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柔弱阔佬竟是我》作者:邀月酒   文案:   温德尔作为一个和斯塔克,奥斯本,韦恩,卢瑟……并驾齐驱的富豪。   大家过着一起去收购、一起去宴会、一起上头条……以及一起被绑架的枯燥阔佬生活。   温德尔:被绑架也能和熟人在一起实在是太好了!   直到有一天,电视里传来斯塔克的声音:是的,我是钢铁侠。   从那天起,和温德尔一起被绑架的富豪越来越少,大家纷纷转职成了超英/超反,只有温德尔依旧是绑匪们的心头好。   温德尔:等赎金的时间都没人陪着聊天了怎么办?   没等苦恼太久,天降系统,温德尔被迫兼职超英。   在拯救世界打击罪犯的同时,   温德尔从不忘记安慰、保护自己柔弱的好友布鲁斯·韦恩。   直到他看到了好友半夜穿着奇怪的蝙蝠衣服把自己的任务目标打到抱头痛哭……   说好的柔弱阔佬呢?   【阅读提醒】   1、本文综DC、漫威、好兆头、暮光之城。   2、超英形象杂糅电影、漫画、动画等多重设定。   3、时间线变动,角色年龄有变化。   4、成长型主角,并非开局全能,走“越来越强”路线。   5、主甜文【本文蝙蝠侠长嘴(读者言)】   【cp介绍】   主cp:布鲁斯x温德尔   副cp:铁椒,毒埃,暴卡,绿虫,好兆头,盾冬   内容标签: 英美衍生 系统 甜文 超级英雄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德尔,布鲁斯 ┃ 配角:专栏还有四本综英美 ┃ 其它:下本开《[综英美]冤种后妈竟是我》   一句话简介:不是我,是韦恩!   立意:英雄守护世界,人民守护英雄 第1章   据说,一名阔佬被绑架的次数也是财富实力的重要证明。   这一规则本来被阔佬圈默认,甚至在托尼·斯塔克的鼓动下,赛尔德旗下的媒体还搞出了“全美最受绑匪喜爱阔佬”排行榜,丝毫不顾自家老板温德尔·赛尔德也是顶级阔佬圈里日常被绑架的一员。   温德尔本来对这个排行榜并不介意。人人丢脸就等于没人丢脸。   同为柔弱阔佬联盟的一员,有时候绑匪们能在一个宴会上直接拖走一群有钱人。阔佬们仿佛只是多交了点钱、换了个地点进行派对团建。只要能用赎金解决的绑架,在阔佬们看来都不是什么事,甚至被托尼戏称为工作之余的小娱乐。爱玩又好胜的托尼甚至会主动提出给绑匪加钱,以便让自己成为榜上第一。   而比起全世界恐|怖|组|织的心头好托尼·斯塔克,哥谭反派掌上明珠布鲁斯·韦恩,温德尔被绑架的频率不高不低。甚至因为赛尔德公司会对温德尔的赎金进行压价,绑匪们怒而把温德尔排在废话多但是打钱快的莱克斯·卢瑟后面。   但现在一切都变了。   自从托尼在电视里扔掉发言稿宣布自己是钢铁侠,剩下的阔佬竞赛似的把自己的主业改成了超英/超反。诺曼·奥斯本立志于把自己搞得全身绿油油,莱克斯·卢瑟则在超人复活后坚持不懈地找他麻烦。托尼·斯塔克当着全世界面成为了钢铁侠,星城的奥利弗·奎恩在一次意外后也向温德尔坦白了自己绿箭侠的身份。   一夜之间,全世界竟然只剩下温德尔和布鲁斯·韦恩还坚守柔弱阔佬联盟。在一众阔佬朋友们转职超英/超反之后,绑匪们再也摸不到他们的高定西服。于是温德尔和布鲁斯·韦恩难兄难弟地晋升成“全美最受绑匪喜爱阔佬”的第二名和第一名。而“全美最受绑匪喜爱阔佬”榜单无异也成了嘲讽阔佬武力值的鞭尸榜单。   当初说好同额赎金,托尼你给自己涨价。   现在你干脆直接背叛柔弱阔佬联盟。   温德尔:托尼,我谢谢你!   ……   因此在前往大都会晚宴的路上被绑匪拦下,温德尔的心情是平静的,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默认。   熟练地把重型卡车往温德尔的阿斯顿马丁前一横,成功逼停温德尔的座驾之后,带着头套的绑匪们大呼小叫地从卡车上跳下来,举着枪支志得意满地朝阿斯顿马丁包围。   “晚上好啊。”绑匪们粗暴地拉开驾驶座的车门,把可怜的司机拽下车。   绑匪头子把脑袋探进驾驶座朝后张望,看到温德尔俊秀的面庞之后不禁吹了声口哨,即使隔着头套也能感受到他的欣喜:“运气太好了,又是赛尔德先生,见到您可真好!既然是熟人,我们就走老流程。”   即将作为人质的温德尔并不是很想知道这群绑匪究竟绑架了他几次,以至于他能“荣幸地”拥有专属流程。   后座被打开,站在车门外的绑匪拙劣地模仿车童比划了一个“请”的手势,周围的绑匪嬉皮笑脸地起哄,空气里流动着快活的气息。有人叫嚷道:“你应该伸出手臂让他扶!”   “谢谢,不用。那是对待淑女的礼仪。”   温德尔心累地推开绑匪伸过来的手臂:“绳子呢?手绑前面还是后面?”   “既然是赛尔德先生就不用了。您在我们这里可是VVIP。”绑匪头子殷勤地说,而绑匪们也自如地收起了枪,三两成群惬意地向卡车走去。“我们上次入狱前绑的就是您,许久不见,赛尔德先生还是那么配合,真不愧是大家投出来的最受喜爱阔佬。”   所以现在绑架还流行嘲笑人质了是吗?   以前绑匪还知道定期换个富豪绑架,给予柔弱阔佬们一定时间治愈受创的小心脏。现在他们逮着一只羊死命薅就算了,还要对阔佬脆弱的心灵发起攻击。   温德尔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郑重申明:“我不是最受绑匪喜爱阔佬!”   绑匪头子接收到了温德尔恼怒的视线,恍然大悟:“听说您上次在‘全美最受绑匪喜爱阔佬’排行榜上被韦恩挤到了第二?”   “那个草包公子哪里比得上您,一身腱子肉沉得要死,胆子却小得要死,次次尖叫腿软,害得我们绑韦恩都要多备几个兄弟去抬他。”绑匪头子一边给温德尔拉开卡车的厢门,一边喋喋不休地抱怨:“都是阔佬,韦恩懒得要死。不去公司不去宴会,全世界极限运动,这让我们去哪里逮人?要我说,韦恩公司到现在还没倒闭真是个奇迹!”   “我们下次一定会给您投票,您才是实至名归的第一名!”绑匪头子最后总结道。周围喽啰们也颇为赞同地点头,纷纷表示下次一定把所有票数都投给温德尔。   在绑匪们期待的目光下,温德尔挤出了痛苦的笑容。   作为全美最有钱的阔佬之一,温德尔·赛尔德,有着所有富豪该有的标配。   比如以姓氏冠名的著名集团。   比如一座基本标着自家名字的城市。   赛尔德集团,全美最著名的文娱产业巨鳄,参股全美90%娱乐产业公司,名下拥有多家报社媒体。与此同时,赛尔德集团还广涉医疗、金融、科技等一切富豪可以参与也应该参与的行业。   就像纽约贴着斯塔克的标签,哥谭写着韦恩的名字,大都会挂着卢瑟集团的标志……只要身在布鲁德海文,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的一切需求都绕不开“赛尔德”。除了整座城市随处可见的赛尔德企业标志,布鲁德海文深深烙印着赛尔德的印记,即使是城市中央公园的花坛,都一年四季种植着代表赛尔德家族的香槟玫瑰。   同在阔佬圈,温德尔和众多阔佬一起出现在各类排行榜上,无论是从正经的福布斯排行榜还是娱乐向的“大众情人榜”,温德尔都不介意和圈里的任何人一较高下。   在去年,温德尔甚至打败了斯塔克和韦恩成功登顶“全美最受女性欢迎榜”。尽管给斯塔克和韦恩投票的女性大多心有暴富理想,而给温德尔投票的女性却大多数想当他的姐姐或者妈妈……   但总而言之,温德尔可以笑着登上任何一个榜单,除了‘全美最受绑匪喜爱阔佬’排行榜。   或者……温德尔在心底自暴自弃地补充道:只要自己的名字排在布鲁斯·韦恩后面就行。   幸好哥谭反派对韦恩的喜爱经久不衰,以及哥谭群众对于韦恩必须占据每一个榜单榜首的执着。温德尔到目前为止一直都是万年老二。   “谢谢,但是我更希望你投给韦恩。”温德尔真挚地建议。   “别客气,赛尔德先生。您就是太谦虚了。”绑匪头子怜爱地看了温德尔一眼,跳上车厢。随意地把堆在地板上的枪械弹药踢到一旁,拽出一件不知道是谁的夹克衫铺在货厢地板上,示意温德尔坐在上面。   “一会儿到地方就给您的秘书打电话,还是老号码吗?”   “……是的。”   “那您先休息会。”绑匪头子跳下车,关上厢门之前视线意有所指地扫过车厢地板上的枪械,“您是个聪明人,别做多余的事,我们会看着你。”   箱门轰然合上。   随着车辆起步,整个车厢的灯光昏暗下来,温德尔摸索着坐在夹克衫上。挡板格不住前座绑匪们的笑声。他们大声商量着这次索要的金额究竟应该是一千万还是两千万。直到绑匪头子以丰富的绑架经验拍板:“据我的经验,走赛尔德的私账,两千万以下无需银行审核。但赛尔德的公司肯定会压价……先开口要三千万,然后让步到两千万就放人。”   闻言,温德尔不禁扶住额头,喃喃道:“说真的,我又该死的想念大家被绑在一起的时候了。”   ……   “吱嘎。”   一个紧刹车,温德尔猛地睁开眼,差点因为惯性而砸进枪堆里。   “草!你怎么开车的!”前座的绑匪们也纷纷叫骂起来。突然有人大声说道:“头儿!你看前面那辆车!”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只听见绑匪头子大喝一声:   “兄弟们,来活了!”   随着卡车再一次完成了熟练地逼停步骤,车后不出所料地传来另一辆车的急刹声。   非常熟悉。   甚至可以说,和几个小时前温德尔的座驾刹车声一模一样。   温德尔敢打赌这又是一辆可怜的阿斯顿马丁,并在心底默默地把这个汽车品牌拉入黑名单。   温德尔今天开的阿斯顿马丁是全球限量款,能搞到手的富豪不超过十个,而且应该都是温德尔的老熟人。   所以是哪个倒霉蛋?   温德尔摸索着靠向箱门,从缝隙中往外窥探。   “遇到我们算你运气不好,自己滚下来吧,别逼我们动粗。”绑匪们狞笑着围过去。车窗被摇下,这辆车里只坐了一个人,他急切又小声地和绑匪们商量着什么,惹得绑匪们哈哈大笑。   乐完之后,失去耐心的绑匪把枪顶上了男人的脑门,粗暴地把他从驾驶座扯了下来。   男人被推着踉跄地向卡车车厢靠近,他的声音也越发明晰:   “拜托拜托,别伤害我。你们想要多少钱?我会让人打给你的,我身上还有支票!”   等等,这个声音……?   温德尔不禁直起身子。   “哐当。”厢门再一次被粗暴地扯开。   温德尔抬眸望去——   与此同时,被绑匪提溜着扔到车厢门口的男人也正好仰起头。   两双蓝色的眼眸视线相撞——   “温德尔?”   “布鲁斯!?” 第2章   哥谭宝贝狼狈地趴在车厢门口,高定西装在推搡中被扯得起皱。晚风猛烈,布鲁斯原本梳上去的额发被吹落几缕,划过他的眼角,让他不自觉地一直轻晃脑袋,看起来极其可怜。   看到车厢里的温德尔,布鲁斯的嘴唇微微蠕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绑匪没有体贴地给温德尔和布鲁斯留寒暄的时间,再次推搡着命令布鲁斯快点滚进车厢。   布鲁斯被推得一个踉跄,正好往前一扑砸在温德尔的身上。温德尔想要伸手去扶,却反被布鲁斯的体重惯性带着倒退了几步,最后两人狼狈地撞在了车厢上,还是温德尔垫得底。   温德尔:布鲁西你是真的很重!   一个绑匪跳上车厢,一边咕哝着难搞的韦恩大块头,一边粗暴地把布鲁斯从温德尔身上扯下来,不耐烦地给他的双手绑上绳子:“头儿,要我说韦恩也没必要绑。”   “他块头太大,用绳拉着走反而更方便。”车厢外的绑匪头子不耐烦地解释,“搞好了吗?搞好了就出发,今儿赚发了。”   车厢门被重重关上。   随着车厢再次暗下来,温德尔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倒是布鲁斯见绑匪离开后反而自在了很多,挤到温德尔身边,甜蜜亲热地喊:“温德尔,又见面了。”   温德尔拍了拍布鲁斯的背,带着他摸索到刚才的座位边,示意布鲁斯坐在皮夹克上。   布鲁斯一边坐一边不满地抱怨:“这是我遇到过最粗鲁的绑匪!”   温德尔靠着布鲁斯坐下,看到布鲁斯脸上那种不耐却又好像很委屈的神情时,他的身体不自觉地放松了些许。这已经是今年不知道第几次和布鲁斯一起被绑架,画面熟悉到堪称经典复刻。   “布鲁斯,你得承认我们遇到过更糟的。”   “可我第一次遇到差别对待!”布鲁斯伸出被绑住的双手,在温德尔的面前晃了一下:“我以为我才是最受绑匪欢迎的阔佬。”   “你当然是。”温德尔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布鲁德海文与哥谭不过半小时车程。温德尔与布鲁斯年龄不过差4岁,成为好友也是韦恩和赛尔德家族意料之中并且乐见其成的事。   在两人还年少的时候,温德尔的父母会带着小温德尔前去韦恩庄园拜访。而韦恩夫妇则会把自家别扭的小布鲁斯拉出来,慷慨地借给小温德尔作为玩伴。小布鲁斯总是穿着一身西装,故作老成地给小温德尔介绍庄园的历史,但最后总是败在温德尔的撒娇之下,黑着脸陪温德尔玩过家家。   但命运总是无常。布鲁斯和温德尔接连失去了父母,韦恩夫妇死在哥谭小巷的枪口下,赛尔德夫妇死在哥谭郊外的车祸里。   于是再相见时,故作老成的少年已经成了骄纵甜蜜的花花公子,而当年热衷于过家家的小孩也成了神色矜持举止有度的布鲁德海文掌权者。与“靠谱的赛尔德”相反,布鲁斯以“不靠谱的韦恩”在哥谭著名。在温德尔兢兢业业审批公司年度计划时,布鲁斯却因为在股东大会上睡得不省人事而被哥谭日报点名。   但无论是之前皱着小脸一脸不乐意但还是耐心陪玩的小布鲁斯,还是现在被众人群之若骛的哥谭宝贝,温德尔一如既往地喜爱着布鲁斯。   尽管温德尔自己也说不好,这种喜爱究竟是不是老父亲式的宠溺。   但……谁能拒绝哥谭甜心的撒娇呢?   “布鲁斯,放轻松。”温德尔一边摸索着给布鲁斯解绑,一边丢出话题安抚布鲁斯:“记得我们小时候玩的过家家吗?那个时候你还扮演过绑匪呢。”   “   是杰克海盗。”布鲁斯轻快地应着,眼里闪烁着戏谑的光芒。但与此同时,他手腕略施巧劲,轻而易举地放松了绳扣,然后又装作无意把束缚塞进温德尔的手心:“但我可不会把小温蒂扔在一个臭烘烘的卡车车厢里。”   “布鲁斯!!!”   刚为顺利解开绳子而激动的温德尔被猝不及防地点到童年昵称,瞬间又羞恼起来。   “我以为我们说好了,”尽管明知车厢里不会有其他人,但温德尔还是习惯性地环顾了四周,这才凑近布鲁斯的耳廓小声道,“不准叫我这个外号!”   布鲁斯来了精神,也故作警觉地环顾四周,随后压低了声音在温德尔耳边说道:“韦恩庄园还挂着小温蒂穿裙子的照片呢。”   谁都有黑历史。   温德尔的黑历史莫过于小时候穿裙子扮演布鲁斯夫人。   当西装革履的小布鲁斯领着穿着洋裙的温德尔出现在客厅,故作成熟、一本正经地向韦恩夫妇和赛尔德夫妇介绍自己的温蒂夫人时,双方家长都忍不住哈哈大笑。懵懵懂懂之时,“小温蒂”被玛莎抱在怀里,而布鲁斯被父亲圈在自己的臂弯下,阿尔弗雷德则趁机用相机拍下了两代“韦恩夫妇”的合影。   “布鲁斯……”温德尔求饶般地拉长了声唤布鲁斯的名字。一说一笑间,温德尔心底最后一丝不安也悄然如烟散去。   很多人夸赞布鲁西宝贝的魅力,夸赞他英俊不凡的外表、出手不凡的阔绰。他们为宴会上衣香鬓影间神色浪荡的布鲁西倾倒,也被他想不起女郎名字时故作苦恼的微笑而征服。但对于温德尔而言,布鲁斯的魅力却在于他总能感应到温德尔的真实情绪,并予以无声的抚慰。   从接手赛尔德企业之后,昔日的布鲁德海文小玫瑰成为了电视上的俊美绅士。温德尔·赛尔德,容貌俊美,举止优雅,彬彬有礼又矜持尊贵,满足人们对“赛尔德”继承人的一切美好想象。   但所有人都忘了这是一朵因父母死亡悲剧而提前催盛的玫瑰。在同龄人为超级碗激动得又哭又笑的时候,温德尔已经在商战中被迫学会了面不改色。总而言之,在大部分民众甚至阔佬圈的名流看来,温德尔是个脾气极好,情绪稳定的有为青年。   但有人能看到温德尔的暴躁和不安。   比如说布鲁斯。   于是温德尔无奈地笑了起来,举手投降:“好吧,只有我们两个时你才能叫,别让别人知道……”   随着车辆的行进,车厢里堆着的杂物不断滚来滚去。几颗金属子弹反复撞在温德尔的大腿上,他不得不伸手把他们捡起来。   “子弹。”布鲁斯扫了一眼,意味不明地说,“他们把我们扔在军火堆里。”   “是的,但按照流程,交了钱就能走。我不建议选择高危方式。”温德尔以为布鲁斯是在暗示使用暴力逃跑,立刻不赞同地把子弹丢到一旁:“别做危险的事,小心我和阿尔弗雷德告状。”   基本全世界所有关注哥谭宝贝的人都知道韦恩夫妇死于枪击,而自此布鲁斯·韦恩对于枪械敬谢不敏。温德尔则同样对这些能轻易收割人命的玩意感到厌恶。对于超级富豪来说,生命才是最为宝贵的,钱只是前脚花掉后脚又会自己回来的小玩意。   因为布鲁斯沉迷极限运动对自己的生命毫不爱惜(重音),温德尔飞速和布鲁斯的管家阿尔弗雷德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坚决反对布鲁斯的任性,一直指望他有一天可以老老实实呆在家里而不是把自己弄得全身骨折伤痕累累。   于是温德尔选择一把捂住布鲁斯的嘴,迎着布鲁斯复杂的目光,心安理得地把他的解释摁回喉咙。   ……   不知过去了多久,车辆终于在一次刹车后完全停了下来。车厢门被拉开,绑匪挥了挥手上的枪,示意两人下车。   “好了,赛尔德先生,韦恩先生。”绑匪头子拿出一只手机,“谁先来打电话?”   温德尔上前一步,试图把布鲁斯挡在身后。但因为身高原因,188的布鲁斯恰好比温德尔高一个头。绑匪的视线越过温德尔毛绒绒的发顶,正好对上布鲁斯的蓝眼睛。   “我先来,好吗?”温德尔拍拍手吸引了绑匪们的目光,他伸手示意绑匪头子把手机给他。“今天有点赶时间,就不要讨价还价了好吗?我刚才听到了,两千万美金,直接和我助理沟通吧。”   温德尔熟练地输入自己助理的号码,电话在短暂的“嘟”声后很快被人接起。   “你好,赛尔德先生私人助理。请问有什么需要?”   “艾伦,我被绑架了。赎金两千万,打到——”温德尔简单概括了自己的悲惨经历,然后示意绑匪上前来报卡号。   无人应答。   温德尔疑惑地抬起头。震惊地发现所有人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瞬间凝固成了雕塑。四周蓦然寂静,连晚风也凝滞在半空。   与此同时,一个略带金属质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已锁定宿主,系统绑定中。”   ……   “什么声音?”温德尔转身,然而身后除了面带惊恐,静止在原地的布鲁斯,没有任何陌生人出现。   而那个声音在短暂停顿三秒之后,又一次响起——   “【阔佬转职系统】已成功绑定。宿主你好,我是系统995。” 第3章   “温德尔·赛尔德先生,您是否在深夜因赶不上阔佬圈潮流而感到恐惧?您是否因为武力值拉低全美富豪均值而羞愧哭泣?与其羡慕自己的小伙伴,不如行动起来,从今天起,从现在起,让阔佬转职成英雄,让打工人看到资本家的勤奋!不要997,不要996,只要995!995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什么叫做武力值拉低全美富豪均值?”温德尔炸毛。   995系统一板一眼道:“和您同等地位的富豪大多皆成功转职超级英雄或超级反派。”   “哈?那布鲁斯呢?”温德尔指了指身后的布鲁斯不满道。   “只要布鲁斯·韦恩先生愿意,他可以一拳打飞十个你。”   温德尔闻言,从上往下仔细扫视了一遍布鲁斯,视线划过布鲁斯即使穿着西装依旧有型的强壮臂膀、被衬衫遮掩但依旧肉眼可见壮硕有型的胸肌。不情不愿地承认,布鲁斯不愧是极限运动爱好者,虽然大家都知道他的肌肉中看不中用,但的确比温德尔称得上纤细的身板看起来强壮有力得多。   见温德尔颇有些动容,系统打蛇随棍上:“亲亲,这边建议您可考虑拥有一个超英或者超反的兼职。不仅能帮助您增加和富豪朋友的共同话题,还能让您的武力值获得飞速增长,真是一举两得呢。”   温德尔生无可恋:“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富豪,每天战战兢兢地营业我的集团罢了。我没有一点超能力,只是个纯粹的有钱人。”   “现在没多少纯粹阔佬了。”   “但我可以是。”温德尔挣扎道。   “在本系统加载完成的那刻,亲亲你就注定不再纯粹了。”系统决定强买强卖,“不过好消息是,您很快可以退出‘全美最受绑匪喜爱富豪榜’前三了。”   “所以我要怎么做?”温德尔短暂地犹豫了一下。这个自称995的系统一出现就暂停了时间,说不定真的能帮助自己和布鲁斯逃跑。   “我们的目标是培养亲亲成为下一个全美注目的超英!亲亲可以通过完成系统任务或进行日常超英活动来获取普通民众‘喜爱值’和超英队友‘认同度’。数值符合一定条件积分即可参与抽卡并兑换卡槽数量。”   “卡牌种类多样,包括但不限于超能力。卡槽用以装备卡牌,只有被装备在卡槽的卡牌才能生效。”   “作为新手福利,995赠送十连保底抽卡以及卡槽两个。”   “现在,颁布新手任务:拒交赎金,逃离绑匪。”   “请您进行第一次十连抽卡。”   ……   无论这听起来多么像天方夜谭,又或者是哪个青少年梦里拯救世界的故事开端。但对于温德尔而言,获得超能力、拯救世界、成为英雄之类的字眼,从来只会出现在他名下的娱乐传媒报道中。   而作为这些娱乐传媒公司的控股老总,他则应该是个坐在皮椅里看财报的普通的、柔弱的、惬意的阔佬。   但就像打工人逃不过加班的恶咒,这年头就算是阔佬也要打两份工。随着身边的朋友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出现在超级英雄板块,温德尔没想到轮到自己的那一天来的那么快。   “好吧,系统,抽卡。”   温德尔的眼前骤然出现一道璀璨的光芒,随即光芒散落,化作十张卡牌的模样。卡牌交错闪烁着金紫蓝灰四色光芒,繁复的花纹仿佛有生命般在卡面上进行游走。   短暂地停顿之后,花纹固定成一行行文字,而卡牌的颜色从逐渐暗淡,最后定格在灰色上。   温德尔凑近一看,不由开始怀疑人生。   只见十张灰色的卡牌上无一例外地刻着“下次一定”。   “就算是资本家都不会在所有瓶盖上都写谢谢惠顾!”温德尔的声音都颤抖起来。似乎听懂了温德尔的抱怨,其中一张卡牌飞到了温德尔的面前,顿了顿,就像被蓝色墨水浸染一般,不情不愿地在温德尔的目光下慢吞吞地变成了蓝色。   温德尔伸手把卡牌翻过来,只见上面写着:   【卡牌名称】吉姆与胡安   【卡牌属性】R   【卡牌来源】夜翼   【卡牌说明】世上竟然有如此完美挺翘的屁股!我不允许有人将视线从上面移开!本卡使用对象的屁股会瞬间吸引所有指定目标的注意力,在此期间目标无法进行思考。(时限:15分钟。)   【其他】为全世界最翘的屁股干杯!没有人能拒绝吉姆和胡安!没有人!   【副作用(保底专属)】不要害羞,无声的赞叹也可以被听到。(时限:?天)   “……”   作为土生土长的布鲁德海文居民,温德尔恰好认识自家的城市英雄夜翼,又恰好与夜翼有着不错甚至亲密的友谊关系,又恰好……名下的传媒公司还专门做了一期超级英雄翘臀点评特辑。   想起特刊里展现的那几百张夜翼多角度翘臀照片以及布鲁德海文居民甚至匿名反派对夜翼屁股的花式赞美与垂涎……温德尔的心情难免变得十分复杂。   但温德尔还是在心底默默感谢了夜翼的屁股。赞美吉姆与胡安!   虽然并不理卡牌副作用的“内心告白”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别无选择的温德尔只能把卡牌装备进了卡槽。   在卡牌被装备进卡槽的瞬间,时间骤然流动。   就像有人重新按下开始,周围的时间一瞬间又流动起来。绑匪头子毫无反应地准备伸手接过手机,而小喽啰们也拿着枪支继续漫无目的地四散巡逻。   “等等。”   温德尔把手机往上一举。绑匪头子伸出的手落了个空。   立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温德尔身上。绑匪下意识恶狠狠地皱起眉,但随即又努力逼迫自己放松面部表情,自以为和蔼可亲地问道:“赛尔德先生,你是还有什么想和助理说的吗?”   “亲亲,冲冲冲!”995在温德尔的脑海里摇旗呐喊,“征服他们,让他们哭着喊爸爸!”   “倒也不是。”温德尔轻吐一口气,努力屏蔽995热情地指点。把注意力集中到面前的绑匪身上。   一个停顿间,绑匪头子已经面色不善地向温德尔靠拢。与此同时,原本躲在温德尔身后地布鲁斯也悄无声息地站到了温德尔的旁边。   温德尔抬眸,微微一笑,当着所有人的面挂断了通话,然后像把车钥匙扔给车童一般,把手机扔给了愣在一旁的绑匪。   “我改变注意了。”温德尔故作轻松地耸耸肩,“我实在不希望下次在榜首看到我的名字,所以我决定给你们增加点绑架难度。”   “不是好脾气的阔佬就永远那么好说话的。”温德尔慢条斯理道,“二千万,我一个子儿都不会出。”   ……   绑匪们彼此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笑意,柔弱的羔羊即便垂死挣扎,也只能让狼群感到可爱和好笑。   绑匪头儿附和般地笑了几声,但随即脸色一变。眉宇间的狠辣如同真相般浮现在所有人面前,他冷嗤一声,压低声音不怀好意道:“好吧,赛尔德先生,看来你变了风格。温柔的老规矩不适合你了,不如我们试试新的方式。”   话音刚落,他抽出腰间的手|枪,流利上膛,然后狠狠戳在了温德尔的额前。   冰冷的枪口顶得温德尔的额头发疼,他不自觉地拧起了眉。   “你也不想漂亮的小脑瓜被炸成一坨白色浆糊吧。”绑匪头子不耐烦地说道,“现在,打电话!”   “嘿,嘿!别这样!”   布鲁斯似乎不明白刚刚还异常配合,甚至劝诫自己不要轻举妄动的温德尔怎么突然之间开始带头叛逆,甚至对于惹怒绑匪也无动于衷。但当他看到温德尔被枪顶住脑袋时,下意识上前护住温德尔。   布鲁斯一边伸手想要推开顶在温德尔额上的手|枪,一边放软了语气对绑匪说道:“我先来打电话,好吗?让我先来。”   但绑匪头子并不领情。短短的片刻他已经回顾了几个小时之前给温德尔的特殊待遇,又细数了一遍这些年勤勤恳恳为温德尔刷票打投的时光。尽管在其他人看来,温德尔只是短暂地叛逆了一下,小小的反抗与其他难搞阔佬的各种花招相比简直微不足道。但在绑匪头子看来,温德尔无疑辜负了自己这些年对他的喜爱。就像资本家对着打工人露出了邪恶面目,温德尔的叛逆毫无疑问给他的绑匪生涯留下了巨大阴影,让他无比深刻地看透了一个悲惨事实:这年头唯一听话的阔佬也不再乖乖听话了。   但此刻的绑匪头子还没意识到,温德尔这次将给他留下的“心里阴影”远远不止于此。   在绑匪头子愤恨地回顾自己的追星生涯,布鲁斯一脸焦急但无人理会的时候,温德尔正在呼唤自己的系统。   “怎么卡牌还没起作用?”温德尔·面不改色·内心焦虑·赛尔德,“快点快点,要玩脱了。”   “放入卡槽只是确保卡牌处在可用状态。”系统快速地进行补充说明,“想要使用必须说出卡牌的名称并且指定对象。”   说出卡牌的名称?   温德尔感觉眼前一黑。   但好在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吉姆与胡安”,毕竟这听起来更像是一对双胞胎的名字。于是温德尔定了定神,在绑匪们的注视下,镇定地、字正腔圆地念道:“吉、姆、与、胡、安。”   并愉快地设置好了目标。   突然间,所有的绑匪都感受到了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强烈吸引与召唤。就像人类的本能是追逐完美,人类的劣根是无法拒绝诱惑,在那一瞬间,无视一切性取向,凌驾一切审美偏好。所有绑匪的目光就像铁片被磁石吸引,无法拒绝地转向那个角落,并痴迷地胶着其上——   看啊!   多么完美的卡车!   多么完美的车屁股!   横平竖直又棱角分明的钢铁轮廓令人赞叹。月光淋在上面,银白的油漆仿佛朦胧着一股柔和隐约的光芒。颇具诱惑的红色车灯点缀在两旁,好似蜜桃尖端的一抹可口粉色,隐秘而妩媚,让人情不自禁想要伸手抚摸、一探究竟……   绑匪们眼神发直,口水直流。   他们争先恐后地向卡车尾端跑去,贴着那几块铁皮又蹭又亲。几秒后,这些家伙甚至开始嫌手|枪碍事,纷纷抬手一扬,将它们抛之身后。   看绑匪们一脸痴样,温德尔松了一口气。他捡起一把手|枪,谨慎地向他们靠近。   “温德尔,你要做什么?”布鲁斯惊呼。   “拿车钥匙,顺便报警。”   温德尔拿枪砸晕了一个绑匪,迅速地搜查他的口袋:“布鲁斯,帮个忙,把他们的武器都丢进车前座,别给他们剩任何东西。”   布鲁斯听话地动了起来。他按照温德尔的吩咐去收集满地的枪|支,无意间抬头,正巧看到温德尔手起枪落又砸晕一个绑匪。布鲁斯的眼底闪过一丝深思,语气却依旧虚弱困惑:“温德尔,你怎么做到的?”   “你问这个?”温德尔踢了踢地上的绑匪。   “不是,我问这个。”布鲁斯指了指卡车屁股。   温德尔回头看了一眼卡车屁股。   再转身,他的眼里多了一丝尴尬和闪躲:“说来话长……回去和你解释。”   语毕,温德尔逃避般地转身干活。   布鲁斯见状也没有继续追问。他深深看了温德尔一眼,重新低头去捡枪。   俯身的瞬间,脑海里骤然响起温德尔的声音——   “感谢夜翼,感谢夜翼的屁股。”   布鲁斯:? 第4章   几分钟后,温德尔终于在一个小喽啰的牛仔上衣口袋里摸到了卡车的车钥匙,而布鲁斯也成功将所有枪械都扔进了卡车前座。   “布鲁斯,快上车!”温德尔拉开驾驶座的门跳了上去。布鲁斯紧随其后。   “温德尔,你有驾照吗?”   “哦,当然,手动挡老司机。”温德尔朝布鲁斯腼腆一笑,快准狠地放下手刹。   虽然我从没开过卡车。温德尔默默地想。但这就不用告诉布鲁斯了。   【虽然我从没开过卡车……但这就不用告诉布鲁斯了】   布鲁斯的脑海里又响起了温德尔的声音。看着温德尔手忙脚乱地踩离合器和调整档位,这让布鲁斯确定脑海里的声音十有八九是温德尔的心音。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听到温德尔的心声,但眼下情况紧急,布鲁斯只能装作一无所知:“安全带。”   “当然。”温德尔爽快地系上安全带。握住方向盘,他深吸一口气,狠狠踩下油门。   “我们出发!”   ……   尽管刚开始因为尚未适应卡车的重量和长度,温德尔开得极其艰难,好几次急转弯差点让“完美”的车屁股撞上了路灯或是树,但好在郊外的马路人烟稀少,并无大碍 。15分钟过去后,系统提醒道:“【新手任务·拒交赎金,逃离绑匪】已完成,已发放奖励:抽奖次数x10。”   “说真的,他们心碎的目光真让我心怀愧疚。”等稳定上路之后,温德尔一边顺着大路朝市中心开去,一边在心底和系统吐槽,“那些绑匪看起来恨不得追在车屁股后面。甚至有好几个还掉了眼泪。”   “毕竟没有人能拒绝完美的屁股。”系统回应:“向吉姆和胡安致敬!”   “向吉姆和胡安致敬!”温德尔赞同道。提到卡牌,他突然想起那条被高亮了副作用,刚才时间紧急没空研究,现在正好处理:“系统,吉姆和胡安的副作用究竟是什么?”   “卡牌的副作用总是写得含糊不清。”995也不禁抱怨起来,“我查查……啊,副作用是在场随机一人能听到你的心音,持续时长不确定。你和他离得越近,他听得越清楚。副作用目前已经生效了。”   “不过宿主和系统的沟通不受卡牌限制。”系统庆幸地说:“他们听不到我们的聊天。”   随机一人?   温德尔下意识偏头瞅了一眼坐在副驾驶上的家伙。布鲁斯接触到他的目光,朝温德尔露出一个受到惊吓后虚弱的笑容。布鲁斯蓝色的眼眸闪闪发光,敬佩地望着温德尔:“温德尔,你真的太厉害了,还好有你!”   嗯,是一如既往可爱的布鲁西。温德尔点点头。   看来必然是绑匪中的一个,那就无所谓了。温德尔回忆了一下绑匪的数量……的确有点难以确定具体的人选。但好在接下来的日子,想必是见不到他们了。温德尔准备回去之后就让自己的律师团争取把这群家伙的刑期拉满。   在温德尔满意地收回怀疑的目光之后。布鲁斯立刻收敛了笑容,不动声色地在副驾驶上换了个姿势。肉眼不可见的耳麦里传来阿尔弗雷德的声音:   “韦恩老爷,很高兴看到你和赛尔德老爷一起携手从绑匪的魔爪下逃脱,这真是感人的一幕。”   为了不引起温德尔的注意,布鲁斯只能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以示讨饶。   “已经联系大都会警察局前去逮捕。”阿尔弗雷德终于放过了自家老爷,开始告知布鲁斯真正想听的内容,“这些家伙三年前因为绑架勒索被大都会法院判刑两年,后因狱中表现良好获得假释。从现有的资料来看,这次赛尔德先生被他们绑架纯属意外。当然,您也是。”   布鲁斯微微皱起眉头。无论是他还是温德尔,被绑架的确是常有的事,但是被同一伙绑匪绑架,则值得仔细推敲。   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意外。   温德尔上下车的前后有着明显反差,还有那个突然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心音,以及……被反复夸赞的自家大儿子的屁股。   ——这一切都值得蝙蝠侠进行一番仔细调查。   但在车上,尚在温德尔的身边,布鲁斯只能按捺住蝙蝠侠的严谨和猜疑,任由布鲁西宝贝在座位上瑟瑟发抖。   布鲁斯凝视着不苟言笑的温德尔,他握着方向盘,目光笔直地落在马路上,看上去专心致志,堪称模范驾驶员。但与此同时,断断续续的吐槽声却时不时在布鲁斯脑海里响起,暴露了温德尔的心声。   随着车窗两旁的景色渐渐繁华,马路上的车流逐渐拥挤,卡车已经靠近市中心。   趁着等红灯的时间,温德尔问道:“布鲁斯,你要回酒店吗?还是去宴会?”   布鲁斯反问道:“你呢?”   温德尔看了一眼仪表盘上的时间,确认离自己出场发言还有一会儿,纠结了一下,他回答道:“我还是去宴会吧。托尼和莱克斯都在那里。我好久没见托尼了,而莱克斯……他说想和我聊聊来着。”   “那我也去宴会吧。”布鲁斯顺势应承。   温德尔点点头,朝着宴会举办的地点驶去。   *   几何形状的建筑物通体由透明的落地玻璃拼凑而成,独特而富有科技感的灯管巧妙地隐藏在玻璃的夹缝之间,恰到好处地提供足够明亮的光线又不会吸引到任何人的注意。唯有拥挤在门口两侧的记者以及连绵不断闪烁的刺目闪光灯彰显着这里是个宴会大厅,而非某个奇怪的科研所。   相当独特的宴会地点,莱克斯·卢瑟一如既往的风格。   品种各异但价格高昂的豪车依次在门口停下,穿着西装带着白手套的车童们殷勤地服侍车里的名流小心下车。所以当格格不入的卡车向着宴会厅靠近时,安保人员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便准备上前驱赶。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保安猛地蹿到卡车前,以血肉之躯拦下钢铁巨物:“送货的车往后门走。”   温德尔和布鲁斯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里看到意料之中的无奈。   “我以为我来对了地方。”温德尔率先摇下车窗,探出脑袋,向保安展示自己那张堪称全世界宴会通行证的脸蛋。   “你——”   保安不耐烦地仰起头,直到看到那张脸蛋——   月光淋在他明亮柔和的双眸里,如同星空下的蓝色大海摇曳着细碎的光芒。青年的唇角挂着恰到好处又略显疏离的浅笑,显示着青年良好的教养。而象征着赛尔德的玫瑰造型的铂金耳钉隐藏在黑发间,低调但不可置喙地彰显着佩戴者本人高贵的出身。   没有人会认不出这张脸。   在保安短暂地怀疑人生之时,布鲁斯也从副驾驶座探出了脑袋:“我以为我们能刷脸?”   迎着保安不可置信的目光,布鲁斯这张同样全美著名的漂亮脸蛋,缓缓露出了一个纯良无辜的笑容。   “赛尔德先生!韦恩先生!”保安震惊地喊道,“当然、当然……我是说,你们请。”   他以同样迅猛的速度让到一旁,为温德尔的大卡车让出了路。   “啊——有钱人的癖好总是难以捉摸,口味清奇。”   温德尔在心底默默帮保安吐槽,但与其和所有人交代自己和布鲁斯前几个小时的悲惨经历,温德尔宁可选择一口咬定这是自己独特的座驾。毕竟,阿斯顿马丁·倒霉蛋专属·被逼停专业户,还不如一辆能确保安稳送货到点的大卡车。   于是就在保安队长的一路指挥下,温德尔就真的驾驶着卡车尾随着一辆又一辆入场的豪车,不偏不倚、悠悠然地停在了红毯的入口。   刚下车准备美美摆一个pose迎接记者闪光灯的女星扭动着自己曼妙的腰肢,媚眼如丝。她疑惑地看着停下了的闪光灯和呆滞的记者,拧了拧眉,拨开了身上的小披肩,展露出自己半个□□和胸口那原本应该引人夺目的硕大珠宝。   但无人关心。   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那辆绝对不合时宜但就是奇怪出现的卡车。   女星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颇有些恼怒地转身,隐晦但愤恨地瞪着身后巨大而丑陋,她一辈子都不会坐一次的劣质卡车。   温德尔和布鲁斯解开安全带。   和所有对宴会熟门熟路甚至感到厌倦的阔佬一样,他们整理了一下领带、袖口和胸前的口袋方巾,确保这些小玩意都准确地呆在原地,然后熟练地扯出一个假笑——温德尔挂上温柔矜持的笑容,布鲁斯则随意的多,露出了一副懒洋洋的表情。   “下车吧。”布鲁斯挑眉,把散落在额角的一绺头发随意的拨到一旁,率先打开车门。   “我的天,是韦恩?!”记者们不敢置信地叫起来。   ——“还有赛尔德!!”   “这个世界终于疯了!”——《星球日报》,作为大都会主场的官方媒体之一,今天的驻场摄影师吉米理所应当地和他的好搭档克拉克占据了一个好位子。   当看到赛尔德和韦恩从一辆卡车上下来时,即使他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身躯已经下意识撞开了一旁的克拉克冲上前去,而他的手指无需大脑神经的指挥就已经自动且疯狂地摁着快门。   而克拉克,可怜的克拉克,被身后突然疯狂的同行们推搡着被迫向前,并努力地在人缝里艰难地护住录音笔。   “布鲁斯!温德尔!天呐!!”   女星看到从讨厌的卡车上下来两个她梦中的男人,刚才短暂的愤怒和疑惑立刻被强烈的惊喜取而代之。   她快步迎上前,两只纤细的手臂像是水蛇一般蜿蜒游走,并在瞬间爆发出令人难以想象的巨力,牢牢地卡在了温德尔和布鲁斯的臂弯处,成功以一己之力把两个并不瘦弱的成年男性固定到她的左右。   闪光灯从未如此密集地亮起,定格下女星志得意满的辉煌时刻以及温德尔和布鲁斯一如既往的营业笑容。   紧随其后的是记者们——   “赛尔德先生!赛尔德先生!请问你为什么驾驶一辆卡车来会场?这是你新的爱好吗?”   “韦恩先生!看这里!请问你为什么和赛尔德先生一起出现?你们是约好的吗?”   “赛尔德先生,请问这辆卡车有什么独特故事吗?赛尔德先生?”   ……   温德尔和布鲁斯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明白处理这种场面的“老规矩”,就是赶紧把自己的专访报道随便允诺给哪家媒体,这就能解决掉大部分记者的骚扰。   温德尔扫视了一圈差点扑到红毯上来的记者们,扫过他们脸上急切的兴奋神情。最后把目光定格在一个看起来与其他人格格不入,甚至颇有点手足无措意味的大个子记者身上。   “嘿,你!”   温德尔伸手点了点。   “——我?”   人群短暂的寂静下来,周围同行嫉妒的视线如果能实体化,一定能把克拉克戳成筛子。而吉米则喜不自胜地把身后的克拉克一把拽上前,像是拍卖行展示产品一般,压着克拉克站到了温德尔的面前。   “星球日报?”看着面前的大个子记者一副愣头呆脑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温德尔不由地被逗笑了:“我过几天正好要参加你们报社的股权大会,那么……”   温德尔低头看了看记者胸前的记者牌,念出了他的名字:“就由你来给我做个专访吧——克拉克·肯特。” 第5章   还没等克拉克反应过来,一旁的吉米已经连连点头。克拉克后知后觉地露出腼腆欣喜的笑容,眼神却不自觉越过温德尔和布鲁斯对上。   布鲁斯:盯——   克拉克:无辜且讨好的笑容   【哇哦!他真可爱!】   【大狗狗,嘿嘿,大狗狗。】   布鲁斯的脑海里再次响起温德尔的心音。他把视线从克拉克的傻笑转移到了温德尔毛茸茸的发顶,认真顺着温德尔的视线方向看去——然后不情愿地确认温德尔的确在夸赞那个傻兮兮的笑容。   “好吧。继阿尔弗雷德,戴安娜,迪克,杰森……”布鲁斯在心底默默地划过一串名字。“……之后,又一个被氪星人俘获的人类。”这让布鲁斯再一次怀疑氪星人身上的生物力场对人类有独特的吸引力(尽管克拉克对此多次反对)。   “好了,那我们先走吧。”看温德尔已经确认好专访,女星迫不及待地想拉着她的两个战利品向下一个拍照合影点进发。即使她今天不是全场最美的(当然这不可能),穿戴的珠宝不是最贵的(那些该死势利的品牌方)……但毫无疑问,她是今天全场最令人瞩目的女星——没有之一!   尽管已经对走红毯流程熟悉到麻木,但是温德尔还是对这次漫长的,一步三停的红毯环节感到发自内心的疲惫。   好想念自己一个人快步过场的时候。   不过还好有布鲁斯陪着一起受苦。温德尔抽空扫了一眼身旁,恰好对上布鲁斯懒洋洋的笑容,花花公子随意地挽着笑得花枝乱颤的女星,一边朝着闪光灯密集处抛去一个漫不经心但甜蜜多情的wink。   【好的,划掉上一句。】温德尔在心底默默想到,而布鲁斯在脑中默默听着:【只有我,只有我在受苦!】   终于,好不容易进入了会场,温德尔伸手从侍从的手上拿过一杯鸡尾酒,在脑海里想着离开的借口,而布鲁斯则随意地朝着周围的人群点头示意。   在会场里不可能把两个阔佬同时固定在自己身边。即使是男伴,也只能选一个。   女星好不遗憾地想,看看左边露着礼貌笑容的布鲁德海文小玫瑰,感受着他努力隐藏但依旧不自在的手臂肌肉,想起这位阔佬几乎不存在的男女绯闻……再感受了下右边哥谭王子漫不经心但足够妥帖的扶持以及他那长长的情人名单和从不间歇的绯闻……女星毅然松开挽着温德尔的手,把两只手臂都牢牢缠在右边布鲁斯的臂膀里。   赛尔德先生,不是你不够阔佬不够帅气,是我没信心能和你来一段,对你下手压力好大……就让我做个纯粹的姐姐粉吧,姐姐爱你哦!   女星在心底遗憾地和温德尔告别。   逃过一劫的温德尔并不灰心,反而努力压抑自己想要翘起的嘴角,朝被拉到模特堆里的布鲁斯丢去一个同情的目光后便手脚敏捷地一头扎进熟悉的阔佬堆。   政治,军事,经济……熟悉的高谈阔论,永恒不变的“男人话题”,令人感到如此亲切,像是回到了家。   温德尔轻啜鸡尾酒,和众多相识的面孔打完招呼后,便熟练地把自己隐身成了一个阔佬圈“啊对对对,啊是是是”的背景音。   “小甜心。”   温德尔还没来得及放松多久,身后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一只手臂攀上了温德尔的肩膀,把他巧妙地带着转了半个圈:“温德尔,不和你的托尼叔叔问好吗?”   “托尼!”   甜蜜的焦糖色大眼持续不断释放着魅力,而温德尔却颇为无情地摆出一副“不吃这套”的严肃神色:“事实上,你只比我大了8岁而已,别总试图占我便宜。”   “温德尔宝贝,你可真让人伤心~”   嘴上说着伤心,但托尼·斯塔克却毫无伤心的表情,反而咧嘴一笑,怡然自得地转移话题,“我以为只有我才是迟到专业户,嗯?你和布鲁斯两个去哪儿玩了,来得这么迟?”   托尼这个隐形控制狂总是想要把自己关心的人拢在羽翼之下,而自从温德尔在几年前那段艰难时光里被托尼诱拐着对他喊了一声“托尼哥哥”,自此托尼就不再掩饰对温德尔的关心,或者说,直接以温德尔的长辈自居。   温德尔不得不承认,那段艰难时光——他的父母在离开哥谭慈善晚宴的途中因车祸去世之后,留下尚在读大学的温德尔。还未做好任何继承家产准备的温德尔被迫暴露在所有对赛尔德家族虎视眈眈、垂涎欲滴的资本敌人之下。而当时自己的童年好友布鲁斯环游世界不知所踪,没有布鲁斯的命令,韦恩董事会的帮助杯水车薪。   就在温德尔举止维艰,几近崩溃之时。或许是同因车祸而失去父母的经历让托尼对温德尔有了瞬间的共情和怜悯,在一次宴会上托尼·斯塔克突然毫无预兆地把名流们嘲弄欺侮的狼狈小玫瑰捡回了自家。自此开始手把手(或者说拜托佩珀手把手)教导温德尔企业管理和商战的技巧,并成功帮助温德尔在全美阔佬界站稳了脚跟。   所以即便知道托尼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家长控制欲,会让贾维斯打听自己的行踪,早已独立的温德尔还是默认了托尼对他的变相关心。而就算温德尔自己都忘记了被绑架的次数,托尼的好管家贾维斯依旧会把记录梳理得一清二楚,包括这一次。   “我以为你知道了。”温德尔一副“我好无辜,我好懵懂”的纯洁表情回望托尼,但对此同样免疫的托尼一眼看穿了其中满不在乎的任性本质。   他牙痒痒地上前一步,双手固定住温德尔的肩膀,逼迫温德尔水蓝色的眼睛和自己对视:“我早就把战甲给你做好了,就是不肯穿,嗯?”   温德尔对上托尼的眼神,第一百零八次在心底哀嚎。   虽然他理解托尼对自己非同寻常的在乎和关心,也愿意让渡一些隐私权来满足托尼的照顾欲望,但是钢铁盔甲还是太过了……   先不说今天之前他从未考虑过要成为超级英雄,但穿上盔甲无疑会引来全美注目甚至被神盾局又或者哪个奇怪的部门盯上。而如今,他虽然被系统推着被迫走上了超英之路,为了高光值被迫拉风耍酷,但穿着金红色(没有说这个审美不好的意思)的盔甲满世界打击罪犯,依旧不在自己的考虑范围内。   于是温德尔毅然决定换个话题,一个永远能够扯开托尼注意力的话题——   “你穿增高鞋垫了。”   “什……什么?!”托尼果然瞬间恼羞成怒,“Kid,别乱说。”   “托尼,我亲爱的托尼哥哥。”温德尔成功获得话题主动权,他耸了耸肩,狡黠地眨巴了一下眼睛,纯良无辜(不怀好意)地说:“我比你恰好高半个头……而一旦你穿上鞋垫,我就能平视你的眼睛了。”   托尼瞬间脸色一僵,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温德尔,飞速后退几步拉开和温德尔的距离,用大家长恐吓小朋友的语气拉长语调警告道:“温德尔——”   温德尔毫不在意的笑了起来,正准备“好心”地开口安慰,却被一道语气夸张,非常戏剧性的声音打断——   “哦!天呐!看看这是谁?”   宴会的主人——莱克斯·卢瑟,顶着闪闪发亮的脑门笑容满面地向温德尔和托尼走来。托尼隐晦地翻了一个不耐烦的白眼。   作为全美少数公开身份的超级英雄——托尼·钢铁侠·斯塔克,对于热衷给自己的同僚超人(虽然不熟)找麻烦,并且公开反对超级英雄的莱克斯·卢瑟有着难以言说的复杂态度。   尽管两人同为顶级阔佬,在各类商业场合低头不见抬头见,但并不意味着托尼·斯塔克脾气好到足以能忍受一次又一次反超英演讲,尤其当他是全美有名的任性阔佬和超级英雄。   “莱克斯。”温德尔对卢瑟并无意见,他友好地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朝卢瑟点点头。   “托尼!温德尔!”卢瑟笑着拍了拍温德尔的肩膀,“欢迎来大都会,宴会如何?”   “也就那样。”托尼不以为然,取了一杯酒,敷衍地应和。   “很不错。”温德尔无奈地看了一眼托尼。佩珀不在,这下轮到他当任性托尼的哥哥了,担负起圆场子之类的重任。   “你们喜欢就好。”卢瑟举起酒杯亲切地撞了下托尼的杯子,丝毫不为托尼散漫的态度所动。事实上,卢瑟对原本纯粹的阔佬斯塔克没什么意见,至于在他摇身一变穿着金红铠甲在天上飞来飞去之后,他则偏好在无伤大雅的时候私下给钢铁侠找点麻烦,当然,面上他依旧装得无比熟稔客气。   更何况,他这次大搭话的主要目标是温德尔·赛尔德。   “温德尔,我约你好久了!你终于有空来大都会了。”卢瑟朝温德尔露出一个笑容,“这次我可不会放过机会了。这次在大都会呆几天,和我聊聊?”   “哦……”温德尔回忆了一下自己在大都会的行程,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当然,当然……这可太好了,等你的电话。”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之后,卢瑟摇摆了一下他锃亮的脑袋,心满意足地放过了温德尔,“我们可以继续上次我们没谈完的话题。”   “什么话题?”   在卢瑟离开之后,托尼颇感好奇地挑眉问道。   温德尔耸了耸肩,垂下眼帘——   “超人。” 第6章   托尼不赞同地盯着温德尔。   温德尔赶紧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用水汪汪的蓝眼睛向托尼发出求饶信号:“你知道的,莱克斯就喜欢聊这个。”   “是啊,是啊,忽悠人组团打超人。”托尼朝着温德尔露出一个假笑,不耐烦地说道:“然后等你傻乎乎冲上去对超人邦邦两拳,那个钢铁大块头把你吊起来打屁屁的时候,你就会发现卢瑟早就跑得没影了。”   “我倒是觉得他更有可能蹲在一旁拍摄,然后把我当做宣传超人威|胁|论的素材。”温德尔笑嘻嘻地回应。   “好啦托尼!只是聊聊,我有分寸——我郑重向伟大的钢铁侠保证,绝不加入莱克斯的任何邪恶计划,也绝不投资他的任何奇怪产品。”   托尼给了温德尔一个还算识相的眼神。干咳一声,举起酒杯挡住唇边的笑意:   “那你最喜欢的超级英雄是谁?”   “夜翼!”   有谁能拒绝自家城市的宝贝英雄呢,那么——漂亮的,那么——友好的一只大蓝鸟!   托尼半黑了脸,但想起城市因素,又换了个姿势,挑了挑眉,自信地暗示道:“除了布鲁德海文的英雄,你最喜欢谁?”   温德尔憋着笑,假装一本正经地思考了许久,然后缓缓说道:   “蝙蝠侠。”   ……   在温德尔花了许久,从各个方面包括但不限于钢铁侠盔甲的酷炫和钢铁侠性格的迷人之处来夸赞钢铁侠,并割地赔款答应过几天去纽约看望托尼之后,托尼哼哼几声算是高抬贵手放过了温德尔。   而与此同时,刚被允许进场的小记者克拉克正好杵在门口听见了这段完整的对话。   超人很绝望。   首先,钢铁之躯是指肌肉的硬度和强度,并不是事实意义上的钢铁,如果非得说钢铁大块头,某个名称就是钢铁侠的阔佬倒是更合适这个昵称。   其次,超人不会把人吊起来打屁屁,请不要把超人形容成小孩睡前故事里的大反派。   最后,作为卢瑟坚持不懈不依不饶的被骚扰目标,他在拯救世界或者帮助大都会小猫的同时,还需要完成自己的主业——比如当卢瑟在宴会上端着酒杯向众人宣扬超人威|胁|论的时候,超人本人需要站在酒店门口的寒风中瑟瑟发抖地祈祷有好心名流愿意接受自己的采访,以便让他逃脱一场佩里的怒火。   克拉克短暂地同情了自己一秒。   下一秒,可怜的打工人又必须振作起来。克拉克环视会场,找准一个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名流准备前去采访——   然后成功被布鲁西宝贝拦在半途。   布鲁斯的脸颊上晕着酒醉般的酡红,洁白的衬衫硬领上已经印了几个颜色不一的唇印。他眼神迷离,脚步踉跄,状似一不小心地一脚踩上克拉克的鞋子,把自己半摔进小记者的怀里。   “我的鞋子……”克拉克心里哀嚎一声,但表面上只能诚惶诚恐地扶住凑上来的阔佬:“这是我攒了一个月才买的,布鲁斯,这得换你的两个专访!”   “下次让阿福给你送几双新的。”布鲁斯不动声色地敷衍,随即命令道:“盯着温德尔,有任何不对劲就告诉我。”   然后布鲁斯就毫不留情地带着一阵香风又从克拉克的身边飘走了。   只命令,不解释……非常蝙蝠侠的风格。   憋屈的小记者只能按照吩咐默默记下温德尔的心跳。   晚宴进行到中途,又迎来熟悉的演讲环节。   温德尔拿着一支高脚杯,面带微笑装似认真地听着台上卢瑟的陈词滥调,实则熟练地放空大脑准备神游万里。而就在同一刻,被女星带走多时的布鲁斯又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带着三分不可置信七分调笑意味地凑到了温德尔身边:“第二喜欢蝙蝠侠?认真的吗?”   “那只黑漆漆的,阴森的怪物有什么好?”   “布鲁斯——”   温德尔暗叫一声不好。就像卢瑟不厌其烦地针对超人,布鲁斯虽然没这么过火,但或许是因为哥谭日报总是喜欢编排布鲁斯的绯闻——有时候也会口味奇怪地暗示蝙蝠侠和韦恩有一腿,以至于布鲁斯对于自家哥谭那只半夜游荡的蝙蝠似乎也颇有怨言,久到名流圈几乎所有人都曾听过布鲁斯对蝙蝠侠不带重样的花式嘲讽。   不知道是不是托尼说漏了嘴,布鲁斯竟然这么快得到了消息。   温德尔赶紧顺毛:“你知道的,蝙蝠侠训练了罗宾,也就是夜翼。而布鲁德海文之所以能拥有如此令人出色的城市英雄,都要感谢蝙蝠侠的臭脾气……爱屋及乌,顺便夸蝙蝠侠一句而已。”   布鲁斯果然认为这是一个“称心”的答案,不仅没再趁机嘲讽蝙蝠侠,反而陷入了满意的沉默,灿烂的“笑容”都在脸上挂了许久。   温德尔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   “真的是这样吗?”一直在偷听并且监测着温德尔所有生理机能的995怀疑地问。   “当然……”不是。   温德尔敛眸。那次偶然的相遇就像那件黑色的披风,始终被温德尔珍藏在最深处,不容外人窥探。他从不和人提起,也从不觉得有人能够理解。   温德尔的父母在他16岁时过世,而整整一年,他陷在各种风波之中。刚被迫接手公司时,白天需要打起精神应付闻讯前来分羹的商业鬣狗,到了晚上,他则必须被迫面父母过世的悲痛事实,望着空荡荡而寂静的家,他夜夜不得入睡。   就在那段日子,温德尔无法控制地常常深夜独自散步。而这个习惯在治安还算良好的布鲁德海文或者繁华的纽约算不得是什么问题,偶尔被人拦下索要钱财,只要足够顺从也能毫发无伤。但当温德尔出差到哥谭时仍选择夜半穿着价值不菲的风衣独行路过小巷时,这就成了一个恐怖事件的开头。   当温德尔被摁在小巷的墙上时,他温顺地任由骂着粗口的劫匪从他风衣里翻找现金。但显然,往往越是富豪,身上越不会随身带现金。翻找了一通,劫匪只搜出来五美金,不由愤恨地把温德尔的脑袋往墙上一砸。   温德尔下意识口申口今,随即又咬住了嘴唇。但没想到短促的一声惊叫还是吸引来了劫匪的注意力,他们粗暴地把他的脸翻过来,不怀好意的视线扫过温德尔白净的脸庞和因疼痛而不自觉泛着泪光的,湿漉漉的蓝眼睛,再从俊俏挺立的鼻梁划至被白色齿列扣住的,红润饱满的嘴唇。   “哇哦——”喽啰们对视一眼。   “这男人,长得可真——”他在脑海里搜刮了一遍贫瘠的词汇,最后一无所获,只能恼怒地说:“长得这么勾人,比娘们还好看。”   他们的意图并不难猜,温德尔咬牙开口:“我可以跟你们去银行取钱,无论多少都给你们。”   拽着温德尔领子的男人颇为轻佻地用手拍了拍温德尔的脸颊,拇指擦过他的眼眶,拨弄着柔软浓密的睫毛:“可我们现在不想要钱。”   后面的喽啰们发出不怀好意地口哨声。   朦胧灯光下,衣着凌乱的俊秀青年被压在粗糙的、喷涂着诡异墙绘的小巷里。   他看起来高贵,又落魄。更重要的是,无人守护。   即便不想从“赛尔德”这个姓氏上捞到点什么,不怀好意的人群也乐意折磨“温德尔”本身。毕竟,谁不想摘下玫瑰,占有它的芬芳,碾落它的花瓣,吮吸它的汁水……再让它凋零在你的脚下。   温德尔和他们对视——   喽啰们贪婪的,垂涎的,充满欲望的目光,和白天董事会上那些西装革履的精英眼神并无不同,完美交叠重合。   他突然就厌倦了。   他没有被车祸噩耗压垮,没有被商场上的阴谋诡计压垮……但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毫无预告地,即将陨落在一个普通夜晚里,凋零在一群不知名底层渣滓垂涎的目光下。   你知道真正的绝望是什么感受吗?   就像一个人在大雪地里走,白茫茫,轻飘飘,湿沉沉,漫无目的的,迫切的,毫无意义的。   温德尔厌倦地把头偏向一边,无所谓地任由喽啰扯掉他的风衣,亦无所谓接下来或者早已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不幸。   他的意识开始飘忽,空茫的目光向上飘去。温德尔抬起头,突然很想看看今晚的星星。   ……   然后他的星星落下来了。   黑色的身影从小巷旁的楼顶俯冲而下,披风在空中划出猎猎风声。耳边响起击打声与惨叫,很近,又像是远远传来,温德尔无力分辨。   被扣住的手腕和脖颈获得了自由,但温德尔依旧一动不动地躺在墙上。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一只手迟疑地摸了摸他的额角。   温德尔被冰凉地皮甲刺|激到,反射性地一抖,那只手于是很快就移开,然后帮他把被褪到臂弯的风衣拉了起来,紧紧裹住。   “你还好吗?”   沙哑低沉的声音唤回了温德尔的神志,他的视线缓慢地对聚焦在黑色盔甲胸前的蝙蝠标志上,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遇到了哥谭最近声名鹊起的城市义警。   “……蝙蝠侠。”   温德尔干涩地念出他的名字。他抬起头,对上义警的眼睛——他也有一双蓝色的眼睛,不同于温德尔仿佛被阳光照耀的浅层海域的浅蓝眼眸,蝙蝠侠的眼睛更偏向于深海的颜色,非常坚毅又有压迫感。   “谢谢你救了我,蝙蝠侠先生。”   温德尔止住自己后知后觉的急促喘息声,逼迫自己礼貌地回应,扯出一抹感激的笑容试图从蝙蝠侠的身边路过。   “你没有反抗,为什么?”   温德尔一颤,随即摆作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想继续离开。   但出乎温德尔的意料,蝙蝠侠似乎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异常执着,即使温德尔离开的意图非常明显,但蝙蝠侠像一堵墙般不可动摇地堵在他的面前。   温德尔蹙起眉,不知道应该对这个从未见过的义警坦诚相告,还是像他应付那些参加父母葬礼的虚伪来客一样用体面的词汇进行敷衍。   蝙蝠侠没有离开,他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静静等待温德尔的回答。   一时之间,他们共同沉浸在黑夜的寂静之中。   终于,温德尔脸上勉强维持的礼貌笑容碎裂了,骤然松懈下来的身体开始止不住的颤抖,他像是被逼到了墙角怎么挣扎也无路可逃的小狗,又像是已经在雪地里挣扎前行即将倒下的麻木旅人,他垂下眼眸,任命地撕开了自己心底装作早已愈合的伤口,把血淋淋的创口向蝙蝠侠展示,以求得他的满意和饶恕——温德尔闭上眼,堪称冷漠地回答:“只有我一个人了。”   “你能明白这种感受吗?只有我一个人了。”   传闻中行事残暴冷酷的蝙蝠侠沉默了一会,摘下自己身后的披风。黑色的、像是蝙蝠翅膀的披风被他伸手展开,又被轻柔地裹在温德尔身上,像是一个无言的怀抱。   他轻声承诺,坚定地像一座山。他对温德尔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会看着你。”   星星落下来了。 第7章   好在布鲁斯因为得到满意的回答也在“暗自高兴”,所以温德尔的片刻走神并没有被抓包。待两人都回过神来,不约而同冲对方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短暂的停顿之后,布鲁斯继续发动攻击。   只见布鲁斯笑容一敛,垂下长而浓密的眼睫,幽幽开口:“温德尔——你说过会和我解释的。”   温德尔:?   见温德尔一脸迷茫,布鲁斯的眼神越发幽怨,慢吞吞道:“刚才我们逃跑时,那些绑匪们突然盯着卡车一动不动。温德尔,你是怎么办到的?”   温德尔:!!!——竟然忘了还有这一茬!   仿佛一道惊雷在温德尔的脑海里炸开,一瞬间闪过千百个念头又被温德尔一一排除。   有时候越是亲近的人反而越无法将秘密脱口而出,更何况因为布鲁斯常年极限运动而伤痕累累的身躯给温德尔留下了一种莫名的“布鲁西又菜又爱玩”的印象,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对布鲁斯隐瞒系统的存在。而为了避免布鲁斯寻根究底,温德尔决定采用万能借口——   温德尔望进布鲁斯的双眼,镇定又肯定地说:“魔法,是魔法!”   布鲁斯:“……”   迎着温德尔期待的目光,布鲁斯怔愣了一下,好像才反应过来,立刻露出了好奇又崇敬的神色,小声激动道:“哇哦!好神奇!”   温德尔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万能借口不愧是万能借口。魔法玄学可比“遇事不决,量子力学”好用多了,成功晋升成温德尔心中借口榜单NO.1。   “那迪克和胡安就是咒语吗?”意味不明地扫过温德尔志得意满地笑容,“好奇宝宝”布鲁斯故作天真。   而受到布鲁斯的鼓舞之后,温德尔顿时脑洞大开,对于接下来的圆场信心十足。但商场狐狸如他,明白有时候勉为其难、不情不愿说出来的假话反而更容易被人当做真相。   于是温德尔蹙起眉,迟疑道:“我不能告诉你太多,这对你而言太危险。”   布鲁斯一边听着温德尔在心底欢呼雀跃,一边把温德尔故作难色地拿乔摆款看在眼里。迎着温德尔假装难办实则欣喜期待的目光,布鲁斯配合地哀求:   “温德尔你最好了~下次我把我那份阿福小甜饼让给你!”   ——虽然我已经痛失小甜饼一个多月了。布鲁斯在心底补充道。   温德尔内心狂喜——好耶!阿福小甜饼!赚大发了!   他面上依旧是一副为难挣扎,最后装作抵不住布鲁斯哀求的模样,突然长叹一口气,松口道:“好吧,那我就告诉你——事实上,他们是一对双胞胎美人的名字。”   “在很久很久之前,有一对双胞胎美人,他们一个叫吉姆,另一个叫胡安。他们两位长相异常……嗯……性感有魅力。只要见过他们一面的人,往往对他们印象深刻,他们因为美貌而引来众多觊觎,即便是行走在黑夜里,也经常会被人莫名盯上。他们的敌人甚至会叫嚣‘化成了灰我也能认出你们’——你就知道他们有多吸引人了。”   “后来一位不知名的魔法师研发出了一种神奇的一次性魔法道具,只要念出咒语,就能短暂地让周围人把注意力集中在特定的人或物品上。”温德尔越编越顺畅,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位魔法师曾与吉姆和胡安有一面之缘,为了纪念这对双胞胎,他最终把这种小道具的咒语设定成他们的名字,以此让后人铭记两位的美貌。”   “哇哦。”布鲁斯面无表情,咬牙夸道:“听你的描述,他们就像魅魔。”   温德尔给了布鲁斯一个赞许的眼神,用一种“你很上道啊小伙子”的语气八卦道:“事实上,吉姆与胡安就是魅魔!他们性感多情,还总是喜欢穿着紧身衣到处乱逛,有人曾建议他们裹一个披风,但被他们拒绝了。”   听到这里,布鲁斯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话语在嘴边反复吞吐,最后还是被咽了回去。他神色诡异有略带痛苦,颤抖着追问:“那么温德尔是怎么拿到这个魔法道具的?你还有吗?”   “颇为遗憾的是,我只有一份。”温德尔瞬间警觉,赶紧给自己疯狂打补丁,“是之前一个路过布鲁德海文的魔法师送我的,作为我救济他的谢礼。这次正巧带在身上,为了救我们两已经用掉了。”   布鲁斯已经被温德尔的满嘴跑火车折磨得没有脾气了,物极必反,他甚至开始诡异地心平气和起来。   布鲁斯意味深长地盯着温德尔一会。就在温德尔有点毛骨悚然之际,突然展颜一笑。布鲁西宝贝牌夸夸机器上线:“小温蒂好厉害啊!”   温德尔顿时长吁一口气。   温德尔对布鲁斯也露出了一个笑容,像老大哥般拍了拍布鲁斯的肩膀,故作谦虚:“这有什么。布鲁斯你赞助那么大一个正义联盟,我这支援一个魔法师也算不得什么。”   “可是超人不会魔法,各种战损也很令人头疼。”布鲁斯的视线扫过远处假装认真记笔记,实则已经半个身子侧过来竖起耳朵偷听的某人,故意一字一顿拉长语调抱怨道。   话音刚落,那边的小记者飞快地转了个身,坚决地把屁|股对准了布鲁斯。   布鲁斯:……   而趁着布鲁斯好像被台上演讲的卢瑟吸引了(实际正在怒视小记者),温德尔趁机向995询问下一个任务。   “主线任务尚未触发。检测到宿主所在地点,可以领取大都会专属日常任务。”995回复道。   “大都会专属日常都有什么?”   “大都会专属日常任务:拯救掉下树的小猫,帮助老奶奶过马路,指引迷路的游客回酒店……”   “等等!”温德尔忍不住打断,“为什么这听起来像小学生日行一善的课后任务?”   “事实上,”995对温德尔进行更正:“这是超人在大都会的日常任务。”   温德尔和995都陷入了沉默。   “当、当然,大都会也存在众多随机任务。只要宿主多逛逛,总能遇到开启任务支线的。”995补充道,顿了顿,声音突然飘忽起来:“或者宿主可以考虑换去哥谭开局?比如可以打打企鹅,捉捉鳄鱼……”   “去哥谭?”温德尔震惊,“开局去哥谭送人头吗?”   哥谭,一座极度排外、人人地|域|歧|视的城市。除了布鲁斯·韦恩会在航空公司的广告里微笑着说“欢迎来哥谭旅游,乐趣超乎你的想象”,几乎所有的哥谭人恨不得把“外乡人滚出哥谭”刻在城市宣传牌上广而告之。   哥谭无论是普通居民还是□□反派,都有一套自成体系的行事法则。   哥谭人,哥谭事,哥谭毕。   哥谭的反派和哥谭的英雄蝙蝠侠存在着一种奇异的默契。反派们乐此不疲地给蝙蝠侠找麻烦,但就像小孩子拉帮结派搞小圈子,要是有外来者想要参与他们之间的“游戏”就会被群起而攻之。就算是物抗点满的超人又或者魔抗点满的奇异博士,在哥谭反派手中狠狠吃瘪几次之后都选择遵从蝙蝠侠的建议——“滚出他的哥谭”。   “还是大都会吧。”温德尔一锤定音。   确定了新手村地点,温德尔又想到了另一个麻烦事:“我不能用现在的身份做任务。”   温德尔本身性格并非喜好张扬,对于大张旗鼓公开当英雄表示敬谢不敏。   上一个公开身份的超级英雄还是托尼,但直到今天美国各类机构还暗搓搓地想要监视钢铁侠的一举一动。自那之后,更多的英雄认同了蝙蝠侠“隐藏真实身份”的建议,选择了紧紧抱住自己的普通人马甲,以此减少一些不必要的政治甚至舆论麻烦。   温德尔态度坚决,但995也没有什么隐藏身份的办法,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建议道:“要不试试抽卡?”   一雪前耻的欲望在心中膨胀,偷|渡欧洲的机会近在眼前。没有人类能拒绝抽卡,下一个大奖必定花落我家!   在脑海里向系统点了一首《好运来》,激|情的音乐中让人信心满满,温德尔伸出了跃跃欲试的小手——   “抽卡!”   熟悉的光芒再次出现,十张卡牌悬浮面前,交错着金紫蓝灰四色光芒。在温德尔期待的目光下,卡牌一张张逐渐定格色彩——   灰色、灰色、灰色、灰色、灰色……   转眼就剩两张卡牌尚在闪烁,但颜色也逐渐趋于黯淡——故乡非洲已然向温德尔敞开了怀抱。   ……   正当温德尔欲哭无泪之时,一旁的布鲁斯看着温德尔皱巴成一团的脸蛋,脑海里却没有听到温德尔的任何心音,不由好奇又担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德尔?”   就在布鲁斯的手掌落在温德尔身上的那一刻,两张原本颜色快要固定的卡牌瞬间像是被泼了油漆一般飞速鲜艳,最终定格在了闪闪发光的金色上,闪瞎了995,震撼了温德尔。   “双黄蛋!竟然是传说中的双黄蛋!”995声嘶力竭。   “欧狗竟是我自己……”温德尔不可置信地喃喃。   迎着布鲁斯关心的眼神,温德尔流下了感动的泪水,嘴角不住地往上扬。好在他非常善于强忍欢欣——他镇定地抹掉眼角的泪花,一半明媚一般忧伤地仰起头,动容道:“我很好。是莱克斯说得太好了,我太感动了。”   与此同时,台上的卢瑟正铿锵有力地怒斥超人之罪:“……在这里强烈谴责超人,多次故意损毁他人财物,给我的集团带来了巨额损失……”   布鲁斯:你最好是真的感动。   确定温德尔藏有秘密且不愿坦诚相告之后,布鲁斯决定终止这场试探。于是他顺着温德尔的借口附和道:“好吧,但是我觉得卢瑟讲得可有够无聊的,我得去找个角落清净会。”   温德尔心系卡牌,对此欣然同意。 第8章   两张金灿灿的卡牌让温德尔激动不已,直到离开宴会回到了酒店,温德尔忍不住又把他的“欧气象征”拿出来欣赏,顺便开始仔细研究——   【卡牌名称】亚茨拉斐尔的祝福   【卡牌属性】SSR   【卡牌来源】亚茨拉斐尔   【卡牌说明】很荣幸地通知你,获得了“天使”类马甲。至于你是炽天使还是能天使又或者是插着白翅膀的普通人,谁知道呢?卡槽首次装备此卡牌,进行“天使”范围下的二次阶级抽取,能力与阶级相关……是我喜欢的赌运气时刻。记得远离喜欢捕捉天使的种族。为什么?因为他们不是我,他们会割掉天使的翅膀……你问我是谁?我是克劳利,不是克蠕利,亚茨的卡牌由我负责解释。   【其他】天使的祝福就是帮助人心想事成,让我看看你的心愿……克劳利!你这个讨厌的臭恶魔!快把卡牌还给我!   【卡牌名称】目睹   【卡牌属性】SSR   【卡牌来源】鹰眼   【卡牌说明】卡牌使用者可以转承他人伤害及疼痛,并使用积分治疗已转承至己身的伤害。请注意,疼痛无法用积分消除。伤害转承次数无使用限制,但请留意自己的承受上限。请谨慎使用本卡牌!   【其他】那个孩子——快银,他的死是我的错。后来小娜又代我而死。本来应该是我……本来应该是我!   “一张是马甲牌,一张是治愈牌。”温德尔把卡牌的解说又看了一遍,对那对活泼的天使恶魔十分有好感,又不由地为【目睹】那短短一句话的背景解释感到悲伤。但总体而言,他对这次两张卡牌非常满意,没有明显的副作用,也不是消耗类的次数卡。   “亲亲现在装卡吗?”   “第一张卡牌的能力和天使身份有关系,可以趁有空先了解下。”   温德尔点点头,把西装脱下来扔到一旁,坐到了酒店房间里的沙发上:“现在我手头一共也只有两张卡牌,正好全部装备到卡槽里。”   温德尔先把【目睹】放入卡槽,卡牌闪烁着碎金的光芒,表示已经处在激活状态。就在即将放入第一张【亚茨拉斐尔的祝福】时,温德尔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了动作:   “是不是装备的瞬间就自动二次抽取天使阶位了?”   “是的……”   一想到又要试手气,温德尔和995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我是欧皇……吧?”温德尔犹犹豫豫地向系统求证。   995吞吞吐吐艰难道:“……不应该吧。”   虽然嘴上都把“双黄蛋”的功劳揽在自己身上,但一人一统都心知肚明这次的奇迹八成是因为布鲁斯的“点石成金”。   要里子还是要面子?这真是一个让温德尔……不用思考的开卷题。   995和布鲁斯又不是外人!   温德尔飞快屈服并主动拿出手机给布鲁斯拨号:“远程通话应该也有作用。真正的欧皇,欧气总是取之不尽随意转移。”   大都会边界。   布鲁斯此刻正在回哥谭的路上,车窗内外都是一片寂静。他独自一人,收紧的下颌冷凝得如同雕像。道路两旁的路灯飞速向后退去,在他的蓝色眼眸里烙进闪烁的光斑。   突然,车载系统播报来电提醒。布鲁斯眼神锐利地在屏幕上一瞥,看到备注是“小温蒂”,又放松了下来伸手点开。   “小温蒂,又想我了吗?”   电话里传来了布鲁斯磁性的声音。   而温德尔突然不自然的神色让八卦的995脑洞飞起。995意味深长地在温德尔的脑海里拉长了调子起哄,一个一波三折的“哦~~~~”让温德尔恨不得瞪他一眼。可恨995在温德尔的脑海里,温德尔只好把坐姿换了个方向,摆出一副不搭理的姿态,好像这样就能躲开995的偷听。   电话那头,传来布鲁斯轻浅的呼吸声。   温德尔也不知道刚才为什么会有瞬间的不自在,但好在他很快调整过来,与往常无二地打招呼:“布鲁斯,你还在路上吗?”   “快到哥谭了。”布鲁斯语带笑意地回应,“早知道温蒂这么想我,我就在大都会陪你了。”   温德尔好笑地摇摇头。自家好友的不着调就像是一种甜蜜的负担,让人又爱又恨:“布鲁斯!我有正事!”   “哦?”   布鲁斯的眼眸深沉下来,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自从晚宴结束与温德尔分别,他就再也听不到温德尔的心音。温德尔深夜突然打来电话,他不免开始多想。一种想要回程的欲望拉扯着他,但他同时也放心不下让蝙蝠洞里的两个未成年结伴去夜巡……   “我想要抽卡,你的运气都特别好,你说一声祝我好运就可以了。”   还好温德尔很快揭晓了谜底,当他清亮又轻快的声音在耳麦里响起,布鲁斯放松了刚才紧绷的脊背,无声地长叹一口气,故作苦恼道:“真拿你没办法。”   他顿了顿,说:“那我把所有的好运都送给小温蒂。”   “都给你,只给你。”   ……   随着布鲁斯的低语,温德尔顾不得突然热起来的脸颊,赶紧快准狠地把【亚茨拉斐尔的祝福】插进卡槽。   顿时,一个高大的天使出现在房间里。   天使的外表非常吸引人,温德尔看了一眼,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阶级的天使。但脑海里的995已全然沉浸于美色,开始语无伦次地用各种华丽词藻表达“好看”。   温德尔收回目光,把注意力放回电话。   “怎么样?”布鲁斯在那边饶有兴致地追问。   “特别欧!”温德尔笑着说,“不愧是布鲁斯,下次抽卡赖定你了。”   “好啊,包圆了。”布鲁斯轻笑一声。眼见即将开上哥谭大桥,进入哥谭界,他又收敛了笑容,面色再一次沉下来。   但布鲁斯传递给温德尔的声音依旧懒洋洋的,有着富家公子一如既往的小傲娇:“今晚你吓坏了,早点休息吧。我要回家去享受阿福的小甜饼了。”   温德尔:……吃小甜饼的部分可以不说!   ……   挂断电话之后,温德尔终于有时间好好观察自己期待已久的马甲了。   “我是说,哇哦,这可实在——哇哦!”995还在语法混乱、词不达意地表达赞美:“非常的——冰清玉洁,高高在上,秀色可餐。”   听着这些混乱的、没有一个用对的成语,温德尔扶额汗颜,决定把995的素质教育即刻提上行程。   温德尔向天使望去,而刚才双目紧闭的天使恍若有所知觉一般睁开了眼睛,直直对上温德尔的目光。   柔顺的银色长发在灯光下恍若朦胧着一层光晕,花纹繁复的华丽发饰垂落其间。沉稳的深金色瞳孔看起来充满悲悯又有着目空一切的威严和冷漠。银色的睫羽低垂,在深邃的眼窝投下一片暗影,不近人情中又带着一份几不可查的脆弱,让人过目难忘。   天使的衣服与他的美貌相较看起来极为简单,不过一件编织着花纹的水银色长袍,隐隐透着金属的质感,唯有手上的一根金色权杖看起来稍有讲究,最顶端居然是一颗光彩奇异的珠子,散发着莹润的光芒。   “一对翅膀?!”   995终于停止他的喋喋不休,开始关心正事。当他把注意力从天使的美貌里拔出来,立刻大惊失色:   “他那么精致——怎么可能才一对翅膀?”   众所周知,天使的外貌由本身的能量决定,而能量则毫无疑问由阶位,又或者象征着阶位的翅膀决定。一对翅膀的天使,能量极为稀薄——和“插着白翅膀的普通人”相差无几。   “估计是最低等的普通天使。只能用翅膀飞飞,偶尔给别人一个祝福,增加点没什么用的运气。连治愈术都不会,更别提武力值了。”目光从天使朴素的衣着再换到他身后垂落着的一对白色翅膀,995显得非常失落:“韦恩不好用啊……早知道自己抽了。”   温德尔却不觉得失望,布鲁斯能让他抽到两张SSR,已经让他十分惊喜,现在也不过算是回归了自己的正常水准。至于二次抽取,说到底不过是锦上添花——温德尔一开始想要的就只是一个马甲,现在能够拥有普通天使作为马甲已经非常幸运,他并非得寸进尺地一定要得到炽天使阶位。   温德尔站到了天使的面前,他伸手,试探性地想要触碰天使的脸颊——而出人意料的是,天使如同镜像一般,也抬起了手,比划出了同一个姿势。   温德尔于是改变了方向,顺势和天使轻轻击掌。   就在两人手掌相接的那刻,迎着温德尔震惊的目光,天使突然将手指强硬地插|进温德尔的指缝间,变成了十指相扣。在温德尔怔愣的瞬间,温德尔和995突然感受到脑海里多出来的信息——   【法*$#*&)】   【能力】言出法随   【说明】每使用一次能力就会陷入休眠,休眠期间不可使用能力,休眠天数按等比数列递增。   在温德尔对信息确认无误之后,天使松开了紧握的手,小臂自然垂落身侧,恢复了一开始闭眼静默的状态。   “法天使?天使阶位没有法天使。”995迷惑,“难道这个不是正宗的天使吗?……但是能力看起来还是挺酷的。这个休眠期是什么?”   温德尔点点头,和995解释:“如果按照说明来,法天使的能力使用次数极为有限。”   “从第一次使用开始,休眠时间分别是1,2,4,8,16……,如此说来,如果按照最理想的休眠间隔,每一次苏醒后就立刻使用能力,以人类的寿命,一辈子也只能使用十四左右。更何况使用能力的频次绝非如此准确。所以……”温德尔叹息道,“好消息是,一年内如果严格按照间隔期使用,我们最多可以用八次言灵。坏消息是,之后再使用,就要间隔几年甚至几十年。”   “不过我们本来就只想要个马甲而已。”温德尔安慰低落的995:“这几天有空,我们就可以去做大都会日常任务了。”   闻言,995立刻又兴奋起来:“做很多很多的任务,就又能抽好多卡啦!”   温德尔笑着点点头。 第9章   另一边,布鲁斯选择连夜赶回了韦恩庄园。   在他准备去书房的路上,正好遇上阿尔弗雷德。   “阿福。”布鲁斯脱下西装塞进阿尔弗雷德的手里,朝着自己的老管家点头示意,“我该去夜巡了。”   “布鲁斯老爷。”   阿尔弗雷德把皱巴巴的西装挂在小臂上,跟在布鲁斯的身后:“我们以为您会在大都会过夜的。”   “我们?”布鲁斯警觉地抓到关键词,快步走到书房的三角钢琴边上,掀开琴盖,敲下几个黑白键组合。墙上的书架移到了一旁,露出一个宽敞的入口。   “迪克少爷今天正好回家用晚餐。”阿尔弗雷德跟在布鲁斯的身后进入了蝙蝠洞,意有所指地说。   布鲁斯非常明白阿尔弗雷德这句淡淡的仿佛客观陈述的话语背后的潜台词——比如我的老爷应该反思一下为什么迪克少爷只愿意在你离开庄园时前来拜访——又比如我的老爷应该学会和自己的儿子好好相处——但布鲁斯,即便被称为“老爷”多年,但依旧不改当年少爷时的任性作风。   布鲁斯假装听不出其中的谴责意味,当然也没有再继续接阿尔弗雷德的话。   于是阿尔弗雷德话锋一转:“听说您去大都会参加晚宴,迪克少爷表示愿意帮您完成今晚的夜巡。”   “迪克和达米安已经出发了。”   坐在巨大的屏幕前查看监控视频的提姆·德雷克听到脚步声转了过来,一边接话一边抬颌示意布鲁斯看向空荡荡的蝙蝠车停车位:“布鲁斯,你来迟了。”   布鲁斯皱起眉头,心情很不美丽地想要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在阿尔弗雷德看似和蔼但威慑力极强的目光下不情不愿地抿紧了嘴。打开通讯器,用仿佛做出了莫大让步的语气对正在夜巡的迪克干巴巴道:“等你回来,我们需要谈谈。”   随后不等迪克应允便切断了通讯。   迪克:……   今晚的哥谭难得的风平浪静,尽管迪克反复在犯罪率最高发的小巷来回巡逻,也找不到任何一个鬼祟的身影。   在第十七从小巷上空掠过之后,他身后的达米安——因为同情即将被父亲约谈的大哥,为此努力忍下了之前十六次涌到嘴边的刻薄话语——终于忍不住开始喷射毒液。旧账一路从占据着蝙蝠车驾驶位的恩怨翻到迪斯科制服甚至“活力双雄”的组合名……在被达米安尖酸刻薄地数落了一顿人老速度慢之后,郁闷又受伤的迪克·老古董·初代罗宾·现任夜翼只能满心不情愿地打道回府。   ……   “阿福,布鲁斯,提米——”迪克跳下蝙蝠车,自如地冲三人一挥手,熟练地向阿福讨要到了自己份的专属小甜饼。然后才迎着布鲁斯深沉的目光站到了蝙蝠电脑前。   布鲁斯视线扫过迪克托在掌心里的小碟子,碟子上盛着的小甜饼一如既往的香甜可口——阿福今天依旧没有给他准备小甜饼。而迪克也没有丝毫分享的意思。   迪克假装没看到布鲁斯充满暗示的眼神,自顾自地把小甜饼塞进嘴里,甚至故意发出咀嚼声,大声发表赞叹:“阿福,今天的小甜饼还是这么好吃。”   “你喜欢就好,迪克少爷。”阿福远远地应和了一声,并把手里另一碟小甜饼塞给了达米安,成功让暴躁的罗宾暂时安静了下来。   再次确认迪克不会和自己分享小甜饼,而阿福也没有给自己端一碟的意思。布鲁斯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但故作不在意地转身,操作起蝙蝠电脑。   他三两下把温德尔的照片调出来展示在大屏幕上,示意迪克进入正题:“关于温德尔·赛尔德,你知道多少?”   屏幕上温德尔的照片来自一次慈善新闻的采访报道,俊美的黑发青年面带笑意,轻轻抚摸着一个孤儿的头顶。蝙蝠洞的屏幕非常巨大,即便站在远处的提姆都感觉像是被温德尔温柔的目光静静注视着。   “温德尔?”迪克偏头沉吟了一会。   迪克还未想好措辞,但站在提姆身旁的达米安抱着手臂抬头看屏幕,冷嗤了一声,颇为不屑地评价道:   “他看起来就很弱。”   ——“达米安!”   ——“小D!”   顿时,除了达米安本人,蝙蝠洞里所有人性生物都对他投去了谴责的目光。达米安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跳起来,他尚未变声的嗓门又尖又细——“我一秒钟内可以打翻十个他,我有说错吗?”   “他不是敌人,小D。”迪克无奈道,“他是我的朋友,还是布鲁斯的,嗯……青梅竹马?”   布鲁斯对于用词非常讲究,他小声而快速地更正:“童年挚友。”   “好吧,童年挚友……但总而言之,温德尔算是阔佬圈里为数不多没有变异——我是说,执着于搞个披风兼职或者找个披风对手之类的,我们应该充分肯定他的职业专一性。”说到这里,迪克自然而然地开始回答布鲁斯的问题,他说:“作为赛尔德家族目前唯一的成员,温德尔是个相当认真负责的企业管理家。”   毫不负责的企业管理家:……   “抛开社会地位,温德尔的性格也非常友好,很有礼貌,几乎没有看到他发脾气。”   性格非常不友好·经常使用暴|力的黑漆漆:……拒绝拉踩!   但随后,布鲁斯脸上又露出了迪克非常熟悉的表情,那种怀疑的、防备十足的、蝙蝠侠式的、审问罪犯般的,表情:“你和他关系很好?”   “布鲁斯!”   迪克不禁皱起眉头。   每当布鲁斯露出那种神情,总会让他反复想起自己离家出走前的那几次争吵——充满蝙蝠侠单方面的、毫不掩饰的质疑和掌控欲。尽管迪克现在已经是一位足够成熟独立的英雄了,他可以完全不听蝙蝠侠的指挥。但很显然,布鲁斯还没有完全意识到这点。   “如果你想知道我们的关系,”迪克深吸一口气,冷静地开口,“或许应该先和我解释一下你调查他的原因。”   ……   尽管布鲁斯觉得这没有必要,但在阿尔弗雷德静静的目光下——他心领神会了自己的老管家的潜台词。于是他顿了顿,勉为其难地开口:“今天我和温德尔一起被绑架了。”   “然后——?”迪克挑眉,饶有兴致地暗示他继续。   “一开始,温德尔暗示我别反抗,用交赎金的方式解决——非常正常也非常正确。但在他给助理打电话的时候,突然极为反常地开始挑衅绑匪。然后——”布鲁斯又停顿了一下,巧妙地隐瞒了“吉姆与胡安”的出场部分,“所有绑匪突然毫无征兆盯着卡车陷入静止状态。”   尽管布鲁斯简略的叙述听起来极为干巴巴,但迪克对他的态度还是表示了满意。作为回报,迪克开口说:“我和温德尔的关系的确不错,他是赛尔德家族的掌权者,布鲁德海文的一切都绕不开这个名字。而我之所以能成为布鲁德海文的义警,事实上正是温德尔的默许给我提供了便利。”   “我在刚到布鲁德海文的时候,尝试用哥谭的方式——你知道的,捆起来扔警局之类的——但是布鲁德海文的警察署并不像哥谭,这儿有戈登,警察们也足够熟悉我们的作风——在布鲁德海文,虽然警察署也同样腐|败无能,但他们比起哥谭同行,对突然出现的义警以及每天被丢在警局前的罪犯态度更为激烈和排斥。