的人不多。这种情况下,完全能毫无顾忌地抽调劳动力。   但荀澜不行,他既要不耽误军屯和田耕,还要防备后方兵力空虚时有人反叛。小沛和彭城也得派人防备陶谦,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就算陶谦没有心思起干戈,徐州的大族未必不会被袁绍说动,生出别的心思。   郭嘉也提醒道:“曹操既然说动长安朝廷下诏,那么不得不防备西凉马腾。”   西凉马腾野心勃勃,也想争权夺利,在诸侯纷争中夺得一杯羹。他之前就率兵逼近长安,被皇甫嵩震退才悻悻而归。不过汉室也被吓到,封了他一个征西将军的名号,自此在凉州合法地兼并小军阀。   荀澜蹙眉:“马腾和韩遂不是在西凉互相防备么,真的会轻易起兵,东进至洛阳?”   典韦挠了挠头,试探着建议说:“不如使人以重金贿赂韩遂,让其攻讦马腾,使得马腾自顾不暇。”   荀澜不觉得有用,历史上马腾和韩遂可是在几年后结为了异性兄弟,两人拧成一股绳能得到的利益更大,他们应当不会这般短视。   郭嘉摩挲着手中的茶碗,最近主公都让他少喝酒,想提神就多喝茶,开会都不提供酒液了。好在茶叶细细品来也有一番滋味,也就将就着喝了,他指出:“其人没有诚信,怕是会只收礼不办事。与其用重金贿赂,不如让他们结下不解之仇。”   戏志才眼神微眯:“两人既为凉州最大的两支军阀,部曲间本就天然存在摩擦,只要将矛盾扩大……到了和解就会伤及威信的地步,他们再无联手的余地。”   荀澜让人把西凉所有的情报呈上来,分给大家。   众人看后,贾诩立即有了一主意:“马腾妻子所在之处,距离韩遂这支军队极近。主公只要这样……”他压低了声音:“如此血海深仇下,马腾若是不兴兵伐韩遂,尊严全无。”   荀澜瞪大了双眼,这孩子可是马超啊!不愧是毒士贾诩,一出手就瞄向了人家妻子儿女。只要是个有血性的男儿,就忍不下这口气。   这时候曹操也在和袁绍分析:“荀澜以仁爱百姓立足,就算明知是计,他也不会强征百姓放下秋收从军,否则信义全无。我们当在秋收来临之际,直接挥师东武阳,打他个措手不及。”   袁绍一想:“东武阳在兖州的北部,你的手下熟知那的地形,的确是个对战的好主意。”而且他们调兵遣将过去也快,那边不远。   逢纪说:“只是荀澜早有防备,派了吕布在那镇守。”   一提到吕布,袁绍也是面露难色。   袁绍旗下的谋士们逢纪、辛毗、郭图、许攸都觉得直接对上吕布并不明智,不如绕过兖州,直接南下徐州,那边兵力薄弱,联军十万的兵力突击可成,然后就地补充粮草,直接从徐州西进到豫州去。   却见曹操自信满满地笑了起来:“东武阳这地方,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逃不脱,更何况是莽夫吕布。”   袁绍问:“孟德这是什么意思?”   曹操用手指蘸了酒液,在案几上洋洋洒洒写下了“水淹”两个字,随即在袁绍困惑的眼神中道出了玄机:“那有一废弃的河道,只有当地人才晓得。那里的河道必定看守薄弱,只要命人黑夜扒开堤坝,河水就会顺着河道淹到城里,淹他个措手不及!”   袁绍鼓掌道:“好,连吕布都败了的话,对方士气必然低落!”   吕布完全没有危机感,他还在和主公飞鸽传书,询问最近郭嘉的身体怎么样。   在征兖州的时候郭嘉因为劳累高烧了一次,后来就回到了阳翟休养。每次想到郭嘉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吕布都忍不住问候一次。   自从经过几次收获后,荀澜积分充足,给每个在外的大将都配备了专属的系统信鸽。众人觉得十分惊奇,每个人都给自己的信鸽取了名字,好吃好喝的地供着。   吕布在兖州驻守无事,身旁也没有美人。身为军中大将,当遵守荀澜的法度,不得招妓和随意纳妾,军中也不得随意饮酒。   没有貌美如花的军师时不时的斥责,吕布寂寞了。   有事儿没事儿都要给主公飞鸽传书一番,上到白天的训练,下到晚上的临时夜校,还有平时去给城中困难户干农活的小插曲也要汇报下。   搞得荀澜直接让郭嘉替自己回信,并十分庆幸其他将领没有像吕布这般啰嗦的。吕布每天的汇报都像是微信聊天一样,看看他这都写得啥啊。   “主公,阳翟苏记的酥油饼还排长队吗?”什么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   但他又不能回信:没事儿你就别劳累鸽子了,这只信鸽比它的同类真的承担了太多,那会伤害到吕布脆弱的自尊心。   荀澜有耐心每天和寒玦写日记写小作文,却没什么闲情和吕布聊天。显然,郭嘉也兴致缺缺,时常让书佐貂蝉代笔。   六月份,一向干旱的兖州偏巧天下大雨。吕布将军营的许多人移到了东武阳的城内,为了躲避大雨,许多士兵都在县衙、驿站和县城内的临时驻扎处挤一挤。   更巧的是县城就处在地势低洼的地方。曹操命人掘开废弃的河道,放大水淹了东武阳。百姓和吕布的精锐骑兵都被大水给冲了,只能爬到屋脊和树上等着大水退去。   吕布当机立断,立即让兵卒抱着浮木,顺着水流而下,保全己方的兵力。早有准备的曹操命夏侯兄弟率兵半路截杀,打得吕布落荒而逃,曹操顺势连拔兖州三城,在原地修整。   同时,袁绍和公孙瓒紧随其后,开始在兖州攻城略地。几乎呈雁过拔毛之势,毫不留情地收割了青麦,充为军粮。所到之处,尽是百姓的哀嚎。   吕布收拢残部,联合陈宫的援军,终于在山阳郡的巨野县稳住了阵脚。   荀澜也没想到对方发兵这么快,在接到吕布的飞鸽传书后亲自带骑兵前往前线,击破了围攻巨野县的颜良文丑部队。   随后四处烧杀抢掠的袁绍收拢战线,袁绍在巨野旁边的济宁城外高筑堡垒,与济宁城互为犄角。   公孙瓒带着他的白马义从骑兵扫荡兖州,遇到大股部队就跑,遇到弱势的军队就将郡县附近的粮草抢走,带不走的就付之一炬,不给荀澜留下就地补充军粮的机会。   曹操对自己的计策十分得意:“以仁爱立足反而成了荀澜的拖累,若是弃无粮可食的百姓不顾,百姓必然怨怼。若是管,那军粮必然后继无力。”怎么看都是难以两全。 第118章   荀澜火速修书一封, 让徐州陶谦支援。   远在长安的王允,也早派了和陶谦有旧时情谊的官员来当说客,鼓动陶谦在后方突袭豫州。   因为是汉室下令讨伐, 陶谦不愿意违抗朝廷的命令, 但他也不想陷入诸侯的争斗之中, 何况荀澜对徐州有恩, 他做不出这等背信弃义的事情。后来干脆称病,不见任何人。就一个字“拖”,迟迟不出兵。   时任徐州广陵太守的陈登完全不顾陶谦的纠结,却十分有魄力地直接带广陵的兵马和大量的粮草应援荀澜。   在领兵离开后, 陈登才修书一封给陶谦, 对自己所为做了解释:“荀公一统天下已是大势所趋,我们当顺应河流,而不是逆流而上。且荀州牧对徐州百姓有救命之恩,此等恩情, 不能不报。”   这让陶谦大为震惊。他自以为亲自将陈登一手提拔起来, 对方对自己足够忠心,却没想到对方在这个局势晦暗不明的时候选择了投靠荀澜。袁绍、曹操和公孙瓒的联军有二十万之巨啊, 而且还有颜良、文丑、夏侯兄弟等名将带兵,威胁力十足。若是荀澜失败,他们就又要面对曹操的怒火了!   其实陶谦托大了……   即使没有他的刻意提拔, 不管当时任徐州牧的人是谁, 陈登的仕途也会一路平坦。陈登出生在徐州世家大族陈家, 陈家虽然比不得汝南袁家四世三公,但在徐州世代经营, 已出过了三四任太守, 根基深厚。有这样的出身加上自身的才华出众, 陈登年纪轻轻就被举孝廉,担任东阳县长。   荀澜在收到陈登来信时,已经在前往前线的路上了,他有些难以置信:“徐州世家大族以陈家为首,这时候前来雪中送炭,着实让人不解啊。”   他并没有拆开信,免得影响自己的判断,而是从陈登领兵的行为出发。一切不合理的行为都当有解释,他叫来了荀彧、郭嘉和贾诩及几位将领,商议道:“莫非是诈?陶谦这是与袁绍达成了共识?毕竟他上次在曹操的手里吃了亏,又割让了小沛和彭城给我们,想要抢地抢人也情有所原。”   此番和联军交战,事关重大,所以荀澜不但亲自上阵,还把当世的三位顶尖谋士都给带上了,毕竟亲临战场才能根据地形、兵力等实际情况派兵作战,远程指挥很容易贻误战机。   荀彧却不觉得陶谦有这样折腾的能力:“也不尽然,陈登沉深有大略,少有扶世济民之志,与主公之道不谋而合。而且陶谦身患沉疴痼疾,被曹操屠城惊吓后身体每况愈下。加之陶谦颇为倚赖的笮融等人与其政见不合,想必他想要为徐州寻得新主。”   “陈登在徐州兴修水利,家族根基磅礴,在士人和百姓中口碑都很好,他不想自己上吗?”   荀澜有点怀疑陈登拿自己当大冤种跳板,夺了地之后光明正大得到朝廷的册封,踢开旁人自己当徐州牧。毕竟陈登有本事也有人脉,之前兴修水利也在百姓间积攒了非常好的口碑。或许是受到影视剧里面陈登父子把吕布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影响,他老觉得天上不会掉下陈登这块馅饼。   郭嘉颔首:“倒也有这种可能,虽然陶谦无力。但陈登的父亲做过沛县的国相,是一个老狐狸。而他的两个叔叔,也都领了郡守和郡丞的职位。”   若是在荀澜的治下,肯定不会让一门都担任一个地区的要职。   贾诩笑着说:“主公莫要担忧,只要确认了他带来的粮草和兵马是真,是否真心投靠倒也没那么重要了。”   见几个武将投来的不解的眼神,贾诩只得解释说:“主公救援徐州,使得幸存下来的人免遭曹操屠城,他们对您感激还来不及。只要将陈登及其副将替下,那么这些人和物皆归于您的名下。”不会担心指挥不动的问题。   荀澜点了点头,心下稍安:“不过若是他真心来投,未免太伤人心。”   荀彧劝说道:“主公不妨先拆开信看一下,其实我觉得您不要过于忧虑,陈登智谋过人,应当能看出来陶谦所谓的中立不是长久之计。”而且亲自带来人马和大量粮草,若是诈降,那未免太兴师动众和冒险。他们豫州旗下猛将如云,若是有什么背叛之举,很容易就被猛将取了项上人头。   徐州乃是兵家必争之地,没有被曹操祸害的地方谷米丰盛。但兵力比诸侯都差了一截,陶谦本来就不擅长练兵,被曹操攻打后兵力又被削弱了,徐州的精锐为了守护治所郯城,大半都牺牲在了战争中。所以荀彧觉得身为一个聪明人,陈登的行为完全说得通,他这是代表家族下注了。   “且让人接应陈登。”荀澜觉得自己身为主公,得拿出主意来才行,不能畏手畏脚:“文若,你和翼德去如何?”   荀彧名声在外,陈登必然不会对他出手,最多也就来个软禁。有张飞在,可以灵活地应对陈登的突然发难。   荀彧微微一笑:“谨遵主公命令。”   荀澜道:“文若需要多少兵卒?”   荀彧自信道:“主公的骑兵当用来驱逐公孙瓒,我点五十骑即可。”   荀澜应道:“好,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飞鸽传书。”   