尽管我会把那些证据一同扔到门口,但他们依旧选择用自己的方式,从头调查——或者说懒得调查,直接收点贿赂就保释。他们不信任我,讨厌我给他们增加了工作量。极端时,有警察在警察署前的布告栏上贴了纸条——夜游侠滚远点。”   “TT”,达米安臭着脸,正要对此发出刻薄评价。提姆眼疾手快地拿小甜饼堵住了达米安的嘴,于是达米安又决定把注意力放在身边可恶的德雷克身上,悄悄抽出刺刀开始他一百零八次【暗杀德雷克行动】。   那边角落的小小混乱并没有影响迪克和布鲁斯的谈话。   迪克耸了耸肩:“有一天晚上,在我还不认识他的时候——温德尔遇上了劫匪,而我正好在夜巡,顺手帮他解决了小麻烦。在我离开之际他拦下了我——”   “你就是布鲁德海文最近出现的那个夜游侠吗?”站在倒了一地的小混混中间,温德尔突然出声。   迪克把卡里棍插回了后背,正准备对着一旁的高楼发射钩爪线,闻言停下了动作。   他流畅的肌肉和曲线漂亮的脊背在紧身制服下显得颇具爆发力,但他一言不发颇为沉默的态度又显得他像是抓娃娃机里的人偶那样死气沉沉、满怀心事。   离开了哥谭,放下狠话“再也不用布鲁斯一分钱”的迪克,白日里需要为找工作而焦头烂额,一日三餐的麦片让吃饭沦落为机械的维系生存的步骤。夜晚的活动也不像在哥谭一般顺利——不是说他想念蝙蝠侠的配合(他一个人也很好),而是没了阿福的支持(包括但不限于追踪提示以及夜巡结束后的小甜饼提供),年轻的英雄总是有点捉襟见肘,更何况需要一次次面对辛苦抓获罪犯但不被警察署承认的事实。   这一切都让他颇有些心累,因此也不愿意再开口和受害者交流——鬼知道他们的态度是“谢谢你”还是“滚远点”。   但最后他还是停下脚步。   “我叫夜翼。” 第10章   “夜翼……很不错的代号,听起来像是一种英勇的鸟类。”温德尔看出了这位年轻的英雄今晚的恶劣心情,温德尔态度温和,“你不是布鲁德海文的本地人吧?”   而就在此时,地上某个哀嚎的小混混从哀嚎中抽出了最后一丝精力,挣扎地朝着夜翼吼道:“他肯定和蝙蝠侠是一伙的!”   听到“蝙蝠侠”,迪克终于转过了身。   迎着迪克深沉又暗含危险的目光,小混混瑟缩了一下,不自觉地减小音量,用实际上所有人都能听清的声音嘀咕道:“他揍人的方式和力道和蝙蝠侠一模一样——我熟悉那个,我是从哥谭来的!”   夜翼烦躁起来:“Fuck Batman.”   他快步上前,报复性地抬手——重拳陷进了小混混柔软的腹部里,他的惨呼仍然盖不住那声巨大的闷响——现在他彻底缩成一团,再也没精力分心讲话了。   “又是一个从黑门监狱逃出来的渣滓。”夜翼厌烦道,“我之前在哥谭,到这儿没多久。但你运气实在不好,又撞在了我的手里。”   ——夜翼也没想遮掩自己前罗宾的身份,如果这能让布鲁德海文的罪犯们稍微有所收敛那也再好不过。   而就在迪克痛殴这群哥谭惯犯的时候,出乎迪克的意料,温德尔只是静静注视着,并没有上前阻止的意思。这不由得增加了夜翼对他的好感度——   在夜巡布鲁德海文的这段时间里,夜翼遇到过太多奇葩的受害者了。比如前一秒痛殴抢|劫|犯的女士在看到他屁|股的下一秒立刻变得柔弱不能自理,哭哭啼啼哀求他护送回家,又比如被救之后反而指责他对罪犯下手太重的圣母心……相较之下,脱离危险后第一时间转身就跑丝毫不搭理他的受害者已经算得上非常正常。   但温德尔,不仅没有惊恐地逃跑或者叫嚷,也没有干涉夜翼对于罪犯的处置,只是静静地看着。等夜翼把那些确定了身份(果然是从哥谭偷渡过来、蝙蝠侠手底下的漏网之鱼)的罪犯教训了一顿之后,他才接着开口:   “那么,夜翼先生,你不把这些劫匪抓起来吗?就像你以前做的那样。”   夜翼以手作梳把额前被汗水浸湿的头发扒拉到后面,闻言颇有些阴郁地回答:“就算我把他们绑起来扔到布鲁德海文警察署门口,明天他们依旧会被无罪释放。”   “他们犯了错,却不受惩罚。”温德尔听懂了夜翼的指控,他不禁皱起眉头,“听起来警察们在尸位素餐。”   “所以我决定不给他们增加工作量了。”迪克指了指地上滚成一团的劫匪们,“打一顿长点记性,明显比去警署里喝杯咖啡吃个早餐更有用。”   温德尔听出了夜翼松快语气下暗含的失望,他盯着眼前这个年轻英雄思考了一会,建议道:   “那您可以再做一次吗?把他们送到警署门口,他们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夜翼颇感好笑——那个时候他并不认得温德尔·赛尔德的脸,于是他对这个青年的狂妄之语感到一丝滑稽。但看在今天这场友好对话的份上,他决定满足青年的愿望——即使他认为这不过是一次无用功。   “那么,我会把他们放到警署门口的。”夜翼朝温德尔点了点头,“但——你别抱太大希望。”   ※   “后来呢?”   提姆在阿尔弗雷德的帮助下成功摆脱了烦人的恶魔崽子达米安,他端着一杯咖啡走过来,示意迪克继续。而布鲁斯也不动声色地将迪克所讲的一切记入蝙蝠电脑的信息库。   “后来?”迪克颇有些吊人胃口地拉长了语调,“你们猜怎么着——”   “第二天,我恰好要去警署应聘——别偷笑,提姆!我当时需要一份工作,打入警署内部无疑更方便我把那些罪犯关进牢里——总而言之,当时我坐在警察署的大厅里,那些混蛋警察正好吃完早饭,以‘没有证据’为借口给那些罪犯松绑来着。就在那些家伙大摇大摆快要走出警署大门的那一刻,温德尔施施然地从外面进来,把他们堵在了门口。”   “然后迎着整个大厅警察和罪犯的目光,他指着那群家伙淡淡说道:“我就是人证。”   “你不知道那些警察目瞪口呆的样子。”迪克笑了起来,俏皮地眨眨眼睛,“那些快要出门的罪犯气得破口大骂。”   “警察局长说不清是在震惊这群新来的小混混竟然不懂规矩到敢去抢|劫赛尔德的大老板,还是在奇怪温德尔竟然会为这点小事一个早上亲自到门口堵人——总之,他亲自动手,又把那群家伙困得结结实实,拉回了审问室。那些家伙这次自然而然被定了罪,判决的速度之快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后来我才知道,温德尔凌晨就亲自开车停在警察署门口。他一直没下来——直到他看见那些家伙被放出了门。”   “那次之后,赛尔德公司——你知道的,他们在传媒文娱方面简直无可匹敌,针对布鲁德海文警察署私纵罪犯的事发表了各类报道和讨论。后期舆论甚至席卷全美——各州纷纷自查,对警|匪勾结万分警惕。而布鲁德海文的警署也因此从上到下都换了一批。上一刻还坐在办公室里的警察局长下一秒就被自己的继任扭头送进监狱——相当精彩的好戏,又足够雷厉风行。”   说到这,迪克眉飞色舞。所有人都看得出他对温德尔的喜爱。   “现在的布鲁德海文警署效率堪称全美顶级,而我——应该说夜翼,在赛尔德传媒的宣传下,政|府公开承认夜翼是布鲁德海文的城市义警,警署也默认了夜翼提供证据的方式,甚至——”说到这里,迪克露出了一个颇有些炫耀意味的笑容,得意的目光扫视过全场,并重点落在了布鲁斯·蝙蝠侠·不受欢迎·老父亲身上。   “布鲁德海文的居民遇到夜间巡逻的夜翼总是会友好地问好,他们可是非常地、极其地——喜爱夜翼。”   闻言,抱着双臂的布鲁斯抬眸,口吻淡淡地下结论:“所以说,你们的关系就是他把夜翼打造成了一个明星?”   ……   蝙蝠侠总有办法在一句话内惹怒一个好脾气的人,无论是超人还是夜翼。   但好在这次布鲁斯的运气不错,达米安骤然爆发出尖锐的笑声,还没到变声期的娃娃音听起来格外刺耳,堪称酷刑……所以毫无疑问吸引了迪克的注意力,他忙着把达米安按进自己的胸口,意图用自己的胸肌堵住噪音制造器——所以布鲁斯逃过了一劫。   而布鲁斯则在阿尔弗雷德不赞同的“老爷”声下屈服了,默默地、面无表情地委屈了一会,最后承担起大家长的责任,主动把偏离的话题再一次拖回正轨:“你和他还有什么关联吗?”   “我们的关联可多了——就像布鲁斯·韦恩同正义联盟的关系。”迪克在提姆的帮助下终于成功把达米安固定在怀里,他一边在达米安的反抗之下锲而不舍地伸手去抚摸他的头顶,一边气喘吁吁地回答:“在布鲁德海文,即便是个义警也绕不开赛尔德。更何况我们私交不错。”   “布鲁斯,你到底想问什么?”夜翼不解道。   “今天他突然反抗的时候,说了一句话。”布鲁斯声音紧绷,表情严峻,确保自己的语调毫无疑义地传达了自己的质问,他紧紧盯着迪克因为玩闹而泛起泪花的蓝色眼瞳,不放过一丝微妙的神色:   “他说——吉姆和胡安。”   迪克似乎呆住了,熟悉的单词拼凑出了令人听不懂的句子。他的蓝色眼睛看起来迷茫又充满震惊,甚至流露出一丝令人同情的可怜兮兮。   “嗷——小D!”   达米安趁机从迪克的怀里跳出了出来——显然,失去了迪克的助力,提姆并没有办法让这个恶魔崽子安分地享受“美好的兄长关怀”,而获得自由的达米安第一个动作就是给了自家长兄一个肘击——正中胸膛。   迪克说不出是精神创伤还是□□痛苦亦或者两者兼有,他在蝙蝠侠看不出情绪的目光下把自己缩成了一团。吉姆与胡安——即使自己他们为豪,但这并不意味他不会感到羞耻。   翘是一回事,但是由自家的老父亲,哥谭恐怖象征蝙蝠侠,用低沉的语气喊出自己屁|股的名字,这还是太过了,太过了!   他今天就会做噩梦的!   迪克调整了一个姿势,巧妙地把自己的臀部从自家老父亲和一众弟弟的目光下悄悄转到他们视线不及之处。咳嗽了几声,确认所有人的目光回到了他的脸上。   他故作冷静地扯开话题:“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格雷森,你的屁|股已经让人难忘到生死时刻都要喊一声的地步了。”达米安犀利点评,“给自己屁|股取名字的癖好比陶德和家具打招呼的习惯还要奇怪。”   提姆也趁机凑热闹:“那个电视节目——超级英雄翘|臀特刊,其实我觉得第一名应该是美国队长。虽然你的臀部自|拍很火|辣,但是——”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迪克暴跳如雷地打断。恨不得以头抢地、对天发誓。   上帝啊,耶稣啊,奥丁啊,拉奥啊……谁都好,救救他吧! 第11章   进行了一番饱和式祈福之后,迪克的情绪看起来暂时放松了一些(又或者无所谓的摆烂了,谁知道呢)。   “我从来没有和家人、队友之外的人提过……嗯……他们的名字——也不会大张旗鼓地给赛尔德的电视节目投稿自己屁股的靓照——这里我有必要强调,那些都是纯天然的他拍!”   “……最后,提姆你是认真的吗?很明显我实至名归!别告诉我你是美国队长的粉丝!”   “那个赛尔德八成就是看在你屁股的份上才给你处理烂摊子。啊哈——义警和阔佬的绯闻,听起来可真熟悉,不过你们好歹是两个人,用不着自导自演、分饰两角。”   为了报复刚才迪克的亲昵举止,孝子·达米安选择继续发动攻击。擅长拉人下水的他毫不在意地把攻击范围再一次扩大到了自己敬爱的老父亲身上。   而一旁的提姆看热闹不嫌事大,把马克杯抵在唇边遮住笑意,姿态悠闲地靠在蝙蝠电脑操作台旁,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义警·蝙蝠侠·阔佬·韦恩:……   老父亲:蝙蝠侠和韦恩传绯闻怎么了?这么多年一直没人怀疑韦恩就是蝙蝠侠,不正因为哥谭日报添油加醋的绯闻宣传吗?!我还是砸了钱请人写通稿的!   “我得承认他见过我的——”迪克顿了顿,艰难地想要重复,但最后还是自暴自弃地选择略过,“但我不会特意和温德尔介绍他们的名字——布鲁斯,在你的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迪克控诉地回望布鲁斯,看到布鲁斯下意识躲闪的眼神,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立刻满脸委屈地拔高了声音,一个非常标准的、迪克式的“我要闹了啊”开头。   于是这次轮到布鲁斯头疼地转开话题。   他已经连续一个月没有吃到阿福的小甜饼了,今天又欠了温德尔一顿……他相信,如果迪克因这个理由趁机闹腾离家,接下来两个月他都别想碰到小甜饼碟子的边。   “你最近和他有接触吗?他不对劲。”   “我上一周才见过他。”见布鲁斯松口跳过了“吉姆和胡安”,迪克从善如流地配合,“我夜巡路过他在市中心的公寓,和他聊了几句,没什么不对劲……布鲁斯,你到底想问什么?”   布鲁斯沉吟许久,终于叹道:“我怀疑他和魔法侧有了关联。”   “魔法侧?”迪克收敛了脸上夸张的表情,声音也不自觉地严肃了下来。   “就我在布鲁德海文这些年的观察和了解,温德尔并未和任何魔法侧的人物有联系。事实上,多谢布鲁德海文的治安,除了你、斯塔克、奎恩、卢瑟、奥斯本……这类有着独特癖好的阔佬,他几乎没有接触过任何英雄或反派。”   布鲁斯陷入了沉默,他没有接话。随着温德尔身边未解的谜团越来越多,他的心情也随之逐渐恶劣。   秘密,意味着未知,意味着潜伏的危险,意味着失控的可能。   蝙蝠洞里一时安静了下来,迪克盯着布鲁斯看了一会,忽然如平地惊雷般地意识到蝙蝠侠想要做什么。   布鲁斯大概是感受到了过分刺眼的目光,他朝迪克看了过去,接触到迪克愤怒的眼神,他又装作无事发生般掠过他,将视线收了回去。   迪克被这种平淡又漠然的眼神一瞥,浑身的血都冷了下去。   迪克握紧拳头上前一步,深吸一口气:“你想——给温德尔装定位和监控器是不是?”   迪克停顿了很久,似乎用尽全力想要尽可能平静地表达,但谁都能听出他暗含的怒火:   “布鲁斯,你不能、你不能——无视温德尔的想法,枉顾他个人意志地把监听器定位器一股脑地安在他身上——又或者塞进某个礼物里,他开开心心地收下带在身上,却没人告诉他里面尽是些蝙蝠侠的小玩意。”   “你从来没变过……你从来学不会尊重隐私和信任别人,是不是?!”   随着迪克情绪的逐渐失控,他的措辞开始变得激烈和尖锐。原本在一旁含着笑意的提姆警觉地直起身子。他看着迪克,欲言又止,身形微动似乎想要上前打个圆场。   但迪克深吸一口气,抬手制止了他。   布鲁斯此刻就坐在蝙蝠电脑前的椅子上,而迪克则换了个位置。   他站到布鲁斯的正对面,微微低头,眼神锐利地扫过布鲁斯俊美而冷淡的面庞,语带讽刺地说:   “从我,杰森,到芭芭拉——再到克拉克,戴安娜……你把我们的隐私翻个底朝天,计划从A列到Z,可是你呢,你对我们足够坦诚吗?你不给出理由,也不听我们的解释,你只习惯用你自己的方式去了解、去掌握……”   迪克顿了顿。而正是这个微妙的停顿,让向来预感精准的红罗宾提姆脑海里瞬间响起警报。他立刻上前一步试图插在布鲁斯和迪克的中间,但这回是布鲁斯制止了他。   蝙蝠侠坐在椅子上,身姿挺拔,不动如山。他没有带面具,布鲁斯宝贝俊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相当完美、一如既往。他坐在那里,看起来姿态极低、态度友好地耐心倾听别人的怨言,好像无论说什么他都会照单全收。但实际上,所有人都清楚,坐在那里的不是布鲁斯·韦恩,坐在那里的是蝙蝠侠,而蝙蝠侠习惯让人感受到无力和挫败,无论是他的敌人,还是他的亲人、队友。   他好像在听。明明离得那么近。   但实际上,他又像是永远听不进。   在迪克看来,这一切都只是故作姿态。布鲁斯越是沉默,越让他感到愤怒。   但好在这几年在外独立的经历让迪克成长了很多,他并非刻薄的人,也无意伤害……当年那个无力的罗宾只会大喊大叫,以此希望挽留布鲁斯的目光。而现在的夜翼则学会了忍让和理解,但偶尔还是会不经意地失控。   他顿了顿,把话题拉回到温德尔身上:   “温德尔知道你是蝙蝠侠吗?!这么多年了,你从未告诉过他,但你电脑里关于他的文件夹却从未停止更新。”   “他如此信任你,甚至愿意为了救你而暴露自己的——我们暂且就定为魔法侧的玩意。他没有伤害你,只是救了你!而你现在想要如何回报他?蝙蝠电脑里一个新建的反赛尔德文件夹吗?”   布鲁斯依旧没有说话,他目光沉静,唯有收紧的下颌暴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   短暂地宣泄之后,迪克的怒火就暂时告了一个段落。   蝙蝠洞里又陷入了寂静,唯有远处倒吊着的蝙蝠轻扇翅膀的声音。   提姆和达米安没有插话——他们都知道当年迪克远走他乡的心结。   尽管现在所有小鸟都足够熟悉蝙蝠侠的作风,也各自学会了用巧妙的方式阻止或者回避布鲁斯过度的关心,但所有人都曾经历过抗议和爆发的阶段。   有人已经习惯了,但也有人——比如现在依旧身在布鲁德海文的迪克——或许仍未对此释怀。   ……   “老爷,容我插一句——”   在旁边耐心倾听许久的老管家阿尔弗雷德打破了沉默,他把手放到布鲁斯肌肉紧绷的肩膀上,以一个隐晦而不失安抚的姿势让他永远倔强的老爷放松了一点。   “赛尔德老爷只比您小四岁。”   “我相信他是个好孩子,不会伤害别人,也不会伤害他自己。我们何妨等等看?”   “阿福,你不明白——”布鲁斯想要反对,但迎着阿尔弗雷德对一切了如指掌的目光又艰难地停顿。   他如父亲般的老管家明白他的一切忧虑。布鲁斯并非是对监控温德尔有着强烈偏执,他只是在害怕——   那声枪响之后,这么多年来,他就未曾释然。   他以为他已经走出来了。他现在足够强壮,精通各类格斗,又有着满身的高科技……但是他没有。   他从没能走出那个小巷。   午夜梦回,他仍然是那个在阴暗狭长的小巷里,踩着满地鲜血哭泣的男孩。   而五年前温德尔差点当着他的面凋零在哥谭阴暗腐烂的小巷里,如同噩梦重现。像是命运对布鲁斯开的一个拙劣玩笑,又像是满含深意的一次警告——警告他别试图走出去。他一辈子都应该是个阴影、鬼魂,永远游荡在一场悲剧里,别奢望能逃跑。   从父母的死亡开始,他好像就一直在给身边人带来不幸,无论是杰森,还是克拉克,他们的死亡他都责无旁贷。而当五年前,他穿着蝙蝠衣以另一个自己的形象站在温德尔的面前。温德尔抬头时的那个眼神,就此成为他的执念,与当初父母的呼喊交融在一起,就此在他的梦境里挥之不去。   他不允许悲剧发生在温德尔的身上。他不会让命运再次得逞。   这既是蝙蝠侠对父母的承诺,又是他抵抗命运的誓言。   ……   阿尔弗雷德轻叹一声,劝慰道:“老爷,您应该给赛尔德老爷一个机会,他能照顾好自己。”   提姆和达米安沉默地望着布鲁斯,迪克则双手环胸,丝毫不掩饰期待的目光。阿福轻轻拍着布鲁斯的肩膀,沉默地表达抚慰和劝解。   布鲁斯没有答话,他仿若一尊雕像,凝固在了座椅上。布鲁斯沉默了很久,久到达米安不安地换了个姿势,久到迪克明亮的眼眸再一次暗淡。   但最后,他突然开口,望着迪克的眼睛,向他的儿子妥协了——   “好吧,没有定位器,没有监视器。”   “只此一次机会。”   迪克笑了起来。   他轻快地扑到布鲁斯的怀里,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尽管知道活泼的鸟儿拥有足够的技巧和韧性不会从椅子上摔下去,布鲁斯还是伸出了手,把已经长大的孩子搂在怀里。他对上迪克的亮晶晶的眼眸,轻轻叹道:   “阿福已经收拾好了你的房间。”   在迪克怔愣的时刻,提姆一把把达米安推进了布鲁斯的椅子,而他自己也挤了上去。在达米安的怒吼和阿尔弗雷得宽慰的目光下,提姆看到迪克朝着布鲁斯露出了一个孩子气的笑容,他说:   “那太好了,我正想在庄园过夜。” 第12章   翌日,大都会。   因为昨日跌宕起伏的精彩夜晚,疲惫的温德尔睡得极为香甜。阳光洒入室内,光斑逐渐从地毯慢慢移到床单上,又照在了温德尔白皙的脊背上。   温德尔把头深深埋入枕头里,像一只慵懒的猫咪,始终不肯睁开眼睛,而995也在呼呼大睡。很奇怪一个系统为什么也会需要睡眠(或者是休眠?),但总而言之,温德尔的脑海里充斥着995小小的鼾声,这让他睡得更香了。   “Boss,您今天上午10点需要参加星球日报的股权变更会议,我在车里等你。”艾伦——温德尔的助理——的声音突然在房间里响起。温德尔条件反射地直起身子,眼睛都还没睁开就忙着应承:“已经起了,已经起了。”   温德尔心惊胆战地等了一会儿,才发现是艾伦设定在他手机里定时播报的留言——温德尔愿意称之为世界最残忍的起床铃。   但温德尔,众所周知,是个非常靠谱的老板。所以在自家助理语音闹钟的催促下,他甚至没有试图再钻回被窝享受一下最宝贵的“再睡五分钟”,而是趿拉着脚步老老实实地去洗漱。   所以艾伦满意的在限定的时间里看到他的老板出现在车前。   “阿斯顿马丁?”   看着熟悉的车再一次出现在面前,温德尔呆呆地呢喃出声:“这不是我昨天坐的那辆吗?”   “很高兴您还记得他。”艾伦坐在驾驶位上,带着金丝边眼睛。闻言从后视镜里给自家老板丢了一个赞许的眼神,“昨天接到您的电话之后,我就从布鲁德海文连夜赶到大都会,虽然您最后没有给我报平安——”   说到这里,艾伦意味不明地停顿了一下,看到温德尔颇有些心虚地移开了目光,这才悠悠然地接下去:“但是得知您平安出现在宴会之后,我就改道去了大都会警察署。”   “在警察的协助下,我找到了那群绑匪,录了口供……顺便一提,这次您三年之内恐怕见不到他们了,然后我还去找到了这辆车。”   “司机已经给了补偿送去做检查了。所以我今天就是您的司机。”   “艾伦你真好!”温德尔赶紧狗腿地奉承自家能干的助理,伸出两只手在胸前并拢,做出一个托举的姿势,“我要把你捧在心尖尖上。”   “这倒不用。”艾伦面不改色,金丝边眼镜闪过一道锐利的光,“得加钱!”   ……   艾伦之于温德尔,就像佩珀之于托尼,卢修斯之于布鲁斯……他们牢牢地掌握着阔佬们的生活和工作,他们骑在阔佬的头上让他们俯首称臣……咳咳,不可说不可说……   总而言之,每一个阔佬都有自己专属的助理或者代理人。   但在以上几对组合里,只有艾伦和温德尔才是纯粹的雇佣关系。   艾伦只负责关心赛尔德公司的股票价格以及规划温德尔的商业行程,对于一切超过自己职责范围的事务,比如半夜赶去另一个城市寻找被老板忘记的豪车,又或者代替可怜的司机送老板去开会——这都得加钱。   但好在温德尔极为理解自家助理的工作理念,对于艾伦动不动的“要加钱”适应良好,相当配合并且严格执行“准点下班,加班付钱”原则。可以说是打工人梦寐以求的好老板了。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艾伦不再多话。他一路平稳地驾驶着阿斯顿马丁把温德尔送到了《星球日报》的门口。   《星球日报》的几个股东非常殷勤地站在门口迎接,热情地想要带温德尔先行参观一番,以便一会儿在会议上提升股权价格。但老练如温德尔自然是习以为常地婉拒:   “我和贵企的克拉克·肯特约了采访,我更愿意一会儿由他带领着参观。”   股东们对视一眼,只能应允,一行人便一起向顶楼的会议室走去。而原本跟在他们身后的主编佩里·怀特则悄悄退出了队伍。   ……   在温德尔百无聊赖地谈股价之时,楼下的佩里正好把克拉克堵在了办公室里——   “肯特。”   佩里开口,语气里杂糅了“你这小子竟然有点本事”“你瞒得我好苦”“现在还没和我坦白你是不是想死”等复杂情绪,让无辜又懵懂的克拉克瞬间僵硬在原地。   佩里用一种令克拉克毛骨悚然的目光扫遍了他的全身,直到面前的大个子支撑不住地打起摆子,头上的小卷毛都畏惧地耷拉下来时,他终于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然而微笑的佩里给克拉克带来了更大的恐惧。   他的超级大脑飞速把最近的工作回顾了一遍,确定自己连夜修改的第七版新闻稿没有任何一个标点符号的错误,而自己刚才划水摸鱼收藏Q版蝙蝠侠表情包时也没有任何人站在自己的身后……   “肯特!”看到眼前的大个子竟然胆敢在自己的面前走神,佩里的笑容坚持了三秒就像太阳底下的冰淇淋一般飞速融化了。他咆哮着:“你什么时候和赛尔德搭上了关系?你和他约了专访,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没有和我汇报?”   熟悉的咆哮响起,克拉克反而松了一口气。他硬着头皮无视身后露易丝投来的玩味目光,对着佩里尴尬解释道:“就在昨天的宴会上,赛尔德先生说过几天给我一个专访——他说过几天,我就以为这是个玩笑。”   “他是赛尔德不是那个不靠谱的韦恩!”   佩里怒吼:“别天天围着哥谭的蝙蝠侠和韦恩打转了,肯特!就算你是蝙蝠侠Super fan,又或者韦恩那张漂亮的小脸蛋迷得你神魂颠倒,你最好赶紧给我打起精神来,抓住这次专访的机会——如果我没有猜错,赛尔德这次来星球日报就是谈股权收购的事,或许很快我们就要换个老板了!”   “好的老编,是的老编!”   克拉克唯唯诺诺地送走了佩里,然后迎着周围一圈同事或敬佩或羡慕或调侃的目光一屁股摔回座椅,嘟囔道:“我是超人的粉丝。”   “当然,当然!”   露易丝笑着拍了拍克拉克的肩膀,戏谑道:“没人会忘了你——超人的专访记者,靠着采访超人声名鹊起的克拉克·肯特。”   “不管怎么说,现在你才是超人的专访记者。”克拉克回嘴。   “哇喔,听起来你有点吃醋?”露易丝撩起自己耳侧的卷发,冲着克拉克眨眨眼,“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我——或许是因为克拉克总是失踪,又或者是因为超人的指定记者必须能被扔下顶楼……你说呢,克拉克,你觉得是哪个原因?”   “小露!”   克拉克不由□□一声,讨好地用蓝色的大眼睛求饶。但被眼镜阻挡了的视线“攻击”果然效果大打折扣——露易丝毫不留情地把椅子转了回去,用背影宣告闲聊时间到此结束。   埋进资料堆里开始工作前,她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赛尔德现在在顶楼开会,你最好赶紧收拾出一份采访提纲。”   克拉克打开电脑,叉掉跳出来的蝙蝠侠流泪猫猫头表情包——幸好刚才佩里像龙卷风一样席卷过来的前一秒,他动用超级速度关掉了屏幕。   艺术照进现实,现在是超人流泪狗狗头了。克拉克盯着闪烁的光标,抹了把脸,认命地打下了第一个字母。   ……   经过一系列的商讨之后,时间已经邻近中午。   温德尔最终以一个令他笑容灿烂的价格拿到了星球日报70%的股份,顺带一提,另一个拿着20%股份的竟然是布鲁斯。也正因为韦恩集团代表的配合,温德尔取得比预期满意太多的结果。   要不是布鲁斯已经回哥谭了,温德尔真想立刻给他一个熊抱。   温德尔谢绝了星球日报其他散股董事的午餐邀请,决定去楼下吸一口大狗狗。按着好心员工的指路,温德尔顺利来到格子间,一眼就看到了蔫头耷脑埋在材料堆里的克拉克。   温德尔悄悄凑过去,正好听见克拉克一边打字一边碎碎念:“请问您对布鲁德海文新上任的市长有何看法……请问您昨晚为何与布鲁斯·韦恩先生一起从一辆客车上下来……请问您最喜欢的颜色是……您最喜欢的超级英雄是……超级宠物呢……”   “是超狗哦。”   温德尔突然出声,满意地看到克拉克被吓得差点蹦了起来(实际他差点飞起来)。克拉克震惊地发现他的超级听力竟然没能捕捉到温德尔的脚步声。   他回头对上温德尔愉悦的笑容,颇有些可怜兮兮地小声喊道:“赛尔德先生……”   温德尔忍不住伸手,在周围一众假装认真工作实则努力偷瞄的员工注视下,最终把手按在了克拉克头顶的卷毛上。   “赛、赛尔德先生?”克拉克迷茫,克拉克恍惚。   这流畅的手法,这怜爱的神态——和自己每天回家撸小氪的时候一模一样。   “克拉克——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温德尔摁了摁手下毛绒绒的小卷,发现他们有着自己固执的一面,无论他多么努力地蹂 | 躏,都会在他松手的下一秒弹回原状,“你是布鲁斯最喜欢的记者,而我是布鲁斯的好朋友。或许我们这次可以来一个轻松点的访谈。”   克拉克:!!!   克拉克:我竟然是布鲁斯最喜欢的记者?!   温德尔抬手看了看手表:“快到餐点了,不如和我一起去用个午饭,顺便聊聊?”   “哦对——”   温德尔慢吞吞地补充道:“占用了你的午餐时间,我很抱歉。所以——三倍加班费,可以吗?”   大狗狗瞬间亮起了眼睛。   克拉克:我宣布,现在我最喜欢的英雄是温德尔·赛尔德!老板万岁! 第13章   在克拉克的推荐下,温德尔和他坐进了星球日报旁边的一家快餐店。   快餐店并不大,铺着格子桌布的小方桌只能面对面坐两个人,但生意却很火爆,挤满了周边写字楼里的上班族,人们凑在这里谈些八卦趣事,享受安逸轻松的午歇时光。   克拉克和温德尔从方桌和座椅的间隙里穿过,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温德尔要了最里面的位置,那里虽然看不到街景,但清净很多。   “想吃点什么?”温德尔从服务员的手里接过菜单,又习惯性地转递给了克拉克。等克拉克迟疑地伸手接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才是那个新客。   温德尔顺势问道:“你有什么推荐吗?”   克拉克从善如流:“当然,我最喜欢他们家的汉堡,肉质饱满,足够丰盛。热狗也很棒,是我的最爱,如果你喜欢吃辣,那绝对是人间美味。当然还有可乐——没有人能拒绝碳酸饮料。”   温德尔认真地点点头,乖巧地按照克拉克的推荐挨个下单。   克拉克没想到温德尔如此好说话,和自己的那个阔佬朋友完全不一样。   记得第一次带哥谭王子来这家店时,布鲁斯相当傲娇,认为克拉克完全是在敷衍他——拉奥在上,这真的是他最爱的餐馆之一。但最后结束时,打包拎走五个汉堡的依然是哥谭王子本人。   他不得不认同佩里的那句话,温德尔和布鲁斯绝对是两个极端。一个性格有多可爱温柔,一个就有多变扭傲娇。   在热腾腾的汉堡和咕噜咕噜冒着气泡的可乐被端上来之前,克拉克已经单方面宣布温德尔是他的好朋友了。   克拉克拿出手机给温德尔展示自己家狗狗小氪的各种照片,而温德尔目不转睛看得津津有味。在克拉克提起“小氪早上会一屁股坐在我的脸上”“小氪会咬住我的睡裤把我拖下床”这如此类的养狗日常时,温德尔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露出不耐烦的表情,反而露出了开怀的笑容和羡慕的眼神——   “我一个人住,助理偶尔过来。我每天在外的时间太长,居住的地方也总是不确定,所以我没法养小狗。”温德尔遗憾道,“要是我也有个阿福,说不定也能养上一群猫猫狗狗。”   “你可以来我家撸小氪。”看到失落的温德尔,超人赶紧安慰:“虽然布鲁斯家有很多小动物,艾斯、阿尔弗雷德猫、蝙蝠牛……但小氪是最好的!”   “那我有机会一定要上门拜访。”温德尔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克拉克露出了松快的笑容。   “快吃吧。”   美味的大汉堡分别放在两人面前,让人胃口大开,打工人克拉克不由得感觉到饥饿。他两手固定住汉堡两端,举起,然后心满意足地咬下一大口,闭眼静静享受——啊,是幸福的味道。   等克拉克再次睁开眼睛,他发现对面的温德尔正举着刀叉在汉堡的上方比划——就像准备切割一块牛排那样。   “温德尔!!”克拉克震惊,克拉克不解。   而温德尔用同样不解的目光回望,似乎也很疑惑克拉克在震惊什么。克拉克绝望地再次想起了布鲁斯——现在他找到温德尔和布鲁斯的共同点了——所有的阔佬吃汉堡都用刀叉!   ……   在两人吃得差不多了之后,克拉克满足地拿起一旁的可乐吸了一大口,终于想起来自己身负“三倍工资”的加班重任:   “温德尔,我得问你几个问题……如果我回去之后写不出专访,佩里会杀了我的。”   温德尔欣然应允,甚至主动提出要克拉克问点新鲜的:“收购星球日报的事儿就算你不写,别的报社也会报道。我作为你的老板,自然要给你走内部关系。尽情问吧,克拉克,随意些。”   克拉克不是没有走过所谓的“内部关系”,上一个让他走关系的还是布鲁斯。   布鲁斯·韦恩的“内部关系”相当粗暴简单,准确来说就是克拉克全权负责。受访者本人倒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得不省人事,采访者一人分饰两角边想边编。每次走完“内部关系”,克拉克都要头秃很久。   以前让人PTSD的词汇今天听起来格外悦耳,克拉克甚至见到有小天使围在温德尔的身边大唱赞歌,而他耳边也传来了“克拉克对温德尔的好感度”破表的声音。   “好的好的!”克拉克换了个更为惬意的姿势,拿出录音笔,打开了手机里的采访提纲,“那么,先从昨天晚上您和韦恩先生从卡车上下来的事儿开头,可以吗?”   “当然可以。”温德尔笑着应和,“我们被绑架了——这部分的消息你可以去联络大都会警察署,但记得告诉他们你是我的指定新闻代言人,这样他们才会把消息给你。”   “至于卡车……”温德尔露出一个颇为骄傲的微笑,“他们抢了我和布鲁斯的车,所以我就把他们的车抢了。”   “哇……这可……”克拉克看看温德尔,又低头看了看手机。   采访提纲的下一个问题赫然是:“此次绑架后,您对登顶‘全美最受绑匪喜爱阔佬’第一名有何感想。”   克拉克眨了眨眼睛,小记者灵敏的雷达告诉他最好不要开口。但温德尔尚且沉浸在志得意满之中,听不到克拉克的追问,颇有些难耐地暗示:“克拉克,放轻松,接着问吧!”   克拉克咽了咽口水,眼一闭,心一狠,快速地读出了问题。   果不其然,他看到笑容凝固在了温德尔的脸上。   “上周!不,几天前!我才看过榜单,我明明是第二!”温德尔迷茫委屈,温德尔气急败坏。   “这次布鲁斯和我一起被绑架,为什么我的排名会上涨?这不科学!”   “是这样的……”克拉克小心翼翼地解释,“榜单最近更新了规则。之前只接受绑匪投票,一切按照票数排名来,现在增加了几个子类,分别是绑架难度、交易难度和事后处置,而且还增加了网友投票环节——你最想要绑架的阔佬——几个子类综合之后决定排名。”   克拉克从手机里调出赛尔德传媒排行榜大全,递给了温德尔。   【最受绑匪喜爱阔佬】的第一名赫然挂着温德尔·赛尔德的大名,往下一滑,还能看到子类星级和匿名评论:   【温德尔·赛尔德】综合评分:四颗星   【绑架难度】推荐指数四颗星(非常好绑,如果你花点心思查查他的行程,戴个头套就冲吧。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他的保镖,但幸运的是,他总会落单。)   【交易难度】推荐指数三颗星(非常配合!不打五星的原因是赛尔德公司财务真的非常难缠,居然压价自家老板的赎金,绑匪口才不行就赚不了多少,还不够军火费小弟费。)   ——此处赛尔德财务部公关回复:问就是没钱!   【事后处置】推荐指数四颗星(除了快乐老家贵宾房一间,帅照还能在电视网络上轮播好几天,伴随着赛尔德公关部的警告、强烈警告,谴责,再次谴责——传媒公司就是这样。)   ——此处赛尔德公关部留言:呵呵。   【网友喜爱度投票】推荐指数五颗星(快到妈咪怀里来!)   温德尔颤抖着手指飞速往下滑,找到了布鲁斯·韦恩——现在他已经掉到第二名了。   【布鲁斯·韦恩】综合评分:三星半   【绑架难度】推荐指数三颗星(非常好绑,只要他没有全球乱飞极限运动。除此之外,记得多带几个人,他很重!人工费较高。)   【交易难度】推荐指数四/一颗星(哥谭以外四颗星,不压赎金打钱快。哥谭一颗星,绑架总会被该死的蝙蝠侠或者罗宾打断。韦恩绝对是蝙蝠侠的姘头!)   【事后处置】推荐指数三/一颗星(哥谭以外三颗星,赎金总是还没取款就不翼而飞,奇了怪了。哥谭一颗星,拿不到钱反挨打,黑门监狱待遇差。差评!)   【网友喜爱度投票】推荐指数五颗星(不会吧不会吧,真的有人会不想要哥谭宝贝吗?)   到这里,温德尔已经没有再看下去的欲望了,他满脑子只想给艾伦打电话——他从来不干涉自家企业的各种策划,无论是害羞度爆表的超英翘臀评比还是这种奇奇怪怪的榜单……但今天!今时不同往日,是时候动用资本的力量了!   就在温德尔沉默着向邪恶老板的方向进化时,坐在对面的克拉克突然坐立不安起来。他频频向外张望,引起了温德尔的注意。   “克拉克,你不舒服吗?”   “额……是的,我有点不太舒服。”小记者欲言又止,面带焦虑,看起来颇有些尴尬,不断在位子上挪动,一副为难挣扎的样子:“我……我想要去一下洗手间!”   温德尔心下好笑,爽快应允。下一秒,笨拙的大个子便如龙卷风般消失在过道里。   几乎是同时,餐厅播放的节目突然插入了紧急新闻——南美火山爆发,村庄沦为死亡熔炉。   众人用餐、谈话的声音逐渐低下去,大家都屏息看着电视,不由得捏上一把冷汗。   直播下的镜头记录了惨烈的景象,岩浆如蛇,蜿蜒在黑色的尘埃间,而直升机只能盘旋在高空,无法靠近地面。记者的嘶吼声隔着屏幕传来,让人心惊胆战:“除非一个奇迹!无人能够生还!”   餐厅里的女士们不由害怕得闭上了双眼,男士们的叹息也为这个小餐馆平添一份悲伤。人类的高贵就在于同情和悲悯,即使肤色各异,国籍各异,但在灾难面前,同样会为即将逝去的同胞感到悲痛和惋惜。   可惜生命就是如此脆弱,绝境面前几无还手之力。   餐厅一片寂静,唯有新闻里记者的声音清晰可见。所以当他声嘶力竭地高呼起来,所有人都无比清晰地听到他在说什么。他在喊:   “超人!是超人!”   一道几乎看不清的红蓝色光影刚被镜头捕捉到,直升机上瞬间就多出了几个满脸黑尘的村民。记者激动地把镜头对准村民,让全世界看到这场奇迹的发生——村民们回过神来之后,紧紧抱在了一起。一时之间,劫后余生的痛哭声即便隔着屏幕传来也足够震撼人心。   餐馆里骤然爆发出掌声,有人率先举起酒杯——“敬超人!”   “敬超人!”   大家纷纷应和。   温德尔松了一口气,正想举起酒杯,耳畔突然想起995的金属提示音——   “大都会日常任务已触发——距离您四个街区即将发生坠亡事故。任务基础积分100,请问您是否接取任务前往营救?首次开启日常任务,额外奖励抽卡次数x 1,必出蓝色及以上品质卡牌。” 第14章   就算毫无奖励,温德尔也义不容辞,更别提刚亲眼目睹超人拯救村民的直播,澎湃的热血正在胸腔回荡。   “995,帮我接取任务!”温德尔快速起身往外走。   “亲亲!开马甲的时候本体是陷入昏迷状态的,得找个没人的地方!”995接取了任务,看到温德尔直直往餐馆外走,赶紧出声提醒,“去洗手间!把隔间门一锁,绝对是附近安置本体的最佳地点!”   温德尔点点头,立刻反身顺着克拉克刚才的方向朝洗手间冲去。   推开男洗手间的大门,里面非常宽敞,有一排独立的隔间。洗手间非常寂静,好像空无一人。   温德尔分神想到,克拉克应该也正在这个洗手间里,但时间不等人,他也顾不得考虑这么多,随意推开一个隔间,反手上锁,便准备换马甲出门。   使用卡牌的瞬间,温德尔的视线便骤然转换——他看到自己原来的身体突然萎靡下去。但令人惊喜的是,天使的马甲五感极其敏锐,动作也迅速灵巧,几乎是瞬间,温德尔便搂住了自己即将摔在地上的身体,轻而易举地将其安置在位子上。   “995,给我指路!”   下一秒,标示着紧急情况的血红色箭头就出现在面前,清晰地给温德尔指引了最快的前行道路——   窗户   望着几乎快在头顶的窗户,温德尔尝试扇动身后的翅膀飞起来。过大的羽翼触及两旁的隔板,把墙壁拍得砰砰响,温德尔毫不怀疑再来几下,翅膀就能把隔板给掀翻。   于是温德尔扫视一圈狭窄的隔间,一咬牙,调整姿势,以翅膀为支撑,抵在两个隔板上慢慢攀爬。好不容易挤到了窗户口,发现狭小的窗户只能容纳身躯的进出,一对大翅膀绝对不可能一起挤出去。   但好在换进了天使马甲之后,即便是第一次上手,对马甲的身体也适应良好。背后的羽翼仿佛生来就是自己的一部分,温德尔无师自通,竟然真的把大翅膀收进了身体里。   “天使在人间也不能时刻背着翅膀。”   995看着温德尔艰难爬出窗口,感叹道:“人间有太多异族了。但奇妙的是,这些种族自认为都比人类高贵,却总试图模仿人类的模样来生存。”   “这些以后再说,先去救人。”温德尔在心底默默记下“异族”,但随即示意995先关注眼下正事。   在995箭头的指引下,温德尔吸了一口气,向下一跃。   翅膀又骤然出现,轻轻挥动便带着温德尔瞬间拔高几十米,几个扑闪间,便已经穿梭在云间。   大都会的面貌在自己脚下徐徐展开,高楼如同积木,河流如同丝带,仿佛只要伸手,就可以尽握怀中。但温德尔无心享受自己的第一次飞翔,他紧紧跟随箭头的指引起落转弯。倏忽便看到红色标注的目的地已在眼前。   “就是那里!”995激动地说。   温德尔微微下降高度,谨慎地观察情况。   地面的人群聚集在一栋约莫二十层高的居民楼下。   人群极为嘈杂,一些人焦急地商量着什么,另一些则来回奔走,时不时抬头向楼上张望。高楼对面的几个楼层里不断有人探出脑袋,无一例外面带忧色。眉头紧皱的中年妇女趴在窗口大声叫嚷着“小心,小心”,也有年轻的妈妈捂着孩子的眼睛把他从窗口拉开……   温德尔往人们视线的方向望去——约莫十七八层的窗户外,竟然半挂着一个五六岁的女孩!   穿着红色裙子的女该,已经半个身子掉出了窗外,被高处的大风吹得摇摇欲坠。女孩的脚几乎悬空,求生的意识让年幼的她预感到了危险,用手死死扒拉着窗户的边缘,拼命想要爬回窗户内。   但她的努力杯水车薪。每次用力不仅没有能爬回去,身子反而越发一点点往下沉,眼看扣在窗框上的小手就逐渐痉挛颤抖起来。   “报警了吗?救护车叫了吗?”   “毯子准备好了吗?撑开——大家把毯子撑开!”   随着情况越发危机,楼下的人群自发行动起来,一群人各自捏着毯子一角,望着楼上小女孩的的方位不时调整着方向和距离。   但人群刚刚选好方向站定,就有人已经因为恐惧和绝望率先崩溃:   “没用的!没用的!”   “毯子这么小,楼那么高!孩子骨头软,摔下来也接不住!”   人群捏着毛毯——尽管这已经是能在短时间里找到的最厚实,最宽大的毛毯,但所有人心知肚明,这块毯子承受不住孩子重量的冲击,这一切不过是徒劳无功。   “只有超人!只有超人能救下她!”   “超人!超人!救命!”   从第一个居民仰头高呼,逐渐所有人都开始大声呼唤超人的名字。渴求那个红蓝色的身影再次带来奇迹。   但他们不知道,超人不会出现。   超人正在南美拯救火山爆发下的村民。分身乏术。   终于,高举多时的命运之锤重重落下,伴随着孩子尖利的叫声和人群的惊恐的呼喊,女孩紧绷的手指骤然脱力,小小的身影如同坠落的果实,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向地面砸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温德尔扇动翅膀,猛地向下俯冲。   ……   人群中有人注意到了温德尔,他们仰起头——   白色的天使势如利剑,劈开云层。   烈烈寒风扬起他银色的头发和白色的衣袍,如同一颗流星,又像一道神光。   他接住了那个孩子!   就如同一场梦,高贵圣洁的美貌天使怀抱女孩降落,阳光如碎金,照耀在他们的身上。   温德尔抬眸,把女孩轻轻放到地上。   感受到双脚再一次接触到踏实的地面,女孩努力想要停止抽噎,但小小的身躯依旧止不住的颤抖。   看着呆呆的女孩,温德尔颇有些担心。想了想,他蹲下身子,与女孩平视。羽翼向前收拢,如同白色的花瓣,将温德尔和女孩包裹了起来。   女孩果然被白色的翅膀完全吸引了注意力。她打了一个小小的哭嗝,好奇地仰起头。不再溢出泪水的瞳孔黑而明亮,倒映着温德尔的面容。   温德尔温柔地伸手摸了摸她毛绒绒的发顶。   “妈妈说,神会眷顾每一个好人,你是神派来拯救我的天使吗?”女孩怯怯开口。   “当然。”温德尔笑着回答。他从自己的翅膀上摘下一根羽毛,把它展示给女孩。天使的羽毛形状非常像鸟类,却又有着一眼就知道绝非凡品的柔软质感和通透光泽。   “看,这是勇敢的小朋友才能获得的礼物。你是勇敢的小朋友吗?”   闻言,女孩抹掉脸上湿漉漉的泪水,咧开了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大声回答:“我是勇敢的小朋友。”   “那么,我就把羽毛送给我们的小勇士!”   在女孩期待的目光中,温德尔把毛绒绒的羽毛轻轻放到了女孩伸出的手掌里。   他站起身,打开翅膀。   人群逐渐簇拥过来,有人还沉浸在刚刚的惊吓与震撼中,但更多人已经开始好奇地打量温德尔。已经救下了小女孩,温德尔并不准备多留。他朝人们淡淡点了点头,展开翅膀凌空而起,冲进了云层,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里。   ……   当温德尔再次飘浮在云层间,他终于有闲心感受飞翔的快乐。地面上看起来一团团的云朵,实际摸上去如同雾丝一般,在指缝间轻柔划过时,留下一层细密而冰凉的水珠。   与此同时,995的声音再次响起:“大都会日常任务【拯救坠亡女孩】已完成,首次完成日常任务,额外奖励抽卡次数x 1,必出蓝色及以上品质卡牌。”   “目前获得积分100,根据后续反响,积分将持续进行结算。”   “恭喜亲亲完成第一个日常任务!”995在脑海里播放了礼炮的声音。   温德尔也露出了一个笑容。他有感受了一会在云间穿梭的快乐,便准备回收马甲。但令人意外的是,卡牌虽然显示着【使用中】,但对回收的指令毫无反应。   “统统,我为什么回收不了马甲?”   “亲亲,回收马甲必须要触碰原身!我们赶紧回去吧!”   995的这句话像是一支声音洪亮的闹钟,更是提醒了温德尔一件事:“糟了!克拉克!他找不到我肯定会着急!”   温德尔惬意的表情一扫而空,赶紧支棱起大翅膀向小餐馆飞去,却发现自己忘记了返回的原路。   和在平地行走有参考物不同,高空都是白茫茫的、形状不断变化的云朵,即使向下俯瞰,小小的餐馆也很难被看到。   “995,我的好统统,快点给指路。”   “来了来了!”995殷勤地应答,“看我的!”   与充满危机感的血色箭头不同,这次出现在温德尔视野里的是粉红色桃心状的箭头,一蹦一跳的可爱箭头充分体现了995欢快的心情。   有了995的指引,温德尔顺利地找到了小餐馆。远远地就看到自己隔间的窗户还大开着。   温德尔正准备欣慰地收翅膀降落爬窗一条龙时,天使灵敏的视线却让他捕捉到一道蓝红色的光从天边嗖得一下钻进了他窗户的隔壁。   温德尔:?   这光的颜色,好熟悉……   尽管温德尔知道克拉克不是真的毛绒绒大狗狗,不会因为找不到人而委屈地呜咽。而像克拉克这样的大块头,也很难让一般人对他产生怜爱的情绪……但温德尔莫名总是对克拉克感到心软和喜爱,也执着地认定克拉克一定是那种看恐怖电影会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小可怜。   温德尔来不及多想,只能紧随其后,找准自己隔间的窗户,熟练地敛翅、扒拉、探头、扭身、落地。   完美!   但就在温德尔落地之后,隔壁突然传来了奇怪的声音,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是有人在穿裤子、穿衣服……   温德尔:……可怕!不会遇见奇怪的人吧?   温德尔赶紧伸手摸了摸失去意识的原身,把自己的马甲收回了卡牌。   再睁眼,隔间里就只剩下了温德尔自己,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在995周全的提示下还摁了冲水器,然后才在水声中打开隔间门,施施然向外走去。   与此同时,发出奇怪声音的隔壁也打开了门,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温德尔和克拉克迎面撞上,两人面面相觑,都石化一般僵在了原地。   与此同时,门外远远传来脚步声,似乎有人正向着洗手间走来。温德尔不动声色,继续默默盯——反正自己马甲早就收进卡牌里了,自己不慌。   于是只有马甲掉一地的克拉克挣扎了起来。   小记者顿了顿,当着温德尔的面,默默地把手里的眼镜摁回了鼻梁。   温德尔:…… 第15章   两人默契地没有说话,同手同脚地站到了洗手台前,并排着开始洗手。   洗手间的门果然很快被人打开。门口进来了一个瘦削的穿着西装的白领,他目光扫过僵硬的温德尔和克拉克。   克拉克和温德尔继续洗手,一直洗手,还在洗手……   打量了片刻,白领朝着隔间走去,路过两人伸手时,突然吹了一个口哨。温德尔和克拉克都一个激灵,从镜子里回望——白领对上他们的眼神,缓缓露出一个“我懂的”意味深长的笑容。   温德尔:……我是正经人!!!   温德尔在心里崩溃咆哮,但面上他却摆出了一副正经模样,甚至比商业谈判时还严肃几分。但令人万分惊奇的是,原来摸摸脑袋就会脸蛋爆红结结巴巴的克拉克,掉马之后性格简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仅神色自若、镇定非常,甚至堪称举止优雅地朝着镜子里的白领一点头。   见温德尔也盯着自己看,克拉克也朝温德尔露出了一个微笑,一点都不克拉克,一点都不大狗狗,反而和超人接受采访应付记者时的标准官方笑容。   当克拉克露出超人官方笑容的时候,恰恰说明小记者已经心虚到不行,甚至开始动用氪星人的力量调动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通常应对这样僵硬的克拉克,只要有人轻轻在他耳边说一一句“你战损又加倍了”或者“你稿子还没写完”就能立刻收获一个火急火燎生动活泼的大狗狗了……可惜温德尔对此一无所知。   但温德尔不愧是温德尔,依旧一句话让克拉克破大防。   温德尔:“你上完洗手间没冲厕所。”   克拉克:……   优雅镇定的外壳如同糖壳般碎裂,露出其下颤抖害羞的克拉克。克拉克脸颊蔓延上一抹尴尬的红润,一直扩散到耳朵才停下。他刚才威严而温和的冰川蓝的眼睛,现在弥漫着羞恼的水意,躲躲闪闪地偷瞄温德尔,眼神半是讨饶半是局促。   坐在餐桌前的时候,克拉克觉得温德尔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阔佬。   温德尔坦率,温德尔可爱,温德尔真诚又善良,和外面那些恶趣味的阔佬真的好不一样。   ……   事实证明,再可爱的阔佬也有恶劣的一面。   温德尔一边拿纸巾将手上的水珠擦干,一边满意地看到刚才乖巧可爱的小记者又回到身边了。   克拉克讨饶许久,见温德尔还是一副饶有兴致地挑|逗模样,他又想起了B,他扮演阔佬时也总是喜欢捉弄自己。但好在这么多年了,克拉克也一直在进化,学会了如何应对还没玩够的恶劣阔佬,那就是坚定地搬出氪星人与众不同的能力进行镇压——   “超级速度,你没听到。”   温德尔:……   温德尔:好啊你个浓眉大眼的小伙子,掉了马甲就敢在老板面前睁眼说瞎话了!有超级速度的你又不是冲水器!糊弄谁啊你!是超人就了不起吗?超人就可以骗人吗?   温德尔愤怒,温德尔不平,温德尔决定揭竿而起挑战人间之神——   他说:“原来如此。”   ……   两人暂且打了一个平手,终于达成了和谐的场面,一前一后走出了洗手间。但没走几步,就在走廊里迎面撞上餐馆的老板娘。   看到两人的老板娘先是一脸诧异,随即又露出了一副“可给我逮住了”的凶残表情,气势汹汹向两个人冲过来,手上还举着一根擀面杖。   “好啊,你们两个逃单的!原来是躲在洗手间里了!”   “我今天非得给你们一点颜色看看!”   走在前面的温德尔一愣。   电火石光间,温德尔回忆起在自己尾随克拉克冲进洗手间换马甲之前,确实没来得及付款……但当时情况紧急,他和卡拉克的专访才进行一半,自认为都还没结束用餐,却没想到让老板娘误会了。   作为阔佬,温德尔毋庸置疑的有钱……虽然不像布鲁斯疯狂到吃顿饭就买下一个餐馆的地步,但是也从来没遇到过自己付不起的账单。被人骂“逃单”也算是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但如果这个体验要付出□□的代价,那可就太不美好了——   于是温德尔灵活地一侧身,把身后的钢铁之躯让了出来。   老板娘轰隆隆地逼近,扫了一眼表情乖巧、身形较矮的温德尔,“顿悟”逃单的主谋应当是后面那个那个穿着格子衫的大块头。于是她眼都不眨直接路过温德尔,目标明确直冲克拉克。   克拉克:……   克拉克很绝望,克拉克能怎么办?还不是放软了皮肤,配合得痛呼出声:“嗷!”   ……   “我还没打呢!”老板娘横眉怒目。   “你还想碰瓷?”   温德尔靠在墙上,忍不住无声地偷笑起来。   在克拉克委屈又谴责的狗狗眼攻击下中,温德尔终于顺利找回了自己的同情心。努力抚平上扬的嘴角,温德尔故作正经地咳嗽了两声,吸引老板娘的注意力:“女士,你可能误会了。”   “等等,你看起来很眼熟?”   注意力转移到了温德尔身上之后,老板娘目光狐疑,开始仔细打量。眼神从温德尔的头顶一路向下至手工缝制的意大利皮鞋,又从高定的西装裤一路向上定格到温德尔僵硬的笑容上。   “你很眼熟……你是不是那个……那个……”   这下是克拉克在老板娘背后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了。   ……   即便温德尔反复顾左右而言他,试图把话题从“我不是那个,肯定不是那个”绕回到“我们两没逃单”,但固执的老板娘坚决要求先弄明白前者的答案。   三人僵持之际,正巧老板娘十八岁的女儿从餐厅里走过来,远远看到温德尔,她惊喜地尖叫一声“崽崽”。   这一声“崽崽”如同最有力的证据,老板娘瞬间确认,一锤定音:“你是那个阔佬赛尔德。”   ……   完成了与老板娘全家的合影之后,温德尔和克拉克被笑眯眯的老板娘送回了原来的位子上。临走时,老板娘拍拍温德尔的肩膀宽慰道:“我这里还有和韦恩的合影,放心,你不是第一个。”   温德尔:……   温德尔和克拉克刚才的餐点早就被撤下。老板娘的女儿殷勤地站在桌边递上菜单,害羞地拨弄着自己的金发,脸蛋洋溢着幸福的红润,不时偷看温德尔一眼。   温德尔颇有些心累地拒绝了菜单:“我们已经吃饱了,谢谢你。”   “那怎么行?!妈咪我不允许!”少女脱口而出,气势逼人,威压极盛,和刚才的害羞判若两人。   克拉克在这一瞬间仿佛看到了玛莎正叉着腰教训不好好吃饭的小克拉克……   在温德尔惊诧的目光中,少女立刻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放软了语调,努力解释道:“我是说,像您这样的阔……企业家,平时一定很忙碌吧,是不是经常不好好吃饭?您看您多瘦啊,一定要多吃点,好好补补。”   克拉克觉得今天的超级听力真的不好使,连桌子旁的说话内容他都会听错。他不禁眼神用眼神询问温德尔:“她刚才说的是妈咪吗?”   温德尔:……   在和淑女对话时分心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于是温德尔理直气壮地忽视了挤眉弄眼的克拉克。   “宝,咳咳,我是说,赛尔德先生。除了你刚才点的那些特色主食,我们还有其他小食甜点也很不错的,还有我们的咖啡,我敢保证是周围最好喝的!”   “这样吧,刚才闹了一场乌龙,实在不好意思。就当做赔罪,我把好吃的都给你再上一……”   说到这,少女突然反应过来,颇有些郁闷自己居然没注意到到桌子那边居然还坐了一个憨憨的大个子。一定是自己的温德尔宝贝太可爱了!   少女大手一挥,十分豪气地做主:“再给你们上两份,吃不完就打包带走。免费吃,不用付钱!”   从来没享受过这种待遇的小记者:……   无法拒绝热情的少女,温德尔和克拉克只能继续在位子上坐着等待。待少女离开,只剩下两人隔着一张桌子又开始大眼瞪小眼。   克拉克瞅了瞅温德尔,颇为谨慎地不发一言:和阔佬(特指布鲁斯)的相处经验告诉克拉克,当自己不确定阔佬的心情,最好不要随意开口。   于是压力来到了温德尔这边。   望着对面眼神警惕,下颌紧绷,恨不得双手环胸的克拉克,温德尔微微抬着下巴,悠悠道:“你去了南美救人?”   克拉克支支吾吾了一会,犹豫要不要再挣扎下……但躲闪的眼神接触到温德尔“看你怎么狡辩”的目光,克拉克瞬间摆烂:“是我。”   “为什么我之前没发现呢?”温德尔摸着下巴打量克拉克的脸,“你只是戴了一副眼镜而已。”   “因为我的眼镜是氪星科技。”   “所以小氪就是超狗吗?”温德尔不忘狗狗。   “是的……”   “我一开始以为,你给他取名‘小氪’,是因为你是超人的粉丝。没想到……”   “不过我听说,克拉克·肯特可是写了很多关于蝙蝠侠和布鲁斯的报道,星球日报都说你是他们两的忠实粉丝。或者我换个问法……”温德尔露齿一笑,眼角叠起一些愉悦的微弯,“你是他们的cp粉吗?”   “什——什么粉丝?什么cp?”小记者克拉克大为震撼,下意识喊出自己一贯以来的借口:“我是超人的粉丝!”   温德尔:咦惹……自己做正主,自己做粉头,有点怪。   被问得满头大汗的克拉克又开始不安地在座位上蠕动起来。他开放了超级听力,指望有谁现在正在高呼他的名字,好让他理由正当地从温德尔的面前消失——可惜的是,现在甚至没有一只猫挂在树上下不来,小记者只好委屈又老实地呆在温德尔的对面一动不动。   就在温德尔又想张口问下一个问题时,电话突然响起,拯救了克拉克。   克拉克:我真是爱死打这通电话的人了。   温德尔朝克拉克抱歉一笑,低头一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赫然写着“莱克斯·卢瑟”的大名。   他在电话那端问道:   “温德尔,下午有空吗?” 第16章   大都会超人纪念馆。   温德尔刚从车里下来,一眼就看到背着手的卢瑟站在长长的台阶上仰头看着纪念馆前的超人雕塑。超人面带微笑,披风在身后随风扬起。他手捧地球,表情悲悯而温柔,低头俯视着纪念馆前来来往往的人群。   雕塑的底座鲜花簇拥,还有不少孩童嬉笑着坐在他的脚背上。就连他石质披风的一角,都被一个忙着给孩子擦鼻涕的母亲随手挂上了一个小小的背包。   卢瑟独自一人,超人雕像下人群拥挤。   卢瑟仰着头才能看清雕像面容,超人却低头俯瞰整个广场。   温德尔和卢瑟的关系其实算不上一句好朋友。但多年来,他们频繁的因为商业打交道,多多少少对彼此有些了解。就像卢瑟知道温德尔一定会来,温德尔也明白卢瑟对于哲学、象征、讽刺的狂热爱好,以及他永不停歇的表演欲望。   卢瑟此刻站在那里,本身就在表演一个绝妙的隐喻。   “你来了,温德尔。”   听到脚步声,卢瑟露出一个笑容,他偏头示意温德尔看超人雕像,问道:“你觉得如何?”   温德尔并不想配合卢瑟的表演,他抬头看了一眼,避重就轻地评价:“活灵活现,雕工不错。”   听到温德尔的回答,卢瑟没有再逼问,反而露出了一个令温德尔有些不解的满意笑容:   “这是我出资建造的,找的大都会最好的雕刻师。后面那个纪念馆也是,图纸还是我画的。”   这次温德尔是真切地感到震惊了。   卢瑟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坚决的超人反对者,不遗余力地在任何场合发表他的长篇大论。   而这个大都会超人纪念馆,据温德尔所知,是超人为救世界牺牲之后,大都会居民请愿为其建造的纪念馆,里面用于收藏展示各种与超人相关的物品——照片,报道,人们的手写感谢信,又或者是找到的红披风碎片一角……总而言之,这个纪念馆无疑是所有超人追随者心中的圣地,代表着人类对超人的肯定和感谢。   即使在超人复活归来之后,人们依旧没有撤销这个纪念馆,反而把新的纪念品源源不断地送去展示。   但这居然是卢瑟建造的?   看卢瑟的意思,他不仅出钱,甚至参与了建造的工程,对所有的细节做了一番严格的把控和审核。   温德尔再一次调转目光望向纪念馆——建筑物整体大气恢宏,大理石的外墙与广场完美结合,但若是仔细研究,依旧能关注到一些细节,比如切割得十分锋利的棱角,无处不在的几何线条,大而明亮的落地玻璃,无声而隐秘地展示着卢瑟的审美和偏好。   “很疑惑吗?”   看到温德尔不解地拧起眉头,卢瑟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温德尔走上台阶进入纪念馆。   “今天我是你的导游,由我来带你参观。”   “虽然我不常来这儿,但我敢说,没人比我对里面的藏品更了解了。”   温德尔只好暂时放下心中的疑惑,跟在卢瑟的身后走进纪念馆。   即便是工作日,纪念馆里的人也不少。   有旅客三三两两地在购买超人纪念品,也有大都会的居民惬意地在里面围坐闲聊。甚至还有几支组织参观纪念馆的小学生队伍,孩子们都戴着一顶“S”标志的超人帽子,红扑扑的脸上还贴着红蓝超人色的面部贴纸。   看到纪念馆里人来人往,卢瑟倒是面色淡淡,不见丝毫不悦,甚至在一个披着红色披风,摆出超人起飞姿势的小孩不小心撞到他怀里时,他也只是微笑着把他扶起来。   站在球形大厅里,四周有好几个入口,卢瑟一条条指过去,边指边问:   “你想先看超人出道以来的纪念照片,还是报道采访之类的新闻存稿,又或者人们搜集的超人遗留物?”   “超人遗留物?”这个听起来十分新鲜。   于是卢瑟示意温德尔跟着他右转。   和大多数的博物馆一样,这个展馆也十分昏暗,似乎是为了保护纪念品,减少光辐射对展品的损害。所以人们几乎漫步在黑暗中。   每个展品,无论大小和贵重程度,都被单独安置在一个玻璃展台里。看得出来纪念馆相当珍视这些藏品,也足够财大气粗,竟然舍得一物一台,即便是国会出钱的美国队长纪念馆,大多也只是几个展品放成一排,安置在同一个玻璃罩里。   玻璃上方有特质的光源,如同聚光灯一般让光均匀地围绕、烘托展品。人们不仅能更清晰、直观地欣赏展品,同时也可以依据展品的灯光辨认方向。   相当精致而细心的设计。   “这个——”   卢瑟带着温德尔来到了进门第一个玻璃展柜前,伸手轻轻点了点玻璃,示意温德尔看向里面。   里面安置的展品像是一块红色布料的一角,但与寻常布料不同,在光照下有着独特而细密的纹理,让人分辨不清材质。   “这是超人披风的碎片。”卢瑟站在展柜旁,微微低头,灯光映在他的脸上,他的面容明暗交错,“超人死后,他的尸体被国会带走,但救援队在现场发现了他披风的碎片。”   “氪星材质。非常坚硬——防水防火防弹,又相当轻盈——几乎没有重量。”   “上面似乎残留超人的生物力场,又或者是披风本来就有的独特能力——可以镇定所有地球生物的情绪。这也就是为什么超人总喜欢拿披风裹着那些幸存者。”   卢瑟言简意赅,极其精准负责的为温德尔介绍了每一个超人的遗留物。两人不知不觉便逛完了整个展馆,来到最后一个玻璃展台前。   最后的一个展品是一朵被做成标本的普通小白花。   卢瑟远远缀在温德尔身后,只是看了一眼就开始慢悠悠地讲解:   “一个小女孩捐赠的,她拿过来的时候花几乎快要枯萎了,只好直接做成了标本。”   “女孩溺水,超人把她从河里救了出来。为了安慰她,顺手从河边的公园摘了一朵花送给她。相当巧合的是,这一切被人录了下来,发到了网上,然后这朵花就成了超人温情的最好证明。”   “超人亲手摘下赠出的花,意义非同寻常,所以它现在就在这里了。”   温德尔低头——那真的是一朵非常普通的,路边随处可见的白色小花,是那种所有人第一眼看去都会觉得眼熟,但又叫不出它学名的普通品种。   看到温德尔盯着小白花看,卢瑟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他特有的讽刺音色:   “严格来讲,私自采摘公园花卉算违|法行为。更何况超人还是当着镜头的面摘花,证据确凿。但这时候,无论是政|府还是媒体,都不约而同地失声了。所有人盛赞他的温柔,感激他的温情。没有人不识相地提起他犯罪的事实。”   “更为有意思的是……那之后的几周,这种随处可见的小东西却几乎绝迹——人人都想拥有超人赠送的同款小花,整个美国、整个世界的人,都抢着去摘这种以往无人在意的野花。”   卢瑟跟了上来,站到温德尔的对面——展品的另一侧,低头凝视那朵玻璃皿的白花标本,蓝绿色的眼珠如同反光的玻璃球般冰冷无机制。他喃喃道:“他违|法而不受处罚,很有意思……究竟是大家都不愿意处罚他,还是没人能够惩罚?又或者……因为畏惧而不愿提及惩罚?”   “一个外星人……他自言生于地球,长于地球,却不被监控,不受约束……”   “他能轻而易举地带动全世界违|法,却无人敢对此提出置喙。多么伟大的力量啊……这次是采|花,下次呢?”   “如果有那么一天,他开始以自己的喜恶操控人类。谁能保证自己是永远被他偏爱的一方呢?”   卢瑟抬起头。   隔着展柜的两块玻璃,他和温德尔的视线相撞。卢瑟蓝绿色的眼眸在光下尤为诡魅,而那张撤去笑意的脸庞,在身后黑暗的映衬下也格外冰冷,甚至略带残忍。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温德尔,用眼神逼问一个回答。   温德尔沉默着率先收回视线。   卢瑟不在意地耸耸肩。   “这个展厅已经参观完了,希望你还满意。”卢瑟带领着温德尔向外走去,“我可花了大价钱——那些玻璃柜子,都是特别定制的,足够清晰,但又异常坚固,相当可靠的卫士。展品在里面再安全不过了。”   “你为什么会建这个纪念馆?”   温德尔跟在卢瑟的身后走出展馆,终于忍不住问出那个憋在心里许久的疑问。   “噢……你问这个?我刚才没给你解释吗?……好吧好吧,肯定是我忘了,我居然没和你说这个。”卢瑟非常戏剧性的像音乐指挥家一样挥舞着双手,神经质地念叨,最后转身在温德尔面前站定,直勾勾地看着他:   “我是大都会最有钱的企业家。而恰好,我又非常热爱这座城市,也愿意满足这座城市居民的大部分愿望。”   温德尔露出“我一个字都不信”“你继续编”的含蓄笑容。   卢瑟读懂了温德尔的表情,但他毫不在意:“虽然大多数人认为我讨厌超人——当然,我的确讨厌。但这并不意味我不会给他弄个纪念馆。”   “要知道纽约都有一个美国队长纪念馆,超人有一个也很正常,而且还得比那个更大,更好,更豪华——”   “当然,也不仅仅因为如此。”卢瑟顿了顿,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温德尔和卢瑟穿过走廊,停在一扇装有电子锁,表示着“员工通道,游客勿进”的金属大门前。   卢瑟抬手在大门旁的屏幕上按下掌印,大门在“滴——”声之后,缓缓打开。   温德尔的瞳孔因为震惊微微放大,而卢瑟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   “欢迎来到我的私人展馆。” 第17章   门内是一条狭长的通道。道路上方的天花板做了磨砂处理,朦胧的介质背后是白色的冷光,轻而易举将整条通道照的十分明亮通透。而两侧是白墙——常见的实验室模样。最引人注意的莫过于脚下的地砖——这竟然是一种银色金属,像大理石砖块一样被切割成方片,在白色灯光反射着金属光泽。   “这是银吗?”   “银?当然不是——我没有这么无聊。只有暴发户才喜欢把金银堆砌在房子的每个角落。”卢瑟的语调如同吟游诗人一般起伏,轻快地回答,“这是铅。”   铅可以屏蔽超人的透视和超级听力。   几分钟之前,卢瑟才给温德尔强调过这个知识点。但现在铺满铅砖的地板,无疑显得刚才卢瑟的科普并非那么好心。   “来吧,温德尔——”   走廊的尽头是一架电梯。电梯的门和内部都毫无疑问地铺满了铅。卢瑟摁着电梯键,热情地招呼温德尔:“就像亚历山大剑的真迹挂在哈贾尔·苏丹的床头,上面都是些垃圾——底下才是我真正想给你看的藏品。”   事到如今,已经容不得温德尔拒绝。   尽管来纪念馆之前,温德尔就做好了打算,但卢瑟显然更明白以退为进,先用一次简单的参观和一个扰乱心神的事实,让温德尔不得不跟着他的节奏来参与他的“秘密”。   秘密,总是意味着隐私。而分享,更多意味着伙同。   只是卢瑟不会听到995在温德尔的脑海里轻哼,也看不到卡牌在卡槽里散发着莹润的光泽。他只看到温德尔笑了笑,气定神闲地跨进电梯。   “好啊,我很乐意看看你真正的藏品。”   ※   这个电梯没有楼层显示屏,也没有按键,不知道是人工操控还是自动升降,门一关上,便开始下降。   电梯的内部除了四方上下银色的铅罩与外面展品的玻璃皿有所不同,其余简直一模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卢瑟刻意的设计——他总是喜爱充满隐喻的细节。   温德尔和卢瑟在电梯里安静地站着。   就温德尔的感受,电梯下降的速度非常快。但仍是过了三、四分钟左右,才安稳停下。   “叮——”   电梯门打开了。卢瑟率先跨出门。   电梯门外正连接着一个小小的平台,平台左右各是一条向下的台阶。走到平台上,向下看去,就能把整个卢瑟的“藏品室”一览无余。   说是“藏品室”,实际上更像是一个混合着部分展台的实验室——   正中间是几个白色的高科技展台。没有玻璃罩,也没有打光,上面放着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那些展品就像是被随手扔在上面的垃圾,摆放凌乱,与上面纪念馆的严谨有序截然不同。   而展台的两旁是泾渭分明的高科技实验台和各种不知名的精密仪器,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正忙着记录实验效果和分析大屏幕上显示的复杂数据。   卢瑟带领温德尔经由右侧的楼梯来到下面的展台旁,他随手从台上的取了一盏中世纪复古造型的玻璃质油灯挑在指尖展示给温德尔看。   “这个——”卢瑟偏头,伸手在油灯顶端轻轻拨弄了一下,灯就亮起看起来颇为不详的血色光晕。“是红太阳灯。”   “黄太阳——也就是我们的太阳,赋予氪星人能量。而红太阳则与之相反,可以剥夺超人的所有能力,让他变成普通人,甚至比人类还要虚弱。我爱死这红光了,把人照得红扑扑的,相当漂亮的颜色。”   “而这个——”   卢瑟随手把红太阳灯扔回展台,甚至没有费心去关掉它。他激动地窜到了下一刻展台边,颇为喜爱地把站台上的东西捧在手里轻轻抚摸。等温德尔靠近了,他才神秘兮兮地摊开手掌——   他的手心里躺着一块巨大而尖锐的绿色宝石。但与普通的绿色宝石不同,这块石头自主闪烁着莹莹的绿光。   即使没有见过,但温德尔下意识地辨认出来——氪石!   看到温德尔的表情,卢瑟就知道温德尔认出了自己手上的东西。但就像之前尽职尽责地给温德尔介绍其他藏品一样,这一次,卢瑟依旧耐心地补充介绍:   “这是氪石的一种,我们根据它的颜色,把它命名为绿氪石。”   “事实上,除了绿氪石,还存很多种类的氪石,他们颜色不一,功效不一。比如红氪石——我曾经有过一块。用大部分人更愿意接受的描述来形容,超人接触红氪石之后,会失去道德感,从而逐渐变得邪恶。当然,如果要是我自己的话来形容,就是他终于把自己的人皮扒下来了,展露出外星人的本质……随你喜欢哪一种说法。”   卢瑟一边介绍,一边把氪石拿在手里掂了掂:   “但是这么多种类的氪石,如果你要我选择最喜欢的一种,那必然是绿氪石。我的宝贝……数量多又好搞到手——哦哦哦,别这么看我,温德尔,我只是对你坦诚罢了。你猜那些有点名气的反派或者英雄手里,谁没有几块绿氪石?我猜蝙蝠洞和复联大厦里的氪石数量比我整个实验室加起来的还多。”   “但我喜欢它的原因可不仅仅是它的数量。而是它无与伦比的作用——能给超人带来疼痛、让他感到虚弱。”   “绿氪石能让超人感受人类的疼痛。这才是我喜欢它的原因。”   地上是人来人往的大都会超人纪念馆。地下是冷清的超人克星研究所。   一道铅层隔开了热闹与冷清,划清了喜爱与憎恨的界限。超人的追随者以此为圣地,却不曾想到脚下踩的就是可以让超人陨落的最大危机。   大都会超人纪念馆——建立在仇恨之上的虚假爱意。   极其讽刺,又极其嚣张。   相当卢瑟的特色。   而参观到这里,卢瑟的意图已经非常明确。尽管温德尔还有充裕的时间,但心中的厌烦和不适让他不想再继续和卢瑟兜圈子。于是他单刀直入,出声打断:   “即使听了你很多次演讲,但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针对超人?就因为他是外星人?”   “已经二十一世纪了,莱克斯。这是个超级英雄遍地跑的时代,别说冻了八十年又被挖出来的美国队长,雷神、神奇女侠——他们甚至是神!更何况我们不是没见过稀有物种,人鱼,血族,天使,恶魔……这个时代,没有什么不可能。而超人的氪星人身份在这些乱七八糟的物种里,甚至算不得奇怪。”   “况且,自从超人出现以来,他从没有主动伤害人类的报道。几乎从有记载开始,他就一直在帮助人类。北极被冻住的考察船是他拉回来的,坠亡的客机是他托住的……人们喜爱他,不是因为羡慕他的强大力量,而是感恩他的友善和悲悯。”   “他没有伤害人类的意图,起码到目前为止,他没有主动伤害过人类。那么莱克斯,你凭什么给他定罪?仅仅因为他外星人的身份,还是他有给人类带来危险的可能?”   卢瑟没有打断温德尔愤慨的斥责。   在温德尔停下之后,他却一直神经质地喃喃:“伤害,哈,伤害……”   片刻后,他把一直放在掌心把玩的氪石扔回展台,挥手示意一旁的实验员给他拿了一个平板:“你怎么知道超人从没有主动伤害人类呢?”   卢瑟的手指在屏幕上点击了几下,便把平板塞进了温德尔的怀里:“看。”   温德尔低头,平板上是一则非常熟悉的报道。中午的时候,他还在餐馆的电视上看直播——那则南美火山爆发的新闻。只不过视频里增添了村民们获救的后续,他们被送到平安的地方之后,围着超人激动地哭泣,抱着孩子的母亲一个劲地想要给超人下跪,又被超人扶起。现场一片温情。   等温德尔看完中午的新闻,卢瑟又伸手在平板上一划,这次是一支温德尔没有看到过的视频。   这支视频的镜头一直在晃,记载了相当混乱和悲惨的一幕:似乎是哪个地方发生了地震,大地开裂,突如其来的巨缝吞噬着狂奔求生的人类。房屋摇晃,砖石掉落,砸在躲在角落的家畜身上。视频里传来各种各样嘈杂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哀嚎和哭喊融成一片人间地狱。   但这支视频里,没有超人。   “马拉维地震。”卢瑟言简意赅地说道,“和南美火山爆发同一时刻发生。但即便是超级速度,也只够拯救一边。”   “超人去了南美,所以马拉维的人类就等不来他们的救世主了。”   卢瑟看向视频最后定格的画面:一个小孩站在裂缝前哭泣。他伸手敲在屏幕小孩绝望的脸蛋上,问温德尔:“告诉我,马拉维的人就该死吗?”   “同时发生的灾难,超人救了其中的一边。但是你能向另一边那些遇难者的家属、那些遇难者的亡魂告慰说:‘哦,真对不起,超人去南美救人了,所以没空救你’。”   “超人只有一个,他只能救一边!”温德尔隐忍道,“如果不是超人,两边都会死,伤亡会更惨重!”   “是啊,但问题就出在这。”卢瑟笑了,“救哪一边是超人自己的选择。”   “也就是说,他的喜好、他的判断决定了一部分人的生,又决定了一部分人的死。”   “本来都是公平的——大自然的突发灾难,谁存活,存活多少,都是天意,非常公平。但超人——他的到来就像是一块额外丢上天平的砝码。这不再是一场公平的淘汰,而是一次人为的筛选。”   “如此,你还能说,他没有‘主动’伤害人类吗?”卢瑟发出一声冷笑,蓝绿色的眼睛闪烁着憎恨的怒火:   “他的每一次抉择,都是主动伤害。” 第18章   “你说的情况太过极端也太过绝对。”温德尔冷静地回击。   “同时发生大型意外灾难的次数屈指可数,通常而言,大型自然灾害都可以被人类科技提前检测并进行有效规避。剩下无法检测的小部分如果突然发生,超人是有足够的时间去拯救所有人的。”   “至于很多小型事故,诸如溺亡、车祸……确实存在多地同时发生的可能。但据我所知,复仇者联盟、正义联盟的英雄大多有自己的辖区,大多数城市也拥有自己的英雄,他们可以及时赶到、妥善处置。”   “超人,只是所有英雄都无法顾及时的最后一道防线。”   温德尔静静注视着卢瑟:“莱克斯,我知道你讨厌他,但并不意味着你可以用你的那套诡辩理论来模糊最基础的因果逻辑。”   “换句话说,你不应该和马拉维的人说‘你本可以生’,而是应当和南美的村民说,‘你本应该死’。”   “不是超人造成了不幸,而是超人挽救了部分不幸。”   卢瑟脸上伪装的愤慨随着温德尔的话语渐渐消融,露出了冰山一般冷凝而阴郁的本真面目。他偏头盯着温德尔上下打量,像是第一次意识到,温德尔柔和俊美的外表下竟然隐藏着独特的敏锐与锋利。   “那么——”   卢瑟显然不会轻易放弃,他从温德尔的手里抽出平板,因为激动而轻颤的手指在上面快速地敲打。他又调出了一个新的视频。   卢瑟像是在揭发罪证,亲自把平板举到温德尔的面前:“看,看这个!”   视频很短暂,记录的是超人现身后的第一场大型战斗——对战他氪星家乡的同胞,佐德将军。   佐德和超人在天空纠缠,彼此奋力搏击。超人被佐德击出了大气层,佐德停顿在空中抬头张望。短暂几秒后,超人的身影如同流星,气势汹汹地从外太空冲入地球,与大气层摩擦出明亮的星火。两人在空中相撞,又顺着惯性撞穿了多层摩天大厦,最后重重落在城市的某个角落。   “超人大战同胞将军,目的是抵制氪星殖民,守护地球,守护人类——哈,多少人类听信了这番鬼话,为此感动得哭泣?”卢瑟摇头晃脑,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但随即又举起食指左右一晃:“但这不重要、不重要。”   “重要的是,超人——他掉下来的时候砸穿了多少大楼?”   温德尔有些疑惑,难道卢瑟纠结的根源竟然还是财产?他只好斟酌着开口:   “我听说——正义联盟后来赔付了超人造成的所有战损。”   “我不是说钱!”   卢瑟恼怒地瞪了温德尔一眼,挥了挥手,颇有些不耐:“你看这些大楼里有多少人?你猜猜,他们砸下来的时候,有多少幸运儿躲过去了,又有多少倒霉蛋死在了场无妄之灾里?”   “超人——他一口一个守护世界,守护人类。可你瞧他做了什么?他为了所谓的‘守护人类’,竟然害死了这么多无辜的人!那些人不是人类吗?他有这个资格为了拯救世界而牺牲这些人吗?”   “如果你去问问这些可怜人的亲朋好友,你猜他们会觉得虚无缥缈的人类整体命运重要,还是他们家人的一条命更值钱?”   温德尔看着激动的卢瑟,再次轻轻摇了摇头。   周围所有的实验员早已停止了手上的工作,远远站在一旁倾听温德尔和卢瑟的争吵,似乎也在好奇一个答案。   “你还是在用你的那套诡辩。”温德尔叹道。   他垂下眼帘,神情多了一丝疲惫和倦怠:“我刚才的原话是:超人,他没有伤害人类的意图,起码到目前为止,他没有主动伤害过人类。暂且不论结果如何,超人的出发点就是保护人类。”   “而你的论证,却始终围绕着‘超人有没有伤害过人类’而进行。”   “想法和事实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东西。即便是再谨慎的人,也难免因为意外出现好心办坏事的情况。但你不能因此判决他是个坏人——就连法律都承认‘过失’的存在。”   闻言,周围观望的研究员里,有人轻轻点头表示赞许,但在看到卢瑟并不算好的面色之后,又谨慎地低下了脑袋。   这一次,卢瑟沉默了许久。再开口,他的语气里已然是平淡和漠然,刚才表演般的愤慨、诱导和激动一扫而空。   他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只是意味深长地叹道:“超人,他有如此强悍的、凌驾于众生的能力,却又有着如此明显的弱点。”   “他就像一把刀。”   “今日他为正义联盟所控,刀锋向外。但如果有一天,有人握住了这把刀——谁能保证,这次惨死刀下的不是人类呢?”   话音刚落,温德尔骤然抬眸。与一贯温和的形象截然不同,此刻的温德尔如抽刀出鞘,锋芒毕露。他上前一步,直视着卢瑟的眼睛,目光锐利,逼问道:   “有人?——你在暗示什么?谁想操控超人?是你吗?”   “我对操控他没有兴趣。”卢瑟摇摇头否认道,嘴角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灿烂笑容。   他含混不清地嘟囔,像是逗弄,又像是强调般重复道:“但总有人会对操控超人感兴趣,不是吗?”   ※   温德尔和卢瑟的对话可以说是不欢而散,直到最后,卢瑟也没告诉温德尔那个“有人”的名字,而温德尔也态度坚决地拒绝了参股卢瑟科技的请求。但出乎温德尔意料的是,卢瑟并没有为难他,相当客气地把他送出了纪念馆。   晚上回到酒店,温德尔打开电视,把自己丢进沙发,可心里依旧想着白天和卢瑟的谈话,为那个不知姓名甚至不确定是否存在的“超人敌人”而感到不安,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提醒一下克拉克。   见温德尔心情不好,995思索了片刻,建议道:“亲亲,我们今天白天做了任务,要不要申请结算下积分,顺便抽个卡?”   巧合的是,在995话音响起的同一刻,电视里的新闻刚结束对超人现身南美救灾的点评,镜头一转来到温德尔那个熟悉地小区——   “这是我台今天收到的新闻投稿。据了解,今日在大都会某小区发生了女孩高空坠落事件,就在居民们束手无策之际,一位天使模样的英雄从天而降,救下了坠落的女孩。现在,让我们来看现场录制的视频——”   这似乎是围在地面上的一位居民用手机拍摄的视频,有限的像素模糊地记录了天使救人的过程。但当温德尔天使马甲轻轻落到地面之后,镜头一下子清晰起来,也完整记录了温德尔拿翅膀包裹小女孩以及送她羽毛的全程。   在视频的最后,天使微微偏头,正好望向镜头的方向,仿若隔着屏幕与电视前的观众对望。   下一秒,他又展开翅膀消失在云间。   新闻节目里的两位主持人似乎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个视频,显得异常激动。   女主持人的兴奋简直溢于言表:“真的有天使!我第一次见到真的天使!他好美!”   男主持人则显得更为谨慎,有所保留的评价:“我们无法确定视频里的英雄是否是天使。但毋庸置疑,我们的世界又出现了一位新的超级英雄。下面让我们来看网友对今天两位超级英雄的评论。”   或许是超人救灾的英雄事迹已经太多,网友们对南美事件的评论大多是千篇一律的点赞。但到了温德尔这边,或许是新的超级英雄带来了足够的新鲜感,又或者是天使马甲的外貌的确美得超凡脱俗。   这边评论区里除了对于温德尔容貌花样百出的赞美,就是讨论温德尔天使马甲的“代号”。   温德尔这才意识到,超级英雄都必须拥有一个独特的代号或者昵称。作为出道的第一次救人,温德尔忘了告诉居民和女孩自己的“代号”,这在世界网民看来,就是温德尔默认放弃了自主命名权,而选择把取代号的权利交给网友。   很久没有出现新英雄了。   但更久没有出现愿意把命名权交给广大网友的新英雄了!   今天的互联网从未如此热闹,所有人都在讨论此事,为温德尔的代号争论不休。而目前排名第一的称号,明显就是某位直男网友想出来的,相当的言简意赅——   “天使”   温德尔心如死灰地闭上眼。   试想有一天如果真的遇到一只炽天使,你伸手和他自我介绍时说“你好,我是天使”,想想就令人尴尬。其雷人程度不亚于人们在自我介绍时说“大家好,我叫人类”。   温德尔安慰自己:   投票时间有整整24小时,一切都有可能,明天会更好。   995赶紧拿系统结算的奖励开始哄温德尔:“刚才新闻播出之后,我申请了一次积分结算。亲亲猜我们现在有多少存款了?”   见温德尔睁开眼,995这次揭晓答案:“铛铛铛铛,是3000!如果是治疗小伤口,治愈卡牌可以用几十次,就算是断胳膊断腿的,也足够治愈一两次了!”   “而且亲亲还有一次蓝色保底的抽奖机会还没用哦。”995诱惑道,“这次反正有保底,不如我们自己抽!”   经历过上次的“二次天使阶位抽取”,虽然温德尔一如既往地相信布鲁斯是自己的欧气来源,但995显然对此产生了怀疑。在995的强烈要求下,温德尔也蠢蠢欲动,决定亲自披挂上阵——   “抽卡!”   ……   果不其然,“必出蓝色及以上品质卡牌”在温德尔这就是“必出蓝色品质卡牌”。995怀疑人生地在温德尔脑海里发出“嘭嘭嘭”的撞墙声。温德尔接受良好,心态平衡地将卡牌翻转,只祈祷这张卡牌的技能可以实用些:   【卡牌名称】戈登一咯噔   【卡牌属性】R   【卡牌来源】蝙蝠侠   【卡牌说明】只要不被人眼直视,即可瞬间移动至所想地点。注意:所想地点必须清晰、准确且曾亲身经历。每次使用卡牌需要1000积分。本卡牌技能无冷却时间。   【其他】或许是蝙蝠刚出道时,那次从顶楼飞下去的经历给他留下了阴影。这么多年,蜜袋鼯都进化成大蝙蝠了,他还是不肯在人前退场。每次讲完正事,我就只能找点无聊话题,转过身去给他留出退场的私人空间。要我说,如果他当初就学会走楼梯,今天就不必这么麻烦了。 第19章   【戈登一咯噔】明显是一张瞬移卡牌,正好弥补了温德尔马甲卡“需要接触到原身才可收回”的不足。   温德尔对此还算满意,但是995却颇有意见:   “这个每次使用积分也太贵了!”   995掰着小手指在温德尔的脑海里清点积分,算着算着忍不住抱怨道:“一千一次,它怎么不去抢?”   卡牌似乎听懂了995的抱怨,嗖得一声飞到了温德尔的正前方。蓝底卡牌上纹路飞快变动,如同有一支无形的笔,重重地在“无冷却时间”上画了一个圈,同时又挑衅地在卡牌来源上画了一只胖胖的黑蝙蝠。   995炸了:“我堂堂阔佬转职,超英系统,手上见过的卡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SSR我都看不上,你一张小小R卡竟然敢在我面前放肆?”   “还画小蝙蝠?蝙蝠侠他清高、蝙蝠侠他了不起!蝙蝠侠他有本事就当着人戈登的面下楼啊!”   卡牌颤抖了起来,嗖得一声窜了起来,狠狠撞在温德尔的额头上,似乎想要钻进温德尔的脑子里和995打上一架。   而995仗着自己在温德尔的体内,不停嚣张地叫嚷:“你进来啊!你有本事进来啊!看我不撕了你。”   温德尔颇有些头疼。   是真的被卡牌撞得头疼。   但两个卡槽都已经装备了金卡,这张蓝卡本来应该被995收入系统背包之中。但看两个小家伙势不两立的样子,995怕是不会同意了。   于是温德尔只好叹息着先将鹰眼的治愈牌从卡槽里拿出来,装备上了蝙蝠侠的瞬移牌。   “好统统,别吵了。我们明天就出门赚积分。”   哄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把995安抚好了。一人一统决定接下来几天多多做任务赚积分。   第二天的一大早,温德尔就早起开始工作。昨天收购了星球日报,还有一大堆后续的事宜需要和董事会商讨。995也一反常态没有赖床,在温德尔工作之际一直刷新任务面板,指望能接到新的大都会日常任务。   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995的迫切等待下,终于刷到了更新的日常任务。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这次的日常任务居然一次性出现了数十条,但内容却大同小异,都是帮大都会的居民找回自己的宠物。   995把面板展示给温德尔:   【大都会日常任务·帮助小女孩找回宠物猫咪】(0/1)   【大都会日常任务·帮助老妇人找回宠物狗】 (0/1)   【大都会日常任务·帮助小男孩找回宠物鹦鹉】 (0/1)   ……   任务数量之繁多,内容之统一,简直让人怀疑今天整个大都会的宠物都离家出走了。   但容不得温德尔多想,995便已经接下了第一条任务,催促着召唤出天使马甲赶紧出发。   ……   有系统的指引,寻找丢失的小动物并不困难。面板上不仅会标示出小动物的模样,甚至还贴心地给予路线引导。   按照指示,温德尔很快来到了一个荒芜偏僻的小公园。   “看来是小猫偷玩,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看到箭头指向了草丛,温德尔收拢了翅膀,降落在了公园里。   “亲亲,一会给我形容下摸小猫的感觉吧!我也好想摸啊!”995被面板上的大眼睛猫咪照片征服了。小猫咪绿色的大眼睛蔑视着镜头,看起来非常高傲。995飞速臣服在猫星人的美照下,加入猫奴大军。没有触感的995捧着猫咪照片看了又看,一再嘱咐温德尔一定要给他好好形容抚摸猫咪皮毛的手感。   温德尔自然是笑着应允。两人一边贫嘴一边向草丛靠近。   但当温德尔拨开了草丛,见到了躲在草丛里的小猫咪,心却不由得揪紧了。   草丛里的确蹲着一只绿眼睛的小猫,但猫咪的模样和照片上天差地别。   身上不仅沾满了各种杂物,看上去非常肮脏,而且皮毛有好几处被明显撕裂,白色的毛被完全揪掉,露出了底下粉红的皮肉,看上出异常凄惨。   猫咪先是害怕警惕地瑟缩了一下,但随后又颇为亲人地扑到了温德尔的手掌上,咪咪呜呜地叫个不停,似乎在告状。   温德尔仔细检查了一下,发现小猫咪身上的伤口并非人为,反倒像是被猫咪同类抓挠所致。猫咪对人也颇为亲近信任,一直拿脑袋蹭温德尔的手掌,似乎在乞求庇护,看起来也不像是受到人类虐|待……   995颇为心疼:“难道是猫咪们打架了吗?”   但看着手里哀哀惨叫的小猫咪,温德尔颇感心疼,但也无法弄明白猫咪受伤的真相。担心将猫咪直接送还给小女孩,会让小女孩害怕难受。温德尔决定一会儿带着猫咪先去找宠物医生治疗,然后再送还给女孩。   于是温德尔把猫咪抱在怀里,准备先去做下一条任务——帮助老妇人找回宠物狗。   面板上的宠物狗是一只看起来非常活泼可爱的哈士奇,虎头虎脑,歪着脑袋憨憨地吐着舌头。哈士奇毛色鲜亮光滑,一看就是主人宠爱非常的小心肝。   这次的目的地并不远,温德尔只不过一会儿就找到了掉在坑里的哈士奇。哈士奇坐在坑底,看到温德尔和小猫咪,尾巴甩得就像螺旋桨,激动地呜咽,爪子拍打着坑壁,想要跳出来。   比起小猫咪,哈士奇的精神明显更好一些。但不容忽视的是,哈士奇的后腿似乎骨折了,他一直尝试着想要站起来,但总是保持不了平衡,摔在土坑壁上。   与此同时,哈士奇身上也有各种伤痕,非常明显的,狗狗撕咬的痕迹。   “让我来吧。”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温和友善的男声。温德尔下意识回头——超人正站在温德尔的身后,他一身红蓝制服,蔚蓝色的眼睛平和又坚定地注视着温德尔。   大都会日常任务和超人的任务本身重叠度就非常高,会遇上超人也是迟早的事。但让温德尔感到震惊地是,超人的手臂里松松圈着三四只模样凄惨的小猫咪。   见温德尔没有出声反对,超人朝他友好地一点头,不过瞬间就把坑底的哈士奇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哈士奇激动地在超人的胸前扭动,伸着舌头想要给超人一个热情的洗脸礼。   “乖狗狗,乖狗狗,一会就带你去见主人。”超人左手圈着猫咪们,只好用右手固定哈士奇,他无奈地摇着头躲避哈士奇的口水,宠溺地安抚道。   成功将闹腾累了的哈士奇摁在了自己的胸膛上,超人长吁一口气,看向温德尔:“我看到了新闻,谢谢你昨天救了大都会的市民。我是超人,应该怎么称呼你?”   温德尔摸了摸怀里小猫咪的脑袋,摇摇头:“我还没有代号,他们还在投票。”   闻言,超人露出了一个笑容,嘴边小小的酒窝让气势逼人的他一下子变得可爱又亲切。温德尔终于从超人那张英俊得不似人类的脸庞上找到了一丝克拉克的影子。   “你一定刚出道没多久吧?”超人微笑起来,“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同意让网友选代号的超级英雄。希望他们能给你选一个好听的代号。”   温德尔内心认同,但面色依旧无比淡然。他指了指超人怀里的宠物,问道:“这是你救的吗?”   超人点点头,友好地回答:“是的,今天突然出现很多起宠物失踪案件。而我找到这些小家伙们时,他们都被自己的同类咬伤了。”   “我刚才救这只小猫咪的时候,她正被一群流浪猫堵在角落里。”超人微微托起了左臂上的一只三花猫向温德尔示意,猫咪的鼻梁上一道很明显的抓痕,还在往外渗血,“那些流浪猫一直追着挠她。”   温德尔皱起了眉。   如果只是偶尔出现的宠物失踪和动物打架,那的确可能是意外。   但一天之内大规模的失踪事件以及无一例外的打架受伤,这很难不让人多想。   超人盯着温德尔的翅膀看了一会儿,迟疑了一下,问道:“你是……天使吗?”   温德尔听出了超人的言下之意。大部分人对天使的第一印象大多是善良正义且拥有强大的治愈净化类能力。但实际上,天使的能力与阶位息息相关,且越强悍的天使,往往越擅长战斗而非治愈。   但这一切也都与温德尔无关。他现在使用的天使马甲不属于任何阶位,按照995的推测,甚至不如最低等的天使。拥有的能力也不过是使用限制极大的言灵。   但好在温德尔的确拥有一张治愈卡牌。但那张卡牌的描述是“转承他人伤害及疼痛”,温德尔也不确定动物是否包括在那个“他人”含义里。   于是温德尔谨慎地回复:“我只能试一试。”   在超人期待的目光下,温德尔取出瞬移卡,将治愈卡塞入卡槽。将目标选定为手上的小猫咪,温德尔尝试发挥卡牌的作用。   “治愈已完成,扣除积分100。”   995机械的声音响起。下一秒,温德尔感到身上多处传来撕裂一般的痛苦。但好在天使的身体素质十分强悍,那些痛苦只不过让温德尔打了个战栗。   在对面的超人看来,温德尔话音刚落的那一刹,手上的猫咪就完全恢复了健康,皮毛光滑柔顺,撕裂的伤口瞬间不见。   与此同时,温德尔脸上的脸上出现了刚才猫咪身上一模一样的伤口,狰狞撕裂的表皮下露出了粉红的肉,挂在温德尔漂亮的脸蛋上显得尤为可怖。   超人放下手里动物,几乎动用了超级速度瞬移到了温德尔的面前。就在他为刚才自己的请求感到懊悔时,温德尔脸上的皮肤又在他的注视下飞速愈合,变得光洁。   伤口愈合之后,疼痛就减轻了大半。温德尔伸出手摸了摸光洁的脸蛋,冲超人一点头:“可以治愈。”   超人张了张口,温德尔了然。他摇了摇头,把手上的小猫咪塞进超人的怀里。下一秒,疼痛又再次席卷。   “治愈已完成,扣除积分100。”   “治愈已完成,扣除积分100。”   “治愈已完成,扣除积分100。”   ……   温德尔一次次受伤又治愈。虽然伤口治愈之后,受伤的位置只会留下浅浅的刺痛,但持续不断地疼痛互相叠加,让他的身体不由微微痉挛起来。   在治愈哈士奇的伤口时,温德尔小腿大腿的连接处发出不详的“咔嚓”声,在超人的透视下,看到温德尔的小腿腓骨先是发生了扭曲和断裂,然后又飞速复原。   “已经全部治愈好了。”温德尔稳住了自己微微颤抖的身体,朝超人点了点头。   超人微微低头,蓝色眼眸盛满了愧疚,他真诚地说道:“对不起。”   温德尔笑着摇摇头,默默把卡槽里的治愈卡牌替换成瞬移。   他还不打算和克拉克暴露自己的马甲。趁着超人回头去抱小动物,温德尔发动了卡牌。   消失之前,温德尔犹豫着扔下一句话:   “有人要害你,小心。”   托着满手猫猫与狗的克拉克再回头时,已经没有了温德尔的影子。克拉克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回超人平时的严肃,他盯着温德尔消失的位子看了许久。   直到怀里的哈士奇不耐烦地踢了克拉克一脚,他终于回过神,笑着揉揉怀里狗子的脑袋,最后带着满怀的小动物冲上了云层。   ……   温德尔和超人接连离去之后。   偏僻的小公园里又缓缓走来一个男人。   他的怀里抱着一只光洁无毛的豚鼠,身后跟着一群呆滞的流浪动物。那些动物身上有着明显尸斑,但竟然像活物一般发出了凄厉的鸣叫。   男人扫过刚才两人站立的位子,伸手逗弄怀里的小宠,轻轻哼着歌叹道:   “等意大利的客人到了,好戏就能开场了。” 第20章   意大利-佛罗伦萨-沃特拉城   古典的城堡华丽而宏伟,一砖一瓦都不容置喙地彰显着历史的痕迹。高高的穹顶用彩色的琉璃壁画作饰,室外灿烂刺目的阳光透过彩色的玻璃,竟然变得昏暗而沉蒙。   走廊的两侧一如所有古老的建筑物,装饰着许多画作,有的是繁复细致的人物油画,有的却是随意抽象的建筑素图,风格跨度异常巨大。但若是艺术界的巨擘到来,便能惊讶的发现,这些画作竟然都出自历史上那些耳熟能详的大家之手。   穿着黑袍的金发少女顺着走廊向前走去。   她步态轻盈,举手投足令人难以置信的优雅。行走的姿势有一种音乐般的灵巧,颇为动人。   少女有一张可爱的娃娃脸,简直像人偶一般,精致非常。但她小而圆润的脸蛋上面无表情,看起来又异常冷漠。她画着浓妆,黑色烟熏眼影对她这个年纪而言的少女而言本该十分突兀,却奇异地与她沉静的气质和谐融合。   “简小姐。”   在她目不斜视经过走廊旁的柜台时,柜台背后的女人急匆匆地起身行礼,小声叫住了她。   “这里有一封来自美国的信,收信人是……是……”   女人咽了咽口水,显然惧怕于念出信封上的名字。   简没有看她,只是伸出一只手。女人立马毕恭毕敬地双手将信封放在简的掌心里。   简将信封拿到面前。   洁白的信封上贴着几张没有盖戳的邮票,收件人一栏赫然写着:Aro   她于是把信封收到怀里,没有再搭理那个女人一句,便冷漠而傲慢地继续往前。   走廊的最深处,推开一扇厚重华丽的大门,便来到了一个圆形大厅。   大厅的正面放置着三个宝座般的高脚椅。椅子的做工极其精致,黄金与木头的组合无一处不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低调地彰显其主人尊贵的身份。   三个穿着黑色长袍的男人端坐其上。左侧的男人面色困倦而厌烦,似乎正在闭目小憩。右侧的男子有着一头璀璨而柔顺的金发,容貌精致华丽,但脸色却极为阴沉不耐,斜靠在椅子上,指关节不停敲击着椅子的把手。   中间的黑发男子听到简的脚步声,露出一个欣喜的微笑,甜蜜地开口:   “简,你又给我们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刚才在走廊里还傲慢冷漠的简现在却十分恭敬地低下了头。   对着三个男人行礼之后,简方才起身回答:   “阿罗大人,您有一封美国来的信。”   阿罗颇觉意外地挑眉,笑着侧头和凯厄斯搭话:“我在美国可没多少朋友。”   凯厄斯厌烦地回道:“希望别又是卡伦家族。”   阿罗不置可否,从简的手上拿过信封。用精致的小刀拆开信口,一目十行。   小小的信纸上不过寥寥几句话,阿罗却来回看了好几遍,最后竟然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他的笑声引起了马库斯的注意。他睁开眼睛,声音懒倦地问道:“是什么事?”   “哦——这可真是个惊喜。”阿罗轻轻鼓了一下掌,看起来十分激动。   他笑着把信纸递给马库斯:“天使!美国出现了天使!”   闻言,凯厄斯露出了一个意外的表情,但随即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嗜血的微笑,颇感兴趣地说:   “天使?那些玩意还敢从上面下来?”   “自从上次加百列在康斯坦丁那吃了大亏之后,就再也没有天使敢下来了吧?”马库斯看完了信,把信纸按照原来的纹路仔细折叠好,还给了阿罗。   “谁知道呢?或许路西法给他们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凯厄斯接话道。他眨了一下眼,刚才黑色的眼睛陡然变得血红,上面覆盖着一层牛奶般的薄膜,看起来光华流转却危险异常。   “真有趣。”阿罗自言自语地叹道。   “说起来——上次抓到天使还是什么时候的事?三百年前?还是四百年前?”凯厄斯饶有兴致,“他们哭着喊那位的名字时尤为有趣。”   “真怀念他们翅膀折断时的清脆声音……我希望美国那个是六翼天使。”   “你喜欢折翅膀,那些堕天使和大恶魔也可以。”看着已经兴奋起来的凯厄斯,马库斯无奈的笑了笑。   “那些玩意?”凯厄斯嫌弃地拧眉。“本来就是淤泥里的玩意,怎么玩|弄都没有欺凌的快|感。更何况……那个撒旦还在人间。”   “听说他这几年开了个酒吧?”   “洛杉矶。”马库斯提示。   “好吧。洛杉矶……又在美国。”凯厄斯沉吟了一下,转头问阿罗,“你有什么打算?”   阿罗捏着信封,轻轻抚摸着上面的邮票和墨水,脸上的微笑如雕塑般一直未曾改变,却无端有些恐怖。他轻声细语地说:“我们在哥谭的朋友,邀请我们去美国玩。”   “哥谭的朋友?”   阿罗没有回答,只是静静转身,抬头凝视着王座背后的巨大雕像——天使悲悯地俯身,伸向前方的手似乎在挽留些什么。六对羽翼华美地舒展在他身后,栩栩如生,昭示着神对他们的宠爱。   这是一尊非常圣洁的雕像,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但白璧微瑕,这个天使光滑生动的脸庞上竟然被人涂上两条血红的油漆,远远看去竟像是天使流出血泪。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米开朗琪罗的作品百看不腻。”阿罗轻轻叹道,“人类……短暂懦弱的生命,却总能给人带来惊喜。”   马库斯和凯厄斯一同回头。   凯厄斯显然对雕塑兴趣不大,只看了一眼就恢复了刚开始那种不耐烦的态度:“我倒觉得该把这玩意弄走。你要是喜欢,可以放到你宫殿里。”   阿罗颇为嗔怪地瞪了凯厄斯一眼,似乎为他的不懂欣赏而感到遗憾。   凯厄斯无所谓得耸耸肩。   吸血鬼的年龄被定格于初拥的年岁,他们的性格亦是如此。   三人中,虽然凯厄斯并非血龄最短的一人,但因为过早转换,他的性格反而更偏向年轻人的冲动、好斗与嗜血。马库斯虽然沉稳,但因为失去了自己的妻子,他早已变得郁郁寡欢,多年来对一切都兴致缺缺。唯有阿罗,千年不变地热衷于权术和统治,为了巩固沃尔图里家族的统治而依旧野心勃勃。   “简。”   阿罗朝简招了招手,简温顺地走上前,自然地把右手递给阿罗。   阿罗伸出双手交叠在简的手背上,微微阖目,片刻后,睁开眼睛满意地一笑。   “乖孩子。”他赞许着摸了摸简的头,简露出了乖巧的笑容。   “简,你想去美国玩一趟吗?”阿罗轻声问道。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是在提问。简自然也是毫无疑义地点头顺从。唯有凯厄斯颇有些难耐地直起身,暗示道:“阿罗。”   “凯厄斯,”阿罗回头朝自己心急的弟弟点点头,安抚道:“我们还得再等等。”   “简,你一个人去美国。去——”阿罗又摊开信纸看了一眼,“大都会。”   “我们的哥谭朋友似乎想在大都会玩一场游戏。你去帮帮他。”   “如果看到了那个天使——试探一下,不必强求。”   简点点头,问道:“亚力克要去吗?”   阿罗偏头,短暂地考虑了一下,回绝道:“你的弟弟就暂且留在这里吧。哥谭的那位没有拿出足够的诚意,可不配沃尔图里一下子派出两个卫士。”   “更何况,他在信里只点名了要了你——他对你的焚身术很感兴趣。”   阿罗笑着把手上的信封递给了简。简顺从地接过。   “去吧,去大都会找他。”   阿罗微笑着挥挥手,简了然地行礼后退,往外走去。   大门又一次被关上。大厅里又只剩下了三位沃尔图里的掌权者。   “你看到了什么?”凯厄斯问。   阿罗有着独特的读心术,只要接触别人的身体,便能读懂那个人心中有过的每个想法和与之相关的记忆。而简在接到信封前,本身就带着与美国相关的情报而来,阿罗从她的记忆里看到了更为清晰、更为完整的故事。   阿罗转身,笑意越深。   他回身坐到了中间的王座上,先是伸手轻轻抚平坐下时的衣服褶皱,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他和大都会那个卢瑟联手了。”   “他们想要针对超人?”马库斯似乎在提问,但三个人都明白这是句陈述,“那个卢瑟,我有所耳闻……他一直致力于给超人找麻烦。”   “像只跳蚤。”凯厄斯不屑道,“不过是给那个紧身衣添点麻烦,他压根不想杀死他。总体而言,发挥不了大作用。”   “哦,我亲爱的凯厄斯。”阿罗亲切地插话,甜蜜的称呼让凯厄斯抗拒得皱起眉头。阿罗丝毫不在意,自顾自地往下说:“超人,人间之神……人类畏惧他的力量也是应当的。”   “你什么时候这么胆怯了?”凯厄斯嘲讽一笑,“谁都知道,那个所谓的人间之神的弱点——更何况,他对魔法一无所知。沃尔图里卫士的力量和天赋,想对付他绰绰有余。”   “沃尔图里的卫士自然是最好的。”阿罗赞同地点点头,“伟大的种族与卑劣的蝼蚁自然不可相提并论。”   “但我们得遵从约定和法律。”   阿罗语带警告,满含深意地说:“这次若不是哥谭朋友的请求,我们也不会参与其中。”   “请求?明明是交易。而且你本来也不打算下场,不是吗?”   几千年了,凯厄斯还是不喜欢阿罗充满粉饰和装点的暧昧话语,阿罗即便是穿着西装,但总是掩饰不住他古罗马宫廷味道的虚伪作风。   但好在三人对彼此都极为了解,阿罗闻言也只是无奈纵容地笑了一声。   倒是马库斯把话题又拉了回来:   “那位和卢瑟联手,是想做什么?”   阿罗黑色的眼珠深处也逐渐浮现出殷红,最后整个瞳孔恍若滴血。他直勾勾地望向美国的方位,唇角的笑意从未淡去,姿态尽是旁观者的从容。   他饶有兴致:“他给了我一个计划。名称叫做——”   “神、子、陨、落。” 第21章 21   大都会。夜。   卢瑟集团的员工们今天都获得了一个梦寐以求的准点下班,现在公司大楼里空无一人。以往在深夜都依旧灯火通明的大厦,今日一片黑暗,仿佛一只巨兽沉默地潜伏在黑夜之中,与周围繁华的商业楼格格不入。   最高层的总裁办公室里,莱克斯·卢瑟却还没有离开。   他没有开灯,办公室里也是一片黑暗。外面依稀的灯光映入室内,为昂贵的家具蒙上一层薄雾般的幽蓝,也让整个宽敞的办公室不至于陷入完全的黑暗。   卢瑟独自一人。与平常随意的衣着不同,今夜他非常难得的穿着正式而昂贵的西装。他背着手,站在巨大的玻璃落地窗前,俯视着脚下灯火璀璨,美不胜收的大都会。   “你很喜欢这个城市。”   突然,一道磁性的声音打破了满室的寂静。这道声音听起来非常的熟悉,以致于卢瑟转身之后,颇有些疑惑地拧起了眉。   来人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气定神闲的步调看起来非常悠闲。他双手插在兜里,脸上竟然戴着一个夜叉的面具,尖锐惨白的獠牙在夜色里看起来颇为诡异狰狞,也让卢瑟无法一睹其后的真容。   卢瑟没有回答那个人的问题。像他们这样的人,都懂得无声地争夺话题的控制权,且对自己是否处于上位而耿耿于怀。卢瑟反问道:   “之前给我发消息的人,就是你?”   但今夜,卢瑟的伎俩明显不太实用,又或者站在他对面的男人更为强势而随意。   “大都会,一座非常美丽的城市。”   男人自顾自地发表评价,他漫不经心地越过卢瑟,站到了落地窗前:“谁不想要一座完全属于自己的城市呢?尤其是,他还这么美,这么动人。”   “当然,最让人向往的,莫过于——”   男人喉咙里滚动着模糊的笑意,听起来像是一种朦胧的野兽低吼:   “这里是人间之神的常驻地。”   卢瑟似乎对于男人颇为忌惮,他不仅没有接话,甚至堪称急躁地直截了当地询问:“你想要什么?”   “我知道你和九头蛇那边有合作,但我对他们的东西不感兴趣。”   “九头蛇?”男人又轻蔑地哼了一声,好像卢瑟说了一个拙劣的笑话,让他忍俊不禁:“你怎么觉得我会拿那些东西敷衍你?莱克斯——你是个聪明人。”   “你看,你把弄那些小玩具很久了,但快乐的外星救难犬还是每天好好地飞来飞去。”   “你这个办公室的景观可真不错,俯瞰全城……你每天要在窗户前见他几回?”   “还是说……”男人的语气逐渐低沉下来,像是在揭晓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般轻声细语,不怀好意,“你根本对付不了他?”   “最了解他的就是我!”   卢瑟低低地咆哮道,像是一头被冒犯了领地的野兽。他蓝绿色的眼睛里终于褪去了虚伪的平静和畏惧,像是撕开了做作的假面,他终于露出他像火焰般燃烧的野心和侵略性。   “当然,莱克斯,你是他最大的对手。”   卢瑟的愤怒似乎让男人异常喜爱,他甚至颇为认可地点了点头,一副认真信服的模样,就像刚才的嘲讽不过一次无心之举。   他在卢瑟的注视下从容而轻快地从落地窗边又走了回来,颇为熟稔地躺进卢瑟的总裁座椅里。踢了一脚昂贵的桌子,坐在凳子上转了一个圈,他伸手点了点桌子的方向,努努嘴:“那你喜欢我送给你的礼物吗?”   桌子上躺着的是一份像是计划书的东西,文件凌乱地散在桌面上,纸张的好几个角落都有着明显的折痕和褶皱,像是有人曾把它来回翻阅了很多次。   “神子陨落。”这次轮到卢瑟发出讥讽地轻哼,“相当大的口气。”   “你连绿氪都没有,居然还奢望弄死他?”   卢瑟目光锐利,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更何况——据我所知,他可从来没有碍着你的事。你如果要弄死蝙蝠侠,倒还情有可原,弄死超人……别说你是好心想帮我。”   “蝙蝠侠……”男人沉吟了一下,面罩唯一露出的一双蓝色眼睛里,多了几分憎恨和厌恶,“小丑一直把蝙蝠当盘中餐。现在他安安分分待在阿卡姆,但蝙蝠侠要是被人动了,他指不定怎么发疯。”   “我对蝙蝠侠和他的那群小鸟没什么兴趣。只要别碍着我的事,我不会掺和小丑的游戏。”   “至于超人——”男人又将目光放回到卢瑟的脸上,语气异常温柔充满怜悯,就像他对卢瑟复杂的心情感同身受,甚至更为深入地理解,“想要毁掉人类对他的信仰,其实也并不难啊。”   “人类啊,可是一种在私人日记里都会自我美化的自私生物。”他轻轻感慨了一声,语气里听不出是欣赏还是失望。   “如此,为什么不和我联手呢?我帮你毁掉他们的信仰,你把超人的尸体留给我——如果你想研究的话,我也可以先等你研究完,但别把他拆得七零八碎就行。”   卢瑟显然已经看过计划书,听到如此血腥的处理竟然也没有提出反对。   他脸上浮现出一种挣扎的神色,心动和犹豫交替变换,像是内心忍受着无与伦比的煎熬和撕扯。但谁也不知道,这种神情究竟是他的真情流露,亦或者是一种刻意的表演。   男人对此恍若未觉,只是静静地欣赏着卢瑟复杂的神情,不发一言。   最终,像是终于做出了决定,卢瑟迟疑地问道:“你准备怎么抓住他?先说好,我只负责提供绿氪和场地。”   “事实上,我也有氪石。”   男人笑了笑,朝身后招了招手。   黑暗里居然飞出来一只无毛的豚鼠。   豚鼠穿着一件红色的披风,大大的瞳孔在黑暗中反射着亮光,看起来憨傻的小脸上竟有着人性化的傲慢和机敏。它左右伸着爪子,模仿着超人的常用姿势。但由人间之神做出来的威严动作放到不过一只巴掌大的豚鼠身上,就显得颇为滑稽,但又奇异地让人毛骨悚然,备受怪异。   有一道若隐若现的光线从卢瑟的脑海里闪过,像是有了猜测,他的嘴唇颤抖了几下,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男人没有错过卢瑟的任何神情,见此,他终于满意地微笑起来。   他招了招手,豚鼠乖顺地降落在他的怀里。他颇为温柔地摸了摸豚鼠肉粉的皮肤,手指拨开豚鼠的披风,把披风之下的东西展示给卢瑟看:   “这是——这是——”卢瑟激动地上前一步。   橙红色的光芒倒影在他蓝绿色的眼睛里,就像燃烧的欲望之焰,如此美丽而绚烂,深深吸引着卢瑟的注意力。卢瑟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却被豚鼠毫不留情地一爪子打开。   “橙色氪石。”   男人亲自把橙氪从豚鼠的脖子上摘了下来,小小的橙氪如同火苗一般跳跃在男人的指尖。看到卢瑟迷醉一般的神色,他的喉咙里溢出了一声像是咳嗽般的笑声。   他将橙氪向卢瑟随手一抛。   几乎就是瞬间,卢瑟闪电般地接住了这枚小小的石头。他用手指捏着橙氪的两端细细观察。   “橙色氪石,给予动物强大的超能力,时效24小时。”男人躺在椅子上解释道,“不需要一直佩戴,只要接受足够的辐射,就可以发生基因变异。”   卢瑟收回打量橙氪的目光,指了指豚鼠,问:“只能飞翔?”   “所有你能想到的。”男人拍了拍怀里的豚鼠,豚鼠立刻飞了起来,两只小爪再次摊开。   这次,随着豚鼠爪尖所指的方向,固态的金属竟然无声无息地融化成了液体,像柔软的绸缎一样在空中扭曲成各式各样的形状。   “这可真是……”卢瑟痴痴地看着空中那堆如水流般起伏波动的银色金属,蓝绿色的眼眸里精光一闪而逝,“太有意思了。”   “我已经准备了足够多的,接受橙氪辐射的动物。今晚,这些动物就会被散落到全美各地。”   “足够多的数量,足够多样的超能力——够各地的英雄头疼好一会儿。”   男人顿了顿,手指在桌子上重重敲击了一下:“而我,将亲自在大都会旁观全程。”   卢瑟闻言,笑容真心了许多,像是交易一般,他投桃报李,缓慢地说道:“按照你的建议,我前天去找了温德尔。但是他拒绝了。我早就提醒过你,他不会参与。”   “哦,是吗?”男人意味不明地反问。   卢瑟为他漫不经心的态度感到一丝恼怒和警惕,他正想继续打探,却被男人轻描淡写地打断,像是敷衍一般随意轻慢地赞许道:   “你做的很好,莱克斯。”   卢瑟眯起了眼睛,正想反唇相讥,却又被男人的下一句话夺走了全部的注意力:   “我给你准备了奖励——你应该对佛罗伦萨的那些不死族有所耳闻吧?”   “吸血鬼。”卢瑟点了点头,斟酌着回复,“福克斯镇还住着一家子。”   “那些黄眼睛的垃圾算不得真正的血族。”男人拨弄着自己的金色袖扣,看上去兴致缺缺。   袖扣上镶嵌着一朵精致的玫瑰花,玫瑰花由数十颗细小而璀璨的碎钻拼凑而成,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男人看上去颇为珍视这对袖口,抚摸的力度极为轻柔。   但令人感到疑惑的是,玫瑰花的边缘并不十分平整,碎钻掉落了很多颗,只剩下零星几点半挂在原地。而那些空荡的小小凹痕里,则有着不详的红黑色污垢,让整颗袖扣的价值大打折扣。   “佛罗伦萨的沃尔图里,血族里最显赫的家族,目前吸血鬼一族的掌权者。”   “我与他们达成了一个小小交易。他们那儿的吸血鬼都有神奇的天赋,其中有一个叫简的女孩,她的能力是焚身术。相当美妙的能力。”男人意有所指地暗示道。   卢瑟对于一只吸血鬼即将来到大都会的事实感到厌恶。在他看来,除了人类,那些异族都不过是一些动物杂种的变异体。   但与此同时,他又对那些所谓的“天赋”心生好奇,不知道那些吸血鬼的能力是否可以被剥夺转移,如果不能转移,能否直接控制那些黑暗生物。   想到这里,卢瑟突然心下一沉,像是突然被冷风吹过脊背,他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他见识过面前男人的能力,如果那些吸血鬼也算得上是死尸,那……   就在卢瑟陷入深思之际,男人突然起身。就像他来时闲庭信步,不打招呼,他现在旁若无人地朝着门口走去,看上去也没有和卢瑟告别的意思。   倒是卢瑟突然喊住了男人。   他微微眯起眼睛,眼角细细的皱纹像是堆积着亲切的笑意,又像是暗藏着质疑的机锋:   “你真的不摘下面罩?你甚至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闻言,男人停下了脚步。他侧身望卢瑟——   “我以为你一开始就会问。”   他语气里混合着失望和宠溺,故意轻柔下来的声音显得格外温柔缱绻,也令卢瑟感到异常耳熟。   男人一手插兜,一手轻轻在面罩上了摁了几下,夜叉面具“噗”得掉在了男人的掌心里。   他抬起头,凶残可怖的夜叉面具下竟然是一张轮廓柔和,五官俊美的脸庞,他眨了眨蓝色的眼睛,看起来俏皮又可爱。任何一个人看到这张脸,都会觉得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羽毛轻轻骚动,抑制不住地泛滥怜爱。   但也就是这张脸,却让卢瑟瞳孔猛缩。   像是见到了活生生的夜叉,他竟然不可自控地倒退了好几步,直到撞在身后的椅子上,才像惊醒般地伸手稳住了身形。   他扶着椅子喘息,喉口像是被一只冰凉的鬼手勒紧,让他有种喘不过气的错觉。一种森然的、诡异的、恶心的恐怖气息从毛孔渗入,让他不自觉颤抖起来。   “——温德尔?!” 第22章   “温德尔?”   男人的脸上是和温德尔如出一辙的温柔笑意。室内没有开灯, 窗外照进的朦胧月光恍若面纱一般覆在那个笑容上,无端多出几分陌生和冷意。   他朝着黑暗的室内微微偏头,再转过来时,已经没有了那种刻意仿制的温柔笑容。因此卢瑟也得以完全看清那张脸——男人的脸和温德尔的几乎一模一样, 但面容明显更为瘦削和阴沉, 因为太瘦, 颧骨看起来非常突兀, 如同两块怪石安置在平地上,让人心生不安。而当他不刻意温柔微笑时, 唇角天生微抿向下,天然带着刻薄与不屑。   他比温德尔高上许多, 与温德尔平和的气场不同,男人像是久居高位,天然带有极强的压迫感,目光又极为锋利和强势,别人和他对视, 就像被两把匕首剐蹭着脸颊,让人情不自禁想要闪躲。   “你不是温德尔。”卢瑟回过神的时候,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从喉咙里挤出来。   “很高兴你把我和小玫瑰区分开了。”   “我叫多尔西, 你也可以称呼我为——‘噩梦’。”   从卢瑟喊出“温德尔”的名字之后,自称多尔西的人似乎又来了兴致。   他转回了身,微微偏头, 嘴唇无声地碰撞了几下,似乎在召唤着什么。   片刻,门被打开, 走进来一个僵硬的男人。   这个男人穿着温德尔惯用的昂贵西装, 连耳垂上都打着一颗极为相似的耳钉。他的身型和温德尔差不多, 从背后望过去,若是不仔细分别,甚至能够以假乱真。   直到看到他的脸——卢瑟闭紧了嘴巴,努力压抑想要呕吐的生理反应。   那个男人脸上的器官像是被人打碎又重新拼凑了一般,原本应当称得上一句“漂亮”的五官,被强制性地整合成温德尔的比例,就像一个劣质的人型玩偶,看上去颇为可怖。   更令人害怕的是,他有一双像是被涂上劣质蓝漆的眼睛,从进门开始,竟然未曾眨过眼,像是猎食状态的鹰隼,有着兽类的杀机。   多尔西伸手揽着男人的腰,温柔地抚摸了一下那人扭曲的五官,眼里泛滥着令人恐惧的疼惜和爱意,他向卢瑟亲切地介绍:   “我的温德尔,我的小玫瑰。”   盯着自己的“小玫瑰”看了一会,多尔西突然动作粗暴地扣着他的下巴,像拧开关一样毫不留情地掰动,强迫他正对卢瑟。   玩偶的脖子发出清脆的骨裂声——卢瑟毫不怀疑他被拧断了脖子。   但“小玫瑰”的身体没有瘫软下去。   他就像一个真正的人偶,即使遭受残暴的对待也丝毫不受影响,不仅没有言语,看起来相当适应。   他蓝色的无机制眼珠像是两颗玻璃球,反射出的目光直勾勾盯在卢瑟身上。也正因为卢瑟和他的目光相接,才更清楚地看到,他眼珠里的蓝色像是融化了一半油蜡,又像是被泼了水的彩画,竟然逐渐流出了眼眶,露出了蓝色背后真实的深黄色。   多尔西微笑着,他将头枕在“小玫瑰”的肩膀上。他言语温柔,眼神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充满不言而喻的威胁:“你看他像不像小玫瑰。”   被两道目光盯着,卢瑟感觉自己全身的血都冻住了。他的大脑里持续响彻着一种低沉的轰鸣,整个人混沌的如同海上遭遇风暴的小舟。   在这个英雄反派怪物满地走的世界,他自以为见识过了太多恐怖的事情,世界末日、外星机械……一直以来,卢瑟坚信自己早已失去了害怕这种情绪,他变得足够冷酷,足够漠然……   但看到的这一幕,卢瑟还是情不自禁地浑身发冷。   像是有人用针尖悄悄地刺进了卢瑟的太阳穴,一点一点将这个事实刻在他的大脑皮层。   他从来没有如此清醒地意识到,这个所谓的“小玫瑰”,根本不像个人。   或者应该说,他本来就不是个人。   他像是某种粗制滥造的容器,承载着多尔西对“温德尔”的一切复杂欲|望,但又因为过于粗糙而被主人堪称残暴地使用与肆意地破坏,以至于这个容器身上有种野兽般,垃圾般的恶心。   随着卢瑟的沉默,“小玫瑰”眼里的蓝色已经全部脱落,多尔西熟练地从自己的眼睛里取出美瞳,粗暴地摁进了容器眼睛的位置——多尔西的真实瞳色竟然也是和容器如出一辙的暗黄。   在多尔西越来越阴沉的目光下,卢瑟终于艰难地吐出回答:   “……很像。”   像是听懂了“夸赞”,容器紧闭的嘴巴里响起一阵尖利如鸣叫的笑声,得到了多尔西宠溺的一瞥。   多尔西脸上浮现与有荣焉般的骄傲神色,虚伪的温柔笑意又被他挂上了嘴角。他揽着容器往外走去。   容器的身子正对着门口,但他的脑袋依旧保持着不正常的扭曲姿势,带着蓝色美瞳的眼珠正对卢瑟,视线分毫不差地钉在卢瑟的身上。多尔西不耐烦地掐着他的脸,把他的脑袋转了半圈,好让“小玫瑰”将视线放在自己的脸上。   豚鼠吱吱叫着飞起来,跟在他们身后。   “那么明天见喽,亲爱的莱克斯。”   ……   等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卢瑟僵立在原地好久,半晌才挪到椅子里坐下。   西装刚刚挨到椅子的边缘,突然想起多尔西曾躺在上面,卢瑟立刻像是烫到了一般飞快立起,厌恶地扫视着室内所有被多尔西接触过的东西。   他掏出手机,打开电话簿。视线划过“温德尔·赛尔德”的名字时,他的手指不自觉地停驻……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手指轻轻一划。   “明天把我办公室里的所有东西都换一批。再叫人来做个全面消毒。”   电话那头传来了助理的应答声。   ※   次日。   美国各地出现奇怪的超能力动物,制造了大量的混乱。   旧金山   一群有着锋利牙齿的水老鼠啃食着金门大桥底端的水泥柱和钢铁架。海风吹过,大桥危险地左右摇晃。   桥上的司机疑惑地摸摸方向盘,以为这些频繁的晃动感是自己的错觉。直到他看到,前面的车辆像是被看不见的巨手拖行着,竟然缓缓偏离了车道,而当他想摁喇叭提醒时,才绝望地发现自己的车正也朝着护栏滑去……   拉斯维加斯   大街上流窜着一群滴着涎水的流浪狗,他们眼睛血红,形状可怖。   有警察想尝试着用电击网进行捕抓,还没靠近,带头的黑色恶狗双眼就射出危险的高温激光,直接削掉了警车闪着光的顶灯。   现场寂静了几秒,人群的尖叫响彻云霄。   纽约   繁忙的街道上,大小不一的车辆在车道有序前行。突然,车流前段的一辆小轿车踩了紧急刹车,尾随其后的车流都被迫停下。长长的车道上刹车声此起彼伏,但仍有很多控制不住车距和速度的车辆发生了追尾,顿时抱怨四起。   有人拉开车门,气势汹汹地下车。一边咒骂一边挥舞着拳头朝车流的最前端走去。   然而他被迫停了下来——   路口的高楼后方露出了一对硕大的瞳孔,动物的瞳孔。   山一样大的野猫伸出爪子,似乎对写字楼反光的玻璃墙颇感兴趣。它轻而易举地摁碎了数层玻璃,尖爪像刺豆腐一般嵌入了钢铁间。   仿佛是“玩具”不合心意,它随即又抽出爪子,颇为慵懒地舔了舔上面残存的玻璃碎渣,细长的尾巴微微晃动,撞翻道路两旁的照明灯后,又势不可挡地将一栋大楼拦腰截断。   大楼建筑发出不详的咯吱声,在人们惊恐的眼神里缓缓崩塌。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男人愣愣地看着倒塌的高楼,玻璃窗砸在他面前不远处,发出巨大的声响。他这才像是被惊醒一般,转身就跑,后面跟着众多同样逃命的人类。   突然,巨大的阴影笼罩在逃亡的人群头上,天色骤然暗沉。人们抬起头,是一只巨大的黑色乌鸦正踩在摩天大厦上,翅膀半张。   乌鸦微微低着头,偏着脑袋,黑色的眼睛盯着地面的黑色小米粒,感兴趣地怪叫一声,橙色的鸦喙像死神镰刀,即将无情地收割人类的生命……   但它没能成功。   穿着金红盔甲的钢铁侠出现,一发掌心炮朝着微张的鸦喙而去,底下的人群像是有了底气一般,骤然欢呼起来。不少信任钢铁侠能力的纽约本地人已经松懈地放慢了脚步。   但以往威力巨大的掌心弹如今就像一颗弹出的石子,只不过让鸦喙微微偏转了方向,甚至没有在上面留下一点痕迹。   乌鸦被炮弹吸引了注意力,黑色眼珠转向托尼的方向,与此同时,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玻璃破碎声,它张开了翅膀,俨然想要飞起去捉面前金红色的“小虫”。   托尼在盔甲里用美国队长绝不赞同的词汇咒骂了几句,转身冲向蓝天,用“S”型飞行路线不断躲避着乌鸦的攻击。   来到高空之后,托尼更为清晰地看到了纽约的全貌,他忍不住打开了复联的队伍频道,又习以为常地攻入正联内频:“伙计们,情况不妙。”   ……   听到正联内频里传来钢铁侠的声音,超人吓了好一跳。   超人此刻也正忙着收拾大都会的变异动物。一群有着长长门牙的豚鼠在大都会里乱跑,花样繁多的怪异能力让人猝不及防——当超人刚解决会喷火的豚鼠,立刻又被冻在了冰块里。才刚击碎冰块走出来,又被奇怪的闪电击中……   蝙蝠侠和钢铁侠在频道里交流了情报,最终决定按照就近原则,分派各个英雄前往出现变异动物的城市进行紧急救援。   众英雄领取了各自的职责范围,理所当然的,超人负责大都会及其周围城市。   英雄领下任务之后纷纷开启闭麦模式,超人也正想设置静音,却被蝙蝠侠叫住:“超人,切专属频道。”   所谓“专属频道”,就是英雄一对一频道。   通常而言,英雄们喜欢把它当做悄悄话频道使用——比如绿灯侠哈尔跟闪电侠巴里吐槽老蝙蝠,沙赞被请家长会哀求克拉克或者巴里帮忙顶替……   但是当蝙蝠侠要和你“一对一”,这通常意味着一个恐怖故事。   当然,有这个“殊荣”最多的当属超人。   超人一拳打晕一只疯狂对他吐口水的豚鼠,心情复杂地进入专属频道。里面顿时传来蝙蝠侠低沉的声音:“超人,汇报有关‘神眷’的情况。”   “神眷?”从未听过的陌生代号让超人有些疑惑,但超级大脑只不过刹那便联想到了之前见到的天使,“他们给天使选好了代号?”   蝙蝠侠默认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我是说神眷,他是大都会新出现的英雄。按照报道,拯救坠楼女孩就是他的第一次出场。”   “我在昨天,恰好和他了一面。”   “昨天大都会的动物就出现了不对劲,宠物失踪,野生动物攻击家宠。我见到神眷的时候,他正在救一只狗。”   蝙蝠侠没有出声。超人明白这是一个“继续”的意思,于是他一边把喷火的豚鼠丢进大都会旁的河道里,一边组织语言:“神眷应该有治愈和瞬移的能力。他可以将动物身上的伤口转移到自己身上进行治愈,但却无法免疫痛苦,伤口愈合时,我看到他痛得发抖。”   “还有一件事……”克拉克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告知蝙蝠侠,“昨天他在瞬移离开前,和我说了一句话。”   “他说有人要害我,让我小心。”   蝙蝠侠在那边“嗯”了一声,表示已经知晓。他似乎刚坐上蝙蝠车,耳麦里传来沉闷的发动机声。   过了几秒,他继续问道:“你能否联系到神眷?”   超人下意识摇了摇头,随后想起B看不到,于是赶紧回复:“我们昨天相处的时间不长,他离开时也没有和我打招呼。我没有办法联系到他。”   “监听呢?”   “我用超级听力搜寻了他的心跳频率,但他好像人间蒸发了,地球上完全没有他的心跳。”   “敌友不明,保持警惕。”蝙蝠侠的声音非常冷静,没有任何感情和起伏,他告诫超人,“他给你发出警告,但没有告知全因,不排除他参与其中的可能。”   超人想到神眷——那位天使甚至真的乖乖等网友给他取代号,他并不认为这样的人会参与邪恶的阴谋。但与此同时,他也了解B的多疑和谨慎。这么多年来,要不是B的各种周全计划,整个联盟早就不知道翻车几回了……   于是超人选择保持沉默,乖乖听话。   在一群疯狂的变异豚鼠中间,超人眼尖的看到有一只穿着红色小披风的小豚鼠。   它看上去非常正常甚至有些弱小,似乎是生过病,竟然只有光滑的粉红色皮肤,这不免让人心生怜爱。   和那些一眼看上去就没有主人的变异鼠不同,它明显是备受宠爱的家宠,小家伙紧紧抱着主人精心准备的红色小披风,瑟缩在周围大它几倍的同类包围中,吱吱惨叫着躲避同类的攻击。   “B,你还有事吗?”超人为可怜的鼠鼠感到揪心。   切断通讯前,超人听到那边传来一句淡淡的叮嘱:“记得监听温德尔的心跳。”   ……   挂断了通讯,超人便专心应付起变异豚鼠群,把几只怪力豚鼠甩到一旁,超人成功突破包围,找到了那只可怜的小家伙。   小家伙似乎有一个极其疼爱它的主人,不仅身后有一条披风,怀里还紧紧抱着一只红色的小盒子。超人伸手推开想要偷袭的冰冻鼠,将它托在手心,准备找个安全地方安置。   手心里的豚鼠好像也感受到了超人的好意,圆溜溜的眼睛紧紧盯着超人胸口的“S”,看上去十分机灵。   超人伸手,正准备摸摸它的小脑袋,豚鼠却把脑袋一扭,躲过了克拉克的抚摸。它吱吱叫唤了几声,将怀里的红色小盒子高高举起。   “你是想让我帮你打开吗?”   克拉克把它轻轻放在一栋高楼顶层的空中花园里。   看到豚鼠朝着他举起爪子里的小盒子,他颇感好笑——想必这是豚鼠主人给自己爱宠准备的零食盒。   而克拉克也不介意让这个受到惊吓的小家伙获得一些美食安抚。   于是他在豚鼠期待的目光中接过了盒子。   “哦,还有点沉呢。”克拉克朝双眼发亮的豚鼠笑了一下,轻轻打开了盒盖——   克拉克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里面没有零食,但有克拉克熟悉的老朋友——   一块绿色氪石。   伴随着豚鼠喜悦的尖叫声,克拉克在空中一滞,随即轰然下坠。   而无毛豚鼠一声尖啸,竟然也飞了起来。它的小爪子灵敏地抓住氪石,追随着克拉克坠落的方向一路极速俯冲——   耳边是呼啸的锐利风声,克拉克的视线逐渐模糊涣散。在黑暗降临前,他看到豚鼠露出了一个人性化的嘲讽笑容,毫不留情地将绿氪捅进了自己的胸口。   ……   大都会的另一边。   温德尔正坐在车里向着赛尔德分企进发。   路上在堵车,喇叭声此起彼伏,彰显着闷在车里的人们烦躁的心情。   司机尝试着想要换路线,但温德尔的车正好被堵在了路中间,前后左右都是车流,根本无法改道或掉头。他只好一直不住地和温德尔道歉。   温德尔坐在后座,他把视线从车窗外收回,耐心安抚前座的可怜打工人。无论司机念叨了多少句“对不起”,他都耐心地逐句回复“没关系”。   不知几个来回之后,司机终于确信身后的大老板是真的没有生气,他这才安心地停止道歉。   他感动地握着方向盘,努力让车辆尽可能平稳行驶,让好心的老板可以获得更舒适的休息。   司机不再出声之后,995又开始和温德尔聊天:   “亲亲,昨天瞬移用了1000积分,治愈用了800积分,现在存款只剩1200了呜呜……超人怎么抢别人任务呢?”   闻言,温德尔无奈提醒:“是我们抢了超人的日常任务。”   “对哦……”995嘟嘟囔囔地承认了。   与绝大多数人相反,比起超人,995更喜欢小记者克拉克。或是受到了温德尔总是在脑海里狗狗化小记者的影响,对毛绒绒小动物颇为热爱的995也移情了呆呆的克拉克。   况且,995在温德尔的脑海里,可以说是直击了“小餐馆洗手间掉马事件”。自从把超人和克拉克挂上钩,往日威严的钢铁之躯立刻也变得可爱起来,让995无法对超人多有苛责。   “要不再申请一次结算吧。”看着纠结的995,温德尔提议道,“他们昨天不是在给我想代号吗?或许代号出来了,影响力扩大,积分还能再增长一些。”   “亲亲好聪明!”   995美滋滋地申请积分,还顺便帮温德尔查了一下天使代号的投票结果:“代号定下来了,叫‘神眷’!”   “神眷吗?听起来不错。”温德尔微微松了一口气,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   995继续念道:“这个代号是那个小女孩的妈妈取的——是神的眷顾,才让我的女儿得以幸存。”   “明明是温德尔的帮助,为什么最后归功给神?”995不解地问道,“而且提到神——她说的是哪个神?这年头神可太多了,纽约就有个雷神!”   995奶呼呼的语调就像一丝泉水,清澈地从温德尔的心口流过,让他情不自禁舒展了眉眼。   虽然温德尔的马甲显然与希伯关系密切,但看到如此护短的995,温德尔还是非常感动。   温德尔在脑海用意念亲了亲995。   听到“啾啾”的拟声,995像是被摸顺了绒毛的小猫咪,一瞬间娇软下去,哼哼唧唧地暗示想要更多来自宿主的亲亲。   亲昵了一会儿,995突然收到提示:“积分结算成功。”   当面板展开在面前,温德尔和995都不自觉地呆愣了片刻。   “什么???”995震惊地喊道,“积分余额竟然有一万多?”   995抱着屏幕,不敢置信。   只见昨天亮着的日常任务,今天显示已经全部完成。一共四十七个任务,每个任务的基础分值是200,一下子进账9400。现在995和温德尔两人一共拥有10600的积分巨款。   “哇!原来只要起到贡献,和超英一起完成任务也是算分的!”995开心地说道。   温德尔笑了笑,正想接话,995活泼的语气突然变得毫无感情,金属声音一字一顿:   【主线任务·拯救大都会】   【任务说明】抵御变异动物入侵。   温德尔瞬间收敛了笑容,还没来得及接下任务,金属声音再次响起:   【主线任务·拯救大都会】已完成   【主线任务更改·拯救超人】   【任务说明】救救他!救救他!救救他!   明明是无机制的系统金属声,根本任何情感起伏,但温德尔却愣是听出了系统的急迫。995依旧被系统强制操控,还在机械地重复“救救他”。   不容多思,温德尔接下了任务。看着任务面板上浮现出鲜红的字体和刺目的感叹号,温德尔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抬头向外望去,城市并无异常。但刚才一闪而过的“拯救大都会”又绝非玩笑,突如其来的“已完成”想必是超人的功劳。   但新的任务为何是拯救超人?   难道克拉克陷入了危机吗?   温德尔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打开手机——感谢互联网的发达,果然有大都会的网友上传了视频。   大都会居民区先是出现了一群凶残的流浪动物,有猫,有狗,几乎囊括了所有的城市常见动物种类。   它们的毛发枯萎凌乱,没有一点活物该有的光泽。眼睛像是蒙着一层灰色的纱,有一种漠然的凶残。视频里,它们成群结队如同行军一般走着奇怪的固定路线。   即便有人注意到这群野狗野猫,大部分人都以为是动物特定的迁徙,并不放在心上。也有个别居民看清了他们如同丧尸一般的灰白色瞳孔和不正常的奔跑姿势,也只是感到厌恶和恐惧,选择远远避开。   这一群流浪动物像是噩梦的先兆。   随后的视频里出现了一群会喷火会召唤闪电的变异豚鼠,他们在城市中心四处作恶,磨牙一般地啃食着建筑物。   好在超人及时出现,他的攻击很快吸引了整个鼠群的注意力,变异豚鼠纷纷放下了无趣的钢铁混凝建筑物,追随着真正的钢铁之躯来到了城市边缘的郊区……   几个视频连成串,还原了事情经过。   但就当人们以为超人以及解决这一切时,又有新的视频带来了更为恐怖的最新消息。   向下翻,又有在郊区的大都会市民拍下了超人如陨石般掉落的视频,而踩在他身上的,依稀可见也是一只豚鼠。视频里还传来拍摄者惊恐的背景音:“超人他掉下去了!超人他怎么了?——等等,有人过来了!他们在对他做什么——”   视频随后被掐断。   ……   “亲亲,我回来了。”995终于恢复了正常,一睁眼就看到面板上凌乱的血字“救救他”,995也吓了一跳,正想说话,前座却传来了一声“啵”的玻璃碎裂的声音,紧随其后的是撞击的沉闷声响。   车笛长鸣,像是有什么东西狠狠砸在了方向盘的喇叭上。   是枪击!   温德尔的第六感让他快速滚落在地,把自己完全藏在前座靠背之后。他伏低身子避开窗户,摸索着敲击驾驶座的椅子,试图用这种方式确认司机的安危。   “我-没-事-赛-尔-德-先-生。”   车笛停止,驾驶座传来司机的回答。或许是受到了惊吓,他的声音听上去非常沙哑和僵硬,又像是喉咙里含着一口水,间或出现气泡和水流的声音,听起来含糊不清。   有回答,说明人还活着。   温德尔提着的心顿时放下一半。卡槽里的治愈卡牌闪烁着柔和的光芒,给了他一份底气。   温德尔等了片刻,没有再传来任何枪声。他谨慎地将西装脱下来,举过头顶——从窗外看,好像温德尔正从地上缓缓爬起来。   但依旧没有枪击。   车外有人们不耐烦的抱怨声、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声响,唯独没有尖叫。而那些噪音,现在无疑让人倍感安心。   温德尔终于小心翼翼地直起身子。   车前的挡风玻璃上的确有一个被子弹射穿的洞眼,这昭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一场梦。   像是有一只冰凉的手攥紧了温德尔的心,不详的预感始终在脑海里尖鸣。他迟疑了片刻,最终伸手轻拍司机的肩膀,关切道:“你真的还好吗?”   司机侧过头——   他的额头中央赫然是一个血洞,汩汩鲜血从洞孔里涌出,如溪流一般蜿蜒过他的鼻梁、嘴唇,滴落在他的白衬衫上。司机瞪着大大的眼睛,滴满鲜血的嘴角像是被无形的木偶线牵扯,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他说:   “小玫瑰,我很好。”   ……   温德尔是被周围嘈杂的声音吵醒的。   再醒来,他居然躺在一群人的中间。   封闭的室内空间没有门窗,四周一片刺眼的白,地上还躺着一些昏迷的人。   苏醒的人群三三两两站着,有人双手环胸,和他人保持着距离,目光警惕地在人群间来回扫视。有人趴在墙上忙着摸索出口,嘴里嘟囔着含混的咒骂。也有人彼此试探,互相交流着信息和情报。   见到温德尔醒来,蹲在他不远处的一个女人咬了咬唇,挪到了温德尔身边。她双手扶住温德尔的肩膀,嘴唇以细微的幅度吐出了一个问句:   “你是在哪里被绑过来的?”   哪里被……绑过来?   被人一问,温德尔才发现自己脖子还在隐隐作痛。伸手轻抚,上面有个针孔,触碰时有明显刺痛。   他昏迷前最后的感知,就是司机脸上的古怪笑容、车门拉开的响声,以及脖子上的冰凉。   温德尔的目光落到女人的脖子上,她的颈侧果然也有一个非常细微的针孔。   “你说话啊!”见温德尔一直盯着她看,女人明显感到了不自在。她收回了搀扶的双手,紧紧地环在胸前。   她穿着一袭居家裙,甚至没有穿鞋,像是被人从家里绑架过来的。简单的睡裙看上去非常舒适,但在这里,不仅不能给她带来一丝安全感,甚至因为格格不入而异常显眼,也难怪她格外紧张。   “我是在靠近市区的中心大道上被绑的,当时堵车,我在车里。”   温德尔礼貌地移开视线。他下意识想要脱下西装递给女人,手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西装已经被拉在了车上,温德尔只能颇为尴尬地收回手。   女人把他脱外套的姿势看在眼里,从这个小而不经意的动作中,明白了眼前的人是一个品行良好的绅士,她立刻轻松不少,看上去自在了很多。她拢了拢头发,朝温德尔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容:“我叫丽莎,我是在家里被绑过来的,我醒的比较早。大家已经检查过一遍,这里没有出口。”   她犹豫了一下。像是一层阴郁的轻纱覆盖了她的面容,她收敛了笑意:“没有什么共同点……我是说,人种,身份,工作,被绑架的地点……大家各不相同。如果是为了钱,我没多少积蓄,而有人甚至是孤儿,从我们身上捞不到油水。”她抬眸示意般瞥了远处一堆正在争论的人群,继续说,“他们从醒过来之后一直在争论,但直到现在,还没分析出被绑的原因。”   温德尔皱起眉,心里蹿起一阵不安。   很快就发生了新的变故——   当最后一个昏迷的人被大家摇醒,所有人都站在了房间里。与此同时,房间的一面墙突然毫无征兆地被升起,像是捂住眼睛的手骤然被松开,门外的场景映入眼帘。   无人出声。   几乎所有人都感到头皮发麻,胃里搅动着一股恶心的感觉。有的人甚至开始轻颤起来,恨不得亲自去拉下刚才升起的墙壁,又或者穿越回昏迷刚醒的时刻。   温德尔所在房间的正对面以及广场的两侧,有着一模一样共计四个升起隔板的房间,里面的人群正不安地朝外张望。估摸数量,加起来可能有近百人。   房间外面依旧是一个封闭的密室,只不过空间极大,像是一个下沉式小型体育馆。众人所在的房间就是体育馆的顶层观众入口,沿着白色台阶往下,两旁都是观众椅,最中间应该是篮球场或者足球场的地方,被一个纯白的舞台取而代之。   但令人惊恐的不是这诡异的密室,更不是数量庞大的被绑人群,而是被束缚在舞台上方,不断晃动的——   超人。   白色的舞台,白色灯光,白色观众席。整个密室就像一个寂静而圣洁的坟场,让人感到眩晕。也正因为如此,超人的红蓝色披风就像是雪色间唯一的色彩,攫取了所有人的目光,也带来了无边的恐怖。   舞台的左右立着两根相当结实的白色柱子,高约十米。柱子的顶端是不知材质的沉重金属链条,两条锁链的末端缠绕在超人的手臂上,迫使他双臂大张。   两根尖锐的绿色氪石钉在超人的手腕上,卡在腕骨里的莹莹绿光像是某种不怀好意的诅咒,如潮水般的巨疼裹挟着虚弱与无力,席卷了超人的每一寸身体。结实有型的肌肉此刻提供不了任何力量,像是一团棉花般点缀在骨骼间,任由地心引力拖着超人的身躯向下坠去。   超人就那么被吊着双手,拉扯着悬挂在空中。   像一面破损的战旗。   又像一个血淋淋的警告。   温德尔感到自己的血被冻住了,但心口却燃起愤怒的火焰。   而就在窃窃私语渐起之际,所有人的头顶突然响起广播的声音:   “神子处决计划即将开始。请观众及时就座。五分钟后,不在座位的观众将接受惩罚。”   或许是因为地球上最强的英雄都被凄惨地挂在空中,人们的心神早已被冰冷的恐惧完全占据,没有人想要亲自挑战这个广播的真实性。所有人推搡着走出房间。   争先恐后地离开房间之后,大家站在过道上,又开始犹疑——没有人想往下走。越往下,座位就越靠前,也越接近那个不详的白色舞台。躲避危机的本能催促人们抢占一个远离中心、远离超人后排座位——   跑得快的男人一屁股坐上最后排的观众椅,又被紧随其后的壮汉从椅子上一把揪起,推倒在旁。   没有人往下走。所有人都在争夺最后三排的位子,为此,甚至有人开始拔拳相向。   丽萨跟在温德尔的身后,两人将后排的混乱看在眼里。   “我们抢不过的。”丽萨手足无措。   温德尔本就没有争抢的想法。他一向带着温和笑意的面容像是被冰冻一般,冷凝着晦暗深沉的愤怒。温德尔深深地望了一眼空中的超人,顺着台阶大步向下走去。   丽萨望着温德尔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周围争执的人群,咬了咬牙,跟了上去。   像是有了表率,片刻之后,更多的人放弃了争夺,选择追随在他们的身后,彼此搀扶着往下走。   温德尔走到了第一排。   就像所有的体育馆那样,第一排距离中央的舞台仍有相当远的距离,而观众席与舞台的连接通道又被一道电子金属门给隔断了。   在第一排抬头,更能够清楚看到超人此刻的惨状。   克拉克被挂在空中,手腕已然被刺穿。鲜血不断涌出,顺着绿氪锋利的棱角缓缓滴落。克拉克脸色惨白,面上罩着一层雾气般细密的汗珠,眉头因为痛苦而紧蹙,没有焦距的蓝眼睛空洞地望着地面。   但他还醒着。   他看到了从人群里冲出来的温德尔。   温德尔看到克拉克极为缓慢地移动着视线,像是用尽了全力,定焦在自己身上。但不过片刻,他冰川蓝的瞳孔变得混乱迷茫。克拉克疲惫而虚弱地闭上了眼。   广播开始了倒计时:“30,29,28……”   丽萨也追到了第一排,此刻焦急地呼喊起来。   事态紧急,温德尔只好先收回目光,转身坐到丽萨旁边的空位。   在倒计时已经走到个位数之时,几位全场所有人都坐了下来。只有一个拄着拐杖的盲人青年,戴着巨大的盲镜,在距离温德尔几步之遥的过道中间摸索徘徊,看上去颇为迷茫可怜。他的黑发因为人群的推搡而变得凌乱,几乎挡住了整张脸,只剩下几乎抿成一条线的薄唇显露着青年的紧张。   来不及多思,温德尔伸手拽过他,将他安置在自己左侧的的椅子上。青年哆嗦着想要道谢,声音还未出口,就先溢出一阵沙哑的咳嗽。   青年的咳嗽好不容易平息,他正要说话时,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刚才广播里的男声再次响起——   “大家好,欢迎观礼神子处决的现场。我是今天的主持人,道格拉斯。”   一个身着白色西装的金发男子从舞台暗门里走出来。他的脸上戴着喜剧演员一般的热情笑容,一边走一边朝观众挥手。高帮的皮鞋与地板碰撞出清脆的声音,像是催魂铃一般令人心惊胆战。   无人应声。   道格拉斯无所谓得耸了耸肩,面上热切的笑容丝毫未变:“女士们,先生们,欢迎大家前来参加神子处决仪式。在座的各位,都曾是万里挑一的幸运儿。”   “大家曾与死亡近在咫尺,但又幸运地被我们的人间之神所救。伟大的明日之子,钢铁之躯,他把你们从绝境拯救,赋予了你们第二次生命。而这——就是你们,今天坐在这里的原因。”   温德尔环顾着周围,人们的表情或是愤怒,或是惊惧,彼此交错的眼神信息复杂,但唯独没有质疑。   ——温德尔没有被超人救过。   但他还是出现在了这里。   意识到这点,他的心沉了下去。   道格拉斯像是在细细品味弥漫在观众席之间的惊恐,过了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继续:   “幸运终有头。”   “昨日的你们,因为超人而侥幸逃脱死神的魔爪。今日的你们,也因为超人而被纳入死神的怀抱。”   “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话音刚落,人群骤然爆发出海啸般的喧嚣。有人绝望哭泣,有人咒骂反抗,有人呼唤着其他英雄的名字。丽萨在温德尔的右边发出了轻微的啜泣声。而左边的盲眼青年也似乎收到了惊吓,捂着嘴不住咳嗽起来。   “但是——”   道格拉斯颇为纵容地给大家留了发泄情绪的时间,在观众的哭喊中,他闭上眼,脸上浮现出满足的微醺。直到全场再次被迫安静,他才睁开眼:   “我们仁慈的大人也给了大家一个选择的机会。”   道格拉斯故作神秘地沉默了一会,满意地看到全场观众闪躲的目光像受到磁石引力的铁片一般,最终汇聚在他的身上。他伸出手,而人们朝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超人。   “生也超人,死也超人。”   “你们沦落至此,都是因为超人,大家心底难道没有怨言吗?”   “为什么他的事情要牵扯到大家?为什么因为他,所有人就要被迫葬身此地?”   “如果——我们仁慈的大人说,如果只要愿意对他说出你们发自内心的,真挚的感想……”他的眼神不怀好意地扫视过噤声的观众,“比如你心底的一些小小抱怨,一些曾经不敢说出口的话。在朝他身上开上一枪,就可以安全离开这里了。”   “非常划算的交易——女士们,先生们,我们并不限制您朝他身上哪里开枪,小腿、手臂都可以。如果担心瞄不准,可以多来几次,直到你打中他。”   “大家完全不需要有心理负担。拜托!他可是钢铁之躯,人间之神!小小的子弹最多给我们的神子带来一些痛苦,并不会置他于死地。”   “至于真心话——说真的,你们真的对他没有一点抱怨吗?他救下你们,但有救下你们的亲朋好友吗?你们可爱的宠物狗呢?”   “他本可以在救你们的同时帮你们带走妈妈留给你的遗物,又或者那张你珍藏多年的结婚照片。你们都知道,他办得到。可他没有——他甚至不愿意和你们合个影。”   “只要一些真心话,以及附赠给我们的神子一次小小的疼痛。大家就能平安、快乐地回家了。”   “咔嚓”   金属大门发出被解锁的声音,与舞台相连的观众通道被打开。   道格拉斯从怀里抽出一把□□,托在掌心上。   他脸上是那种因为极度兴奋而微微扭曲的笑容,像是看不到观众回避的眼神和拒绝的神色,他兴高采烈地问:   “那么,谁先来?” 第23章   人群再一次躁动起来。   坐在温德尔后面地是一个中年妇女。她胖乎乎的脸上已经糊满泪水, 正神经质地掐着自己的双手,半似哀求半似劝导地和自己左右反复念叨:“我的女儿还在家里,她一个人,她还很小, 我需要回家, 我必须要回家。我的女儿还在家里……”   她的左边坐着一个身材瘦削如电线杆的上班族, 穿着衬衫, 脸上写满不耐。他的额头上还有血,可能是刚才在争抢位置时被人打中了。   他朝嘴碎的中年妇女翻了一个白眼, 伸手想要扯开自己的领带松口气。   或许他平日一直是个非常严谨的人,领带系得非常完美, 他此刻颤抖的手指不仅完全没有办法顺利解开,甚至让领带越缠越紧,像是一根勒在他脖子上的绳子。   “FXXK!”他痛骂一句,彻底没了耐心。堪称撕扯地扯松领带,再从脖子上套出。他喘着粗气, 像走投无路的野兽一般恶狠狠地怒视周围所有看向他的人:   “老子上了一辈子的班,老婆死了,母亲瘫在家里, 我的儿子还欠着三十万的助学贷款,全指望着我。”   “日子总不能好起来是不是?这该死的绑架……我这个月的全勤又没了!五百美金呢!”男人把领带团成一团扔在脚下,皮鞋碾在上面, 怒极反笑,“五百美元,可以请他一个月的护工, 可以把家里的吸尘器换一台, 可以让儿子少端五天盘子……可现在全泡汤了, 就为了这该死的超人。”   有人听不下去了。人群中突然有人出声,像是一支冷箭:“他救过你的命!你的命还不值五百美元?”   “救了我的命?他不如让我去死!”   男人反唇相讥,像是被踩到了痛脚,又像是终于看到有人掉进了陷阱里,愤恨与喜悦在他的脸上相互交融,看上去格外狰狞。他迎着众人惊恐的目光冷冷一笑,“你知道我挣扎了多久才敢去打开燃气吗?本来我们全家都应该死在那场火灾里,大家早都解脱了。”   “我妈妈,她躺在床上,拉着我的手,低声下气地求我让她死,这样我和儿子就能活得轻松点。我儿子一直想辍学,大学的学费太贵,他付不起,他不想借贷款。他求我同意休学,放他去打工。”   “而我呢?永远还不完的贷款,永远上不完的班。日子从没有盼头,永远只会更糟!在妈妈一次又一次的哀求下,那天晚上,我突然就心动了——大家一起去死吧!”   “本来一切都可以结束了,但超人来了。”   “于是我困死在这地狱一样的人间,每天活得像个畜生。我的母亲每天躺在床上流泪……我们的确还活着,但我们都不如死了——你们真的觉得,他救了我的命?”   人们纷纷低头,躲避他的目光,男人颇为满足地享受着周围人群的怜悯与同情,他的脸上浮现出隐隐的笑意。直到靠近走廊的观众纷纷收回伸展的双腿,为他让出了一条过路的通道,他的笑容突然僵硬,像是破碎的面具,半挂不挂,看上去颇为滑稽。   “等等,你们……你们是要我去开枪?”   人们吃惊地抬头,大家不解地交换眼神,连一直在低声念叨的中年妇女此刻也停了下来,她嗫嚅道:“你说这些,难道不是想去开枪吗?”   众人点头赞同。   “不不不不。”   男人惊恐地摇着头,他抬头瞄了一眼挂在空中的超人,像是触电一般飞速收回目光。他在座位上不安地扭动了几下,刚才挥舞的拳头也默默收回了怀里。   他结结巴巴地解释:“我只是恨他,哦不,讨厌他。我……我的儿子还是超人的粉丝,我不能站在那个台上对超人说这些……我是说,不管怎么说,他救了我儿子的命。”   与刚才的愤恨态度大相径庭,男人此刻   面露尴尬,眼神躲闪。他的两双手紧紧地扣着座椅的边缘,看上去像个忸怩的初中女孩。   他低着头,出神地看着被他丢弃在地上的领带,好像领带的花纹一下子深深吸引了他,让他再也无暇说话。   众人面面相觑间,寂静的人群里突然有人冷冷接话:   “但他没有救回我的儿子。”   人们顺着声音望过去,是一个满头白发的年迈男人,约莫已经六七十岁,穿着一件非常普通粗糙的衬衣。他努力挺直腰板,静静回视每一个投向他的目光。   “我的儿子,他才十五岁。”他停顿了一下,眯着眼似乎在回忆自己孩子的模样,沟壑纵横的脸庞也一下子柔和起来,“他叫安德鲁,是个好孩子。那天……”   “那天,我和他遇到了车祸。我被人从车里拉了出来,他被卡在了车里,他被压在副驾驶下面,脸蛋贴在地上,眼睛望着我,一直在喊我的名字。”老人眼里的泪花闪烁,他偏过头去,轻轻拭去浑浊的泪珠,“我们呼喊他的名字,但他没有来。油箱爆炸了,我的儿子死在了里面。”   “我总是——”   他闭上眼,青筋如同蚯蚓一般,在他沟壑纵横的皮肤下不断翻涌,他苍老的面容浮现出疲惫和痛苦:“我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超人本可以救下他。”   人们安静了一会,似乎都在为老人的不幸经历感到悲伤。但因为有了前车之鉴,很快有人急切地把话题拉回到最重要的问题上:   “您——”他快速地扫了一眼中央的圆形舞台,自己也分不清这是无意还是暗示,他小心翼翼地试探:“您想过去吗?”   “过去?”   老人顺着他的视线望向舞台,他的目光落在空中狼狈的超人身上。他神情复杂,像是怜惜又像是悲哀:   “他没来,是因为他在抵御那个怪物毁灭日。”   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谁都不会忘记那次堪称世界末日般的惨烈战争。   为了守护地球,保护人类,正义联盟冲锋在最前线,但怪物不断进化和越战越强的能力让大多数英雄逐渐落于下风。就在人们以为地球将亡,无力回天之际,超人携着一根氪石长矛捅进了毁灭日的心脏。   不幸的是,与此同时,毁灭日也刺穿了超人的胸口。   没有人会忘记那天。   在此之前,大多数人并不把超级英雄当做自己的同类。   自己是芸芸众生,是普通人类,是面对灾难只能哭喊求救的一方。   而超级英雄,他们飞来飞去,刀枪不入,他们有独特的超能力,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人类做不到的事情,他们无坚不摧,与众不同,拯救世人于水火……   直到超人的死亡。   一个摆在所有人面前,却被忽视已久的事实,突然被所有人看到——原来超级英雄也会流血,也会痛苦,也会死亡。   拯救世界并非像喊口号一般轻而易举、无痛无伤。   四个字的背后掩盖了无数英雄们沉默的、惨痛的牺牲与付出。他们挡在所有普通人的面前,撑起了那一道防线。   为什么直到超人死了,人们才意识到呢?   一时之间,全世界的人类都困顿于这个问题。一如英雄曾为守护他们而流血,他们为超人无尽地哭泣流泪。   祭奠仪式上,无数支举起的白色蜡烛,一眼望不到头的祭奠队伍,好像是一场沉默的忏悔,又像是一次普通人和超级英雄的彼此理解。   ……   “我没必要把这个故事讲给他听。虽然我很痛苦,但这不是他的错。”老人叹息道,“以我的年岁看,超人,他也不过只是个孩子。”   他垂下眼眸,眼睛里有无限的哀痛和爱惜:   “我们不能再一次失去他了。”   ※   在人们彼此交流的事后,被吊在空中的超人听到耳朵里传来了电流的声音——   “卡尔。”   卢瑟带着笑意的声音近在咫尺,就像一条花色斑斓地毒蛇贴着他的耳朵吐信子:   “你瞧,他们正商量着怎么杀掉你。”   超人重重喘息了一下,咳掉堵在喉咙里的血块,他有气无力地回应:“放他们走。”   “他们只要朝你开一枪,自然就能走了。”卢瑟不怀好意地停顿了一下。   “你看啊卡尔,你看!那么多的人,每个人都朝你来一枪,你猜猜你能坚持多久?你现在可没有钢铁之躯。至于你让你死而复生的小把戏——你的那些对友,这次不会再有机会把你的尸体带走。我一定不会让人打扰你的长眠。”卢瑟轻柔地说着冷酷的语句。   “……”   超人努力发出一声嘲讽的笑声。   卢瑟心领神会地回应:“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亲手杀了你,非要弄得这么麻烦?”   “你搞错了一件事,卡尔。”   卢瑟从来没有用如此耐心、柔和的声音和超人讲过话:“卡尔,我想杀你,并非出于个人私情。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怪物,有着各种乱七八糟的超能力,你的能力虽然强悍,但也不足为奇……你非死不可,是因为你太爱人类,你对他们的保护和偏爱,太过明目张胆。”   “但是卡尔——你不懂人类。”   “人类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在身陷绝境,无人可依之时,他们可以强硬如铁,不畏生死。但当他们自认为有所依仗,又会变得软弱,变得颓废,变成只知道哭泣求援的废物。”   “人类的视线是笔直的——有人挡在前面,他们就看不见远方的危险。”   “但你不可能永远挡在他们前面。”   “卡尔,你得让人类绝望。只有他们绝望,才能明白这个事实——除了人类自己,他们无人可依。”   超人微微摇了摇头,但卢瑟却不给他反驳的机会,他自顾自地继续:   “看到底下的舞台了吗?一会他们会站在那里拿枪射你。而你右手拇指的指甲上,有一个小小的贴片——那其实是一个小按钮,连接着舞台下的微型炸弹。只要你轻轻一按,砰——”   “卡尔,只要你炸死一个站在那个台上的人,剩下的所有观众都可以毫发无伤地离开这里。”卢瑟轻轻说道,带着无尽地引诱和暗示,“但如果你不摁下按钮,无论上台的人开不开枪,又无论你最后是生是死。所有的人,几天都会死在这里。无人生还。”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人类,卡尔。”   “但最好的保护就是让人类学会独立。”   耳麦里不再传出任何声音,超人闭上了眼睛。   ……   整个环形的观众席都坐满了人。整个场地的人群都像这个小小的角落一样,争执不休。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人们依旧在激烈地互相争吵,彼此诉说,但唯独没有人从座位上站起来,去场中央拿那把枪。   道格拉斯的耐心逐渐告罄,他不耐烦地加速进程:   “真是遗憾,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主动站上来。”   “开个好头的确是非常艰巨的任务,我明白你们的压力和挣扎。”   道格拉斯的声音响彻全场,话语中不详的意味让所有人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样飞速闭上了嘴巴,一个个低眉敛目,努力把自己团在座位上,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那不如由我来点一位幸运观众吧,让他来为我们开一个头?”道格拉斯柔滑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像是死神的镰刀,缓慢地擦过每个人的耳畔,让人脊背发凉。   没有人说话。   “无人异议,很好。”道格拉斯满意地鼓了鼓掌,“谁来做第一个开枪的幸运儿呢?”   他抬起手,指尖在空中无序地划动,划过哪一块区域,那里的人群就爆发出不安的骚动。   道格拉斯细长的手指逐渐从上往下落,第一排所有观众都绝望地看着他的手指。   “啊,选谁好呢——”   道格拉斯的视线在第一排观众的脸上来回游移。温德尔看到他不怀好意的眼睛来回转动,幅度越来越小,最后拘束在他的周围。   伴随着全场的目光,那根手指重重落下,仿佛一个无声的死亡宣判:   “那么,就是你了——” 第24章   对上道格拉斯的目光, 丽萨捂着胸口的手骤然一松,无力垂落在腿上。片刻, 丽萨颤抖着指向自己的脸庞, 像是一个哀求,又像是一次垂死的挣扎。   “对,就是你, 幸运的小姐。”   道格拉斯的手指依旧准确地点在丽萨的方位,像是回应丽萨的怀疑,在空中又不容置疑地点了点。   得到道格拉斯肯定的回答, 丽萨头晕目眩,几乎就是瞬间便瘫倒在了座位上, 要不是温德尔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她差点就滑落在地。   第一排剩下的观众几乎是同时松了一口气, 靠在椅背上的同时也不忘把同情的目光向丽萨抛去。   暗门里走出了一队带着面具的黑衣人, 手上端着枪。他们打开了解锁的电子门, 秩序井然地走向丽萨。   两个黑衣人打掉温德尔的手,毫不怜惜地把瘫软的丽萨拽起,半拖半架地挟持着她走向舞台中央。   丽萨被紧紧夹在两个黑衣人中间, 光着的脚子在空中晃荡, 几乎触不到地板, 只有脚指甲不时地磕在台阶上,发出“咔哒咔哒”令人神经紧绷的细小噪音。   望着丽萨被拖向舞台的身影, 温德尔心头勉强平息的愤怒再一次灼烧起来,指甲因为握拳而深深嵌入掌心, 留下了月牙般的印痕。   似乎是感受到了温德尔的怒意, 天使马甲牌【祝福】在卡槽里骤然亮起强烈的银白色光芒, 昭示着自己的存在感。但995却一反常态, 不仅没有摇旗呐喊,反而迟疑地劝说:“亲亲,现在使用卡牌,原身昏迷会不会太明显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丽萨刚被带走,现在所有人都还关注着这里,若是温德尔毫无征兆地昏迷,无疑会引起所有人的注意。若是有心人将随之出现的天使与温德尔挂钩,怕也难以解释。   现在尚未到生死一刻之际,也并非是使用马甲的最好时机。   温德尔深吸一口气,他强迫自己抛却情绪,冷静地关注舞台上的事态发展,寻找着最合适的变身时机。   丽萨被黑衣人粗暴地扔到了圆形舞台上。   她是个坚强的姑娘。   即便在台下她害怕得就要晕过去,但真的到了舞台之上,在众人的瞩目中,她不过迟疑了几秒,手在冰凉的银白色台面上一撑,便踉跄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起身之后,她下意识朝着观众席一瞥,看到温德尔隐忍而担忧的面容,便又如蜻蜓点水,疏忽收回了视线。   丽萨冷漠地转向一直在假笑的道格拉斯。她紧紧捏着睡裙的边缘,警惕地与道格拉斯拉开距离。   “美丽的小姐。你知道我们的游戏过程。”道格拉斯没有在意丽萨的排斥和厌恶,上前几步挤到丽萨身边,不容她反对,就伸手圈住了丽萨的肩膀,像是亲昵又像是威胁地拍了拍她裸露在睡裙之外的皮肤,假惺惺地安抚道:   “他们把你带来时,都没有给你穿件外套吗?你一定很想回家,可怜的姑娘。”   道格拉斯的手从丽萨的肩膀上缓慢游移到她的脖颈,又顺着她细长的脖子攀上她小巧的下巴,所过之处,激起一片鸡皮疙瘩。他手指微微一用劲,强迫丽萨抬起头,正对上悬挂在空中的超人。   他的另一只手把话筒抵到丽萨的唇边,示意她开口:   “现在,对着超人说些心里话吧。”   ……   话筒的收音效果非常好,丽萨挣扎时的喘息回荡在全场,不少坐在前排的女人和老人不忍地闭上眼。但也有坐在后排的人朝前探头张望,想知道她颤抖的嘴唇下会吐出怎样刻薄或愤怒的话语。   丽萨猛地扭头,强行从道格拉斯的手里挣脱。她冷冷地盯着他,摊开手掌。   道格拉斯笑着把话筒递给了丽萨,眼里流转着不怀好意   的期待神色。   丽萨接下话筒,但另一只手再次在胸前摊开,迎着道格拉斯阴沉的视线,言简意赅:   “枪。”   道格拉斯眯起眼睛,他轻轻抚摸着银色的手|枪,似乎在考虑什么。   半晌,他的目光从丽萨太过用力而泛白的指节上一闪而过,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他将手|枪轻轻放到丽萨白皙柔软的掌心,好心告诫道:“小心别走火了。”   丽萨仰头看超人。   或许是听到了丽萨的喘息,超人正缓慢地抬起眼帘。他的神志似乎有些恍惚,蒙着水雾的蓝色眼睛没有焦点,如同一片羽毛,茫然地落在空中。   “我想对超人说——”   似乎没想到自己私语一般的声音会被放大到堪称震耳欲聋,丽萨只不过说了半句,又咬住了下唇,惹得道格拉斯发出喜爱的窃窃笑声。   顺着声音,超人的视线缓缓落到了舞台中央——他在听。   丽萨沉默了一会,再次开口:   “我想对超人说……我站在天台边缘要跳下去的时候,你没有拦我。”   观众席上瞬间嘈杂起来,人们低声争议,发出如蜂群般嗡嗡的低鸣。道格拉斯像是一条缚住了猎物的巨蟒,眼神慵懒又兴致盎然。   就连不知道躲在哪里的卢瑟都都为这顺利的进展而感到意外,趁热打铁在超人的耳麦里发出惋惜的“啧啧”声,几句老生常谈,絮絮劝说超人赶紧做出“正确的选择”。   但丽萨并没有被交头接耳的人群所影响,她的语调极其平静、缓慢,似乎陷入了回忆:   “我遇见你的那天,正好是我18岁的生日,那是我人生中最糟糕的一天。我的母亲犯了精神病,摔死了我的小狗。我的哥哥带着一群朋友在家开派对,嫌我哭得烦人,把我撵出了家门。”   “我抱着小狗的尸体走在路上,有人冲我吐口水,骂我晦气,叫我滚远点。有小孩朝我丢石头,想要抢走我怀里的小狗。我一个人走过了七个街区,人们不是冲我叫嚷就是对我视若无睹。”   “突然,我的脑子里就出现了一个念头,我应该结束这一切。”   “就好像学校老师永远看不见同学们对我的欺|凌,整栋楼没人发现我走上了天台。”   “迎着夕阳,我踩上天台的边缘。”   “然后你出现了。”   被挂在空中的克拉克终于看清了舞台中央丽萨的脸庞,她已经快三十了,模样变化很大,只能从发色和五官的形状依稀辨认出往日的影子。   当年的少女长大了。   第一次相遇,克拉克刚救完人,飞过城市上空时,看到了站在天台上怀抱小狗的女孩。   她面朝着夕阳,余晖把整个城市渲染地金碧辉煌,却点不亮她黯淡的瞳孔。她漠然地站在天台的冷风里,裙摆上下翻飞,拂过她怀里的小狗尸体,又落在女孩淤青的小腿上。   克拉克侧耳倾听——那刻的世界非常安静,没有海啸没有地震,没有车祸没有暗杀,所有的猫咪都乖乖呆在自己的小窝里,就连他的恐怖老编也正慢吞吞地收拾桌子准备下班。   这是一个难得平静的瞬间。   不该有灿烂的生命,消逝在这个美好的黄昏。   克拉克慢慢落下,与丽萨对望。   舞台中央。   迎着全场的视线,丽萨哽咽了一下。人们以为那是愤怒的火焰在灼烧她的喉咙,她的嗓音因此变得沙哑而低沉,她一字一句,充满力量地说:“你没有抱我下去。”   ……   他的确没有抱她下去。   克拉克只是在女孩死寂而漠然的目光中沉思了片刻。   晚风从他们中间溜走又回来,而他和她都安静地等待着。   克拉克盯着她怀里的小狗,端庄威严的脸庞露出一丝悲伤的神色。他极其缓慢地说:   “我有一个朋友,多年前抛弃了自己的生命。她得了绝症,每天活在痛苦之中。”   “终于有一天,她确定她明白了,清楚地明白了,她不会再有快乐的一天了。然后她……”   “这么说吧,她提早解脱了。我能理解,尽管我不赞同。”   “虽然,直到现在,我还是不赞同,但我理解……如果你打心眼里觉得,一切都不会再好起来了,明天不再有希望,你再也不会有快乐的一天。我会遵守诺言,我不会阻拦你。”   ……   丽萨拿着话筒,停顿了很久。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   当年她没有哭泣,但现在只不过是回忆,就让她泪流不止:   “后来天黑了,楼下来了警察。他们吹起气垫,架起聚光筒。光照在我的身上。”   “你切断了聚光筒的电线。”   当年。   强烈的灯光射向顶楼,把丽萨的面容照得惨白。刺目的光线让她痛苦地眯起眼睛。因为视线受到刺激,丽萨的身体难以保持平衡,小小的身躯在越发猛烈的寒风里颤栗摇晃。   见状,浮在空中的超人微微低头,用热视线切断了电线。   于是丽萨又可以睁开眼睛。   她看到天幕的星子如碎钻闪烁,看到她面前的人间之神眼神温暖而关切。   从日暮到月升,超人就静静浮在她的面前。没有劝阻,也没有逼问选择,他只是耐心的等待着,他伸出双手:“如果你觉得,还有一丝机会,无论它多么渺茫,你还会有一丝快乐的可能……那就抓住我的手。”   ……   而她当年握住的手,如今却被绿氪刺穿,无力的被铁链绑缚。   鲜血滴落,染红了丽萨的视线。   她深吸一口气,不知道是在对超人说,亦或者自言自语:“就像你当初说的,只要有一丝可能,都不要轻易错过。”   话音未落,在所有人猝不及防之刻,丽萨干脆利落地回身举枪,对着道格拉斯扣下扳机——   “磕哒。”   子弹在枪|膛里震动了一下,又被固定回原位。   保险栓没开——这把枪还没上膛。 第25章   道格拉斯几乎是狞笑着从丽萨的手上夺过手|枪。   当着众人的面, 他像是演示一般慢条斯理地拉开保险栓,然后迎着丽萨惊惧的眼神,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她的脑门。   “我警告过你了, 小心走火。很遗憾你没有听进去。”   观众席顿时喧哗一片。   