另一方面,荀澜飞鸽传书给糜竺。糜竺在徐州经营颇深,早在他投靠后,荀澜就让糜竺在陶谦府上派了探子。后来陈登担任典农校尉,以开发水利闻名中原,一直跃跃欲试挖墙脚的荀澜也让糜竺笼络了陈家的侍女。   虽然几率不大,但要是有机会能挖到人呢?毕竟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现在正好,探子用上了。   几天后,糜竺的回信到了,言陈府的确发生了一场很大的争吵,因为内容太过机密,婢女没有办法得知。   但陶谦的府上发生了令人相当在意的一件事情,陶谦在收到陈登的信后,竟然气晕了过去,骂他让徐州陷入险境。   “陷入险境?”荀澜咀嚼着这个词语,觉得自己当见陈登一面。   这些时日,吕布亲自率兵,在巨野县和曹操交战,但兵力和士气皆弱于对方,都没有取胜,甚至几次被乐进、夏侯渊追着打,差点就被攻破了巨野县的城门。   尝到失败滋味吕布,开始听从陈宫的防守意见,在巨野县坚守城池,等待救援。陈宫也亲临城上,与吕布一同布防。   吕布的心情很紧张:“巨野的粮草已经不足了,若是援军再不至,我怕城里发生易子而食的悲剧。”所以他才三番两次地和曹军交战,想要夺得粮草。   好在,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他终于收到了飞鸽传书,主公带兵击溃了公孙瓒的骑兵,已经逼近曹操和袁绍的军队。   公孙瓒收拢军队,和曹操合在一处。曹操担心被荀澜的军队里外夹击,且急攻巨野失败,眼看着吕布和陈宫没有那么容易被打败,他就从巨野撤兵,率兵来到了官渡,在那修筑了营寨。而袁绍在济宁城外高筑堡垒,与济宁城互为犄角。   秋收起兵,来年就很容易有饥荒。所以荀澜并没有从百姓中抽调兵力。而且,因为征战兖州和交州,荀澜手上的存粮并不多,军粮经不起大规模的消耗。   所以荀澜点了两万骑兵和三万步兵,其兵力不足北方联军的一半,但都是精选出来的,战斗力不足的人都留在州郡继续军屯。对比之下,联军兵力十万,号称二十万,声势十分浩大。   不过,荀澜在兖州就地征兵了,补充了两万多的兵力。被北方联军抢掠过的百姓拿起锄头就要上战场,反正在家里也是饿着等死,倒不如去战场一搏。不但能报仇雪恨,还可能拿到敌军的人头,得到赏钱,这样一家子冬天就不会饿死了。   这些参军的人,就算是没上过战场,也十分有血性。郭嘉在大军出发之前就考虑到这点,多带了武器,正好分发给他们。   不过官渡真是个宿命般的地方。历史上曹操就是在那以少胜多,一举打败了袁绍。没想到变化这么大之后,北方的决战还是定在了此处。   曹操觉得荀澜粮食不足,其主要优势在于铁甲兵防御力高,寻常刀剑伤不到。所以故意拖延战争,深筑堡垒,一副持久战的样子。   荀彧也对北方的联军弱点看得清楚,提出了声东击西的策略:“北方联军兵多而指挥不明,将骄而政令不一,使用声东击西之策,应当能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荀澜则觉得:“文若的法子有道理,出自之外,咱得想法子烧了他们的粮仓。对方远道而来,只要烧了粮仓,必然人心溃散,无心恋战。”   历史上曹操火烧乌巢粮草,为战争的胜利奠定了基础。所以在两军对峙期间,荀澜放出来好几只信鸽,让他们寻找曹操和公孙瓒的运粮路线和粮仓。信鸽的智商有限,说不清人数和地点。荀澜就让斥候穿上黑色的夜行衣,在夜晚单骑跟在鸽子的身后,探查粮仓的情况。 第119章   几日后的济宁城内, 袁绍正与寻来的城内美貌歌伎作乐,忽然听传令官来报:“主公,有敌袭!”   丝竹之声顿时断了, 袁绍推开身旁斟酒的女子, 霍然站起身来:“多少人?是谁带队?”   传令官回道:“粗略一数,应当是一百骑。”   “一百骑?”袁绍缓缓地坐下了, 并不太放在心上:“既然敢来探查情况,就让他们有来无回。”他很放心驻扎在外面的河北名将颜良文丑, 肯定能将对方尽数捉来。   果然, 颜良、文丑一看骑兵靠得甚近, 就勃然大怒道:“这荀澜的部下着实目中无人,欺我军中无人吗?”竟敢这般当面挑衅!   颜良当即点了三百骑兵,随自己杀了出去:“等我提了对方人头回来, 再饮酒!”   颜良带兵将至,却见对方不慌不忙,连阵型都没有丝毫的变动。一人高声道:“主公, 且让我斩了他的脑袋,带回去给您下酒助兴!”   旋即一人拍马而出, 直取颜良。颜良身旁的人立即提醒:“是斩华雄的甘宁,去岁我在酸枣见过他!”   “主公?”颜良心中忖度着:“能让甘宁称呼为主公的人,那只有豫州牧荀澜了!速速报城内主公!”   他担心把人惊吓跑了,于是没有立即让部下包抄, 而是自己迎战甘宁,打算拖延时间。巧的是,甘宁也正有此意。   两人大战了两三百回合, 不分胜负, 颜良拿着长戟指着甘宁, 傲慢地说:“你也不过如此,不过是沾了光,才上得了报纸。”   甘宁:“咋滴,羡慕死你了?”   颜良气结:报纸上将甘宁宣传得仿佛三头六臂一样,那该死的中原日报隔三差五的就对中原名将进行评比,在天下十三州引起了广泛的讨论。但万恶的,每次他都是衬托红花的绿叶一样!从来都没有入选到前十名,倒是甘宁天天榜上有名,讨论度极高。念及此,颜良看甘宁的眼神愈发不善。   等身后城门一开,大股的骑兵冲了出来。颜良攻势顿时凌厉了起来,得逞般大笑道:“直娘贼,想不到吧,我可是留了一手!还不束手就擒!”   两人又斗了二三十回合,一直在隐藏实力的甘宁佯装不敌,调头打马就走。   “往哪里逃!”颜良挥舞着长戟追赶,还不忘回头叮嘱援军:“荀澜就在里面,快随我追!”   袁绍站在城门上也是大喜:“没想到这荀澜还是一如既往地狂妄,竟然敢带这点人马查勘!”   他身旁的谋士郭图逢迎道:“甘宁也不过如此,根本不是颜将军的对手,看来是要命人备齐酒菜,庆祝主公马到成功了!”   谋士许攸却直皱眉:“这怕是诱敌之策啊!主公您派出去大半的骑兵,未免过于冒险呐!”   袁绍不悦道:“就算是诱敌之策,他也是自不量力、自投罗网!难道区区五十骑,还能逃脱三千骑兵的天罗地网吗?”   许攸叹了口气:“主公您看他们骑兵,手持盾牌,身上皆披精钢铠甲,连马匹上都有重甲,浑身上下只露出两只眼睛。这样的装备显然不怕箭矢,对方只要一逃,我们骑兵追上去,就怕前面有万劫不复的陷阱啊!”   袁绍哼了一声:“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荀澜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连五十骑都不敢出兵,那我还有什么脸面面对旗下的将领?”   袁绍的另一谋士逢纪笑着说:“主公说得有理。若是不出兵,岂不是贻笑大方?恐怕士气也会受到影响。其实也不必忧虑,这么重的铠甲,马匹都跑不快,颜将军很快就能将荀澜捉来。”   许攸总是恃才自傲,目中无人,让袁绍觉得不大舒服。同样是幕僚,逢纪和郭图说话每次都说到袁绍心坎儿上了,他得意地看了许攸一眼:“元图说得很对,铠甲虽好,却重得要死。我们就在这等着,看荀澜往哪里跑?”   袁绍这边胸有成竹,颜良也是自信满满。三千骑兵对上五十骑,有什么好怕的?何况他带的是骑兵,往来如风,不似步卒笨重,一旦有什么不对抓紧后撤即可。   他纵马追击荀澜,每次快追到的时候对方就忽然提速和回头放箭,让人十分恼火。   原来荀澜这队人每个人骑得都是寒玦送来的塞外好马,纵使驮着重甲,速度也依旧不慢。而且有甘宁、张飞和典韦这样以一敌百的大将殿后,并不怕颜良的骑兵。   待追击到河边,甘宁把上头悬浮的木桥给砍掉了绳子,隔着河流冲颜良叉腰大笑:“想不到吧,我们可是有后手的!”   话音刚落,河边的小树林中纵马而出一百的骑兵,皆身负弓箭。这些人都是弓箭的好手,随着甘宁一声令下,皆朝着颜良放箭。   颜良的军队调头不及,一百多人中箭掉落马下。甘宁见好就收,哈哈大笑着带人走了。   却不料在他身后,颜良却放心地笑了起来:“我刚才还担心有埋伏,原来不过如此。”这点埋伏反而让他安下心来,都说豫州牧荀澜花样层出不穷,有种种神奇的武器,这样看来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颜良高声喊道:“速速随我前往上游,到窄处渡河!”这河流算不上宽阔,前头必然有能骑马淌水过去的地方。   “擒住荀澜,胜利就近在眼前了!”他带着兵卒一路狂追,到达了一处峡谷。   颜良不是傻子,看到峡谷心中就有了各种对战的法子。但此处峡谷宽阔,就算是对方从上头射箭,凭借他们的人数,只要反射即可。   颜良派出了斥候,斥候回来得很快:“报告长官,前方只有那百十骑兵的踪迹,似乎是跑太远,马匹跑不动了,他们正在把马匹上的重甲扒下来。”   “果然如此!”颜良大笑,于是纵马进入了峡谷。   忽然,地上一条火舌逼近了。颜良定睛一看,见脚下黑漆漆的一条仿佛黑色小溪的东西,而火苗就是顺着这条黑色的小溪烧过来的。   他不屑道:“就这?”   谁料他话音刚落,爆炸声轰然而起,峡谷中的五千骑兵被吓得人仰马翻,被爆/炸所伤的人不计其数。   兵卒们惊骇地倒在了地上,被炸得鲜血淋漓:“地龙翻身了!”   爆/炸之后,甘宁、典韦和张飞等人趁机从峡谷的后方冲出,开始疯狂收割人头。仅仅半个时辰,荀澜带来的一百五十骑精锐就将袁绍的三千骑兵屠杀殆尽,血流染红了整个山谷。   甘宁很兴奋:“把马匹拖回去,充当军粮!”这三千马匹可以吃好久了!终于可以改善军中伙食了!   马匹几乎都被炸药所伤,没有几匹站着的了。这样的马相当于废掉了,正好用来充当军粮。   荀澜浅淡地笑了一下,鼓励道:“你们今天都立下了大功,表现很好。”   张飞抹了一把脸上汗,反而不小心将手上的鲜血给涂到了额头上:“主公真是英明!这黑乎乎的东西也太厉害了,俺都不用费力气,这些人一个个抱着腿呻/吟,都没地方躲去!”   “这叫石油和黑火/药!”典韦眸光中也满是兴奋,高兴地拍马到荀澜跟前:“主公,这么多马匹我们运不回去啊!”真是甜蜜的烦恼呢。   相比之下,荀澜的情绪就冷静多了,不管看多少次战场,他还是会为人命的失去而失落,他颔首道:“没关系,在临走之前我就和荀彧约好了时间,他派来的板车应当在路上了。”   其实一开始荀彧只是制定了声东击西的策略,打算将袁绍的兵力引开。荀澜听他们讨论,灵光一现,觉得当以自身为诱饵。这么大的诱惑力下,即使对方明知是计,也必定来追。而且派出来的骑兵还不少。没想到袁绍果然将三千骑兵派出来了,真是让人惊喜。   他们在原地修整,马匹太重,光靠自己肯定是搬运不了的。两个时辰后,荀彧带着六七千步卒来了。   众人看到这么多受伤的马匹,也是高兴不已:“能吃好多天了!”   战马是十分重要的战略物资,平时都是吃不到的。其实中原诸侯手下骑兵也不多,最多的当属公孙瓒,骑兵占比高。像袁绍一共就五千骑兵,现在大半都折在这儿了。   荀彧问:“主公,这期间袁绍的斥候来过几次了?”   荀澜道:“已经来了两次,看到峡谷的情形后就退回去了。就是不知道一会儿派多少人来,若是人多,我们只能将这些战马付之一炬了。”黑火/药已经没有了,下一批还在从洛阳运往兖州的路上。   这是这个年代的核心战略,跟历史上曹操火烧乌巢一样,带不走也不能便宜别人。说出付之一炬这个词后,荀澜明天觉得胸口疼。   太浪费了!   荀彧想了想:“主公不必忧心,袁绍还没弄清楚这三千骑兵如何折的,不会轻易与我们对战。让步兵搬运着马匹先行,然后……”   如此这般说了一通,荀澜颔首:“不错,有点像空城计。”   果不其然,一会儿袁绍两千骑兵至,为首一人,正是足智多谋的许攸。后头还出动了一万的步卒,但因为步兵的速度远比不得骑兵,所以还得走上两三个时辰。   许攸见荀澜旗帜整齐、队形工整,就站在峡谷袁军尸体之后。骑兵当先,身后的军队乌压压地,不知道有几何,顿时悚然:“莫非是在守株待兔?”而荀澜就站在队伍的前面,这让许攸不得不怀疑对方又是诱敌之计。   许攸高声喊道:“颜良将军何在?”   甘宁出列,用长戟挑着一人头挥了挥:“哦,你说他吗?”   看到大将的头颅和遍地的尸体,袁军十分害怕,都有后退之意:“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一进入山谷就死了!”   许攸旁边的人也打了退堂鼓:“颜将军三千人都不明不白地死了,我们两千人能做什么呢!”   许攸皱着眉头,显然也在纠结:“先不要踏入山谷。”他看着山谷被火焚烧过的土地,直觉有玄机,否则为何地面上只有己方的尸体?战况看起来如此惨烈,对方却毫发无伤,莫非这荀澜真的发动了妖法?   许攸让人在山谷外挑衅,荀澜依照荀攸所言,不肯迈出山谷半步,这让许攸疑虑更甚。而被派出去的袁军将领则松了口气:连颜良将军都不是对手的话,自己这是送头颅上去啊,祈祷对方千万不要出来!   两军对峙时候,荀澜骑兵身后的步卒则在有条不紊地推着板车撤退。到了平整的道路上,就直接用太平车拉车,往营地去了。   待袁绍的步兵至,已是黑夜。几个将领商议要不要偷袭,许攸觉得对方在山谷中点燃着火把,灯火通明,偷袭已经失去了意义,而且黑夜中还不知道对方到底埋伏了什么陷阱,于是提议白天再攻。 第120章   待袁绍的一万步兵在文丑的带领下抵达山谷外, 已是黑夜。   几个将领商议究竟要不要偷袭,文丑为好兄弟颜良报仇心切,想要发动强攻。   许攸觉得对方在山谷中燃着火把, 灯火通明, 偷袭已经失去了意义,而且黑夜中还不知道对方到底埋伏了什么陷阱,于是提议白天再攻:“颜将军尚且不敌,将军和颜将军本领在伯仲之间,且勿冲动。”   文丑虽然气愤于许攸的态度,但自己本事和颜良相差无几是大实话。   其余将领们还没从白日的毛骨悚然中回神过来,自然举双手赞成,纷纷道:“在弄明白颜良将军和部下是怎么全军覆没之前,再怎么谨慎也不为过!”   等天明的时候他们却惊讶地发现——对方竟然仅剩一百五十骑在山谷中,黑压压的步兵都不见了, 昨夜灯火通明的样子竟然都是幌子!   许攸惋惜:“竟让他们唱了一番空谷记!”但荀澜还在, 这样不论如何, 只要拿住荀澜,战争的天平还是会倾斜。   文丑要上前挑衅, 却被许攸拦住:“我们有大军在此, 一起上即可, 将军何必只身犯险?”   谨慎起见,他命令弓箭手万箭齐发,笃定道:“对方铠甲再精良,也经不起这般密度的箭雨!”   却见对面的骑兵将盾牌往身后一背,打马快速撤退了。   文丑连忙带人追赶:“快追, 不要让荀澜跑了!”结果刚带骑兵逼近山谷, 马脚就卡在了陷阱之中, 无法冲锋。等他们迈过了陷阱,哪里还看得到荀澜的影子?   荀澜他们带着马匹、辎重满载而归,众人脸上都带了喜色,安排炊事兵炖肉,让士兵们大快朵颐吃上几天。吃不完的马肉则用盐腌制、晒干,不然这样的天气,肉放不了几天。   郭嘉摇着羽毛扇,上前说了一个好消息:“主公,斥候消息传来,匈奴的一千骑兵快要到了。”   荀澜喜上眉梢:“寒玦和我说过,没想到他们脚程这么快。”他想了想:“将匈奴人和陈登的军队扎寨在一处吧。”   郭嘉问:“那陈登主公如何安排?”   荀澜说:“且让他和我一同休息三天,就说他远道而来,在我的大帐篷中休息会比较舒适。我帐中配备了冰,夜里睡得很凉爽。”   他让典韦带了硝石,可以拿出来制冰,士兵的帐篷中也有。不过硝石没那么多,所以只在白天酷热难忍的时候拿出来,供大家消暑。   典韦连忙道:“主公,这……我们并不熟悉陈登,万一他趁着深夜对您做什么,可如何是好啊!”   他一脸的凝重,郭嘉表情还是一如既往轻松:“主公这是要核验陈登是否有异心,的确是快捷之法。”   主公亲自同陈登吃睡在一起,昭示信任,对徐州而来的军队是一种极大的认可。而且能名正言顺将陈登和军队分开,作为质子扣押在身侧。   这可是其他主公决计没有的魄力。郭嘉、荀彧和贾诩等人都十分赞同主公的方法。至于主公因此遇到危险……   他们相信能伤到主公的人还不存在呢。   只有典韦和甘宁极力反对,作为武将,他们着实不想让主公以身犯险,这是他们该做的事情才对:“万一他夜里对您下狠手,那真是防不胜防啊!”   对于他们的担忧,荀澜一笑置之:“不妨事,在睡梦中伤害到我的人还不存在。”系统可是会自动提示危险的,而且这是最好最快的试探法子。   甘宁便说:“那主公,我也要睡一起!”   荀澜:……大可不必。自从上次睡被甘宁的脚丫熏到,他再也不要和甘宁抵足而眠了,反正他们感情已经够深厚了,连甘宁小时候不小心喜欢上一个小女孩,后来去求娶发现对方是男人的黑历史他都知道了。听说主公邀请他抵足而眠,陈登也十分惊讶,这下更钦佩荀澜的胆大果敢,不愧是他看中的主公。谨慎起见,他还是询问了郭嘉:“和主公抵足而眠有什么注意的地方吗?”   郭嘉忍不住笑了:“可能会从你初恋的第一个女孩聊到现在的感情生活,”他同情地看着陈登:“虽然一开始很尴尬,但习惯了就好。”   陈登:……   “还有,”郭嘉笑眯眯道:“主公可是会抢被子的,早上醒来睡姿有惊喜哦。”   接下来的时日,荀澜依荀彧的计策,每天派小股的骑兵骚扰袁绍。由吕布、臧霸等人带队,每天往来如风,精锐骑兵杀得文丑先头部队不敢再战。   后来袁绍干脆让手下不出战,任由吕布挑衅。   “这些骑兵一个个都能以一敌百,我们不能硬碰硬。”自从折了大半骑兵,袁绍学会了忍气吞声:“若是再有损伤,战后岂不是平白让公孙瓒捡了大便宜?”   于是爱惜自己的兵力,就龟缩着,等着荀澜去攻打公孙瓒及曹操的堡垒。许攸觉得这样正中了荀澜之意,劝袁绍出战:   “我们除了在兵力和粮草方面有优势,其他方面没有一个胜过荀澜。若是联军各自为战,很快就会被荀澜击破。不如派出兵马,截断荀澜后方粮道,再联合公孙瓒、曹操,一同夹击荀澜。”   袁绍却不以为然:“派出去人截断粮道,你觉得要多少人?”   许攸说:“两三千人足矣。”   “我们一共就是剩下两千骑兵,若是遇到吕布、甘宁,骑兵岂不是全军覆没?”   袁绍完全不想派骑兵出去,那都是用钱堆出来的,尤其是买马匹的钱。而且见识到豫州骑兵战斗力后,袁绍开始怀疑自己好端端地和荀澜较什么劲儿。反正钱粮都已经抢到了,不如让公孙瓒和曹操和荀澜耗去,到时候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袁绍不知道的是,为了增加震慑力,荀澜抽调的骑兵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再加上军中的大将,所以才显得战斗力绝伦。   荀彧的判断是对的,果然震慑住了袁绍。   留下陈宫、吕布率一千骑兵防备袁绍,荀澜继续向官渡进军。两军每日都派出小股的军队试探,公孙瓒的白马义从骑兵营长期和羌族等胡人马背作战,亦相当勇猛,即使靠着利于骑射的马镫,荀澜也没有明显占据上风。   傍晚,他和荀彧、郭嘉、贾诩、陈登诸人一同登上角楼,寻思着破敌之策。   强攻死伤很大,而且很难突破堡垒,所以他们压根儿就没下令,依旧是试探着交手。对方也有拖着他们之意,公孙瓒还派出了小股的骑兵去截断他们粮道。不过都被主公的信鸽发现了,让他们来了个有来无回。   贾诩悠悠道:“曹操擅守,公孙瓒擅冲锋,两者联合起来,的确难以对付。不过……”他指了指曹操高筑的堡垒:“上面不行,就用下面。”   “挖掘地道?”荀澜一下子就懂了他的意思,甚至思维还发散了下:“然后让人将黑/火药置于堡垒之下,将其炸开。”   陈登道:“主公,我建议再多筑几座高角楼,居高临下对他们的营垒放箭。”   荀澜:“不错,我们就双管齐下吧。”等地道挖掘好,运输的黑火/药也当到了。   这地方土质松软,极易挖掘,于是由贾诩负责此事,命令挖掘地道的人日夜开工,接近曹营的时候就只利用黑夜开挖。   曹操的手下大将乐进,时常黑夜亲自溜出去,打探荀澜营中的动静。这天夜里,他忽然听到了铲地的声音,声音似乎很近,但有说不出是哪个方向传来的。第二天,乐进就和曹操汇报了这异常。   曹操一听,震惊道:“他们这是想挖一条地道,直接通到我们的大营!”   众人一听,都着急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曹操不紧不慢笑了起来:“这个简单,只要在营垒最前方挖一道深深的壕沟,就可以将他们截住。不但如此,这壕沟还能抵御骑兵来袭。”   公孙瓒抚掌大笑:“孟德兄真是妙计连环啊!”旋即又问:“对方在盖高角楼,孟德可有破解之法?”   曹操笑道:“他既起角楼,我们也可以一样啊!”   于是荀澜这边很快就收到了信息的反馈。众人又聚在一起,商讨对付曹操和公孙瓒的办法。   荀澜问:“曹操果然难缠,两大计策皆被他看穿了,大家可有良策?”   “主公仁慈,爱惜士兵。一直以来都喜欢用最小的代价来换最大的胜利,”荀彧说:“不过这样的战场上,非人力硬拼难以取胜。秋收过后,就可以从豫州、荆州抽调大量的人手过来,对其形成碾压之势。”   郭嘉:“但曹操并不着急?我猜其必有后手。”   荀彧:“他的后手,最多是冀州韩馥。”从地理位置和粮草、兵力来看,只有冀州有强大的实力作为靠山了。   陈登道:“韩馥向来和明公交好,但若是朝廷派人赶下了韩馥,那北方的局势就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众人皆看向他:“莫非元龙兄得知了什么消息?”陶谦忠于汉室,是少数每年都向汉室供粮草的诸侯,所说和长安的关系密切,陈登能探查到什么消息也不足为奇了。   “朝廷、袁绍和曹操他们有瓜分冀州之意。”这些消息极为隐秘,陈登也是探听到了一点:“听说孙坚已经带兵离开长安了。”   