几乎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他们愤怒地咆哮着,音色不一的声音表达着同一个观点, 由四面八方汇聚至舞台中央:   放她走!   道格拉斯脸上得意的微笑再也挂不住, 他空着的手臂高高扬起, 又狠狠下落。   下一刻, 黑衣人们整齐划一地给枪上膛, 面向观众席。人群的善意和愤慨像是被死亡狂风压制的星火一般,逐渐地微弱, 直至恢复一片寂静。   道格拉斯冷笑:“大家这么激动?我是一个非常善良、好说话的人。不如这样,谁要是愿意上来代她受死,这个女人就能继续活下去。”   迎上道格拉斯嘲讽玩弄的视线, 有人低头回避,有人目光闪烁, 有人的手指抓着自己的衣服紧了又紧,有人长叹一声闭目不言。   全场鸦雀无声。   道格拉斯再一次抬起了枪口,众目睽睽之下,顶在了丽萨的眉心上。就在全场观众为丽萨感到惋惜之时, 有人站了起来。   ——温德尔站了起来。   如同家长面对玩闹的孩童, 他神色冷淡而隐含威严, 又像制止一场荒谬的闹剧,他用词简洁而充满压迫。温德尔的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稳定的控制感, 彰显着他的决心:   “我来。”   清亮的声音就如同惊雷, 回荡在整个场地中, 被每个人清楚听见。   道格拉斯眯了眯眼,一摆手,有黑衣人迅速上前把狼狈的丽萨拖下了舞台。他深沉的眼眸暗含杀意,直直看向第一排,目光如蛇信一般在温德尔的脸上游移舔舐。半晌,他轻声吩咐道:“把我们的小骑士带上来。”   一如刚才,两列黑衣人整齐地朝观众席走来。   温德尔打开黑衣人的手,凛然而立。他抚平自己的衣角,目不斜视地从两行黑衣人中间穿过,径直向舞台走去。而黑衣人们竟也默认如此,只是悄无声音地缀在温德尔的身后,明明是押送,却更像成了温德尔的随从。   人们纷纷转头望向温德尔,向他行以注目礼。有人眼里闪烁着泪光,有人欲言又止,目光担忧……复杂的视线汇聚在温德尔笔直的脊背上,随着他坚定的步伐一路向前,再次停驻于舞台。   当温德尔站上舞台时,终于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呼喊他名字的声音就像是夏日的雨,先是点滴散落于人潮的角落,随后逐渐连绵成片,最终笼罩全场,他们都在喊:“赛尔德”   或许是赛尔德这个尊贵姓氏背后的深意给了所有人底气,观众们再次目露期冀——温德尔是名门望族,顶级富豪,这些绑匪必定不敢对一个名流轻易动手!   听到观众的呼喊,道格拉斯盯着温德尔的眼神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如同进攻时的毒蛇,他嘶嘶道:“第一个幸运儿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但我们的惩罚被中断了……那么,现在就由她忠心的骑士代为受过吧。”   温德尔站在离道格拉斯数米之遥的地方,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仿佛道格拉斯口中的“骑士”并非指他,又好像他对所谓的“惩罚”压根不屑一顾。他只是站在那里,缓缓抬眸对上道格拉斯的目光。   仿佛被温德尔平静的目光刺痛,道格拉斯的神色顿时扭曲起来。   从站上舞台的那刻开始,道格拉斯就将全场观众视为一群待宰的羔羊。因为知道了故事的结局而对过程兴致缺缺,他并不关心坐在观众席的是谁——反正几个小时之后都是一堆尸体。   但他没想到,也没有人告诉过他,温德尔·赛尔德也会坐在底下。   道格拉斯不可能当着所有人的面跑到后台质问“大人”,但若是就此低头,无疑会让自己成为这场表演中的败笔,更何况,必须要有人用鲜血来给这群不听话的观众敲响警钟……转瞬间,道格拉斯已经给自己找了很多个借口。   但最为重要,却又不敢被道格拉斯承认的是,在看到温德尔打开黑衣人手的那一刻,他心底隐秘的嗜血欲望就悄然升起。而当温德尔平静地、相当不以为意地和他对视时,他的愤恨和垂涎就悄然吞噬了畏惧——那些高高在上、喜欢出头当英雄的愚蠢阔佬——他们真的以为可以凭借美金就被赦免吗?   一想到如今矜持冷淡的面孔,片刻后就会被濒死的恐惧击碎。一想到高傲的名流等会倒在自己的脚下,像条臭虫一般卑微求饶,涕泗横流……道格拉斯不禁露出了期待的笑容。   他放纵自己沉溺于欲望,几乎是急不可耐地拔出手|枪,遥遥对准温德尔的眉心——   头顶响起超人奋力挣扎的声音。他流畅的肌肉和曲线漂亮的脊背因为用力而逐渐隆起,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握着铁链。但不过转瞬,手指开始颤抖,肌肉再次松弛,克拉克重重下坠,牵扯着铁链在空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温德尔没有理会道格拉斯,他抬头,对上克拉克那双被哀痛和怒意充斥的、泛起血丝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他启唇,在克拉克的注视下,缓慢而无声地说:“别担心。”   “别担心?”   道格拉斯脸上的笑容越发扭曲,温德尔的镇定和无视如同一壶热油,让他心头勉力压抑的欲|火熊熊燃起,顺着血管一路灼烧至大脑,让他逐渐迷失、疯狂。   他缓缓后退了几步,和温德尔拉开了更多的距离。两人现在几乎相隔着十多米。   道格拉斯偏头打量了温德尔一会,若有所思地暗示:   “赛尔德先生,像您这样的人,一定看过非常的舞台戏剧表演。那您一定知道,通常而言,我们鼓励演员在舞台上放大情绪,夸张肢体动作,就是为了能够更好地感染观众。但如果演员的技术太过拙劣,比如您——温德尔·赛尔德先生,您很明显没有表演的天赋,死气沉沉,枯燥无味,没法给观众带来想要的惊喜。那我们通常就会采取一些小小的辅助措施。”   “而我,恰好是一位非常善于□□和帮助演员的导演,我可以帮您弥补不足,给您这场悲壮的英雄剧目来一点动人心魄的记忆……英雄的死亡往往就是一刹,但子弹只有一颗,你觉得应该射哪里,才能达到最好的渲染效果?”   “如果是平时,我通常会建议射眉心,这也是我的最爱。人的眉心被子弹击穿,其实死得并不痛苦。干净利落又不会见血,只可惜舞台效果实在不好。”道格拉斯自言自语般揭晓了答案:“如果想要一击毙命,又能取得血淋淋的震撼效果,那想必只有一个选择——大动脉。”   “血可以飙得像喷泉,非常美丽。但这相当考验枪手的技术……”枪口的方向从温德尔的眉心缓缓偏移到他纤细的脖子,最后定在右脖颈上。道格拉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的,但是眼睛里闪烁着不怀好意的期待神色:“那就让我们试一试吧。”   话音未落,观众席传来一声巨响。与此同时,道格拉斯冷笑着扣下扳机。   那一刻,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感官从未如此敏锐——   温德尔听到——   第一排传来野兽般的怒吼,他分辨了出来,那个声音竟然爆发自座位左边羞怯的盲眼青年。真奇怪他一直咳嗽的喉咙竟然能喷薄出如同泣血般的哀鸣。   头顶传来克拉克的嘶吼,他悲怆痛苦的呼喊和铁链碰撞的声音彼此纠缠,最后撞击在石柱上,扑落细小的尘土。   温德尔看到——   所有黑衣人的枪口竟然都转向了道格拉斯。他们的动作竟然分毫不差,连扣在扳机上的手指都是一同按下。子弹从四面八方呼啸而至。   而道格拉斯却没有看着他开枪的方向。他的视线越过温德尔的肩膀,远远落在他的身后。   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心胆俱裂的恐怖,他脸上志得意满的微笑还没来得及完全消失,惊恐和畏惧却已经如同墨汁入水,瞬间占据他的瞳孔。   在995的惊呼中,卡槽里的【戈登一咯噔】瞬移卡牌爆发出明亮的蓝色光芒。   ……   十分钟前。   在温德尔从通道走向舞台的路上,他的脑海已经快速排除了多种方案,正争分夺秒地和995商定着最终决策。   最好的情况自然是在无人的地方召唤马甲,但如今封闭的场地无处可躲,一时之间恐难使用【祝福】马甲牌。   除了马甲牌,现在温德尔的手上还有一张治愈卡牌【目睹】和一张瞬移卡牌【戈登一咯噔】。【目睹】只能转移并治疗他人的伤害,如果温德尔本人受到致命伤害,则完全发挥不了作用。   至于瞬移卡牌,看起来如同为目前的紧急状况量身定制,但若真想实际使用,却又有极大的限制。   在这个场地中,任何座位上突然少了一个人,毫无疑问会引起周围人的恐慌。这个消失不见的人与突然出现的援兵,很难不让人进行联想。除此之外,卡牌本身另带限制:使用时不得被人眼直视。   “人眼直视的定义,究竟是不能出现在他人视线范围内,还是注意力的集中点不在我身上即可?”温德尔表面上步伐稳健,面色不变,但同时不忘与995在脑海里快速沟通。   995也知道事态之紧急,它飞速审查相关资料,给与解答:“后者。只要他们受到干扰,被其他人、事分散了注意力,而非一直专注地盯着你,就算亲亲也在他们视线中,依然能使用卡牌。”   995的回答让温德尔放松了许多。   若是没有经过特定训练,人的注意力很难长时间集中,外界稍有变动声响就会不自觉的分散。所以现在的关键,就是使用瞬移卡牌的时机。   短暂地思考之后,温德尔定下方案,嘱咐995:“一会我会尽量激怒他,让他朝我开枪。大庭广众之下,我中弹倒地而昏迷,所有人都会是我的证人,不会有人把我和后来出现的英雄相关联。”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我不能真的死在枪下——995,一会他开枪,我会尽量躲避,但保险起见,同时你负责操控瞬移卡牌。如果卡牌可被使用,你就让我瞬移几厘米,幅度要小,速度要快。与此同时,要确保子弹射中我不重要的器官。”   “如果卡牌不可用……”   温德尔在道格拉斯的面前站定。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坚毅的目光让995对温德尔的未尽之言瞬间了然。995郑重地允诺:“交给我。”   ……   枪响的下一秒,一切又开始快进——   道格拉斯被黑衣人的子弹击中,一连串“噗噗噗”的声响,他身体的各个部位盛开着大小不一的血花。来自四面八方、持续不断的子弹像无形的手,不断推搡着道格拉斯,他的身躯在空中凌乱的扭动,像是在跳一支死亡之舞。   而温德尔感受到自己的右肩传来一阵剧痛。   在995的尖叫声中,他随着冲击力向后倒去,瞬间,温热的鲜血顺着濡湿的衬衣和臂膀,一路蜿蜒到指尖。   数秒之后,枪林弹雨终于停止,道格拉斯倒在温德尔的不远处,慢了一拍的惊恐的神色终于完全占据了他扭曲的面容。身体成千上万个窟窿里,有更多黏稠的血浆汩汩地涌出来,而道格   拉斯就躺在自己温热的鲜血中,不甘地咽了气。   “已转移至指定地点,扣除积分1000,剩余积分9600。”   脑海里传来系统的提示音,宣告着瞬移的成功。   与此同时,右肩火|辣辣的灼痛开始抢夺大脑的注意力,温德尔闭目咬牙,阻止痛苦的呻|吟溢出唇畔。努力收敛心神,在脑海里冷静地吩咐995:“把瞬移卡牌取出来,换治愈卡。”   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由远而近,似乎有人正向此奔来。   温德尔当机立断:“使用马甲。”   下一秒,流着鲜血的原身瞬间昏迷,无声地瘫软在舞台上。   走上前的黑衣人蹲下身,手指小心翼翼地按压在温德尔的颈侧。感受到皮肤下血管依旧在缓慢而稳定地颤动,他才收回手。   与此同时,刚才情绪激动的盲眼青年竟也像有所知觉,松了一口气。他俯身,精准地从地上捡起刚才扔掉的拐杖,这才施施然坐回观众席,恢复了胆怯的模样。他低垂着头,看上去茫然又害怕,不禁让人怀疑,刚才的咆哮声不过是一场幻听。   实际上,无人关注盲眼青年。   枪响的前一刻,观众席传来的嘶吼和突然反水的黑衣人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容不得细思,几乎全场的人都下意识尖叫闪躲,甚至有人匆匆滚落在地。   每个人都以为那些突然抬起枪口的黑衣人是要往观众席扫射,而惨烈的嘶吼声恰恰是有人中弹的最好证明……大家忙着寻找掩体,压根不敢朝场地中央看上一眼,生怕下一颗子弹穿过的就是自己脑袋。   直到枪声停止了许久,终于有第一个观众怯怯地睁开了眼睛,随后是第二个、第三个……有人呻|吟着从地上爬起来,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的幸免于难,就被场地中央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   盲眼青年的右侧是空出来的温德尔的座位。而他的左侧,则坐着一个看起来胆小如鼠的家庭主妇。看到一片狼藉,堪称血腥的舞台,她发出了一声短促的惊叫,随即又飞快捂住了自己的嘴。   半晌,她终于放下了胳膊,头也不回地伸手拍向身边青年的肩膀:“发生了什么?那个道格拉斯是死了吗?”   女人刚刚捂过嘴的手掌还带着恶心的唾沫,青年以一个盲人不该有的敏捷侧身躲过了那只手。他不发一言,但逐渐抿紧的嘴角显露着他正飞速流逝的耐心。   但女人并没有关注到这一切,和其他人一样,她的所有心神都被舞台上不断流淌的粘稠血液给占据了,她一边目不转睛地观察,一边连珠炮般不断发问:“黑衣人反水了,我们会得救吗?到底发生什么了?你看到了吗?”   ……   把逐渐滑落的盲镜再一次挡在眼前,多尔西厌烦地闭上眼。   多尔西一双暗黄色眼眸在黑暗中有着极强的夜视能力,但在亮度过高的地方则相当视弱。   或许是为了确保让所有观众都能一清二楚地看到超人的惨状,中央的灯光尤为明亮。对于大部分人而言尚可以接受的光线,却让他的眼前逐渐出现了模糊的白斑状暗影。   废话连篇,却胆大包天的废物主持人。   软弱无能,却吵嚷不休的恶心观众。   ……一场闹剧。   多尔西杀意渐浓。他心念微动。   顿时,所有持枪的黑衣人一个接一个又开始转身面向观众。   “噩梦!你不能这么做!”   似乎意识到了多尔西想要做什么,多尔西的耳麦里传来卢瑟气急败坏的声音:“你答应过我的,一切结束了你才能带走超人的尸体!”   “你把道格拉斯杀了就算了,要是把观众杀光了,那整个计划就毁了!”   卢瑟的话并没有让多尔西有所犹豫,他甚至   懒得理会暴躁起来的卢瑟。   他眨眨眼,黑衣人们整齐划一地举起手中的枪——   “噩梦大人。”   这次耳麦里出现的是简的声音。她甜美的少女声音听上去十分冷静无情,如雾中的花朵般朦胧,遮掩着埋伏其后的危险:“天使还没有出现。”   就好像听到了简不怀好意的期盼,上方的观众席突然有人叫嚷起来:   “天……天使!”   所有人都抬起头,寻找着天使的身影。   舞台上空是被锁链悬挂着的超人。两旁,是固定锁链的两个巨大的圆柱。   白色的灯光下,一位天使站在其中的一个柱子顶端,他的表情看上去冷若冰霜,洁白的双翼敛在身后,一头银发在冷色的灯照下光华夺目。天使微微俯身,好像在查看超人的情况。   有人认出了这个天使,他们激动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神眷!”   “是神眷来救我们了!我们得救了!”   听着人群的呼喊,克拉克也不由得心情激荡起来,他仰起头,有过一面之缘的天使正站在柱子顶端,正关切地望着他。克拉克的心情骤然一松,但随即又心生忧虑,他喘息着轻声说道:   “快走……去通知正义联盟。”   [温德尔]没有回复,他专心地简单检查了一下克拉克的状况,除了他手腕两处被绿氪石刺穿,又锁着铁链,看起来颇为凄惨,身上其他地方并无明显伤口,情况比想象中好得多。   在克拉克夹杂着担忧和期许的注视下,[温德尔]单膝跪在了柱子上,俯身靠近克拉克。他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到的声音说:“我会帮你。”   克拉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他张嘴想要回答些什么,却突然发现无力感逐渐消逝,身体正在快速地恢复力量。他偏头望去——氪石还深深嵌在自己的手骨之中,但没有带来一丝一毫的痛苦。原本传自手腕的虚弱感觉消失不见,胸腔里翻涌的力量像是决堤的洪水一样在身体里四处席卷,甚至流淌至手腕,至指尖。   克拉克猛地抬起头,果不其然,神眷正跪坐在柱子顶端,神色痛苦地捂着手腕,额头上都是冷汗。   迎上他的目光,神眷轻轻地点了点头。   克拉克不再犹豫。   像是拂开一枝柳条,恢复了力量的超人轻而易举地扯下两根链条。随后便从手腕里扯出了那两根尖锐的氪石,握在掌中,稍一用力,氪石的碎屑和粉末顺着他的指缝如流沙般倾斜而下。   没了氪石的伤害,[温德尔]感受到的疼痛也减轻不少,身体的无力感如潮汐一般逐渐退去,唯有手腕还存留着刺穿后的疼痛。   脑海里传来系统的机械提示音:   “治愈已完成,扣除积分5000,剩余积分4600。”   在人群的欢呼中,超人飞了起来,他用一种精巧的姿态漂浮着。他的双手轻握成拳,垂落身侧,身后的披风因为生物力场而无风自动,烈烈轻扬。   那双如晴日般明朗温和的双眼如今是波涛汹涌的海洋,起伏着深沉的怒意,深邃的眼眶看起来仿佛幽暗的峡谷,笼罩阴翳。超人紧抿着嘴唇,脸上隐忍的怒意越发显得他庄重英俊的面容恍若石刻般不近人情。   他浮在空中,冷冷扫视过全场,随后就模糊成了一道红蓝的残影。   当人们再次捕捉到超人的身影时,他正悬浮在道格拉斯的尸体上,周围丢满了被弯折的枪械。   超人注视着温德尔晕倒在血泊里的身躯,眉头因为愧疚和痛苦而折叠隆起,为深邃的面容笼上一层暗影。他缓慢地用力,手|枪完全没有了金属该有的硬度,不像一件夺人性命的冰冷杀器,反而像小孩把玩的橡皮泥,顺从地弯曲,又被超人丢到地上,溅起一朵小小的   血色花朵。   他的身后,恢复过来的[温德尔]正展开翅膀,轻轻下落。   [温德尔]和克拉克一样,都没有踩在淌满鲜血的舞台上,而是临空悬浮。就在[温德尔]想要开口和克拉克说话时。克拉克像是突然感应到了什么,冷峻的目光望向之前黑衣人走出来的那道暗门,骤然飞至于前。   克拉克还没取出的耳麦里传来卢瑟意味不明的笑声,听上去,卢瑟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充满期待。   克拉克听着卢瑟畅快的笑声,怒极反笑。像是撕开一张纸,他轻松地扯下了整扇金属大门。门后的阴影里藏匿着一个人影,克拉克缓缓落地,朝前走去:   “卢瑟。”   ……   但门后的不是卢瑟。   阴影里缓缓走出来一个身着黑袍、戴着兜帽的少女,她的胸前挂着一个精致繁复的族徽项链。迎着克拉克略带讶异的目光,她不疾不徐,一步一步优雅地从通道的阴影走到灯光下。   空气里有浓重的血腥味。   但这味道并非从克拉克身后那血湖一般的舞台传来,而是来自于身前那位有着一张娃娃脸,看上去娇艳可爱的少女身上。   克拉克眯了眯眼——他听不见眼前人的心跳。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少女伸出一双洁白柔嫩的手臂,轻轻摘下了半遮眼睛的兜帽,露出了完整的面容。她精致的脸蛋上浮现出一抹兴奋的笑意,脸上的酒窝带着难以言喻的邪恶意味,令人毛骨悚然。   血红色的瞳孔和蓝色的眼眸相对。   克拉克看见她在说:   “Pain(灼痛)”   ……   在所有不明所以的观众看来,超人只不过和那个突然出现的少女对视了一眼,就被摧毁了。   他高大的身躯先是在空中一滞,像是某种不详的讯。随后,伴随着突如其来的抽搐,超人如同一座骤然崩塌的山脉,轰然坠地。   而少女就站在挣扎的克拉克面前,好整以暇,分毫未动。   她脸上的笑意渐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跪在地上的超人。克拉克太阳穴上的血管鼓鼓跳动,像是要爆裂一般。他的胸膛里发出混浊的窒息声响,眼神散乱。简像是欣赏着一出美妙的戏剧,她静静地享受着克拉克的痛苦。   “怎么回事?”   看到克拉克跪在地上不住颤抖,[温德尔]下意识又想要使用技能。脑海里却传来系统的提示:   “未检测到伤口,只可转移相应感觉。痛觉转移按秒扣除积分。”   [温德尔]自然应允。   在此之前,温德尔感受过了绿氪的威力。尽管天使马甲战斗力很低,但身体素质却意外的强悍,温德尔对疼痛的承受力提高了不少。而现在让克拉克如此痛苦的伤害,或许用天使马甲可以承受得更久。当务之急,是让克拉克把人们救出去……   下一秒,[温德尔]坠落在血泊之中。   与绿氪带来的虚弱不同,此刻的疼痛仿佛就像被烈焰炙烤。温德尔的面容不自觉地扭曲起来,每一条痉挛的神经都在身体各处尖啸溃散。所有感知能力像被打散成了碎片,猛烈而尖锐的疼痛让他双眼一花,视线瞬间一片黑暗。   耳边传来系统的提示音:   “积分扣除100,剩余积分4500。”   “积分扣除100,剩余积分4400。”   “积分扣除100,剩余积分4300。”   ……   与此同时,少女嘴角的笑意逐渐收敛。   她血红的瞳孔上,倒映着超人逐渐舒展、升起的身躯。   她眼里闪过一丝惊疑,但依旧盯着超人,目光甚至没有从超人的面庞上挪开哪怕一瞬。   但什么也没发生。   苦痛的表情如同流水般从超人锐利的轮廓上滑落,最后隐匿无踪。他湿漉漉的头发搭在额角,面无表情,仿佛被风雪吹刻千年的山脉,有种非人的威慑和压迫。   简咬咬牙,她倔强地没有停止使用焚身术。   下一秒,她感到自己的喉咙一疼。超人弯下腰,伸手掐住简的脖子,然后用力提了起来。她的双脚在克拉克巨大的力气之下,渐渐离地。她掐着简的脖子凌空而悬,就像是伸手摘下一朵花,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   简的面上终于出现了隐隐的畏惧之色。她的指甲骤然变得如金属般坚硬锋利,反手扣住超人卡在她脖颈的手腕,想要用力掰开,但却没有撼动丝毫。   超人俯视着她,背光的面孔晦暗不清。像是一个忠告,又像是一道命令,他语气冰冷地说道:   “停止。”   简松开了挣扎的手指,逐渐安静下来。   血族不需要呼吸,被掐住喉咙并不能置他们于死地,只要被拔下脑袋并用烈火灼烧,才能真正杀死他们。   而简在赌,超人对于血族的弱点一无所知。   她花朵般娇艳的脸上,惊恐逐渐散去,重新展露凛冽的杀戮气息。她露出一个甜美却挑衅的笑容,将手腕轻轻搭在克拉克的小臂上借力,然后在克拉克的注视下,将闪着金属光泽的锋利指甲,深深插|进了那个刚刚痊愈的手腕创口。刚才氪石刺穿的地方,再一次传来刮肉般的剧痛。   克拉克的身后传来倒地的声音   ——是神眷!   盛怒之下,克拉克的手掌缓慢地收紧,简断断续续地笑着,如红酒般的眼眸波光潋滟,闪烁着得意之色。她哑着嗓音说:“他在代你承伤。”   “你猜……他能承受多久?”   [温德尔]因为手腕突如其来的剧痛而跪伏在地上。脑海系统的播报声连绵不绝:   “积分扣除100,剩余积分2500。”   “积分扣除100,剩余积分2400。”   “积分扣除100,剩余积分2300。”   ……   但或许是在应和简的诅咒,千篇一律的积分扣除播报突然中止,转变为全新的尖锐提示:   “检测到腕部伤口,治愈已完成,扣除积分2000。”   “积分扣除100,剩余积分100。”   “积分扣除100,剩余积分0。”   “积分不足,功能禁用。”   在简的注视里,超人倏忽一滞,红润了一些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像是有人一根根掰开了他的手指,他的指节无力地抽动几下,从简的脖子上滑落。   他又一次重重砸在地面上,龟裂的纹路从他瑟缩的身躯下,一路向外延展。   焚身术再一次在克拉克的身上起效了。   而这边,虽然烈火焚身的疼痛已然停止转移,但[温德尔]的身体依旧因为余韵而颤栗不止。   耳畔传来少女得意的轻笑,但一切声音都像是钢针划过金属,最终都转化成一种撕裂的痛觉,令人心生绝望。   [温德尔]勉力撑起身子。   他坐在介于液体与固体间粘稠的血泊里,闭上了眼睛——   一根金色权杖凭空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权杖顶端莹润的珠子逐渐亮起刺目的金光,就像将太阳直接压缩到了这个小小的密室中央,灼眼的亮度让所有人被迫闭目。   但随着光芒越来越强烈,人的眼帘就像失去了遮蔽的作用,即便闭上了眼睛,所有人的瞳孔依旧看到一片刺目的花白。而被阻绝的视线却让听力越发敏锐——   那道声音如同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带着令人眩晕的神圣感,模模糊糊令人难以分辨。又像是直接轰鸣在每个人的脑海里,是被烙印在生命里的真谛,那么清晰响亮,不容曲解,令人心神臣服。   那个声音说:   “飞吧,超人。” 第26章   言出法随, 定局已成。   后面发生的一切就像被按下了快进键,给这场惊悚片画上了一个仓促的句号。   人间之神站了起来,随后化作红蓝色光影冲破了天花板, 留一下个巨大的孔洞, 投射下外面温暖的阳光。   几秒钟的寂静后,整个广场开始颤抖,灯光忽明忽灭,不详的嗡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有细小的碎石从房间顶部落下, 像流沙一般扑落在人群之间。   人们伏下身子,却没有人因此低头——所有人都出神地望着头顶, 望着那个漏下阳光的孔洞,专心地期待着。   伴随着一声巨大的撕扯声, 孔洞周围的天花板先是猛地凹陷, 碎裂出两条长长的纹路。片刻寂静后,像是拉链被打开,裂缝的长度逐渐延伸。而顺着裂缝,密室上方的天花板缓缓地被人向两边推开, 像是强行撕开了一个天窗,阳光争先恐后地顺着渐渐宽敞的裂缝倾泻而下,刺痛了人们的眼睛。   人间之神沐浴在灼目的阳光中。   低头俯瞰众生。   ……   观众一个个被带出。   直至双脚重新踩在坚硬的大地上, 人们才发现,那个封闭的密室竟然就在大都会超人纪念馆前的广场地底。广场的背后,纪念馆就矗立在不远处,门口聚集着不少参观的游客和市民, 远远张望着这边的混乱。   面前, 被超人推开的碎石凌乱地堆砌在两旁, 越发显得狰狞森然的洞口像某种巨大昆虫张开的口器,让人无端心惊。[温德尔]和超人各自抱着一位观众从裂缝里飞出,将他们一个个轻轻放置在地面。   劫后余生的人们三三两两坐在台阶上,相互抚慰,等待医护和警察的救援。   等到最后一位观众也被带超人带上了地面,地下的广场就变得异常空旷而寂静。阳光顺着裂缝洒在舞台中央半凝固的血泊上,折射出一种带着琥珀般的光泽。   克拉克飞回密室。正好看到神眷蹲在温德尔的身边,他垂着头,戴着繁复发饰的长发被半拢在胸前,浓密而卷翘的睫毛低垂,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一片暗影,像是沉溺在悲伤之中。   “温德尔……”   像是电光忽然穿透大脑,霎时间,克拉克被巨大的惊恐所击中。他忘却了自己超凡的能力,甚至被地上的碎石绊了一个踉跄。他的眼里只有温德尔躺在地上静止不动的身躯,酸楚和愧疚一下子摧毁了他坚毅凛然的面孔。   克拉克以为自己在大声呼喊,实际上他颤抖的嘴唇只勉强发出一声算是哭泣般的呜咽。   听到声音,尚且还操控着神眷马甲的[温德尔]下意识抬头。看到克拉克天蓝色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水光,眼睛剔透得像两颗玻璃珠子,翻滚着悔恨和痛苦。他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   “克拉克。”[温德尔]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他的声音十分轻柔,但却充满令人信服的力量感,“温德尔很好。血已经止住了,只不过是一点轻微的擦伤。”   被恐惧攫取的克拉克像是得到了赦免令,几乎是瞬间,他就飞到了温德尔的身边。他打开透视,确实如神眷所说,温德尔的肩膀处虽然渗满血迹,但只是视觉上看起来可怖,衣服下的骨肉非常完整,只有右肩上还剩一道刺目的伤痕。   克拉克想,应该是神眷已经治愈过温德尔。   克拉克松了一口气——也就是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一直没有呼吸。好在他是氪星人。   “神眷,你为什么不让我先把温德尔抱出去?”好不容易从惊吓中恢复过来的克拉克终于有空问出了这个疑问。   刚才展开救援之际,克拉克下意识想要先把伤员温德尔送出去,但神眷却拦住了他。出于对神眷的信任,克拉克并没有坚持,选择将温德尔交给神眷   。   但令克拉克不解的是,神眷不仅没有带着温德尔上去,反而同样也先去拯救观众,看上去似乎对温德尔有些冷漠……   克拉克不由得想起B的警告,心下警觉起来,但同时倍觉苦恼——神眷真的对温德尔有意见吗?莫非他们两之前有什么误会?可神眷才出现没几天,温德尔也才来到大都会不久……   就在克拉克距离真相一步之遥时,[温德尔]露出了一个轻浅的笑容,一把带偏了大狗狗:   “人太多,他身份特殊,我不方便当众治愈他。”   顿了顿,[温德尔]垂下睫毛,圣洁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为难挣扎的表情,吞吞吐吐轻声道:“网上说,英雄都得有一个资助者……我还没有找资助者的想法。”   看到神眷的表情,克拉克恍然大悟。飞速掉头,一路狂奔跳进了阴沟:   ——神眷是谁?神眷是那种取代号都会乖乖让网友决定的新生英雄!   而作为新闻工作者的克拉克,深刻了解网友对超英新闻最为热爱的部分就是花边绯闻,甚至不切实际的、过分的幻想产物。   而当大部分超英几乎都绕不开和阔佬们打交道时,传出什么骑士王子的猜测已经算网友手下留情,流传更广更受好评的是所谓的“基于经济交易的交往关系”……   而超人,或者说整个正义联盟,就是这些不实猜测下的受害者之一。网上甚至流传着韦恩有奇怪的英雄收集癖,而他的大床则容纳过不止一位英雄的光临……克拉克,打住!   迎着[温德尔]纯洁的视线,克拉克尴尬地给这个新生英雄解释:   “不是所有超英都必须要有一个资助者,你不用太过担心……而且赛尔德先生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投资人。”   某死缠烂打的投资人·布鲁斯:……   纠结了一下,克拉克还是红着脸,故作镇定地小声解释:“虽然正义联盟是韦恩先生资助的,但大家的接触都是非常正经且公式化的,不存在、不存在……”克拉克露出了一个颇有些羞恼无奈的表情,“总而言之,网上的大部分新闻都没必要理会,挑几个靠谱的官方媒体关注就行,我推荐《星球日报》。”   [温德尔]心下发笑,但他的面上只是颇为温顺地点了点头,露出一副信服的表情。   ……   终于给神眷科普了基本的超英网络知识之后,克拉克定了定神,回归了正题。   他的眼神落到了神眷白皙玲珑的手腕上:   “神眷……你还好吗?”   闻言,[温德尔]微微扭动了一下手腕。刚才温德尔用积分转移了克拉克被氪石穿透的伤口以及被简抠出来的血洞。那些伤害转移到温德尔身上之后便被治愈了。但尽管如此,神经已经对深入骨髓的痛苦有了记录,即便是现在,依旧像是余悸般时不时闪过后遗症般的刺痛。   “我很好。”   [温德尔]展开柔软的指节,向是证明般向克拉克摊开自己的手掌。   “那身上呢?”克拉克关切地问道,天知道他多想使用透视给神眷做个检查,但想起以往对此万分抵触的英雄队友们,又只好作罢,“那个女孩的能力非常怪异……她盯着我的时候,我全身就像被焚烧般剧烈疼痛。”   “而且……”克拉克的脸色逐渐沉下来,“她没有心跳。”   ……   在克拉克撕开地表的时候,他就关注到那个神秘的少女已经杳无踪影——而他也完全没法感应到她。就像那个少女穿戴着一层铅衣,竟然完全阻挡了超级听力和透视的追踪。   而那些黑衣人,在他没有攻击之前就倒在了地上。   他透视了他们——他们的面具之下的脸上长满了尸斑,甚至有蛆虫在他们眼球里来回蠕动。   那些黑衣人,都是死去多时的腐尸。   至于一直在克拉克耳朵里喧嚣不停的卢瑟,他的消失最为迅猛而果断。像是意识到克拉克已经到临界值的怒火,早在简被掐住脖子的时候,他就巧妙地噤声,选择了沉默。一直到克拉克再次倒地,又冲天而起,掀开地表,耳麦里再也没传来他的任何动静。   想到这里,克拉克把手在耳朵里轻轻撩拨了一下,一个小如米粒的耳麦就出现在他的指尖。与此同时,他摊开手掌,上面躺着一些像是控制器破碎后的残骸,本该亮着灯光的管道已经碎成无法拼凑的粉末。   “我被吊在空中时,卢瑟一直通过耳麦和我讲话。他告诉我,按下这个按钮,舞台就会爆炸,但剩下所有观众都能存活。”   克拉克微微扭头,看向舞台地面。他的眼神有一种眺望般的茫然,视线的焦点像是穿透了表层,凝聚在地底深处。“舞台下面,没有炸弹。”   “那这个按钮链接的,究竟会是什么?”   [温德尔]的心底浮现出一个猜测,他面上的笑容缓缓隐去,伸手摸索了一下自己原身的脖子——那里有一个小小的创口。温德尔晕倒前最后的感觉,就是脖子处传来的刺痛和冰凉。   克拉克顺着神眷的指引低下头,视线再一次穿透温德尔的躯体,顺着神眷摸索的部位在温德尔的脖子处细细逡巡,最后在颈椎骨的后方,发现了堪称完美隐匿的纳米炸弹。   从克拉克骤然握紧的拳头里,[温德尔]知道了答案。尽管早已对此有所猜测,但[温德尔]依旧感到愤怒:或许从一开始,道格拉斯和他身后的人就没打算让任何人活着出去。   “等等,温德尔身上的炸弹……”   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惊奇的事情,克拉克瞪大了眼睛,紧绷的面容突然浮现出一抹微妙的讶异:“温德尔身上的炸弹……是空心的。”   “里面没有引爆的结构,整个装置只有一层表壳,而且正在溶解……”   克拉克和[温德尔]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惊异的神采,以及紧随其后的,如黑夜般压抑的凝重。   现在一切又回归到原点——   克拉克手上被摧毁的按钮,控制的是否是人体炸弹?   大家人体里的炸弹,又是否相同?   如果不同……   为何温德尔会是例外?   就在两人沉思之际,克拉克仿若有所知觉地抬起头,向远处张望了一下。随即,他的脸上露出一个释然而轻松的笑容:“我的队友——正义联盟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我们会查清这一切的。”   迎着克拉克期待又信任的目光,[温德尔]微微点了点头,好像感同身受地欢喜着正义联盟的到来。但实际上,他离开的想法骤然急迫。   原身就在躺在[温德尔]自己的身边——只要克拉克能够转一下头,他就可以收回马甲。   但克拉克对此一无所知,共患难的经历让他对神眷颇有好感,抱有一点私心,他开始热情地介绍正义联盟,期待一会将神眷介绍给他的队友们。克拉克热情洋溢说了许久,多角度论证自家联盟的团结靠谱,全方位描述队员的热情友善……直到口干舌燥停下来之际,克拉克才惊觉一直都没听到神眷的回复。   “神眷?”克拉克的眼里流露出湿漉漉的委屈,像是一只叼着飞盘却被主人无情拒绝的大狗狗。但只要[温德尔]把注意力放回到他身上,他又丝毫不计前嫌,露出一个暖洋洋的笑容。   或许是意识到了神眷对加入联盟有些心不在焉,克拉克体贴地转换了话题,他偏头问道:“我一直没来得及问,神眷,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温德尔]:克拉克,还是请你继续介绍热情友善的蝙蝠侠吧……   在克拉克看来,在他发问之后,神眷就像即刻陷入了一种感知状态,整个人看上去异常空灵。他微微偏头,柔软的银色睫毛忽闪了一下,金眸的焦距逐渐涣散,像是落到了遥远的地方。他好像在看自己,又好像眼底空无一人。   柔和的声音好像是从云间传来,带着一丝缥缈:“超人,这间密室建在纪念馆广场的正下方。那你知道,纪念馆的下方是什么吗?”   闻言,克拉克下意识回头透视——   “一间实验室!”   准确的说,那是一间废弃的实验室。   实验室里空荡荡的,没有一盏灯,也没有一个人影。所有的屏幕都一片漆黑,电线随意地散落在地板上,看样子连接的主机早就被搬走了。而中央是几个和纪念馆里差不多的展台,没有玻璃外罩,上面也空无一物。   但任何平面上都没有灰尘。   这间实验室,才被废弃不久。   ……   克拉克回头正想要和神眷交流下情报,却发现刚才还在自己面前的天使已经杳无踪影。就和上一次一样,他甚至没有感受到神眷离开的任何波动。   “好吧,他和B一定很有共同语言。”   克拉克轻声嘟囔了一句,抱起了地上的温德尔。 第27章   再次醒来, 温德尔已经躺在了柔软的床铺间。   肩膀上的疼痛已经减轻不少,只剩下些许的刺痛时不时像电流一般淌过全身,提醒着温德尔自己是个伤员。   还没睁开眼睛, 995已经检测到温德尔的苏醒,像只小闹铃一般轻轻呼唤:“亲亲, 亲亲,亲亲——”   温德尔顺其自然地回应了995的“要求”, 在脑海里对995亲了又亲,995发出害羞又恼怒的呜咽声。   “我担心死亲亲了!”995小声抱怨道, “亲亲睡了两天了。”   “我在医院吗?是谁把我送过来的?”   “这里不是医院,是韦恩在大都会的私人宅邸。”995嘟囔了一下,“超人把你放到了医院,你的助理想把你带回赛尔德的公寓,但是韦恩不同意, 他把你抢回了这里。”   995混乱的用词一直是温德尔的心病之一……从上次颠三倒四的成语到这次奇奇怪怪的动词, 都令温德尔感到无比汗颜:“你不应该用‘抢’这个动词,这不合适。”   995如果也有人形,他此刻撅起的小嘴早就能够挂好几个油瓶了:“就是抢!就是抢!韦恩他好疯狂, 好野蛮!根本不听你助理的话, 抢过你就跑。”   温德尔很是怀疑995认错了人。   在自己的印象里, 布鲁斯一直非常优雅……或者说,漫不经心。   他的眼睛脉脉含情, 像一幅湿淋淋的油画。所有人只要望上一眼,都会毫不犹豫地相信,自己就是他画中唯一镌刻的身影。但实际上, 那抹蓝色更像是平静的湖水, 公平地倒影每一个人, 却也残忍地不让任何人在其上留痕。   布鲁斯……作为温德尔的好朋友,他可能会担心,可能会愤怒。但无论如何,温德尔不相信他会“疯狂”或“野蛮”。更何况他早在几天前就驱车回了哥谭,怎么可能来大都会“抢人”。   想必其中有所误会。   温德尔缓缓睁开眼睛——   室内的光线非常柔和,让昏睡已久的温德尔不至于感到刺眼。窗帘贴心的被人拉上了一半,阳光透过朦胧的轻纱流淌进室内,映在复古的墙纸上,看起来非常温馨。   温德尔左手撑在柔软的被单上,缓缓坐了起来。指尖不经意地划过被角,抚摸到细密的但不扎手的针织纹路——   “W”   温德尔不敢置信地又摸了摸被角,转头四顾——   窗帘的角落、床边的水杯,甚至自己身上的睡衣,无一例外都绣着“W”的字母花纹。   这不禁让温德尔想起托尼的吐槽:“只有布鲁斯还保留那种圈地盘的习惯,喜欢把每个专属物都打上自己的标记。”   W,正是布鲁斯·韦恩的标记。   ——这竟然真的是布鲁斯的宅邸!   995在脑海里重重哼了一声,听上去颇有些傲娇:“亲亲你终于信了吧!他就是很野蛮、很凶残地把你抢过来了。”   温德尔还没来得及纠正995的用词,房门就被敲响。像是笃定温德尔已经苏醒,几乎不等回应,门就被打开。   宅邸的主人走了进来。   “温德尔,你感觉如何?”布鲁斯轻车熟路地坐到床边,自然而然地将手里的杯子递给他。   与床头水杯里冰凉的饮用水不同,布鲁斯递过来的杯子非常温暖,但又不至于烫手,想必里面装的是刚倒好的温水。   温德尔习惯性地伸出右手想要接过,却被布鲁斯眼明手快地一把按住。   带着一丝隐晦的埋怨,布鲁斯无奈地叹息:“你还真不把自己当个病人,是不是?”   温德尔无辜回望。   “好吧。”布鲁斯叹了一口气,“真拿你没办法。”   回忆了一下出门前阿福的谆谆教导,又想了下迪克无私分享的经验。布鲁斯的眼神在温德尔的脸上飘忽了一会,随后居然亲自把杯子抵到温德尔的唇边。他湛蓝色的眼睛里尴尬一闪而逝,随即又被纵容的神色占据。布鲁斯用着令温德尔毛骨悚然的慈爱语气说道:“好乖乖,喝吧。”   几乎下一秒,温德尔感觉自己全身都僵硬起来——不是因为躺了好几天身体不适,而是被不正常的布鲁斯吓到不敢动弹。在布鲁斯“慈爱”的目光下,温德尔警惕地、缓慢地将脑袋从杯子旁边挪开,谨慎道:“我的左手是健康的。”   温德尔伸出左手在布鲁斯的面前捏了个复杂的手诀,又比划了几下弹钢琴的手势,积极用行动证明自己的健康。   看到布鲁斯脸上依旧不为所动地高举水杯,温德尔的头再次悄悄往后仰,怯生生道:   “布鲁斯,你别这样,我害怕。”   就像变脸,几乎是瞬间,布鲁斯脸上诡异的慈爱笑容就消失了。他松了一口气似的垮下肩膀,伸手揉了揉自己因为固定笑容而变得僵硬的脸颊,嘴里嘟嘟囔囔地抱怨着,什么“我就知道行不通”“阿福还跟我说照顾病人就是这样”“迪克明明说我笑得很和蔼”……诸如此类,听得温德尔心中发笑。   见布鲁斯终于恢复了正常,温德尔才肯伸手接过水杯。他一口气喝光了所有的水,抚慰了干哑的嗓子,这才重新开始说话。   “布鲁斯,我怎么会在这里?”温德尔拍了拍标着“W”的被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布鲁斯。   布鲁斯回以疑惑一瞥,用一种理所应当的语气反问:“你不在我这,难道想一个人躺医院吗?”   温德尔一噎:……不然呢?   看到温德尔下意识闪躲的视线,布鲁斯像是找到了突破点,脸上堆起肉眼可见的委屈,蓝汪汪的眼睛赌气般望向一旁,但又时不时轻瞥一眼温德尔,非常形象地表达了“布鲁西宝贝”式无理取闹。   如此甜蜜傲娇的漂亮布鲁西,有谁能够拒绝呢?   想必大部分人几乎是瞬间就丢盔弃甲选择投降,毫不犹豫抛弃立场,只为哄他忧郁的蓝眼睛再次明媚起来。   可惜布鲁斯这次踢到了铁板。温德尔可是对他的小把戏了如指掌,往常总是选择配合的他偶尔也会有叛逆的兴致——比如这次。   温德尔嘴角不自觉地挂上一个笑容。但他对布鲁斯偷瞄的视线故作不知,视若无睹地开始自言自语:   “我睡了很久吧,不知道艾伦有没有处理好收购后续事宜。”   “公司还没来得及视察,希望行程还赶得及。”   “我还欠克拉克一个专访来着,什么时候安排好呢。”   ……   一山更比一山高。   显然温德尔今天打定主意不吃这套。   布鲁斯心有不甘地在温德尔面前晃悠了好几次自己的漂亮脸蛋,但温德尔依旧不为所动。没有配合,他的独角戏只好讪讪落幕。   秉持着“谦让病人”的理念,挫败的布鲁斯只好在心底飞快地给自己搭好了下台的梯子。   他轻咳一声,像是完全遗忘了刚才的片段,自然而然地接话:“你一醒来就想着工作?我以为你会打听打听后续发展——比如你昏迷后发生的故事。”   布鲁斯表面态度散漫地和温德尔互相打趣,实则充满试探地等待着温德尔的回答。或许是温德尔刚醒来,又或者刚才的玩闹攫取了温德尔所有的注意力,布鲁斯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听到温德尔的心音。他不确定这个“魔法”效果是否还在持续,又是否与大都会刚出现的英雄神眷有所关联……   【后续?难道¥%#%&了吗?】   难道神眷的身份被发现了吗?温德尔下意识以为神   眷退场后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但转念一想,布鲁斯应该是指自己原身中枪后发生的故事。于是他摆出一个洗耳恭听的姿势:“后续是谁救了我们?我的记忆就断在中弹那刻。”   布鲁斯面上笑意不变,瞳孔的眼神却逐渐加深,他盯着温德尔若有所思。   聆听心音的效果还在持续,但是却只听到了前半句,后半句最关键的内容被消音成了一团意味不明、含糊不清的音节,让人无法分辨。   布鲁斯于是眨了眨眼睛,挪动身子凑到温德尔耳边。   他眼眸低垂,闪动着兴奋的光芒,像是憋了一个大秘密想要讲述,看上去迫不及待又异常谨慎。   拿自己任性幼稚的好朋友没法,温德尔只好纵容地配合俯身。细微的气流带着一丝瘙痒,布鲁斯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救了你们的是大都会新出现的英雄——神眷!”   温德尔侧着耳朵,所以他没有看到贴着他的布鲁斯眼神充满审视,他紧紧盯着温德尔的脸,不放过上面任何一丝细微波动。   但即便在布鲁斯敏锐的观察下,话音刚落的瞬间,温德尔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几秒之后,才像慢了一拍似的,浮现出略带夸张的惊讶表情。   而没有变化,恰恰是最大的变化。   与此同时,布鲁斯听到的温德尔心音依旧是一团杂乱的忙音,间或夹杂几个依稀可以分辨的“超人”,“安全”……   似乎是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又或者猜测已经得到了印证,与开头的郑重其事不同,布鲁斯后续的介绍堪称言简意赅或者令人扫兴:“神眷突然出现,帮助超人脱险。后来两人一起救了所有人。”   温德尔欲言又止:布鲁斯,你大张旗鼓、故作神秘,一套花里胡哨的假动作,最后竟然只丢了两句干巴巴的话?幸好我知道全过程,要是遇到别人,你恐怕这时候已经在挨打了……   迎上温德尔忧郁的视线,布鲁斯迷茫地和他对视。过了好久,像是终于捡回了“挚友默契”,布鲁斯试探性地建议:“要不你问我答?”   温德尔满意点头。   “布鲁斯,那超人的情况如何?”温德尔问道,顿了顿,又补充说,“还有神眷的情况。”   “救完人后,神眷不知所踪,他真是个神秘的英雄,不是吗?”布鲁斯轻笑了一声,意有所指,“至于超人,他很好,昨天就有他在非洲救灾的新闻了。”   “那观众们呢?那个叫丽萨的女孩,她怎么样了?”   “除了你,观众们基本没有受伤,只是受到了一点惊吓。至于那个勇敢的姑娘,她最近一直在接受采访……你知道的,这次的观众都是曾被超人所救,很多媒体非常关心该事件后他们对超人的看法。”   “现在舆论风向如何?”   并非所有人都如丽萨一般赤城,对超人唯有真诚的谢意。   更多的观众对他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兼有爱恨。   作为全球最大传媒企业的Boss,温德尔深刻地认识到,舆论如同潮水,它声势浩大可以裹挟一切声音,冲平一切质疑。但它又像一把刀,轻而易举杀人于无形。   即便像托尼·斯塔克,aka钢铁侠,花花公子,亿万富翁,超级天才,从小和媒体打交道,深谙媒体的劣根性,但依旧会被舆论困扰得夜不能寐。更何况超人,他实际只是一个小记者,身处传媒系统却要眼睁睁看着同事对自己执刀相向,这对他而言,未免太过残忍。   “在你没醒来之前,你的助理艾伦就封锁了所有关于你的消息。现在的话题都围绕着超人和神眷进行。因为你也牵扯其中,这次传媒界的评论都趋向保守,倒是网络上有几个匿名帖子,针对超人的意味很强,现在引起热议最多的就是‘超人枉顾美国公民意志,人人都有决定生死的权利’。”布鲁斯似乎也觉得这个帖子的名称极其荒谬,脸上隐隐露出无语的嫌弃表情。   温德尔思索了一下,觉得这个帖子的名称内涵似乎有些熟悉:“我记得,坐在我后排有个上班族,超人曾从火灾里救下了他们一家……”   “那估计就是他发的帖子。病床上的母亲,辍学的儿子,失去全勤的可怜男人……对吧?”布鲁斯接话道,“非常巧的是,他还算半个哥谭人,领过韦恩慈善的救济金。”   “我顺手去查了下相关资料,他说的话没几句是真的。母亲卧病在床,这是真的。但她一心求死,是因为他抢了她的医疗补助费去拉斯维加斯潇洒。”   “至于他的儿子,被他投保了一百万人身保险,受益人写的是他自己。超人救下他们一家之后,韦恩慈善介入后续调查。他被剥夺了监护权,处以三年监 | 禁,现在刚出来没多久。”   听到这里,温德尔不禁皱起眉。 第28章   作为传媒公司的老总, 温德尔深谙媒体话术和营销之道。以偏概全,颠倒黑白绝非第一次遇见。   在赛尔德公司制定的堪称苛刻的行业守则之下,全美的媒体, 报道的风格都逐渐从追求夸张和噱头转为客观和谨慎。   但喜爱流言蜚语,追逐骇人听闻,这几乎是刻在大部分人基因里的本能。赛尔德公司在媒体界再权威,也不可能干涉论坛上网民的自由发帖……   无论经历多少次, 温德尔依然会对滥用文字力量、消费公众同情的无良新闻感到失望和反感。   温德尔捏了捏眉心, 厌烦道:“既然如此,有必要让大家得知真相。”   “材料我已经整理好了。”像是早就预料到温德尔会这么说,布鲁斯已经事先完成了所有的准备工作, “让赛尔德传媒的公关部来操作?”   “好。”温德尔点点头,冷静而专业地分析:   “不过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舆论刚开始发酵,澄清速度太快反而容易让网民有逆反心理。”   “欲使其亡,先令其狂。等帖子争论最为激烈,关注度最高之时,再发表澄清,才能取得最好的效果。”   ……   温德尔陷入了深思,自言自语间, 已然定好了方案。   等他回过神来, 才发现布鲁斯一直没说话,反而嘴角含笑, 眼神专注地望着自己。   温德尔有些不好意思:“我没有立刻替超人澄清, 你是不是觉得我太不近人情了?”   布鲁斯摸了摸下巴, 偏头思考了一会, 故意拖长了语调慢慢说道:“这是最好的办法, 我并无异议。我只是觉得……”   看到温德尔的神色随着自己的沉默而逐渐紧张起来, 布鲁斯这才展颜一笑,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喜爱的光芒,语气松快地说出答案:   “我只是觉得……小温蒂认真工作的样子好可爱。”   “布鲁斯……”这次轮到温德尔翻了个白眼。   温德尔无语地往后一靠,半倚在了抱枕上。要不是右肩受伤,他甚至还想双手环胸来表示对布鲁斯的无奈:“如果你听卢修斯的话,照看下韦恩公司的项目,又或者会议上睡得不要那么死……那你早就对我认真工作的样子习以为常了。”   像是承受不住温德尔意味深长的目光,布鲁斯又默默地挪远了。心虚的视线四处飘忽,好像突然之间就对房间里的陈设起了兴致。   视线可以躲避,但这次心音的传导也奇怪的顺利,不仅没有奇怪的忙音,反而格外清晰地给布鲁斯传递着温德尔心底的吐槽。可怜的布鲁斯甚至不能出声抗议,只能像应付阿福的唠叨一样,一点点地把自己缩成了团。   布鲁斯:弱小,可怜,但摆烂。   过了好一会儿,像是欣赏够了布鲁斯的窘态,又或者再次被布鲁斯可怜兮兮的蓝眼睛征服,温德尔最终回到了正题,神色严肃地问道:“那么,这次绑架案背后的主谋找到了吗?”   闻言,布鲁斯脸上松快的表情逐渐变得冷凝,他坐直了身子,娓娓道来:   “我去询问了蝙蝠侠——你知道的,我是正义联盟最大的投资者。他告诉我说,这次绑架背后的主谋牵扯相当复杂,但最容易确认的是,莱克斯·卢瑟就参与其中。”   “整个密室就建在超人纪念馆前的广场下。因此正义联盟也顺带检查了纪念馆。你知道吗,纪念馆的正下方,是一间实验室,卢瑟的实验室。”   布鲁斯语速缓慢,语气有着一股令人信服的稳定感:“卢瑟拒绝承认实验室与他相关。事实上,等正义联盟到场时,那个实验室早就被清空了,无论是纸质材料还是电子档案,清理得非常干净,的确没有办法以此指认卢瑟。”   温德   尔拧起了眉——没想到卢瑟的动作如此果决而迅速,偌大的实验室说弃就弃。深思下去,很难不让人怀疑,卢瑟当初请自己参观实验室就是一个蓄谋已久的阴谋……   听到温德尔的心音,布鲁斯默默记下一笔,准备今晚就着手调查卢瑟和温德尔最近的一切接触和对话。   但表面上,他只是勾唇一笑,继续说道:   “就在陷入僵局的时候,出了一个美妙的小意外。有自称是卢瑟实验室的研究人员站了出来,公开指认卢瑟在那里研究反超人武器,甚至涉及人体实验。”   “那个人证……”   像是知道温德尔在担心什么,布鲁斯拍了拍温德尔的手背,温暖的力量顺着紧贴的皮肤从布鲁斯的掌心传来:“正义联盟对他采取了证人保护措施,不会让卢瑟有机会伤害他。”   “如果按照时间推算……这事后卢瑟正在接受庭审。”   “卢瑟一个人不可能完成如此阵仗的绑架案。”温德尔斟酌道,“除了他,肯定还有其他势力。”   【那些突然反水的黑衣人、那个有着神奇能力的女孩……一切都还疑点重重。】   布鲁斯面不改色地听着温德尔的心声,在温德尔提到“女孩”时,他的眼神骤然变得深沉。但再抬眸,他面色毫无波动:   “你说的没错,正义联盟也怀疑这次绑架案还涉及其他复杂势力。”   “目前卢瑟就是最大的突破口,如果能让他开口,那么顺藤摸瓜不是难事。”   “卢瑟是个彻彻底底的商人。”温德尔无比冷静。   他和布鲁斯对望一眼,都看到彼此眼里的深意。   商人,无利不起早。   “他是个商人,只要利益给够,的确无所谓站在哪边。”布鲁斯接话,“但唯一令人担忧的,就是他的同伙……我们不知道他们的筹码深度,若是一昧加价,占便宜的反而是卢瑟。”   “况且,以卢瑟的性格,他极有可能想要庄家通吃。他就算肯说,消息也不一定属实。”   “如果剩下的主谋一时之间难以找到,先处理卢瑟也不失为上策。”温德尔注视着布鲁斯的眼睛,语气沉稳,“策划这种大型恶性|事件,即便卢瑟是富豪,也必须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布鲁斯赞同地点点头。   但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快的神色从他脸上一闪而过,他的脸色又逐渐阴沉。他顿了顿,委婉地说道:“温德尔,你知道的——像我们这样的人,世界里很少存在所谓的公平。”   “我们的世界里,几乎到处充斥着特权。尽管你我对此都不热衷,也不会主动寻求这些特殊待遇。但我们不能否认,同样的法律,会对大众更苛刻,而对名流……”   布鲁斯点到为止。   或许不会有人相信,两个全美顶尖的阔佬,标准的特权阶级,高高在上的天生赢家,居然会主承认“特权”的存在,甚至深刻地理解“不公平”对大部分人的痛苦含义。   而卢瑟也正是顶尖名流之一。   他足够有钱,又有地位。他可以请最好的律师团队,甚至……贿|赂陪审团、贿|赂法官,定罪之后再用保外就医的借口假释出狱……这对富豪而言,都不是什么难事。   金钱和权力,有人看到了他们背后的责任和义务,有人却只想着挥霍和滥用。   温德尔和布鲁斯都陷入了沉默。   “政|府那儿的事实在不好插手,他滥用权力,但我们不能如此。”温德尔叹了一口气,朝着布鲁斯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法院的判决或许不公正,但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把尺。”   “想办法把庭审的全程公开吧——相信人们看完之后,自有评判。”   布鲁斯颔首,应承了下来:“我会去安排。   ”   ……   聊完了正事,温德尔有些困倦,他打了一个哈欠,眼眸如同被阳光照耀的浅海,波光粼粼。   布鲁斯目光柔和地看着温德尔,自然地伸手,替温德尔抚平了翘起的黑发:“你再休息会吧。”   “布鲁斯,你帮我给艾伦打个电话……把我昏迷期间的工作整理一下,排个计划出来。我还欠星球日报的克拉克一个采访。”   温德尔顺从地躺回被窝,露出两只蓝色眼睛困倦地盯着布鲁斯,嘴里还不忘念叨接下来的工作计划。   “知道了,总裁大人。”布鲁斯颇感好笑地应承,并打定主意让艾伦把温德尔最近的工作都推掉,让他的小温蒂可以好好修养。   临走前,布鲁斯犹豫了一下。   他的目光从温德尔水润朦胧的蓝眼睛缓缓下滑,路过他受伤的肩膀,最后定格在他纤细白皙的手腕上。   布鲁斯的手缓缓插进西装的口袋,他一动不动沉默着,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挣扎。   就在温德尔最后的意识都要沉沦于睡神的怀抱之际,布鲁斯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摸索着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了一条玫瑰手链。   手链必定是定制的,看上去和温德尔的耳钉如出一辙,说是同系列也不为过。铂金的玫瑰花没有多余的装饰,简洁大方又不失精巧,唯有某片花瓣的背后,隐秘地刻着一个“W”,彰显着手链独特的来源。   布鲁斯又轻轻坐回了床沿。   他垂着眼眸,看不清神色,手指抚摸着掌心里的手链。   像是害怕被拒绝,他的语气小心翼翼,甚至带着一丝恳求,他轻柔地问询:“我给你定了一条手链,或许……你会喜欢它?”   半睡半醒的温德尔朝着布鲁斯露出了一个温柔的浅笑,连嘴角若隐若现的酒窝都盛满了信赖。   他主动抬起左手,递进布鲁斯的掌心。   温德尔因为困倦而变得轻飘飘、软绵绵的声音,缓缓落进布鲁斯的心里:   “你送的,我都喜欢。” 第29章   温德尔再次醒来的时候, 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995检测到了温德尔的苏醒,故意一声接着一声长叹起来。   “怎么啦?”温德尔宠溺地哄道。   995委屈巴巴地说:“亲亲, 你真的好能睡啊。等你申请结算好久了。”   995迫不及待地展开任务面板, 面板上的【主线任务·拯救超人】显示已经完成,可申请发放奖励。   在995的期待下,温德尔申请了结算。这次系统的奖励反馈几乎是瞬间响起——按照995的说法是, 大家都等你好久了。   “【主线任务·拯救超人】已完成, 发放奖励:积分30000,抽奖次数x10,卡槽x1。”   “三万积分?!这就是一夜暴富的感觉吗?”995惊叹道,声音里带着深深的迷醉,简直把财迷的形象出演得活灵活现。温德尔甚至幻视了995像条毛毛虫一样在积分堆成的小山里蠕动穿梭的场景。   995开始幸福地胡言乱语, 从还算正常的“天降横财”云云逐渐过度到乱七八糟的“不义之财”……温德尔只好扶着额,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一个个纠正。   好不容易等995过了瘾,小家伙又开始摩拳擦掌撺掇温德尔抽卡。对自己手气有充分了解的温德尔自然是义正言辞地拒绝, 满心只等着蹭布鲁斯的欧气。   一人一统彼此诱劝间,房间门又被敲响,这次进来的是温德尔的助理, 艾伦。   “老板。”艾伦依旧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在温德尔的床边站定之后,就打开文件开始毕恭毕敬地汇报这几天的公司事务, 对于温德尔的经历绝口不提, 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温德尔也收敛心神,专心地听着艾伦的汇报, 时不时就最近舆论把控风向进行提问, 而艾伦迅速给以准确而简洁的回答。   一问一答, 两人配合之默契, 简直令佩珀落泪,让卢修斯眼红。迅速地解决了遗留公事之后,艾伦开始给温德尔介绍未来的行程:   “我帮您把可以推掉的会议和宴会都解决了。接下来一周,日常表上只剩下两项工作需要您亲自完成——您亲自允诺的《星球日报》独家专访,以及早已定下的和奥斯本公司的[纽约之声]股权转让会议。”   “奥斯本公司在两天前发来邮件,询问您是否要推迟会议。《星球日报》那边也发来消息,如果您身体不适,可以随时取消专访,毕竟他们现在最大的股东是您。”   “除以上邮箱收到的公事信息,您的私人手机也有不少来电——请原谅我帮您接了电话,以便说明情况。”艾伦微微欠身,才继续说道,“大部分来电都是询问关怀您的身体健康,我已经记录了相关名单。其中,斯塔克先生特意嘱咐我转告您,三天后他会来大都会探望您,算算时间,正是今天下午到。”   “啊?”   温德尔震惊,温德尔迷茫。但仔细想想……这的确是托尼的风格,说一不二,不容拒绝。   “那就让他来吧。”温德尔耸了耸肩,语气淡然,但心底已经开始哀嚎着盘算,到时候应该怎么应付愤怒暴走的大家长……这次喊“托尼哥哥”没用的话,要不自己就牺牲一下,自降辈分,喊一声“托尼叔叔”?   看着自己老板开始逐渐走神,艾伦不得不提醒:“所以您要推迟收购会议或者回绝星报的专访吗?”   “都不用更改。”温德尔回了神,沉吟了一下,“今年年初我就和诺曼叔叔将[纽约之声]股权转让的事情谈得差不多了,因为我个人原因更改,变动牵扯太大,没必要这么麻烦。”   “至于《星球日报》的专访……”温德尔不由得想起可怜的克拉克。   最近几天,克拉克怕是身心都受到了重创。还未到暂定的最佳澄清   时间,超人想必还要受到一番争议,而卑微的打工人克拉克也不得不因此加班加点,为这自己的另一重身份绞尽脑汁。   不如把克拉克喊出来做专访,还能让他休息一会。   “专访就安排到明天吧。把电话给我,我亲自和《星球日报》的主编沟通。”   解决完了公务,艾伦干脆利落地提出告辞。   倒是温德尔喊住了即将出门的艾伦:“这几天辛苦你了,这个月的工资别忘记给自己算加班费。”   艾伦闻言,一贯面无表情的冰山脸上居然短暂地露出一个轻浅的笑容。   他难得带有个人情绪地和温德尔呛声:“您知道我一天的工资有多贵吗?如果不想破产的话,您最好赶紧好起来吧。”   表达完别扭的关怀,不等温德尔回应,艾伦就果断关门离开,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温德尔眼睁睁看着艾伦夺门而出,而自己的话还没能说完:   “艾伦……你倒是把我的电话给我啊——”   ※   当托尼到达韦恩宅邸的时候,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沉迷撸狗不可自拔的温德尔。温德尔穿着绣着韦恩标志的居家服,坐在客厅的长沙发上,堪称迷醉地埋在那只大白狗的肚子里。   在家里还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布鲁斯臭着脸跟在托尼的身后走进了客厅,趿拉着步子慢吞吞地说道:“真感谢伟大的钢铁侠先生没有穿着战甲直接轰烂我家的门,显然媒体给您傲慢无礼的评价有失偏颇。”   托尼身上的纳米战甲正如流水一般拆卸收缩,他径直朝着沙发走去,一边走一边翻白眼:“得了布鲁斯,你明明三天前就得到消息了——说起来,花园里的那些古怪的小玩意不是针对我的吧?”   布鲁斯露出一个做作夸张的惊讶表情:“托尼!你怎么会这么想呢?”   布鲁斯痛心疾首地捂着胸口,像是承受不住托尼的攻击,虚弱地踉跄了几步,正好越过托尼,率先一屁股坐到了长沙发上,占据了温德尔身边的最后一个座位:   “毕竟我们都知道托尼·斯塔克喜欢走正门,不会无理地、随意地落到别人的私家花园里,那些小玩意不过是用来保护我这个柔弱的阔佬而已。”   布鲁斯眨巴了一下自己的蓝眼睛,朝长沙发旁的单人沙发努努嘴,一副“这里已经坐不下了”的遗憾表情。   而温德尔显然对两人的幼稚行为早已有所了解,他头也不抬,依然埋在小氪的肚子里——听说温德尔还愿意给他一个专访,感动的克拉克当场贡献出自家的超狗小氪,爽快借给大老板免费撸一整天。   在抚摸上小氪的第一秒,温德尔的身心就完全被毛绒绒的乖巧大狗狗俘获了。尽管布鲁斯对于温德尔抱着小氪不松手的迷恋态度略有不满,但氪星生物有着可以安抚精神的生物力场,对于最近神经紧张的温德尔颇有好处,他也就默认如此了。   布鲁斯默默无视了超狗小氪求救的眼神——就像他从来免疫克拉克的狗狗眼,甚至助纣为虐、毫不留情地按住小氪的爪子,示意它在玩闹时收敛着力气,别伤到温德尔。   面对蝙蝠侠无声的威胁,小氪呜咽了一声,彻底躺平,一副任君蹂|躏的失神模样。   尽管布鲁斯默许了小氪和温德尔的玩耍,但这并不意味着托尼·斯塔克也会同意让一只小家伙抢走温德尔对自己的注意力。   他站在温德尔的面前,打了个响指。   温德尔终于抬起了头,乖乖地喊了一声“托尼”,还附赠了一个甜的快要融化托尼的灿烂笑容,成功地令托尼满意地点头。   对着布鲁斯露出一个假笑,托尼毫不客气地一屁股挤进了布鲁斯和温德尔的中间。   仅限两人的长沙发愣是挤下了三人一狗。   清醒过来的温德尔和怀里的小氪面面相觑。他试探地直起身子:“那我坐那边?”   “不行!”   “不行。”   托尼和布鲁斯异口同声地拒绝。   话音刚落,又像是被这种默契恶心到了,托尼和布鲁斯都冲对方露出了一个假惺惺的笑容,眼神彼此搏杀,暗示对方赶紧实相地站起来滚到单人沙发上去。   温德尔看着托尼和布鲁斯亲昵地挤眉弄眼,不由感慨:“托尼,布鲁斯,你们感情可真好。”   闻言,布鲁斯瞬间僵硬。   而托尼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飞速转头,瞪大了焦糖色的眼睛,一副非常嫌弃、抗拒的模样:“我不喜欢和穿得一身黑的阔佬玩。”   真·黑色西服常客·温德尔:……   布鲁斯·黑漆漆·蝙蝠侠·韦恩:……   托尼的神奇之处,在于他总是可以无意识地对全场进行无差别攻击,所谓嘲讽力拉满不过如此。膝盖各中了一箭的温德尔和布鲁斯双双陷入沉默。   布鲁斯皱着眉陷入深深的忧虑之中,破天荒开始担忧自家小鸟的成长问题:自己在韦恩庄园也经常感受这种刻薄攻击,到底是谁呢……等等,达米安不会长成这个臭屁样吧?   而温德尔则在回忆自己的衣柜,黑色很好看啊,又显成熟又有气质……难道托尼的品味真的就是追求艳丽吗?那下次如果要送他西装是不是得定一件金红色……但那也太丑了吧?   ……   两人一番沉默,最后还是怀抱作弊神器·超狗小氪的温德尔率先恢复,深知托尼嘴炮能力的温德尔毅然决定转换话题:“托尼,你来大都会,佩珀知道吗?”   ——你一定是逃会了,对吧?对吧?对吧?   而托尼同样足够了解温德尔,以至于毫无障碍读懂他的未尽之言。托尼立刻臭了脸,他重重揉了揉温德尔的黑发,一副被磨得没脾气的大家长憔悴样:“我为什么来大都会,某个小没良心的难道不知道吗?”   “还是你觉得……”托尼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怀好意,“佩珀会不关心你的伤势?”   温德尔:佩珀的名号不是这么用的啊托尼!   温德尔心里抓狂,但在托尼的注视下又不敢向布鲁斯求救,一番挣扎之下,只好举手投降,水润的蓝眸控诉一般地望着托尼。   托尼志得意满地轻哼一声,像是赢得了一场伟大的战役,脸上的傲娇神色让躺在温德尔膝头的小氪都看得一愣一愣。   托尼的视线扫过温德尔举起的左手,一眼就看到了他腕间多出来的铂金玫瑰手链。托尼笑着拉过温德尔的手,正准备夸夸自家小玫瑰的品味,给病人一个台阶,却不经意地看到金属花瓣之下小小的“W”。   托尼的脸色瞬间阴沉。   他缓缓转头,充斥着怒火的眼睛对上了布鲁斯平静的视线。 第30章   “你送的。”   明明是疑问句, 在托尼阴沉的语气下几乎变成了一口咬定的陈述句。   对上托尼堪称难看的脸色,布鲁斯的视线却没有丝毫闪躲,他毫不犹豫地点头承认:“是我。”   托尼怒极反笑, 他脑门上的青筋几乎在群魔乱舞。手臂上的装甲发出“血压过高”的紧急提示, 又被托尼粗暴地一把摁掉, 他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温德尔知道吗?”   ——知道你往里面塞了什么东西吗?   这次,布鲁斯的视线终于回避了。   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半张脸隐没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语焉不详地回答:“他很喜欢。”   感觉到气氛逐渐异样,隐隐嗅到火药味的温德尔赶紧把小氪放到了一旁。他举起左手在面前仔细研究了一番, 铂金色的链条随着手腕的晃动闪烁着瑰丽的光芒,没有任何不对劲, 如果非要找茬, 那就是布鲁斯毫无疑问又在上面刻了一个隐秘的专属标记。   温德尔盯着花瓣之下小小的“W”思考了片刻,像是终于找到了问题的根源, 轻轻喊了声正用眼刀凌迟布鲁斯的托尼, 确保蜜糖色的眼睛看向了自己, 小声地提布鲁斯解释道:   “托尼,布鲁斯送的礼物有个‘W’很正常,你是知道他习惯的……这条手链和我的耳钉很搭,布鲁斯肯定花了很多心思, 我很喜欢它。”   托尼的脸色隐隐发青,他压抑着心头的怒火,思考着是先往布鲁斯漂亮的脸蛋上来一拳还是先把身边这块没心没肺的小甜糕好好训上一顿。   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 托尼最后成功稳住了自己。   比起自己就是个孩子的温德尔以及虽然养了一群幼崽但丝毫没有长进的某人, 他, 托尼·斯塔克——是那么的稳重而可靠,是那么成熟而威严。作为整个房间里唯一的大家长,他有必要耐下性子,对任性的孩子进行友好的说服教育……   托尼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着疑惑的温德尔暗示道:“他这习惯和哥谭那只黑漆漆的大蝙蝠挺像的,是不是?蝙蝠侠喜欢给罪犯打上烙印,而韦恩却也对标记情有独钟。”   说完,托尼期待地等着温德尔反应:小甜糕肯定能懂我意思!   而布鲁斯不动神色。   他只是轻轻地发出了一个听起来湿漉漉的鼻音,吸引了温德尔的注意力。   温德尔的视线越过托尼的肩膀,看到他身后的布鲁斯垂着眼眸,看不清神色。他的脸上是一种被反复攻击之后才会有的习惯性漠然,像是刻意竖起的防护屏障,但又难掩其下的委屈,显得布鲁斯既坚强,又脆弱。   布鲁斯耸了耸肩膀,用几不可查的微弱声音叹道:“可能我们都是哥谭人?——哥谭原罪论,人们总是这样。”   作为半个哥谭人的温德尔立刻被说服了,甚至深深地理解了布鲁斯的“委屈”。   ——哥谭总是那个被歧视的城市,太危险,太混乱。而哥谭人又排外封闭,很少在外走动,更遑论为自己辩解,以至于全美各地都对哥谭带有极强的偏见,好像哥谭就是一个阴森、腐臭的沼泽,而你可以给生活在其间的哥谭人贴上任何你想得到的负面标签。   温德尔对托尼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托尼:……   就在托尼即将暴走之际,温德尔眼明手快地把小氪塞进了托尼的怀里,决定终止这个话题的他对着托尼送上一个软软的,甜甜的笑容,他眨巴着大眼睛,依赖地说道:   “托尼哥哥,别生气了。”   托尼的怒火就像是遇上了烈日的冰淇淋,瞬间融化,化作黏糊糊,甜蜜蜜的糖水流淌在心底。   对着温德尔的无忧无虑的笑容,他再也说不出任何话语   。托尼忧愁地在小氪身上狠狠|撸了一把:自家的蠢孩子,还能怎么办,还不是得宠着。   托尼默不作声地在沙发下重重踩了布鲁斯一脚——布鲁斯很明智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悄悄将腿挪到了远离托尼的一边。   踩完身边的黑漆漆,托尼的心情总算舒畅了点。他无奈地看了看温德尔,几次欲言又止,最后,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温德尔,你不明白。”   “托尼,”温德尔伸出左手在托尼的手臂上安抚般拍了拍,冰凉的手链在两人的皮肤间摇晃碰撞,“布鲁斯和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对上温德尔一无所知却充满信任的眼神,托尼几乎想要仰天长叹。   温德尔不明白,这条手链与其说是韦恩的标记,不如说是蝙蝠侠一个无声的宣言。   没有人比托尼·斯塔克更了解蝙蝠侠的占有欲——毕竟他们何其相像。   阔佬,花花公子,慈善家。   英雄,联盟智囊,控制狂。   与其说是害怕布鲁斯伤害温德尔,不如说是在担心蝙蝠侠太过关心温德尔。   但是自己又不能当着温德尔的面狠狠扒下身边这个讨厌鬼的马甲——毕竟布鲁斯·韦恩可比蝙蝠侠友善可爱太多,真掉了马,指不定这个阴沉的黑漆漆从此就暴露本性对小甜糕粗声恶气。   一想到蝙蝠侠会拽着温德尔的领子恶狠狠地威胁“Talk to me(老实交代)”,而小甜糕被吓得眼含泪水,哭唧唧、怯生生地向自己求救“托尼哥哥救救我”,托尼的心瞬间狠狠抽疼起来,恨不得连夜把温德尔运回纽约……   运回纽约?——好主意!   打定了主意,托尼重整旗鼓,重新露出了一个迷人而自信的微笑,和颜悦色地说:“温德尔,上次宴会,你可是答应我过几天就来纽约玩,不如这次和我一起回去吧。”   “佩珀很想你。”托尼不动声色地转了转头,务必确保温德尔能够在最棒的角度,清晰地看到他蜜糖般的大眼睛里闪过的忧郁神色,他落寞地叹道,“托尼哥哥也很想你。”   偷瞄了一眼温德尔的表情,托尼在心底比了个“耶”。   托尼:这把稳了。   “温德尔——”   就在温德尔想要开口答应之时,托尼的背后传来一道拖长的、可怜巴巴的声音。随后露出了布鲁西宝贝的一双蓝眸,里面闪烁着数个小星光。   他也慢慢地、落寞地说:   “阿福很想你,我也很想你……”   顿了顿,迎着托尼怒火中烧的愤怒眼神,布鲁斯露出了一个无辜的、真挚的“布鲁西宝贝专属笑容”,掰着手指继续数道:   “艾斯很想你,阿尔弗雷德猫很想你,蝙蝠牛很想你……”   没想到布鲁斯竟然能这么无耻,竟然拿他最小的儿子养的宠物来勾|搭诱拐温德尔,托尼眯了眯眼——   见势不妙,温德尔立刻打断了托尼和布鲁斯两人的对视——天知道他们刚才撞在一起的眼神都快迸出火星了。他比划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成功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面对两双充满期待和好胜欲的眼眸,温德尔默默地把小氪从托尼的怀里抱出来,然后又慢慢塞进一头雾水的布鲁斯怀里,他清了清喉咙:   “我和诺曼叔叔说好了,要谈下[纽约之声]股权的问题。所以……公事需要,我必须得去纽约。”   布鲁斯抱着小氪陷入了沉默。   他低头对上小氪水灵灵黑黝黝的大眼睛——这下子终于可以确定,温德尔完全把超狗当镇定剂用,想要安抚谁就塞给谁。   在蝙蝠侠深沉的注视下,小氪发出一声呜咽,耷拉下脑袋,试图无声地从蝙蝠侠的膝头滑下去……然后意料之中地被一把摁住。   “诺曼·奥斯本?”   虽然成功把小甜糕拐回了纽约,但托尼还是略有不满:自己的魅力竟然还不如那个一脸假正经的古板老头?   “奥斯本今年一直在搞什么生物研究,连起家的科技都逐渐撒手了,所以你是要去收购奥斯本科技?”   托尼的评价有时候总是过于犀利以至于有些不近人情的刻薄。温德尔扶额,幸好诺曼叔叔不在这里:   “托尼,奥斯本科技现在还是全美顶尖之一……好吧,当然没有斯塔克科技厉害……好吧,别瞪我了,布鲁斯,他也没有韦恩科技厉害。但总体而言,还是非常强势,诺曼叔叔不可能出售科技公司的相关股权。”   “我这次去,是诺曼叔叔要把在[纽约之声]的奥斯本股份转让给我,他或许需要大量流动现金?这几个月他已经逐渐转让、抛售了很多奥斯本副业的股权。”   “哦——”托尼心不在焉地听着,“我不关心这玩意——你知道的,佩珀会处理好一切。”   托尼身后的布鲁斯也赞同地点点头,一脸“有卢修斯就完事”的任性表情。   温德尔:……   温德尔无语,温德尔愤怒,温德尔选择从布鲁斯膝盖上抢回小氪,并向两个不靠谱的总裁投掷一个白眼。   小氪很开心回到温德尔的怀里,它汪了一声,主动向温德尔敞开了白白的肚皮,露出一个“来吧”的包容表情。   温德尔喜爱地摸摸小氪的脑袋,与小氪玩闹了一番,他抬头看了下墙上的钟表,站起身,对两个又开始互扔眼刀的任性阔佬交代:“我和克拉克约的专访快到时间了,我去门口接他。”   听到主人的名字,小氪欢快地跳下沙发,尾巴几乎摇成了螺旋桨,亦步亦趋地跟在温德尔的身后。   对克拉克秘密身份了如指掌的托尼摊了摊手,无所谓地说:“让他直接来这儿吧,我也可以送他个斯塔克的专访。”   温德尔笑着应允。   ……   穿过连廊,经过花园。   温德尔听到灌木林背后传来古怪的窸窣声音,而小氪突然立起耳朵,嗖得一声冲进了灌木林。温德尔只好赶紧跟上——   灌木林背后是穿着超人制服的克拉克。   当温德尔出现时,他正扶着树准备把脚上的捕兽夹给掰下来。   扫过面带尴尬笑容的克拉克,以及他腿上闪着寒光的巨型捕兽夹,想起刚才托尼提到的“花园里的小玩意”,温德尔内心复杂:“我不知道布鲁斯竟然在花园里扔了这些东西……你没事吧,克拉克?”   克拉克双手扯着捕兽夹,几乎没有用力,就把紧咬的齿扣轻而易举地分开。被捕兽夹咬住的地方没有留下丝毫痕迹,甚至连制服的表面都完好无损。他抬起头,露出阳光都逊色三分的温暖笑容:   “我没事,温德尔。”   温德尔看着面前傻乎乎的克拉克颇有些替他忧心,不放心地提醒:“克拉克,你去救灾了吗,怎么穿着超人制服就过来了?布鲁斯和托尼都在,要是不小心让他们看到了,被发现真实身份可怎么办?”   这话到了克拉克的耳朵里,自然而然翻译成了“蝙蝠侠和钢铁侠都在”,小记者心虚地呜咽了一声,突然有了不详的预感。   克拉克: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第31章   温德尔一边说一边体贴地转身, 让克拉克有机会换衣服。趁着四周无人,温德尔赶紧向克拉克了解绑架案的疑点:“克拉克,我一直想问, 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发生了什么?”   克拉克拍了拍温德尔的肩膀, 示意自己已经结束更衣:   “或许你已经知道了,那天全美各地出现了各种超能力动物,我被安排负责大都会及其周边城市的安全。”   “大都会里出现了一群变异豚鼠,我把他们驱赶到郊区。其中有一只豚鼠居然有绿氪石,随后出现了那伙黑衣人,他们把我绑到了那个密室里。”   温德尔低头看了看乖乖坐在地上的小氪, 摸着它顺滑的大脑门疑惑道:“小氪没有和你一起行动吗?”   闻言,小氪的狗狗眼里闪过一抹尴尬, 它发出一声羞愧的轻吠, 将脑袋默默地从温德尔的手下挪开,然后迅速埋在了自己的爪子下, 俨然一副不愿面对现实的逃避模样。   克拉克不知道是责怪还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蓝色的眼睛里浮现出忧郁的神色:“B, 我是说,蝙蝠侠。他早就劝我尽早给小氪做拒食训练,但我太信任小氪了,我以为他作为一只氪星狗狗, 能够把握住自己,更何况地球上的食物对氪星犬基本起不到伤害,所以一直没拖着……事实证明, B总是对的。”   “这次小氪的确参与了行动, 它负责主城区那块的巡逻。一开始还算顺利, 后来有一些外地游客发现了小氪——谁让小氪居然就站在自己的超狗雕像旁边,”克拉克略带恼怒地瞪了小氪一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小氪心虚地把脑袋撇了过去。   “他们热情洋溢地和小氪合影拍照,还给它喂食,小氪吃多了才发现那些奶酪里都掺着相当多的氪石粉末。”[注1]   “小氪没受伤吧?那些外地游客呢,进行调查了吗?”温德尔蹲下,捧着小氪的脑袋左右打量,小氪偷瞄了克拉克一眼,看他没注意,又冲温德尔露出了一个没心没肺的快乐笑容。   “氪石粉末只要一次性的数量不致命,给氪星生物足够的时间,就可以自主代谢恢复。”克拉克不仅想起了他和蝙蝠侠的第一次互殴经历,B居然在扔过来的炸弹里填充了氪石粉末,导致他现在对空手接B的东西还有心理阴影,“正义联盟调查了那些外地游客,他们的背景非常干净,并且都说那些奶酪来自于某个热情的大都会居民——他告诉他们,那是超狗最爱的小零食。”   “某个热情的大都会居民?——听起来像是卢瑟。”   “虽然他们的形容不一,但可以确定那个热情居民一定不是光头。”克拉克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但总而言之,那些氪石粉末肯定和卢瑟脱不了干系。”   提到卢瑟,温德尔想起昨天布鲁斯和自己的对话,慢慢拧起了眉头:“卢瑟这次的庭审结果如何?”   “一审原定判刑一年,缓刑两年。这个判决……”克拉克耸了耸肩,“你懂的。”   “但一审的录像竟然被公开了,有网友扒出陪审团存在受贿事件,那个法官在上大学的时候就开始接受卢瑟集团的资助。在网友的强烈抗议下,大都会司法系统决定请其他州的巡逻法庭前来重审——这次卢瑟恐怕真得进去了。”   闻言,温德尔点了点头,赞许道:“这还差不多。”   但这次的绑架主谋恐怕不止卢瑟一人,那个能力古怪的神秘少女……   “我昏过去之后,听说出现了一个能力古怪的少女?正义联盟对此有做调查吗?”   “她叫简,根据外观特征和能力判断,她是只吸血鬼。并且还是血族中的“掌权者”——意大利沃尔图里家的护卫。她有一种独特的‘焚身术’天赋,可以通过凝视来对目标施加烈火焚身般的痛苦。”   克拉克迟疑   了一会儿,不确定是否应该把这些事告诉温德尔。   但转念一想,温德尔身边的阔佬朋友不是蝙蝠侠、钢铁侠,就是卢瑟这种TOP级别的超反。就算自己不说,温德尔也多的是机会去了解挖掘——于是小记者心安理得继续说道:   “吸血鬼的存在非常隐蔽,尤其是沃尔图里家族非常谨慎,很早就制定了血族不可将自身存在泄露给人类的规则。这次简当着所有人的面动手……我们不确定这究竟是一次意外,还是沃尔图里选择主动打破了规则,决定插手人类的事情。”   说到这里,克拉克突然停顿了一下。他的面容逐渐认真起来,表情严峻地望着温德尔:“温德尔,那个道格拉斯说,所有在场的观众,都曾被我救过。但我不记得曾经救过你。而且,根据后续检查,全场观众的脖子里都被注射了纳米炸弹,但唯有你脖子里的炸弹是空心的——你是特殊的。”   “而且,”克拉克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所有的事情结束之后,我们发现少了一个观众。”   “现场500个观众席全部坐满,但笔录除去你的那一份,只有498份。经过调查,是坐在你左边的那个盲眼青年消失不见了。他的墨镜就放在原地,眼镜架上刻着一句话——”   突然,克拉克怔愣了,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强行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迎着温德尔疑惑的视线,他摇了摇头,躲开了温德尔追问的目光:“我不知道刻了什么,或许下次你可以问蝙蝠侠。”   似乎觉得话说一半不太好,克拉克像是补充又像是扯开话题,飞速接话:“当时没有录像,他的盲镜也足够大,所有人对他的印象都只不过是一个拄着拐杖的黑发盲眼青年——说真的,我都有点怀疑那是氪星科技了,怎么会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的长相?”   “道格拉斯要冲我开枪的时候,我听到他在观众席上怒吼了一声,之后所有黑衣人都转身朝道格拉斯射击。”温德尔觉得心脏发紧,他强迫自己忽略掉这种不适,闭了闭眼,“但这都是我瞬间的记忆——人在面临恐惧时很可能产生感官错觉,他的怒吼和黑衣人的反水,两者之间也不一定就存在关联。”   想起盲眼青年的那声怒吼,温德尔的心不知道为何抽动了一下,他私心希望他与把绑架案背后的主谋不要有任何关联,但理智却告诉温德尔,这个几率十分渺茫——那些早已死去的黑衣人明显受到了操控,而这个控制者,十有八九是身边的青年。