荀澜皱眉道:“与孙坚有关啊。”自从孙坚扫除了董卓余孽,就在长安为朝廷效力,后来杀了董卓部下大将徐荣,被朝廷封为了征西将军。在那之后荀澜几次与其书信往来,得到的都是孙坚的训斥。   这孙坚,曾经拿着他的粮食讨伐董卓,到了长安却开始标榜自己是大汉忠臣,对荀澜不听汉室号令的行为十分看不过眼。   这让荀澜十分无语,想当初孙坚自己当长沙太守的时候还跨越郡县边境去别的郡县攻打黄巾贼呢,自己都没认认真真遵守大汉的法度,这反过头来攻讦起他来了?   不过孙坚的确难缠,孙坚作战身先士卒,十分勇猛。他擅长训练兵卒,是一个十分有魅力的将领。在收编了董卓部分西凉残军之后,孙坚的实力更强,如今已经领兵两万人了。   这样的人,若是得到了冀州,岂不是如虎添翼?   袁绍和曹操是怎么想的,孙坚难道还真和他们分冀州,肯定是趁着他们兵力在外,独占冀州啊!   其实袁绍算盘打得很好。作为四世三公的后代,袁绍觉得冀州人才不会服孙坚,等韩馥一死,冀州都归于自己之手,将边边角角的地方留给孙坚和曹操就行。所以他现在非常注重保留实力,甚至都想退兵到冀州,赶紧和孙坚联手,驱逐韩馥下台。 第121章   郭嘉认为当派人去保护韩馥, 只要留得韩馥性命,他日中原军进入冀州就理所成章。至于荀澜担忧的孙坚占据冀州会做大的问题,他断言:   “孙坚和袁绍曹操必定势如水火, 到时冀州陷入混乱,百姓无抵御之心。只要主公平定了中原, 凭借中原的兵力,取冀州如探囊取物尔。”   荀澜暂且放下自己的担忧, 飞鸽传书给在荆州驻守的赵云,让他速度派一队常山郡人马前往冀州,再在老家冀州常山郡做好准备。   这既是防止韩馥软骨头,向朝廷和袁绍滑跪, 也是行保护之举,免得他被孙坚给杀了。要知道孙坚斩杀州郡长官可是毫不留情,有前荆州刺史横死的例子在前, 想必韩馥也乐得有人来保护自己。   “目前的确应当把注意力集中在官渡, 若是能速战速决就好了。”荀澜暂时放下对孙坚的忧虑, 其他的确鞭长莫及, 总不能让自己有限的兵力在全国各地开花, 那样后方容易生乱, 且让百姓安心恢复生产一段时间。他出征的兵卒向来占青壮年劳力的比重低,不会影响到地方农耕和经济发展。   荀彧一一举例:“所谓兵法, 多是虚虚实实、攻其不备, 再加上水淹、火攻,只是面对这样的战场,双方实力基本明了, 地形又处于平原地带, 比拼的就是兵力和粮草。”   其余人也没什么取巧的计策, 曹操肚子里有点东西,毕竟是亲自带兵打仗过的人,文文韬武略都有。他挺会选地方修筑堡垒的,水攻什么的完全不可行。   荀彧继续道:“主公既然在公孙瓒军中有内应,不如深夜火烧其粮草,再加上突袭,就算不能大获全胜,也能使其士气受损。再辅以一天三次的夜袭,让其疲惫不堪,很快对方就会退兵。”   只要退兵,就会留出破绽。   目前的难点是公孙瓒的骑兵非常适应在开阔的平原作战,每次出来都是正面冲击。硬碰硬下,就算是荀澜有精良的铠甲骑兵,也有些吃不消。   何况他还要安天下,并不想这一战折损大量的兵力。骑兵可是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就连袁绍也对三千骑兵心疼不已。   这次作战,公孙瓒出动了一万的骑兵,幽州毕竟是边塞之地,汉人习惯了在马背上和胡人作战,所以有明显的骑兵优势。   “且容我想一想,若是明日再无计策,就依文若所言。”荀澜点了点头。荀彧的计策虽行,但这样他在公孙瓒军中的钉子就暴露了,荀谌也有暴露的风险。   而且,不远的地方就有一条小河,公孙瓒和曹操可以派骑兵汲水来,倒时候扑灭火焰应该用不了多久的时间。可惜石油没法泼到粮草里去,那气味太刺鼻,根本没法偷偷运到军中。   夜里翻来覆去的时候,他一直在思考:有什么出其不备的法子么?   不过亦如荀彧所说,早在多年前的孙子兵法里,三十六计就很全面了,现代兵法很多都是老祖宗剩下来的玩意会儿,想了半天也没什么招儿。   荀澜叹了口气,闭上眼睛打算放弃了:他还不如古人智商高呢,荀彧和郭嘉都没想到,自己还是别纠结了。毕竟自己唯一的优势也就在于新奇的现代思维了。   新奇……   木马岂不是很新奇?想到这个,荀澜灵光一现,古人没见识过木马计,用这个不正好么?   虽然这不是什么高明的计策,但胜在还没有人用过。毕竟只要用过一次,这计策就不管用了。于是他半夜兴奋地爬起来,晃醒了在身侧的郭嘉。   没错,今天轮到郭嘉抵足而眠。   荀澜一脸兴奋:“奉孝,我想到一个点子!”   郭嘉被迫从睡眠中苏醒,听荀澜输出了一通。   提早起床上班的郭嘉打了个哈欠,一脸茫然:“高大的木马,主公要如何做到?我们带的工具足么?”   “这个没关系,我直接用搬运之法从蓬莱弄来就行了。”   荀澜从系统中兑换了太阳能电锯、还有许多的螺丝钉。有这些工具,可以事半功倍了!   至于积分,荀澜并不担心,毕竟秋收后又可以补一波。而且击破了联军,袁绍和曹操手下的大将也近在眼前了,又可以来一波人才收集。   过了些天,荀谌告诉公孙瓒:“斥候发现荀澜从遥远的地方运过来了巨大的木马,真是奇怪,我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种东西。”   公孙瓒听后也很惊奇:“巨大的木马,这究竟是何物?”   “着实让人难以捉摸。”荀谌说:“不过我在离家之时就听说过荀澜此人有妖法,是从蓬莱得来的秘密武器也未可知。”   公孙瓒起了兴致:“我去看看。”   荀谌劝说道:“主公,让斥候查看即可,您亲身上阵,未免过于冒险啊。”   公孙瓒不以为然:“难道他们敢和我交战吗?之前我每次搦战,他们就知道放箭,不敢和我对战,有什么好怕的?”   依他之见,曹操就是过于谨慎了。而且曹操太多疑,对自己谋士的建议多不予以采纳。这让公孙瓒面上也无光:用颍川谋士怎么了,袁绍也用啊!   谁让颍川人才济济呢?而且这些世家大族,不同的兄弟侍奉各自的主公,明明是常见的事儿,曹操也太敏感了。   也不和曹操商量,公孙瓒就点了一千骑兵,趁着黑夜悄悄绕行到荀澜军营的后方,想看这究竟是什么玩意。   黑夜中的木马也十分显眼。公孙瓒凭借骑兵的战力,击溃了运输的步卒军队,美滋滋抢占了他们的拖车,带着俘虏和三个巨大的木马回来了。他和曹操炫耀:“孟德,看我抢到了什么神奇的玩意儿!”   曹操听说公孙瓒出去后一直没睡,担心公孙瓒轻敌中计。看他带了战利品回来,大为震惊:“这是什么东西?”   公孙瓒兴奋道:“我逼问了俘虏,据说是会走路的马,到了白天,喂食了青草,它就会跑。”   曹操难以置信道:“还有这玩意儿?”   他们围着木马绕了好几圈,还是没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夜深了,所有人都很困乏,便去睡下了,留下主动请缨看守木马的荀谌:“我带兵守在这,免得有什么异动。”   丑时一过,趁着军营松懈,荀谌就让亲兵爬到木马的身上,在坚硬的腹部轻轻敲了三下,说出了暗号:“把石油递出来。”   马肚子的暗格打开,一桶桶封好的石油从里面递了出来。   一会儿,藏在马肚子里的将士换上了荀谌带来的幽州军服。很快,他们就提着石油去了粮仓,一边泼一边点火。   很快守军就发现了他们,但已经来不及,在石油的助攻下,火苗迅速点燃了起来。甘宁带领豫州的精锐步卒,将来救火的第一波兵卒尽数拦下。   乱兵中根本分不清敌我,守着粮草的曹操部下大喊:“幽州军反了,竟然攻击我们!”让来救援的幽州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一片乱糟糟中,他们错过了最好的救火时机,火苗愈发大了,几乎吞噬了半个粮仓。   军中一片求救声:“救火啊!粮食要烧没了!”   而荀澜看到火光冲天后,立即意识到甘宁和荀谌已经得手,马上下令强攻,投石机开始往营垒上疯狂扔大石,霹雳弹跟不要钱一样地扔进营垒之中,让守着营垒的将士损失惨重。   早有准备的兵卒们冲击着堡垒,打公孙瓒和曹操个措手不及,他们的许多兵卒都是一脸懵地从睡梦中惊醒,醒来就是火光漫天、冲杀声不断,只得匆匆拿了武器,前往营垒防御墙上支援。   甘宁大喊:“风紧扯呼!”随他而来的豫州军队以及荀谌的手下立即随着他撤退,他们跑到了营垒墙上,斩杀了一段营垒的守卫。   甘宁从怀里掏出了主公给的烟花,明亮的烟火绽放开来,成为了豫州军在黑夜中最好的指路方向。   如此里应外合,豫州军扛着云梯,在甘宁他们争取时间下,很快从这一段营垒的地方登墙,进入了营垒之中。   源源不断涌进来的敌军,让曹操和公孙瓒的军队大乱。公孙瓒的优势骑兵在营垒中跑不开,无法发挥平时的战斗力。   此消彼长,荀澜的军队装备又精良,且早有准备。随着甘宁、张辽、典韦等以一敌百的大将带着精锐兵卒突袭,冲散敌军的队形,很快,曹操和公孙瓒的军队就溃散了。   在漫天的锣鼓声中,夏侯兄弟和曹仁兄弟的大喊都被淹没了,根本号召不起多少人围在自己身周。   更何况,在郭嘉的建议下,豫州军还带了许多渔网,一张张巨大的渔网笼住了不少人,来了个瓮中捉鳖。   曹操和公孙瓒的兵卒们,找不到自己的长官,不知道要往哪里杀将出去。唯一看到的就是己方的粮仓起火,而且敌人不断地杀将进来,许多人害怕极了,从营垒后面的大门往外跑。   那里没有人阻拦,逃跑的人越来越多。   战斗了一个时辰,公孙瓒和曹操兵力损失过半。曹操眼看着无力回天,只能在夏侯、曹仁兄弟的护送下,往袁绍所在的济宁城逃,行至一条小道,忽然锣鼓漫天,一支军队斜斜地杀将而来。   明亮的火把下,兵卒手中的戈矛铩戟利刃森然晃眼,让曹操和公孙瓒心中一窒。   领兵的人正是郭嘉,摇着扇子笑道:“嘉在此恭候已久。”他身旁的张飞已等不及,挥舞着丈八蛇矛,中气十足地大喊:“爷爷张飞在此,今日你们休想活着离开这里!” 第122章   公孙瓒捂着被典韦砍伤的肩膀伤口, 就要上前和张飞拼命,却被曹操拦住。   眼看形势不妙,曹操在马背上拱手, 谦和道:“原来是名动天下的郭奉孝和张翼德将军,操能见到两位豪杰,真是荣幸之至啊。”   张飞从鼻孔中重重哼了一声:“尽管放马过来, 不必废话。”   曹操继续说:“我等奉朝廷诏书前来讨贼道荀澜,两位英雄何必为汉贼效忠,徒留史书骂名啊?”言罢,高声对郭嘉和张飞身后的兵卒说:“我有汉室讨贼檄书在此, 尔等还不放下武器,否则便是逆贼之流!”   张飞大怒, 丈八蛇矛直指曹操:“你这屠城狗还有脸在这里吠叫, 还不是你等搬弄是非, 让小皇帝下诏书?我主公乃是得道的仙长, 岂容你污蔑!”   说着, 张飞拍马上前,直取曹操:“看我不把你的狗头拧下来!”   郭嘉浅笑着挥舞了下扇子, 命令后方兵卒攻击,不给一路奔逃的曹操和公孙瓒喘气之机。难怪主公特地吩咐过, 不要和他多言。   动摇军心失败, 曹操无奈,只得迎敌。   郭嘉和张飞带来的军队皆是豫州人, 皆听不得人骂自家州牧。若非有荀州牧, 自己一家指不定和兖州百姓一样备受欺凌, 曹操一番话反而起了反效果。   夏侯兄弟和曹仁兄弟死战, 加上乐进、李典的护持, 才堪堪护曹操逃过一劫。但乐进被张飞生擒,李典中箭被兵卒们捉住,曹操和公孙瓒带着残余骑兵五千,狼狈不堪地投奔了在济宁城的袁绍。   这一战打至天明,荀澜缴获了无数的兵器辎重,还有许多的俘虏。对于这些俘虏的处置,谋士们产生了分歧。   贾诩觉得这几万人是负担,都是要吃饭的,乃是拖累。俘虏不如就地坑杀,主公的仁慈不必面向敌人。   荀彧亦觉得押送俘虏回洛阳太耗费己方军力,不如驱赶他们作为先锋,攻打济宁城。说白了,就是当攻城的炮灰了。   郭嘉则认为,强令这些人打仗也没什么明显效果,这些人对己方军队没有归属心,又要去攻打昔日主公,斗志极弱。兖州的俘虏可以放他们回乡与家人团聚,以示主公仁慈,幽州的俘虏可以在打下公孙瓒后,拉去冀州打仗。   荀澜也是同意郭嘉的意见,唯一纠结的是——粮食问题。他不愿意增加赋税,增加百姓的负担,这个年代的百姓生活得已经够苦了。   豫州、荆州秋收的粮草,刨除军费的开支,还要用在日后兖州、青州的赈灾上,这样才能□□两州,让百姓知道跟着谁能有好日子过。   至于从南方运粮,那边杂交水稻刚开始推广种植,粮食产量不足以支撑他郡战争。而且 路途遥远,路上多有消耗,根本不划算。   粮草不足,总不能跟历史上一样,用死人肉当肉干吧?   “冀州粮草充足,可以就地取粮。”知道主公的烦扰,郭嘉再提议:“当速战速决打下济宁城,再快速行军至冀州,这样粮草无忧。”   提到济宁,荀彧笑了起来:“主公,我倒是觉得,公孙瓒和曹操灰头土脸去投奔袁绍,反而会吓到他,说不定此时的袁绍已没有了战意。”   荀澜难以置信道:“文若的意思,袁绍不会弃城而逃吧?他们还有一战之力啊。”   “但他们最为倚仗的公孙瓒骑兵损伤过半,如此一来,士气必然低落。主公,有个法子可以一试,”考虑到公孙瓒受伤、袁绍惦记着冀州的地盘,荀彧建议道:   “不如命兵卒晚上悄悄离开军营,白天从远处纵马而来,以树枝拖在马后,掀起尘土阵阵,造成援军源源不断的假象。在这样的兵力威胁下,他们意见必定产生分歧。”   这法子当初董卓也用过,让洛阳百官摸不清他到底有多少兵力。荀澜新胜,士气正足,趁机往济宁城推进,在城外扎营,和袁绍、曹操及公孙瓒呈对峙之势。在路上,荀澜还劝降了曹操手下的两员大将——李典和乐进。   初时李典和乐进还是誓死不降的,毕竟两人追随曹操好几年了。   但经过口才过人的郭嘉劝说,再加上荀澜用催熟粉显示了下自己神仙手段是真,两人不得不降服。   荀澜放了兖州的残部,让两人带兵一部分豫州军。这样,即使两人有什么歪心思,也翻不起浪花来。毕竟豫州军最认可的,不是将领的实力,而是带领他们过上好日子的州牧荀澜。   曹操和公孙瓒来投时,袁绍也存了防备之心,让他们将兵力驻扎在城外,同文丑的兵力和在一处,自己则在城墙厚而高的城池之内。   听斥候说荀澜有大量的援军来后,袁绍悚然一惊:“之前吕布带领千人,就已经让我们日夜不得安宁,现在这么多兵卒前来,莫不是要围城?”   曹操安慰他说:“本初兄不用担心,若是真的兵力充足,他们早就将城池团团围住了,现下不过是在正门处安营扎寨,可见不过是虚张声势。”   袁绍旗下的谋士许攸也十分赞同发小曹操的意见:“荀澜带兵,从来没有以兵力取胜过,若是要比拼兵力,一开始进入兖州的时候他就会带数十万之众来了。”   袁绍并没有被安慰到:就算是没有援军,那荀澜擅长以少胜多,现在两方兵力此消彼长下,都快持平了,联军还有什么优势可言?   再加上荀澜那些新奇的攻城工具,比如被投石机抛入城墙就会炸开的霹雳弹。在这样的威胁下,与其等着城破,还不如回去占据广袤的冀州,再徐徐图之。   袁绍旗下,深得他心的另一谋士郭图说:“荀澜坐拥豫州、荆州、扬州,百姓人口超过一千五百万之巨,有援兵不断而来也在情理之中。当今之际,不如趁着夜色撤兵,这样还能保全我们的实力。”   袁绍赞赏地看着他,不愧是郭图,每次的想法都和他不谋而合。   其实郭图擅长察言观色,不过是把袁绍的想法说出来罢了,所以才一直得到袁绍的重用。相比之下,恃才傲物的许攸则被他和逢纪排挤了。   曹操忙道:“不可,若是不趁机遏制住荀澜,等他完全收服了兖州、消化了交州,那我们必无立锥之地!”   袁绍不以为然,冀州兵多粮足,虽然不一定能南下伐荀澜,但自保还是可以的。况且他手里有重要的底牌——汉室皇子刘辩,想来对方不会轻易攻打他。   公孙瓒有些举棋不定。此番争夺地盘失利,还让人围住了,着实让人挫败。   其实他也有退兵之意,只是兵力受伤惨重,就这么一无所得回到幽州去,他不甘心。因为过于纠结,也没个谋士商量——荀谌叛变去荀澜阵营后,公孙瓒现在看哪个谋士都像奸细,手臂中箭后他精力不济,就让袁绍和曹操先商量着,他干脆回兵营养伤睡觉去了。   曹操和袁绍商量了几天,也没商量出结果来。   这时候,济宁城的军队里爆发了瘟疫。原来曹操、袁绍和公孙瓒在兖州四处屠杀百姓,百姓的尸体就随意地抛到喝水和井里。   在袁绍进驻济宁城的时候,又毫不留情地屠戮了一波城内的守备军,还将反抗他们搜罗财物和粮食的百姓尽数杀死。百姓无粮可吃,有的人在濒临饿死之际,吃起了人肉。   这波瘟疫一开始只在百姓之间肆虐,室室有号泣之哀。但随着袁绍军营的兵卒强占民女,士兵中也有人得了瘟疫。   瘟疫最大的特点就是传染,等袁绍发现的时候,军中不少兵卒们已经一个个发着烧倒下了。他只能听从帐下谋士郭图、逢纪的意见,将得了瘟疫的兵卒们单独关在一处,让他们自生自灭,不要过“瘟气”给其他健康人。   内忧外患下,袁绍决定退兵。他的谋士郭图认为:“既然曹操不认可退兵,不如就留其和荀澜对抗,主公趁机回到北方,先占冀州、再图幽州、青州,到时候坐拥三大州,再加上天子辩在手,您还惧怕荀澜什么?”   逢纪也建议:“虽然公孙瓒和我们暂时休战,但其一直是我们的心腹大患,不如让他和荀澜死斗,主公坐收渔翁之利啊。”   袁绍一听,这不是说到自己心坎儿上了么:“是啊,其实我也一直担心公孙瓒反水,所以才让他和曹操驻扎在城外。不过……若是我等撤兵,那留在城外的文丑及八千兵卒就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必然引起曹操和公孙瓒的注意。”要是曹操和公孙瓒和自己一起撤,那就不能起到殿后作用了啊。   郭图说:“等主公回到北方,八千兵卒募集起来还不容易?至于文丑将军,您不必担心,他武艺高强,必然能单骑摆脱敌军。”   袁绍听得频频点头:“带我写一封手书给他,让他不要死战,文丑应当能明了我的意思。”   郭图又说:“主公,此事万不可走露风声。”   逢纪道:“城中瘟疫肆虐,正好以防传染为名,不让城外的守军再进来,主公可修书一封,和公孙瓒、曹操言明自己身体不适,请他们也当心,这样一来,城外人人自危,也不敢进城了。”   袁绍抚掌笑道:“好!”   郭图说:“主公,还有一人,也是咱们计划的关键。”   袁绍问:“谁?”   郭图连忙给自己同事上眼药:“和曹操关系亲厚的许攸,不可不防啊。”   袁绍沉吟片刻:“没错,许攸打小就和孟德玩得好,比起我来,他更喜欢和孟德吟诗作对。可是他现下无过错,我能有什么防备的法子?” 第123章   郭图再进一计, 想要彻底将许攸排挤出去,这样袁绍帐下的谋士就以他和逢纪为主了,所以他假惺惺道:   “不如主公派他出城,寻找治疗瘟疫的药。既能避免走露消息, 也可以说是为了许攸的安全着想。这时候出城能够避开所有的危险, 日后他回来军中, 主公也好解释啊。”   许攸接到袁绍的命令后, 就知道自己又被郭图和逢纪这两个奸佞小人针对了。但城中瘟疫着实严重,拖延不得。虽然不乐意,他还是在夜里带着人从西门悄悄出城, 去寻找治疗瘟疫的药材。   结果被带兵在外巡逻的甘宁堵了个正着,把人绑在马后捉了回来,兴冲冲地跑主公那请功领赏:“主公, 捉到了袁绍重要的一个幕僚!要不要严刑拷打?”   荀澜听说捉到了许攸, 十分惊讶,一度以为是曹操的诈降计策,毕竟哪有在这种时候让知道很多消息的幕僚出来寻药的?他又不是医师出身。   这时候不流行拷问士大夫,所以荀澜连忙制止了甘宁的行为:“兴霸, 不得对先生无礼。”他亲自给许攸松绑,随后让荀彧同许攸说说话,试图招降。   许攸没向半个熟人的荀彧透露什么,荀澜也不勉强, 不着急招降许攸。反正等袁绍曹操败了, 作为聪明人的许攸会自觉投降的。而且, 他也不打算重用许攸, 只打算让其做个负责献策的幕僚。   许攸虽然有才华, 但品行上差了些。比如, 官渡之战时其家人因犯法而被捕,他因此背袁投曹,这藐视法度的样子,和荀澜平时治理州郡的理念完全不同,等通过了观察期才能重用。   甘宁对袁绍部下进行了拷问,众人才知道城中出现了瘟疫,而且相当严重,众人皆十分惊讶。   甘宁摸了摸腰间,那里有一个主公分发给中高层将士们的锦囊,里面有真犀、麝香、雄黄等良药,可以防瘟疫,摸到这个才有了安全感。   他懊恼地抓了抓脑袋:“唉,刚才和袁绍的部下靠得太近了,也不知道兵卒们有没有传染。”   郭嘉摇了摇扇子:“他们暂无发烧之状,你别瞎担心,先将有接触的几个兵卒单独划出帐篷来,与众人吃饭睡觉分隔开。”   几人庆幸道:“幸亏我们来到兖州后,一直听从主公的叮嘱,要求兵卒烧开水喝,吃东西前也要先洗手。”   众人倒是没想到袁绍要跑路不带城外的军队,毕竟里面有他的嫡系。   几日后的夜里,袁绍悄悄从济宁城后门出城,一路往北。待斥候来报,荀澜连忙将众人召集起来,询问该点多少兵马突袭。   荀彧对袁绍此举做了两个猜测,一是他和袁绍、公孙瓒商量好,分批撤离,此乃诱敌之计。二是袁绍断臂求生,不管城外驻扎的文丑军队,自行离去。   郭嘉断言:“袁绍此行必然在路上布下埋伏,黑夜中追击容易中计,不可率兵直追。”旋即他建议:“不如让奉先点三千骑兵,绕行至其前方,从中突袭,截其辎重粮草。”   贾诩亦同意他的看法:“其城外兵马未动,若是贸然追击,对方来个回马枪,前后夹击,我们反而损失惨重。而且若是第二种猜测成立,曹操不是一个庸才,必然自救。”他的话不言自明,不管是第一种还是第二种,只要荀澜大军动了,曹操和公孙瓒都不会袖手旁观。   第一种是前后夹攻的诱敌之计,第二种则是曹操和公孙瓒为了自保,不得不袭击。所以不管真相如何,荀澜都不亦在黑夜中大动。   荀澜点头应道:“就依照大家所言,让吕布点三千骑兵,截袁绍辎重粮草。”他叩了叩桌子,心道洗劫了兖州的部分,怎么着也得吐出一部分来。   至于济宁城,眼下已经成了瘟疫之城。许攸在听说袁绍跑路的消息后就气愤地投诚了,被荀澜聘为了幕僚,暂未安排其他的职位。   