但他究竟在眼镜架上留了什么话,竟然让克拉克如此欲言又止?   最令人不解的是,他最后又试图救自己的命……   看着温德尔复杂的脸色,克拉克体贴地转换话题,劝慰道:“总而言之,温德尔你最近还是小心一点。”   温德尔抬起头,仰视着克拉克英俊的面容,阳光落在他钴蓝色的双眼里,他清澈明亮的眼眸中有着抚慰人心的平和与专注,令人心生信赖。   迎上温德尔的视线,克拉克自然而然地微微俯首。他抬起手,轻轻揽在温德尔的左肩上,像是一个无声的安慰。   一时间,花园隐蔽的角落里,洋溢着令人感动的温馨……   “你们在干什么?”   灌木丛后面传来一声怒吼,伴随着草丛被无情践踏,树木被强行分开的窸窣声,出现了托尼气势汹汹的身影。紧随其后的是面色不善的布鲁斯。   托尼恶狠狠地打掉了扒拉在小甜糕肩膀上的狗爪子,上下打量了一番懵懂的克拉克,视线从那双老土的黑框眼镜,扫到品味清奇的格子衫,再落到廉价的、明显不合身的肥大西装外套上,不屑地冷嗤一声。   他焦糖色的眼眸威胁一般地对上克拉克迷茫的蓝眼睛,恶狠狠地问道:“你喜欢温德尔?”   被托尼这么一打岔,温德尔的情绪骤然起落,听到托尼   如此发问,他哭笑不得。正想上前给克拉克解围,却被生气的大家长挥手打断:“你先别说话,一会我单独找你谈谈!”   而克拉克还没搞清楚状况,他一头雾水,磕磕绊绊地和面前的傲慢阔佬示好:“斯、斯塔克先生。”   “我姓斯塔克,不叫斯斯塔克。”   托尼上前一步,拎起小记者的衣领,一副凶神恶煞、棒打鸳鸯的做派。   而克拉克无辜地低头和托尼对视——   冲上前的托尼蓦然发现,自己穿着增高鞋垫竟然还比佝偻着背的克拉克矮上一大截。这个悲痛的事实甚至令托尼的怒火都不由一滞。   在身后布鲁斯哧哧的笑声中,托尼松开了攥着克拉克衣领的手指,又慢慢地和小记者拉开了距离。   托尼在心底暗暗给布鲁斯记了一笔,面上却故作充耳不闻,将混杂着羞恼情绪的怒意肆意朝着小记者发泄。   明明早就知道克拉克名字以及真实身份的托尼,刻意地用两只手指捏起克拉克挂在胸前的记者证,在眼前停留了好几秒,才一把拍回小记者的胸前,冷冷道:“我记住你了,《星球日报》的克拉克·肯特。”   “现在,回答我,你喜欢我家的温德尔?”   克拉克迷茫,克拉克不解。但勇敢的克拉克忽视了温德尔在旁发出的巨大咳嗽声,试探性地回答:“……喜欢?”   “什么?你果然觊觎我家温德尔!”托尼顿时气歪了鼻子,一副“我早就知道你心怀不轨”的愤恨模样。在克拉克惊恐的目光下,托尼手臂上的纳米战甲像是有生命一般延伸扩散,顺着手臂包裹蔓延,转眼间就要覆盖全身,暗示着一场大战即将到来……   危机感霎时压倒了克拉克的理智,他几乎是嘶吼着回答:“不喜欢!不喜欢!”   “什么?!”   托尼这次吼得比刚才还要大声,这下他的手指不颤抖了,他抬起的手臂上,掌心炮正对着小记者惊恐的面容凝聚着危险的红光。   “居然还有人不喜欢我家温德尔?你凭什么不喜欢温德尔?!”   克拉克和小氪发出了一声几乎一模一样的呜咽。   小氪慢慢地从主人的身后挪到了温德尔的背后,狗爪子捂着眼睛,一副“不是我不救你,是我没看到”的逃避模样。   而克拉克则站在原地绞尽脑汁地思考到底回答什么才能让斯塔克先生满意……但是超级大脑的可悲之处就在于,他几乎是瞬间就绝望地意识到了:斯塔克先生就是来找茬的,无论回答什么,都休想让护崽的大家长满意离去。   还好这里不止一个正联的英雄。   克拉克将求助的眼神投给站在托尼身后的布鲁斯,指望着自家的联盟顾问能够出手相救。   迎着克拉克的目光,布鲁斯皮笑肉不笑地冲着他一点头,眼里闪过一道寒光:“所以你为什么不喜欢温德尔?”   克拉克:??? 第32章   等好不容易解释清楚误会, 温德尔颇感心累。   在温德尔的强烈要求之下,托尼非常不情愿地给克拉克和温德尔留了单独的专访空间,临走之前, 托尼还不忘警告克拉克不要有任何“非分之想”,吓得小记者连连点头。   在温德尔的催促下, 托尼才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花园。   离开了温德尔的视线, 托尼和布鲁斯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阴沉,托尼沉默地跟在布鲁斯的身后走进了二楼的书房。   书房的才合上,两人就默契地明白。接下来展开对话的两方,不再是托尼和布鲁斯,而是钢铁侠和蝙蝠侠。   但没有人先开口。   布鲁斯端坐在宽大的木椅里,他双手交叉落在桌面上, 剪裁得体的西装衬托出他健硕的身躯。当他的面上没有了惯常所见的懒洋洋的、漫不经心的笑容,严肃下来的面容竟然有着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和冷硬。   而托尼依然非常随意轻松, 他翘着二郎腿斜靠在书房的沙发上,漫不经心地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的视线穿过书房的窗户,遥遥落在花园里接受专访的温德尔身上。   一时之间, 唯有挂在墙上的复古时钟发出细微的响动。   但很明显,没有人能比蝙蝠侠更有耐性。   托尼很快收回了视线,他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到布鲁斯的脸上, 像是一个开始对话的讯号:“所以, 那个眼镜架上刻了什么?”   布鲁斯这次毫不犹豫, 甚至堪称爽快地说出了答案:   “噩梦降临七年前。”   “七年前?”   托尼架起的腿不由自主地放下,像是突然被人从温暖的日光下拖进了黑暗寂静的雪夜, 他的瞳孔瞬间放大。   人是一种很善忘的生物, 可能到了晚上就想不起早餐吃了什么, 甚至上一秒刚挂电话,下一秒就遗忘了谈话的内容。   七年,一个足够遥远的时间,可以冲淡太多的喜怒悲欢,也可以愈合很多惨烈的伤口。   但如果,那不是一道伤,而是一根刺呢?   它深深扎进肉里,沉默地潜伏。时光愈合其上的血肉,甚至抹平了疤痕的印记,从外表看,一切完好如初。   你以为它早就不存在了,但只要你轻轻一戳,它就会以尖锐的疼痛宣告:   它还在这里。   过去的从未逝去。它甚至从未过去。   噩梦降临于七年前——   车祸。温德尔逝去的双亲。   从那天起,温德尔就成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赛尔德。   托尼沉默了很久。   他低垂着睫毛,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他把手指深深插进自己精心打理的发丝之间,像是勉力依靠拉扯着发丝的手指支撑,他才不至于垂下头。   车祸,这两个字从来不止是温德尔一人的伤痛。   布鲁斯体贴地没有说话,他静静地、沉默地等待着。   直到托尼再次抬眸,他焦糖色的眼睛里还残留着一点水光,但语气俨然平静了许多:“你认为那个人和七年前的车祸有关联?”   布鲁斯英俊锋利的眉毛,在眉弓上缓缓皱出一道隆起的阴影,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没有证据。”   但托尼却从他的眼里读出了另一种回答。   “决不能重蹈覆辙。”托尼的声音坚定而冰冷,带着一丝凛然的杀意,“如果他们真的是冲着温德尔而来,大都会不够安全,得有人一直在他身边。”   “这也就是我同意你带走温德尔的原因。”布鲁斯声调平平,没有一丝情绪。停顿了几秒,他继续说道:“你要把温德尔放在复联大厦?”   托尼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我还在犹豫,但我不否认那是一个备选地点。”   “那栋大楼里进出人员成分太杂,超级英雄、神盾局特工……”布鲁斯眼里的寒芒一闪而过,“还是说,你已经决定支持《超级英雄注册法案》了?”   “《法案》这事和温德尔没关系。”托尼双手环胸翻了个白眼,语气颇为不耐烦,“起码我们用不着遮掩身份躲躲藏藏。华盛顿对你们可是非常不满,一群不受管控的,行踪不定的……楼下那个傻大个不会以为他的氪星眼镜很好用吧?那也只能糊弄糊弄普通人。”   托尼·斯塔克,作为斯塔克集团的掌权者,毫无疑问拥有着全球最为先进的卫星科技技术,数个卫星监视一个人的行踪,就算他是超人,也很难做到完全隐蔽。   超人的飞行轨迹在地图上连成一条条错综复杂的线,而这些线路交错最为密集的地方,就是找到他身份的最大突破口——星球日报。   “接受神盾局的监控,带来的麻烦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布鲁斯意味深长地说,半是警告半是劝诫,“起码你得让温德尔远离他们的视线。”   “那是自然……事实上,如果不是温德尔被盯上了,我恨不得他离超英的事儿越远越好。我会找一个不属于复联的英雄保护他。不被监视,完全保密。”   停顿了一会儿,托尼突然试探性地问道:“尽管再贴身保护,难免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或许可以考虑强化温德尔自身?如果受损的躯体可以自动修复……”   托尼的声音在布鲁斯充满威压的视线中逐渐微弱下去。   “托尼,我不知道你什么开始研发那玩意,也不想了解那玩意现在到了什么阶段……”布鲁斯微微俯身,神色严肃,语气毫无回转之地,“我决不允许你给温德尔注射。”   “我只是说说!”托尼辩解道,他恼怒地偏过脸,嘟囔着,“出了点状况,我去年就把那玩意的研发终止了。”   布鲁斯沉默地看着托尼,视线没有丝毫的挪移。等到托尼终于不耐烦地转回了头,直直对上他审视的眼神,布鲁斯才终于垂下眼帘,看不出来是相信还是不信:“你最好如此。”   “与其说我,不如谈谈你的那个定位器!”托尼语气再一次凶狠起来,色厉内荏地将话题再次扯到布鲁斯身上。   和在客厅的插科打诨不同,这次布鲁斯没有答话,他就坐在木椅上,一动不动,像是一只隐没在黑暗里的蝙蝠,悄无声息地凝视着托尼。   在他平静的眼神里,托尼的愤怒如泡沫般破裂消失。他别过脸,手在脸颊上用力揉了揉,半晌,像是让步又像是自我开解:“好吧,我们这种人……但起码你应该让他知道。”   布鲁斯依旧毫无反应,他面无表情地回答:“他知道的越少越好。”   无论是放着定位器的手链,还是眼镜架上刻着的七年前,温德尔知道的越少越好。   无知就是最大的幸福。   接触太多的秘密,只会带来压力和恐惧。   托尼没有反驳。   半晌,他皱起眉头,唇角却不自觉地流露笑意,托尼朝着布鲁斯扬起下巴,半是享受半是炫耀的抱怨道:“小玫瑰可真难养。可不能老是让他呆在温室里。”   “温德尔只是个普通人。更何况……”布鲁斯挑起了眉,慢吞吞地反问,“你舍得?”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回答。   “既然可以护他一辈子,何乐而不为?”   室内再一次寂静下来,窗外传来了小氪撒娇般的轻吠,以及温德尔清亮明快的笑声。   ※   意大利-佛罗伦萨-沃特拉城   简半跪在地上,旁边站了一群低着头的侍从。   而素来挂着笑容的阿罗竟然难得的   面无表情,眼睛像是彻底冻结的湖面,反射着冰冷的寒光。   半晌,阿罗淡淡开口:“打开吧。”   侍从们沉默地起身,训练有素地打开了投影仪,顿时,多尔西的身影就出现在大厅内。   那边的光线比血族所居住的城堡还要暗上几分,多尔西的一双黄眼睛在黑暗中如同鸟类一般折射出金色的光芒。他随意地歇靠在王座上,拿着一支盛着红酒的高脚杯,腿边跪着一个男人,头倚在他的膝盖上,而多尔西若有若无地抚摸着男人黑色的头发,就像在给宠物顺毛。   “阿罗,好久不见。”多尔西朝着屏幕举起酒杯示意。   阿罗冰着脸没有回答。倒是他身后坐在椅子上的凯厄斯眼里闪过一丝兴味,主动接话:“我们这儿可没网,为了和你通话,折腾了好一会儿。”   “怪不得你们城堡参观的游客越来越少了,没有WIFI可是个大问题。”   多尔西笑了起来,好像全然不知古堡游人渐稀的原因,是这里频繁发生的“失踪案”所致。   闻言,凯厄斯也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对尖锐的獠牙,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暗示阿罗,饶有兴致地说:“我喜欢他。”   阿罗回身,神色难辨地瞥了一眼凯厄斯,总算开口回应:“多尔西。”   他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简,语气里夹杂着显而易见的失望和威胁:“我以为你是懂规矩的——我们的存在不可被外泄。”   这次简在众目睽睽之下使用了能力,那双与常人相异的血色眼眸更是引起了多方的关注。这无疑给整个血族带来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恕我直言,阿罗。才几百年,你就忘了制定法则的初衷了吗?”多尔西勾起一个嘲讽的笑容,他慢条斯理地说,“保证吸血鬼存在的秘密不被外泄,这究竟是为了保护血族,还是维护沃尔图里?”   “没有血族,谈何沃尔图里。”阿罗淡淡地回应,但他逐渐变得深邃的眼眸却彰显着他复杂的心情。   圣神罗马帝国时期,沃尔图里家族击败罗马尼亚家族,就此成为血族的统治者。   与此同时,为了保护血族的存在和稳定,阿罗制定了一系列的规定,例如血族不能将自身存在泄露给人类,不愿保守这一秘密的任何人都将成为所有吸血鬼的公敌。   但在当时,就有很多人质疑这一前提的合法性。   人类根本无法与血族抗衡。明明是更为强大的生物,却要在人类面前东躲西藏,这无疑让高傲的吸血鬼们无法接受。但看在“保护血族”的份上,又忌惮于沃尔图里的统治,大部分吸血鬼还是选择了遵守法令。   但事实上,这条法则的最终目的,在于维护沃尔图里的长久统治,其关键,就是控制血族的“新生儿”。   所谓新生儿,就是刚刚获得初拥的血族。新生儿无法控制其嗜血本性,往往凭借野兽般的本能进行捕猎,从而导致身份暴露。但同时,吸血鬼新生儿的各项力量往往也是最为强悍,还有极大可能拥有特殊的天赋。   不能泄露存在,意味着所有血族无法随意给予初拥,新生儿的数量受到了沃尔图里的控制。   沃尔图里家族凭借这条法令,将新生儿的出生权牢牢掌控在了自己的手里,这无疑令其可以永远拥有最为强悍的军队,以及更多天赋惊人的卫士。   这条法令的存在,最终保护的是沃尔图里的统治,而非血族的存亡。   多尔西看着阿罗,轻笑了一声,不置可否:“可若是没有沃尔图里,血族的存在也毫无意义。”   这次,阿罗没有反驳。   多尔西对阿罗晦暗不明的神色感到非常满意。他将手中的酒杯缓缓倾斜,愉快地拍了拍膝盖上男人的头。   男人顺从地抬起脸,将红润的嘴   唇凑到多尔西啜饮过的酒杯旁,伸出舌头舔舐着流淌的红色汁液。   “既然如此,我给你的报酬已经足够丰厚了,不是吗?”多尔西怜爱地看着怀里的男人,头也不抬地说,“这么多年过去了,血族中蠢蠢欲动的小家伙可不少吧?”   “若是不惩罚,沃尔图里的权威有损,但若惩戒过多,必定会引起大部分血族的恐慌和不满。倒不如让他们乖乖听话——[蜂后]药剂难道不是为沃尔图里量身定制的吗?”   “有了[蜂后],血族的存在就算暴露了,又有什么关系呢?更何况,该知道的人早就知道了……你若是想再次壮大沃尔图里,迟早会和他们有冲突。”   “不可否认,我很心动。”   阿罗的眼眸闪烁了一下,他的语气再次轻柔下来,唇角又挂上了一贯的虚伪笑意:“但据我所知,[蜂后]药剂的产源可不是哥谭吧?”   “放哥谭太显眼了,阿卡姆的那些家伙每隔几天就要把哥谭的地皮全犁上一遍。”多尔西不耐烦地回答,将空了的酒杯放到一旁。   他怀里的男人似乎对多尔西突如其来的怒火感到迷茫,微微偏头看向了屏幕,但很快又被多尔西摁回了膝头。   “好吧,多尔西,我总是拿你没办法。”阿罗像是看待一个闹脾气的孩子,眼里盈满了做作的宠溺,惹得一旁的凯厄斯嫌恶地皱起了眉。   像是达到了谈话的目的,那边没有再传来声音。   屏幕闪烁了一下,连线被多尔西终止。整个大厅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起来吧简。”凯厄斯轻柔地唤道,“你带他们下去,把这些玩意也弄走。”   简点了点头。   侍从收拾好了投影,跟在简的身后飞快地退出了大厅。   大厅又只剩下了三个沃尔图里的掌权者。   “你看到他怀里的那个男人没?”   等所有人退出之后,凯厄斯再也按捺不住,他眼里闪烁着嗜血和兴奋的光芒,迫不及待地向身旁的两位揭示他刚刚发现的大秘密:“他竟然照着自己的脸捏了个玩具。”   “那不是他的脸。”   阿罗淡淡说道,也没过多解释,眼里却闪过一丝阴霾:   “不过,我很乐意帮多尔西找到他想要的圣诞礼物。” 第33章   纽约—曼哈顿区—斯塔克工业大厦   “托尼, 我还以为你会先带我去复仇者联盟大厦呢。”温德尔跟在托尼的身后走进电梯,不忘调笑。   即便在室内,托尼还戴着墨镜, 一副傲娇的模样。   刚才经过大堂,当来来往往的公司员工看到托尼的身影,无一不露出了“我在做梦吗”的震撼表情, 无声地向温德尔证明, 距离托尼上次踏入自己公司大门恐怕已经过去了很久。   托尼读懂了温德尔脸上的戏谑,但他不为所动,若无其事地说:“你不是想参观下斯塔克企业吗?核心的东西都在这儿, 去复联大厦干什么。”   他微微低头,墨镜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谨慎的光芒:“那儿没什么好看的, 神盾局没地方去,还呆在那儿,现在那栋楼里每天都乱哄哄吵嚷嚷的。”   闻言,温德尔挑了挑眉。   真是奇怪,一向以复联大厦为傲的托尼居然有一天会开始嫌弃那儿闹哄哄……   似乎是读懂了温德尔脸上的质疑, 托尼轻咳了一声,偏过了头,别别扭扭地承认:“好吧, 那个老冰棍现在确实住在那里, 别告诉我你是他的粉丝。”   温德尔还没来得及讲话, 电梯门的提示音就响了起来。托尼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从半开的两扇门之间挤了出去, 把温德尔远远抛在身后。   电梯门的外面就是会客厅, 托尼顺着走廊一路往里, 一边抬手打了个响指, 召唤无处不在的智能管家:“老贾, 佩珀在哪里。”   ——“托尼!”   不待管家回复,佩珀就出现在了走廊尽头,她板着一张脸从办公室里走出来,面色不善地看着托尼,“我以为你知道,今天有会议。”   托尼双数插兜,偏了偏头,露出了一副茫然又无所谓的表情,反问道:“哦?是吗?”   当他看到佩珀怒极反笑,露出一个充满杀意的笑容,托尼几乎是瞬间就端正了态度。他飞快地把墨镜取了下来,一边后退一边举起双手投降:“哈尼,宝贝,别生气,我一会就去开会,快来看看谁来了——”   “谁来了都不能救你,托尼。”佩珀摆出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高跟鞋被她踩得像战鼓,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一声声敲得托尼心虚不已。   托尼眼珠一转,加速了后退的脚步,一路从走廊倒退回大厅。而佩珀则步步紧逼,一脸“我倒要看看你在搞什么花样”的不耐表情。   “锵锵锵锵!一个惊喜!”   托尼一把将温德尔从电梯旁的拐角拎了出来,像是抱着一只玩具熊,又像是举着一块盾牌,把他往面前一摆,恰好堵在佩珀的必经之路上。   被扯进战场的温德尔无辜地抬头,冲着佩珀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佩珀,好久不见。”   “哦,温德尔!”佩珀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捂住了嘴,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小半步。鞋跟撞击的清脆声像是一支洪亮的闹铃,将佩珀从震惊和喜悦中猛地叫醒。反应过来的佩珀几乎是大步上前,下意识想要伸手给许久未见的温德尔一个温暖的拥抱。   但就在温德尔乖巧配合地俯下身时,佩珀突然抽回了手。她望着温德尔紧紧缠绕着纱布的右肩膀,颤抖的手想要触碰,又怕弄疼温德尔,最终无措地停在半空。   她抬起头,明亮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柔软的水雾,心疼地问:“我只知道你被绑架……你受苦了,伤口还疼吗?”   温德尔伸出了手,他动作轻柔地指引着佩珀悬在半空中的手掌贴上自己的脸庞,他轻轻地在佩珀的掌心蹭了蹭,带着一丝依恋,轻声回应:“我没事,佩珀,我很想你。”   佩珀眼里的水雾很快聚集成液体,她眨了眨眼睛,勉力抑制自己流泪的冲动。看着已经   比自己高上许多的温德尔,她却总以为他还是当年那个才到自己肩膀的倔强少年。   佩珀摸了摸温德尔的脸颊,不知是责怪还是怜惜地叹道:“你瘦了好多。”   “我都看到了,你缠着那么多纱布,一定伤得很重……你现在还要骗我吗?”   温德尔一滞,他微微从佩珀的掌心抬起头,目光不由自主地向一旁无所事事的托尼飘去。佩珀的视线不由得紧随其后。   托尼正把玩着手上的墨镜,一副不在状况内的神游模样,接触到两人的视线,他“啪”得一声将挂在指尖的墨镜拍回掌心,耸了耸肩:“看我干嘛?”   “你不觉得应该由你给佩珀解释吗,托尼?”温德尔指了指自己被绑成粽子的右肩和手臂,几乎是咬牙切齿,“我只是擦伤而已,真的有必要给我上绷带吗?如果不是我强烈反对,你是不是还想给我打个石膏?”   温德尔右侧上半身几乎都缠满了白色的纱布,看上去颇像万圣节的僵尸装扮。白色纱布的用量简直触目惊心——只要见到温德尔的人都会毫不犹豫地判定,他肯定受了至少失去了一条胳膊那样惨烈的重伤。   托尼回避了温德尔质问的眼神,熟练地冲佩珀撅起嘴:“哈尼,你看看他,这么大个人了也不会照顾自己。”   “我是为温德尔好啊!”   佩珀狐疑地在温德尔和托尼之间犹豫,最终,她的视线缓缓落到温德尔的右肩上,想了想,还是劝道:“温德尔,既然受伤了还是要好好包扎的,不要任性。”   闻言,托尼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而温德尔欲哭无泪。   温德尔抱着佩珀的手臂轻轻摇了摇,哭诉道:“佩珀,我真的只是擦伤啊,这是过度包扎!你信我啊佩珀……”   “包扎就没有过度一说,又不是送礼,还过度包装。”有了佩珀的支持,托尼瞬间挺直了腰杆,一副大家长的模样语重心长地教训温德尔,“就算是送礼,斯塔克的礼物必然得有最好的包装。”   “托尼,你以前在胸口装个核反应堆都不当回事……”温德尔试图翻旧账,然而被托尼飞速打断:“我是我,你是你,托尼叔叔的事,是小朋友能模仿的吗?”   托尼和温德尔插科打诨,幼稚地互掀老底,被两人吵得头疼的佩珀很快就忘掉了悲伤,眼里的泪水还没等流淌就瞬间蒸发。   在佩珀的劝说下,最终温德尔败下阵来,抱着自己的“僵尸”右臂,被佩珀扶到了沙发旁。   看佩珀神情紧张,好像温德尔是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而自己则被完全无视,甚至分不到佩珀一个眼神。托尼跟在两人的身后,隐晦地邀功:“我可是费了好大劲把温德尔拐过来的。”   佩珀看了一眼温德尔,他的双手乖乖放在膝盖上,黑色的头发软软地垂在耳畔,看上去相当乖巧,惹人怜爱。而这样一个孩子已经自己撑起偌大的公司,到处出差开会,从不迟到早退……   再看看自家的总裁:棕色的眼睛也很漂亮,但是闪烁着桀骜不驯的光芒。头发凌乱,脸颊上胡子拉碴,看上去颇为不羁狂放。一接触到自己的目光,还摆出了一副生气傲娇的样子——天知道他已经快三个月没有踏进公司一步了,怎么胆敢在忙得团团转的自己面前摆脸色?   佩珀翻了个白眼,一句话就把托尼噎了回去:“托尼,你能不能不要像个小孩子了?人家温德尔每天忙于公司事务,我对你也不敢多有要求,每次会议准点到,能不能做到?”   “无论在哪里,斯塔克的到场必须获得全场瞩目……”托尼的声音在佩珀越来越严厉的目光下逐渐微弱,直至完全噤声。   ——现在沙发上坐了两个乖宝宝了。   解决了自家的幼稚老板,佩珀转头对温德尔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关怀道:“我已经听说   了……温德尔,你来纽约是为了和奥斯本谈[纽约之声]的股权转让事宜吗?”   温德尔点了点头:“很早之前我就和诺曼叔叔谈过[纽约之声]的股权问题,但他一直不愿意转让给我。今年年初,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松口了。据我所知,他现在还在抛售大量的子业股份来置换流动现金,是奥斯本科技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斯塔克企业和奥斯本企业的总部都坐落于纽约,相比温德尔,佩珀无疑知道更多关于奥斯本公司的内幕消息。   她降低了音量,语气带着一丝同情:“年初的时候,诺曼被查出来得了癌症,他的病似乎相当棘手,奥斯本董事会为此开了好几个会议。”   “因为生病,现在的奥斯本集团已经交由他的儿子哈利·奥斯本来经营。今年以来,奥斯本集团的资金基本全部都被用在了奥斯本生物公司的科研实验上,以至于他们的主业——科技公司的产线都被迫大量暂停。”   说到这里,佩珀摇了摇头,她作为斯塔克工业的CEO,站在一个企业领导者的角度上,显然认为诺曼的选择十分荒谬。为了不切实际的痊愈希望,竟然不顾巨大的风险,把整个公司都拖向未知的领域。   “他们的董事会为此闹翻了天,他们逼迫诺曼辞职。但因为诺曼的持股最多,他们没法赶走他,也没办法违背他的决策,于是剩下的董事们纷纷开始抛售手里的奥斯本股份。”佩珀缓缓说道,“一开始,诺曼还能买下那些抛售的股份,但随着资金的紧张……要知道,生物实验完全就是个无底洞,他开始自身难保,甚至不得不转让一些子业的股权。”   温德尔沉吟了一下:“那奥斯本生物的研发形势如何?”   “他们花费重金招募了大量的志愿者,基本都是身患绝症或者身有残疾的人。奥斯本生物向他们允诺,只要参与实验,就给予重金补偿,一旦实验成功,也不再收取任何费用,志愿者可以直接回家。”佩珀顿了顿,语气复杂地说,“但到目前为止,参与实验的志愿者,没有一个回家。”   温德尔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奥斯本集团给我一种大厦将倾的不祥预感。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   “如果那个新上任的年轻总裁,哈利·奥斯本,足够果决,或者说,有着商人该有的冷酷,就应该立刻限制生物公司的资金,又或者赶紧进行产业切割,这样奥斯本还有一丝希望。但是……”   佩珀美丽的脸上有着云雾一般的忧愁。   她斟酌了一下,用了一种相当委婉的表达说明了哈利·奥斯本的选择:“诺曼很幸运,他有一个非常孝顺的孩子。” 第34章   “那个生物实验就像美金焚烧炉。如果斯塔克的企划部计算的没错, 奥斯本集团可能很快要到捉襟见肘的时候了。”佩珀沉默了一会,不带感情地陈述,“经过会议的商讨, 斯塔克集团将抛售所有的奥斯本股份,及时止损。”   温德尔沉默了好一会,张嘴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佩珀怅然若失地感叹:“诺曼现在应该非常地、非常地缺钱。”   “但除非奇迹发生, 他的生物实验能够在一个月内取得成功, 否则……奥斯本这艘船,恐怕就要沉没于此了。”   温德尔朝着佩珀点了点头,他明白佩珀的意思, 作为一个资本家,抛弃沉船是理所应当甚至毫不犹豫的选择, 现在如果不抛售奥斯本的股份,很可能未来再也不会有抛售的机会了,这将成为赛尔德集团今年公司账目上最大的一笔亏损。   但实际上,温德尔却还想再斟酌一下。   他和诺曼·奥斯本已经预约了明天的会面,只不过一晚而已……他想, 或许可以等明天见过诺曼和哈利的态度再做决定。   更何况以温德尔对诺曼的了解——他为奥斯本集团奋斗了一辈子,是曾经亲口说“奥斯本就是他的一切,甚至重于他自己的生命”的那个掌权者。诺曼为了奥斯本的发展, 甚至牺牲了所有的个人时间, 他对自己的家人堪称苛刻, 即便年幼失母的哈利是他唯一的继承人, 这些年来也未曾能够占据他的一点精力。   托尼一直翘着二郎腿没有说话。   直到看到佩珀和温德尔都因为奥斯本的没落而陷入沉默, 他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不以为然地转换话题:“好了, 小甜糕, 这种事情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与其去烦心奥斯本的事儿,不如和托尼叔叔讲讲你今天的参观计划?”   “参观计划?”佩珀果然被托尼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她把面颊旁滑落的头发捋到耳侧,偏头望向温德尔。   温德尔应了一声,不好意思地说:“我来这里,主要是来见你。至于参观,是托尼说斯塔克工业部最近在筹谋新的展览,可以给我提前剧透一下。不过……”   温德尔朝着托尼挑了挑眉,眼里挑衅的意味显而易见:“托尼也只是说说而已,你压根没给我安排不是吗?”   托尼一噎,手上像是掩饰尴尬一般不停地玩弄墨镜,但老练如他,很快又迅速板起脸来:“谁说我没给你安排?”   “温德尔,看来你对托尼叔叔很有偏见啊。”   托尼嘴上飞快回怼,目光却四处飘忽。迎着佩珀越来越不善的眼神,他伸手在空中打了一个响指,大声吩咐道:“老贾,把彼得叫上来。”   很快,大厅里的电梯又发出清脆的提示音。门还没打开,里面就传来热切而清脆的少年声音,话语里满满的都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和激动:   “斯塔克先生、斯塔克先生,是您找我吗?”   随后一个少年就蹦出了电梯。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古板西装,但面容却颇为青涩,过分老气的西装套在身上,看上去就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少年有着一头棕色的卷毛,但被硬生生打理成根根分明的商务精英模样。带着雀斑的脸上浮着一抹兴奋的红晕,黑而明亮的眼珠灵活地转个不停,远远就朝着坐在沙发上的三人挥手示意。   “除了我还有谁。”托尼露出了一个半是无奈半是头疼的表情,他招了招手,“过来,彼得。”   彼得的身形非常灵活,对力量的掌控也十分精准,就像一头在林间穿梭跳跃的小鹿,极其轻盈地落到了托尼 的身旁。站稳之后,对上温德尔打量地眼神,下意识做了一个“嗨”的口型,露出了两个可爱的小虎牙,但随即又意识到了正在公司大老板的面前,准备摸脑袋的手   刚举起又硬生生扭转了方向,交错在胸前,摆出一副正经可靠的模样,但眼睛却依然流露出青少年独有的孩子气和机灵劲。   温德尔几乎是瞬间就被彼得天真无邪的爽朗笑容给俘获了,像是被少年的热情所感染,他也不自觉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   托尼一直斜靠在沙发上旁观着两人,不动声色地将彼得和温德尔的互动看在眼里。心中暗自点头,给英明的自己比了个大拇指——不愧是全世界最聪明的大脑,永远能快速地做出最佳决策。   但光看着两个傻乎乎的年轻人在自己面前“眉来眼去”可不是托尼想要的。他故意重重咳嗽了一声,重新坐直身子,摆出一副威严的大家长模样。   “这位是温德尔·赛尔德,如果之前没听说过他的名字,那你现在就可以打包回学校了。”托尼头也不抬地和彼得介绍,完全无视了彼得一脸欲言又止。   一句话概括之后,托尼将头转向温德尔,同样一句话打发:“这个孩子是斯塔克工业的实习生,彼得·帕克,一会由他带你参观。”   “好了,你们年轻人一起去玩吧。”托尼伸了个懒腰,相当自然地伸手往佩珀的腰间揽,“下面是大人时间了,小孩子们下楼去玩。”   佩珀不悦地怒瞪托尼一眼,“啪”得一下打掉了托尼的手,惹得托尼差点大呼小叫起来,但碍于有未成年彼得的存在,他又只能转而用哼哼唧唧来暗示自己的不满。但对此已经免疫的佩珀对托尼的抱怨充耳不闻,她对着温德尔耐心道:   “温德尔,彼得是我们公司最优秀的实习生,他对斯塔克工业非常了解,在很多方面也都有着自己的独特见解。相信他一定可以很好地帮助你了解斯塔克工业的最新成果。”   “我对此毫不怀疑。”温德尔朝着佩珀点了点头,领着彼得往电梯门走去,而他们背后的托尼则黏黏糊糊地又贴上了佩珀,只等着两个小屁孩赶紧下楼。   进电梯时,温德尔眼珠一转,他头也不回地冲着客厅大声地“好心”提醒道:“托尼,别忘记去开会。”   逐渐关闭的电梯门隔绝了外面托尼·斯塔克愤怒的咆哮。   温德尔:背刺成功,好耶!   偷乐完毕,温德尔抬起头才发现光滑明亮的电梯门上倒影出了自己身后同样憋笑的彼得。接触到温德尔的目光,彼得手忙脚乱地摆出一副正经神色,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嘟嘴抿唇折腾了半天还是一脸显而易见的笑意。   看彼得一脸窘态,温德尔转身,笑着朝这个可爱的年轻人伸手:“温德尔·赛尔德。”   “别听托尼的,不认识我很正常。”温德尔冲彼得俏皮地眨眼示意。   “赛尔德先生,我、我很早就听说过你!”   彼得伸出双手紧紧抓住温德尔的右手,热切地上下摇晃,眼中像是瞬间点燃了星火,结结巴巴地表达自己的敬仰之情:“我之前给赛尔德公司投过简历,但是我没有太多传媒的经验……我最喜欢的电视节目就是赛尔德传媒的[每周超英前线],我每天都去官网看排行榜……哦,天呐,您受伤了吗?天呐,我刚才居然没有注意到,我是不是弄疼您了?”   像是突然被温德尔的手掌烫伤,彼得火急火燎地抽回手,面色惊恐地打量着温德尔裹着纱布的胳膊,一副又抱歉又着急又不敢上前触碰的无措模样。愧疚地偷瞄着温德尔的脸色。   “别担心,我只是右肩有一些轻微擦伤。”温德尔宽慰道,但是彼得依旧耷拉了脑袋,像是垂着耳朵的小奶狗,嘴里还不停地道歉。   温德尔只好无奈地伸手反握住彼得,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健康。他拉着彼得手上下左右来回摇晃,就像是在比拟游乐园里的大摆锤:“我很好,只是托尼……我是说,你的老板,斯塔克先生,他应激反应有点   强烈——非要把我绑成一个万圣节的绷带怪人。”   闻言,彼得的脸上不自觉地流露出“我懂你”的心酸表情。但他的右手轻轻一挣一带,行云流水地将温德尔正在空中来回荡漾的右手安置到身侧,然后才抬起头,郑重赞同:“的确是斯塔克先生的作风。”   “怎么,你也被他‘监护’过?”彼得一脸的欲言又止让温德尔不由得好奇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番,疑惑道,“你应该还是个高中生吧?”   “真的这么明显吗?我今天可是特意穿了西装,还打了发蜡!”   “好吧,我的确还在中城高中读书。”彼得挫败地说道,他指了指头上固定成一团,像是凝固的海草雕像一般的头发小声叨叨:“内德和我说,只要我打了发蜡就能像个成年人了……起码应该和哈利差不多。”   温德尔的视线先是定格在彼得西装裤下方显眼的运动球鞋上,随后才顺着彼得的抱怨缓慢望向那头坚硬如铁、却又油亮得比卢瑟的光头还要刺眼三分的蜡胶发上。   温德尔:……   温德尔委婉地建议道:“西装套装除了上衣下裤,可能还得包括一双皮鞋。另外……彼得你是不是涂了一整瓶发蜡,你的头发在闪闪发光……”   彼得再次萎靡下去。   但少年的好处就是转眼就能把烦恼抛之脑后。随着电梯到达楼层,彼得又打起了精神,活泼敬业地带着温德尔在公司里四处参观。   与托尼的吹嘘截然相反,斯塔克工业的展品今年并无太多新品,大多是细节上微小的调整和进步,这也从某个角度证明了托尼对自家企业的不了解。听彼得介绍,托尼今年一直都住在复联大厦顶楼的实验室里,复仇者联盟与神盾局的事情占据了他的大部分精力。   比起参观这些没有太多新意的展品,温德尔倒是对面前头头是道的实习生更为感兴趣。   刚才托尼匆忙之下临时找人,下意识想到的就是这个高中生,言辞之间也颇为亲昵。托尼看彼得的眼神,与其说是老板看实习生,不如说是看自家烦人又喜爱的小儿子……   等等!托尼不会真的和佩珀领养了个孩子吧?   有布鲁斯前车之鉴在前,难保托尼哪天突然受了刺激,看着布鲁斯坐拥四个儿子(虽然只有一个是亲生的),而自己膝下空空(温德尔把自己摘出去了),决定效仿布鲁斯,就此一路狂奔冲上了捡孩子之途。   况且刚才佩珀对彼得也颇为爱护,而彼得见到托尼对佩珀打闹,也没有露出丝毫震惊,反而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温德尔越想越有可能!   他一把拉住了彼得,在彼得疑惑的目光中,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彼得啊,你和托尼的关系如何啊?”   “斯塔克先生对我非常好,非常关心我,经常送我礼物,还给我升级了战衣……战衣模型。”一提起托尼,彼得的眼睛都亮了起来,满满的都是崇拜,“我一直很崇拜斯塔克先生,他就是我的偶像!”   但随即,刚刚在眼中燃起的火花很快又熄灭,彼得脸上浮现出淡淡的落寞神色:“但是斯塔克先生很忙,我很难见他一面……”   温德尔脸上露出了沉思的表情:“他不向公众公开你们的关系吗?”   对上彼得茫然的视线,温德尔伸手摸了摸他硬邦邦的发胶头,心底涌起一阵怜悯:“我是说,起码得让别人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   可怜的小彼得,托尼收养了他竟然还不公开!这难道会比宣布成为钢铁侠还难吗?   彼得诧异地瞅着温德尔,很快恍然大悟:“斯塔克先生有问过我意见的,我拒绝了。”   ——虽然斯塔克先生想要给自己开个后门,但彼得还是坚定拒绝了。他可不想企业里到处流传着他是后门户的消息。更何况,   对于优秀的彼得来说,过关斩将拿到斯塔克工业实习生资格也并非难事。   温德尔感觉心里像被软乎乎的东西撞了一下。   瞧瞧这个小可怜,他现在还一口一个“斯塔克先生”,就算不允许喊自己“爸爸”,托尼好歹也得学学人家布鲁斯,让孩子喊他一声教名吧。   温德尔继续循循善诱:“中城高中在皇后区,离曼哈顿还是挺远的。你在公司实习结束之后,托尼会派人送你回去吗?”   “这怎么好意思麻烦斯塔克先生?”像是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彼得睁着眼睛愣了三秒,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我都是自己回去。先坐地铁,然后转公交,再走一段路……回家的时候还可以顺便去德尔玛熟食杂货店买个三明治当晚餐!”   他转头朝着温德尔露出一个笑容,热情地介绍:“贝蒂大街上的德尔玛熟食杂货店,有着全纽约最好吃的三明治,一般人可不知道!那里的老板会把三明治里的酸黄瓜压得紧紧的,咬一口简直超级满足,是我的最爱!温德尔,下次我带你去尝尝呀?”   多么开朗乐观的孩子!尽管遇上了一个不靠谱的父亲,彼得却对托尼没有丝毫不满和怨怼,甚至还替他说好话!   温德尔简直就要落泪了。   看看面前的这个小可怜!他的眼睛里都是对托尼的敬仰和对父爱的渴望。   再看看托尼——他甚至特意请了一位造型师给自己打理胡子形状,却不知道教导下彼得穿西装的要领。刚才在办公室,他对彼得的态度也是那么恶劣可恶,一脸的漫不经心……   对比之下,温德尔的拳头难免硬了。   “彼得,你是个好孩子,我会让托尼负起责任的!” 第35章   ——如果赛尔德先生能够劝动斯塔克先生好好工作的话, 自己和斯塔克先生在公司碰面的机会就会多很多吧!   这么一想,彼得顿时露出了快乐的笑容,眼睛里满是真挚的喜悦, 他认真地和温德尔道谢:“谢谢您,赛尔德先生!您实在是太好了!”   温德尔温柔的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还是个孩子呢。   彼得温顺地站在温德尔的面前,任由他打量。作为一个高中生, 他发育得不算太好, 宽大老气的西服沉沉地压在他的身上,让他看起来非常瘦小。彼得的个子甚至比托尼矮一点,靠的近了, 只有仰头才能和温德尔对视。他棕色的眼眸在室内的光线中泛着脆弱的亮光,却又充满希冀。   像是一只小鸟在心里筑了巢, 稚嫩的鸟喙轻轻点啄,柔软的羽毛慢慢磨蹭,让温德尔不由自主地柔和了眉眼,情不自禁地代入了大家长的角色。   “彼得,我是托尼的好朋友, 你叫我一声温德尔叔叔就可以了。”温德尔轻声细语地说,话语里满满地都是鼓励般的暗示。   屠龙者终成恶龙。   当初被托尼哄骗喊“叔叔”的温德尔,现在也开始期待别人喊自己“叔叔”了。   彼得犹豫了一下, 他的脸颊开始充血, 慢慢涨起绯色。   在温德尔充满期待和鼓励的热切注视下, 彼得张了张口, 像是刚学会说话的小孩一样磕磕绊绊地吐字:“温德尔……温德尔……”   彼得努力想要表现出一副很自然的样子, 但不是很成功, 他最终挫败地□□肩膀, 鼓起脸颊小声道:“您看起来没比我大多少岁, 叫叔叔实在是……要不还是温德尔哥哥?”   听者彼得看似讨价还价实则没得商量的语气,温德尔不由得悲从中来……现在他终于体会到了托尼当初的心情。   犹记得温德尔第一次把对托尼的称呼从“托尼叔叔”降级成“托尼哥哥”时,托尼一副恍恍惚惚、不敢置信的样子,先是威逼利诱温德尔乖乖把称呼升级回去,被拒绝之后又摆出一副“吾儿叛逆伤透我心”的心碎表情。   倔强如托尼几乎一刻不停地在温德尔面前来回晃悠,指望着温德尔心软,直到佩珀终于看不下去把托尼绑走,这场辈分之战最终以温德尔的“托尼哥哥”取得了胜利。   温德尔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在彼得可怜兮兮的目光里溃不成军。   ——成为大家长的第一步,失败。   但温德尔很快又重振旗鼓,回忆了一下诺曼叔叔曾经对自己的关怀,有学有样地重复:“你现在几年级了?成绩怎么样?有理想的大学吗?”   彼得倒是没有觉得被冒犯,非常乖巧地回答:“我现在高三,成绩还可以,正在准备MIT的招生材料。”   “MIT?那不就是托尼的母校吗?”   ——看来彼得真的很崇拜托尼,一直紧紧追随着他的脚步,自己回去之后一定要和托尼好好聊一聊孩子的教育问题,无论是作为父亲还是老学长,难道不都应该给彼得一点启示和帮助吗?   “据我所知,MIT的预录主要有两种方式,首先是推荐制,这个制度下的录取名额最多。如果有权威人士或者MIT校友帮助写推荐信,会对审核有很大的帮助。”   申请大学已经是相当久远的事情了,温德尔不得不一边回忆一边讲述。他最先回忆起来的就是自己曾参与过,且最受名流阶层欢迎的推荐制度。但看到身边的彼得神色不变,似乎对此毫无反应,立刻便确认了这孩子恐怕不走这个渠道——也是,托尼肯定没给他写推荐信。   温德尔只好继续回忆,慢慢地说:“除此之外,就是申请制,学生自主申请,MIT组织专门的委员会进行评审。但这个方式录取名额非常少,竞争压力很大,仅   仅凭借考试成绩恐怕很难有优势,最好参加一些权威的竞赛。”   这次彼得边听边点头,神色非常认真。他抿了抿唇,像是不好意思又像是紧张地说道:“事实上,我正在准备全美中学生学术十项全能比赛。”   “是十全赛啊……”温德尔不由得轻叹一声。   十全赛的确是全美中学生最权威的中学生赛事,没有之一。与全民参与的ACT(美国高考)不同,这场比赛是尖子生们厮杀的舞台。   全美各中学经过一系列筛选,选出最为优秀的四位学生组成一支校队。这支队伍代表整个学校出战,一路经过区级淘汰赛,州级淘汰赛等十数次对决。几百支队伍,数千名学生,最后只有四支队伍,十六位学生可以站上国赛的舞台,竞争最后的冠军。   如果能在十全赛上得奖,对于学生来说,无论以往多么高不可攀的大学,都会在你举其奖杯的瞬间殷勤地将录取通知书塞进你的怀里,顺带奉上一摞厚厚的奖学金。而对于中学来说,一旦捧回奖杯,无论原来多么默默无闻,都必然会在下一学年成为全美中学家长心中凛然不可侵犯的圣地。   十全赛不仅凭借激烈的竞争和丰厚的奖励而受到全美的关注,同时也以严苛和公平的赛事流程著称。整个赛事全程公开,且不存在“复活赛”,可以说,每一轮都不容失误,为此,参加十全赛的校队成员往往会提前一年就开始准备,在与队友经过千百次的磨合之后,方才算得上是一支合格的队伍。   “温德尔,你也参加过这个比赛吗?”彼得听出了温德尔感慨中的复杂情绪,他不由得偏头,好奇地打量起温德尔。   温德尔迟垂下眼帘,心里情绪来回翻腾了一阵,他的声音像被一层雾气裹缠起来,迷茫而湿润:   “我备赛过,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我退出了校队。”   温德尔就读于布鲁德海文城市中学的时候,也算得上是全校有名的学霸,高二时自然而然进入了十全赛的校队预备役,只待一年训练,升上高三就可以代表学校出征。   当时年轻气盛的温德尔也和彼得一样,颇为好胜。小温德尔坚决拒绝来自各方的推荐信,一心想要靠自己的实力进入心仪的大学。在父母的支持下,他和队友为了准备十全赛几乎是日夜不休。   但就在高三大家摩拳擦掌即将出征之时,发生在哥谭的变故打破了安逸的学习氛围,最终令温德尔不得不退赛。在同学们为十全赛牵动心神之际,温德尔却被迫面临更为诡谲而复杂的商业挑战。   彼得是个观察力十分敏锐的孩子,与此同时,他还有着这个年纪非常难得的体贴。他扫了一眼温德尔的神情,立刻不着痕迹地转了口风,用一个绝对能吸引所有十全赛选手的话题引开了温德尔的注意力:   “温德尔,你知道今年的决赛在哪里举办吗?”   ——为了保证公平,十全赛的决赛地点每年都由组委会在赛前一个月抽签决定。决定了大区地点之后,还会从当地的参赛学校中再次抽签,最终选出一家中学进行赛事承办。   彼得故意摆出了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可他并不知道自己眼里闪烁的得意和骄傲,还有嘴角压不下去的笑容早就向温德尔揭晓了最终答案。   温德尔难得的露出一脸震惊,即便彼得的答案已经写在了脸上,但他依然对此难以置信:“真的在你们学校举办吗?”——这也太幸运了吧!   彼得骄傲地挺起胸膛。   “那你们的队伍可得好好加油哦!”温德尔笑着鼓励,“你准备得如何了?如果我没记错日子的话,下周就要决赛了?”   “彼得,你怎么还在公司实习,不去冲刺一下吗?”   彼得摸摸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我们队伍有两位替补同学,其中一个人同学的负   责领域与我重叠,今天轮到他和队友配合试赛,所以我就得空了,正好来公司打个卡。”   “两个替补?”温德尔抓到了关键词。   “通常而言,一支队伍只有四名队员外加一个候补,你们怎么会有两位替补?”   “因为我们队伍里有人临时退赛了……”提到这个,彼得的眼眸暗淡了下去,他低垂着头,捏着自己的指骨含糊道,“四个名额空缺了一个,原本的替补成员对退赛同学的负责领域不太熟悉,所以我们只能又找了一个……幸好MJ原意接手,再磨合一下应该问题不大。”   十全赛的准备时间极其漫长,队友之间需要大量的磨合。同时,比赛有着相当丰厚的奖励和报酬,即使没能进入决赛,能代表学校出战也是对一个中学生最大的肯定。可以说,除非发生了像温德尔当年那样的意外,没有中学生愿意主动退赛。每年的比赛中,打着石膏、坐着轮椅、挂着吊瓶去参赛的学生也绝非少数。   温德尔不由得追问:“发生了什么?”   彼得嗫嚅了一下,眼圈逐渐泛红,用几不可查的声音回答:“我和他闹掰了。”   温德尔善解人意地不再追问,和彼得交换了手机号码之后,温德尔盘算着晚上带这个可怜的小家伙去吃顿大餐——当然,不靠谱的“彼得养父”托尼·斯塔克也必须出席。   就在彼得开始兴致勃勃地介绍皇后区的餐厅时,温德尔的电话却突然响起:   “您好,是温德尔·赛尔德先生吗?我是奥斯本集团的现任总裁哈利·奥斯本。”   “您和我父亲原定于明天下午协商[纽约之声]股权转让的相关事宜,但出了一些状况……他最近的身体不太好,不知道您是否方便把时间调整到今天?”   ……   因为突如其来的行程变动,温德尔只好暂时搁置了与彼得共进晚餐的安排。在彼得满头雾水、一脸迷茫的注视下,温德尔单方面再三保证,一定会再找个机会请他吃饭,并信誓旦旦地允诺会替他好好教训一番不靠谱的斯塔克。   渐渐读懂温德尔“怜爱眼神”的彼得,终于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劲。但还没来得及解释,温德尔就坐上豪车匆匆离开了,徒留追到斯塔克工业门口的彼得站在寒风中抓耳挠腮、仰天长叹。   ……   当温德尔到达奥斯本科技公司时,很惊讶地发现奥斯本的现任总裁哈利竟然亲自等候在门口。   和彼得相差无几的年岁,哈利却看上去成熟不少。他的头发被不多不少的发胶固定成一个标准商务人士的发型,看上去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干练。他穿着一身西装,与彼得身上的衣服不同,这是一套显而易见手工制作、量身定制的名牌货,剪裁走线无一不精美。但或许是哈利最近瘦得太快,原本合体的西装如今看上去却有些空荡,显得他瘦削而憔悴。   他的脸庞满满的都是胶原蛋白,展露着青春的美好,但他的下颌轮廓已然有了成年人的坚毅和冷酷,他正盯着公司门口的喷泉出神——喷泉没有打开,池子里的水已经几近干涸,池壁上挂满了许久未曾清洁的黑色粘液,看上去格外萧瑟。   待温德尔的车停在了正门口。   哈利立刻收回了视线,抬眸间,脸上已经熟练地挂上了微笑。   “赛尔德先生,很荣幸见到您。”哈利上前一步,老练地和温德尔握了握手,他的视线在温德尔包裹得极其夸张的右肩上一擦而过,相当自然地收回,不仅眼里没有一丝好奇,脸上的笑容也分毫未变。   “奥斯本先生。”温德尔朝哈利点了点头。   离得近了,哈利眼下的青紫和眼里的血丝越发一览无余。突如其来的噩耗和不幸捉弄着这个年轻人,他疲于奔波,却又不被允许休息。狼狈和绝望就像是一张网,阻绝着这只小兽挣扎   的出路。   “您喊我哈利就好。”哈利谦虚地说道,带领着温德尔向公司里走去,“很感谢您愿意调整面谈的时间。”   即使看到喷泉就有了心理准备,但真的步入大堂,温德尔还是被眼前的冷清给震惊到了。   偌大的奥斯本科技公司,大堂里竟然只有一个前台和一个保安,完全不像是一个坐落于纽约繁华市中心的顶级企业。冰凉的大理石地面空荡荡地倒影着空中华丽的水晶吊灯,述说着往日的辉煌,但角落里的绿植却因为无人打理,叶子的边缘已然泛黄枯死,无精打采地垂落着,就像奥斯本仅存的几个员工一样,没有一点精神。   “让您见笑了。”   哈利一直留神着温德尔。他的视线随着温德尔的目光扫过客座区落灰的茶几,又看到角落里枯死的植物,先是露出了一个尴尬的表情,但转瞬又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悲哀。   但他很快调整过来,努力表现出一副很自然的样子,若无其事地继续招呼温德尔:“想必您也知道,奥斯本企业最近遇到了一些困难,解雇了大量的员工。今天有些招待不周,请您见谅。”   温德尔转头面对哈利,他伸出手按在哈利的肩膀上,望进那双被血丝纠缠的眼眸,安慰道:“我也曾经历过,这没什么可笑的。”   哈利愣怔了一秒,他绿色的眼眸就像是一口干涸的泉眼,早已死气沉沉,而此刻突然又重新涌出水流。他偏过头去,眼神落在大厅里巨大而华丽的“奥斯本”标志上,过了好一会,才重新转过来。   再转头,他面色淡淡,像是刚才一瞬间的哀痛不过是温德尔的错觉。   哈利露出了一个没有任何情绪的笑容,疏离而客气,像是玩笑一般地打趣道:“若是一会赛尔德公司不对股份进行压价,我会更感激您的。”   ——接手企业以来,哈利已经遇到过太多当面同情怜惜,甚至信誓旦旦要伸出援手的“商业伙伴”,但他们转身之后,却无一例外毫不犹豫地算计捅刀,企图榨干奥斯本最后一滴利用价值。   他也曾对他们的许诺信以为真,当他心怀期待,放下尊严前去哀求时,得到的却不过是一句“当时不过是说笑,你怎么就当真了”的敷衍回复。   他已经不愿再相信任何人。   所有的同情劝慰,所有的允诺誓词,都比不过真金白银的投资,比不过一纸协议上的让步。哈利逼迫自己,不准再对任何人抱有期望,就算是堪称绝望的求助,因为怕被玩弄,也只好自称成“说笑”和“戏言”。   果然,一提到股价和协议,赛尔德就怔愣了。   廉价的同情,卑劣的说笑。   哈利感到熟悉的恶心感又在胃里翻涌。   无视了温德尔的欲言又止,哈利朝着电梯大步走去。   站在电梯前,他垂下眼帘,遮住自己眼中的讥讽,面上挂着谦卑的笑意,恭敬地伸手示意:“爸爸在顶楼的办公室,请您随我来。”   ……   顶楼与其说是办公室,不如以“病房”称呼更为合适。   温德尔并非第一次来奥斯本总裁办公室。诺曼的品味与绝大多数的总裁截然不同,比起简洁商务或者科技现代的装修风格,他更青睐于人文风味。原来的这里充斥着各种古董摆设以及诺曼精心收藏的绝版图书,让整个办公室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型文博馆,让所有到访的企业家对此赞不绝口。   而办公室的主人——诺曼·奥斯本,他虽然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却有着一口风情浓郁的英伦腔,一举一动间颇有绅士韵味,脸上常常带着和煦的笑意。崇尚随意自由的托尼自然是相当看不惯诺曼,经常当面嘲笑他是“老古板”、“英国佬”,诺曼却不置可否,好脾气地从不争辩。   但现在的顶楼入目皆是刺眼的白。   白布随意笼罩着房间里仅剩的大型家具。昂贵的古董摆件已然不见,书架上残留着几本书,看上去也是东倒西歪、凌乱不堪,唯有那张诺曼最喜爱的比利时橡木办公桌还摆放原位。   哈利面不改色地带着温德尔穿梭过办公室,一路领着他朝深处的套房走去。   “爸爸,是我,赛尔德先生来了。”哈利在套房的门口驻足,轻轻敲了敲门。   门内传来一声咳嗽,随后是诺曼沙哑的声音:“进来吧。”   “诺曼叔叔,你——”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真的面对躺在病床上的诺曼,温德尔还是不由得颤抖起来。   床上的诺曼简直像个包着一层人皮的骷髅,看过去的第一眼就令人触目惊心。他脸颊的皮肤松弛耷拉,几乎算是勉强挂在颧骨上。而他的头发已然全部花白,眼窝深深地凹陷,衬得两颗眼珠像干瘪的果核。   尽管如此,诺曼还是穿得一丝不苟,甚至还打着领带,缺乏营养而变得干枯的发丝也被整整齐齐地梳在脑后。看到温德尔到来,他抬起一只没有在输液的手,在空中轻轻招了招:“温德尔,过来坐。”   哈利亲自把房间里唯一的一把椅子搬到了床侧,示意温德尔落座。   而他本人则绕到床头的另一侧,仔细检查了一下吊瓶里药水的余量。确认输液的时间还有好一会儿,哈利轻轻摸了摸父亲插着针头的手背。   冰冷的液体顺着针头流入诺曼的血管,带走了他手背的温度,摸上去简直像一块冻在西伯利亚的粗糙椴木。   哈利的眼里浮现了一层水光,他嗓音沙哑地轻声询问:“爸爸,你的手好凉,我给你拿一个热水袋捂在手心,好吗?”   但是诺曼压根没有偏头看哈利一眼,他一直专注地注视着温德尔。闻言,他随意地从哈利温暖的掌心中抽回了手,带着一丝不耐回答:“你别总盯着这些没用的,与其关心这些,不如去看看实验进度如何。”   哈利的脸上闪过一丝受伤,但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收回落空的手掌,转头去为父亲倒水。   “诺曼叔叔。”   温德尔不忍地出声,却被诺曼挥手打断:   “温德尔,你是个好孩子,你的父母一定会感到骄傲。”   诺曼的话语里带着一丝刻意的满意与欣赏,就像温德尔才是他最疼爱的孩子。但事实上,当年温德尔像哈利一般陷入困境时,冷眼旁观的也是诺曼。诺曼和温德尔的关系并不密切,甚至除了商业往来就没有任何私下联系,温德尔不知道诺曼为什么要拿自己去刺激哈利这个可怜的孩子。   但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诺曼,温德尔也说不出拒绝和质问的话,只好想办法赶紧转换话题:“诺曼叔叔,我这次打扰您,是为了[纽约之声]的股权转让协议而来。”   “我知道,我知道。”   诺曼朝着温德尔点头。   与行将就木的身体状况相反,诺曼的精神非常好,甚至堪称矍铄。他的眼睛十分清明,不时闪过猎手捕猎时的精光。他冲着站在自己身旁的哈利吩咐道:“去把电视打开,房间里太安静了,我和温德尔边看边聊。”   温德尔并没有出声拒绝,但他心里的疑惑却逐渐膨胀发酵……诺曼一直是个非常认真甚至严谨的商人。对于工作,他总是非常严肃,不容任何玩笑。以往与奥斯本企业进行商务洽谈,都是两方团队在会议室里进行正式商讨,从没有出现过只邀请温德尔一人的情况,更遑论一边看电视节目一边谈生意……   但考虑到诺曼是病人,温德尔还是保持了沉默。   哈利十分温顺地打开了正对着床的屏幕,调整好音量,他拿着遥控器,恭敬地询问:“爸爸,你想看什么?”   “就这个吧。”诺曼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温德尔望去——是纽约新闻频道。相当巧合的是,时下正好是[纽约之声]的时间,两位主持人正在播报一则盗窃案,画面里首先出现了一个拿着女士背包一路狂奔的蒙面男人,后面是追得气喘吁吁的一群游客。就在盗贼即将转身溜进路线复杂的小巷时,他的头上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嗨”。   男人下意识抬头,看到的却是斜蹲在墙上的蜘蛛侠,他大骂一声转身就逃。   望着盗贼狂奔远去的背影,蜘蛛侠不慌不忙伸手甩出一道蛛丝,就把他黏在了原地。蜘蛛侠轻盈地荡着蛛丝,落在男人的身旁,从他怀里拿过背包递给追上来的外地游客。   伴随着盗贼的破口大骂,警车的声音由远而至……   “纽约好邻居,我们的蜘蛛侠。”电视里传来受访者的欢呼。人们纷纷举起手机,而蜘蛛侠竟然也乖乖地站在原地,任由游客把他当成一个特殊景点进行合影,还配合地比划出“耶”的手势。   看到温德尔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诺曼如同枯树皮一般的面容,悄然展露出一个冰冷的笑容。 第36章   “温德尔, 我就知道你们年轻人会对这些小英雄感兴趣。”诺曼含笑说道,像个真正和蔼的父亲那般亲昵地对温德尔介绍道,“这是蜘蛛侠,人们喜欢叫他纽约好邻居, 你可以经常在电视上看到他扶老奶奶过马路, 或者帮游客指路的新闻。”   “哦, 我知道蜘蛛侠。我们公司搞了个超英排行榜, 那些网友评选他为纽约城里最可爱的小英雄。”温德尔收回了视线, 对着“他看上去的确好乖啊……他成年了吗?”尽管大部分的超级英雄对普通人都非常友善, 但愿意成为游客摆拍架子的依然屈指可数……   “他是啊, 每次看到这些超级英雄, 我总是很羡慕。”诺曼咳嗽了一声, 他抚摸上自己粗糙的脸颊。诺曼的脸颊上都是一些病人特有的黑点与瘢痕,彰显着他糟糕的身体状况。   “我得了癌症。”诺曼神色淡淡, “我才五十, 却不得不在病床上苟延残喘。”   “爸爸!”   诺曼的语气里并无伤感,但一旁的哈利却痛苦地呼喊出声, 他跪伏在床边, 泪水顺着他的湖绿色的眼睛滑落, 隐没于被单间。他哀求般地呼唤着诺曼, 仿佛诺曼轻飘飘的话语像是一颗子弹,直击他的胸膛,那种无能为力让哈利胸口剧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诺曼终于偏头看向自己的儿子,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乞求暗示, 沙哑的声音未曾停止:“我经常很羡慕那些英雄……美国队长, 蜘蛛侠。美国队长被注射了血清, 即便是沉睡了八十年,醒来时依旧那么强壮。而蜘蛛侠——”   他顿了顿,叹息道,语气里充满了梦幻地向往:“多么幸运啊,被变异的蜘蛛咬了一口,就此拥有了超凡的能力。如果我们的生物实验能够成功……”   哈利的泪水不停滴落,晕湿了床单,但他的眼神却逐渐怔愣起来。他把头埋进床单里,魔怔一般地呢喃着:“爸爸,我们的生物实验一定会成功,它一定会成功的……”   一直漠视哈利的诺曼此刻终于露出了一抹赞许的笑容,他向着跪在自己身旁的哈利伸出手。哈利迫不及待地伸手握住,在父亲的默许之下,他依恋地将脸轻轻靠在诺曼粗糙的掌心里,抬起头向父亲允诺:“爸爸,我会不计一切代价,取得实验的成功!”   温德尔沉默地看着面前的这对父子。   明明看上去颇为温馨的一幕,却总让温德尔感觉不对劲。哈利倒是真情实感,他的眼泪和痛苦都能让温德尔感同身受,唯一的问题就是诺曼——他像是在表演,又像是诱哄,他看向哈利的眼神没有一丝父爱,甚至堪称是享受一般地注视着哈利的痛苦。只有在哈利给出“正确的回答”时,他才吝啬地给予一丁点温情作为奖励,这就像是……   驯狗。   温德尔不禁摇了摇头,像是想要把这种荒谬的想法从自己的脑海里驱逐出去。   这怎么可能?   这世间会有不疼爱自己孩子的父母吗?更何况诺曼都把凝聚着他一生心血的奥斯本公司交到了哈利手上,这还不够体现诺曼对哈利的关心和寄予厚望?   像是意识到了对温德尔的冷落,诺曼从哈利的脸颊边抽回了手。   哈利相当配合地擦干了眼泪,他又恢复了一脸稳重,沉默地站到了父亲的床边。   而诺曼则转过头来,松弛的皮肤上挤出一道皱巴巴的纹路,眼中闪过一抹几不可查的精光,继续刚才的话题:“我们刚才聊到哪儿了?——哦,是我的生物实验。”   像是非常骄傲于自己的生物实验,诺曼明显来了兴致。   他从靠枕上直起身子:“我知道外面都在谣传,诺曼·奥斯本已经疯了,他胆小怕死,以至于疯到强迫自己的生物公司研发续命的药剂。”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故事,诺曼   的胸膛剧烈的起伏了一下,从干哑的喉咙里喷出几声笑,但很快又被一连串的咳嗽所掩盖,不得不伏下身子停歇,好一会才重新抬起头。   温德尔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让脸上出现任何冒犯的疑惑神色。他不由得想到几分钟之前诺曼自怨自艾的话语,他对死亡的恐惧是那么明显……而现在,他又自相矛盾地说,他根本不畏死亡?   温德尔看向诺曼的眼神带了一丝审视,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诺曼,想要确认他的精神情况……   尽管躺在病床之上,诺曼的感官依旧格外敏锐,似乎注意到了温德尔隐晦的视线,他毫不在意地摊开双手,露出一副坦荡而随意的模样,直到温德尔率先垂下眼帘,他才勾出一抹冷笑,语气充满不屑:“癌症压根不配我为之大动干戈。”   “如果只是追求简单的治愈,实验早已成功。”诺曼意味深长地说,似乎被温德尔脸上的震惊和疑惑所取悦,诺曼脸上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这个实验的真正目的,在于推动人类的进化。这是一个非常伟大的实验……就像被蜘蛛咬一口,就能变成拥有超能力的蜘蛛侠。人类还有着相当大的进化可能。”   “如果这个实验取得成功,只要接受一次注射,就可以无限地强化人机体能……”诺曼压低声音,引诱般地拖长了语调,“甚至……加速人的基因变异,让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蜘蛛侠。”   “和蜘蛛结合,人可以获得极限攀爬、发射蛛丝的能力,那如果和别的生物进行结合呢?如果人类可以拥有所有的、最顶尖的生物能力呢?”像是话语中的未来就在面前徐徐展开,触手可及,诺曼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向往而迷醉的神色。   “诺曼叔叔,容我打断您。”   见温德尔终于出声,诺曼点了点头,鼓励地望着温德尔,等待他的提问。   “虽然我对生物不太了解,但基因的变异或者进化,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人学会两脚直立行走,光这个过程,就花了五百万年。”   诺曼赞同地点点头,他看起来就像一个老师,耐心的解答自己最喜爱的学生提出的幼稚问题:“很好的疑问,温德尔,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找到了最关键的部分——速度。”   “事实上,所有的生物都一直在进化。就像泥盆纪晚期,海洋减少,陆地出现,海洋动物为了生存,慢慢演化成了两栖动物,而这些两栖动物又逐渐进化成爬行动物,这的确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   “但如果你把地球上任何一种生物的进化,与地球乃至整个宇宙的生命时长作比较,你会发现,这些对人类而言的漫长,实际上不过是白驹过隙,沧海一瞬。”诺曼不疾不徐地说,“人花了五百万年学会直立行走,但四次工业革命也不过相距百年。到如今,世界上出现了各种各样的英雄。   诺曼的指尖轻轻弹动在洁白的床单上,划出凌乱的折痕:“从第一个英雄的出现,到目前超英排行榜上数不清的名字……这才过了几年?”   “您的意思是?”   “从第一个超级英雄出现,地球历经了多少次毁灭的危机?世界又经历了多少次外星人的侵犯?而历史上,除了《圣经》有着灭世洪水的记载,人类何曾面临过灭族的风险?”诺曼的声音十分冷静,像是冷静的科学家对着自己的实验数据侃侃而谈,带着一种动人心魄的沉稳,“无论是疾病天花,火山地震,又或者核战争……没有一种力量可以真正将人类置于死地,但自从超级英雄出现之后,人类受到的威胁与日俱增,危害程度也不可同日而语。”   “您是在责怪超级英雄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的孩子?”诺曼诧异地望了温德尔一眼,他发出了一声略带难以置信的轻笑。仿佛温德尔突然又变成了一个幼稚的孩子。   “他们的出现   ,更像是一种警示,告诉人类,我们即将面临着更多更复杂的挑战。而为了生存,人类必须加速进化的脚步。而超级英雄本身又是一块指路牌,他们为人类清晰地指出了进化的方向——就是像他们靠拢。科技,或者变异。但科技终究是外力的辅助,普世程度也受到巨大的限制。所以我们最终能走的只有一条路——”   “那就是自身的进化和变异。”   “可是——”温德尔不由得向前俯身,脸上带出了一抹忧虑,“您是否可考虑到,蜘蛛侠的变异存在偶然性甚至不可复制性?那只蜘蛛如果咬了其他人,说不定带来的是死亡。”   “基因变异存在太多风险,生物的演变也从来不是朝着一个方向顺利发展,甚至可以说,变好的可能远远低于变坏的可能。您要如何确保所有接受注射的人类,都能朝着正确的方向进化?或者说,您准备如何处理那些进化失败的人类?”   闻言,诺曼放松地向后仰去,倚在一叠柔软的靠枕之间,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在温德尔的注视下,他伸出一只手,缓缓抚平了被单上的所有折痕,像是擦掉黑板上的答案,又像是抹掉桌子上的脏东西,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冷酷:“生命的进化从来逃脱不了掠夺和毁灭,必然伴随着动荡与淘汰。”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这是永远的生存法则。”   连着说了一大段话,诺曼腐朽的身躯终于拖累了他,他像是一个风箱一般呼哧呼哧地咳嗽着,而站在一旁的哈利赶紧递上早已准备好的温水,服侍着诺曼吞咽。——在诺曼和温德尔交谈的时候,这个孩子一直握着水杯,不时地往杯子里添加热水,确保杯中的液体一直有着最适宜入口的温度。   望着病床上不断咳嗽的诺曼,温德尔一瞬间想到很多。   很早之前,温德尔就隐约地意识到诺曼是个纯粹的达尔文主义者。他对慈善嗤之以鼻,将其视为一种洗钱的手段。他对残疾人也充满厌恶和歧视,曾隐晦地谴责过福利院和疯人院的存在致使太多“劣等人”得以苟活。   但为了迎合大众,又或者考虑到企业形象。以前的诺曼还会故作姿态地游走在慈善晚宴上的名流之间,假装亲切地和福利院的孩子握手合影……   现在诺曼生命垂危,而奥斯本企业也日薄西山。   一切伪装和粉饰都没了必要。   诺曼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将温德尔的很多话都堵在了嗓子里。就像溺水的人会不顾一切地抓住面前的浮木,甚至毫不留情地踩着同伴的头只为浮出海面争夺一口氧气……温德尔不赞同诺曼的想法,却也无法将心底的指责说出口——病人的异想天开无论多么荒谬,都可以被理解。但若有人因此对其否认、劝阻,未免显得太过于高高在上、不近人情。   最终,温德尔只是站起身,朝着诺曼露出一个礼貌而疏离的微笑:“诺曼叔叔,您身体不舒服,要不就让哈利代您跟我商量[纽约之声]的相关事宜吧——您放心,股价就按照您年初的定价算。”   “咳咳咳咳……奥斯本公司现在这个样子,你不压价可太可惜了。”闻言,诺曼挣扎着抬起头,似笑非笑地说,“温德尔,你太心软了。”   “或许吧。”温德尔冲着哈利点了点头。   哈利碧玺一般的眼眸被水雾遮得朦胧。   但这次,他没有再偏过头去。 第37章   谈完股价的事情, 已然时近黄昏。   在哈利的恳求下,温德尔还是答应了和他一起用晚餐。   哈利亲自开车,带着温德尔来到了一栋欧式建筑前。这栋建筑的大门看上去朴实无华,甚至有部分地方的油漆已经掉落, 看上去久经岁月。唯有两旁的倚柱和扁壁柱装饰着独特的山茶花纹, 像是一个只有少数人才能读懂的暗号。   哈利上前, 执起门上的金属环扣, 按照一种独特的韵律敲击了门扉。门柱旁的石砖应声翻转, 露出了一个闪着荧光的密码屏。   等哈利输入了正确的密码, 紧闭的门扇之间才终于分开一道狭缝, 里面的侍从殷勤地将门向内拉开, 露出门后的一番别样天地。   餐厅的内堂并不大, 但其奢华精美的布置令人惊叹。头顶是复古的花枝吊灯,闪烁着莹润如珍珠的光芒, 脚下是花纹独特的手工地毯, 上面竟然绣着一幅不知来源的神话故事,随着顾客脚步的深入, 故事在地面徐徐铺开。最为独特的是,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美食混杂着花香的馥郁味道, 非常巧妙地刺激人的食欲, 却又不至于过分香浓,让人身心放松,不由自主地期待起接下来的大餐。   餐馆里的人寥寥无几,彼此之间相隔遥远,声音也几不可查。侍从领着哈利和温德尔绕过廊间摆设的复古陈设, 转入一个隐秘的角落, 帮两人拉开座椅, 布置好餐具后就悄无声息地鞠躬离去。   这的确是一个非常巧妙的角落,在这张桌子上用餐,可以不动声色地看到整个餐厅内堂的情况,但自身的隐私却能保证不被窥探。除此之外,这个角落的上方正好有一盏玻璃吹制的灯花,造型生动的琉璃攀附在墙上,柔和的光线像自然洒落,模拟出黄昏日落的韵味,让这个角落看起来别有情调。   ——即便是温德尔,也不得不为这家餐厅的精妙构思而由衷叹服。   像是感受到了温德尔隐晦的好奇,哈利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绿色的眼眸在灯光下像是价值不菲的宝石,闪烁尊贵和骄傲:“这个餐厅已经有快百年的历史了。它采用会员制,只服务纽约的老钱家族。每个被选中的会员都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进门密码。会员不可以转让,只可以被直系亲属继承,如果家族没落了,那就不再有资格进入这里。”   “随着世事变迁,能够在坐在这里消费的人越来越少。在我非常年幼的时候,父亲曾带我来过一次,那个时候大厅的桌子几乎都坐满了衣着华贵的富豪。但如今……”   哈利的笑容里掺杂了一丝几不可见的嘲讽,他故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或许以后我也不会再来了。”   温德尔不由得呼吸一滞,心中一部分也为此摇晃起来。   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温德尔总有一种恍惚的错觉,就像隔着桌子对面而坐的,是当年的自己。   他看到哈利嘴角的笑容,却能轻而易举地品味到那丝被掩藏得极好的苦涩。他看到哈利挺得笔直的脊背,却能对肩膀上承担的重量感同身受。   哈利就像是一封由密文撰写的书信,在外人看来复杂难懂的乱码,拥有密钥的温德尔却能毫无障碍地读懂纸面上纷乱的求救。   十八岁的温德尔隔着木桌,静静地注视着二十三岁的温德尔。   他没有说话,他们都没有说话。   但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温德尔的耳边悄悄响起,分不清是年幼的自己还是年轻的哈利,他在哽咽着说:帮帮我,求你帮帮我。   温德尔怔怔地、深深地凝望着哈利。在自己无意识的时候,温德尔的手已经抚上哈利憔悴的面庞。   手心里传来被细小胡茬刺痛的感觉,像是少年抵御这个残忍世界的最后一道防线。温德尔把这个脆弱而坚强的少年揽入自己的怀中。   哈利浑身一震,在温德尔的拥抱里诧异地抬起头,温暖随着彼此相贴的衣服传来,僵硬的身躯慢慢松弛。他闭上眼,将脸依偎在温德尔的肩头,终于允许自己拥有这短暂的怯懦时刻。   “我很抱歉,哈利。我也曾经历过,我知道这有多难。”温德尔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把哈利紧紧抱在怀里,   对上那双翡翠般的眼眸,他诚恳道:“哈利,或许你愿意和我谈谈奥斯本公司现在的状况?”   在奥斯本企业的大堂里,温德尔也曾说过一样的话,但当时的哈利对温德尔所谓的“感同身受”深表怀疑,甚至以为这不过又是一句轻飘飘的戏言,用以展示他的同情心。   如今,在两人谈妥[纽约之声]的协议之后,看到温德尔爽快地按照年初的股价进行收购,他不得不相信,原来商场之上,还会有温德尔这样的人。   温德尔坐回了餐桌对面,他的目光像是冬日里的阳光,没有滚烫到让人难以避世,只是温暖地包裹着哈利,替他驱走身上的疲惫和寒意。   哈利的嘴唇嗫嚅了一下,脸上浮现出挣扎的表情,沉默了许久,他将手指交叉放在桌上,平静地开口:“您想了解哪部分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先和你确认一下奥斯本企业的经营状况。”看到哈利瞬间紧张起来的神色,温德尔冲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轻声安抚道,“别担心,这只是基本流程,我允诺你,这不会对我们的后续协议有任何妨碍。”   哈利的肩膀微微放松下来,他盯着面前的银质餐具,像是陷入了思考,慢慢地说:“现在基本所有的股东都在低价抛售我们公司的股份,但因为资金限制,我和爸爸没有办法收购所有的股权,所以奥斯本集团的股价最近不可避免地持续走低。”   “关于公司目前的经营项目,我们暂停了绝大部分的子业。只剩下奥斯本科技还有几条产线在继续生产。现在整个集团的资金全部集中在奥斯本生物公司,进行实验和药剂研发。”   说到这里,哈利突然暂停。   端着餐盘的侍从由远及近,他们朝着两位贵客微微一鞠躬,开始正式上菜。一盘盘装着佳肴的镶金瓷盘被端上餐桌,摆放在两人的面前。哈利盯着面前的红酒菌菇鹅肝,突然轻声说道:“这是我爸爸最喜欢的美食,只可惜……”   哈利的话语逐渐几不可查,他面上的表情也模糊在了美食腾升起的热气背后。   温德尔体贴地沉默着。   直到侍从退下,角落又恢复寂静之后,他才轻声询问道:   “哈利,可以和我聊聊生物药剂的具体情况吗?”   “虽然诺曼叔叔刚才给我大致介绍了你们生物实验的目的,但我想进一步了解下目前研发的具体情况。奥斯本企业既然在这上面投入了如此多的心血,甚至不惜牺牲你们的主业奥斯本科技。我想,实验必然已经有所成效,否则你们应该早已停止资金投注了吧?”   哈利举起银色的刀叉,锋利的刀刃轻轻划过鹅肝的表面,带出几滴沁着血液的汁水。他的脸上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难堪:“我虽然是奥斯本现任总裁,但实际上,我并不掌有生物实验的相关话语权,更没有办法接触到研发的核心实验室,那边的实验员只有在需要资金和志愿者时才会与我联络。自爸爸生病之后,他们要钱的速度越来越快,尤其是近期……我难免对此起疑。”   “我先是在爸爸那旁敲侧击,但他透露的并不多。我只知道他们在研发一种可以帮助人类进化的药剂,这种药剂不仅可以治疗任何现有的疾病,甚至可以帮助人类实现基因变异,获得超能力。”   “与此同时,爸爸多次和我强调,无论公司的状况如何,就算子业被拆解、拍卖,也一定不能断了生物实验的资金。”哈利盘中的整块牛肉已经   七零八落,堪称狼藉地堆叠在盘子里,但他丝毫没有意识到,依旧机械性地切割着,看上去心烦意乱。   “瞒着爸爸,我威胁了那边的研究员,终于了解到一些关于实验的信息。药剂已经研发得差不多了,甚至早就到了人体实验的那步。我曾被负责β组的实验员带领着偷偷去瞧过一眼。”   “那些参与实验的志愿者,他们都是罹患绝症或者身有残疾,自愿参加医疗试验。接受注射之后,他们的身体状况一夜之间恢复到鼎盛时期。断掉的手臂长出了新的肢体,癌变的细胞也重新变得年轻而富有活力。除此之外,耄耋的老人长出了黑发,萎缩的大腿强壮得可以一跃两米。人体强化剂其实已经被成功研发。”   “那为什么你们的生物实验还在继续?”   哈利沉默了一会:“因为新的药剂还在研发——那个β组的实验员告诉我,今年年初,公司突然弄到了一种独特的生物病毒,于是紧急成立了α小组,开始研发基因变异药物。”   “那诺曼叔叔为何不先注射研发成功的人体强化剂?另外,你们为何不让恢复健康的志愿者先行回家?有他们作证,想必会有很多企业愿意投资奥斯本的生物实验。”   “这两种药物彼此互斥,不可以同时注射。”像是有东西堵在了哈利的喉口,他的喉结上下滚动,说不清是想咽口水还是想呕吐,他张了张口,声音颤抖而干涩:“原本康复的志愿者都被带过去接受了α组的再注射。但因为药物排斥,他们都丧失了理智,或是痴痴傻傻蹲在角落里,无法与其沟通,或是贴着实验室的玻璃墙像野兽一样嚎个不停。我们不可能放他们回去。”   “至于剩下的志愿者,则全部送去了α组接受实验。”哈利的手撑在桌子上,他垂下头,烦躁地将额头埋进了手心,“据β组的实验员的了解,α组已经完成了将动物和人体基因结合的变异程序,现在只差最后一步——维|稳。帮助注射者获得动物性能的同时,得令其不被野兽本性所影响。”   “如果蜘蛛侠在拥有发射蛛丝能力的同时,开始改吃虫子。到了秋季就向母蜘蛛求偶……算了,这太令人作呕了。”   “总而言之,实验的成功只差最后的关键一步。”   “爸爸不愿意接受人体强化剂的注射,坚决要求等待绝境奇迹的研制成功。”哈利抬起头,他的眼里又闪烁出泪光,但水色之下,难掩其决心,“而我会不惜一切代价,确保实验取得成功。”   “这是爸爸交给我的任务,我绝不会让他失望。”   像是这个温暖的餐厅里突然吹进一股寒风,温德尔感到自己的手脚逐渐变得冰冷。面前的美食不再冒热气之后,也开始凝固出一层白色的油脂,令人毫无食欲。   沉默片刻,温德尔问道:“你刚刚说,那个基因药物的名字叫什么?”   哈利抬起头,他的眼睛就像一口深井,没有一丝波澜。他淡淡重复道:   “绝境奇迹。” 第38章   晚餐结束, 哈利驱车讲出温德尔送到了他在皇后区的住址,并应温德尔的要求, 在公寓区的街口就停下了车。   “晚安, 哈利。”温德尔朝着哈利点了点头,“明天我的助理会去你们公司洽谈之后的事宜,有什么问题你也可以随时联络我。”   一番商讨后, 在奥斯本仅存的两个产业之间,温德尔还是决定投资奥斯本科技。   他对诺曼的观念并不赞同,更何况, 听完哈利的介绍,绝境奇迹的研发似乎很难在短时间内取得成功。   这场实验与其说是一次科学研发,不如说是一场赌博。而恐惧于死亡的诺曼、害怕失去父亲的哈利, 则是心甘情愿推出所有筹码的赌徒。   温德尔对此心知肚明:如今指望诺曼主动放弃恐怕已不可能,能让这艘巨船免于沉没的,唯有指望哈利这个现任掌舵手的醒悟。但与此同时, 温德尔又十分明白哈利的心情。明明坐拥着巨大的财富,拥有着许多人无法想象的力量,却无法完成自己唯一亲人的心愿,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父亲陷入绝望,这对哈利这个少年来说,无疑是不可接受的。   像是在茫茫沙漠间看到突兀出现的清泉绿荫,即便理智知道这不过是海市蜃楼, 但哈利的脚步仍然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追求。   但又有谁能对这个即将成为孤儿的少年说出那句残忍的真相, 强迫他为了冰冷的财富而放弃父亲的生命呢?   ——无人可劝,也无人该劝。   哈利点了点头, 冲温德尔礼貌告别。   目送着哈利的车消失在街角, 温德尔也准备转身回公寓。   和所有的阔佬一样, 虽然不至于全球各地遍布房产,但要做到在全美主要城市都拥有独立住处,对于温德尔来说也是轻而易举,这也就是他在托尼发出“同居”邀约时狠心拒绝的原因之一。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不想被大家长监视……更何况,佩珀和托尼住在一起,要是真的入住托尼的别墅,那就是大家长关爱x2,在成为电灯泡的同时还要被监督生活作息,这难免让人心有戚戚。   和往常一样,温德尔每次一人独行就容易思绪漫游,不自觉地就忽略了身边的环境。但这次,步子还没迈上几步,温德尔左臂上就传来一道巨力。与此同时,一柄硬物直直抵在温德尔的腰间,隔着衣服,仍能感受到一丝凉意。   “别动!”温德尔身后传来一个粗犷的男声,像是几张砂纸彼此摩擦,夹杂着古怪口音的英语简直不堪入耳。   温德尔下意识想要回头,固定在他左臂的手掌警告般恶狠狠地收拢,以一个必然留下淤青的力度彰显了身后男人的不满。见温德尔乖顺的不再动弹,沙哑的男声咳嗽一声,命令道:“把你所有的钱都拿出来。”   温德尔保持静止的姿势,无奈解释:“我没带现金。”——这年头真的还会有人随身带大量现金吗?   “你撒谎!”但身后男人并不相信。他的声音骤然大了起来,像是恼怒于温德尔的“谎言”,他用刀背在温德尔的后腰上狠狠一戳,“我看到了,那辆刚刚开走的豪车……你不是刚伺候完那个小少爷吗,他们那种人为了不留把柄,都是给现金,你身上怎么会没钱?”   温德尔因为腰间传来的剧痛被迫向前俯下身,但与身体的疼痛相比,巨大的荒谬感让他陷入了短暂的愣怔。一时之间,温德尔甚至不知道应该先反驳自己不是男人口中的特殊职业者,还是先二话不说、干脆利落地骂上几句……   但温德尔一时的沉默被男人当成了默认,像是被自己的聪明才智所折服,他不由得发出志得意满的笑声。