许攸最为了解城中的状况,断言:“袁绍定是将染病的将士都留在了城里,等着您一进城也感染瘟疫,这样自己就可以安然撤兵。”   荀澜皱眉:真是其心可诛,和染病的将士交战,己方也容易被传染。他没有让兵卒们趁夜占领济宁城,而是打算视曹操的动作来调整自己攻打的步调。   曹操半夜从斥候那得知袁绍的行动,气得几欲吐血。他披着衣服匆匆忙忙找来公孙瓒,公孙瓒闻言后也是大惊失色。   他愣愣地看向曹操:“不知道文丑知不知道袁绍撤退了?”   “文丑还在营帐中,似乎不知此事。”曹操反应极快:“我已让人将他请来,我们共商对策。”   随后他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手势,公孙瓒秒懂:“若是他不配合,我们就……”   文丑能怎么办,自家主公跑路,他只能殿后了。不过他们本来理亏,于是就表示一切听从曹操和公孙瓒的安排,这也才使得两人的脸色好看了一点,没有当场内讧起来。   然而,曹操和公孙瓒也没有更好的计策,曹操断言:“袁绍带这么多人离开,荀澜的斥候不可能没发现。眼下城中兵力空虚,荀澜可能趁夜色攻城,我们当命兵卒时刻准备迎战。”   他不知道荀澜也早就得知了城中有瘟疫,以为这样的空隙对方不会放过。于是把所有的兵卒都从睡梦中喊醒,穿上铠甲、拿上兵器,等待时机。   然后,就空等了一夜。   荀澜帐中灯火通明,但就是没人出战。曹操也不敢大开城门,担心城门一开,进去的不光是自己人,还有荀澜趁机攻城的兵卒。   翌日,城墙上驻守的人明显少了。荀澜让许攸带着喇叭上前,告知城外军队被抛弃的事实和城内瘟疫横行的真相。城外的兵卒们不但人困马乏,还遭受了这般的精神打击。到了傍晚的时候,都支撑不住,纷纷打起了瞌睡。   曹操和公孙瓒也极为忧虑,他们兵力不及荀澜,对上多半是“败”字,但若是贸然撤退,可能兵败如山倒,被其部队追杀,也非良策。   不待他们琢磨出如何安全撤退,荀澜在他们军中做饭的时候派兵来袭。   他命令吕布、典韦、张辽、张飞等大将带领精锐的骑兵,快速而强烈地冲击联军的中枢。这一波威力极强,迅速将联军大阵贯穿并切割开,使其陷入混乱。   曹操本来就不能有效地统一指挥军队,文丑、公孙瓒的队伍都有独立的指挥权,这下再也没法将兵卒们收拢在一处。   而且兵卒疲惫不堪、士气低落,松散的联军敌不过荀澜这方齐心协力指挥的精兵,很快就被打败了。   这一战几乎都是荀澜方压着联军打。   战到半夜,夏侯兄弟战死,曹操在曹仁、曹洪的护持下,带着仅剩的五百骑兵,往北方逃亡。   典韦谨遵荀澜的叮嘱,一直都追着公孙瓒打,活捉了他。荀澜让人好好给公孙瓒疗伤,日后还要带着他回幽州,收服幽州的州郡。他让军中兵卒们修整了三日,随后挥师北上,直逼冀州。   此时冀州因为孙坚的到来乱了起来,孙坚带的人想要进城,被韩馥命沮授前去拦在了城外。于是孙坚就和沮授带领的人马在冀州魏郡的西部安阳城交战。   孙坚虽然很强,但沮授擅于谋略和武功,其家族在冀州的声望很高,安阳城县长还是他的族叔。所以一到安阳,沮授就调兵遣将,守城守得滴水不漏,孙坚强攻了十天,都没能拿下。   袁绍也奔着魏郡而去,趁着韩馥兵力集中对付孙坚,一口气占领了多个县。一时间,冀州告急,马上就要打到其治所邺城。   韩馥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唯恐自己遭了灾。赵云派来的人就提议他往北,离开魏郡的邺城:“北部距离魏郡遥远,且中间有多个险关可守,不如前往一避。”韩馥觉得很有道理,也来不及多想。他带上自己的亲兵,抛下了邺城,收拾了细软和粮食往北而行了。   孙坚没想到荀澜会前来支援,更没想到的是——并州的南匈奴竟率领两万的大军忽然来袭,配合沮授前后夹击。   “孙坚虽然是个猛人,但弱点十分明显。”寒玦记得荀澜提起过孙坚数次,甚至还下了命运般的断言:“孙坚追敌轻率,还喜欢亲身上阵,他日必遭埋伏而死。”   于是在两军对战的时候,亲自上阵挑战孙坚。孙坚一听匈奴的大单于搦战,当下毫不犹豫,提了兵器而上。   大战百余回合后,隐藏实力的寒玦便佯装不敌,调转马头逃跑。待孙坚追来,他回首就是一箭,将其射落马下。   孙坚的几个老部下拼命相救,才将其带回己方营帐,让军医速速来救。   随后寒玦和沮授一起夹击,大败孙坚的军队。很快,荀澜也带兵赶到了,他绕过了袁绍侵占的领土,直击孙坚的残部。   孙坚中了箭伤后没有得到很好的医治,又得知荀澜大军来袭,气晕了过去。   荀澜见孙坚没有出战,就知道他必然重伤,于是令甘宁拿着大喇叭承诺只要投降,他就派人医治孙坚,还优待俘虏。   孙坚的部下都动摇了,被荀澜收编。   即使到了这样的地步,荀澜也不失警惕:“孙坚的许多部下都是从长沙郡追随而来,忠诚度很高,得将其打散才行。”   然后他依诺拿出了金疮药,保住了孙坚一条命。 第124章   “主公, 看看谁来了。”郭嘉含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时候,荀澜正在寻思着如何试探沮授。   要知道沮授一家子都在冀州做官, 其家族是冀州的名门望族。若是对方能像荆州蒯越一样, 和他齐心协力铲除豪强、扶持清流才子做官,那么收服冀州会变得容易些。   但在冀州推行各项惠民的政策,势必会损害这些大族的利益。就算是沮授同意,其一家子做官的亲戚未必同意。   所以荀澜寻思着得给他们家族点甜枣才行, 待冀州平定, 再拆桥不迟。就像历史上曹操, 待北方平定后,想收拾哪个名士都不手软, 不论是杨修还是孔融,甚至还逼死了颍川士族的领头人荀彧。等统一天下之后,将沮授调任洛阳的闲职,倒时他不得不从。   “谁?”荀澜从思绪中抬起头来, 就看到了在淡雅如雾的晨光里,一挺拔的人影立在门前, 俊美的脸完美到无可挑剔。   “寒玦?”猝不及防见到来人,荀澜撑着下巴的手一下子掉了下来,面露吃惊之色。   荀澜清澈如水的眼神看过来时, 寒玦不由倒吸了口凉气。虽然早已预想过千百回相见的情景,但真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他发现自己完全做不到泰然自若。   荀澜霍然站起身来。   寒玦三步并做两步上前, 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你回来啦!”荀澜故作轻松道。他想像从前一样摸摸寒玦的脑袋,却发现对面的人已比自己明显高出了一截。   “嗯。”寒玦重重地应了一声, 忽然抬手抱住了荀澜的腰, 将脑袋埋在了他的肩窝里, 贪恋地吸了一口气。时光荏苒,荀澜却似乎毫无变化。是熟悉的味道,带着淡淡的艾草香。   荀澜愣了一下,他抬了抬手,感觉到寒玦紧绷的肌肉,手的方向变了,从推开变成了摸了摸寒玦的长发。然后,寒玦就将手臂收得更紧了。   这一刻,荀澜也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心。   过了好一会儿,寒玦才将他慢慢放开,荀澜忽然想起了郭嘉,抬起头来,哪里还有郭嘉的影子?   “你怎么忽然就出现了?”   寒玦自然而然道:“大军都在后头,横竖今天醒来的早,我就提前过来了。”   荀澜:……这得有多早,凌晨四点么?他忽然觉得有点心疼起来。   见寒玦成为了大单于,还是不改对自己的重视,又觉得心里十分熨帖。为了化解空气中流动的暧昧奇怪气息,他故意说:“你只身前来,我可要你当人质了。”   寒玦轻松道:“好啊,最好是一辈子的那种。”   荀澜耳朵悄无声息地红了,反而无法继续接下去。   寒玦则继续追问道:“为什么不回我的诗?”   几年不见,荀澜只觉得寒玦身上气势惊人,再也不是以前偶尔让自己忽悠的少年了。明明自己才是年长的那个,怎么现在游刃有余的人掉了个儿呢?   明明以前不追问是两人的默契啊,荀澜试图打哈哈过去:“什么诗,我没看懂。”   “自然是情诗。”这一记直球,反而让荀澜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俊逸的脸蛋儿都涨红了。见他左看右看,就是不看自己,寒玦直接抬手捧住了荀澜的脸,不容他逃避。   荀澜大惊失色:!   寒玦唇角噙着一抹笑容:“怎么,不敢么?”   “我有什么不敢的?”荀澜色厉内荏地打掉了他的手,孩子大了,居然敢以下犯上了!他放缓了声调,学着电视剧里过来人的姿态,以一种沧桑的语调说:“你还小呢,怎么能随意说一辈子的话?”   若非眼神游移、时代不对,这话还挺有说服力的。   但古人这般的年纪早就娶妻生子了,完全不能称之为“小”。是以寒玦波澜不惊道:“哦,我不觉得你比我成熟,这个理由不成立。”   荀澜郁闷道:“我不成熟?”虽然这么反问,他心里却多了几分安心。   作为主公,都是旁人依赖他来拿主意,不得不表现出成熟稳重的样子。但在寒玦面前,就可以放下架子做自己,反正彼此最狼狈的时候都见过了。每次和寒玦单独在一起,总给他一种相依为命的安心感。   其实最开始收到寒玦的藏头诗时,他也是难以置信的,甚至安慰自己这是巧合。然后就是第二封、第三封……   异地非但没有让他们的距离拉开,反而让各自的分享欲加强了。至少,荀澜觉得,若是睡前没有读到寒玦的信,这一天就不完整。   见荀澜明显想要岔开话题,寒玦自顾自将话题掰回来,仿佛立誓般道:“算了,反正我回来了,以后会照顾你的。”   说罢,不给荀澜反对的机会:“以后还是我在你帐中睡。”他着重强调了这点。   荀澜:“不带这样的!”   忽然有点呼吸困难,完全没法适应身份的转变。但不自在了好一会儿,但很快就有公务过来,荀澜只得伏案奋笔疾书,批复文件。   寒玦坐到一旁去了,和以前一样的姿态。   荀澜发现,虽然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但两人相处起来,还是以前的味道。夜里睡觉也是中规中矩,寒玦从来没有越界的行为。   很快,他本能地将这件剖白心迹的事情抛之脑后,依旧和从前般愉快地和寒玦处在一起,浑然不知道自己先被占有欲的寒玦打上了非同寻常关系的标签,后被温水煮青蛙……   郭嘉私下里对寒玦表示了钦佩:“好手段,实乃我辈楷模!”   寒玦但笑不语。   接下来他们依旧十分忙碌。随着韩馥前往北方,冀州群龙无首,荀澜所过之处,重新任命官员、重整秩序。   韩馥在北逃后,很快就被常山郡的来人给控制了起来,自己亲兵的兵力完全不是常山郡人的对手,他相当识时务地投降了,由赵云的父亲亲自押送到了荀澜跟前。   冀州官府之事,尽数归于荀澜裁决。   田丰虽然效忠荀澜后一直在洛阳为官,但一直遵照荀澜的吩咐,对冀州的官员们动态摸得清清楚楚。再加上沮授也相当识时务地投靠了荀澜,他很快就在冀州站稳了脚跟,击败袁绍,逼迫袁绍带着几十人逃往青州,和老伙伴曹操汇合。   打跑袁绍后,荀澜平定了整个冀州,让兵卒驻扎在冀州的要塞。这过程因为有韩馥在手,以及有沮授、田丰等官员的配合,过程十分顺利。   到了十月,冀州大定。此时韩馥已经没什么大用。荀澜为了彰显仁慈,将他带回了豫州,以礼相待。   而早在得到荀澜取胜的消息后,徐州牧陶谦就因思虑过甚,本来不好的身体更差了。他的孩子都不成器,再三考虑后,陶谦觉得只有将徐州交到荀澜手上,徐州才能全须全尾保全下来,甚至还能得到更好的发展。于是以糜竺为中间人,主动将徐州牧谦让给了荀澜。   百姓听说了这件事情,都上街欢呼起来,期待着荀澜的到来。   荀澜亲自去了徐州一趟,陶谦主动将手上势力交给了他,再加上糜竺、陈登等在徐州根基颇深的人助力,荀澜很快就安定了徐州,开始了一系列建设之举,包括招纳贤才、兴修学院和推广科学农耕和畜牧之法等。   同年冬天,荀澜再度起兵,这次抽调扬州、荆州、徐州和兖州的兵力,攻起兵十万,讨伐在青州的袁绍和曹操。   青州是黄巾之祸的重灾区,大片大片的田地都被荒废了。官府、豪强和普通百姓家里都没有粮食,稍微有本事的人都离开了青州,到其他地方讨生活。所以,在此地的曹操和袁绍聚集到的兵力也很少,缺乏军粮的他们甚至将无辜的百姓做成了肉干。   在荀澜兵临城下的时候,幸存的百姓孤注一掷,拼着命打开了城门,助攻荀澜攻破了袁绍和曹操的联手。   眼看无处可逃,袁绍长长叹息了一声:“想不到我这一生,竟毁于区区道人之手,时也命也!”说完,自刎而死。   曹操抱着发小的尸体,过往的争执如云烟般飘散,只剩下了当初相遇时这人意气风发的模样,他悲愤不已:“本初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你糊涂呐!”   这时候,荀澜纵马而至,亦遥遥对曹操道:“孟德兄,你可还记得自己伐董时候的豪言壮语?”   曹操霍然回头,拿剑指着荀澜。   荀澜并不把这点威胁放在心上。他叹息了一声,又问了一句:“说要拯救黎民的是你,戕害百姓的却也是你。孟德,你已经一错再错,还不幡然悔悟吗?”   “哈哈哈,我何错之有!”曹操仰天大笑,旋即疾言厉色指责道:“若不是尔等当初不肯团结一心,讨伐董卓,操何至于今日?”   他恨恨地看着荀澜:“若非你得了我的兖州,若非陈宫和张邈背叛,我又怎会沦落到此?我算是看透了,所有人都是表面仁义道德,暗地蝇营狗苟!既然天下人都要负心我,我负了天下又如何!”   他身后的曹仁、曹洪面露不忍之色,下行要劝说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典韦大怒,拍马上前斥责:“休得胡言乱语!我主铲除佞幸、庇护百姓,岂容你诽谤?”   荀澜示意典韦不必上前,自己淡然道:“孟德,事到如今,你还不降吗?”   曹操却道:“大丈夫生于天地,岂能甘居人下?”他知道自己杀戮太重,他日必定被荀澜处死,以慰百姓。既然到了这样的地步,曹操眯了眯眼,厉声道:“你也不要得意,且看我再落一子!”   荀澜眉头微皱。   只见曹操的亲兵押出来了几百妇孺,皆以刀抵在她们的脖子上。   曹操:“若是你的兵卒上前一步,我就命他们砍掉这些百姓的脑袋!”   见荀澜露出为难之色,曹操得意道:“安之,你的仁爱之名,是否是沽名钓誉呢?”   望着周遭的兵卒投注来的信任眼神,荀澜退了一步,泰然道:“放开无辜的百姓,我放你离开。”   曹操扶着刀的手抖了抖。   荀澜微笑道:“若是孟德不知往何处去,我倒是可以给你指一条路。”   曹操:“哦?”   荀澜:“除了出海去辽东,天大地大,还有你的容身之处吗?”青州三面,尽数归于他之手。   曹操:“好大的口气!”同时也松了一口气,他让一半的亲兵们上马匹,叮嘱极为信赖的曹仁殿后,带另一半亲兵,三个时辰后再放人质。到时候他们已经跑得足够远,至于留下来的人,逃不过就是命吧。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曹操毫无愧疚之心地逃了。   连续收服了冀州、徐州和青州后,天下十三州荀澜已经占了十州之巨,仅有西凉马腾、韩遂,包含长安的司隶州东部以及益州未平。   依照戏志才的建议,他上表“请”朝廷册封自己为中原王,并派遣谋士贾诩为使者,前往长安。   所谓忠君爱国,对毒士贾诩来说,甚至还不如一斗麦子来得重要。他毫无余力地替荀澜运作,并威胁王允,若是不同意,到时大兵压境,后果不是他能承担的。   而且,贾诩还表示,若是朝廷迟疑,他们立即拥立刘辩即位。为了更能服众,他还出示了盖着玉玺的一块空白诏书。   这着实威胁到了长安的文武百官,他们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想到玉玺居然落入了最有威胁的人手中!   刘辩本来就是嫡长子,荀澜手中竟然还有传国玉玺,一但他拥立刘辩上位,那么对长安的威胁不言而喻。   到时对中原百姓而言,长安的文武百官就都是叛军。荀澜只要打着匡扶汉室的名号出兵,那么他们的尊严、财富和地位都荡然无存了! 第125章   文武百官很快达成共识, 只要荀澜将玉玺和废天子刘辩归还长安朝廷,中原的一切升迁、官职委任都有商量的余地。这样的让步虽然屈辱,但经过贾诩的威胁, 他们也认识到当务之急是先保证朝廷的正统性。   荀澜拒绝了荀彧、徐庶等人“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计谋, 归还了刘辩。与其有一个吉祥物傀儡皇帝,他更倾向于消除汉室天子对诸位臣子和中原百姓的影响力, 刘辩这个烫手山芋还是及早送走的好。   在治下的州郡,他甚至派陈宫和法衍对高调的皇室后裔重点调查,以中原律典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行刑。由于当时皇亲国戚隐匿人口成风、各种不交赋税, 这一查都是一个准。除了刘备这种家室没落、为官清廉的, 大部分皇室后裔都被狠狠罚了一波,不仅要补齐赋税,严重者还被流放岭南。   百姓见状, 无不拍手称快,这家事情引发了很高的讨论度,街头巷尾都在说:   “原来皇亲国戚也没什么啊, 犯了错照样要挨板子~”   “那咱们以后也不用见了皇亲国戚的马车就要避了, 他们杀人也要偿命的。”   “就是,有了中原王,我们百姓再也不用担心被人随意欺辱了!”   “我王说了, 鼓励百姓举报隐匿人口和不交赋税者, 不论是皇亲国戚还是豪强士族,犯了罪都一样得补缴罚款, 与庶民同罪!咱们若是举报了大户,倒时他罚款越多, 咱们拿到的赏钱也越多, 足以拿着钱到江南去置办庄园, 一辈子吃穿不愁呢!”   这样的严刑峻法和重点打击,不仅大大削弱了皇室的权威,还让百姓对律法的敬畏之心更甚。将皇亲国戚罚得倾家荡产,再流放了一大波之后,他们在中原的存在感就微乎其微了。在官场上,也无人再谈及自己家室如何。自报家门时要牵扯出来祖上十八代的习俗一去不复返,更注重自己如今的“学历”和官职,连刘备也再不提自己是中山靖王之后。   担忧刘协和远在长安的文武百官刷存在感,荀澜掐住了长安向西的官道,派遣甘宁带大军驻扎在那处。   西部长安和中原往来不方便后,抄小路西去的人就更少了。毕竟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中原繁华如斯,好端端地谁想无故去西北?也就只有重利的行商,会绕路带着蜀锦、书籍、纸笔、红糖等产品前往长安和西凉。   荀澜相信很快,百姓就会遗忘毫无存在感的汉室天子了。至于自己治下的一些心系汉室的臣子,他打算用时间来告诉他们:没有天子你们过得更好。   其实新提拔上来的臣子大都不希望汉室回归,毕竟回归意味着小皇帝任用亲信宦官,给朝廷换一大波血,到时候一个阉人的亲眷都能替代自己,在自己头上耀武扬威。   寒门的学子们也不乐意,任谁也不想回到以前给人做炮灰的日子,现在努力就能考上官府编制,以前全是拼门第,每个郡一年的官员选拔就那么几个,还都给了官老爷的亲眷,任谁都不想上升通道被堵住。   荀澜得到了中原王的封位,昭示天下,自此名正言顺地统治十一个州郡,分封王国内百官,但他留下了玉玺,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发走了长安的使者。   现在称帝,必然有许多旧臣阻挠,所以他在一点点打破这些臣子的底线。比如,偶尔用玉玺来盖个章。   这方面他也没有迫不及待,更重要的事情是在治下的州郡招贤纳士,设医馆、办学校,修路开渠,推广科学养殖和优良的粮食种子。   在荀澜和一众官员的努力下,仅三四年,中原大地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随着杂交水稻的推广,素来人少地多的江南得到了大规模的开发。中原大地的流民在官府的指引下南下,和兵卒们一道,成为了当地开荒的主要劳动力。杂交水稻产量极高,如今在江南,在改良的曲辕犁助力下,每个壮年农人可以养活三个五口之家。农户以家里余粮和官府换得盐、锄头、镰刀等生活必需品,攒两年余粮,甚至还能换到百姓家的奢侈品——铁锅。   百姓分得了土地,家里有了余粮。因着耕种效率的提高,社会大量的劳动力被从农耕中解放出来,从事畜牧养殖、工厂制造等行业。   大大小小的作坊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纺织、造纸、制瓷、榨油、酒、醋、酱、糖等的酿造加工等行业迅猛发展,大量的生产降低了商品的价格,本来是大户人家才能用得起的油、酒、醋、酱、糖等产品,逐渐上了富农的餐桌。   更大的变化是,随着纸笔价格的下降和一对夫妻能够养活家里老幼,越来越多的普通百姓送自己孩子去读书识字。   报纸上可是天天刊登:好好学习,考取了功名,日后就能当大官。对于地里刨食的人家而言,若是家里能出来一个官吏,那可是祖坟冒青烟的大好事。更何况,五岁以上,十四岁以下的少年少女读书都是免费的,还包一顿午饭。   光午饭一项,就足以让普通百姓心动,每个学校的午饭给的都相当足。大家都是从苦日子过来的,以前粮食少的时候,一天能吃一顿饱饭就是好日子了。所以不管是望子成龙、盼女成凤,还是目光短浅只想蹭饭的父母,大都送子女去读书。   荀澜丝毫不心疼粮食:距离扫除文盲、引导青少年建立正确的三观又迈出了了关键性的一步,这些都是华夏未来的进步知识分子啊。   公元197年,天下大旱,甚至还起了蝗灾。荀澜治下的州郡因为水渠的修建和广挖水井,受灾面积有限。早有准备的他放出了大量的鸭子,抵抗蝗灾。