但不过片刻,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的笑容瞬间消失,脸上闪过一丝为难和挣扎。男人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手掌摸上温德尔的衣袖,在温   德尔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像是搓澡一般胡乱来回搓揉。   他轻咳一声,凑到温德尔的耳边,犹豫了一下,“呼”得猛吹一大口气,恶声恶气地威胁:“不想被劫色的话,就赶紧拿钱。”   与嘴上叫嚣的“劫色”截然相反的是男人的行为,他吹完气之后立刻拼命向后仰去,只剩下两只手挂在温德尔身上,远远望去,像是正在被温德尔拖着走的树袋熊,让人难以辨别究竟谁才是那个劫匪。   温德尔的手臂实在挂不住男人的体重。被巨大的力量向后拽着,他几乎是用尽力气才确保自己固定不动。   心情复杂的温德尔无奈地提醒:“你要不要看一眼我的脸再说话。”   “看一下你的脸?”男人的嗓门再次变大,震惊之下,他甚至忘记使用古怪口音,暴露了自己一口纯粹的纽约腔。但反应过来之后,他又故作凶恶地低咳几声,再次压低嗓音警告道:“色|诱对我并不好使,我只对你的皮夹子感兴趣……嗷!”   温德尔感到身后骤然一空,下一秒,伴随着碰撞声,男人的惨叫声在远处响起。匆忙转过头,入眼就看到一个嬉皮士打扮的胖子被倒挂在不远处的路灯上,脑袋随着惯性一摇一晃地撞在灯杆上。   “嘿!汤姆森,我警告过你了,别再做这些蠢事。”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灯杆上方传来,温德尔不由地抬头望去——蜘蛛侠竟然蹲在路灯上。   他穿着一身红色紧身衣,接触到温德尔的视线,他头罩眼睛部位的白色眼膜微微放大,一副惊讶的模样,看上去颇为灵动可爱。蜘蛛侠踌躇了一下,把重心换到了另一只脚上,这才冲温德尔挥了挥手:   “嗨,赛尔德先生,您还好吗?”   “赛尔德?哪个赛尔德?”蜘蛛侠脚下的汤姆森像是受了惊,挣扎着晃动身躯,好不容易静止的丝线被他肥硕的体重牵扯得晃动起来,带着他的脑门再一次重重撞上铁杆。   “嗷!”伴随着清脆的撞击声,汤姆森又发出一声嚎叫,他一口纯正纽约腔英文毫不费力地吐出一大串不带重复的脏话。他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犯在蜘蛛侠手里,甚至颇为熟稔地开始讨价还价,“你他妈就不能先放我下来吗?我又跑不掉。”   “抱歉啦,汤姆森,我上次警告过你的,要是再被我逮住,说什么都不好使啦。而且我以为你只是抢劫,现在竟然开始做出这种事了,真的吗?劫色?——这有点太过火了。”蜘蛛侠双腿一用力,从五米高的路灯顶端轻盈地落到了地面上,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体贴地把缠绕着蛛丝的汤姆森调换了一个方向——他现在终于可以看到温德尔的脸了。   “操!”汤姆森大喊一声,“这他妈竟然真的是温德尔·赛尔德,他怎么会在这里?这个该死的阔佬怎么会出现在这贫民窟?——还有,我他妈是个直的,是约翰那个狗娘养的告诉我这样可以拿到更多,人们总愿意为该死的贞操付更多的美金。就是为了防止被妞儿赖上,我这次刻意找的男人!”   “汤姆森,这是皇后区最豪华的富人住宅区。”蜘蛛侠在汤姆森肥嘟嘟的肚子上拍了一把,不满地争辩道,“还有,不要进行性取向歧视,这里可是纽约!”   “这种阔佬能把脚迈出曼哈顿就能惊掉我的大牙!”汤姆森嘀咕道,一副想抱怨又不敢的样子,“我只是想弄点钱,那把刀都是假的!”   蜘蛛侠从汤姆森的手上夺过了小刀,打量了一眼,耸了耸肩:“就算是仿真树脂刀,也不能为你减刑。你真该找份工作了,汤姆森。你以前的树脂玩具不是卖得挺好?做点埃菲尔铁塔,自由女神或者随便什么……下次我可以帮你给游客推荐一下?”   “就像你推销那该死的三明治一样?”好像蜘蛛侠戳到了汤姆森的肺管子,他一下子愤愤不平地叫   嚷起来,“那个该死的家伙给我放了一整叠的酸黄瓜!他说没有酸黄瓜的三明治他不会做!谁会往三明治里放酸黄瓜?哈?这算什么纽约最佳!”   破口大骂的汤姆森激动之下又忘记控制身体晃动的幅度——但好消息是,这次嗑到的是后脑勺,起码成功实现了美观的前后对称。   蜘蛛侠无辜地摸了摸脑袋,疑惑道:“还有不放酸黄瓜的三明治吗?三明治的灵魂就是酸黄瓜啊……但无论如何,德尔玛熟食杂货店的三明治全纽约最棒!”   “只有你这么认为!”即便因为被倒吊而变得气喘吁吁,汤姆森仍然倔强地反抗蜘蛛侠的“酸黄瓜三明治”暴论。   蜘蛛侠摊了摊手,一副“你不懂得美食”的遗憾模样。他放弃了与汤姆森争论,选择朝着温德尔走来。   但不过几步,蜘蛛侠的身后就传来汤姆森乘胜追击的叫嚣,顺带一串连珠炮般痛斥酸黄瓜和蜘蛛侠的诅咒言论。   蜘蛛侠举起右手做了个“掏耳朵”手势,无奈转身,对着汤姆森伸出手臂。   这次温德尔可以清晰地看到,蜘蛛线的手腕处发射了一堆黏糊糊的胶质丝线。蛛丝在空中逐渐展开拉长,最后成功地黏在了汤姆森的嘴上,堵住了他喋喋不休的脏话和下流俚语。   “体现纽约素质,市民人人有责。”蜘蛛侠小声嘀咕道,“我才不是为酸黄瓜报仇。”   无视汤姆森在身后发出的“唔唔”呻|吟,蜘蛛侠轻快地跳到温德尔的面前,关怀道:“你没事吧?”   站直身体的蜘蛛侠看起来身形颀长而柔韧,紧身制服包裹下的四肢不像克拉克那样有着明显隆起的肌肉形状,反而看起来十分轻盈灵巧。而最引人注意的,莫过于头罩上眼睛的部位,白膜镶嵌在黑色眼罩中,随着蜘蛛侠的呼吸一缩一放,有一种别样的灵动可爱。   “我没事。”遇上无妄之灾,温德尔本来心情复杂。但纽约不愧是纽约,就算是勒索也别有特色,和哥谭的残暴、大都会的套路完全不同,别有一番让人无语的国际化风情。   看到温德尔神色复杂,蜘蛛侠摸摸脑袋,绞尽脑汁想给纽约挽回点好印象,他努力解释道:“皇后区的治安其实很不错的,很少出现这样的情况。”   “汤姆森——就是这家伙,失业之后和下东区的地痞混在了一起,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但他原来是做树脂玩具的,手艺可好了,喏,这把小刀就是树脂做的,上色之后,看起来很逼真吧。”蜘蛛侠把从汤姆森手上夺来的树脂小刀放在掌心展示给温德尔看,上面抹了一层特殊的涂料,在夜晚的灯光下竟然模拟出逼真的金属光泽。   “而且蜘蛛侠——也就是我,每天都会在皇后区巡逻。保证纽约居民的安全,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蜘蛛侠挺起了胸膛,胸肌顺着力量伸展,带动红色连体衣上的皮质黑色小蜘蛛图案也被绷得紧紧的。   看到温德尔盯着自己陷入沉思,蜘蛛侠的蜘蛛感应突然响了起来。他张望四周——公寓区此刻异常寂静,修剪精良的树丛里甚至没有一声虫鸣。除了汤姆森在身后倒挂着荡千秋,视线范围内没有任何可疑人影。   蜘蛛侠:奇怪!   疑惑了一会儿,小蜘蛛还是决定先安抚可怜的温德尔。   温德尔一言不发,肯定是吓坏了!   小蜘蛛偏头思考了一会,一拍脑袋,热情地说道:“我送您回家吧!让您一个人过去实在太不放心了。来吧,赛尔德先生,让我护送您。不用谢我,这是纽约好邻居应该做的。”   他轻快地往前走了几步,回身望向温德尔,弯腰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一副温德尔不跟上,他就不走的模样。   盛情难却,温德尔只好接受了“护送”。   ……   等温德尔站到了公寓门口,蜘蛛侠朝着温德尔挥手作别,他三步两步跳下台阶,心情颇好地哼着不成曲的小调,准备原路返回,活泼的身影转眼就要消失在路的尽头。   突然,身后传来温德尔的一声呼唤——   “彼得!”   小蜘蛛一个紧急转身,脱口而出:“什么事?”   在温德尔惊异又了然的目光中,彼得僵硬了全身。   一路上响个不停的蜘蛛感应,此刻终于停止了。 第39章   距离彼得被套路才过去不到七十二个小时, 温德尔就接到了他的电话。   “你缓过来的速度比我想象的快。”   温德尔穿着居家服坐在公寓书房里批文件,听到彼得在电话那边怯怯的问好声, 不由得笑了起来, 又回忆起了那个晚上——   转过身的蜘蛛侠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就在原地一蹦三尺高。   他先是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地争辩“不我只是回头看看您以防万一”“我刚才没听清楚就转身了”“我的名字不叫这个但我认识叫这个名字的熟人”诸如此类,随后又发现了自己的前后矛盾而懊恼锤头, 再然后就是直接摆烂,不顾温德尔的呼喊一跃而起落荒而逃……   有了克拉克是超人的震撼在前,彼得是蜘蛛侠的事实并非那么难以接受。与彼得臆想中的家长式盘问截然相反, 温德尔最后冲他呼喊的内容实际上不过是一句“德尔玛熟食杂货店的三明治真的有那么好吃吗?”   但显然,因掉马而抓狂的彼得专心致志地沉浸在羞耻和尴尬中,只顾着狂奔逃离社死之地而对温德尔的呼喊充耳不闻。   温德尔原以为作为高中生的彼得需要相当长的掉马缓冲时间, 这几天里一直没有打扰彼得。当接到彼得主动打来的电话,温德尔不得不承认自己颇感意外,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恶趣味, 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哈、哈、哈……温德尔。”那边传来彼得干巴巴的笑声,像是默认又像是讨饶。   温德尔几乎能想象电话那边彼得的窘迫模样。少年拿着手机,就像握着一块烫手山芋,想挂又不敢,涨红着脸,眼神乱瞟。面上支支吾吾不知道说什么,心里反而在大声哀嚎乞求赶紧跳过这个话题。   成功逗弄了彼得一把, 温德尔心情颇好地转入正题:“那么,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彼得?”   但非常奇怪的是, 这个问题似乎比承认自己是蜘蛛侠更难回答, 电话那头的彼得这次彻底没了声, 差点让温德尔以为是电话信号出了问题。   过了好久,话筒里才终于传来彼得细若游丝的声音,少年的语调被压得低低的,像是在讲悄悄话:“赛、赛尔德先生……可以麻烦你一件事吗?”   温德尔应了一声,静候彼得下文。可电话那头再次变得悄无声息。彼得的欲言又止像是一把羽毛刷,轻轻挠着温德尔的神经,让他不免紧张又好奇。   电话里远远传来另一个模糊的少年声音,像是那边有人正在劝说彼得。过了好一会,彼得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或许是耻于说出口,他几乎是用呻|吟一样的蚊子音快速地哼哼道:“我被请家长了,您一会可以冒充我家长来一趟学校吗?”   “什么?!你爸爸不愿意去学校吗?”   温德尔脱口而出,语气震惊中难掩质疑。   “我爸爸?”彼得下意识反问,随即意识到了之前在斯塔克公司里发生那个小小误会。   他捏紧了掌心的手机,喉结上下滚动,强忍着羞耻开口:“斯塔克先生不是我的爸爸。我的监护人是梅姨,她最近出国去看望朋友,短时间回不来。”   温德尔对彼得的说法不置可否。   就像布鲁斯自述给达米安找了一个保姆,后来被发现居然是他家的长子迪克。托尼也指不定从哪儿随手捞了一个“监护人”,不幸中的万幸,好歹不是随意丢给了他的司机哈皮……   可怜的彼得。   托尼宁可在实验室里哄他的小笨手,也不愿意去给养子开个家长会。   像是感应到了温德尔的怜爱和退让,彼得乘胜追击地在电话那头小声哀求起来:“拜托拜托,赛尔德先生,拜托您了!我不能拿这个事去找斯塔克先生……而且这样斯塔克先生就更加不会同意我加入……总而言之   ,我只有你了温德尔,不会麻烦你很久的,只要一小会儿,不管老师到时候说什么,我都会乖乖承认错误的。”   谁能抵得住小蜘蛛的连声哀求?   温德尔被彼得的糖衣炮弹所击中,即将一口应承之际,摇摇欲坠的理智挣扎起来,提醒他别遗漏最关键的问题:   “彼得,你能和我说说这次被请家长的原因吗?如果事情很严重,可能还是要通知你真正的家长。”——但是我可以帮你把他从实验室里揪出来。   “不能告诉梅姨!”彼得差点被吓得一蹦三尺高,在内德的拼命比划下才勉强镇定下来,“温德尔,是这样的……学校请家长的原因是我逃课了。”   “但是!但是!但是!”赶在温德尔发问之前,彼得扯着嗓子大声强调,“这是有原因的!”   “我们那节课是生物课,安排大家正去纽约植物园参观。本来一切很顺利,但是在回程的大巴上,我看到了路边的商店里发生了一场抢劫案。于是我在内德——”   “也就是我的好朋友。在他的掩护下,我就从大巴天窗翻出去了,换制服、然后……或者一会儿你可以去新闻里看。”   一涉及到“蜘蛛侠”相关的内容,彼得的声音情不自禁地微弱下来,尴尬促使他对此含糊地一笔带过,直奔重点:   “问题在于,我没能快速解决这群家伙。”   说到这里,彼得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和温德尔交代所有的来龙去脉,但一想到上次被汤姆森吓得说不出话来的温德尔,他毅然决定跳过和那群怪家伙打斗的过程,简略地说:“发生了一点奇怪的事,所以花了我相当多的时间。”   “虽然内德帮我拖延了时间,但是老师很快就发现我失踪了,他以为我被落在了植物园,整辆车都被迫掉头回去。”彼得发出痛苦的呜咽声,“所有人都在植物园里找我,但我以为大家已经回了学校,就直接去了中城高中,直到看到空荡荡的教室,我还没来得及给内德打电话,就被教导主任一把逮住……哦,那简直是个噩梦。”   那边传来内德安慰的声音:“好了兄弟,我的手机当时被班主任没收了,就算你给我打,我也接不到……”   彼得干巴巴地说:“谢谢你,内德,真的有被你安慰到。”   “总而言之,我被迫承认了逃学。教导主任坚持要求我的家长去学校面谈交流。”   “好吧,彼得,我听明白了。”温德尔把手机换了个位置,起身向衣帽间走去,准备挑一件看起来足够“大家长范儿”的套装。“你在上学期间看到了抢劫案,于是你就以蜘蛛侠的身份前去阻拦,但因为不能透露真实身份,你只好承认自己逃学了,对吗?”   “是的,是的!”   温德尔的语气非常平和,让提心吊胆多时的彼得不由松了一口气。直到内德捅了捅他的胳膊,他这才想起正事,小心翼翼地追问:“赛尔德先生,所以你可以过来一趟吗?知道我身份的人并不多……现在只有你和斯塔克先生,哦,还有内德!”   温德尔的手指在衣柜里一件件衣服上划过,最后在一件黑色西装和银灰色西装间犹豫。想到之前托尼对于“黑漆漆阔佬”的抱怨,最终拿出了银灰色的套装。   温德尔拿着衣架,无奈地提醒道:“彼得,或许你现在真的该叫我温德尔叔叔了。”   “您是答应了吗?太好了!那我就告诉老师我的叔叔会过来!”   电话那头的彼得和内德心有灵犀地同时伸手碰拳,彼得露出灿烂的笑容,对着电话脆生生地喊道:   “那我下午一点半在学校门口等你。   “温德尔叔叔。”   ※   下午一点十分。   焦急的彼得早早就等在了校门口的布告栏下,一旁   自然有形影不离的内德相伴。   彼得穿着一件印着“I am(我是)”的圆领T恤,没打发蜡的棕色头发凌乱而蓬松,但看上去别有一番少年的灵动。而内德则紧挨着彼得,抬起的手肘斜靠在彼得肩头。他穿着一件和彼得同款的T恤,外面还套了一件散着扣子的衬衫。但看着内德凸起的小肚子,很难不让人怀疑他这么穿究竟是为了追求时尚,还是因为扣不上纽扣。   “嘿,哥们,好多人看我们啊!”内德环顾四周,颇有些疑惑。内德对上不远处拉拉队队长的目光,还没来得及露出笑容,她的视线毫无停顿地从他的身上划过,像是直冲十环的飞箭,死死钉在了彼得身上。内德郁闷地拍了拍彼得肩膀,咕哝道,“好吧,他们在看你!”   按往常说,彼得和内德的存在高一直不高,走在路上甚至不会被同学注意到。但今天尤为奇怪,几乎所有路过的同学都会特意瞧上彼得一眼。   只是彼得心不在焉,压根没有留意。他所有的心神都关注着校门口来来往往的人群,生怕错过温德尔的身影。   男生们对着彼得露出一个调侃的笑容,小声交头接耳,走远之后骤然爆发出一阵大笑。而女生们则更为古怪,她们站在远处时不停朝这张望,带着神秘的笑容窃窃低语,但真的路过彼得时,她们难得格外热情地向他打招呼,不待彼得的回应就娇笑着翩然而去,但走远了又会故作不经意地回头张望一眼。   当彼得第n次一头雾水地被陌生女孩打招呼时,终于等到了期待的身影——   温德尔从一辆彼得不认识牌子的昂贵轿车上下来,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几乎所有来往的学生都被那件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光芒的西装外套攫住了目光,更何况穿着它的人一举一动间都是让人迷醉的优雅。   在场的男生纷纷挺直了脊背,像是被冒犯了领地的小兽,无意识地用最为挑剔的目光对着来人上下扫视,期待能找出一点不妥。而女生们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她们动作匆忙地抚平自己的裙角,心里暗恨中午吃完饭居然没有补点唇膏。   但毋庸置疑,温德尔足够耀眼夺目,没有人能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温德尔低声与保安交谈了几句,顺着保安的指引,他向彼得走来。   等待温德尔的时间里彼得备感焦虑,但真当温德尔穿过人群——准确的说,几乎是所有人下意识给他让开了一条路——他又开始有点莫名的惶恐。尤其当温德尔站到他面前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他们身上,彼得感到自己没有被内德靠着的那半边身子已经被各种视线扎成了筛子……   “嗨,我的小侄子。”   经常成为人群视线焦点的温德尔并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对劲,在彼得面前站定,他的视线扫过彼得身后的布告栏时,突然一怔,眼底笑意渐浓。但不待彼得有任何反应,温德尔就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冲着两人神态自若地点了点头。   还是内德反应迅速,立刻站直了身子,肉乎乎的脸庞上绽开热情的笑容,积极地招呼道:“赛尔德先生,我是内德——彼得的好朋友,上次彼得给您打电话时我就在旁边。”他捅了捅彼得的胳膊,“彼得,我们带赛尔德先生先进去吧!”   “哦哦、对!”   彼得从周围人的“虎视眈眈”里回过神,拉着温德尔的手准备往教学楼进发。   但就在此刻,温德尔意味深长的笑容和刚才同学们反常的偷笑却不合时宜地钻进彼得的脑子。   ——他们刚才在看什么?   直觉牵扯着彼得的视线飞向布告栏——   正中央贴着一张巨大的社团招新海报,广告语的最后还被画上了一个巨大的“↓”,不偏不倚,正正指向自己刚才所站的位置,上面写着:   “中城拉拉队正在招新,你就是下一个风云女王↓” 第40章   另一边。   提姆坐在副驾驶上, 而布鲁斯正在开车。   因为被阿福喝令睡满10个小时才能起床,今天的提姆虽然黑眼圈依然浓得像烟熏妆,但已经可以离开共生体咖啡独立存活。   不被允许在车上看平板电脑的他无所事事, 只能百无聊赖地将目光投向窗外。   窗外是与哥谭截然不同的纽约风情。   路过的高楼大厦外挂着各色巨幅海报和电子屏幕,来回播放着各类奢侈品广告。海报上精致的金发模特眼神迷离地俯视着来往的车辆, 纸醉金迷的魅惑引得来往游客纷纷驻足,说不清楚她和自由女神到底哪个更迷人。   与哥谭难得一见的晴日不同, 在纽约, 即便到处是林立的高楼大厦也挡不住灿烂阳光。金色的光线跃迁在玻璃外墙之间, 映照出车道上的车水马龙。   “他们就非得把所有大厦的外墙都安上电子屏吗?”提姆的视线从正播放着斯塔克工业广告的屏幕上一掠而过, 像是不忍直视上面捧着导弹跳舞的辣妹, 他忍无可忍地嘟囔出声。   “斯塔克,不奇怪。”   心情不错的布鲁斯难得愿意回应儿子的吐槽,他将两只手漫不经心地搭方向盘上, 朝着目的地驶去。   即便是在如此繁华忙碌的车道上, 前后车辆依旧选择与这辆限量款的布加迪威龙保持一定距离,这无疑让布鲁斯有了更多走神的自由。   提姆的食指轻轻拨动了一下藏在袖口的录音器,他期待地看着布鲁斯。自从斯塔克和韦恩达成和平友好共处协议之后,蝙蝠洞的密码都被迫换了,整个蝙蝠家已经好久没听到布鲁斯说那句“Iron man sucks”。   布鲁斯甚至没有偏头, 但抿紧的嘴唇已然昭示着他对提姆“小动作”的了然。   提姆无趣地转过了头, 继续望着窗外发呆。不过片刻之后, 他又找到了新的话题:   “所以布鲁斯,你为什么非得陪我一起来纽约参赛?达米安嫉妒得眼睛都红了, 要不是昨天阿福明令禁止任何人打扰我的十小时睡眠, 我毫不怀疑他会半夜蹲在我的床头, 把武士刀插进我的喉咙里。”提姆像是在抱怨, 但嘴角却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似乎看到达米安吃瘪让他很是愉快,以至于他最后的语气逐渐上扬,听起来颇有些幸灾乐祸。   并不想插手自家儿子们纷争的布鲁斯谨慎地没有发表评价。每当他脱下蝙蝠装,与在大众面前的甜言蜜语,充满活力的“布鲁西宝贝”不同,在家人面前,他选择尽心尽力地出演“哑巴父亲”角色,能不开口绝不张嘴。通过他这些年的为父经验积累,布鲁斯确信,只要他足够摆烂,就可以成为最好的端水大师。   尽管布鲁斯借着这一套躲过了不少的“小鸟内战”,但却糊弄不了大家长阿福。阿福在看不下去的时候,就会强迫他参与一些“亲子互动”,比如给达米安开个家长会之类的。   但这次陪提姆来纽约参加十全赛,则全然是布鲁斯自己的决定——   早餐时间,因为被阿福残忍拒绝“再睡五分钟”申请的布鲁斯被迫起床,昏昏沉沉地坐在餐桌的主座,头埋在一堆报纸之后,让人猜不透到底是醒着还是又睡着了。   提姆坐在布鲁斯的左侧,在听到阿福拒绝提供咖啡之后,他堪称失魂落魄地切割着自己餐盘里的本尼迪克蛋。   但当达米安不怀好意地在桌子下对着提姆的膝盖骨发起攻击,提姆又异常敏捷地仗着腿长的优势成功绞住了踹过来的小短腿。他幽幽地抬起头,朝着对面露出一个如幽灵般空洞的笑容。   达米安显然读懂了提姆笑容下的嘲讽意味,他举起手中的餐刀,露出一个狰狞的表情,绿色眼睛里闪烁着进攻前的凶光。   而提姆的眼神也逐   渐清醒过来,他缓缓地握紧了手里的叉子,随时准备招架……   就即将爆发之际,一直悄无声息的布鲁斯突然从报纸后面抬起了头,他当着两个儿子的面,哗啦啦地收起手中一直未曾翻页的报纸,随意地放在一旁。   放好了报纸,布鲁斯面不改色地扫过达米安举起的餐刀——达米安立刻把刀一横,戳进了可怜的面包里。他鼓起脸颊,眼神凶狠地盯着无辜的面包,摆出一副专心切割的模样。   布鲁斯点点头,他的视线又缓缓定格在提姆身上——   像是一口气灌下好几杯意式浓缩,提姆一下子清醒了。他默默地松开了自己的腿——达米安抽走的时候还不忘恶狠狠地在他大腿上踹了一脚。当着布鲁斯的面,提姆表情不变,心底却暗戳戳给达米安记了一笔。   “提姆。”布鲁斯清了清嗓子,像是输入指令后的机器人,缓慢地调整出一个慈爱、关切的表情:“你十全赛报名了吗?”   “事实上,我们已经到决赛了,下周就得去纽约。”提姆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警惕地看着对自己假笑的布鲁斯。   对面的达米安显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他打定主意要看提姆出丑,阴阳怪气地讽刺道:“德雷克,我很期待你哭着跑下赛台,我一定会帮你录下来的——然后放入我们今年圣诞节的‘德雷克精彩时刻’。”   “哇哦,你愿意帮我录下捧奖杯的时刻,这听起来可真温馨。”提姆捏着嗓子模仿自家大哥迪克的日常语气,脸上露出一副感动的模样。看到对面达米安露出了一个作呕的表情,提姆的心情立刻就明媚了许多。   布鲁斯对于两兄弟暗含火药味的打岔充耳不闻,像是已经从提姆那儿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他又恢复了一脸困倦的模样,有气无力地拍板:“我陪你去。”   这四个字无疑吓到了所有人。   达米安差点跳上了桌子。他从面包里抽回了餐刀,又插进了木桌,愤怒地抗议:“父亲,你上次都没来参加我们学校的开放日!”   随后他又对准提姆毫不留情地开火:”卑鄙无能的德雷克,你参加一个区区十全赛也要人陪吗?”   看着立在桌面轻颤的餐刀,提姆毫不怀疑,比起插进木桌,恶魔崽子更想把刀直接捅进自己的身体,顺便来个枭首什么的……但提姆根本没空和达米安计较,他的心神全部落在布鲁斯刚才说的那四个字上。   他控制着自己的声带不要发出叫声,尽可能冷静地复述:“布鲁斯,你刚才说的是,要和我一起去纽约?”   布鲁斯点了点头,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但当看到阿福端着餐盘的身影由远及近,他又立刻坐直身子,刻意放大了音量,强调道:“我陪你去纽约参赛,我很乐意在现场给你加油鼓劲。”   “您终于有点家长的样子了,布鲁斯老爷。”阿福欣慰地点点头,把牛奶放到布鲁斯的面前,赞许道,“您的确应该抽点时间陪陪孩子们,见证他们的成长。”   在阿福的注视下,布鲁斯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眨巴了一下自己的蓝眼睛——他现在又是那副“布鲁斯少爷”做派了。   布鲁斯轻轻把牛奶往旁边推了推,迎着阿福的目光故作镇定地说道:“我的年龄已经不需要牛奶了,或许应该把它给更需要长身体的——”他的目光在提姆和达米安之间游移了一下,毅然选择了看起来更乖更好说话的孩子——“让给提姆吧。”   阿福伸出带着白手套的手,轻轻点在桌面,毫不费力地拦住了被一点点推远的牛奶杯。他看着自家永远长不大的少爷,带着没得商量的权威语气,淡淡提醒:“我们有足够的牛奶,布鲁斯老爷——您没必要靠着谦让一杯牛奶展现你的父爱。”   提姆赞同地点点头。   在阿福的注视下,三个“少爷”都偃旗息   鼓,只能乖乖地消灭自己的那杯牛奶。   ——总而言之,在阿福的支持下,提姆的纽约之行被迫带上了意图不明的布鲁斯。当然,为了取得哥谭中学校方的同意,“韦恩爸爸”大手一挥就包揽了整个十全赛团队的差旅费,并提供了丰厚的资金奖励这些代表哥谭出征的高中生。被布鲁斯大手笔感动的哥谭高中二话不说就同意这个“疼爱孩子”的好爸爸带着提姆先行出发,而其余的人则集体出行,双方约定在中城高中集合碰面。   这也就是现在提姆坐在布鲁斯车上的原因。   “陪你参赛难道不好吗?”布鲁斯随口应付,显然一副不想多谈的模样,扫了一眼导航,再转过一个路口就要到中城高中了。   “布鲁斯,你不能老是瞒着我。”比起布鲁斯,有时候提姆看起来才像更为讲理的成年人。他随手从车后座扯过平板,手指在屏幕上随意敲打了几下,上面就展露出了纽约城市的卫星俯瞰图。   当着布鲁斯的面,提姆在屏幕上输入了一串指令——屏幕上细密的街道图很快重重放大,随之出现的还有一个小小的红点,停留在“中城高中”的地标上。   提姆举起屏幕在布鲁斯的脸颊旁晃了晃。   而这时候布鲁斯双手紧握方向盘,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车道,一副打定主意要专心驾驶的样子,好像面前宽阔无车的道路突然成了危险的悬崖小路,以至于他分不出神回复提姆。   但提姆知道布鲁斯有在留神,他摊了摊手,指骨在屏幕显示的红点上敲击了一下,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都快要到目的地了,你真的不告诉我你在监视谁?又或者——你在找谁?”   布鲁斯的脸绷紧了,他拉长了脸。   但对布鲁斯微表情已经过于熟悉的提姆一眼就看出,这个假装认真开车的阔佬正陷入深深的纠结之中,看起来就是逃避摆烂的前兆。   “好吧,布鲁斯。”   随着中城高中的校门逐渐映入眼帘,提姆决定先退一步,给阔佬留下一点隐私:“反正一会我就会见到的,是不是?”   这次,布鲁斯一直紧闭如蚌的嘴唇终于开始吐字:“我先送你去教导处和队友们集合。”   他停顿了一会儿,迟疑着补充道:“我给你买咖啡,别告诉阿福。”   “一杯咖啡就想贿赂我,你认真的?”提姆翻了个白眼,把平板丢回后座,身子向后一仰,重重靠回座椅。提姆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虽然你一周只给我五美金的零花钱,但现在我才是家里唯一一个在韦恩集团工作的人。”   “我总会见到的。”   他向布鲁斯强调。   ……   而提姆也的确见到了。 第41章   当布鲁斯停驻在教导处的透明玻璃窗外时, 就像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贴着提姆的耳边轻轻私语,他几乎是瞬间就意识到了,那个“神秘人”就在里面。   而布鲁斯的无意识举动更是肯定了提姆的这个猜想。   布鲁斯用他裹在西装里的健硕身躯若有若无地挡在提姆的面前, 好像这样就能挡掉整块玻璃,独占全部的视野似的。   而提姆就站在布鲁斯的身后,冷眼看着自己衣着随性的父亲开始整理着装。   从出门开始, 布鲁斯胸前的扣子就没认真扣上几颗,锋利的下颌线之下暴露着性感的喉结、漂亮的锁骨。散开的西装后半个胸膛若隐若现,散发着迷人的荷尔蒙。   从步入中城高中的大门,他的老父亲就一副迷人布鲁西做派, 对流连在他胸膛上的目光视若无睹。突破了脸红心跳的女高中生的包围, 无视了一路欲言又止的教师领导的目光,站到了办公室前的布鲁斯竟然开始一颗一颗扣自己的衬衫纽扣, 这无疑令提姆感到有些好笑。   解决了扣子的问题, 布鲁斯忙着继续和自己的领口作战。拆掉原来豪放不羁的领带之后,像是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穿的竟然是帝国领衬衫, 他摸着领尖上的孔眼沉思了一会, 将手探向自己的西服口袋, 指望着能从里面摸索出与之相配的金属领针。   “如果你在找那根银色嵌蓝宝的领针, 那它应该还在韦恩庄园某个洗手间的台子上。”提姆双手环胸,悠悠然地提醒, 满意地看到布鲁斯骤然一僵,“所以到底是谁?你和他见面还非得配个领针——”   “我得给你的老师们留下个好印象。”布鲁斯默默将手从口袋里收回,最后整了整自己的领带。   提姆歪歪脑袋:“你认真的,布鲁斯?”   布鲁斯显然有些心虚, 所以他选择拒不回答。   提姆的心里像是有小猫在抓挠。等待布鲁斯“梳妆打扮”的这段时间已经耗尽了他的所有耐心。他一猫腰, 用了一点夜晚的小技巧, 就从猝不及防的布鲁斯身侧将自己挤到了玻璃前。   “哇哦!”提姆虽然在感叹,但脸上却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细长的手指点上玻璃,回头望着自己的大家长,拉长了声音意味深长地说,“是你的竹马。”   ……   与在校门口的光鲜亮丽、云淡风轻不同,此刻坐在教导处里的温德尔堪称垂头丧气甚至忧心忡忡。他低垂着头坐在教导主任对面的座椅里,手指无措地抚摸着座椅上开裂翘起的皮质边缘,耷拉着脑袋聆听训话。   “您在听吗?帕克家长?”   与他隔着一个办公桌对面而坐的是中城高中的教导主任,她看上去四十出头,穿着干练简洁的黑白套装,棕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她面容严肃,目光锐利,声音洪亮又带着一丝尖锐,毫无留情地指出了温德尔的走神。   在过去的一个小时里,这位“佩内尔”主任用各种精妙绝伦的讽刺隐晦地暗示着温德尔对彼得的漠不关心,从彼得高一时就经常上课迟到,再到最新的高三十全赛之前的逃课——她要求彼得家长,也就是温德尔,必须对此进行一个解释和说明。   温德尔不安地换了一个姿势,在教导主任严厉的目光下,将两只手从椅子转移到桌面上,紧张地攥紧了手里的钢笔,他鼓起勇气快速和佩内尔主任对视了一眼,随即又飞快地将视线滑落到自己面前的纸张上:“我……我很抱歉。”   佩内尔主任将双肘作为支点撑在桌面上,向温德尔微微倾身。她的目光带着一丝审视,再次强调:“虽然我很意外,您会是彼得的叔叔,赛尔德先生。像您这样的大企业家或许真的很忙碌,但是你实在不应该忽视对孩子教育问题的重视……彼得这次逃课,对整个班级的学生造成了巨大的   、恶劣的影响!”   “彼得作为中城高中十全赛校队的队员,我们对他一直抱有很大的期待。但是十全赛对于参赛学生有相当严格的选拔要求——您是否知道?”   “在校期间无处分记录。”温德尔小声但快速地回复。   “很好。”佩内尔主任的眼里闪过一丝满意,她微皱的眉头舒展开去,嘴角因为紧抿而产生的皱纹也缓缓松弛,“看来您不是对彼得毫不关心。”   “既然如此,您更应该意识到这次逃学问题的严重性。”佩内尔主任伸手在温德尔面前的纸张上敲了敲,示意温德尔抬起头。似乎温德尔脸上的窘迫太过显眼,她的语调放得和缓许多:   “虽然我可能没办法干涉你对彼得的家庭教育——我是说,像您这样的人,无论多么专断独行也很难受到指责。但是十全赛已经迫在眉睫,我真心地希望您能和彼得进行一次沟通,劝说这个孩子把精力放回学习上。”   “当、当然。我一定会和他好好聊聊的。”温德尔握紧了手里的钢笔,飞快地在面前放置已久的家长保证书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因为拉扯的力度过大,钢笔在纸面上留下一串飞白,断断续续的墨水痕迹就像温德尔复杂凌乱的思绪。   “我会和他好好谈谈的。”温德尔再次保证。   温德尔脸上那真诚的担忧神色很明显打动了佩内尔主任。   在确认温德尔会是一个好家长之后,她冰冷肃穆的气势几乎立刻就温和下来,从温德尔进门开始就紧抿低垂的嘴角第一次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   她朝着温德尔点点头,非常难得地安慰了一句:“我相信您,赛尔德先生。”   ……   温德尔心不在焉地起身往外走,脑海里却思绪凌乱。   在刚刚过去的一个小时内,佩内尔主任认真地和温德尔介绍了彼得的在校情况。不可否认,彼得的成绩的确非常优异,尤其在化学一科上有着极强的天赋。但与优秀的学习情况相比,则是彼得在社团和社交方面的欠缺。   自从升入高中以来,彼得只参与过三四个社团,但都呆了不到一个月就自行退出。   而彼得的社交状况则更加惨不忍睹。   据彼得的老师反映,这个孩子常常无法很好地融入集体。在他刚进中城高中时,学校就为新生组织了一次科学展览参观,希望同学们借此机会可以结交志同道合的朋友。但在这个展览上,彼得却成了“被集体遗忘忽视”的那个学生。   虽然三年来,彼得的社交范围已经有所扩大,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朋友数量依旧屈指可数。以至于佩内尔主任在聊到这次逃学的后续事宜时曾感慨:   “作为老师,我不应该鼓励孩子撒谎,但当他的朋友愿意为他遮掩时,说实话,我还是感到了一丝欣慰。”   听完佩内尔老师的介绍,温德尔的第一反应就是感到荒谬。就温德尔与彼得的接触来看,他无疑是一个热情开朗的孩子,与佩内尔老师口中那个“害羞、回避”的小伙子完全不同。但随着话题逐渐深入,温德尔逐渐意识到了这一切的根本原因——   彼得是个高中生,但又不仅仅是个高中生。   他还是个未成年的超级英雄,是每天都会出现在街头巷尾的“纽约好邻居”。   提起未成年义警,难免让人想起罗宾。   曾有哥谭某不知名罪犯接受赛尔德公司的匿名采访,公然举报蝙蝠侠虐待儿童——蝙蝠侠有过好几个罗宾,但他只愿意让未成年的孩子来担任他的助手。一旦罗宾成年,就会被毫不留情的“更新换代”。   可怜的孩子白天背着书包去上学,晚上还要熬夜戴着面罩在整个城市上空跑酷,这听起来就很不人性化。   此外,另有不知名热心哥谭市民提供补充材料:蝙   蝠侠甚至曾经让他的罗宾寒冬腊月穿着丁字裤,光着两条大腿在夜里打击罪犯。   看完那期节目,温德尔大受震撼。当夜就把路过他公寓窗口的夜翼拦了下来——众所周知,他在成为布鲁德海文的义警前曾是蝙蝠侠的第一任罗宾。   ……   温德尔站在窗前,一边将散落的窗帘挽起,固定上漂亮的绳结,一边偏头朝停驻在自己窗台扶栏上的漂亮蓝鸟露出一个笑容。   “夜翼,晚上好。”   夜翼带着面具,他的黑发随着夜风划过额角,柔软得像是鸟儿张开的羽翼。   听到温德尔的呼唤,夜翼朝着温德尔夸张地鞠了一躬,像是一个准备开始表演的信号。   他站在栏杆上,转身背对着温德尔,脚下一点,轻松地腾空而起,一连在空中翻了四个后空翻才终于落到了阳台的地面上。如果栏杆的高度足够,温德尔毫不怀疑他会给自己表演一个信仰之跃。   “送你的礼物,我亲爱的朱丽叶。”   夜翼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朵玫瑰花,隔着窗子将他递给温德尔,他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故作姿态地摇头晃脑,抑扬顿挫地咏叹道:“玫瑰不叫玫瑰,但依然芳香如故。”[注1]   有着“布鲁德海文小玫瑰”之称的温德尔哭笑不得地接过夜翼递到面前的花枝。香槟色的玫瑰开得正好,淡黄色的花瓣像是一抹月辉流淌在手心,幽幽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正是温德尔公寓小花园里的玫瑰品种。   温德尔将带着露水的玫瑰轻轻插在窗前的玻璃花瓶里,这才含笑接话:“我的园丁会恨你的。”   夜翼没有一点被戳穿的尴尬,右手斜斜搭在罗马棱的窗框上,冲着温德尔咧嘴一笑,别有一种青年的俏皮感。   固定好了玫瑰的姿势,温德尔转头看向夜翼:“最近我听说了一些事——或许你看了这周的[超英大揭秘]节目吗?”   闻言,夜翼露出了一个开怀的笑容,似乎想起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话语间带上了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我还没来得及看,不过我知道,这期是蝙蝠侠的特辑。”   “事实上,是蝙蝠侠和罗宾的特辑。”温德尔纠正道。他隔空点了点夜翼的肩膀:“而我面前站着的,不就是第一任罗宾?”   “哇哦——”夜翼朝着温德尔眨了眨眼,他不由自主地向前倾身,将手撑在窗子上,带着一丝鼓励意味地暗示道,“无论你想知道什么蝙蝠侠的小秘密,第一任罗宾都会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手消息,保证可靠!”   在夜翼期待的目光中,温德尔清了清喉咙,像是要做些准备才好维持语气平静地将话语说出口:“所以他真的只让罗宾穿着……”   果不其然地,温德尔卡顿了。似乎很难向前任罗宾说出那种话,他选择把那个名词含糊地带过:“……去打击罪犯吗?”   夜翼听懂了。   他的笑意僵在了嘴边。 第42章   夜翼瞪大了眼睛, 他情不自禁地向后仰去,恍惚地倒退了一步。他准备了千百个回答,但是偏偏温德尔挑了一个最出乎他意料的问题, 以至于那一瞬间,夜翼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即便在夜色里, 他的背后好像也散发出无形的浓郁黑气。   迪克现在真的后悔了。   他绝望地想,警察署的同事在上班摸鱼时拉着自己看本周[超英大揭秘],如果他没有因为蝙蝠PTSD发作而选择义正言辞地拒绝,他就能知道这个节目里到底讲了什么荒唐的故事——那套罗宾制服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额……怎么说呢……”回过神来的夜翼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 斟酌着应该从哪里讲起, 但剪不断理还乱,越回忆越尴尬, 最后他自暴自弃地偏过头, 小声辩解:   “那不是丁字裤,我们一般称呼它为绿鳞小短裤, 而且他的长度到这儿呢……”夜翼抬起手在自己的大腿根部比划了一下, 在温德尔的注视里, 又默默将比划的位置往膝盖滑动了一寸, “我保证,那就是正常的热裤长度!”   “所以你真的会穿着它大冬天的在哥谭高楼上跑酷?”   “什、什么?”   迪克茫然地盯着温德尔, 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大脑里一团乱麻,明明夜晚寂静得甚至没有一丝鸟鸣,他却隐隐听到类似炸弹爆炸和火山喷发的声音。   他在温德尔的目光中挣扎, 眼神飘忽, 决定死不赖账:“你怎么知道是我?罗宾可是有四任呢!他们差点为我挂在蝙蝠洞里的绿鳞小短裤打起来, 每个罗宾都对小短裤爱的要死要活!”   闻言,温德尔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神色,他同情地望着在自己面前耍赖的夜翼,淡淡道:“那个罪犯赌咒发誓,那个罗宾有着最辣的屁股!”   ——事实上,那个罪犯还用了相当长的篇幅来论证首任罗宾光大腿的原因,他得出的最终结论是:罗宾下半身穿得这么暴露,就是为了让人们把视线集中在他短裤包裹下的屁股蛋子上。   在温德尔静静的注视中,迪克突然搞明白了自己刚才听到的声音究竟是什么——   哦,那是他社死的声音。   ……   夜翼双手交叉,安详端庄地放在胸前,沉痛忏悔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我后来有了新的制服,长裤的!”他补充道。   “你的罗宾制服,我是说,那套绿鳞小短裤的制服——是蝙蝠侠给你设计的吗?”温德尔露出了一个为难的表情,委婉道:“你不觉得这个颜色的制服在黑夜里有点显眼吗?”事实上,这已经大大超过了“显眼”的范畴,如果再装饰一下花边和遮阳帽,直接穿着它去夏威夷度假也是可以的。   迪克脸上动摇的神色相当明显,看得出来,他的脑海里正在作激烈的思想斗争。但不过几秒,他就轻松而愉快地做出了选择,他摊开手,毫无愧疚之情地把锅甩给了布鲁斯:   “是的,那其实也是他的制服。”   迪克露出了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堪称兴致勃勃地和温德尔科普:“蝙蝠侠以前拜师学艺的时候,他就给自己设计了这套光腿的制服,事实上,他年轻时还穿过……”   “不过没有照片。”迪克无不惋惜地哀叹。   “好吧,看来他长大后终于意识到了保暖的重要性。”温德尔的关注点截然不同,他耸了耸肩,视线停留在兴高采烈的夜翼身上,从多米诺眼罩一路下滑到连体靴,再从非主流发型一路扫到卡里棍。怀疑道:“所以你身上这套夜翼制服也是他设计的吗?”   月光下的夜翼穿着一件相当“华美”的制服。亮蓝色的紧身衣衬托着他的好身材,金黄色的边线完美地勾勒出他的身体曲线,宽大的立领和深V领口之下,起伏着若隐若   现的胸肌线条,因为激烈运动后沁出的汗水在蜜色的皮肤上滚动,就像是点缀在奶油蛋糕顶端的那颗红樱桃,散发着无言的诱惑。   “这套制服不好看吗?”夜翼大惊失色,“这是我单飞后的第一套正式制服啊!当然是我亲自动手设计的!”   穿着这套衣服夜巡,路过的布鲁德海文市民看了都说好,尤其受到女性市民的高度赞赏。   温德尔陷入了沉默。   过了许久,他委婉地暗示道:“最近降温了,这套制服看起来不够保暖。”   ……   但总而言之,无论是穿三原色小短裤制服还是连体紧身红蓝色制服,温德尔坚决反对动用童工,也不会允许即将迎来考试的未成年人牺牲自己的学习和社交时间去打击罪犯——他有必要和彼得好好谈谈“超级英雄”的事情。   温德尔一边思索一边向办公室外走去。   ……   于是站在办公室门口的布鲁斯和提姆就眼睁睁看着温德尔一脸沉思地与他们擦肩而过——他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就像是路过一株摆放的绿植或者绕过一个拐角那样没有任何表情波动地走远了。   看着温德尔的背影消失在墙角,提姆选择主动打破沉默,为了给自家的老父亲留一个面子,他甚至没有抬头看布鲁斯的表情,只是不动声色地建议:“你追上去吧,我可以一个人去报道。”   “不!”   布鲁斯言简意赅地拒绝了。   短短一个字,提姆愣是听出了平静语气下的委屈。   提姆难得的噎住了,正在犹豫要不要给自家任性的老父亲搭个台阶时,听到自己的头顶传来布鲁斯倔强的补充:“我送你去老师那儿报道。”   “我真的可以自己去……而且布鲁斯,你难道不想去调查赛尔德先生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吗。”提姆无奈地摊手。   布鲁斯的倔强永远不分时间地点,明明心里好奇的要死,却总是嘴硬得不行,非要别人再三请求才摆出一副勉强同意的样子。   果不其然,听到了提姆的再次“恳求”,布鲁斯从善如流地改变了说辞:“好吧,既然你想独立和老师沟通,那我就在外面等你。”   闻言,提姆抬头对着布鲁斯露出一个假笑,又低下头翻了个白眼。   但布鲁斯今天的运气实在不能称得上有多好。   他的步子刚一迈出,就被一个冲过来的少年撞了满怀。少年狠狠地撞进了布鲁斯的怀里,毛绒绒的头发甚至就擦在布鲁斯的下颌上。他的脑门和布鲁斯的胸肌来了个亲密接触,随后又被健硕而柔韧的肌肉给弹了回去,不由得倒退一步,站直了身子。   而布鲁斯堪称岿然不动,在彼得迷茫的目光里,他沉默了一瞬,随即踉跄着倒退半步,干巴巴地呻|吟:“啊,好痛。”   提姆露出了一个不忍直视的牙疼表情。   “抱歉、抱歉、抱歉!”彼得连连摆手慌张后退,反应过来之后又赶紧上前道歉。他仔细打量着男人的胸膛,恨不得立刻拥有超人的透视能力,看穿那衬衫之下的肌肉骨骼到底有没有被自己的力度弄伤。   “咳咳咳。”布鲁斯轻咳几声,示意彼得把目光放到他的脸上——而不是盯着自己胸看个不停。   等到彼得终于抬起他的面容,两人的目光一对视,布鲁斯几乎是立刻想到了自己蝙蝠电脑里的那个文件夹。   他身边的提姆不动声色地扶住了他的手臂。提姆的面上是一片真诚的关心,仰着头关切地望着布鲁斯,但他搭在布鲁斯手臂的手指却在彼得的视野盲区内轻轻敲打起来。   ——蜘蛛侠。   “提姆,我没事。”布鲁斯伸手拍了拍提姆的手背,示意他自己也已经发现,面上依旧一副慈父作派。唯有毫不知情的彼得看   着面前温馨的父子互动,露出由衷的羡慕。   彼得偏着头,盯着布鲁斯严肃的面容看了一会儿,不确定地问:“请问您是……韦恩先生吗?”   假装没认出来眼前的男孩是谁,布鲁斯态度散漫地点了点头。彼得立刻“哇”了一声,眼里充满了惊喜,他感叹道:“您不笑的时候,我差点就认不出来了。”   布鲁斯眯起眼睛,他不确定面前的高中生到底是在发自内心地感叹还是胆大包天地调侃。但一旁的提姆显然无所顾忌的多,他垂着头“噗嗤”笑出了声。   布鲁斯:不赞同的目光   “你叫什么名字?是这里的学生?”   应彼得的“请求”,布鲁斯露出了一个懒散的笑容——现在他就和彼得在电视上惯常所见的“布鲁西宝贝”别无二致了。   但当真面对布鲁斯气场全开的魅力攻击,彼得的脸不受控制地变得滚烫,害怕出糗的他飞快地将视线挪到了布鲁斯面前的地面,乖乖回答:“我叫彼得·帕克,是中城高中三年级的学生。”   提到校名,彼得突然意识到自己会急冲冲撞到韦恩先生的原因。他抬起头捕捉着布鲁斯的视线,急切地询问道:“请问您看到赛尔德先生了吗?——他应该刚从您背后的办公室出来不久,黑色头发,穿着一套银灰色的西装。”   “他刚走。”布鲁斯朝着彼得过来的方向一努嘴,小心眼地反问道,“你们没有\'撞\'上吗?”   布鲁斯有意无意地在“撞”字上落了重音,惹得彼得又尴尬起来,脸上的红晕浓得就像被扔到了太阳底下暴晒许久。彼得偷偷瞄着布鲁斯的脸色,想要弄明白韦恩先生到底是生气了还是随口调侃。   彼得不安地在原地挪动,球鞋轻轻摩擦着地面,俨然一副恨不得拔腿就跑的窘迫模样。就在提姆看不下去准备出声替彼得解围时,温德尔的身影再一次出现在走廊尽头。他站在走廊那端遥遥呼唤:   “彼得。” 第43章   彼得远远地瞅了一眼, 但温德尔的脸上辨不清喜怒,甚至连步伐都是不慌不忙,令人摸不准他的态度。   不知为何,彼得突然在脑海里回忆起好兄弟内德刚才对自己的“经验传授”——“所有刚从办公室出来的家长都会火冒三丈, 上次我好心站在办公室门口等我妈妈, 她出门就扭住了我的耳朵。彼得,兄弟, 听我一句劝, 你现在应该离\'战场\'远远的。”   彼得突然有些退缩, 他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把自己固定在原地。他从来没有如此希望这条走廊可以再长一些, 好让自己有足够的勇气迎接可能降临的狂风暴雨。   但温德尔还是走到了他的面前。   彼得垂着头, 看到温德尔那双洁净到反光的皮鞋出现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他不知道为什么,竟然闭上了眼。   ——然后他迎来了一个拥抱。   温德尔在走廊那头和彼得对视的第一眼, 就感受到了孩子的紧张。他棕色的眼睛瞪得又圆又大,像是受到了惊吓的小动物。如果彼得真的是一只小奶狗,温德尔毫不怀疑他这时候已经出现了飞机耳,甚至可能会紧紧夹住自己的尾巴。   无论成绩优异与否,“被请家长”始终都是学生时代的恐怖故事, 而彼得明显对此更为敏感。掉了马的蜘蛛侠还可以转身逃跑,但是在学校里的彼得无论有多么想夺门而出, 还是得乖乖站在原地。   温德尔摸了摸彼得没有抹发胶的、毛绒绒的棕色头发,轻轻将这个小家伙揽进怀里, 感受到彼得温热的身躯在怀里轻轻一颤,他了然地将他抱得更紧了一些:“彼得, 你真是个好孩子。”   彼得震惊地抬起头。   但他被温德尔抱在怀里, 看不清温德尔的脸, 只能听见温德尔的声调温柔地沉下去,带着一丝惊喜和欣慰:“彼得,你是担心我找不到你,所以特意来办公室门口接我的吗?你真是个贴心的孩子。”   彼得愣了愣,他的心头泛起一阵幅度微小的慌乱,像是有人往湖面投了一颗小石子,激起层层涟漪,来回迭荡。他将下巴轻轻搁在温德尔昂贵的西装肩领上,小心翼翼地伸手回抱了一下温德尔,害羞地小声回复:“是的,我来等你,但是好像来晚了。”   温德尔和彼得拥抱了一会儿,直到怀里的少年开始害羞地扭动起来,他才松开手臂,让红着脸的彼得像一尾游鱼般灵巧地钻出自己的怀抱。   布鲁斯和提姆都没有上前打扰,他们脸上挂着一模一样的微笑,像是被这温馨的场面深深感动,唯有两人眼底的冷静和深思揭晓了他们复杂的思绪。   提姆自然是在疯狂记录信息,将面前的一切都剥丝抽茧地放入自己的大脑数据库,以待来日取用。   而布鲁斯获取信息的方式则比提姆要更多——他一直在听温德尔的心音。但在聆听之前,布鲁斯不忘先在心底狠狠给托尼·斯塔克记上一笔。   尽管布鲁斯知道托尼·斯塔克可能不会非常靠谱,但是他没想到斯塔克竟然能荒唐到让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来做温德尔的“保护人”。   两眼泪汪汪的未成年彼得保护两眼泪汪汪的柔弱温德尔。   好,很好!真的是让人放心的不得了!   布鲁斯:Iron man sucks!   ……   【可怜的彼得,看把孩子给吓的。】   【得想个办法夸夸他。】   【直接夸是不是太突兀了?要是有个借口就好了……】   温德尔怜爱地望着彼得,内心却十分苦恼。当然,同时被迫“共烦恼”的还有布鲁斯。   随着温德尔的心音一句接一句在布鲁斯的脑海中响起,他盯着彼得的眼神越来越深沉。小蜘蛛摸了摸自己光裸的手臂,上面的汗毛一根接   着一根竖起,但蜘蛛感应却没有丝毫动静。   彼得:韦恩先生很危险!   蜘蛛感应:但并不完全危险!   彼得被布鲁斯的视线刺激地如坐针毡,当他终于忍不住想要开口询问时,布鲁斯像是有所感应一般,先他一步错开了目光。   布鲁斯上前一步,对着温德尔懒洋洋地笑道:“又见面了。”他朝着彼得努了努嘴,一副养尊处优的散漫样子,眼里有着任性却又不会冒犯的好奇神色:“你和这位帕克小先生是什么关系?”   “看来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已经认识了。”温德尔拍了拍自己身侧彼得的肩膀,迟疑了一下,才答复“我现在的身份应该算是彼得的叔叔吧。”——毕竟托尼是这个孩子的养父。   布鲁斯的笑容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秒:钢铁侠领养了蜘蛛侠?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但无论如何,先骂一句总没错。   布鲁斯:Iron man sucks!   不管布鲁斯有多腹诽托尼·斯塔克,他面上依旧是笑意盈盈地冲两人点头:“温德尔,你怎么会来中城高中?”   “我来替彼得开家长会。”——其实是被请家长了。   但在“陌生人”面前,温德尔还是赞同要给自家孩子留足面子。为了不让布鲁斯揪着彼得不放,温德尔岔开了话题,对着站在布鲁斯身边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乖巧提姆露出了一个轻浅的微笑:“这位是你家的……”想了下年龄,温德尔迟疑道:“第三子吗?”   “嗯哼。”布鲁斯也有学有样地拍了拍提姆的肩膀。   提姆扬起一个笑,上前一步,礼貌地自我介绍道:“您好,赛尔德先生,帕克先生,我叫提摩西·德雷克,目前在家中排行第三,你们可以叫我提姆。”   布鲁斯满意地捏了捏提姆的肩膀,目光流转间,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当着温德尔和彼得的面,布鲁斯漂亮的脸蛋上刻意露出了一个苦恼的表情,眉头拧起,下垂的眉尾压住了长长的羽睫,看上去颇有些忧郁,但那双钢蓝色的眼睛却如宝石一般熠熠生辉,带着一丝不经意的炫耀:   “提姆是今年哥谭高中十全赛校队的队长,趁着我不注意,这孩子就闯进决赛了。作为家长代表,我只好推掉集团会议来纽约陪他参加比赛了……这可真是甜蜜的苦恼。”   提姆神色复杂,要不是布鲁斯一直站在自己身边没动,他甚至想给自家老父亲当场来个全套检查,尤其是脑子。但布鲁斯的手还沉沉压在提姆的肩头,他只好忍气吞声地点了点头。   看到布鲁斯嘴角掩饰不住的得意笑容,温德尔的眼神逐渐深沉:炫孩子是吧?   然而单纯的男高中生彼得对大人之间的暗涛汹涌浑然不知,他咧开笑容,配合地鼓起掌,正要开口夸夸,却被温德尔一把摁住。   温德尔先是低头给傻孩子彼得丢了个怒其不争的眼神,随即抬头冲着布鲁斯露出一个做作的惊讶表情,眉梢微挑,带动着眼睛越发圆润明亮,方便让布鲁斯看清自己眼底的骄傲神色:   “好巧。”   温德尔把身旁的彼得往前一推,对上布鲁斯诧异的目光,露出了一个同款的苦恼表情:“彼得下周也要参加十全赛的决赛。”   轮到自己被夸了,彼得反而有些手足无措,只好露出一个腼腆的微笑。   这次轮到提姆一边赞许地点头,一边热烈地鼓掌。   “那恭喜呀。”布鲁斯假笑着说,他捏了捏提姆的肩膀示意孩子配合点,“提姆对此可做了充足准备,每天都认真学习,彼得你可要加油哦!”   温德尔的视线从提姆眼下堪称惨不忍睹的黑眼圈上划过,心下一紧,但面上却露出了自信的闪亮笑容:“还是提姆努力呀!我们彼得就不行啦,从来   不熬夜学习。仗着天赋就不刻苦,这是不对的。彼得,你要向提姆多多学习知道吗?”   布鲁斯放在提姆肩膀上的手指不由得一缩,笑容一僵。停顿了好几秒,他才若无其事地继续顺畅接话:“提姆就是停不下来。除了学业,他还坚持要去韦恩集团和卢修斯学习如何管理公司。卢修斯说,恐怕过不了几年,他就能提前退休让提姆接手集团了。”   提姆:不是布鲁斯你强迫我去集团打理公司事务的吗?   硬了,拳头硬了。   “那还是提姆听话!之前托尼想给彼得开后门,他却偏偏不要,非要凭自己本事通过斯塔克工业的考核去实习。碰到这种不肯继承家业,非要白手起家的倔强孩子,可真让人头疼。”   温德尔:炫娃好上头!   他长叹一声,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但手在彼得的肩膀上鼓励地拍了拍,毫无意义地传递了温德尔的赞许:“刚才我来学校时,看到几乎所有女生都在和彼得打了招呼,她们盯着彼得看个不停。这人缘,这吸引力,还得是我们彼得啊!”   布鲁斯沉吟片刻,缓缓张嘴:“我们提姆……”   “布鲁斯!”   提姆额角的青筋弹了弹,他终于忍不下去了。   看到提姆率先出声打断两个大人之间的交锋,彼得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崇拜地望着对面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   两个青少年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脸上找到了一丝无奈。   “布鲁斯,我该去报道了。”提姆抬起头,盯着布鲁斯。   “你要去报道吗?或者我可以带你过去,我刚才看到哥谭高中的校队了!”彼得积极自荐,跃跃欲试想要追随提姆的脚步离开这个疯狂的炫娃之地。脚下的地已经被彼得的脚趾扣出了一座复联大厦,如果再呆着这里,他毫不怀疑自己可以扣穿地心。   “太好了!”提姆从善如流,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自家的老父亲。临走时还不忘拆了布鲁斯的台,顺便给他来一次暴击:   “赛尔德先生,我父亲在哥谭为你茶不思饭不想,非要跟着我来纽约。”   “我从来没见过他如此在意一个人。他一定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总之我和彼得就不打扰你们啦,一会见!” 第44章   看着提姆和彼得携手逃之夭夭, 两个大人只好站在原地干瞪眼。   温德尔一会在心里含恨咬手绢,愤愤不平地想“彼得,我刚还夸你贴心, 现在就抛下了我”, 一会又尴尬地胡思乱想“什么叫做布鲁斯为我茶不思饭不想?”他和布鲁斯的感情难道不是纯粹的友谊吗, 为什么提姆说得这么暧昧?   ……等等!!布鲁斯不会真的对自己有意思吧?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如果布鲁斯真要谈情说爱,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回复……   纠结万分的温德尔站在原地望着孩子们离去的走廊尽头, 看盆栽,看瓷砖, 就是不肯和身边的布鲁斯对视。   布鲁斯虽然被自家孩子坑了一把,但他明显坦然地多,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温德尔,颇为有趣地欣赏温德尔稀罕的害羞模样。   一个打定主意不说话,一个装傻充愣看热闹。   两个少年超英的家长, 全美顶级的阔佬,就在中城高中朴素的走廊里站成了木桩, 各自摆出一副要在这里耗到天长地久的架势。   “叩叩叩。”   身侧突然传来玻璃被指节敲打的声音。   两人闻声转头。   只看到教导处透明的玻璃窗背后站着佩内尔主任, 她一手叉着腰,一手撑在玻璃窗上,面色不善地审视着走廊里多出来的两颗昂贵“盆栽”, 镜片反射出一道锋利雪亮的寒光。   而她背后的格子间里,女老师们探出了头,她们眼神火辣地盯着玻璃窗。当布鲁斯和温德尔转头回望时, 她们又纷纷含羞低头,抚摸着垂在颈侧的秀发, 故作不经意地低眉浅笑。   听到身后传来的年轻女教师的吸气声和娇笑声, 佩内尔主任的眉心跳了跳, 眉间的川字纹深得堪比沟壑。看着面前两个衣着华贵但一脸傻乎乎的阔佬,她不耐烦地质问道:“你们两位家长站在这里有什么事吗?”   温德尔乖巧地摇了摇头。   布鲁斯一歪脑袋,无辜地回复:“暂时没有,老师。”   佩内尔主任几乎是被两人给气笑了,她撑在玻璃窗上的手再次敲击起来,像是鼓点又像是倒计时,记录着她所剩无几的耐心逐渐流逝的过程。   “直走,左拐,电梯到一楼。”佩内尔主任冷冰冰地下了驱逐令,“那里有咖啡吧,可以供两位促膝长谈。”   “好的、好的、好的。”   听出来佩内尔主任话语里毫不掩饰的送可意味,温德尔忙不迭地点头。这下子他也顾不及什么尴尬疑惑了,拉着布鲁斯的手转头就走,速度之快和刚才的提姆和彼得有得一拼。   布鲁斯一边任由温德尔拉着自己向前冲,一边还不忘回头朝办公室里的年轻老师们附赠一个“布鲁西微笑”,惹得佩内尔主任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   捧着咖啡缩进布制座椅里,温德尔终于被迫和布鲁斯单独面对面。   咖啡蒸腾的热气缓缓上升,又在两人之间四下散开,再一次清晰地凸显出彼此的面容。经过佩内尔主任的“驱赶”,刚才两人的尴尬就如同这雾气一般散落了大半,温德尔轻咳一声,将杯子搁到两人之间的木桌上,终于开口:   “布鲁斯……”布鲁斯好整以暇地抬头,自从看到温德尔陷入窘迫之后,他反而一直面带笑意,此刻他闻声与温德尔的对视。   “我有喜欢的人了。”   话音刚落,温德尔明显感觉到这个咖啡吧的空调好像坏了,他和布鲁斯的这个角落像是被瞬移到了寒冷冰原,无形的风雪从布鲁斯的背后席卷而来,大团大团的雪花吹开视线,让温德尔看不清布鲁斯的神色。   “哦?我一直没有听说啊。”布鲁斯终于开口了,他脸上的笑容就像是玻璃橱柜里永不会变的塑胶模型,“是哪   个幸运的小姑娘……或者小伙子?”   这次,反倒是温德尔沉默了。   随着温德尔沉默的时间越久,他刚才的话语也逐渐变得像一句没有编好下文的托词或谎言,要是其他人在这,恐怕就会坚定不移地认为温德尔刚才在撒谎,他并没有喜欢的人。   但布鲁斯能听到温德尔的心音。   【应该怎么和布鲁斯说呢……布鲁斯和他的关系似乎不太好。】   【布鲁斯好像对他一直意见挺大的。】   【而且他们还传过绯闻……】   布鲁斯无声地听着,他的心里涌现出一股微妙的情绪,酸涩,温热,但他的头脑像是完全独立的机器,冰冷精准地跟随着捕捉到的信息进行人员筛选。   和布鲁斯关系不太好?   ——那可太多了。   意见挺大?   ——还是排除不了几个,鬼知道他为了掩饰自己身份,拿“布鲁西宝贝”的名头肆意评价过哪些名流贵族。可能和他关系一般的正经人都挺讨厌举止轻浮的布鲁西。   传过绯闻?   ——如果可以把“布鲁西宝贝”的花边新闻收集起来编辑成书,大概会比《哈利·波特》七册叠起来还厚,精彩程度也可以和小男孩魔法界冒险不相上下。   更别提有太多无良小报为了养活自己而任意编排布鲁斯·韦恩的私生活,但凡是个女性……好吧,自从LGBT运动发展以来,但凡是个人类,只要出现在和布鲁西时空重叠的地方,她/他的名字就有可能和布鲁斯·韦恩并列出现在新闻头条,再随便从“激情一夜”“新欢旧爱”“一掷千金”中抽一个词汇就足够打发大众的偷窥欲了。   因为温德尔的心音,布鲁斯难得开始认真反思。   自己过去对于“绯闻”来者不拒、一律笑纳的行为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或者如今应该提前做好“转型”准备,比如开始打造“浪子回头”人设?   【我本来是不信的,可是主笔那篇新闻的可是卡拉克·肯特啊!他们关系那么亲近,肯定知道内情,或许这事是真的……】   这句话的信息含量极大,指向也足够明确。   自从达米安被赶去上学,布鲁斯已经好久没有体验过这种心梗的感觉了。   布鲁斯的嘴唇颤抖着,突然有种赶紧离开这里的冲动。   与此同时,温德尔像是下定了决心,漂亮水润的矢车菊色蓝眼睛里划过了一抹歉意:   “我喜欢的人,是蝙蝠侠。”   ……   “布鲁斯,你还好吗?”   得到准确的名字之后,坐在温德尔对面的布鲁斯就彻底僵成了雕像。   刚才萦绕在两人之间的寒气冷意已然消失无踪,以至于布鲁斯看起来就像是被扔到夏威夷的冰雕,有一种不合时宜的古怪和狼狈。他面上凝固着一层难以言表的复杂表情,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生动起来,一会是恼羞成怒,一会是怅然若失,最后终于化作了一丝无言的愧疚……   等等,愧疚?   【所以布鲁斯和蝙蝠侠真的是一对,或者至少曾经是一对。】   自以为从布鲁斯脸上看出“正确答案”的温德尔十分笃定。   但转瞬又开始烦恼懊悔,自己刚才不应该将名字坦诚相告的。这无疑深深“刺激”到了脆弱的布鲁西,他久久不能回神,恐怕就是沉浸在和前男友的回忆之中……   “我……”布鲁斯终于张了张口,从有点干涩的喉咙里吐出一个单词,但随即又缄口不言,拿起桌上的咖啡像喝威士忌一样猛灌一口。咖啡表层被他粗暴弄乱的拉花就像是他的心情,一团乱麻。   “我知道的。”   趁着布鲁斯灌咖啡,温德尔倒是体贴地接话,他眼里的愧   疚就像是阳光下的镜子,闪闪发亮,同时照出了布鲁斯的尴尬和狼狈。他温声说道:   “我知道你们还相爱,我绝不会打扰你和蝙蝠侠的!”   “噗——咳咳咳咳。”   布鲁斯一手匆忙将咖啡搁回桌面,一手扯过纸巾捂住自己的嘴巴,他被咖啡呛到了,一时半会只能干瞪着眼,完全说不出话。   看着布鲁斯那么激动,温德尔心里的愧疚更胜。   像是为了弥补自己的错误,证明自己的决心,温德尔捏了捏拳,拿出手机,当着布鲁斯的面点开自己的推特:“我现在就取关蝙蝠侠。”   布鲁斯眼睁睁看着温德尔点进了蝙蝠侠官方账号,又毫不留情地点击了取消关注。温德尔似乎还嫌不够,一连取关了所有关于蝙蝠侠的的账号,从“蝙蝠侠哥谭平民后援会”到“蝙蝠侠最新实拍粉丝供图bot”再到“阿卡姆粉丝团预备役”……一连取关了十多个账号。   “我竟然不知道你关注了这么多……”布鲁斯的视线从“阿卡姆粉丝专拍蝙蝠侠高清特辑”上划过,看到一张自己暴打企鹅人的照片,难得地噎了一下,“奇奇怪怪的账号。”   “事实上,[蝙蝠侠布鲁德海文粉丝后援会]最初还是我在运营的,后来我比较忙,就交给了副会长管理,他在警察署任职,对蝙蝠侠有特别深的研究,交给他我很放心。”温德尔眼里流露出怀念的神色,但当对上布鲁斯的眼睛时,他又立刻严肃起来,比划出一个“割席”的手势,坚定道,“今天开始,我就和蝙蝠侠划清界限。”   布鲁斯·蝙蝠侠·韦恩:倒也不必   “温德尔……”冰雕终于完全融化了,露出了布鲁斯一脸纯粹的无奈表情,“你搞错了,我和蝙蝠侠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   温德尔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重重点头,脸上却写着“我都懂的”四个大字。   “我和他,就是普通的资助关系。”布鲁斯强调,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真诚。但温德尔知道布鲁西在调动表情方面的确很有天赋,尤其是配上他的那一双迷人的眼睛,几乎堪称无往而不利,就算他说太阳从西边升起,被他迷得晕头转向的人也会毫不犹豫地点头肯定。   但温德尔明显不吃这套,他一针见血地质疑道:“可你资助了整个正义联盟,除了蝙蝠侠,你没和任何人传过绯闻呀。”   布鲁斯沉默了。他纠结了一会,脸上浮现出挣扎的表情,漂亮英俊的五官皱成了一团。   但最终,他不情不愿地摸出了手机,打开推特,点进搜索栏,从回忆里翻找一番,颤抖地打下一连串具有恐怖意味的标签:   [超人x布鲁斯]   [绿灯侠x布鲁斯]   [神奇女侠x布鲁斯]   ……   他捏了捏手机,像是不忍卒视,几乎是扔一般地将手机丢给了温德尔。   温德尔疑惑接过,低头一看:屏幕上是超人公主抱布鲁斯的照片,往下滑,还有布鲁斯坐在绿灯侠制造出的梦幻公主大床上,被绿灯侠一路牵引着从哥谭上空飘然而过的视频,更令人惊讶的是,甚至还有神奇女侠壁咚布鲁斯的图片……   和普通人放在一起,布鲁斯毫无意义地出现在左位。   但对上正联的超级英雄,所有的网民难得一致地赞同右位才是布鲁西宝贝的归属,就连记者在拍照时都会刻意捕捉布鲁斯躺在超英怀抱里脸上的那抹狼狈和娇羞……   “我说过不要公主抱,但是超人坚持说救我时太匆忙,没来得及调整。”   “绿灯侠的恶趣味还有人不知道吗?你仔细看,我的手当时被他锁在了那张大床上!不然我宁可从哥谭的高空跳下来,也绝不坐在那上面丢人。”   “神奇女侠当时在和我商量事情。我坚决反对将冰淇   淋机弄进瞭望塔大厅,而她正在努力说服我……顺带一提,最后她还是成功了。”   “所以,这些奇奇怪怪的绯闻都不是真的!”布鲁斯争辩道,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脸颊上浮现了一抹薄薄的粉红,像是点缀上去的胭脂,看起来格外惹人怜爱。“我和那些超级英雄,只是纯粹的投资关系!尤其是蝙蝠侠!如果非要我说最喜欢哪个英雄,我最喜欢——”   他偏了偏头,眼神牢牢锁定在温德尔的脸上,嘴唇轻启:   “神眷!”   这下是温德尔僵成了雕塑,他捏着布鲁斯的手机,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但布鲁斯似乎对此毫无知觉,他还沉溺在和蝙蝠侠的“绯闻关系”中而愤愤不平,喋喋不休地继续抱怨:   “神眷的翅膀看起来就很柔软,被他用翅膀包裹听上去就很棒,多么好心又温柔的英雄啊。但如果你遇上蝙蝠侠,你还得小心他别被他手臂上的倒刃划伤……怪不得他从来不搀扶别人,也不送他们回家!”   “神眷的银发金眸很漂亮,蝙蝠侠戴头盔,声音还很吓人。”   “神眷会飞,蝙蝠侠只会用钩爪。”   “神眷……”   “咳咳咳咳咳咳。”温德尔右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勉力掩饰自己的尴尬。   布鲁斯的彩虹屁越吹越荒唐,甚至隐隐有朝着超英饭圈踩一捧一的趋势发展。   要不得,要不得!   温德尔比划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无奈道:“我记得你上次在宴会上谈及最喜欢的英雄时,信誓旦旦地对大家说,神奇女侠已经完全把你征服了,她是你见过最独特的女性。”   布鲁斯的表情一僵。   “还有上上次,你在一众记者面前大肆夸赞超人的腹肌,并指明要超人的专访报社《星球日报》,超人的专访记者克拉克·肯特来给你做报道,就是为了可以更距离追星。”   布鲁斯欲言又止,他脸上的表情就像是温德尔给他的俊美脸蛋来了一拳,有种别样的狼狈。   温德尔却还不愿意放过布鲁斯,他双手环胸,不客气地继续:“还有绿灯侠……”   “停停停停!”   布鲁斯露出一个惨不忍睹的表情。   “那个就别说了!我再也不会靠近任何一个靠着想象力造物的英雄了!尤其当这个英雄格外以‘英勇无畏’著称!”   “嗯哼。”温德尔不置可否,挑眉好笑道,“这么说来,你的那些绯闻起码还是有一部分是真的。”   “你说神眷是你目前最喜欢的英雄,我真担心不久之后你就会和他闹出绯闻。”   布鲁斯故作羞窘地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实际上则在倾听着温德尔的心音,但和之前一样,一谈到“神眷”,温德尔的心音就一片杂乱,不过今天倒是有一句“不要绯闻不要绯闻”倒是格外清晰。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像是下雨天被主人残忍赶出家门的小猫,只能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哀哀叫唤,布鲁斯的声音里尽是一番哀婉和幽怨,“再说了,神眷已经好久没出现了,他没有官方推特,就连他的[神眷大都会后援会]最近发的材料也越来越少了,他们都说神眷已经离开了大都会。温德尔,你觉得呢?”   “啊?我对神眷关注不多。”温德尔躲开了布鲁斯的目光,打了一个哈哈,“不过想必他很快就会回来吧,毕竟人们都是如此需要英雄。”   但被布鲁斯一问,温德尔的心里也隐约感到奇怪:自从来到纽约之后,995像是陷入了沉睡一般,一直没有出声,系统任务更是迟迟没有刷新,始终还定格在【大都会主线任务已完成】的字样上。若不是卡槽里的卡牌依旧可以使用,温德尔甚至怀疑系统已经悄无声息地解绑了。   温德尔的神游   引起了布鲁斯的不满:“神眷可是救过你,你对他怎么这么冷淡?”   布鲁斯替神眷打抱不平,看样子是非要温德尔说出个子丑寅卯才肯放过他,“我现在还没搞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喜欢蝙蝠侠,神眷哪里比蝙蝠侠差?我之前就以正义联盟资助者的身份,要求超人把神眷招揽进正义联盟,可惜一直没什么进展。”   “拒绝拉踩,拒绝拉踩!”   “每个英雄都是独一无二的,拥有他们是我们世界人民的荣幸。我对他们都抱有着同样的崇高敬意。”   温德尔不愧是传媒公司的大老板,很有觉悟地连连摆手,用词之谨慎,态度之官方,令人完全挑不出错,甚至连面上的表情都是一副义正言辞的正经模样。   “温德尔,你说神眷喜欢什么类型的英雄?等他下次出现,他会同意加入正联吗?”   “等他加入了正联,我就让韦恩集团立刻专门成立一个运营部门,专门负责神眷的形象打造,你看看推特上的图,像素这么低,怎么体现出我家神眷的美貌?”   ……   布鲁西对神眷非常执着,他似乎打定主意要向温德尔证明神眷才是自己唯一的真爱。不仅一直缠着温德尔说个不停,还将推特上关于神眷的报道一条条读给温德尔听,并言之凿凿要模仿温德尔,为神眷搞一个[神眷哥谭粉丝后援会]。   看着面前突然难搞起来的布鲁西宝贝,温德尔的就差掏出手绢擦汗了。   温德尔,aka神眷,被迫听着自家好友,现任哥谭粉头,在自己面前大谈特谈神眷的超英发展路线。耗资之巨大,规划之精细,简直令所有的正联英雄闻者落泪,听者伤心,更能令韦恩集团的现任CFO(首席财务官)卢修斯激动到手撕活人。   “布鲁斯,告诉你一个消息。”   思考了片刻,温德尔露出了一个假笑,打断了喋喋不休的好友。对上布鲁斯疑惑的目光,温德尔清了清嗓子,公布道:   “神眷已经有投资人了。”   “——就是我本人。”   ……   温德尔已经做好迎接或暴跳如雷的布鲁斯或伤心哭泣的布鲁西,但这两者都没有出现。布鲁斯竟然只是冷静地坐在温德尔的对面,唇角竟然隐隐噙着一抹笑意。   温德尔:完了,布鲁斯都气笑了。   布鲁斯面上带着诡异的温和笑意,但更令感到温德尔毛骨悚然的是,他堪称和颜悦色地轻声问:“所以你和神眷早就有接触了?”   迎着布鲁斯堪称探照灯一般的炯炯目光,温德尔抿紧了嘴唇。   见温德尔陷入沉吟,布鲁斯的笑意越深。   他微微眯起眼睛,上下眼睑的睫毛合成了一深邃的阴影,阴影背后的目光如同鹰隼般锐利,像是寻找猎物破绽一般,捕捉着温德尔脸上任何一丝的可疑表情。   他声音柔和但言辞咄咄逼人,再一次发问:“温德尔,你们是什么时候见过的呢?——大都会事件里,在神眷来之前,你就已经昏迷了吧?”   迎着布鲁斯审视的目光,温德尔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虽然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第一个将神眷和自己联系起来的,竟然是他素来游戏人间,没个正经的好朋友布鲁斯·韦恩。   将早就准备好的Plan ABCD从记忆库里掏了出来,温德尔抬眸,看着对面好整以暇的布鲁斯,毅然挑出最容易吸引人注意力的借口。温德尔点了点头,开诚布公地交代:“布鲁斯,我和神眷当然见过了。”   温德尔换了一个更轻松的姿势,微微俯身,像是在和布鲁斯交换秘密,轻声道:“你应该知道的吧,神眷的代号可是网友投票选出来的。”   “但恰好,坐在你面前的,就是全美最大的传媒公司总裁。网友的投票就是在赛   尔德传媒的[超英板块]发布的,一切都在我们公司的掌握之中。”   “我记得当时,网友投票选出来的第一名是[天使]。这和别的超级英雄比起来,就有点太直白,太简陋了是不是?”温德尔毫不客气地再次吐槽了一遍[天使]代号,面上一副指点江山的自信模样,完全镇住了坐在对面的布鲁斯。   布鲁斯的眼里闪过一丝怀疑,想要再次聆听温德尔的心音。   但奇怪的是,这次仿佛有无形的屏障将两人相隔,温德尔的内心没有一丝动静,仿佛深海般寂静。他只能谨慎地保持了沉默,静候温德尔的下文。   “而就在那天晚上,神眷找到了我。”那方的温德尔面带微笑,侃侃而谈,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他将自己的独家代理权交给了我们赛尔德公司。既然是我赛尔德资助的超英,必然得有一个好听的代号,所以最终敲定了[神眷]。”温德尔摊了摊手,冲着布鲁斯露出一个略带得意的笑容,“真遗憾,布鲁斯,你来晚了。”   布鲁斯心底生疑,但面上却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样,质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和神眷的关系非同寻常,有必要为他打掩护。你看你,还不是嘴上说着讨厌蝙蝠侠,背后却偷偷和他谈恋爱。”   温德尔朝着布鲁斯眨了眨眼。   布鲁斯涨红了脸。 第45章   布鲁斯不由得露出了一个苦笑。   但温德尔却误会了这个苦笑的意思, 以为布鲁斯正在为失去神眷的资助权而黯然神伤。他不由得安慰自己的好友:“你刚才说,神眷没有推特,让您很伤心, 是吧?——要不这样, 我回去就和他商量一下,给神眷开一个官方账号,保证都是高清美图, 比绿灯侠的自拍还要清晰的那种。”   布鲁斯:“……好。”   温德尔:糊弄成功!   温德尔还没来得及窃喜多久, 布鲁斯却又再次加码。他摆出一副崇拜的样子,向温德尔恳求道:“温德尔,你能不能联系到神眷?让我见他一面吧!我真的好喜欢他!”   温德尔下意识想要拒绝。   但道高一尺, 魔高一丈。布鲁斯看着温德尔脸上的拒绝神色,立刻抢先一步,抛出了极具诱惑力的筹码:   “我那儿有正版的蝙蝠镖!”   温德尔:!!!   就连阿卡姆的那群顶级哥谭罪犯,都没有几个能搞到蝙蝠镖!某不知名企鹅头像的企业家曾多次针对蝙蝠侠回收蝙蝠镖的行为在蝙蝠侠的推特下进行谴责——“蝙蝠镖扎到了我的身上, 那就是我的了!你不能把我关进阿卡姆之后就把蝙蝠镖拿走!那是我的!”   没有人能拒绝蝙蝠镖!   所有的蝙蝠侠粉丝都对此日思夜想,梦寐以求。   “好!”温德尔立刻重重点头, 毫不犹豫地决定出卖马甲,露出一副大义凛然地模样, “我给你安排上,不过只是私下见一面——不准调戏神眷,不准色|诱神眷, 更不准对他动手动脚!”   布鲁斯自然无不应允。   “另外……”   温德尔向前压低身子, 布鲁斯以为温德尔还有什么想要交代, 也配合地俯身。   温德尔谨慎地张望了一下四周, 将唇贴向布鲁斯耳边, 搓了搓手, 一半迫不及待一半不好意思地追问:“你那里有多少货,我全都要。”   布鲁斯:……   “只有一个,再多没有。”   “几成新?”温德尔急切地追问,“什么时候给我?”   “……全新。”布鲁斯一脸无语地从温德尔的唇边抽走了脑袋,意味深长地暗示,“蝙蝠镖很受欢迎。如果神眷迟迟不来与我见面,我就会很伤心很失望。我一伤心一失望,说不定就会忘记放蝙蝠镖的地方——韦恩庄园实在是太大了,我住了这么久,还没能把每个房间都逛一遍。”   温德尔闻弦而知雅意:“立刻安排!”   布鲁斯满意地点头。   达成一致的两人都冲对方露出了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纷纷觉得这笔交易实在太划算了。   温德尔在心底吹着口哨给布鲁斯贴上了一个[蝙蝠侠前男友]标签。   而布鲁斯也毫不客气地将温德尔和神眷之间连上了一条关系线,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在旁边备注道:关系不明——有待考察。   两人默契地共同举杯,相视一笑。   因为愉快的交易,冰冷的咖啡甚至比昂贵的香槟尝起来还要更可口。   就在布鲁斯和温德尔已经开始愉快商量如何投资中城高中的咖啡吧时,两个消失多时的少年终于出现。   彼得三步并两步蹦到了温德尔的身边,他的额角带着一层薄薄的热汗,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兴奋。而一身西装的提姆看起来就沉稳的多,远远缀在彼得的身后,只有看到了布鲁斯时,他脸上才露出明显的无奈神色:   “布鲁斯,家长代表也得过去签字报道。”   温德尔和布鲁斯顺势告别、   临走时,温德尔还是按捺不住,回头冲布鲁斯无声地嘱咐道:“蝙蝠镖。”   布鲁斯忍俊   不禁地回以一个“神眷”口型,就被实在看不下去的提姆给拉走了。   “温德尔!你知道吗?提姆的电脑技术可厉害了,他的同学跟我打赌说,提姆绝对是个黑客!而且还是那种技术好到可以黑进五角大楼的那种顶尖黑客!”布鲁斯和提姆一走,彼得就按耐不住话痨的属性,迫不及待地和温德尔分享了刚刚的见闻,“我悄悄去问了提姆,你猜怎么着?他居然真的可以黑进五角大楼!”   “不过他签了协议,已经好久不这么干了。这说明什么?”彼得的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崇拜之情,“这说明他可能在初中的时候就已经是电脑大师了!韦恩先生是正义联盟的资助者……温德尔,你说会不会是钢骨教提姆的呀?”   “为什么不是蝙蝠侠呢?”   “哦!也有可能!毕竟蝙蝠侠无所不能。”彼得飞快倒戈,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一脸信服。   温德尔好笑地拍拍他的肩膀:“十全赛有这么强大的对手,看来彼得你也要多多加油了!”   温德尔站起身,看了下时间:“已经快放学了吧?如果你没事的话,我带你去吃大餐?”   “啊?”彼得怔愣了一下,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即便四周无人,依旧十分谨慎地小声说道:“可是我该去巡逻了。”   “可是纽约我人生地不熟的,单独用餐也好害怕啊。”温德尔垂下眼帘,露出一副落寞的神色,“遇到汤姆森那样的劫匪还好,要是遇到了……”   随着温德尔声音渐渐微弱,彼得的保护欲却像气球一般膨胀了起来。与此同时,斯塔克先生的嘱托在耳边响起,保护温德尔的冲动从未如此明晰而迫切。   “好的,温德尔,我陪你去吃饭!”   彼得重重点头,以手作拳,在自己的胸口上锤了一击,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模样。   “那我们出发吧。”   一扫脸上的失落,温德尔愉快地眯起眼睛,当即就带着彼得坐车出发。   兴奋的彼得明显已经把温德尔出现在学校的原因完全抛之脑后。他一脸好奇地探索着豪车上的迷你吧台,不时发出惊叹声。   看着此刻快乐的彼得,温德尔突然于心不忍——   可怜的彼得并不知道,他们一会的确是去吃大餐。   但大餐之后,还有更重要的环节——“好好谈谈”。   ……   温德尔和彼得正身处曼哈顿区的“天穹之顶”,这家以意大利菜肴闻名的餐厅。