并出动许多将士,以大网捕蝗,蝗灾很快就得到了平息。   他在蝗灾之后及时开仓救济灾民,让百姓安然无恙地度过了这场灾难。但凉州和益州的百姓就没那么幸运了,益州因为张鲁、刘璋等军阀的混战,无力也无心救灾。   民怨沸腾之际,荀澜派赵云带兵入川,先后击败张鲁、刘璋。从大汉第一武学院毕业的优秀生庞统、司马懿和凌统在战争中脱颖而出,在献策和杀敌方面积攒的功勋足以升任县长。   当地的兵卒亦无心抵抗,听说中原王来了还有欢呼着去开城门的。   短短三个月,历史上蜀汉的根基、有千里沃土的天府之国皆归荀澜。   荀澜调戏志才为益州牧,在益州别驾选人任命时,他特地空了个职位,只任命赵云一个别驾,相比其他州郡三个别驾的人数,的确是少了。   此时,从大汉第一武学院的诸葛亮,以文理考试第一名的成绩,天下闻名,成为荀澜钦点的状元郎。   荀澜指着年仅十七岁的诸葛亮,对前往益州的戏志才笃定道:“不出两年,你必定能够回来。”   戏志才笑道:“能让每门科目都拿满分的状元郎当我的书佐,我都有些惭愧了。”   那深奥难懂的生物题让他来做都拿不到满分,也不知道这些尖子班的学生们是怎么学习的,居然一个赛一个的聪慧。   在学校里亲自授课的时候,戏志才都明显感到:“真是一浪推一浪,都感觉自己老了。”尤其是这个诸葛亮的学生,发明了“连弩”,可连续发射十箭,在对付乌桓人和张鲁、刘璋军队时派上了大用处。他还在板车的基础上,制作了一种“木牛流马”的运输工具,便于山地粮草运输,在入益州的时候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表现着实不俗,已被连续两年被评为中原十大杰出青年了。   赵云和戏志才进入益州后,立即同其他州郡同步,推行中原王荀澜制定的法度。他们厉行法治,刑罚皆贯彻落实《刑法》、《民法》,奖赏和提拔皆以《官员绩效考核办法》和《公平选拔官员制度》为准,一扫前朝赏罚无度的混乱。   自此,益州的百姓也可以和其他州一样,每年前往三个秀才统一考点,分别是南阳、洛阳和邺城三个大城。   若是能通过,就能获得秀才的文凭证书,亦得到文理考试的资格。文理考试在每年的十一月,在洛阳举行,一共考两天,分为文史、数学、生物、政治、法治和农业六大专业,考核通过四门者,将得到举人的文凭。   这些文凭被成为学历,替代了家族门第,成为了自报家门的重点。   若是六门科目皆过,则有了做官的资格,将到官场历练。通过试用期六个月后,便能正式成为官员,为朝廷效力。当然,在分数上也有区分。考试前两百名,皆会得到中原王的亲自召见,并由其进行一场加试。才识过人的,比如六门考试皆满分、以发明震动天下的诸葛亮,就是一个极为激励人心的例子,毕业后直接进入了王府实习!   诸葛亮作为戏志才的助手,到了益州后,先是建议设堰官,征丁千二百人主护都江堰。   因为古代竹笼结构的堰体在岷江急流冲击之下并不稳固,而且内江河道尽管有排沙机制但仍不能避免淤积,需要每年整修。在益州混乱的时候,都江堰疏于看管,灌溉的作用大大被削弱了。   诸葛亮到了益州半个月,就恢复了都江堰灌溉千万亩成都平原的巨大作用。他制定的岁修制度,一直施行到了现代,维护了都江堰的有效运作。   诸葛亮刚来到益州时,就发现了花型饱满,工艺精美的蜀锦价值。他建议在益州也开设纺织厂,将大量精通纺布和刺绣的女郎召集起来,提供给她们安心工作的场所和高薪的俸禄,鼓励蜀锦生产。   华丽的蜀锦十分受欢迎,且质量远胜其他州郡的丝绸。作为少数选修了经济学这门科目的学生,诸葛亮自然明白营销的道理。他自掏腰包,采购了大量的蜀锦捐赠给了母校,指明母校发给夫子和奖励给优秀的学生。   大汉第一武学院可是全国最受知名的学院了,学子走在街上都有关注度。很快,蜀锦就打响了知名度,在洛阳风靡一时,富贵人家购买蜀锦蔚然成风。   荀澜在看到这一现象后,干脆给洛阳的民政局也采购了一批,作为成婚的礼服出租,这样穷苦百姓也可以在大喜的日子穿上华丽的衣裳,更反过来注推一波蜀锦的名气。   (没错,因为朝廷承诺了负责公社百姓的衣食住行、婚丧嫁娶,所以民政局的设立也顺理成章,只要到了法定婚龄的男女拿着身份证前来登记,就会由朝廷颁发盖着公章的结婚证,后来越来越多的青年男女认可这种方式,不少不愿意盲婚哑嫁、遵从父母之命的青年男女结伴来登记成亲,让民政局的火热度愈发高了……)   戏志才亦看到了其中的益处,他带头养蚕务桑,设专职锦官,专门调拨蜀锦,将蜀锦拔高到了益州之光的高度。此外,他还引进了土豆、红薯等高产的作物,在益州推广开来。赵云则厉行节俭,反对铺张浪费,一直严肃益州官场之风。在这样的努力下,不到两年,益州就恢复了元气。蜀锦的生意蒸蒸日上,解决了数万女郎的生计问题。   很快,貂蝉被荀澜提拔为益州的高级佐官之一。她带着一支女子军队来到益州,成立了女子纺织学院,上午教授女红,下午教授文史、数学等知识。   后世记载,蜀锦的发展,不但为益州换回来了大量的粮食和钱币,还明显提高了当地女子的地位。野史记载,益州招赘之风盛行,就是因为纺织厂女工不但待遇好、还社会地位高,在官府的支持下招赘夫婿、照料家里,使得这一风气延绵了千年。   至于长安和凉州,荀澜一直没有出兵,他专注治下的州郡发展,西凉的马腾、韩遂,辽东太守公孙度以及远在西北长安的天子刘协亦不敢招惹有压倒性兵力和武器优势的荀澜,彼此相安无事了很久。   荀澜进一步加大了报纸的发行量,甚至遵循着价格歧视和细分市场的原理,推出了面对不同群体的各色报纸和刊物。   有《中原日报》、《中原经济报》、《中原娱乐报》、《中原医学报》、《中原农报》、《中原王劝学指南》、《算数》等。有了报纸这样的传播信息的快捷媒体,以前那种口口相传的落后方式自然比不过。长安朝廷数次大规模散播谣言,荀澜只要在规模化发行的《中原日报》上辟谣,所有的谣言就不攻自破。   而且出于政治的考量,他也在报纸上潜移默化百姓的三观。不出几载,中原百姓只知中原王荀澜乃是太上老君派来拯救黎民的仙道,是世人救苦救难的大恩人。少年人在教材上学到的都是汉室昏聩无能,致使天下大乱,百姓民不聊生,若非荀澜力挽狂澜,拯救世人,百姓早已流离失所。   配合如今百姓过的有滋有味小日子,分外有说服力。   而凉州和长安的人才们,也知道拘束在方寸之间,已被外面飞速发展的世界抛弃,有才华的人纷纷前往洛阳参加考试。文武百官们一边痛骂荀澜,另一边却悄悄地安排自家子女前往洛阳求学。   公元两百零一年,在荀澜三十岁时,他派大军“迎”天子刘协回到洛阳。此时的洛阳百姓已经完全失去了对天子的敬畏,反而像看稀罕物一样对着天子的銮驾指指点点:   “就是他的父亲卖官,还任用暴戾的宦官,才给了贼子张角可乘之机。”   “这不就是一个青涩的小子么,也是一个鼻子两个眼,和我们寻常百姓没什么不同。”   “本来就没什么不一样啊,这世间会仙术的只有我王!”   刘协见百姓无一跪拜,狠狠叹了口气:“难道中原再无忠君爱国之人?”随即想到若是这些人都忠君爱国的话,就不会听从荀澜的命令,攻破了长安,强制将他掳来洛阳。   想到在战中死去的皇甫嵩等将军,再想到一听荀澜大军压境就叛变的大量朝臣,刘协抱紧了自己的胳膊。   刘协抵达洛阳的第二天,戏志才、郭嘉等人联名上书,劝刘协把帝位让给中原王荀澜。郭嘉还派吕布雄赳赳气昂昂去刘协那走了一遭。   吕布带上方天画戟,凶神恶煞地走了一遭。   他一走,识时务的刘协就答应了禅让的要求。荀澜象征性推辞了一下,就坦然登上了帝位,宣告了东汉王朝的结束。   同年,荀澜改国号为华夏,华夏王朝正式建立。此后的五年,他西征凉州马腾、韩遂,北伐辽东公孙度和占据了朝鲜半岛的曹操,天下大定,百姓无忧。华夏国力强盛,成为了史上第一个不修筑长城抵御修筑的王朝。在其强大的国力下,周遭国家皆俯首称臣,年年朝贡不断,而荀澜更是被四夷各族尊为天可汗。   荀澜在位二十年,公元两百二十一年,主动禅位给丞相诸葛亮,与寒玦携手出海。诸葛亮继位后,尊荀澜为太上皇。   在荀澜死后,他和寒玦的骨灰被义子法正洒向大海。听说这样能让灵魂回归蓬莱仙岛,多为后世效仿。   荀澜有言:天界之门已关,人类只有死后才有机会抵达天庭。行善积德者将被白无常接往仙岛,其余人将被黑无常送到轮回殿,审判今世功过,进入轮回。   自他死后,世间再无道法。任何宣传符水、驱鬼的道士和和尚都被打为迷信,诸葛亮按照荀澜的叮嘱,也发布诏令,让百姓积极举报,不得让任何人打着太祖荀澜的名声愚弄百姓、赚取不义之财。   百姓对荀澜的话深信不疑,后世的继任者诸葛亮、姜维等人也在死后要求后人将其尸体焚化,骨灰洒向大海,期望在死后能在仙岛与荀澜相见。   诸葛亮完全继承了荀澜发展农业和工业经济、严明法纪的思想,再加上兢兢业业、一天恨不得伏案工作十二个时辰的勤劳作风,使得朝廷继续上下一心、吏风清廉。   荀澜执政期间培育的新一代官员也逐渐长成,官员与百姓同甘共苦的风气已然形成。受益于各色学院的大力招生和文理考试深入人心,官员和百姓的素质也得到了极大的提高,再加上诸葛亮广开言路、亲自查看各种新生发明、社会各类技术变革层出不穷,四十年前,即使有荀澜提供图纸也做不出来的蒸汽机和纺织机,都出现了。   执政二十年后,诸葛亮遵循太上皇荀澜“帝位不得传子,能者居之”的旨意,主动禅位给丞相姜维,死后谥号“文”。   此时整个国家已经习惯了严峻且公平律法,政权的运转效率极高,百姓和官府的谷仓里都堆满了稻米。   姜维一改太祖荀澜和文帝诸葛亮与民休养、同周遭国家交好的策略,命令大将钟会、邓艾统率洛阳精锐五万骑兵西征,攻破西罗马帝国,东则沿着荀澜和寒玦出海探明的海航线,轻松占领了倭国,向南则悍然征服天竺。   经过大大小的千余战役后,华夏的版图大大扩大。   这番征战,对富强的华夏帝国来说,算不上什么消耗。华夏的铁骑横扫世界,带来了更广的土地、更多的人口和多样性的物产。   此后百年,华夏帝位传承皆不传子嗣,而给丞相。直到两百年后司马氏即位后,私心甚重。他将长子改为外姓,掩人耳目送到外地,待其从学院毕业后一路行方便之事,提拔为丞相,此后天下为司马氏所据,代代使用这样的动作来掩饰儿子即位的事实。   司马氏因窃国而遗臭万年,但太祖荀澜留下来的法治、土地、人才、经济等政策十分先进,又经过后任才能出众历代帝王不断完善,各项制度的约束下,即使司马氏才能平庸,也安然在皇位上度过了数百年发,才为大唐所替。   后世有书载:   太祖荀澜,字安之,蓬莱修道仙人也。年至六十仍青丝如瀑、容颜不改。太祖励精图治,知人善任,毫无私心。他指定文帝诸葛亮、武帝姜维为继承人,更不吝传道受业解惑,将仙种、仙书和仙器推广天下十三州,惠及后世亿万百姓,实乃千古一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