光听名字就知道,这家餐厅可以说是整个曼哈顿地理位置最高的空中餐厅,全面的玻璃结构能让食客俯瞰整个纽约。在晴朗的夜晚,不夜城闪烁的霓虹就像银河,千万颗闪烁的星子流淌在脚下,让人在享受美食的同时,可以一览城市的繁华。   尽管风景十分梦幻,但整个餐厅的定位还是偏向商务,是企业家们最爱的小酌之地。纽约最顶级的一批资本家在需要互通行业消息或者沟通内部感情时,往往都将这里列为首选之地。因此当穿着随性T恤的彼得出现在电梯门口,迎宾的侍从没能很好的掩饰惊讶。   温德尔淡淡瞥了一眼侍从,侍从立刻调整好了表情,露出了和往常别无二致的礼貌笑容,面不改色地弯腰伸手给彼得引路。   温德尔摸了摸彼得的头发,少年紧张的身体在他的安抚下变得逐渐松弛柔软,温德尔微微俯身在彼得的耳边安抚道:“没关系,我在这儿有个单独的小型包厢,那儿非常隐私,不会有人看到我们。”   “这儿的披萨很好吃,我猜你会喜欢。如果你觉得不自在,我们就换家。”   彼得连连摆手:“不用了,温德尔,就这里吧!”放松之后的彼得非常坦然地和侍从朝前走去。刚开始出道成为蜘蛛侠的时候,彼得经常受到各种各样的注视,那个时候彼得也会手足   无措,经常做完好事就荡着蛛丝逃跑。但现在的蜘蛛侠已经可以坦然站在游客中间,配合他们拍照留影,区区餐馆,反正没有熟人,彼得自然……   “呃、呃、呃……”   彼得吓得连续倒退三步,正好撞进温德尔的怀里。他下意识转身躲到温德尔的身后,把自己缩成一团,内心祈求是自己看走了眼。但转念一想自己的蜘蛛感应似乎从未出错,又只好苦恼地祈祷对方刚才没有发现自己。   “怎么了,彼得?”   温德尔一脸疑惑,引路的侍从也是丈二摸不着头脑,停下了脚步,在原地踌躇地看着温德尔。   彼得捏着温德尔的西装衣角,好像温德尔是一堵城墙可以替他挡住所有的视线。等了许久,他才小心翼翼地从温德尔的肩膀处探出两只眼睛——面前除了侍从和温德尔,再无别人。明亮的灯光映照着华丽的走廊,隔道的盆栽阻绝了所以的视线和声音,只有餐厅小提琴乐队演奏的美妙音乐在远处响起。   看来自己没被发现!   彼得长吁一口气,从温德尔的身后蹦了出来,尴尬地解释:“刚才看走眼了,以为遇到了熟人。”   “熟人?”温德尔调笑道,“在这里遇到的熟人,可得上去打个招呼啊。”   温德尔眼瞧着彼得张口结舌,他婴儿肥的脸蛋开始充血,最后慢慢涨起绯色。彼得在口腔里轻轻咬了咬自己的颊肉,努力想让面部的所有肌肉安分地呆在原位——但他很快挫败地跨下肩膀,放弃了无谓的努力,任由羞耻的气息充斥全身。他抬起一双琥珀般的晶莹眼眸,朝着温德尔发出讨饶的信号。   “好吧,年轻人总是有自己的小秘密。”温德尔笑着朝侍从轻抬下颌。侍从立刻收回了视线,继续在前面带路。   温德尔在“天穹之顶”南面有一个小小的包厢。与其说是包厢,也可以说是一个雅座。   两人的面前是一张定制的鎏金餐桌,一块雅致的餐布铺于其上,餐布的四个角落都用金线绣着玫瑰的花纹,有一种繁复瑰丽的美感。两人的南侧,就是巨大的弧形玻璃,灯火在下,星光在上。纽约的晚上已经颇有寒意,在这个高度,更是寒风凛冽。但玻璃的防震和隔音效果显然都是一流,确保用餐的食客不会被任何杂音给打扰。   剩下三面则都是特质的玻璃挡板,温德尔和彼得身后的挡板都是磨砂的,防止两人被外客窥探,唯有进入包厢的那面墙用了非常新奇的材质,在里面用餐的食客可以自由调节玻璃的透明度,可以从玻璃往外看到大堂酒吧和舞池里衣香鬓影的其他顾客,也可以选择设置成完全不透明,给内部留下一片只有星空和随行者的私密空间。   但无论如何,只能由内向外观望。从大堂向包厢看,玻璃却又是完全磨砂,阻绝了所有窥探的视线,确保了包厢用餐者的隐私。   温德尔和彼得在餐桌的两端落座,侍从正要向两人递上菜单,温德尔用意大利文低声吩咐了一句,侍从点点头,带着原本备好的文字菜单走出了包厢,过了一会,拿着一本巨大而崭新的菜单放到了彼得的面前。   彼得打开菜单,映入眼帘的是各类菜肴的图片,图片的下方不仅写着菜肴的意文名字,还都贴心的标注了英文,正好方便彼得点菜。   但彼得是个非常贴心的孩子,除了第一眼被看上去颇有冲击力的佳肴照片给吸引,反应过来之后,他立刻开始寻找这些菜肴的标价。但翻了几页,搜遍了所有的角落,连一个数字都没找到。   “是没有喜欢吃的吗?”将彼得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但温德尔故作不知,反而摆出一副忧伤苦恼的模样,似乎彼得迟迟没有点餐是因为没有找到喜欢的菜,而这让温德尔感到万分抱歉。   “那我推荐玛格丽特披萨,红酒焗羊排,烤冰岛哈里布特鱼配土豆沙拉和番茄龙   虾意面。”温德尔温声推荐,彼得对此更是毫无意义。   “再来两罐可乐吧。”侍从离去之时,温德尔补充道。   ——彼得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趁着上菜之机,温德尔决定赶紧展开正题,他清了清嗓子,确保彼得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在自己身上,才缓缓开口:   “彼得,你一直没有问我,佩内尔主任和我到底聊了什么。我猜,你应该对此有点好奇?”   彼得点了点头,但放在桌面下的手却悄悄捏紧了桌布:“……佩内尔主任说了什么?”   看出彼得的紧张,温德尔放柔了语气:“佩内尔主任和我聊了很多,她夸你是个十分优秀的学生,在化学方面尤有天赋。但是她希望你接下来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十全赛上。她告诉我,学校的老师对你获奖抱有很大的期待,他们都很看好你。”   彼得抚弄着手心的桌布,摩挲着上面微微有些刺手的金线玫瑰,忍不住怀疑道:“佩内尔主任对我逃学的事可生气了,他真的没有和您说其他的吗?”   “有啊,你这次逃学有好哥们内德帮你掩护,她对此感到非常欣慰。不过佩内尔主任让我对此保密——现在你也得保密哦。”温德尔眨眨眼。对面的彼得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容。“不过,佩内尔主任说,你似乎对挑选朋友非常谨慎,与此同时,你又不怎么参与学校的社团活动,导致她有点担心你的朋友数量。除了内德,你还有其他的朋友吗,彼得?”   彼得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他掰着手指数道:“内德,丽兹,MJ,哈……”说到这,彼得突然一个激灵住了口,随即用干笑作为掩饰,“哈、哈、哈……或许就这么多?”   温德尔却没能轻易被彼得糊弄过去,他一针见血、直击痛点:“你是不愿意交朋友,还是没时间交朋友?”   彼得情不自禁地捏紧了手心的桌布,玫瑰花被揉成了一团,将摩擦掌心得微微发红。他避开温德尔的目光,小声替自己申辩:“我每天必须要去巡逻,的确没有太多时间。另外,除了内德知道我的秘密身份,和其他人交流时,我都要时刻提醒自己不要说漏嘴,这对我来说的确有点累……”   对于彼得保护自己真实身份的做法,温德尔颇为赞同:“彼得,你做的没错,无论如何,你需要保护好自己的真实身份。虽然你的父……托尼,他公开了自己的身份。但你想必也听说了,即便他是钢铁侠,又是全世界最有钱的军火商之一,那些恐怖分子依然炸了他的别墅,甚至绑走了佩珀。那段时间他过得相当狼狈。”   “隐藏真实身份能够保护你的朋友和家人免于敌人的威胁,同时也可以为你减轻很多公共舆论方面的不必要烦恼。”温德尔严肃道。   彼得认真地点了点头,他很开心温德尔和自己有着相同的见解:“是的,温德尔,我不怕别人冲着蜘蛛侠来,但这些危险不应该牵涉到我的朋友们。”   彼得松开掌心,将手从餐桌下面抽了回来,放到了桌面上,朝着温德尔露出一个笑容。   与此同时,包间的门被侍从敲响。他们鱼贯而入,将一盘盘精致的菜肴放在两人中间。浓郁的香味,艳丽的色泽,令原本不是很饿的彼得突然食指大动,喉结不由得上下滚动,眼睛更是直勾勾地盯着自己面前那盘有着浓郁番茄芬芳的龙虾意面。   侍从将可乐当着两人的面打开,正要倒入精致的高脚杯里,却被温德尔制止。温德尔笑着将整罐可乐和一根吸管递给了彼得,眨眨眼:“我猜你更喜欢直接喝。”   彼得接过冰可乐,罐装的可乐随着两人的传递发出咕嘟咕嘟的气泡声。彼得满足地灌了一大口,感受着冰凉的液体给口腔带来的刺激,密集而微小的气泡在嘴里“啵”得接连炸开,令人心情愉悦。   “温德尔你怎么知道的?!”   “嗯哼。”温德尔也喝了一大口可乐,“保密。”   ——有其父必有其子,果然和托尼一个爱好。   灌下的那一口可乐,就像是大餐开动前的最后仪式。随后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开始享受起美食。   彼得和面前的番茄龙虾意面做着斗争。被切成碎丁状的挪威长臂龙虾肉已经饱吸了酱汁,咬一口紧致弹牙,和酸甜的红酱十足相配。圆筒状的意面也颇有嚼劲,咸淡恰到好处,番茄味超级浓郁。两者完美搭配,一口下去,彼得幸福地眯起眼,婴儿肥的脸上一派满足。   等彼得解决了意面,又尝过了羊排。咽下最后一口炭烤的哈里布特鱼之后,他苦大仇深地盯着面前的玛格丽特披萨,一副想要又不敢的模样:“温德尔,我吃不下了。”   “那就歇一会,过会就又吃得下了。”温德尔好笑地回复,亲自动手拆下一片披萨放进彼得的餐盘。   彼得一手揉着肚子,另一只手拿着可乐。他无所事事地吸着可乐,肉嘟嘟的脸颊一鼓一鼓,看上去就像一只卡通小青蛙,颇为可爱。彼得欣赏了一会儿窗外的星空,但没过多久就失去了兴趣,再次将目光放回室内,定格在温德尔的身上。   感受到彼得的注视,温德尔无奈地放下刀叉:“好吧,彼得,或许你愿意和我聊聊天?”   “好呀!”   用餐前的对话已经让彼得充分了解了温德尔的性格,就算来再多次“谈话”,他相信温德尔肯定也不会为难他。   彼得可不相信自家古板严厉的教导主任会如此轻飘飘地放过他逃学的事情,上次彼得被她逮住时,佩内尔主任可是气得火冒三丈,就差直接把彼得当场生吞活剥了。但看看温德尔的转述,这已经不是“委婉”的程度了,完全是温声细语、不动声色地美化了十级。   对于接下来的“谈话”,彼得不但不紧张,心底居然还有一丝奇怪的期待。   于是在温德尔看来,彼得堪称激动地向前微微俯身,眼镜亮闪闪的,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时间还早,那么,我们从——”温德尔比划了一个“蜘蛛”的手势,“蜘蛛侠开始?” 第46章   “小蜘蛛, 告诉我,你是如何成为了超级英雄?”   或许第一个问题就在彼得的意料之外,他捏了捏自己手骨骨节, 偏着头思考了好一会儿,才组织好语言, 慢慢回忆道:   “我高一的时候,刚进入中城高中时, 学校组织了一次科学展览。”   一提到“科学展览”这个关键词,温德尔的手慢慢蜷起了手指。他不由得回忆起今天下午佩内尔主任和自己的谈话,佩内尔主任告诉自己,那本该是一次新生破冰的参观之旅, 但彼得却成了那个被众人孤立的学生。   “在那次科学展览上,我被一只放射性感染的蜘蛛咬了一口。当时老师和同学们都不在我的身边, 只有我一个人, 我以为我要死在那儿了,但没想到醒来之后,我就拥有了超能力。”   彼得的介绍相当简略。对于绝大多数的超英而言, 发现自己拥有超能力是一个非常惊喜的过程,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刻。但彼得显然对自己当初的变异过程并不感到非常开心, 或许是变异时肉|体的痛苦和精神的孤独令他印象深刻, 以至于他对那只咬了他的“蜘蛛”也是情感复杂,不知道爱恨哪个更多。   “他们霸凌了你。”温德尔却关注到了刻意被彼得一笔带过的细节。他的嘴唇因为隐忍的愤怒而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所有的线索串联, 真相终于浮现:温德尔一开始就搞错了因果。彼得退出社团,朋友稀少, 这绝非仅仅因为彼得超级英雄的身份需要保密, 或者每天需要巡逻而没有时间交朋友。恰恰相反, 是因为彼得的同学在霸凌他、孤立他, 才导致他被变异蜘蛛咬伤而成了蜘蛛侠。   所有的变异都存在极大的风险。如果在那次科学展览上,彼得没有熬过来……   温德尔捏紧拳头,不敢再想。   对面的彼得反而释然的多,他伸手覆在温德尔捏紧的拳头上,轻轻抚摸,给予安慰。他用了一种刻意激昂的语调快乐地说:“那都是过去的事啦,后来我成为了蜘蛛侠!温德尔,你知道吗,当我发现了自己拥有难以置信的力量和速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体育课上狠狠让闪电汤普森出了个糗。”   “汤普森仗着自己在橄榄球场上跑得快,还非要让别人喊他\'闪电\',要我说,他绝对比闪电侠慢得多。”看到温德尔被自己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彼得心下松了一口气。   “就是他欺负你?”温德尔显然比彼得想象的更难糊弄,快准狠地抓到了关键。他目光炯炯地盯着彼得,大有彼得一点头,他就立刻去中城高中替他出头的大哥大气势。   彼得呆呆地看着温德尔——他之前听斯塔克先生说,纽约城里有奇怪的共生体存在。平时是正常温和的人类,但一旦受到刺激,就会变身成拥有獠牙的威猛怪兽。要不是温德尔现在还穿着一身西装坐在自己对面,彼得差点就怀疑温德尔也被寄生了。   彼得咽了咽口水,斟酌道:“额……他确实欺负过我。但是自从我变成蜘蛛侠之后,他就再也动不了我了,反而丢了好几次脸。最重要的是,他居然在中城高中成立了蜘蛛侠粉丝俱乐部!这可是我的第一个粉丝俱乐部!他爱蜘蛛侠爱的要死,听说房间里都贴满了我的海报。”   “反正他现在也欺负不了我,看在他帮我运营粉丝俱乐部的份上,我就原谅他了!”   在彼得的坚持下,温德尔答应不去学校找汤普森的麻烦。但实际上,温德尔打定主意回去就给中城高中捐个图书馆或者随便造个什么楼,顺便再给学校的橄榄球队捐点钱,成为他们的资助人。   阔佬家的孩子,即便想“亲民”,也绝不会允许别人爬到自己的头上作威作福,更何况是恶意的校园霸凌。   汤普森靠着橄榄球队才成为了“校园明星”,可若是每一次比赛结束之后,   他都得当着所有观众的面低声下气地感谢投资人代表彼得·帕克,并将刚才辛苦拼搏的奖杯交给彼得举起,甚至连合影都只能蹲在彼得的脚下……温德尔不信他还能再硬气起来。   金钱攻势虽然粗暴,但胜在足够好用,有了明晃晃的美金做陪衬,到哪里见到的不会是一片笑脸呢?   达成了“一致”,温德尔和彼得拿起可乐罐碰杯。   快乐水无疑能让人快乐起来,温德尔紧皱的眉心终于渐渐抚平。咽下口中的汽水,温德尔突然想起来一个问题,好奇道:“彼得,那你为何要选择成为一个英雄呢?拥有超能力并不意味着必须担负拯救世界的责任。如果不是蜘蛛侠,你只是彼得·帕克,我相信你或许会少很多烦恼。”   彼得轻轻将吸管从自己的嘴里取出,还没来得及咽下的可乐瞬间变得苦涩,就连在嘴里密集起舞的气泡也不能带给他任何的快乐。   他无意识地收拢了手指,却忘了掌心里还握着可乐罐。受到巨力挤压的可乐罐发出一声刺耳的形变声音,“咯吱咯吱”的金属扭曲声惊醒了彼得。   他垂下眼帘,又想起了那日——   与现在的坦然和释怀不同,刚获得超能力的彼得万分兴奋。但拥有强大力量的他发现回到了学校中,却仍要接受闪电汤普森的奚落。超乎寻常的超能力和忍气吞声的日常割裂了彼得的生活。汤普森欺负自己时,周围同学不是痴痴发笑就是冷眼旁观,日复一日,彼得也逐渐变得冷漠——他的确有了超能力,但他不打算用它去管别人的死活。   那天他按照梅姨的嘱咐去一个仓储式超市进行购物,而本叔则开着车。保安瞪口呆地看着他轻而易举地将货箱搬到一旁,然后灵巧地在铁架子上借力攀援,在靠近天花板的最顶端货架取到了想要的商品。备感惊奇的保安一路跟在彼得的身后啧啧感叹。   结束了购物,彼得拎着购物袋等在电梯口,他的身后却远远传来争吵声。五官灵敏的彼得立刻就意识到,背后发生了一起抢劫案。   窃贼气势汹汹地从走廊那端抱着一袋美金向电梯口狂奔而来,紧随其后的是两个超市的安保人员。   他们气喘吁吁地追在劫匪的身后,看到电梯门口的彼得,眼前一亮,大声呼喊:“有人抢钱!快拦住他!”   彼得已经忘记了自己那时候究竟在想什么,在他的回忆里,他只记得原本挡在电梯口的自己轻轻一侧身。窃贼抱着钱袋与自己擦肩而过。   那个窃贼似乎也没想到那么顺利,正巧扑进了缓缓打开的电梯。摁下关门键,冲着彼得咧嘴一笑:“谢谢了。”   就差那么一秒,扑到电梯门口的保安只能眼睁睁看着窃贼得意的笑容缓缓消失在合上的电梯门后,他愤怒地锤了电梯门一拳,冲着彼得恼怒道:“先生,你是怎么回事!你只要绊倒他,或是拖延一会儿就行了!”   保安在空中挫败地狠狠砸拳,冷哼一声又急匆匆地往回赶。另一个保安来得稍微迟一些,他气喘吁吁地停在彼得面前——正是那个围观彼得拿商品的保安。他神情复杂地望了彼得一眼:“你可以阻止他的,我知道你做得到,但你让他走了。”   彼得耸耸肩,面上没有任何歉意,他的嘴角甚至还挂上了一个冷漠的讥笑:“抱歉,兄弟,那是你的职责。我受够了被别人指手画脚,任何人都不行!我只关心我最在乎的东西。”   保安张了张口,但他看到彼得脸上坚定的神色,他又将那些涌到嘴边的话语咽了下去,改口道:“好吧,先生,那祝你好运。”他带着失望的神色从彼得的面前缓缓路过,拿起对讲机询问道:“警察已经来了吗?好,我从另一个出口下去……”   但或许上天就是爱跟人开玩笑。   彼得才在商场里信誓旦旦地说“只关心自己在乎的东西”,他走出商   场时,就发现噩运就降临在了自己的珍宝头上。   彼得慢悠悠地走出商场,还没走几步,就看到不远处的马路边,人群围成了一团,警笛刺耳的声音响彻夜空。人们背对着彼得的方向,低声议论着什么,同时传来高呼救护车的声音。   在看到警车的那一刹那,蜘蛛感应就响了起来:有什么关于彼得的坏事发生了。   彼得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怎样穿过人群的包围,等他有意识的时候,他已经跪在了本叔旁。本书躺在马路上,黏稠的鲜血从他胸前的弹孔里缓缓渗出,染红了衬衫,又顺着焦黑的柏油马路慢慢流淌。警察站在彼得的身后不忍地说道:“刚才有个窃贼从商场里抢了钱,劫车的时候,你叔叔被打了一枪。”   彼得痛苦地呜咽起来,紧紧握着本叔的手,呼唤着他的名字。   因为听到了彼得的声音,本叔挣扎着睁开眼睛。他眼眸里覆盖着一层泪光,慢慢扩散的瞳孔倒映着彼得泪流满面的面庞。他张了张口:“彼得……”   彼得流着泪应声,等着叔叔最后给他留下几句话语。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等到叔叔的遗言。本叔只是深深地凝视了他一眼,就闭上了眼睛,握着彼得的手失去了力量,缓缓从彼得的掌心滑落。   ……   “这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我本可以阻止他!但我没有——所以本叔死了!”彼得痛苦地将脸埋进自己的掌心,泪水顺着他的手腕滴落,晕湿了桌布。他的声音里有自责和愧疚,以及深深的愤怒,“本叔曾和我说过,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是我没有担负起责任,这都怪我!从那天起我就发誓,我再也不会因为自己的疏忽,让任何人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   彼得抬起头,少年的眼眸在漆黑的夜里泛着脆弱的亮光,像是一颗明亮的星子。他尚带稚气的面容展露着令人敬畏的坚毅和笃定:“就像教师要对学生负责,医生要对病人负责,家长要对孩子负责,拥有超能力的英雄,必须对普通人负责。”   温德尔没有说话,他只是将纸巾递向了彼得。   在彼得回忆的时候,他一直一言不发。在听完彼得将本叔的死全归罪于自身时,温德尔更是眉头紧锁,沉默得就像一尊雕像。   看出了温德尔的欲言又止,已经收拾好心情的彼得胡乱拿纸巾抹掉脸上残留的泪水,反手握住温德尔放在桌子上的手,关切道:“这都过去了,没事的。你想说什么吗,温德尔?”   温德尔斟酌了相当久的时间,才缓缓开口:“彼得,我很抱歉提到了你的伤心,我为你本叔的死感到非常的难过和遗憾。”   “但是我觉得你给了自己太大的压力,你将本叔的死因全部归罪于自己,但事实上,那个窃贼才是应该受到谴责的人。”   “通常而言,我们会将义务区分为积极义务和消极义务。积极义务告诉我们什么是应该做的,比如给慈善组织捐款,给路边的流浪猫喂食等等,而消极义务告诉我们什么是不应该做的,消极义务禁止那些会伤害他人的行为,例如偷窃、绑架。”   “所以,消极义务组织我们伤害他人,而积极义务要求我们行善。这意味着履行消极义务是必需的,而积极义务的执行则更为温和。就像大多数人都会认同,当一个流浪汉在街上乞讨时,尽管施舍他是一件好事,但这并不是强制性的,你也可以将这笔钱花在购物或者娱乐上,因为施舍本身就是一件分外之事。”   “我注意到你对当时自己的无所作为感到万分懊悔,但事实上,那的确是你的分外之事。”   彼得急切地解释道:“可是如果我拦下了他,他就不会有机会劫车!本叔也就不会死了!”   温德尔拍了拍彼得的手背,灯光映在他蓝色的眼睛里,充满着悲悯:“这又涉及到因果问题了。”   温德尔看向窗外,彼得也随之转头。巨大的玻璃落地窗一尘不染,无论是内部还是外部,没有一丝雨渍或灰尘的污痕,一看就知道是有专人经常在擦拭打理。   “这个落地窗,每次下雨之后都需要有清洁工专门擦拭。他们会穿戴安全绳,然后从天台慢慢往下降落。而高空擦玻璃,是全世界最危险的工作之一,甚至有人因此把他们叫做‘蜘蛛人’。”   彼得点点头,表示了解清洁工高空作业的风险。但他的眼里有着一丝疑惑,不知道温德尔为什么突然提起他们。   温德尔继续慢慢说道:“如果有一天,恰好天气不怎么好,新闻出台了强风警告。但餐厅需要迎接一批贵宾,刚下过雨的玻璃窗上都是雨渍,看上去极不美观,于是经理决定找一个清洁工去外面擦玻璃。”   “他找了好多个清洁工,他们都因为行程的问题无法赶来。唯有一名清洁工,家里急需用钱,在他老婆的强烈劝说下,他愿意赶来清洁。”   “在擦玻璃时,他不小心将污水溅进了眼睛里,下意识晃动起脑袋和身体。而他身上的安全绳因为检修人员的失误判断,实际上已经发生了内部断裂,根本承受不住他晃动的重量。于是悲剧就发生了。”   “人们为他的死互相推诿责任。你认为谁应该负责?”   彼得歪了歪头,几乎没有思考就脱口而出:“都有责任。”   温德尔点点头:“我们无法指出究竟是哪个单一的决定因素会是造成悲剧的唯一原因。这场事故里,所有人都有不对的地方,但没有人能够从理智上预料到悲剧和伤害的发生,是一连串的意外和过失相叠加,才造成了清洁工的死亡。”   “你在窃贼冲过来时选择避让,是因为当时你完全不知道他接下来会伤害到本叔或者其他人。阻拦是你的[积极义务],你完全可以自由选择。更何况,窃贼的选择和举动本身就存在千百种可能,他才是那个造成本叔过世的最直接原因。你可以为之感到愧疚,但彼得,本叔的死,罪不在你。你无需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我明白,我后来也抓住了那个窃贼,把他送进了监狱。如果只是赎罪,那这一切的确已经还清。”彼得咬了咬唇。   他抬起头,抬起手掌,在空中比划着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手势,纠结地说道:“理智上,我的确明白,就像一减一等于零,这一切已经过去了。但情感上……本叔的死,就像一块时刻悬挂在我面前的告示牌,无时无刻不提醒着我,或许普通人可以自由选择是否履行[积极义务],但对于像我这样的超能力者来说,必须对自己有更高的要求……”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温德尔自然而然地说出了彼得想要表达的内容,感慨地长叹了一声。短暂的静默之后,温德尔轻轻在桌子上叩击了一下,像是敲响了一面警钟,他直白地问道:“那么彼得,你觉得自己的能力究竟有多大?”   “通常而言,我们只对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的事情有道德的义务。就以你的力量举例,你或许可以拦下一辆无法刹车的火车,这是我们乐见其成的。但如果那是一栋倒塌的大楼呢?”   “我也可以撑起一栋大楼……”彼得弱弱地举手补充。   “好吧,那让我们再夸张一点,如果是一颗陨石呢?你应该无法举起一颗陨石吧?”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超能力者,大家能力的功能不一,强弱也不尽相同,更何况抛开蜘蛛侠战衣,你还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我相信大多数人都会认同,帮助别人的前提,是不为自己招致危险——但据我所知,你曾冒着生命危险去对抗比自己强大太多的敌人。”   温德尔看到彼得的脸上闪过一丝不以为意,只好无奈地换了个方式,继续说道:   “虽然你作为超英的勇气、坚持和决心都无   与伦比,但我想,你也不应该就此遗忘自己彼得·帕克的义务吧?你为了超英工作牺牲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但这给彼得·帕克的工作、学习和个人生活带来了伤害。我猜猜,托尼是不是也劝过你,让你专心学习?”   “睡衣宝宝,去写作业。”彼得模仿着斯塔克先生那种故作随意不屑却难掩关爱的语气,但说完之后,却忍不住调皮地吐舌,咧嘴笑了起来。   “温德尔,其实我从来不觉得自己的能力是无限的。”彼得喝了一口可乐,慢慢捏着可乐罐上的折痕,想将它恢复原状,但罐子始终存在凹凸不平的形变,令彼得颇为无奈。他将罐子举到温德尔的面前:“你看,我连让这个可乐罐恢复原样都做不到,更别说举起一颗陨石。”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很多厉害的英雄,就像超人,他可以监听全球的呼救,只要眨眼的功夫就可以去地球的另一端救人。但我不行。”彼得非常坦诚地说,他的面庞上没有一丝嫉羡或者遗憾,就像是陈述一个事实那样剖析着自己:“所以我是[纽约好邻居],也一直会是[纽约好邻居],这儿就是我的家。我做不到守护整个地球,但我想守护我的家。”   “彼得·帕克的生活确实很忙碌,就像上班一样忙个不停。但工作一天后你回到家,休息一会儿,还是要爬起来打扫院子,整理房间——这就是蜘蛛侠日常在做的,只不过他的家比普通人大了一点。”   纽约繁华的夜色霓虹倒影在彼得的眼中,汇聚成一片烂漫的星火。他目光稳重而平静地和温德尔对视,没有一丝躲避和退让的痕迹,无言地展示着这个少年英雄守护家园的决心。   温德尔的内心像是突然意识到,或许这就是蜘蛛侠的迷人之处。   并不是超凡的能力造就了英雄的诞生,而是高贵的品格和坚定不移的信念。   “好吧,我被你说服了。”温德尔摊开了手掌,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语气难掩其下的欣慰和骄傲,瞬间点亮了彼得的眼睛,他小小的欢呼一声,拿起放在面前已久的披萨,快乐地咀嚼起来。   “不过十全赛在即,你还是得多花点精力准备比赛。所以……”   温德尔的一个峰回路转让彼得傻了眼。被披萨堵满的嘴巴“唔唔唔”地叫唤起来,听上去就像一只撒娇的小奶狗,他讲不出话,只能用栗色的眼睛控诉地望着温德尔。   温德尔恶趣味地欣赏了一会儿彼得的窘迫,这才悠悠接口:“我给你找了个助手,或许你愿意带着他一起巡逻?”   可乐已经被彼得喝光了,他只好拉过桌子上的蔬菜汤灌了一口,就着汤汁,终于将嘴里的披萨囫囵吞了下去。喉咙里一能发声,他就急切地追问:“是谁?”   “或许你听过他的代号,他叫神眷。”   彼得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披萨从他的手上滑落,重重砸进了蔬菜汤里,汤汁四溅。 第47章   “我我我我……”彼得手忙脚乱地扯过纸巾擦拭溅出来的汤汁, 但是桌布的吸水性显然非常不错,在彼得的卖力擦拭下,水渍的范围越扩越大,甚至还跟随着纸巾拖曳的方向牵扯出流星般的彗尾。彼得将手里的纸巾揉成团堆在水渍上, 暗搓搓地挡住了温德尔的视线。   他喉咙里滚动了几声呻|吟一般的咳嗽, 将披萨蔬菜汤推到一旁, 双手交叠地放在桌上, 正经道:“我当然听说过神眷!他不是新出现英雄吗?——我还给他的代号投过票呢。”   “你投了什么?”   “天使。”   温德尔的脸上出现了一个迷惑中夹杂着怀疑, 震惊里兼有惊恐的表情。彼得不解地抬头:“你也给这个代号投票了吗?我觉得[天使]真的特别直白好记, 其实我觉[天使侠]也不错。”   “……你遇到神眷时,最好别说你给他代号投票的事。”温德尔咬着牙友情建议。   “为什么?神眷看起来就是个特别温柔心软的英雄,听说他还会治愈魔法, 简直就是神话里完美的天使形象代言人。”沉溺在兴奋里的彼得根本没有注意到温德尔脸上的黑气,还在兴致勃勃地畅享未来,“如果神眷和我一起巡逻,真想摸摸他的翅膀,如果他能带我飞就更好了!我也可以带着他用蛛丝荡秋千,这可是我的独家秘笈, 他一定会喜欢的!”   “温德尔, 你说神眷是怎么打击罪犯的呢?给他们朗读《圣|经》实现心灵净化吗?还是使用精神洗涤的魔法, 让犯罪分子在圣光中痛哭流涕?”   “温德尔, 神眷会打人吗?他用什么攻击?翅膀的羽毛可以摘下来当刀片一样甩出去吗?我听说他有法杖, 难道是像奇异博士那样念咒用法术攻击吗?”   “温德尔, 你说如果我和神眷合作时遇到坏蛋, 就由我出手把他们捆起来, 然后神眷在旁边读《圣|经》, 是不是很完美?”   “温德尔……”   “停停停!”   温德尔感到自己的额头已经蹦出井字, 他向前俯身,伸手捉住了彼得激情畅享时在空中肆意挥舞的小爪爪。   或许是受到了意大利餐厅的感染,彼得也开始染上意大利人不打手势就不会说话的习惯。一被温德尔捉住手,彼得的嘴唇还随着惯性开合着,但却吐不出任何一个音节,只能呆呆地注视着温德尔。   “你告诉我一个巡逻开始的时间和地点,我明天让神眷去找你。”温德尔微微松开了抓着彼得的手掌,阻拦说话的阻力逐渐变小,彼得刚刚闭上的嘴唇下意识张开,眼看就要说话。温德尔眼明手快又一把捏住了彼得开始动弹的手指,满意地看到彼得将滚到嘴边的话狼狈地咽了回去,“同意就点头,时间地点短信发我。”   彼得立刻像是药杵一样快速迅猛地重重起落,用行动向温德尔证明了自己是个遵从安排的乖宝宝。   温德尔这才松开手。   彼得这次学乖了。他警惕而小心地等温德尔完全抽回手臂,确保自己的手指都获得了自由,这才露出笑容,张了张嘴,心满意足地想要开口:   “%&¥…%@”   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争执,打断了彼得还未说出口的话。   温德尔和彼得下意识顺着喧嚣传来的方向朝着大堂望去。发生争执的是几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和一个稍矮一些的青年。男人们约莫四十来岁,看起来都是养尊处优已久的成功人士,眼角皱纹的弧度都直白地彰显着傲慢。   他们不耐烦地站在距离餐厅出口不远的地方,似乎是被青年拖住而不得离开,他们的脚尖都朝着出口,双手插兜,只有上半身别扭地转了一半,写满不耐烦的面容勉强对着追在他们身后的青年。   青年背对着温德尔的包厢,从动作   上看,他半仰着头在冲着男人们说些什么。即便人们都有意无意向他们的位置张望,他依旧倔强地跟在那群男人的身后,唯有身体两侧捏紧的拳头让人知晓他内心的不平静。   不知道青年说了什么,那群男人们突然一齐哄笑起来,精心保养的面容叠起了褶子,看上去有一种低俗的油腻。他们对视一眼,站在最中间的男人不怀好意地朝着同伴挤挤眼,随后微微低头,眼神讥诮地俯视青年,像是施舍一般,凑在青年的耳畔扔下一句话,随后满意地赏玩着青年骤然僵硬的表情。   他们等待了一会,似乎看到得到满意的场景。一个男人露出扫兴而无趣的表情,扯了扯身边的同伴。几人默契地一同转身朝着电梯口走去。   中间的男人被左右的同伴拉着一起向前走,迈步的同时,还不忘回头朝立在原地的青年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挤眉弄眼地进行着最后的羞辱。   就在众人以为这场争执已经结束,纷纷无趣地收回视线之时。青年突然快步上前,再一次挡在了那群男人的面前。   他的面容终于暴露在众人面前。   下一秒,温德尔和彼得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哈利·奥斯本。   顾不得彼得的异常,愤怒的温德尔推开包厢们,大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而彼得毫不迟疑地紧随其后。   “你们在干什么?”温德尔呵斥道。   已经对哈利呈半包围的男人们闻声转头。当看到温德尔那张标志性的脸,他们原本被打扰的愤怒神色转而化为了一抹软弱的惧意。明明比温德尔年长得多的男人们几乎是立刻露出了讨好的笑容,殷勤地朝着温德尔点头示意。   “赛尔德先生,您也在这里吃饭吗?”有人和温德尔搭讪,绝口不提刚才发生的闹剧,堪称文质彬彬地说着社交辞令。中间的男人推开同伴,走上前来,朝着温德尔伸手:“赛尔德先生,我是德克多企业的现任总裁,我们见过好几次了。上次我还有幸去布鲁德海文参加您集团举办的酒会,我一直印象深刻。”   温德尔勾起一抹冷笑,他完全没有伸手的意思,任由德克多的手干挂在半空:“哦?那我倒是对你毫无印象。”   “不过很高兴你能对赛尔德举办的酒会印象深刻,毕竟以后你再也不会在受邀名单上了。”   德克多的笑容一僵,他身旁的同伴们立刻上来打圆场。刚才油腻傲慢的笑容见风使舵地变得和蔼又亲切,他们选择暂行缓兵之计,以彼得作为切入口:“这是您家的小辈吗?真是帅气又有精神的好小伙,叫什么名字?”   男人伸手想要拍拍彼得的肩膀,彼得毫不留情的侧身,让那只手掌落了空。他站在温德尔的身后,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随后彼得板起脸,打定主意不说话。   但到了这个年岁,中年男人的脸皮早就如铜墙铁壁,他毫不在意地哈哈一笑,坚持不懈地吹捧:“有个性,有个性!不愧是赛尔德先生带来的孩子!”   “你们身后的也是我家的孩子。”温德尔勾起一个冰冷的笑容,“不如和我聊聊,你们刚才在和他说什么?”   男人们互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惊惧。他们被温德尔不善的语气吓得有些神色讪讪,不明白为什么向来脾气温和的赛尔德总裁今天会大发雷霆。   奥斯本不是已经板上钉钉地要垮台了吗?   有人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赛尔德先生,您可别和我们开玩笑啦,这孩子我们可都认识,姓氏可是奥斯本,怎么会是您家的呀?”   “你们天天来这里,说什么交流资讯、互通有无,原来还是为了吃顿好的啊。”温德尔挑起眉,讥诮的视线刻意从男人们的啤酒肚上扫过,定格在他们逐渐涨红的脸上,玩味地笑了笑,说不尽的   嘲讽:“前几天赛尔德和奥斯本已经达成合作,现在我是奥斯本科技的第二大股东。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德克多额上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心里暗恨流年不利。本来想欺负个落魄的奥斯本当消遣,却没想到招惹了赛尔德,现在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面上还得苦笑着给赛尔德赔不是:“是我们这群老年人不中用了,消息不够灵通,让您见笑了。”   “工作不中用,欺负人的花样倒是越发多了。”温德尔轻哼一声,向前迈步。   挡在温德尔前面的几个男人赶紧提起啤酒肚避让到一旁,给温德尔让开了道。   “这还差不多,人老了就往旁边靠,别挡着别人的路。”   温德尔从他们让出来的空隙中路过时,意味深长地朝他们笑了笑。留下一众脸色清青白的男人像是罚站一般畏缩地贴着墙壁不敢动弹。   哈利似乎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温德尔和哈利。他刚才怔怔地看着温德尔和男人们交锋,如今温德尔向他走来,他又如梦初醒。他的眼眸闪了闪,似乎想和温德尔说什么,待看到跟在他身后的彼得时,哈利又自觉狼狈,深深地低下了头。   “抬头。”   温德尔轻轻伸手勾住了哈利的下巴,哈利颤了颤,顺着温德尔的力道缓缓抬起了头。温德尔用仅两人可闻的声音轻轻说道:   “虽然我不是每次都能帮你,但起码今天,你可以好好看看他们狼狈乞饶的姿态。”   哈利先是和彼得对视了一眼,他看到彼得棕色的眼睛里溢满了关心和担忧。他沉默着偏过视线,他扫过那群欺侮自己的企业家,他们站在角落里,佝偻着背,朝他露出了讨好的笑容,就连最为高傲的德克多,刚才口口声声要他下跪的德克多,现在也是一脸的悔恨和愧疚,朝他欠身致歉。   看到哈利绿色的眼眸逐渐明亮起来,露出独属于年轻人的锐利与朝气,温德尔满意地点点头,揽着哈利的肩膀轻声说道:“你会比他们站的更高,走得更远。”   ……   看着那群四五十岁的男人争先恐后地跑进电梯,哈利轻声和温德尔道谢。彼得一直在温德尔的身后欲言又止,但哈利始终对他摆出一副视而不见的态度,甚至连一个眼神都吝啬,更别说打招呼。   彼得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上前,只是眼神不受控制地直直盯着哈利的面容。   气氛一时之间变得颇为古怪,流动的空气像是变成了粘稠的胶状液体,令人喘不过气。   “你们认识?”刚才彼得的表现就很奇怪,而如今哈利像是被冰冻的表情更是说明两人之间一定存在什么故事或隐情。   “不。”哈利脱口而出。   “对!”同一时间,彼得却给出了相反的回答。   两人对视一眼。   哈利翠绿的眼瞳里似乎什么都没有,又似乎因为其中含着的情绪太多反倒叫人看不清了,像是一团压抑的绿色火焰。但最终,他率先收回视线,平静而冷酷地陈述:“我们不认识。”   “我们是好朋友!”   “我们不是。”   “我们是十全赛的队友!”   “我退队了!”   两人骤然沉默。   彼得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哈利,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而哈利仿佛被刺痛一般,他脸颊的肌肉不自觉地抖动起来。但最终,他控制着自己撇过头去,再回头时,他的脸色已然平静。   但正是这种平静,令彼得感到心碎。   彼得望着哈利。   哈利面容与彼得记忆之中相差并不大,但是眼神却十分陌生,好像哈利面前站着的不是认识了数年的挚友,而是什么无关紧要的路人。他看着彼得,冰冷而漠然。   在那样的目光下   ,彼得突然丧失了靠近的勇气。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是几步之遥,但恍若天堑。   温德尔不动声色地将两个少年的表情看在眼里,他思考了片刻,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就着刚才的纠纷岔开话题:   “哈利,德克多那几个人虽然都是生物制药行业的企业家,但是他们的行事作风向可是行业有名的恶劣。”   为了打压那群傲慢企业家的气焰,温德尔故意说不记得他们的名号。但实际上,温德尔对他们的姓名,行业,公司甚至财产状况都有着了解。但正因为对他们有了解,温德尔才深刻了解那群恶劣家伙的行事手段,宁可锦上添花,绝不雪中送炭。哈利代表如今的奥斯本集团与他们交锋,怕是要吃亏。   哈利抬起头,和温德尔对视,他的绿色眼眸如一汪湖泊,平静无波却又深不见底:“我知道,但是我得试试。”   “我们的研发最近有了很大的突破,药物稳定性已经有所提升。实验员告诉爸爸,如果能有超英的参考材料,相信很快就能取得最终的成功。”   “而我听说,他们的生物企业曾和神盾局有过官方合作,手头有美国队长的体检数据。德克多甚至告诉我,他手头有蜘蛛侠的DNA样本。我想的就是那个。”哈利绿色的眼眸如同冰冻的寒泉,眼眸深处却闪烁着鬼火般明灭的恨意,“他们欺骗了我。”   “德克多根本没有蜘蛛侠的DNA。他收了钱,却压根不打算给我任何材料。”   彼得猛地抬头,但好在哈利沉溺在愤恨之中,并没有关注到他的异常。   温德尔恍若无意地侧过身子,顺势将手搭在彼得的肩膀上,慢慢地摩挲着他的肩膀,不动声色地安抚。彼得看着温德尔没有一丝波动的侧脸,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温德尔问道。   “美国队长如今不在纽约,神盾局那边我没法突破,只能从蜘蛛侠这里入手。”哈利眼神阴沉,语气冰冷,“我已经在请人调查蜘蛛侠的真实身份,希望能尽快找到他本人。”   温德尔感到手掌下彼得的身躯一点一点变得僵硬。彼得缓缓垂下头,看不清表情。   经过刚才一事,哈利的心情明显不好,他看都不看彼得一眼,只是朝着温德尔礼貌道别:“爸爸还在家里等我,我先告辞了。赛尔德先生,谢谢您今天替我解围。”   两人目送哈利远去,许久之后,彼得才恢复平静。   “我刚才和你说什么来着。”看到彼得眼睛里明显的动摇,温德尔无奈地俯身,“彼得,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哈利之间闹了什么别扭,但无论你有多想和他和好,也不能把蜘蛛侠牵扯进来。”   “奥斯本集团在研发一种基因类的药物,他的作用就是让所有的普通人都像你一样发生生物变异。”   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他们难道不知道,变异是会死人的吗?”   “哈利的父亲诺曼得了重病,虽然已经有康复的药剂,但他太执着于生物进化的学说,一定要等待注射基因变异的药物。”温德尔叹了一口气,“但如果你让诺曼拿到你的基因,以他的性格,必定会大肆生产,那么……”   两人对视一眼,彼得已然看懂温德尔的未尽之词。他了然地重重点头:“我会保护好我的身份,一定不会向任何人轻易透露身份!”   “那就好!”温德尔揉了揉彼得毛绒绒的头发,“走吧,你明天还要和神眷一起去巡逻,今天得早点休息,我先送你回家。”   #   奥斯本集团   哈利自餐厅回来之后就一言不发,他沉默地站在离诺曼几步远的地方,手上捧着刚刚被父亲拒绝的水杯。他反常地没有继续劝说父亲休息,只是一直呆呆地看着地面,神色恍惚。   诺曼照常   对哈利的视若无睹,他难得下了床,半倚在窗边。大开的窗户送来清凉的夜风,吹动着他的满头银丝。   诺曼伸手将挡在面前的飞舞的头发拨到脑后,对着月光,眯眼打量自己刚刚收到的信物:一封外包装及其普通的信,上面凌乱地印刷着他的地址,角落里的邮票看上去也是街头随便就能买到的通用品,印刷着美国某座城市的风景。   但诺曼之所以对这封看起来像是寄送消费券或者账单的劣质信封格外在意,全因在信封的封口处,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上面被恶趣味地画上了一只猫头鹰的简笔画。   猫头鹰。   一旦注意到这个标志,整封信看起来就各位古怪。尤其是那张邮票,虽然隶属于通用的全美风景套票,但几百张风景不一的邮票中,偏偏是哥谭大桥被贴在了这封信上。   随信寄来的,还有一只系着丝带的精致锦盒,粉色的包装盒上印着大朵大朵鲜红的卡通玫瑰,就连丝带也是精致的镂空玫瑰图案。整只盒子看上去就像是告白的信物,让人不禁猜测里面会不会存放着一个求婚的戒指。   但显然,诺曼并不好奇,他谨慎地将盒子扔在很远的书桌角落,似乎打定主意不去触碰。   犹豫了一会儿,诺曼向哈利招了招手。   哈利还盯着地面,压根没有注意到父亲的召唤。诺曼冷哼一声之后,他才像被惊醒了一般,茫然地冲着父亲仰起头。   “过来,打开信,告诉我上面写了什么。”诺曼将手里的信封扔给哈利,毫不客气地吩咐道。   哈利接住了被扔到自己胸口的信封,有些疑惑地看了父亲一眼。但诺曼神色和往常并无二致,依旧相当阴郁而深沉,让人无法窥探。   哈利收回了目光,没有多想,毫不犹豫地撕开了信封。猫头鹰如枭首一般被撕成了两半,身体留在信封上,脑袋却随着封口翘起,直勾勾地盯着启信人,一副看好戏的讥诮模样。   哈利没有在意,伸出手指往信封里摸索了一番,拿出了一张薄薄的信纸。信纸依旧非常廉价,米黄色的纸张颗粒粗糙,上面还印着廉价的玫瑰花纹。刺鼻的人工玫瑰香精的味道扑面而来,哈利皱着眉将信纸拿远了一点,微微扇动想要快速散去这种香味。   “看信!”诺曼厉声道。他的头往后仰去,警惕地注视着哈利手里的信纸。   哈利立刻顺从地将信纸展开:“亲爱的诺曼,我是你的好朋友多尔西。许久未曾联络,不知道你的身体是否依然康健?非常高兴得知你对绝境病毒进行了深入的研发,把玛雅·汉森送给你是我做的最正确的决定……听说你的实验遇到了瓶颈,需要蜘蛛侠的基因?我非常乐意给你提供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   读到这里,哈利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骤然停顿。他的瞳孔颤抖起来,捏着信纸的手因为愤怒与震惊而微微发颤,像是在信纸上看到了什么恐怖故事,哈利摇着头,不敢置信地喃喃道:“不,这不可能……”   “愣着干什么?”诺曼不满地咆哮起来。听到开头他就知道这封该死的信来自哪里。确定没有危险之后,他干脆一把从呆住的哈利手中夺过了信纸。   他低下头,接着往下看:   我这里虽然没有现成的蜘蛛侠基因,但我恰好知道蜘蛛侠的真实身份,不知道这是否对你有帮助?   蜘蛛侠的真名叫做彼得·帕克,就读于中城高中三年级。说起来,他还曾是你儿子最亲密的朋友之一,你的儿子没有告诉你他好朋友的真实身份吗?   另外,如果你方便帮我一个忙的话,请把随信附赠的盒子交给……   诺曼将信纸揉进掌心,缓缓抬起头。   迎着父亲阴冷的视线,哈利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摔倒在了地上。 第48章   回到公寓, 温德尔先是给自己的助理艾伦打了个电话,正想咨询下德克多等人的处理办法。却没想到艾伦率先开口。   “先生,刚才有好几个生物公司的企业家打电话过来, 向我询问您的喜好。听他们的意思, 似乎是要给您赔罪。其中有一家德克多生物医疗公司, 是他们的董事长亲自打过来的, 告知我钱已经退还,他们的总裁也换了人——我能问一下,您吃饭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温德尔本来就不想隐瞒, 简单地交代了一下事情的缘由。末了,温德尔沉下语气,低声吩咐艾伦:“他们的算盘打得太好了, 换一个总裁就想把事情揭过去?如果我记得没错, 那个德克多做这种坑蒙拐骗的事情已经不止一次, 这次既然撞上了我,不如给他一个铭记终生的教训。”   艾伦默契应声:“遵从您的吩咐。之前就有举报他的材料寄到了传媒部, 我们赛尔德集团未来有计划进军生物领域, 正好趁此机会肃清一下行业的整体作风, 我会和您定期汇报相关制裁计划。”   “除了以上, 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再让传媒部给[神眷]搞个官方推特, 把账号给我, 我是[神眷]的资助人。”   艾伦沉默了一会, 问道:“您需要我们在超英排行榜上……”   “不用。”想了想,温德尔补充道, “如果网上出现[神眷]相关的大型舆论, 记得及时提醒我。”   ……   安排完工作, 夜色已深,温德尔洗漱一番躺进了被窝。   就在睡神即将拜访之际,耳边突然凭空响起激烈的摇滚乐曲,激情四射的怒吼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快节奏配乐,其间甚至还夹杂着观众的尖叫欢呼和此起彼伏的掌声,简直就像个演唱会演唱。   温德尔一个激灵坐起身:   托尼·斯塔克!?   但睁开眼才发现,窗外压根没有钢铁盔甲的影子。音乐依旧在温德尔耳边响个不停,在一次激烈的欢呼尖叫之后,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请用热烈的掌声,欢迎世界最佳系统995登场!”   温德尔无奈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随意合了几下掌,便闭着眼睛躺回了被窝,找了个舒服的睡姿敷衍道:“欢迎欢迎。”   “亲亲,你变了!”995哀怨地控诉,“你都不问问我这几天为什么消失。”   温德尔困得睁不开眼睛,照猫画虎地糊弄道:“你这几天为什么消失?”   “我去和主系统掰头了!”995骄傲地挺起胸膛,语气里满是激动和自豪。   “啊?真的假的啊!”   “当然是真的!亲亲,我和你说,主系统他太过分了……”   “啊?这也太那个了吧!”   “是吧!亲亲你也觉得吧!于是我……”   “啊?真的假的啊!”   “你还信不过我?我……”   “啊?这也太那个了吧!”   “……亲亲,你在听吗?”   “啊?真的假的啊!”   “……”   “亲亲!!!”995怒吼一声,360度震耳欲聋回音式立体音在温德尔脑海里来回冲击,吓得温德尔立刻睁开了眼,“我听到了我听到了,你和主系统一番掰头,不畏强权坚持申诉,最终主系统对你另眼相待,不仅对你进行了检修和升级,还答应给我们补偿。”   995终于心满意足:“上次亲亲在大都会被欺负得好惨,我都看不下去了!亲亲既然能被我选中,说明你是万中挑一的幸运儿,怎么可能一到抽卡手气就这么差?”   提到抽卡,温德尔简直想给自己点个蜡,要是没有布鲁斯,恐怕回回十连都是[下次一定]。听到995谈到这个话题   ,温德尔忍不住追问道:“主系统怎么回复的?”   995似乎也没有卖关子的意思,连珠炮般一吐为快:“[阔佬转职系统]是为你量身定制的系统,其主要的目的是帮助您成为一个合格的超英,抽卡也正是辅助模块之一。刚开始的那几天,您虽然在完成日常任务,但您的超英信念值并没有上升,您始终把自己定位为一个阔佬,而没有把自己看成是一个英雄。”   “我们抽卡不看欧气,只看决心,正因为您的超英信念值不够高,所以一开始抽卡总是吃保底。”说到这儿,995似乎也想起了温德尔靠着布鲁斯一举抽出两张金卡的“壮举”,不禁有些疑惑,“但是那个韦恩很奇怪哎。他一个普通人为什么会有如此坚定的英雄信念?”   温德尔的脑海深处蓦然闪过一丝念头,但不待细究,就被995打断:“不管那个韦恩了,我接着说卡牌的事儿。”   “在大都会绑架案中,您虽然是作为辅助配合超人完成了任务,但经此一役,您的超英信念值大幅上升,获得了主系统的肯定。”995语气骄傲地说,“而且亲亲今天晚上在用餐时,超英信念值也上升了一点,所以我才能被重新激活。”   “如果我没猜错,亲亲下次抽卡时,就算不用那个韦恩,靠着自己也可以。”   “哦对了!”995把面板往温德尔面前一搁,“这是我特意为亲亲讨要的补偿,主系统针对亲亲量身定制的属性光环——不用装备在卡槽里,收到就能用,现在已经装备了哦。”   温德尔好奇地看向面板,上面豁然写着:   【温德尔·赛尔德定制属性(主系统补偿)】   【属性名称:专治好大儿】   【属性说明:   您可以尝试给选定人物打上标记,拥有叛逆属性的子辈对象可被标记。当人物头顶出现[好大儿]标签,即视为标记成功。标记成功后,您可以自由选择棍棒模式或温情模式展开爱的教育。   棍棒模式下,当您与孩子进行亲子互动时,[好大儿]的能力会被逐渐剥夺;温情模式下,[好大儿]会瞬间极度渴求您的肯定,愿意誓死完成您的心愿来换取表扬。】   【其他:   1、可随时取消[好大儿]标记。标记取消后,教育成果自动失效。   2、不建议同时标记一个以上的[好大儿]。[好大儿]过多会因争宠引发彼此内战,若强行标记过多[好大儿],将无法采用棍棒模式。】   “……这就是专门为我定制的属性?”温德尔瞳孔地震,嘴唇颤抖。   “是呀,亲亲不喜欢吗?”没有听到温德尔激动的欢呼,995有些疑惑,“您不是一直很馋别人家的孩子吗?我特意为您申请了这个属性,有了它,你就是全天下好大儿的爸爸。”   全天下好大儿的爸爸……全天下好大儿……爸爸……   温德尔一阵晕眩,两眼一闭,安详倒在松软地枕头上:“能退货吗?”   995像是已经完成交易的售货员,语气温柔但是毫不犹豫地一口回绝:“系统出品,概不退换。”   ……   一人一统许久不见,一直聊到深夜。   温德尔第二天醒来时,太阳早已高照,而995还在温德尔的大脑深处睡得不省人事。   尔洗漱一番,温德尔打开手机,先用艾伦发来的账号登上[神眷]的官方推特,愉快地看到[神眷注册官方推特]的词条挂在热搜第一。翻到自己空空如也的主页面,温德尔随意发了一句“大家好”。   再打开粉丝列表,除了众多网友之外,布鲁斯·韦恩的推特账号也赫然在列。想了想,温德尔回关之后又顺手关注了一连串超英的推特账号——当然,为了不刺激自己的好朋友   布鲁斯,蝙蝠侠被刻意跳过,不在关注之列。   干完这一切,温德尔退出推特,打开短信,彼得已经如约发来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但令温德尔感到十分好笑的是,彼得发来的定位居然就在梅姨家隔壁的小巷子,而温德尔昨天送彼得回家时,汽车正巧还从小巷的路口经过。   啧啧啧,掩饰工作做得真不到位。   温德尔无奈摇头。   换好马甲,温德尔将自己的身体小心地放在床上,看了下墙上的挂钟,距离和彼得约定的时间还早了五分钟,素来厌恶迟到的温德尔闲着也是闲着,决定启动瞬移,先去小巷等彼得。   但下一秒,温德尔就沉痛地意识到,彼得的掩饰工作还能比他想象得更差——   [温德尔]出现在小巷里,睁开眼的第一秒,一具在阳光下白得刺眼的□□就映入眼帘。与此同时,响起彼得撕心裂肺地惨叫:   “神眷?!”   “你怎么提前到了?”   彼得先是像个被非礼的小姑娘,尖叫着瑟缩成了一团,随即又像只袋鼠,蹦跶着想要往巷子深处挪动。他一手拎着还只套到小腿的蜘蛛侠制服,另一只手慌张地捂住了胸口,但又想起来自己还没戴上头套,又赶紧张开手掌羞耻地捂住了面孔。   惊慌失措之下,彼得手忙脚乱,竟然被自己丢在地上的长裤给绊倒了,他一头扎进了旁边的垃圾堆,头正好埋在一堆垃圾袋中间,被遮得严严实实,只剩下印着蜘蛛侠图案的红蓝色内裤以及两条大白腿在还在空中颤颤地晃悠。   彼得:……让我死吧。   [温德尔]:……   彼得把头埋在垃圾堆里,悄无声息,一动不动,似乎打定主意就要在这里长眠。但他的手指却灵活地摸索到自己挂在脚尖的制服,悄咪咪地努力往上拽动。   “你起来穿制服吧,蜘蛛侠。我背过身了。”[温德尔]的声音隔着层层垃圾袋传来,彼得像是被烫到了屁股,立刻蹦了起来,三下两下拽上了自己的制服,又戴上了头套。   彼得在胸口的黑色蜘蛛标志上轻轻一摁,整件松松垮垮的制服瞬间充满弹性变得无比贴身,严丝合缝地包裹住彼得的身体。穿好制服的彼得把自己的掉在地上的长裤和上衣随便一裹,一点都不讲究地扔到了角落里,又把自己的书包也踢到一旁。唯有面对自己的宝贝球鞋,彼得颇为珍视地将它藏到垃圾桶的背后,还小心得将周围清理了一下。   做完这一切,彼得双手叉腰,微昂下巴,刻意摆出一个帅气的超英Pose。检查无误之后,小蜘蛛咳嗽一声,压低嗓音,对着神眷深沉道:“神眷,你好,我是蜘蛛侠。”   [温德尔]转过头,盯着故作成熟的彼得看了一会儿,蓦地挑眉问道:“要我带你飞吗?”   “要的要的!”小蜘蛛立刻欢呼一声,手舞足蹈地扑进了[温德尔]的怀里。 第49章   因为抱着小蜘蛛, [温德尔]飞得并不高,很多纽约市民一抬头就看了这番奇景。他们认出了两位英雄,纷纷朝着天空挥手拍照, 看起来都是相当友善。有市民的围观, 彼得明显害羞起来,很快就跳出了温德尔的怀抱, 一甩手腕,蛛丝黏在高楼之间, 拉扯着他轻松前进,速度不比温德尔慢。   终于睡醒的995看到蹦哒在温德尔面前的小蜘蛛,默契地替温德尔在面板上开启了【纽约·日常任务】。有了面板的提示,纽约城的情况尽在掌握,任何微小的动静都逃不过系统的监控——   给游客指路(附送合影)   帮老奶奶找到她爬到屋顶的猫(收到谢礼饼干x2)   拦住偷自行车的窃贼(找到失主)   帮居民关掉响个不停的汽车警报(在喇叭口糊了十层蛛丝)   ……   [温德尔]和小蜘蛛堪称高效地解决了一系列[日常任务]。忙活了一上午的两个人拿着购自德尔玛熟食杂货店的三明治和零食,随便挑了一栋居民楼,坐在天台上就开始解决午餐。   “这就是纽约好邻居的日常。”彼得卷起了一半的头套,咬了一大口三明治, 满足地咀嚼着酸黄瓜, “神眷, 你会觉得无聊吗?”   [温德尔]金色的眼眸在阳光下如同流动的黄金,美得摄人心魄,他奇怪地反问:“为什么会无聊呢?”   彼得拆开一条巧克力棒,在手中把玩,想要借此掩饰尴尬,他低声嘟囔:“我听说, 你上一次合作是和超人一起联手救出五百个大都会居民。但是和我在一起, 你只能帮忙找找小猫什么的……”   “准确的说, 我第一次和超人合作也是联手救小动物。”[温德尔]朝着彼得笑了笑, “救了一只哈士奇。”   “真的吗?”   彼得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一个激动之下,他捏着巧克力棒的手指骤然用力,被大力挤出包装袋的巧克力往前扑出一段距离,在空中打了个旋,就往下落去。   “我的巧克……”   彼得的惊呼还没完全出口,楼下就传来一声洪亮的欢呼——“是巧克力!!!”   [温德尔]和彼得闻声低头,正好没有错过居民楼里冲出的一道黑影。那个黑色的身影像是一颗融化的铅球,“砰”得撞开玻璃,射出了窗外,追随着巧克力棒投奔地心引力的怀抱。   “那是什么?”[温德尔]和彼得面面相觑,对视一眼,又同时回答:   “墨汁意面?”   “黑色大鼻涕?”   两个五官敏锐的超英都茫然地望着对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回答。沉默了一会儿,[温德尔]建议道:“下去看看?”   彼得点点头,拉好头罩,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温德尔]把手中的三明治放在地上,正准备展开翅膀,余光扫到地上剩余的巧克力棒,想起那道黑影充满喜悦的惊呼,犹豫了一下,拿了三根放在掌心,这才一跃而下。   仅仅迟了几秒,居民楼下的小巷里已然开始混战。   “好香!让我吃掉你的脑子!!”   “你是什么东西,别靠过来啊啊啊!”   一团胶状的黑色液体在地上蠕动弹跳着,液体的中间还时不时浮现两个椭圆形的狭长白点,看上去是这个“生物”的眼睛。   “生物”的速度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是缓慢,但他坚持不懈地冲着彼得咆哮,不停尝试蹦起来,像发射的炮弹一样撞向小蜘蛛的胸口,又被彼得灵活地避开。   “你好香。”又一次扑了个空,地上的“生物”终于决定中场休息,他像是流淌的黑色鸡蛋向四周化开,白色的椭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彼得,气喘吁吁地叫嚣,“我要吃掉你,然后去找我的   埃迪。”   “你是什么……东西?”   看到地上的“生物”好像已经精疲力竭,彼得小心翼翼地凑了回来,低头观察,白色的眼罩微微放大,与镶嵌在黑色液体中的两个白点大眼瞪小眼。   “我是伟大的毒液!埃迪的共生体!他唯一的主人!”   自称“毒液”的黑色家伙被彼得激怒了,嘶吼了一声,像是弓起背的野兽,原本延展摊平的身躯又急速浓缩聚在一起,化作一支利箭的模样向着彼得的脑袋射去。   彼得大力后仰的同时,眼明手快地向旁边甩出一道蛛丝,伸手一拽,将一个平底锅挡在面前。   毒液反应不及,“砰”得一声撞到平底锅上,又像一片融化的黑皮诺奶酪,一点点地从平底锅的中央缓缓滑落,“噗”得一声掉在了地上。   小蜘蛛从平底锅后探出脑袋,谨慎地后退三步,小心地打量毒液,关怀道:“你还好吧?”   这一场“恶战”似乎消耗了毒液太多的能量,他比一开始小了很多,液体延展的速度也迟钝不少。他将自己蜷缩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球,在地上来回滚动。一边打滚还一边用粗犷的声音发出语无伦次的哭嚎和威胁:   “埃迪!我要我的埃迪!”   “埃迪,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找新的宿主!天天吃人!好人也吃!”   “蜘蛛,滚过来给我咬一口!吃掉你我就有力气去找埃迪了!”   ……   当尖叫的黑色保龄球再一次从面前滚过,[温德尔]终于受够了“魔音贯耳”,他弯下腰。   “我要埃——”球球毒液被迫停住了,堵在他必经之路上的,是一根黑色的,洒满坚果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巧克力棒。   没有丝毫犹豫,毒液一口吞下巧克力,他椭圆的眼睛瞬间凝成了可爱的圆形,他盯着[温德尔],不满道:“我要巧克力——很多,更多,相当多的巧克力。”   “只有两根了。”[温德尔]一手握着一根巧克力棒,展示给毒液看。“好好说话,不要嚎叫,我就给你一根。”   毒液的豆豆眼在温德尔的左手与右手之间徘徊了一下,似乎在估算自己同时吞掉两根巧克力棒的可能。估算结束,他最终愤愤地、缓慢地说:“好、的。”   [温德尔]如约将左手的巧克力棒递给了毒液。   小蜘蛛一直站得远远地围观,在[温德尔]开展友好投喂时,他恍然大悟地一拍脑袋:“我想起来了,你是之前来纽约的那个共生体!”   “哼。”毒液慢慢吮吸着巧克力棒上的坚果,不耐烦地冷哼一声作为回应。   “像你这样的共生体,不是需要寄居在地球生物上才能存活吗?”   “什么叫寄居?”毒液的两只豆豆眼瞬间变得狭长如针,黑色的身躯也被气得抖动起海浪般的波纹。他嘶嘶道:“你把我当成什么寄生虫或者海蟹吗?”   “这叫结合!结合!”   “还有,离开宿主我们也可以独立存活,只是会变得相当虚弱。要是埃迪还在,你这种小蜘蛛,我一口气吞三个,不用嚼,嘎嘣脆!”   [温德尔]和彼得对视一眼。   看得出来,毒液对小蜘蛛别有“想法”,起码抱着巧克力的同时,毒液还是不停地打量着蜘蛛侠,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但与此同时,他话里话外又对小蜘蛛颇多嫌弃,倒是三句不离“埃迪”。   “你的宿主是叫埃迪吗?”[温德尔]一边把手里的另一根巧克力棒递给毒液,一边询问。   有了巧克力棒作为贿赂,毒液的态度明显好了很多,但一提到“埃迪”,他又激动起来,一边吞着巧克力棒,一边断断续续地哭嚎:“我的……埃迪不见了!他竟然…吧唧吧唧……把我抛弃在……吧唧……家里!”   “说不定我们可以帮你找到你的宿主呢?”小蜘蛛远远地安慰,“你先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   “我和埃迪的家就在这儿的二楼!”吃完了三根巧克力,毒液总算有了一点精力。他幻化出一根细长的肢体,朝着头顶示意:“你们去了就知道了。”   “这不算私闯民宅吧?”小蜘蛛站在原地没有动,他抬头看了看二楼破了个洞的窗户,警惕地望着毒液。   “我同意了!埃迪的家就是我的家!”毒液“唰”得收回肢体,不耐烦地在地面上拍打,趾高气昂地命令道,“现在,抱我上去!”   [温德尔]和彼得对视一眼,见彼得双手环胸站在一旁,[温德尔]下意识伸手去抱地上的毒液。   “别别别,别抱他!”彼得一个激动下,甩出一道蛛丝把[温德尔]的两只手缠在了一起。他的头摇得像拨浪鼓,连声劝阻:“共生体只要接触到地球生物,就可以完成寄……我是说,共生。”   “接下来除非他自愿离开,又或者通过……通过什么来着?斯塔克先生上次说了什么?共生体的弱点是什么?”小蜘蛛挠了挠头,下意识看向面前的共生体毒液。   毒液不仅没有回答,反而毫不留情地大声嘲笑:“你居然指望我告诉你共生体的弱点?做梦!”   “好吧,那就更不能抱了。”小蜘蛛朝着[温德尔]一摊手,满脸无奈。彼得轻松地跳到[温德尔]的身边,一手甩出一根蛛丝,一手抱住[温德尔]的腰。他对上毒液的豆豆眼,相当“好心”地替毒液做了决定,快活地说道:“我和神眷先走一步,毒液你慢慢爬上来吧。”   毒液尖啸一声,义无反顾地用最后的力量朝着蜘蛛侠撞去:   “蜘蛛侠,我要咬死你!” 第50章   彼得一扯蛛丝就迅速上升, 鞋底正好擦过毒液的脑门。他低头对在自己脚下无能狂怒使劲弹跳的毒液做了一个鬼脸,惹得毒液咒骂不停。在毒液愤怒的叫嚣声中,两人成功升至二楼埃迪家的窗边。   一扭头, 彼得差点被吓得松开了手。   只见窗户里的场景如同龙卷风过境,各类大型家具倒在地上, 桌子椅子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完全被拆成了木板。天花板黏满了凝固的巧克力酱, 沙发、壁纸上则都是喷射状的番茄酱,红褐色的粘稠液体颇为刺激眼球, 简直像是凶案现场。最为刺激的是,墙上赫然贴着一张巨幅的手写宣言——“严禁吃人”。   整个房间充满了一股养鸡场的味道,地板上到处都是禽类的粪便, 臭气熏天。   就在[温德尔]和彼得目瞪口呆之际,倒地的沙发背后突然跳出来一只公鸡, 单脚踩在沾满番茄酱的绒布上, 歪着头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 毫不怕生地发出一声长长的鸡鸣。   “神眷……我们要进去吗?”小蜘蛛咽了咽口水。   [温德尔]沉默了一会, 沉痛道:“进。”   小蜘蛛的眼睛里写满了拒绝,他的喉咙不由自主发出了一声呜咽。   彼得一手拽着蛛丝,一手揽着[温德尔]的腰, 朝着[温德尔]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神眷, 你能帮忙开窗吗?我腾不出手。”   [温德尔]缓缓转头和小蜘蛛对视,默默举起了被蛛丝捆在一起的两只手腕, 生无可恋地回复:“好巧, 我也腾不出手。”   ……   经过一番折腾, 两人总算从窗户里钻进了埃迪的屋子。   [温德尔]将翅膀收回体内, 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各类污渍和家具, 观察起这个地方——家的主人明显离家多天, 地板角落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门口墙壁的留言板上倒是钉着一张纸条,看上去是埃迪出发前写下的留言:   【亲爱的:   很高兴得知你终于肯回家了,真希望你已经认识到错误。我也不是非要你道歉不可,但你不能次次离家出走,更不应该去我前妻那儿。拜托,她已经再婚了,你知道安妮半夜打电话给我时有多阴阳怪气吗?   我虽然很想在家里等你,但是我得去工作了。感谢她愿意把你再送回来,但她告诉我,送完你之后,她就要和那个大傻蛋一起去夏威夷度假,让我们三个月内别再烦她。   你知道的,我是个调查记者,有了新的线索,我必须尽快出发。这次我打算听从你的建议,潜伏进去做个卧底调查。应该用不了多久就能回来……总之,我在冰箱里给你塞了两大柜子的巧克力,别一次性就吃完了。记得给桑吉和雪儿喂饲料,但愿它们不会把我的屋子搞得一团糟。   等我回来   爱你的,埃迪】   “Em……”小蜘蛛把纸条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嗓音颤抖,甚至带着一丝祈求:“这一定是写给他现任妻子的,对吧,对吧?”   “如果你说的妻子是指毒液的话,那应该没错。”[温德尔]听懂了小蜘蛛的意思,他残忍地落下审判,同情地望着一脸绝望的小蜘蛛,“往好处想,起码他们感情很不错。”   “拜托,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共生体和宿主玩离家出走,这是情趣吗?”小蜘蛛抓狂地瞪着纸条,许久之后,他又干巴巴地发问,“他们知道什么叫生殖隔离吗?”   “爱无关种族,更何况,就算毒液是地球人,他们也没法生孩子。”[温德尔]拍拍小蜘蛛的肩膀,示意他想开点,“这里可是纽约,一切都有可能。”   “孩子?什么?你们知道?”毒液正巧从门缝里流进来,听到两人的交谈,他惊悚地瞪大眼睛,豆豆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像是被迫回忆起不堪回   首的往事。   [温德尔]和彼得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到毒液咬牙切齿地承认:“是的,我们有一个孩子。”   [温德尔]:……   彼得:……   彼得:“冒昧问一句,是亲生的吗?”   毒液像是被激怒的蛇猛得弹起,恶狠狠地瞪着蜘蛛侠:“产卵,分裂……随便你喜欢叫什么,反正是从我和埃迪身上掉下去的。”   “算那个小兔崽子运气好,我和埃迪都没注意,不然我肯定立刻吃了他。”   这次轮到[温德尔]和彼得惊恐地对视一眼。   彼得点点头,肯定道:“懂了,不是亲生的。”   对于“孩子”问题,毒液明显不愿多谈,他慢吞吞地向餐桌蠕动,顺着桌腿蜿蜒而上,把桌面上空着的巧克力罐推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他才懒洋洋地拟态出一只触手,朝着[温德尔]和彼得勾了勾:“欢迎来到我的埃迪的爱巢,过来坐,别客气。”   “你们的爱巢可真是令人印象深刻。”彼得摇了摇头,甩出蛛丝,从地上扶起两张难得没有断腿的椅子,他一边往前走,一边下意识伸手去牵温德尔,但却摸了个空。   [温德尔]将还被束缚在一起的双手举到彼得面前,彼得摸了摸头,张望了一下,蛛丝几乎擦着毒液的身体边缘而过,黏住了一把刀架上的锋利餐刀,又被彼得一把拉回。   寒芒从身旁窜过,毒液瞬间炸了毛,黑色的液体“砰”得四散,等看清蜘蛛侠举着餐刀替[温德尔]切割蛛丝时,他又低声咒骂着凝聚成了一团,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等三个“人”终于面对面坐好,谈话终于正式开始了。   [温德尔]将纸条举到毒液的面前:“这是埃迪给你的留言,你看过了吗?”   “我当然看过了!”毒液暴躁道,“我砸坏了他的杜卡迪摩托车又怎样,他居然骂我是寄生虫!他还好意思要我道歉?”   彼得和[温德尔]无奈地互换了一个眼神。   彼得试探着提议:“或许你们应该去预约一次婚姻咨询?”   提起“婚姻”,毒液顿时大诉苦水。从埃迪忙于工作总是敷衍自己再到家里的伙食千篇一律……好一通牢骚之后,才发现面前的一只天使一只蜘蛛已经昏昏欲睡。毒液愤怒地拍打着桌面,低吼着威胁道:“你们有在听吗?!”   “在听在听!”995在[温德尔]的大脑里疯狂回应,它啪嗒啪嗒地磕着不知道哪儿弄来的电子瓜子,一边指指点点热心评价:“毒液你啊,就是太凶残了!要把自己的宿主当做宝贝,怎么可以动不动威胁要吃掉埃迪的脾脏呢?那多恶心……”   [温德尔]轻轻拍了拍脑袋,示意995别打岔。见毒液的抱怨告一段落了,他抬起头,正色道:“毒液,埃迪在纸条上说是去进行卧底调查,你知道他去了哪儿吗?”   毒液的豆豆眼呆愣了一会,绞尽脑汁地回忆道:“他和安妮打电话时提到过一嘴,纽约好像有哪个企业在大量招残疾人和绝症病人做志愿者?但都快一年了,志愿者们没有一个回家的。埃迪的公司在秘密调查这件事,要埃迪去搞明白那群志愿者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那个企业又到底在搞什么鬼玩意。”   [温德尔]心一沉:“奥斯本生物科技实验公司?”   毒液歪了歪脑袋,迟疑道:“好像叫这个名字。”   “埃迪说准备装成绝症病人潜伏进实验室,但是这么多天了,他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一直没有回来!他到底去哪里了?他就是一个loser,怂货!没有我,他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他甚至不敢从三十楼上跳下去!”片刻正经之后,毒液又开始跑题,各种狗血日常不绝于耳。   995听得津津有味,正想   继续嗑瓜子,突然有一道电流闪过,他一个激灵,召唤出面板。   与此同时,[温德尔]脑海里像是被摁下了静音键,一切杂音顿时消失。系统冷冰冰的机械音在耳畔响起:   【恭喜触发纽约主线任务·绝境奇迹(1/3)】   【任务提示:请拯救变异的埃迪·布洛克】   【任务奖励:卡牌升级x1 】   [温德尔]接下任务后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用赛尔德总裁的身份给哈利打电话询问志愿者的事情,但随即又被温德尔自己否决。先不说哈利是否有权限接触到志愿者,就算他可以找到埃迪,恐怕这事也不好办。系统任务提示,埃迪已经变异,贸然让哈利去接触,恐怕会有危险。   更何况,温德尔难以确定哈利这孩子是否参与其中,若这一切在他的默许之下,那[温德尔]的电话反而会打草惊蛇,成为埃迪的催命符。   “那我们要不去奥斯本生物科技实验公司看看?”小蜘蛛摸着下巴提议道。   毒液立刻大声赞同。   “我说的‘我们’,是指我,”小蜘蛛点点自己的胸膛,又把手指向身边沉思的[温德尔],“还有神眷。”   “不包括你!”小蜘蛛冲着毒液摇摇手指,遗憾地耸肩。   “带我去找埃迪,不然就吃掉你。”毒液威胁道,他模拟出一个巨大的嘴巴,对着空气一口咬下,还为自己搭配了咯吱咯吱的咀嚼声,“眼睛,肺,还有脾脏,都很好吃。”   “嘿!讲点理。”被毒液的豆豆眼盯着,小蜘蛛一边警惕地慢慢向后挪去,一边苦口婆心地劝说,“不是我们不想带着你,但是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们怎么带你走——别想共生在我身上,我拒绝成为你的共生体。”   就在小蜘蛛以为毒液要打神眷主意时,毒液却出人意料地没有开口。毒液看上去没有异常,[温德尔]和彼得并不知道的是,他始终非常忌惮甚至畏惧着神眷。毒液并非没有遇到过天使,[温德尔]却让他感到特别的恐惧。呆在神眷的身边,就像是被无形的气场碾压,毒液甚至有些喘不过气,只想着赶紧躲开,更遑论与其共生。   但毒液并没有直言相告,只是瞪着小蜘蛛,故作任性地抱怨道:“你以为我想呆在你的身上?我答应了埃迪,只呆在他的身体里!”   “……”彼得瞪着饭桌上黑色的、粘稠的像芝麻糊的毒液,胸口憋着一股气,上不来下不去,噎到说不出话。脸蛋在面罩里涨的通红,过了许久,他才磕磕绊绊地抗议:“你……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啧,单身狗!”毒液毫不留情地大声嘲笑,“我呆在他的脾脏之间,就在心脏下面。我每天都听着埃迪心脏噗嗤噗嗤的跳动声入睡。哦当然,我最爱躺在埃迪的肝上,嫩嫩的,软软的,滑滑的……”   彼得再次瞪大了眼睛:心……心肝宝贝?   在彼得差点把眼球瞪出来之间,[温德尔]终于想好了办法。   毒液自以为将畏惧隐藏得很好,但这并没有瞒过[温德尔]的眼睛。只是他体贴地没有戳破,打量了毒液片刻,从地上捡起一个透明塑料罐,比划了下大小,正好一个巴掌大,足够装下整个毒液。他满意地点点头,打开盖子,倒掉了里面残余的巧克力饼干碎末。   “不不不不……我不要面子的吗?”   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罐子,毒液先是张牙舞爪地化形恐吓,见[温德尔]面不改色,就知道这套不好使,立刻改变策略大声拒绝,拼命蠕动后退,眼瞅着就要滑下桌腿逃走。   [温德尔]不慌不忙,施施然地抬眸,一句话就让毒液定格在原地:“可是埃迪还在等你。”   “或者你重新找个宿主吧,我们也省得忙活。”[温德尔]站起身来,作势要走。还没转身,就听到桌上   传来“啪叽”一声。   毒液缩在罐子里,两只椭圆状的眼睛努力变得滚圆,像是两颗白色的纽扣,讨好地望着[温德尔]。看到[温德尔]回头,他拟态出一根触手,黏住瓶盖,颇为乖巧地给自己关上了“门”:“这个罐子真舒服,我们走吧。”   看到毒液吃瘪,小蜘蛛坐在椅子上笑得东倒西歪。下一秒,蜘蛛感应疯狂响起,彼得猛地一转头,正好对上[温德尔]温柔的笑脸。   小蜘蛛正襟危坐,咽了咽口水,试探道:“神眷,我们出发?”   [温德尔]点点头,将毒液罐头递给小蜘蛛:“你用蛛丝拎着罐头吧,这样方便。”   看到小蜘蛛骤然僵硬的脸色,毒液爆发出大笑,得寸进尺:“我要骑在他肩膀上!” 第51章   三个小时前。   奥斯本生物科技实验公司。   明亮的房间里, 实验员忙碌穿梭,却没有任何声音。宽敞整洁的高科技桌面上摆满了各种材料和试管,电脑屏幕里跳动着各种复杂的数据, 偶也交替出现人和动物的模型。   实验室的门都是及其坚固的金属,进出都需要刷卡。有实验员一边大声争论着生物因子的问题一边刷卡,刚一进门, 却被室内压抑的气氛吓到噤了声。抬起头才发现,房间的正中央赫然是奥斯本集团的现任以及前任总裁。   诺曼坐在金属的轮椅里, 他轻轻敲打着轮椅的扶手, 难得的兴致高昂。看到门口的实验员,诺曼甚至好心情地朝他点了点头。实验员脸上难掩恐惧,急忙低下头,匆匆回到自己的工位。   诺曼的身后,站着面无表情的哈利。他穿着一身西装,双手轻轻搭在轮椅靠背的扶手上。   令人不解的是, 哈利似乎有些不舒服,不仅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站立姿势也颇为奇怪。正常人站立, 无不双腿笔直, 借此省力, 哈利却一反常态地曲着膝盖, 身体向前微微倾斜,看上去就像是关节僵硬的提线木偶。有实验员注意到了这一点,彼此惊异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滴——部门主管[玛雅·汉森],允许进入。”   大门又一次开启, 还未见人影, 就传来一声娇柔的呼唤:“难得大驾光临啊, 诺曼。”   一个穿着白大褂踩着高跟鞋的女研究员款款走来,她拨弄着自己浓密的棕色卷发,打量了一眼沉默不语姿态怪异的哈利,朝着坐在轮椅上的诺曼娇笑起来:“诺曼,原来你研发[绝境奇迹]是为了你儿子啊。那你应该让你儿子坐轮椅,你去后面推。”   “玛雅。”诺曼丝毫不介意玛雅的冒犯,露出了一个笑容,朝着她点头示意,“他不过是跪了一个晚上,恐怕还用不着轮椅。”   “就算他跪没了腿,我也能给他弄出一双新的。”玛雅俏皮地眨眨眼,自以为幽默地打趣道。而诺曼竟也没有生气,颇为纵容地任由玛雅取笑自己的儿子。   迎着两人的视线,哈利低着头一动不动,黑色的发丝遮住了他的半个面容,他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依然温顺地站在原地。   见哈利毫无反应,玛雅颇感扫兴。她将头发捋到身后,招了招手,示意哈利推着诺曼跟上自己。   “诺曼,你好久没出门了吧,怎么突然想着来实验室了?”玛雅将胸前的磁卡往大门旁的感应器上一摁,一边回头打量诺曼。“而且你不是不让哈利接触实验吗,这次怎么带他来了?”   “哦,顺带一提——上次给他泄密的β组实验员已经丢进河里喂鱼了。”玛雅勾唇一笑,满意地看到哈利扶着轮椅的手骤然收紧,手背上暴起如蚓的青筋。   感受到哈利的停顿,诺曼不耐烦地冷哧一声,于是轮椅又重新加速。   “我给你带来个好消息。”   “而恰好,这次可以用得上我不成器的儿子。”   诺曼的目光环视了一圈四周做实验的研究员们,玛雅心领神会地缄口不言,示意哈利跟紧自己。   三人一路往前,穿过层层屏障。   越向深处,实验员的数量越发稀少,各类关卡也逐渐增多。一开始,玛雅只要拿着胸前的磁卡就能开门,后来逐步开始使用密码、口令、指纹甚至瞳孔。   “你设的关卡比斯塔克的还多。”玛雅终于也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诺曼不置可否:“这就是他失败的原因。”   又打开一道门,玛雅领着两人进入。这个实验室与之前看起来截然不同,不仅没有桌椅电脑,甚至整个走廊都十分狭长幽深。灯光昏暗,在其中穿梭并不容易,通道的两旁都是巨型的玻璃箱,有的箱子深   处隐隐传来古怪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窸窸窣窣地爬行,令人神经紧张。但更多的箱子悄无声息,有限的灯光阻碍视野的延伸,让人忍不住猜测,黑暗的深处到底隐匿着什么。   “啪嗒。”   看出了哈利的不适,玛雅“体贴”地打开了灯光开关。霎时间,实验室里灯火通明。   ——“砰。”   几乎是下一秒,哈利的耳侧传来撞击声,他下意识转头看去,瞳孔猛缩。要不是手还扶着轮椅,他几乎要摔倒在地。   玛雅心满意足地看着狼狈的哈利,点评道:“嘻嘻,你儿子胆子真小。”   她扫了一眼吓到哈利的玻璃箱。玻璃箱的墙上不知道何时贴上了一张苍白扁平的面孔,细长的眼睛黯淡无光,苍白的嘴唇间却探出一条鲜红分叉的长舌,在空气中微微颤抖,像是在捕捉哈利的味道。   玛雅漫不经心地弹了弹指甲,示意哈利去看贴在玻璃箱上的“简介”。   在父亲的审视的目光中,哈利强忍着恶心上前。与他隔着一块玻璃的“人”也微微低头,款摆腰肢。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挲声响起,他下半身的蛇尾慢慢暴露在三人的视野之下。   【α组实验体—爬行组037】   样本信息:志愿者037(健康)   混合基因:圆斑蝰蛇   实验结果:失败(无理性,完全继承蝰蛇特性)   处理方案:喂食爬行组052巨蜥   一目十行地扫完“简介”,哈利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远离了玻璃。他看向父亲,嘴唇颤抖却吐不出一个字,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想明白,究竟奢望从父亲那儿听到什么回答。   诺曼冷漠地扫了一眼蛇人,并没有搭理哈利,只是不耐烦地质问玛雅:“还是爬行组的实验成功率最高?”   “准确的说,就没有成功过。”玛雅纠正道,“只不过爬行组的基因,融合概率更高。”   “嗯哼。”诺曼不置可否。他拍了拍扶手,哈利停顿了一下,终究还是敛目低头,继续推动轮椅。   实验室里没有其他实验员在,在玛雅的强烈要求下,诺曼终于开口:   “我弄到蜘蛛侠的真实身份了。”   “光知道身份有什么用!”玛雅厌烦地皱起眉头,不满地一巴掌拍上旁边的玻璃。玻璃箱子里关着一个全身黄绿的女孩,看上去约莫十几岁,瑟缩在远离走廊的角落里。突如起来的拍打声显然吓到了她,她猛地一抖,四肢和头竟然缩回了身体里,背上蓦然出现坚硬的外壳。   “别这么大的火气。”诺曼倒是很高兴看到玛雅的焦急,他微微笑了起来,“我知道你忧心绝境奇迹的研发进展,但你别忘了,我才是那个最急的人。”   玛雅的视线扫过诺曼枯瘦的脸庞和灰白的头发,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勉强解释道:“我已经等了太久了,诺曼。当初斯塔克突然叫停绝境病毒的研发,我差点就疯了,好在你愿意继续实验……我已经在这上面投入了太多的心血,眼看着就要成功,但实验始终卡在最后一步!”   “几个月了,竟然一点进展都没有!如果能搞到蜘蛛侠的基因,早就可以研制出成品了!”   玛雅的眼睛湿润起来,提到自己的事业,这个狠辣果决的女人难得地软弱。   她像是哀求又像是祈祷,哽咽着说:“诺曼,我总有不好的预感……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得快点!”   “玛雅,放松。我来正是为了告诉你,我能弄到蜘蛛侠的基因。”诺曼牵起玛雅的手,轻轻拍了拍,安慰道,“蜘蛛侠的真实身份是哈利的同学。”   “而哈利答应我,三天之后,他就会将他的小同学带过来。”   泪光还未散去,玛雅的眼神骤然锐利,如利箭死死钉在哈利   的身上。诺曼转头,他干瘪的脸颊肌肉缓缓挪动,挤出一个和蔼的微笑,但他的眼神却没有丝毫笑意,反而像是逼问一般冷酷地审视着哈利:   “哈利,你不会让我们失望的,对吗?”   在两人的注视中,哈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昨天的夜晚——   哈利跪在诺曼脚下,狼狈不堪,泪流满面。   而他的父亲诺曼如同高高在上的天神,目光冰冷地俯视着他。诺曼动了动脚,像是踢开一条狗,毫不留情地将哈利踹倒在地。   “爸爸,我真的不知道,我没有骗你。”哈利跪趴在地上嘶吼,抠着掌心的指甲深深嵌入皮肉,他却感受不到任何疼痛。黑发遮住了他的眼睛,泪水无声地没入地毯。   诺曼任由哈利跪伏着,短暂地愤怒之后,他闭眼深吸几口气,逼迫自己平静下来。   片刻,他睁开眼,声音不辨喜怒:“你和帕克的感情如何?”   “我们……”哈利绿色的眼眸闪烁了一下,咬了咬牙,决定继续顺着谎言编造,“我们早就闹掰了,很早就不来往了。”   “哦,是吗?”诺曼轻笑一声。   哈利惊惧地抬起头,正好对上父亲冷酷的目光:“那这么说,我把他弄死,也没关系喽?”   哈利一顿,身体缓缓僵硬。他咬着唇没有回复,眼里却流露出再明显不过的哀求。   诺曼心下鄙夷,万分厌弃自己这个心软重情的废物儿子,但他的面上丝毫不露。他装模作样地考虑了一会儿,像是抵不过儿子的哀求,最终深深叹了一口气,冷酷和残忍从他的面上褪去,哀伤复现。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话还未出口,他就蜷缩成一团,不停地剧烈咳嗽。   哈利下意识上前搀扶,慌乱地拍着诺曼的背替他顺气:“爸爸,你没事吧爸爸?我给你去拿水……”   诺曼拉住了哈利的手,他脸上流露出一种深沉的无可奈何,写满了将死之人的认命,他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哈利,是我想岔了……他毕竟是你的朋友。”   哈利愣住了,他呆呆地望着自己的父亲。   诺曼躺在哈利的怀里,墨绿的眼眸浮上一层泪光,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像是被病痛深深折磨。   许久,他苍老疲惫的声音在哈利耳边响起:   “虽然只需要帕克先生小小的帮助……实验就能取得成功,但他不愿意,也是没办法的……”   “算了,我也活了五十年,已经活够了。只是……我好后悔……以前陪你的时间太少。”   “你妈妈走得早。在你小时候,我一直忙于集团事务,总以为未来还会有大把的时间陪伴你,可以陪你去游乐园,可以给你办生日会……”诺曼挣扎着抬起手,颤巍巍地抚摸着哈利的脸庞,“一眨眼,你都这么大了。”   “要是爸爸还有力气,真想去看你比赛……以后爸爸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不!”哈利嘶吼出声,他握住父亲贴在自己脸颊的手。哈利的泪水顺着两人相合的手掌滑落,滴在诺曼的脸颊上。   他绿色的眼睛里写满坚定:“爸爸,我去和彼得说。我一定会劝动蜘蛛侠来参与实验的!”   诺曼惨笑一下,眼神里写满了不信任,他叹道:“哈利,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再给我希望了。”   “我一定会做到的,爸爸!”哈利执着坚定地对上父亲的视线。两对相似的绿色眼眸相撞,一方深沉如暗夜,一方清澈如翠池。   许久之后,哈利突然出声:“爸爸,实验成功后,我还会在学校里见到彼得,对吗?”   “当然。”诺曼微笑着应允。   ……   在玛雅期待的目光和父亲的审视之下,哈利僵硬地点了点头,重复了自己的承诺。   有了喜讯,玛雅的心情明朗了不少,脚步也轻快起来,甚至颇为热情地带着两人参观剩下的实验区。   在哺乳动物区,诺曼的轮椅突然停在了一个玻璃箱前。   里面的试验品背对着走廊,从外面望去,只能看到他毛绒绒的耳朵和纤长的尾巴在紧张地颤抖。   诺曼眯着眼打量了一会儿:“这是上次捉到的那个调查记者?”   “嗯哼,自己送上门的活体,不试验太可惜了。”玛雅轻哼着,“但是他之前被寄生过了,实验的效果并不好。”   “把他丢出去吧。”诺曼淡淡道,“寄生虫的玩意别留在这里,惹得一身腥就不好了。顺便还能警告下他背后的调查者。”   “对了——”   “我们实验室里是不是还有只寄生虫?”   “果然什么动静都逃不过你的眼睛。”玛雅慵懒地拨了拨头发,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卡尔顿·德雷克,新来的实验员。”   “都一块丢出去。” 第52章   在毒液的噪音攻击下, 小蜘蛛摘下挂在蛛丝上的罐头,皱着脸将他黏在自己的肩膀上。   “这就对了。”毒液扒拉着罐子的边缘,探出脑袋,舌头在彼得的面罩上湿漉漉的划过, 满意地砸吧嘴, “我的坐骑, 冲!冲!冲!”   小蜘蛛歪着脑袋远离毒液,闷声闷气地问:“神眷, 我们直接去奥斯本生物公司吗?”   [温德尔]看着系统面板上迅速移动的小红点, 叹了口气:“恐怕他不在那儿了。”   “跟我来。”   ……   下东区。   卡曼德萨拉大道。   繁华的道路两旁是各式各样的酒吧咖啡店, 店门口挂满了各色彩旗和灯球。今天似乎在举办什么活动, 大街上到处是穿着奇装异服的居民和游客。各类街头艺人和行为艺术家站在大街上摆着各种造型, 热情洋溢地招呼着游客与他们合影。   “嘿兄弟,你cos的蜘蛛侠吗?”一个穿着美队制服的男人热情地和彼得打招呼。他的身边站着一个非常年轻的姑娘,一身黑色紧身衣衬托出曼妙的身材,半个头罩遮住上脸,头罩上还有一对尖尖的耳朵。看到两人望过来,她还配合地曲起指节, 比划出一个挠人的姿势。   “蝙……蝠侠?”迎着姑娘期待的视线,彼得脱口而出。   “是猫女!”姑娘气得仰倒,她举起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手, 戳了戳身边的男朋友,问道:“是我没有贴美甲的原因吗?或者我应该加点容貌?”   “那就是豹女了,亲爱的。”男人宠溺地回答, 然后成功获得女友的一个白眼。   “刚才我们路过的那家伙cos的是谁?他的猫耳朵和猫尾巴看起来好逼真, 还会动!”姑娘不舍地回头张望, “就是他看起来呆呆的, 也不说话,要是能合影就好了。”   “你的假发和美瞳也好逼真。”姑娘羡慕地看着[温德尔]的银发,想了想,好心建议道,“不过cos神眷的话,建议你再加个翅膀。”   [温德尔]面不改色地微笑道谢,与“美队”和“猫女”告别后,两人汇入浩浩荡荡的异装人群,就像水滴入海,没有引起任何的关注。   “你确定在埃迪在这儿?”刚才呆在蜘蛛侠肩膀上装挂件的毒液突然复活,拉长了身子像是一道黑色的彩虹,下半身还呆在彼得肩膀上地罐头里,上半身已经凑到[温德尔]肩头和他窃窃私语。   “弹簧玩具,弹簧玩具。”小蜘蛛朝着看过来的游客尬笑着解释,“建议别买黑的。”   “就在前面。”[温德尔]的眼前有995出品的箭头,指引着埃迪的方向。面板上的红点显示,埃迪就在这条街的尽头,并且已经许久未曾移动。   越往前走,人流越大。   挤在人潮里,[温德尔]和彼得时不时听到游客们提起“猫”:   “前面的小猫咪也太可爱了吧?看起来好乖!”   “一个大男人cos猫耳娘,什么怪癖。”   “小猫咪有主人吗?你说他会不会喜欢我这款肌肉男,应该很能给他安全感吧?”   ……   大街的尽头,有着一棵高大的香樟树枝。香樟树下围着很多人,他们仰头指着树冠,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时不时爆发出惊喜的欢呼。站在人群外,浓密的绿荫遮挡了[温德尔]和彼得远眺的视线,两人对视一眼,直觉告诉他们,恐怕埃迪就在香樟树上。   [温德尔]三人终于来到人群相对靠前的位置,一抬头,三人都是一怔。   “这真的是你的埃迪吗?”小蜘蛛被震撼的画面冲击到了,看了一眼就脸色复杂地收回视线。   被提问的毒液这次居然毫无反应,他趴在罐头的边缘,豆豆眼显示不敢置信   地拉长,随即又放大了好几倍,一眨不眨,堪称痴迷地注视着树上的“埃迪”,大张的嘴巴里流下一长串涎水,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埃迪,变异的埃迪,或者说猫男埃迪,仅仅穿着一条牛仔裤趴在树上。   他慵懒地卧在粗壮的树干间,四肢蜷缩在肚皮下,整个人缩成一团,眯着眼睛打瞌睡。□□的上半身长着一层浅黄色的绒毛,阳光顺着叶片的缝隙漏下,看上去就像给他镀了一层金光,让人情不自禁地想伸手爱抚。   更让人啧啧称奇的,是他灵动逼真的猫耳和尾巴。一对橘色的耳朵立在黑色的发丝间,有树叶擦过时还会敏感地抖动。而一条毛绒绒的,黄白相间的长尾巴就从他的裤子里延伸出来,软软地垂在空中,随着微风一晃一晃,惹得众人心痒难耐。   “埃迪……是埃迪,猫猫埃迪好漂亮……快把他弄下来!”毒液呲溜一声咽下了口水,压根舍不得挪开眼,他拟出一条触手毫不客气地啪啪啪拍在小蜘蛛的脸上。好不容易分出一丝眼神,看到周围人都仰着头一副好奇迷醉的模样,顿时又勃然大怒,“唰”得展开十多条触手,发出低低地咆哮:“他们竟然敢觊觎我的埃迪!”   “别别别!你别……”小蜘蛛手忙脚乱地拿着盖子想把毒液装回罐头,还没来得及哄毒液,树下就突然有了新动静。   “小猫咪,是趴在树上下不来了吗?”有一个cos超人的粗壮男人排开众人向香樟树走去。他把粗制滥造的红披风往后一扔,一脚踩上树干。他相当享受人群的目光,曲着手臂向四方展示自己隆起的肌肉。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嚷嚷着起哄:“超人,快去帮帮他!”   有人则好烟劝说:“他喜欢呆在那儿,别去惊动他!”   男人对劝说不以为意,他已然沉迷于这种万众瞩目的高光之中,在人们的起哄中,他他双手双脚如同树袋熊一般环绕着树干,青筋绷起,竟然真的慢慢爬上了香樟树。   不过片刻,他就来到主干和分枝的岔口。有人欢呼起来:“快过去,快过去,抓住小猫咪!”   男人喘了几口粗气,脚踩在分枝上,试了试平衡。站稳之后,他朝着底下的人群挥手致意,得意洋洋地冲着卧在前方的猫男吹了个口哨,露出一个不怀好意地笑容:“小猫咪,醒醒喽,叔叔带你下去啊。”   听到口哨,埃迪居然睁开了眼睛。   底下的人群顿时又是一阵惊呼。   他长而浓密的睫毛之下,竟然是一对金黄的猫瞳,瞳仁圆润,却有着野兽独有的警惕。尾巴轻轻摇动,在空中打了个转,埃迪抬起头,从肚皮下抽出了爪子。与身上的金黄不同,他手掌上的毛洁白如雪,他将爪子递到自己的嘴边,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口,歪着脑袋看向男人:   “喵?”   甜美轻柔的猫叫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立刻沸腾起来,尖叫与口哨不绝于耳。人们纷纷举起了手机,闪光灯连成了星海,快门声此起彼伏。   “好萌!救命!”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这只猫男他勾引我!”   ……   彼得不知道这些围观群众会不会死,但他知道再这么下去,自己是真的要被毒液搞死了。别人高高举着手机,他高高举着毒液。刚才还黏糊糊的液体此刻滑不溜手,一直从指缝里流淌出去,伴随着各种“白痴”“蠢货”的叫骂和时不时的触手巴掌,彼得一脸生无可恋。   [温德尔]实在看不过眼,接过了毒液罐子。到了[温德尔]的手上,毒液总算安分了一点,但仍然愤愤不平地朝着树上的埃迪嘶吼咆哮:   “埃迪!你应该和我回家去!”   “你想玩这个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喜欢猫猫!”   “你怎么   敢对着别人撒娇!”   ……   虽然没搞懂这罐子里装的是什么,竟然还会开口说话。但不妨碍周围人有学有样,他们纷纷效仿着毒液呼唤起来——   “和我回家吧猫猫,我有猫罐头!”   “我也喜欢猫猫,对我撒娇,对我撒娇!”   “我喜欢角色扮演,只要你和我回家,我上面下面都行!”   树上的男人更是激动万分,与人群的视角不同,他可以清晰地看到猫男的身材打扮以及一举一动。他的目光从埃迪破洞的裤子,毛绒绒的胸腹划过,又在柔软的耳朵以及明亮湿润的瞳孔上打了个转,眼里不自觉流露出阴暗的欲望。   “你花了多久时间学猫,哥们?你看起来太火辣了。”他微微蹲下身子,一手在空中保持平衡,一手摸着树干,试探着朝前挪了一步。   埃迪依旧呆在原地,没有回话。在男人的注视下,他打了个哈欠,粉红的舌头在尖牙之间蜷缩又伸展,看起来憨态可掬。   自以为得到“默许”的男人不免心情激荡,他凑的得更近了,举在空中的手紧握成拳,臂膀弯曲。他示意埃迪看向自己隆起的手臂肌肉,冲埃迪轻抬下颌,炫耀道:“喜欢吗?跟我回去,你今天就能享受到。”   “不过……”他蹲在树枝上向埃迪靠近,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缓缓伸手想要去抚摸埃迪的尾巴,“我得先给你这只小野猫做个‘全身体检’。”   看到男人伸手想要触碰埃迪,毒液再也无法忍耐,他椭圆形的眼睛缩成纺锥状,不顾[温德尔]的气场压制,“砰”得顶开盖子,如箭离弦,朝着香樟树射去。   但比他动作更快的是埃迪本人。埃迪猫的瞳仁猛缩成针,肉垫亮出五根匕首般的锋利尖爪,朝着男人的手臂毫不留情地挥下。   下一秒,一只打着旋的胳膊从树上掉下。   鲜血四溅。 第53章   人群寂静了片刻, 下一秒,树上男人的惨叫惊醒了大家,所有人同时凄厉地尖叫起来, 惊恐地四散。   埃迪的尖爪轻松划断了男人的胳膊, 但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一脸懵懂地收回鲜血淋漓的爪子, 埋头轻舔掌垫上的血迹,做着清理,毫不理会男人捂着还在喷血的断肢趴在树上嚎叫。   虚弱的毒液并没有成功够到埃迪所在的树干,他在空中扭动了几下,啪叽掉在了地上。还没歇口气, 就看到各式各样的鞋子朝着自己踩过来,只好一边高喊埃迪的名字,一边狼狈地躲避人群的踩踏。   埃迪舔干净了肉垫上的鲜血,抬起头, 视线重新锁定了血迹斑斑的男人。他的鼻翼微微扇动,嗅了一口空气里的血腥味, 双眼一亮, 冲着男人娇柔地说道:“喵, 好饿, 你好香。”   男人痛得无法集中精神,自顾自地惨叫着,丝毫没有意识到更大的危险已然降临。埃迪四肢着地, 微张的嘴巴里露出一口锋利的尖牙, 他弓起背, 后腿慢慢蓄力。   视线锁定了猎物, 埃迪猛地一蹬腿, 向前扑去——   “喵!!!”   埃迪的两只前爪被突如其来的蛛丝紧紧缠在了一起,他在空中惊惶地扭动了一下,靠着猫咪绝佳的天赋又恢复了平衡,稳稳地落回树干。这么一打岔,埃迪的注意力骤然转移,他嘴里发出受到威胁的低吼,眯着眼朝树下看去。   小蜘蛛发射蛛丝的手还伸在空中没有收回,看到埃迪朝自己望来,他友善地挥手示意。[温德尔]刚从人群中解救了毒液,毒液一骨碌地爬回罐子,还没坐稳就朝着埃迪愤怒地命令:“埃迪,下来,我要回你身体里!”   毒液粗哑又刺耳的大嗓门让埃迪忍不住抖了抖耳朵,他的视线从毒液身上划过——黑乎乎的粘稠液体,一看就不好吃。   他不感兴趣地移开目光。   比起小而丑陋的毒液,热情挥手的小蜘蛛明显博得了埃迪猫的注意力,他压低身子,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小蜘蛛,像是在确认彼得的物种。过了许久,他欢喜地喵了一声,尖牙毫不费力地撕开缠绕着爪子的蛛丝,一跃而下,朝着彼得扑去——“喵,吃蜘蛛!”   蜘蛛感应骤然响起,千钧一发之际,小蜘蛛甩出一道蛛丝,将自己从埃迪猫的攻击下解救了出去,趴在一旁酒吧的招牌上,郁闷地低头观察情况。   而埃迪猫趴伏在彼得刚刚站立的位置。他右前掌尖锐的利爪划拉着地面,发出令人胆颤的金属摩擦声。埃迪在原地打了个转,也没有找到自己的猎物,他疑惑地抬头,看上去甚至有几分迷茫可怜。   小蜘蛛跳到了比埃迪视线高很多的地方,最终,埃迪湿漉漉的瞳仁缓缓准了[温德尔]。   埃迪的体型并不算小,发达的肌肉在金色的毛发下若隐若现,但在他帅气的脸庞上,却有着无辜纯真的表情,黄色的眼仁在眼光下晶莹剔透,红嫩的舌头时不时舔舐过微张的嘴唇,看上去竟然还有一丝娇俏妩媚。更别提隐匿在黑发里的耳朵可爱得动个不停,长长的尾巴在身后来回摇摆,让人不免心软。   犹豫再三,[温德尔]缓缓俯身,轻声呼唤着埃迪的名字。但与此同时,他背后的翅膀从身体里显露,羽翼微张,做好了躲避的准备。   听到陌生的呼唤,埃迪猫的耳朵颤了颤。   他歪着脑袋打量温德尔,黄色的瞳孔缓缓收缩,像是在评估着什么。他湿润的鼻子在空中轻轻嗅闻,几下之后,眼里露出警惕之色,尾巴骤然绷直,看上去有些紧张。但奇怪的是,埃迪不仅没有跑开,反而站在原地没有动,嘴里情不自禁地发出撒娇般的轻哼,看上去十分渴望。   野兽的直觉让埃迪十分恐惧面前人的气场,就像遇到了天敌,每一根毛发都尖叫着让他赶紧逃跑。   但与此同时,埃迪又感知到[温德尔]异常的温暖甜蜜,就像是一块被太阳晒得热乎乎的柔软毛毯,让猫猫情不自禁想要钻进他的怀抱,在他的臂弯里融化成液体。   好危险!要远离!   想被他抱!想被他顺毛!   截然不同的欲望彼此拉扯,埃迪小小的脑容量根本无法思考。就在他纠结之时,[温德尔]已然就离埃迪几步之遥,他嘴里不断发出吸引小猫咪的拟声,眼看手指就能碰到埃迪。就在此刻,毒液却按捺不住激动,大喊起来:“埃迪!快抱我回去!”   被突如其来的巨吼惊吓,埃迪猫瞬间炸了毛,猛地一蹬后腿向[温德尔]扑去。   [温德尔]当机立断,展翅飞升,避开了埃迪猫的利爪。但他怀里的毒液却不管不顾地跳出了罐子,像一颗黑色的子弹,朝着埃迪猫扑去。毒液的豆豆眼紧紧盯着埃迪的身影,他幻化出两条细长的胳膊,向埃迪敞开怀抱,深情地呼唤——   “埃迪!!!”   而埃迪猫也没有辜负毒液的热情。他跃起的身躯在空中舒展拉伸,长长的手臂笔直地伸向毒液,如同黄宝石的眼睛闪闪发光,视线里除了毒液的身影,再无他物。   [温德尔]脑海里围观的995激动尖叫,潸然泪下,动容地播放了一曲深情的bgm。   时光似乎慢了下来。   离别多时的两人奔赴向对方。   微风,阳光,寂静而空旷的街道。   对的时间,对的地点,爱情就此——   在[温德尔]和彼得的注视下,埃迪猫和毒液在空中相拥,然后彼此扭打成一团掉回了地面,继续在地面上纠缠。一时间,猫毛乱飞,黑液四溅。   “噶?”995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场面,一把摁掉bgm,尖叫道,“他们抱在一起就为了家暴对方?”   小蜘蛛也是一脸惊恐地看着埃迪用尖牙利爪不停地招呼毒液,毒液咆哮着想回头咬埃迪的肉垫,又被他一把拍在地上。毒液大声咆哮喊着埃迪的名字,兼或夹杂着各种下流脏话,而埃迪也快乐地回以猫叫,撕咬得越发激烈。   见埃迪认不出自己,毒液决定先钻进埃迪的体内去帮他检查下脑子。   当再一次接触到埃迪□□的肉垫时,毒液抓住机会,毫不犹豫地渗入其中。   但意外发生了。   才没入一半的毒液突然惨叫一声,还裸露在外的剩余身躯幻化出两条触手撑在埃迪的皮肤上,挣扎着想要重新爬出来。   ——埃迪的血液里竟然流淌着奇怪的物质,一旦触碰,毒液的躯干就像是落进了火炉的雪花,被飞快地肢解消融。有了这种物质在埃迪体内,毒液根本无法深入。   趁毒液被卡住,埃迪猫的尖爪毫不留情地捅进毒液的身体,颇为好奇地搅和了几下。好在毒液是流动的粘稠液体,即便身体四面漏风,但埃迪一抽回爪子,黑色的液体又急速融合,填补了空荡荡的胸膛。但即便如此,毒液还是气得大骂起来。   “我进不去!”毒液扭头朝[温德尔]嘶吼。他甚至来不及多说什么,就被埃迪搓成了一个球,抓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把玩。   [温德尔]和彼得对视一眼,深感情况不妙。   彼得一道蛛丝黏住了埃迪的手掌,趁着埃迪猫回头,[温德尔]凌空掠起趁机抢下毒液。   重新回到了[温德尔]怀里的毒液几乎是感恩戴德地爬回了塑料罐,他痛苦地□□:“埃迪认不出我!”   “他血管里有东西!我回不去!”   被抢走了“玩具”的埃迪猫愤怒地喵叫一声,再次轻而易举地割断了蛛丝。   被小蜘蛛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断,埃迪猫仇恨地将视线锁定了彼得。他的耳朵向后翻折紧贴头皮,嘴巴微张发出威慑的   低吼,背部高高隆起,橘黄的绒毛直立炸开。   彼得还来不及说话,就见埃迪猫双腿一蹬,一跃而起,无论是速度还是高度,都比刚才强了十倍,轻而易举地落到了酒吧的招牌上,利爪直直插向彼得的眼睛。   彼得一个侧身躲开埃迪猫,还没站稳,埃迪猫的尾巴就如利鞭呼啸而至,又只好跳了起来。   埃迪的尾巴一路先是将酒吧的铁皮招牌凌空腰斩,破成两截,随后其势不减继续向前,嵌进了砖墙里,如利刃切豆腐,不费吹灰之力便抽开一道深深的裂缝。   彼得倒吸一口冷气,赶紧顺着墙壁上的装饰物向更高处攀爬。埃迪在他身后嚎叫一声,亮出利爪,插进砖石的缝隙,竟也轻松地攀附在墙壁上,有学有样地追随着彼得。他的速度快得惊人,很快就来到彼得身后,张开嘴巴猛地朝前一扑,想要咬掉小蜘蛛的屁股。   “喵,蜘蛛。”   面对血盆大口,彼得下意识挥出一拳。埃迪猫似乎提前感应到了危险,在空中一扭身,硬生生改变了姿势。原本对准埃迪脸颊地拳头最后落在了他的臀部,但小蜘蛛的巨力仍然让他惨叫一声,从空中跌落。埃迪的四肢在空中扑腾,爪子够到了墙外的水管,硬生生攀附在了墙上,发出低低的怒吼。   “别打他!我不在他体内,你会把埃迪打坏的!”   刚刚埃迪追着彼得欺负时,毒液缩在罐头里一声不吭,但眼见小蜘蛛打了埃迪一拳,他立刻扯着嗓子恶狠狠地发出警告。   小蜘蛛根本分不出神回应,又和飞扑而至的埃迪猫抱成一团,从屋顶直直砸进地里,尘土飞扬。小蜘蛛伸出手臂费力挡住埃迪的爪子,却没想到埃迪低下头,毫不犹豫一口咬住彼得的肩膀……   受到兽性的影响,埃迪的智商和表达能力都大幅下降。但与此同时,他的各项身体素质,包括直觉和感知力,都获得了无限提升。   蛛丝对埃迪的束缚力并不大,在毒液炯炯有神的围观下,彼得也不能放开手反击埃迪。一时之间,混战的局面越发向埃迪倾倒。   [温德尔]毫不犹豫地替小蜘蛛转移伤痛,帮其恢复状态。但尽管如此,看着彼得一遍遍被埃迪揍进砖墙里,还束手束脚不敢反击,[温德尔]低头,命令道:“和我共生,分开他们。”   [温德尔]的神色如万年寒冰,身上的气势越发迫人。毒液几乎被撕扯着,本能催促着他逃离[温德尔],但不知为何,他又无法违背[温德尔]的意愿,只能强忍畏惧,伸出触手。   毒液勾上[温德尔]的指尖,正想往里面渗入,却被烫得惊呼一声,一把抽了回来。这回他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罐头,摇着脑袋惊恐道:“这具身体的维度压根不是地球物种!你到底是什么?”   见[温德尔]神色不善,毒液又赶紧补充:“不是我不想共生,我进不去!”   [温德尔]还来不及说话,身上骤然一痛,预示着彼得刚才又受了伤。没空和毒液多言,[温德尔]眼神一凛,瞬间飞至彼得上空:“抱着我!”   彼得心领神会,射出一道蛛丝缠住了神眷的腰。   下一秒,两人同时上升。埃迪猫的爪子险之又险地擦过小蜘蛛的脚底,扑了个空。   局势就此僵持。   [温德尔]停滞在街道上空,他的怀里揣着毒液罐头,腰上缠着蛛丝,连接着小蜘蛛。   而埃迪猫趴在墙壁上,尾巴左右抽打。他的视线紧紧追随着彼得的身影,时不时痴迷地伸出胳膊想要去够,却总是碰不到,急得在原地喵喵叫。   确认埃迪无论如何都碰不到自己之后,小蜘蛛松了一口气。他皱着脸地挂在蛛丝上,仰望头顶的[温德尔],叹了口气:“埃迪的力量速度增幅太多,蛛丝又不管用,我没把握在不伤到他的前提下制服埃迪…   …神眷,我们应该怎么办?”   [温德尔]收回了观察埃迪的视线,思索了片刻,抿唇问道:“你和他战斗时,他的兽化程度如何?”   彼得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刚才被埃迪抓伤的地方,那里已经被治愈,但总觉得还残余着被利爪贯穿的疼痛。斟酌了片刻,彼得开口:   “埃迪他现在毫无理智,行为方式也和我们截然不同。人类的运动逻辑和发力方式与动物差异很大,就像我们很少用嘴攻击,但埃迪现在总是下意识用嘴巴咬人……总而言之,他现在就是一只猫,我们不能用与人类搏击的方式和他战斗。”   出乎彼得的意料,[温德尔]瞬间放松了神色,他盯着埃迪,面上露出愉快的笑容:   “那就好办了。” 第54章   [温德尔]朝着彼得私语几句, 彼得点点头,松开了拽着蛛丝的手,任由自己坠落。   与此同时, [温德尔]将怀里的毒液罐头朝埃迪的不远处一抛。发出巨大噪音的抛物线毫无疑问吸引了埃迪猫的注意力。他瞪大眼睛, 一只手深深嵌在砖石间固定自己的位置,一只手在空中卖力地上下扑腾,想要用尖尖的爪子勾住罐头。   有了毒液在正面吸引埃迪的注意力, 小蜘蛛悄无声息地绕到了他的后方,蹲在比埃迪高上一些的屋顶上, 半伏下身,瞄准位置。射出的蛛丝准确地缠住了埃迪的双手双脚, 令他狼狈地摔在了地上。反应过来之后, 埃迪下意识低头用牙齿撕扯手腕上的粘液,白皙的脖颈就此暴露在阳光下。   就在此刻!   [温德尔]俯冲而下,狠准地拎住埃迪的后脖子, 往上一提——   没提动。   好在捏住猫脖子基本等于控制住了埃迪。埃迪原本因愤怒而龇起的尖牙被乖巧地收回嘴里, 四肢像是柔软的挂面,自然垂落在身侧一动不动。他和[温德尔]对视一眼,娇柔地轻吟一声, 说不出是在撒娇还是在嘲笑。   这次[温德尔]有所准备,用力一提,终于把埃迪猫拎了起来。像是举起一面金黄的旗帜,[温德尔]将他展示给凑过来的小蜘蛛和毒液。   “他的毛真的是自己长出来的吗?”小蜘蛛兴致勃勃,好奇地伸手想要摸摸埃迪胸前金黄色的绒毛。还没碰到, 毒液猛地伸出触手, 毫不客气地将彼得的“咸猪手”重重打落, 他压低声音警告道:“你的手准备摸哪儿呢?!”   被拿捏了死穴的埃迪猫挂在温德尔的手上, 黄色的瞳仁警惕地盯着起内讧的两人,红润的嘴唇委屈地嘟着,时不时发出一声似委屈似娇嗔的酥麻猫叫。他的尾巴垂落在两腿中间,尾巴尖还微微打着卷,像是一根万圣节拐杖糖果。利爪已经被收回,只剩下毛绒绒的白色手掌被捆缚在胸前,蛛丝缠绕在腕间,就像套了一副手铐。   听到毒液谴责彼得,埃迪连连“喵”了好几声,听不出是在替毒液摇旗呐喊还是在对彼得幸灾乐祸。   义正言辞地教训完小蜘蛛,毒液和埃迪晶莹水润的黄眼睛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整个贴到了埃迪的胸膛上。埃迪顿时气得“喵喵”大叫,但这丝毫不能阻止监守自盗的毒液。毒液在埃迪的绒毛间肆意打滚抚摸,从肩膀一路摩挲到肚脐,甚至还嫌不够,逐渐不怀好意地向下蠕动,眼看就要顺着裤子滑进不可描述的地方。   彼得大叫起来:“你准备去哪儿呢?”   毒液加快了下滑的速度,嘴上却毫不在意地嘟囔:“这有什么,我以前还住他体内。”   “埃迪的身体就是我的身体,刚才你打了他这么多拳,我要好好检查下……”   “可我没打他那里啊!!!”听到毒液的污蔑,彼得差点捂脸尖叫起来,他拉着毒液的一根触手,死活要毒液听他复述战斗过程,以此证明自己的清白。毒液却坚持要“眼见为实”,非得亲手做完检查才肯相信彼得。场面一时非常禁忌混乱。   [温德尔]实在看不下去了,当机立断出手。他一手拎着埃迪,一手毫不留情地扯出了快要完全没入埃迪裤子的毒液:“蜘蛛侠还未成年。”   “讲文明,树新风,争做纽约好市民!”小蜘蛛打蛇随棍上,语重心长地教育毒液。   被强行拽出来的毒液气呼呼地瞪了[温德尔]一眼,在强大的气场下却也不敢忤逆反抗,只好郁闷地改变了行进路线,转头趴在埃迪的腰窝上开始拨弄埃迪的尾巴。刚才还温顺乖巧的埃迪敏感地扭动起来,尾巴甩动,四肢乱挣。   [温德尔]长叹一口气,不得不一边加大拎猫的手劲,一边再次摁住捣乱的毒液。   “他现   在就是一只人形猫猫。”小蜘蛛摸着下巴观察埃迪,趁着毒液没法捣乱,赶紧研究埃迪的毛发。片刻之后,彼得抬起头,眼神看上去万分忧伤:“他是只橘猫。”   “如果他的食量是按照现在的体重来算……估计三天就能把自己吃破产。”说罢,小蜘蛛颇为忧郁地叹了口气。   彼得的语气惹得埃迪不满地朝他龇了龇牙,毒液更是叫嚣着自己有的是办法养活橘猫埃迪,但在被小蜘蛛追问“你这个办法他违法吗”,又猛地噤声,心虚地躲到了埃迪的身后。   “先不管食量,一直这么拎着也不是个办法。”[温德尔]打断了毒液和彼得的“友好交流”,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到正题上。   长期被捏着后勃颈对猫的健康并不好,而且埃迪还是一只相当……[温德尔]的目光在埃迪凸起的小肚子上停顿了几秒——相当符合大橘特质的猫。   “或者,我们给他找个笼子?”彼得举手建议。   “不!”   一听“笼子”,毒液猛地窜上埃迪的头顶,俯视着小蜘蛛,凶狠道,“永远!别想!把我的埃迪关进笼子!”   “这里可是纽约!”毒液拿刚才彼得的话堵了回去,“就算埃迪变成了猫,他也是一只自由的猫!”   看着彼得和毒液再次僵持。[温德尔]思考了一下,打破了冷战的局面:“这样吧,蜘蛛侠,你来捏着埃迪的后脖子。我去拿点东西,很快就回来。”   小蜘蛛不明所以地接手。   下一秒,[温德尔]消失在了原地。   埃迪猫和彼得大眼瞪小眼。   毒液则机灵得多,趁[温德尔]不在,他忙着在埃迪身上巡视“领地”,游走一圈之后,他满意地回到了埃迪的头顶,心情愉悦地开始吮吸埃迪的猫耳,还不忘回复彼得:“嗯,你没伤到埃迪,我检查过了。”   “你就不能等回家了再咬他耳朵吗?”彼得手忙脚乱地制住埃迪又挣扎起来的四肢,绝望地和毒液打商量。毒液松开了嘴,朝着埃迪橘黄的小耳朵吹了一口气,看着颤抖不止的耳尖快乐地回复:“鬼知道这变身能持续多久,得抓紧时间,抓住机会。”   瞅了一眼明显手足无措的含羞小蜘蛛,毒液冷嗤一声,不费吹灰之力就重伤了彼得脆弱的小心脏:“一看你就没经验,单身狗。”   ……   好在[温德尔]并没有消失太久,几句话的功夫,他就又出现在了小蜘蛛的身后。   “这是什么?”彼得好奇地指了指[温德尔]拎在手上的两个大袋子,就连毒液也探出了头。   “我把宠物店的猫猫口粮和玩具都买了一份,猫条,猫饭,猫薄荷……”[温德尔]将手里的袋子放到地上,“这边是宠物猫的玩具。”想了想,[温德尔]随手抽出一根猫条,撕开包装,举到埃迪猫的面前晃了晃,“埃迪,想尝尝吗?”   鸡肉的芬芳在空气中弥漫,令人食指大动。埃迪吸了吸鼻子,几乎是瞬间,眼睛骤然亮起。   他专注而热烈地注视着温德尔手里的猫条,嘴里咪|咪呜呜不停地撒娇,绑在胸前的双手上下扑腾,看起来就像在不停作揖,憨态可掬。   [温德尔]立刻递上猫条。   下一秒,埃迪的眼睛满足地眯起。   “你放开他吧。”[温德尔]向小蜘蛛点头示意,又从袋子里翻出一大把鸡肉条,递给毒液。“毒液,你在埃迪的头上拿着零食哄他,让他乖巧些,我抱着他飞回去。”   毒液迫不及待地抢过鸡肉条,二话不说自己先尝了一根,砸吧砸吧嘴,点评道:“比活鸡好吃。”见到自己的食物被抢,埃迪急得湿了眼眶,呜咽个不停。   在小蜘蛛和神眷谴责的目光中,毒液哗啦一下连拆七八根鸡肉,相当豪爽大气,将一把鸡   肉条全部捅进了埃迪大张的嘴里。埃迪被戳得反呕了一声,但又舍不得吐出来,愣是梗着脖子拼命使劲下咽,不禁让人同情万分。   “你会把他噎死的。”   “你懂什么,我——等等,谁在说话?”   沙哑但温和的声音在众人的身后响起,带着一种独特而优美的韵味。众人闻声回头,才发现不远处街角的阴影里站着一个男人——   黑色的头发,深色的皮肤,他的眉目格外深邃,别有一番中东风情。矜持而冷淡的面容却配上了一双流转动人的含情目,当他的视线从你的面容上划过,总让人怀疑他是否在暗示些什么。男人的身材并不高大,瘦削匀称,穿着一身整洁的白大褂,扣子一丝不苟得扣到了喉咙下方,双手矜持地交叉在胸前,面带微笑,不知道静静旁观了多久。   “卡尔顿·德雷克。”男人微微前倾鞠躬,颇有礼貌地向众人介绍自己的名字。他的视线从蜘蛛侠和神眷的身上一晃而过,慢慢定格在埃迪的头顶。   “你为什么穿着白大褂?”小蜘蛛上前一步,挡在埃迪猫的面前,警觉地质问。   闻言,卡尔顿轻轻笑了一声,缓缓步出阴影。   他的手指从自己没有一丝褶皱的衣角划过,优雅地点在左胸前,示意众人看向纹在衣服上的“奥斯本生物”标志:   “因为我是他的实验员。”   “实验员?”小蜘蛛忍不住尖叫起来,“所以奥斯本——”他的视线在卡尔顿胸前的标志上一顿,又匆忙移开了视线了视线,“我是说……你们公司,真的在做基因变异实验?”   “嗯。”卡尔顿毫不犹豫地点头承认,想了想,又接着说,“我一路跟着他过来。”   “他是被奥斯本公司故意放走的。”[温德尔]的神色冷了下来,“你们想做什么?”   “事实上,我也刚被奥斯本开除了。跟着他,纯粹是我的个人想法。”   “那么你想做什么?”   卡尔顿正想说话,突然皱起了眉。他歪着脑袋,似乎在听什么,过了片刻,他的脸上浮现出无奈和讨好兼有的复杂神情。   他的视线越过神眷和蜘蛛侠,定格在埃迪猫的身上:“我们在他身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卡尔顿拧着眉,突然伸手捂住自己的肚子,额头沁出汗珠。但他似乎对突如其来的疼痛感到习以为常,语气平静甚至略带宠溺地低声商量:“好吧,是闻到了臭味——暴|乱,别咬我的肝了,拜托。”   话音刚落,卡尔顿的肝又被惩罚般嗦了一口,短暂的疼痛后,胸膛内总算没了动静。   卡尔顿盯着埃迪头上的毒液看了一会儿,偏头听体内的暴|乱说话,像个尽职尽责的传话筒,复述道:“毒液,你个叛徒……废、废物……垃、圾货,我在这白、白痴身上闻到了你的味道,果然,跟着他就能找到你。”   “等我弄死你之后,我会把这白……痴的头拧下来给你当棺材,让你躺在他的颅骨里和他睡一、一辈子。”卡尔顿并不习惯于如此粗俗的用词,一到骂脏话的地方就说得磕磕巴巴,把一句气势极强的威胁说得就像咏叹诗。   果不其然,才说完,卡尔顿又被不满意的暴|乱小小地惩罚了一番。这次他捂着心脏轻声讨饶,无奈地和体内的暴|乱说着好话。   这边,毒液却毫无疑问听懂了。   看到卡尔顿和他体内的共生体甜甜蜜蜜地说悄悄话,他气得浑身颤抖,缓缓从埃迪的头上撑起身子,像是被激怒的野兽,身后骤然爆发出数条触手,朝着卡尔顿的方向低吼道:“竟然是你!” 第55章   卡尔顿神色一变, 似乎还想要说什么,但他体内的暴|乱并没有给他机会,水银一般的银灰色流体骤然从胸口出现, 飞速包裹了他的全身。几秒后,众人面前就出现了几近两米高的暴|乱原型。迎着众人的视线, 暴|乱威胁般地张开了嘴,闪着银白寒光的利齿暴露在空气中, 一条鲜红的舌头探了出来,缓慢地舔舐过嘴缘。   暴|乱:“卡尔,都教了你这么多回, 还不会骂脏话……嗯,我什么都教……这可由不得你。”   “你们这对该死的野鸳鸯!”   看到暴|乱光顾着和卡尔顿调情, 一副目中无人的傲慢态度。毒液愤怒地咆哮起来, 身后的触手狂乱飞舞,像是炸毛的猫。   “看到你可真好,毒、液。”暴|乱终于将注意力放到了毒液的身上,大张的嘴咧出一个喜悦的弧度。   “你和这个loser,两只臭水沟的老鼠, 到处逃窜,从加利福尼亚到纽约……要找到你可真不容易啊。”两米高的暴|乱低头俯视毒液和埃迪, 不怀好意地拉长了语调, 慢吞吞道, “你这是转了性子,终于要抛弃你的垃圾宿主了?这时候想换人,会不会晚了点?”   毒液咒骂一声, 下意识钻进埃迪的头皮里, 随即又狼狈地从埃迪的脑门蹦了出来, 匆匆忙忙爬到蜘蛛侠身上。   暴|乱任由毒液动作,面色悠闲,甚至还好心地解说:“我家卡尔给他注射了点小玩意,恐怕你现在可回不去。”   “这儿又不止他一个。”毒液嘴硬道。他幻化出触手,像是牧民用鞭子抽打马匹,毫不留情地拍打着身下蜘蛛侠硬邦邦的背肌,命令道:“你打不过他。快让我共生你。”   “嘿,你怎么知道打不过?刚才对付埃迪我可是留了手!”小蜘蛛审视了一会站在原地笑意盈盈的暴|乱,心下打鼓,但好胜的青少年绝不轻易服输——尤其还是在毒液面前:“我觉得完全没问题。”   “你懂个屁!”毒液急得爆了粗口,“共生体颜色越浅越凶残。我和他打过,我比你了解得多!”   “但你又没和我打过,你不了解我的战斗力。”小蜘蛛摆开一个战斗的姿势,“好歹也要试试。”   暴|乱摇了摇头,惋惜道:“我本来只是想吃一个毒液就走,毕竟卡尔有些胃病,不喜欢我吞奇奇怪怪的东西……不过你既然想感受下——”暴|乱露出一个狞笑,银灰的组织液飞速流动包裹手臂,他猛地挥出一拳——   “我就满足你。”   小蜘蛛一跃而起,甩出蛛丝。暴|乱变拳为抓,指尖幻化出锋利的刀片,轻而易举划开蛛丝,继续势不可挡地拍向蜘蛛侠肩膀上的毒液。   “Fuck!”   毒液大吼一声。   蜘蛛侠和毒液的配合堪称彼此拖累,默契碎了一地。   看到暴|乱攻击自己的肩膀,小蜘蛛下意识侧身闪躲,但毒液本能地从蜘蛛侠的肩头高高跃起,想要越过暴|乱的手掌,正好被虚晃一枪的暴|乱捏在手里。   “啊哈。”   暴|乱得意地笑了一声。直到此时,两人才反应过来,暴|乱的目标始终是毒液,所谓和蜘蛛侠的战斗,不过是个幌子。   回过神的彼得下意识向暴|乱反扑,想要从他的手里夺过毒液。暴|乱不慌不忙地将毒液举高,抬腿蓄力,一脚踹向小蜘蛛,又趁着他闪躲之际,银灰色的组织液在身侧幻化成数百支利箭的形状,箭雨齐发,直接把蜘蛛侠钉在了不远处的地上。   毒液在暴|乱的拳头缝隙里拼命扭动挣扎,却始终无法挣脱。   暴|乱如同捏着一块面团,将毒液肆意搓圆捏扁,嘴上还不忘嘲讽:“啧啧啧,你本来脑子就笨,还非要和一个白痴凑一双。现在学乖了想找蜘蛛共生,结果人家还不乐意   。毒液啊毒液,你可真遭人嫌。”   说他可以,说埃迪不行!听到暴|乱又开始嘴炮埃迪,毒液的触手卖力地掰开暴|乱的指缝,来不及喘口气就梗着脖子回怼:“你千挑万选……也就选了个弱鸡做宿主,身上……还没几块肉!”   “你在说什么屁话?”暴|乱勃然大怒,“卡尔是实验员,智商高得可以碾死你们这对臭虫。宿主要这么多肉干什么?又不是养来吃——你懂什么是灵活吗?卡尔的一字马可顺了,你家那个胖子行吗,行吗,行吗?!”   “再不行……你也是从我们身上掉下去的!”毒液在暴|乱的爪间喘息,但始终不肯低头,嘴上冷嘲热讽不断:“要不是我两基因好,你能生下来就是银灰的?你才是大白痴,白眼狼!”   “按照地球的辈分,你还得叫我一声爸爸。”   “放屁!”   暴|乱龇了龇牙:“共生体分裂再生或者吞噬合并,都是无性行为。关你那个傻|逼宿主什么事?”   “如果你非得把我当成你和那个废物的……”暴|乱做了个呕吐的动作,一脸嫌弃,“爱情结晶。”   “那我也得好好和你算算账!”   说到这儿,暴|乱伸出血红的舌头,在毒液身上舔舐了一圈,带着羞辱意味地戳弄着毒液的眼睛:“如果我没记错,我一诞生,你就想一口咬死我来着,嗯?”   “你给我幼小的心灵留下了童年阴影,现在是时候补偿我了——”暴|乱飞速定下罪名,不待毒液辩解,就迫不及待地仰起头,拎着毒液举到自己血盆大口的正上方。   “我的好爸爸,这次轮到我吃掉你了。”   暴|乱迷醉地闭上眼,松开了手——   没了依托的毒液猛然下坠,他伸出触手想要缠绕住暴|乱的指尖,暴|乱却早有准备。原本坚硬如铁的手掌瞬间软化,银灰色的流体光滑地在指尖流淌,根本无法被毒液的触手吸附。毒液眼睁睁看着暴|乱参差的尖牙和血红的长舌离自己越来越近,忍不住绝望地大叫起来——   ……   “嗯?”   等了许久也没咬到毒液,暴|乱的舌头下意识伸长,舔舐过尖牙,又在嘴巴上方一顿乱舞,却碰到了一根冰冷的长棍,像是寒冰贴在舌头上,暴|乱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但下一秒,舌尖又传来被烈火灼烧的刺痛,暴|乱猛地睁开双眼——   一根金色的权杖横在自己的脸颊上方,上面的花纹似乎有生命,萦绕着杖身如枝条如水流般缓缓抽动,刚才被暴|乱舔舐过的地方却如火焰,亮着刺眼的光芒。   趴在权杖上的毒液却没有丝毫不适,看到暴|乱怔愣在原地,他抓住时机,铆足了劲,上去就是几个响亮的耳光,一边大力抽打一边愤愤叫骂:   “我让你童年!我让你阴影!”   “童年阴影是吧?”   “老子是你一辈子的阴影!”   回过神的暴|乱面色一变,看到毒液垂落的触手远离了权杖的范围,一伸脖子,想要就势咬断毒液的触手。吓得毒液猛地缩成一团,顺着杖身拼命蠕动,朝着权杖主人求救:“神眷!救命!”   “神眷?”暴|乱小心翼翼地将自己从权杖下面挪出来。远离了权杖的攻击范围,他这才恢复了威风,狞笑着转头打量站在自己面前的天使,轻蔑道,“没见过。”   毒液呲溜一声蹿回[温德尔]胸前的罐头,有了靠山,相当硬气地重新对着暴|乱叫嚣:“你个乡巴佬你知道什么?”   “我说没见过又不是不知道!”暴|乱暴躁地回复,“他一个新英雄我见过才有鬼了!”   和毒液一样,越靠近神眷,暴|乱越能感受到那股神秘而强大的威压。但好在他正处在巅峰状态,可以靠着意志力克服畏惧的本能,暴|乱站   在远处,忌惮地观察着神眷,扫过翅膀权杖,复又定格在神眷的银发金眸上:“他有什么能耐?从刚才开始,就没见他动过!”   闻言,[温德尔]抬起眼眸,微微一笑。   暴|乱被神眷温柔的微笑吓得倒退三步,警惕地摆出一个防卫的姿势,却见神眷只是收回了权杖,然后再无别的动作。暴|乱因为自己的大惊小怪而暗自恼怒,捏了捏拳头,手举在空中不知道是应该继续摆着架势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   暴|乱在纠结,这边毒液也正坐在罐头里犯愁,即便和神眷相处了半天,他还是没搞明白神眷的能力。犹豫再三,他抬头:   “共生体的弱点是高温和超声波。你会喷火吗?”   “不会。”   “那尖叫呢?像正联那个该死的金丝雀那样——”   “不会。”   “力大无穷,刀枪不入……这些烂大街的超英能力你总会吧?”   “……不会。”   ……   “你从哪儿弄得花瓶?还不如刚才的蜘蛛看起来能打。”一直偷听的暴|乱突然爆发出狂笑。原本架在胸前不上不下的手臂也彻底放松,顺势收回,满不在乎地垂在身侧。   暴|乱摇着脑袋嘲讽,面上一副惋惜之色:“这年头真是谁都能当超英了,难不成按脸来选的?”   说罢,当着两人的面,暴|乱举起右手,手掌一会儿幻化成镰刀的模样,一会儿又幻化成三叉戟,对着神眷肆无忌惮地来回比划,似乎在挑选从哪儿将他开膛破肚。   “哎,真头疼。”暴|乱拍了拍脑袋,抱怨道,“我又不是屠杀那个没脑子的暴力狂。我是个……卡尔,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哦……文明人。”   暴|乱眼睛一亮,兴致勃勃地建议道:“我和毒液那个废物不一样,我总是会给新生儿机会……新生英雄也一样。不如我让你三招,你也能在临死前感受下战斗的快乐。”   暴|乱眯着眼,手掌幻化出一个巨大的流星锤,轻轻一抛,就砸裂了地面。他暗示性地扫了一眼流星锤,不怀好意道:“就是……可能有点疼。”   “快快快快快飞!”毒液焦急地拍打着[温德尔]的胸膛,看到对面的暴|乱也有模有样地在背后幻化出一对骨翅,又赶紧改口,“跑跑跑跑……快跑!”   [温德尔]低头,不慌不忙地摘下绑在胸前的毒液罐头,将他放到零食袋子旁,又顺手揉了揉正埋在猫饭里忙活的埃迪。一举一动带着“从容赴死”的优雅,看得毒液不禁泪洒当场。   毒液正沉浸在悲伤中,眼瞅着就能挤出几滴眼泪,看到神眷直起身子,翅膀向两旁舒展,顿时一个激灵:“等等,你是要跑?你一个人跑?”   毒液猛地从罐头里跳出来,连滚带爬地勾住了神眷的手指,又一把拽住埃迪猫的尾巴,拼命将他往[温德尔]怀里塞:“带上埃迪,带上埃迪!”   [温德尔]的眼里闪过一丝无奈:“跑什么,不过暴|乱而已。”   在众人神色各异的目光中,神眷面色淡淡的对上龇牙咧嘴的暴|乱,轻飘飘丢下两个字:“标记。”   ……   【“好大儿·暴|乱”已经标记成功,请您选择教育模式。】   【听从您的指令,“棍棒模式”已开启。】 第56章   两个字后, 现场一片寂静。   暴|乱拎着流星锤站在原地,肌肉紧绷,左右打量。毒液勾着埃迪, 痴痴仰望神眷的英姿。   大家都在静候大场面出现——比如两旁高楼猛然坍塌,暴|乱被击飞几百米,神眷突然满身金光大吼一声召唤出万千兵马……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   冷风卷走地上的灰尘,埃迪猫呆滞片刻又开始大声咀嚼。   暴|乱:……   暴|乱:我居然又上了这个花瓶的当!   当[温德尔]拎着权杖走上前, 暴|乱笑得花枝乱颤, 头上的“好大儿”标记也随着他脑袋的摆动左右摇晃,看起来就像戴在脑袋上的荧光牌。   但暴|乱看不到自己脑袋上的标记,他对[温德尔]露出一个恶意的微笑, 羞辱道:   “要我教你打哪里吗?”   闻言,[温德尔]配合地露出了一个好奇的神色,顺从地请教:“那我应该打哪里呢?”   “如果你遇到共生体, 我的建议是攻击脑袋,这儿是最薄弱的地方。”暴|乱当真举起手, 尖锐的爪子在自己头顶中央画了个叉,甚至体贴地俯下身, 示意[温德尔]好好研究,“但就算是共生体最薄弱的地方,硬度也堪比合金, 瞧你这细胳膊细腿的,就算拿了根拐杖, 对共生体的打击效果也——嗷!”   “FUCK !”暴|乱抱着脑袋痛呼出声, 他震惊地抬起头——   神眷悬浮在空中, 一对华美的羽翼舒展在身后, 他约莫离地三米, 正好达到了俯视暴|乱的效果。对上暴|乱愤怒且惊惧的目光,[温德尔]歪了歪脑袋,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谦虚地请教道:   “是这样吗?”   暴|乱的眼神从天使背后的翅膀缓缓游移到他温柔美丽的面庞上,恶狠狠地问:“就算你会飞——刚才那个力道,怎么可能?”   [温德尔]扫了一眼暴|乱头上的【好大儿】标签,标签的背后缀着一行新出现的文字:防御归零。   这无疑是【专治好大儿】的属性起了作用,暴|乱的能力随着两人的互动正在逐渐被削弱乃至完全剥夺。   但面上,[温德尔]故作不知,皱着眉思考了一会,像是自己也没弄懂原理。片刻,[温德尔]抚摸着流光溢彩的权杖,“好心”建议道:“要不再来一次?——反正我细胳膊细腿的。”   暴|乱的眼里闪过一丝迟疑。他沉默了一会儿,难得学会了征求身体主人卡尔顿的意见。   不知道卡尔顿说了什么,暴|乱顿时大吼大叫起来:“你就是不信我!”说罢,又熟练地把卡尔顿的思维拉黑了。逆反的暴|乱朝着还浮在空中的[温德尔]露出一个冷笑:“再来一次?可以——不过这次我可不会站在原地了。”   话音刚落,暴|乱微微屈膝,随即一跃而起,如同一柄锋芒锐利的银刀,势不可挡地刺向[温德尔]的翅膀,势必要一雪前耻。   看着来势汹汹的暴|乱,[温德尔]不慌不忙上升高度,提起权杖重重落下,再次正准暴|乱脑袋的中心。   [温德尔]自觉用力不大,但暴|乱受了一击之后却立刻慌乱起来,他原本充满杀意的攻势无端一滞,像是突然落入海里的旱鸭子,拼命舞动着四肢,却只能绝望地下沉。“砰”得一声砸进地面,又发出一声响亮的惨叫。   趁着天上的两人在激战,机智的毒液朝着小蜘蛛蠕动,准备趁暴|乱不备,先给蜘蛛侠解绑。   但还没赶到彼得身边,就听到头顶传暴|乱惊恐的嘶吼,与此同时,远处的彼得惊疑不定地自己挣脱了束缚,正坐在地上研究突然软成面条的金属流矢。   小蜘蛛那儿不用自己帮忙,毒液看着暴|乱突然在空中狼狈扭动,   眼见就要摔下来,虽然毒液也没搞清楚原因,但不妨碍他用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只为在瞬间赶到暴|乱下落的地点,伸出双手,举向天空——拟态成闪着寒芒的锥子。   “&*¥%&……”   暴|乱坐在地上,口齿不清地咒骂了好一通。四肢酸痛,头晕目眩——但这都在暴|乱的忍受范围之内。   最令他不可接受的,是他屁|股上传来的尖锐刺痛。他从卡尔的脑海里翻出了这个感觉对应的记忆——卡尔三岁半去医院打疫苗,银针戳入屁|股时,就带来了这样的感觉……   FUCK!   暴|乱把头埋在碎石堆里许久,才做好心理建设,鼓足勇气,颤抖着伸手去摘钉在自己屁|股上的毒液牌锥子。   眼见暴|乱要抓到自己,毒液抽回身体,一个闪身躲避,正好跳到赶来看热闹的小蜘蛛肩头。两人盯着坑里的暴|乱啧啧感叹。   “蜘蛛侠,你怎么突然起来了?”   “不知道啊。”小蜘蛛也十分疑惑,盯着趴在坑里的暴|乱,迟疑道:“他摔下来的时候,那些钉着我的武器瞬间变软了,我就爬起来了。”   “你这么说,倒也的确奇怪。”毒液也有点奇怪,但眼下看热闹才是最重要的,他指着暴|乱嘲讽道,“估计是暴|乱被打废了,连维持武器幻化的力气都没有……啧啧,真是惨啊。”   说到这,毒液低头看着还趴在坑里喘粗气的毒液,又抬起头,对着空中面色恬淡的神眷叹服道:“天使——我是说神眷,居然这么能打吗?”   小蜘蛛下意识随着毒液的视线望去——神眷面带微笑,金色的眼眸充满温柔的笑意,银发柔顺地披在背后,上面还挂着繁复的装饰,那根金色的权杖看起来虽然很像武器,但最顶端不仅不是倒钩或者尖刺,反而缀着一颗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莹润光球。怎么形容呢——神眷看上去不像在打架,反而更像衣着精致的贵族正在自家的后花园里欣赏春光。   这样优雅的神眷会打人?   小蜘蛛立刻摇摇头,否定道:“神眷是我见过最温柔、善良、美丽的治愈天使!神眷他怎么会打人呢?肯定是你儿子太弱了!”——好了伤疤忘了疼,站起来的小蜘蛛完全忘记了刚才被暴|乱摁在地上摩擦的惨状,一口将锅推给了暴|乱。   “治愈天使?”毒液迟疑了一下。在地球呆久了,毒液确实见识了不少人类之外的生物,天使倒也的确会分成治愈天使和战斗天使……不过即便是最顶尖的战斗天使米迦勒,也不能一棒就把共生体打到站都站不起来,真的有这么强悍的……治愈天使吗?   地上两人争论之际,天上的神眷突然有了动作——他羽翼一颤,如星芒掠空,猛然擦过彼得和毒液的身旁,如同装饰物的权杖被纤细的手腕高高举起,毫不留情地砸在他们身后正准备偷袭的暴|乱身上。   “我TM#¥%……”   暴|乱一个扑楞又摔坐回原地,气得浑身颤抖。   毒液和彼得两人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画面——神眷面带温柔笑意,手上却毫不留情,手起棍落,对准暴|乱的脑袋就是噼里啪啦一顿砸,棍棍到肉,次次红心。   暴|乱一开始还努力挣扎,嘴上不干不净地骂着脏话,但很快就只顾着狼狈闪躲,缩着脖子抱着脑袋在坑里来回翻滚。   看着毫无招架之力的暴|乱,毒液不知道为什么也开始发抖,他默默缩回彼得的肩膀,迟疑道:“治愈天使?”   “额……可能神眷是那种治愈战斗双修的全能天使。”小蜘蛛咽了咽口水,给自己找补。   “要是一开始就让神眷动手,我们现在估计已经能在家里喝茶了。”毒液嫌弃地拍了拍小蜘蛛的脑袋,语重心长地教育:“小孩子别老想着表现自己,该让大人出手   ,就得让大人出手,知道吗?”   “……我也是才知道。”   ……   但若论震惊,围观的毒液和蜘蛛完全比不得坑里的暴|乱。   在挨打的这些时间里,暴|乱数次想要握拳反击,却发现自己原本硬如钢铁的手指此刻全都软如棉花,而合掌握拳的动作更是慢得像在玩木头人。硬度,力量,速度……自己的能力削弱乃至完全消失,暴|乱从未感到如此虚弱。   终于,暴|乱忍不住了,他一边闪躲一边质问:“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对我做了什么?……别打了!等等!别打了!”   [温德尔]收敛翅膀,收回权杖,轻轻降落到暴|乱的面前。有了神眷的默许,暴|乱终于能从坑里起身。   暴|乱站起了身,暴|乱直起了腰——暴|乱觉得自己又行了。   他素来是战场上的收割者,自打出生起就未曾品尝过恐惧的滋味,与卡尔结合之后更是战无不胜。但如今竟然被一个自己根本没放在眼里的柔弱天使打到不能还手,简直奇耻大辱!   暴|乱感受了一下,自己还剩下部分幻化和自愈能力。只要找准机会进行偷袭……   他垮下肩膀,背在身后的手悄无声息幻化成一根长矛,静静等待着,面上却故作泄气,椭圆形的眼睛可怜兮兮地下垂,哀求地望着逐渐靠近的神眷,假意讨好:“神眷,别打我了,我认——”   下一秒,银灰色的长矛与金色的权杖在空中相撞。暴|乱吃痛地倒吸一口冷气,咬牙将长矛又幻化成一根银鞭,用尽全力往旁边一扯。   银鞭裹挟着权杖,从[温德尔]的手心脱落,暴|乱抓住这个机会,蓄力挥拳——   “啪”   暴|乱的拳头软绵绵地撞在神眷的掌心,[温德尔]的手看上去并没有用力,却轻松反制了暴|乱比他三倍粗的臂膀。   [温德尔]轻轻捏了一把暴|乱的拳头。瞬间,银灰色的金属外壳如同被融化的铁水,顺着两人相连的部位滴落于地,烫出一个个冒着毒烟的黑点。暴|乱下意识想要催生新的肢体,大脑发出了指令,但身体居然毫无反应。   暴|乱按捺住焦虑,悄悄用力,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眼看就要幻化成一把锋利的匕首,却听到面前的神眷轻轻“啧”了一声:   “真是不听话。”   下一秒,原本已经快要定型的匕首飞速退化回手掌。而暴|乱脑袋骤然一空——幻化出各种冷兵器是暴|乱骄傲的,与生俱来的能力,就像人类呼吸一般自然。但如今他的大脑像是被挖去了一块,无论怎么努力,都回忆不起幻化的要点。   所有的能力都消失得一干二净,暴|乱终于在恐惧中崩溃,哀嚎起来:“我认输,我认输!这次真的认输了!”   原本两米高的健壮身躯佝偻蜷缩,暴|乱心下恐惧,眉眼之间也不经意地带出些求饶之色来,颤颤地打量着依旧光风霁月,面不改色的神眷:“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从你宿主身体里出来。”[温德尔]吩咐,“我要问他几个问题。至于你——”   神眷侧过身,露出背后摩拳擦掌的毒液:   “你爸爸在等你。” 第57章   暴|乱不情不愿地将身体交还给了卡尔顿, 最后化作一团水银从卡尔顿的胸前滚落。一接触到地面,在旁边等了许久的毒液就嘶吼着扑了上去。   “逆子!”   “废物!”   两个共生体嘶吼着扑杀在一起,银灰色的流体和黑色的液体彼此交缠着,像是混合不成功的水彩, 又像一团被迫相融的橡皮泥, 在地上滚来滚去,叫嚣着要将对方剥皮拆骨。   卡尔顿好不容易获得了身体掌控权, 来不及喘口气, 就看到自家的共生体在地上的尘土里和别人纠缠不清, 打得难舍难分。   顾不得身上一尘不染的白大褂,卡尔顿焦急地追随着暴|乱和毒液, 在他们身后大声劝架:“别打了!暴|乱——地上脏, 快点回来!”   “他嫌你脏!”毒液把暴|乱撕成两半。   “你家的蠢货还趴在地上拱垃圾堆!”暴|乱猛地合成一团, 挤扁了毒液的脑袋。   卡尔顿气喘吁吁地停在[温德尔]身边, 无奈地求助:“你能让他们停下吗?”   “父子互动还是有必要的。”[温德尔]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卡尔顿的肩膀,见到他面上浮现出哀求的神色, 只好转头对着厮打的暴|乱命令道:“别打了,回来。”   暴|乱一滞,被他压在身下的毒液抓住机会瞬间翻盘, 骑在他的头上拳如雨点。暴|乱扭头躲避, 朝着[温德尔]委屈地大吼:“这不公平!”   “还有你,毒液!”[温德尔]威严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毒液停顿了一秒, 就继续沉迷于痛殴暴|乱的快乐之中。   “我喊三个数, 不然我就揪埃迪尾巴了。三——二——”   “别动埃迪!”毒液几乎是飞扑到埃迪猫的身边:“我听你的还不行吗?”   埃迪不解地低头看着身前没一个脚掌大的黑团子, 伸出舌头就给毒液来了个口水洗头, 含进了嘴巴里:“喵, 芝麻团——噗,不好吃。”   满身口水味的毒液又被埃迪嫌弃地吐了出来,他勃然大怒,揪着埃迪猫的胡子奋力摇晃,恨声道:“等回家了收拾你!”   和那边闹腾但和谐的氛围不同,暴|乱满心不情愿地向神眷靠拢,脚步慢得像蜗牛。好不容易站到[温德尔]面前,暴|乱看到神眷心不在焉,眼珠一转,猛地弓身跃起,贴上神眷裸|露在外的小臂,想要钻进他的体内——   “等我掌控了你,让你跪下来给我爬——操!烫死爷我了——”   钻到一半,暴|乱就被神眷体内的高温烫到了,尖叫着胡乱往外爬。站在一旁的卡尔顿心疼地伸手想接,又在神眷冰冷的目光下讪讪收手。   [温德尔]垂眸,冷冷审视着在地上嚎叫滚动的暴|乱,漫不经心地提起权杖,往地面狠狠一戳。   银灰色的液体瞬间凝固成水泥,片刻之后,暴|乱听到头顶传来神眷清冷的声音,他说:   “爬!”   ……   暴|乱憋了一肚子脏话却不敢说,被迫丢掉尊严趴在地上。头贴着脏兮兮的街道,腹部起落,任命地按照神眷的要求模仿着恶心的毛虫,围着众人绕圈爬行。   当着神眷的面,暴|乱不敢有所动作。爬到小蜘蛛身边时,暴|乱回头,确认神眷正在和卡尔顿谈话,他立刻放宽了心,狠狠碾过蜘蛛侠红彤彤的脚背,比划出一个下流的手势,想靠欺负蜘蛛侠出一口恶气。   蜘蛛侠:“……神眷!”   “多大了还告状!不要脸!”暴|乱立刻摆出一副努力蠕动的样子,一遍往前爬一边还不忘偷偷回头朝彼得飞了个眼刀。   看到自家的共生体受制于人,卡尔顿心疼得不行,可惜没了暴|乱,他就是一个孱弱的实验员,只能尽力配合:“神眷,你不   是有事问我吗?”   “告诉我奥斯本生物实验的具体情况。”   “你想知道哪方面?”   “全部。”   ……   那边的彼得一会蹲在地上监督满地乱爬的暴|乱,一会又凑到埋头苦吃的埃迪猫身边趁毒液不注意偷摸猫耳朵。   身上的伤口早已被治愈,无所事事的彼得甚至开始用蛛丝修补路边碎成几块的酒吧招牌。   就在彼得将最后一块碎片粘回去之时,耳麦里突然传来一道柔和的女声,是战衣自带的人工智能凯伦:   “你好,彼得。这里有一则来自斯塔克先生的留言,需要为您播放吗?”   “凯……凯伦?我这次出发前不是关掉了指导系统吗?”   “是的,彼得,但是斯塔克先生的权限高于您,他又把我激活了。”   “等、等等!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斯塔克先生看到了多少?”   “从您和埃迪·布洛克先生交手时,系统已经自动启动录制功能。”   “……”   “你要播放斯塔克先生的留言吗,彼得?”   彼得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虚起来,躲在刚修补好的酒吧招牌背后坐下,深吸一口气:“……播放。”   凯伦应声,耳麦里瞬间出现了斯塔克先生“慈爱”的声音:   “睡衣宝宝,你今天闹出的动静可真不小啊,玩得开心吗?”   “你什么时候和神眷有联系了?还带着一只外星共生体在下东区到处跑,胆子越来越大了,彼得……”   “你最好和你的小朋友待在原地不要动,我们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顺带一提,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出门乱转时不准关掉凯伦的监护系统?回去之后我们得好好算算账!”   斯塔克先生的留言就此结束。彼得呆愣在原地,迟迟不愿接受现实。凯伦检测了一番彼得的心跳,应该还有足够的抗压空间,于是再次友善地提示:“斯塔克先生将在30秒后抵达战场。”   这边[温德尔]刚从卡尔顿那儿得知“哈利·奥斯本今天现身实验室”的消息,还来不及再多做确认,就听到屋顶上传来彼得的一声惊叫:“斯塔克先生来了!”   [温德尔]闻言脑子一蒙,心脏狂跳。不知为何,第一反应就是想展翅离开这是非之地。但刚转过身,就看到一具金红的盔甲静静悬浮在自己的不远处。盔甲的背后传来托尼似笑非笑的声音:   “你不会是想要离开吧,神眷?”   “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就这么急着走吗?不多聊会?”   [温德尔]:……   [温德尔]斟酌片刻:自己不过是被子弹擦伤,就被托尼拿纱布裹成了半身不遂的样子。要是被大家长知道自己就是神眷……想到这里,[温德尔]不由得打了个寒颤。立刻坚定决心,刻意摆出一副疏离陌生的模样,退后一步,和金属盔甲拉开了距离,矜持道:   “我想……以后会有更合适的机会聊天,钢铁侠。”   “我觉得今天这机会就很不错。”斯塔克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拒绝一词。托尼轻轻在脸部的面罩上一摁,盔甲头部的金属移向两边,露出他的面容。   但令他感到万分郁闷的是,看到自己无往而不利的帅气脸蛋,神眷面上居然露出了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连连向后退去。托尼不解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贾维斯的声音立刻体贴地响起:“Sir,您就是世上最帅的男人。”   确认自己魅力依旧,托尼又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紧紧追随着神眷退后的步伐向前走去,誓要证明自己的魅力:“神眷,今天你和我家的小朋友玩了这么久,我们不认识一下,说不过去啊。”   “钢铁侠,你的注意力不应该放在我的   身上。”[温德尔]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示意如开屏孔雀般的托尼望向他的旁边——卡尔顿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暴|乱的旁边,此刻正准备弯腰去抱自家的共生体,而毒液死死咬着暴|乱的部分身体,像是两颗滚在一起的芝麻团子。   看到神眷和斯塔克已经注意到这边,卡尔顿僵硬着直起身,举起手臂。   “Well,所以这里这里发生了什么?”尽管早就从彼得的视角把一切看得一清二楚,但托尼依旧不介意从神眷嘴里套出更多的消息,他伸手点了点卡尔顿和他脚下的两只共生体,又意有所指地定在了撅着屁|股在地上玩弄一只橡胶老鼠玩具的埃迪身上。   “奥斯本生物实验的失败品。”[温德尔]并不准备瞒着托尼,正相反,他更希望复联或者神盾局能够尽快留意或者插手:“诺曼·奥斯本在研究人体基因变异药剂,叫做绝境奇迹α,通过将动物的基因和人类结合,达到……”   “等等!”   听到熟悉的关键词,托尼焦糖色的眼睛微微瞪大,他偏了偏头,相当不解地快速重复:“绝境奇迹?你说的是绝境?绝境?”   看到神眷点头之后,托尼暗骂一声:“老贾,我记得不是把那堆东西都处理干净了吗?”   “实验药品和相关数据皆已销毁。相关实验人员已分散至多个部门。”贾维斯快速回复:“绝境病毒研发主管兼高级实验员玛雅·汉森于项目解散后辞职。消失一年后,目前就任于奥斯本生物科技实验公司。”   “好吧……我记得她是个火|辣的美人。”托尼抿了抿唇,对上对面神眷的视线,摊手道:“OK,我会处理这些毛绒绒的小问题,但你得跟我回趟复联大厦——或者去神盾局也行,不过我还是建议复联大厦。”   “我们可以喝一杯,然后再好好聊聊。”   “听起来不错。”[温德尔]确认托尼已经得到了关键信息,不欲再留,只能再次拒绝:“但今天不是个好时机。”   “我觉得今天就不错,”托尼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假笑,“毕竟你是个神秘的英雄,下次再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托尼素来吃软不吃硬,一昧的拒绝反而会加重他的疑心,但[温德尔]还没做好和复联或者神盾局打交道的准备……   想了想,[温德尔]最终选择让步:“你可以去找温德尔·赛尔德,他是我的资助人。”   说罢,不待托尼追问,[温德尔]撤销了对暴|乱【好大儿】的标记。获得自由的暴|乱恢复了力量,他喜悦地扑向卡尔顿,急不可耐地恢复了可怖的银灰色原型。   “哇哦。”托尼一把摁上面罩,一个闪身躲开暴|乱的重击。   [温德尔]顺势展翅飞起,在启动瞬移前,好心地告诫暴|乱:“建议你乖点。”   暴|乱朝空中的神眷扔了一把大镰刀作为回应。   下一秒,神眷消失在空中,与此同时,钢铁侠的盔甲上传来震耳欲聋的重金属摇滚,恰到好处的频率让人心情澎湃,情不自禁想要随着音律摇晃身体。但两只倒霉的共生体却丝毫不觉快乐——   看着抱着脑袋跪倒在地上的暴|乱和一旁吱哇乱叫的毒液,托尼摇了摇头,嫌弃地“啧”了一声:   “没用的共生体。” 第58章   温德尔虽然成功操着神眷马甲在托尼的眼皮子底下逃之夭夭, 但一回到自己的身体,温德尔还是忍不住将头埋在抱枕里,纠结万分——   马甲神眷固然可以干脆利落地消失, 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自己的原身这几天恐怕少不了麻烦。以托尼的性格, 肯定给神眷记了一笔,等他忙完, 必定会找自己了解关于神眷的信息,还得提前想个说辞……最后还是被大家长盯上了!   与唉声叹气的温德尔不同, 995堪称喜上眉梢,乐颠颠地哼着小曲子。   脑海里循环播放着《好日子》,再忧伤悲愤的情绪也被欢快的音乐轻易驱散。温德尔无奈地坐起身, 看着欢天喜地的995,郁闷道:“995,你还在品味毒液和埃迪的绝美爱情?”   “暴|乱和实验员的也很好磕……”995下意识脱口而出,看到自家宿主黑了脸, 立马改口讨好道,“我是为亲亲成功完成任务而感到高兴!”   “亲亲, 我们结算吧!等好久了!”995撒娇道, 拉开面板试图用奖励吸引温德尔的注意力。   温德尔自然不好与995多做计较, 就驴下坡向主系统申请了结算。瞬间, 面板上就更新了状态:   【纽约主线任务·绝境奇迹(1/3)】已完成   【积分结算】扣除本次任务四次瞬移消耗的4000积分, 获得奖励5000积分,目前剩余31000积分。   【任务奖励】卡牌升级x1 已发放   【操作说明】挑选任意已有的永久性卡牌,系统根据卡牌功能随机给出两个合适的升级方向, 宿主选择其一, 即可获得新的功能。   领完奖励, 995体贴地将温德尔现有的卡牌都拿了出来:   SSR 马甲牌【亚茨拉斐尔的祝福】   SSR 治愈牌【目睹】   R 瞬移牌【戈登一咯噔】   两人首先排除掉瞬移牌。   R卡即便升级,功能效果也有限,不如将目前已有的SSR卡开发到极致。   温德尔和995在马甲牌和治愈牌之间犹豫。一张是几乎焊死在卡槽里的马甲牌——除非温德尔准备和托尼一样向世界公开身份,否则这张卡牌就是出任务必备卡,不可割舍。更何况神眷马甲还拥有相当强悍的言灵功能,目前算是温德尔最大的底牌。   另一张是功能强大但副作用明显的治愈卡牌——在大都会绑架案事件中,治愈能力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但动用这张卡牌,几乎消耗了当时所有的积分,最为关键的是,他无法治愈温德尔自己受到的伤害。   995倒是有明显的偏好。他指着治愈牌【目睹】建议道:   “亲亲,我们要不选择这一张?这张卡牌的作用是转移他人伤害并治愈,但不可自愈。据我了解,主系统在升级卡牌时,往往会提供两个思路,要么弥补短板,要么进一步发挥优势。”   “也就是说,如果升级【目睹】,极有可能是在直接治愈他人或者允许自愈中二选一。第一个可以达到无痛治疗的效果,第二个可以提升自身的生存能力。两个升级方向都相当不错。”   “那如果进化马甲牌【亚茨拉斐尔的祝福】呢?”   “这张牌……”995迟疑了一下,“这张牌从一开始就像一张‘缺陷牌’——亲亲还记得当初言灵的说明吗?”995一边说,一边在面板上调出了当初的记录:   【法*$#*&)】   【能力】言出法随   【说明】每使用一次能力就会陷入休眠,休眠期间不可使用能力,休眠天数按等比数列递增。   “这个天使的阶级名称根本无法确认,如果是中级以上的天使,升级固然不亏,但如果是低等   天使……”995又示意温德尔看向能力说明,“言出法随几乎是造物级别的能力,不过它存在相当大的使用限制,其冷却期会随着使用次数越来越长,前期还好,如果后期遇到紧急情况,恐怕不能指望这个能力救命。”   “要是言灵可以无限使用就好了,就是主系统肯定不会同意。”995哀怨地叹了一口气:   “如果亲亲想升级这张卡牌,我猜,最有可能的情况是随机发放两个马甲,亲亲二选一。且新的马甲不保证一定具备新能力……亲亲还要马甲吗?”   温德尔摇了摇头。   作为一个企业家,他素来奉行实用主义,马甲只是拿来遮掩身份的工具,一个就足够。与其获得一个新的皮肤外观,不如提升实力来得更重要。   如此看来,升级治愈卡牌【目睹】就是最好的选择。但温德尔还是心有不甘。   今天和暴|乱战斗时,温德尔将毒液和彼得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两人叹服于神眷的武力,但温德尔自己知道,这次能够轻松战胜暴|乱,并非真的因为自己武力强悍,而是【好大儿】属性削弱了暴|乱的能力。如果下次遇到的是不可标记人物,那战局形势恐怕就不容乐观了。当务之急,是提升神眷的武力值……   “等等——995,我们是不是还有十连抽?”   “操作说明上是挑选已有卡牌……”995一愣,看到温德尔脸上浮现微笑,顿时心领神会。995,一个敢于和主系统掰头的子系统,怎么可能会拒绝钻空子的好机会。   一人一统一拍即合,二话不说决定抽卡。   温德尔眼前骤然出现一道璀璨的光芒,光芒四散,化作十张卡牌的模样。卡牌之上,金紫蓝灰四色光芒交错闪烁,花纹交织,最终定格成一金一紫一蓝。   欧了!   995和温德尔心花怒放,迫不及待地查看卡牌功能:   【卡牌名称】真相大白   【卡牌属性】SSR   【卡牌来源】神奇女侠   【卡牌说明】指定任意对象即可实施禁锢,禁锢过程中,对象有问必答且无法撒谎。消耗性功能牌,每次使用消耗三千积分。剩余使用次数:3/3。   【其他】火神赫淮斯托斯用大地女神盖亚的金腰带为材料打制的真言套索,无论是谁,只要被套索束缚,就必须说实话……不好意思,套索绝版了,不过卡牌使用更方便,希望你会喜欢。   【卡牌名称】无师自通   【卡牌属性】SR   【卡牌来源】模仿大师   【卡牌说明】只要你见过演示,就可以快速精通任意一种武器的使用方法。请注意:装备此卡牌时,你只被允许精通一种武器。如果想使用本卡牌学习新器械,将消耗迭代次数,且强制遗忘上一种精通的技能。使用本卡牌不消耗积分。迭代次数:3/3   【其他】武器的定义非常广泛。一张纸,一块砖,甚至一个人……不过,谁会给你演示使用一个人呢?   【卡牌名称】好姑娘   【卡牌属性】R   【卡牌来源】红头罩   【卡牌说明】双枪,射程150m。附送无限橡胶子弹,随取随用。如需更换子弹类型,请自行购买。卡牌额外提供子|弹储存功能,每储存十发子弹消耗一积分。   【其他】不用担心保养问题——红头罩先生会每天精心照料他的好姑娘。若您的双枪无故出现弯曲或掉漆情况,请及时联系红头罩先生,确保他的好姑娘没有落在别人手里。另外,使用本卡牌需自行学习射击技巧。如有必要,可以提供红头罩先生的联系方式(1w积分,不保售后)。   看完新抽到的三张牌,温德尔喜忧参半。   这次的手气的确还算不错,堪称   有史以来最欧的一次。【无师自通】搭配【好姑娘】,可以说是恰到好处地解决了燃眉之急。但是……   “垃圾主系统!鸡贼大王!”995刚看完卡牌说明,就气得大骂起来。温德尔也叹了一口气。   抽出的三张卡牌,高等级的两张都是消耗类次数牌,不可被升级。唯一的一张永久性卡牌却没有太大的发展空间……兜兜转转,还是只能在两张永久性SSR——马甲牌【亚茨拉斐尔的祝福】和治愈牌【目睹】之间做选择。   但认命两个字可从来不在温德尔的字典上,寻找规则的漏洞是资本家与生俱来的天赋。   温德尔又调出了【操作说明】仔细研究:挑选任意已有的永久性卡牌,系统根据卡牌功能随机给出两个合适的升级方向,宿主选择其一,即可获得新的功能。   刚才温德尔和995钻了“已有”二字的漏洞,主系统虽然未判违规,却刻意在“永久性”上做文章,给了两张消耗型卡牌。   一来一回,也算打成平手。   但短短一句话可操作的地方并不少。温德尔的目光放到后半句上,盯着“随机”二字陷入了沉思——随机存在太多变数,如果能够自行指定升级方向,那就完美了。   更何况——自己也不是没有这样的能力。   “卡牌可否作用于主系统?”温德尔的手指状似无意地轻轻从【亚茨拉斐尔的祝福】上擦过,由花纹组成的文字在温德尔的触碰下闪烁着如水波般细碎的光芒。随后,手掌自然下落,恰好点在光屏【操作说明】的“随意”二字之上。   温德尔的暗示995并非不懂,只是他身为子系统,一言一行都在主系统的监视之下,并不能直接回应自己的宿主,想了想,995保守地回应:“尚无先例,不过——也没有相应的规则禁止。”   995生怕温德尔听不懂自己的暗示,赶紧补充了一句:“《系统辅助守则》第三百二十条:时间就是生命。无论是系统还是宿主,都要珍惜时间,分秒必争!”   温德尔不再迟疑,一咬牙,将【亚茨拉斐尔的祝福】的祝福塞回卡槽,决定赌一把。   下一秒,原身软倒在床铺间,披着神眷马甲的温德尔手执权杖,出现在房间中央。随着温德尔闭目低语,权杖顶端的明珠氤氲出强大的力量,爆发出刺目金光。世界寂静,万物聆听法则:   “选择升级【亚茨拉斐尔的祝福】,指定升级方向,言灵无冷却以及……言灵无冷却。”   话音刚落,主系统冰冷的机械音就在温德尔的脑袋中响起:   “【亚茨拉斐尔的祝福】的祝福已升级,请宿主挑选进化方向。目前进化方向有言灵无……ERROR、错误、错误……以及言灵无冷……ERROR、错误、错误……”   “系统错误,请稍后。” 第59章   传达完“请稍后”的信息, 主系统便再无反应。房间一片寂静,唯有面板和几张颜色不一的卡牌悬浮在空中,散发着幽幽荧光。   温德尔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悠悠坐了起来, 细致地抚平自己的衣角。与温德尔的镇定自若不同,995却心下打鼓,反复刷新监测, 试图捕捉主系统的讯号。   而原本仿佛背后灵般监视着995一举一动的主系统此时悄无声息, 没有任何回应。   “主系统和我断开连接了。”与主系统失联的995心情复杂。   作为子系统,他无法离开主系统单独运行。刚才主系统出现错误警报,若是故障无法被快速修复, 995说不定也会被召回返厂, 进行格式化检查。   可比起自己被检查,995觉得更可怕的还是主系统在短时间内再次出现。重新运行意味着bug已修复,规则已完善。而暴力修复的结果, 很可能是剥夺温德尔的卡牌升级机会,更有甚者,主系统或会将【亚次拉斐尔的祝福】卡牌判定为造成故障的病毒, 强制销毁处理……   995纠结于主系统反应之际, 温德尔却抓住这次断连的机会,快速嘱咐道:   “995,主系统会修复规则,但这次的言灵修改也十有八九会被承认,只是会带上相当多的附加条款。”   “亲亲,你怎么……?”995不禁着急起来。现在应该赶紧想办法减轻惩罚, 亲亲怎么还坚信他们会成功?难不成是被主系统吓糊涂了?   心跳平稳, 血压正常——温德尔也不紧张呀!   温德尔抬手打断995的插话, 他语气轻柔,但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胸有成竹地示意995配合:   “时间有限,我一会儿和你解释。你只要记得,一会儿无论主系统回复什么,你都要表现出不满意,尽可能地对协议或者条款进行挑刺。”   “相信我。”温德尔抬眸,眼里闪过一丝势在必得,嘴角浮现一抹自信的微笑:“这么多年的商务谈判会议,我可没睡过去。”   就在995还想追问时,主系统的模块毫无征兆地开始加载。面板上原有的文字被打乱重组,显示了新的信息:   【卡牌升级】SP·亚茨拉斐尔的祝福   【升级方向】言灵无冷却   【补充条款1.1】言灵的冷却期取消,但每次使用依据言灵效果消耗原身精神力。若精神力不足,原身将出现乏力、昏迷等症状。精神力可通过睡眠、冥想等方式进行自然恢复。   【补充条款1.2】取消【纽约主线任务·绝境奇迹(2/3)】任务奖励,【纽约主线任务·绝境奇迹(3/3)】任务奖励减半。   【补充条款1.3】强制新增高危主线【纽约主线任务·???】,该任务将在完成【纽约主线任务·绝境奇迹】后引导触发。   【以上条款,一切解释权归主系统所有】   【如接受以上条款,请点击确认】   【如拒绝以上条款,系统将自动为您选择一张已有卡牌进行升级,并赠送10万积分作为补偿】   “《系统辅助守则》更新了……果然添加了新的条款,以后怕是没办法通过卡牌力量钻主系统的漏洞了。”995刻意唉声叹气的小奶音,令温德尔忍俊不禁。   在温德尔的鼓励下,995越演越上头,无师自通开始挑刺,语气还颇为阴阳怪气:“我们替主系统发现了漏洞,不仅没有额外奖励,还要附带这么多条款?主系统,你真的没搞错吗?条款1.2也就算了,1.3还强制加入高危主线!主线连名字都不透露,一看就知道风险极大。”   “最重要的是补充条款1.1……”温德尔默契地接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眼帘低垂,看上去万分失落,“看似取   消了冷却期,实际却仍有限制——只是从固定天数换成了精神力限制,允许短时间内多次使用。但至于能用几次,一切都是未知数”   995受到了温德尔的暗示,立刻大声抱怨:“更何况这个言灵效果和精神力上限根本无法预估和观测,主系统这不是坑人吗?”   几乎是995话音刚落,面板上猛地跳出一个提示:   【补偿·模块更新】精神力(100/100)   顿了顿,下面又出现一行小字:   【主系统留言(私信)】363,全称“奸商进阶系统”;572,全称“社畜翻身系统”;995,全称????   995:……主系统损人还真有一套。阔佬转职系统,转职成奸商不行吗?!   看到留言,温德尔会心一笑。   手上却毫不犹豫地在面板上点了确认,算是同意了主系统的条款,确认收下SP马甲牌,并接受其后的三个附加条款。   看到宿主已经点击确认,这出戏也算告一段落。995放心大胆地傻乐出声:“我还是第一次收到主系统这个语气的私信,看来亲亲这一刀宰得的确够狠!”   “不过亲亲,你怎么知道主系统不仅会答应言灵修改,最后还能再嫖一个补偿?”   温德尔正在挑选合适的卡牌放入卡槽,闻言,笑着回答:“这很简单。虽然我不清楚主系统的运作原理,仅从抽卡来看,主系统会尽可能为宿主提供需求或者短缺的卡牌,同时也会做出相应限制。而上次你和主系统沟通之后,主系统又对我进行属性补偿,这可以证明主系统确实存在漏洞,但也有商量的余地。”   “由此可知,我要求言灵无冷却,虽然钻了漏洞,但主系统大概率不会拒绝我的愿望,只是会作出相应限制。而在这些限制中,我们又可以进行讨价还价。”   995叹服地感慨:“亲亲,你真是我见过最足智多谋、七窍玲珑……巧言善辩、花言巧语、巧舌如簧的宿主!”   温德尔忍笑回应道:“995,你真是个金玉其表,大愚若智的乖宝宝。”   “谢谢亲亲呜呜呜!我也是这么觉得的!”995顿时像是找到了知音。   ……   一番插科打诨之后,温德尔将升级后的【SP·亚茨拉斐尔的祝福】和新获得的卡牌【SR·无师自通】【R·好姑娘】装备进了卡槽,剩下的卡牌则交由995保管。   “言灵升级后,马甲神眷的武力值算是有了保障。但我自己也得学一些自保技能。”   “亲亲一直装备【无师自通】不就可以了吗?只要选中枪械永不更换,就无需担心自保问题。”995十分不解:“更何况,双枪可以随时取用,自带无限子弹……”   温德尔看着出现在手上的黑色双枪,抚摸过冰冷的金属:“枪械固然好用,但若被敌人近身绑缚,还是需要格斗技巧。”   “况且,卡牌技能固然好用,但卡槽数量有限,只允许同时装备三张卡牌。除非主系统接下来奖励卡槽,否则就算卡牌再多,同时能用的能力还是有限。最重要的是——”温德尔抿了抿唇:   “并不是有超能力才是超级英雄,我不想太依赖卡牌。你看蝙蝠侠,他虽然拥有数量不下于托尼的高科技产品,但他最为著名的,还是侦探技巧和人类巅峰水准的格斗技巧……虽然我们有卡牌,但也还是要加强自身的真实能力。”   “刚刚收到提示,您的超英信念值又上升了!亲亲的思路是对的!”995叹服道:“不过亲亲想要学习格斗技巧的话,为什么不向人类巅峰水准蝙蝠侠学习呢?”   “我倒是想。”温德尔尴尬一笑:“可蝙蝠侠的侦探技巧太过出色,为了保护好马甲,我实在不愿以神眷的身份去接触他。”   “   但若是以温德尔·赛尔德的身份……那就更难了。”温德尔重重叹了一口气:“蝙蝠侠在哥谭打击罪犯每天都很忙碌,我何德何能让他抽时间教我体术?”   “更何况,他还要照顾布鲁斯,怕是分不出神。”   提到布鲁斯,温德尔突然想起上次和布鲁斯在中城高中的谈话。自大都会慈善晚宴之后,布鲁斯就是他们富豪圈里仅剩的真·柔弱阔佬。作为他的好友,作为一个超英,温德尔自觉身负照顾布鲁斯的重任。   或许是因为有了神眷的身份,温德尔偶尔会从一个新的视角去接触布鲁斯。但站在神眷的角度,温德尔发现自家漫不经心的好友布鲁斯不仅敏锐得不可思议,甚至让人难以看透。尤其是中城高中的那场谈话,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天,仍让温德尔莫名地心有余悸。   当布鲁斯脸上挂着轻浮笑意插科打诨时,他的身上却有一种与纸醉金迷格格不入的清醒和锐利,如同一把见血封喉的宝刀,尽管装在以宝石玛瑙为饰的浮华刀鞘中,难窥内里,但你仍能直觉地感知他的锋芒。   ——或许是因为布鲁斯和蝙蝠侠接触久了,不经意之间也习得了一些蝙蝠的特点。毕竟是布鲁西宝贝,能凶残到哪里去呢?   温德尔漫不经心地给自家的好友找借口,顺手将手机抽了出来,准备联系自家助理去订购几箱子|弹储存在卡牌中,再给自己留意一个合适的体术老师……   温德尔刚把手机解锁,就被跳出来的99+短信和留言震惊了,仔细一翻,除了自家助理的公司事务汇报,中城高中发来的一封十全赛邀请函,剩下的全是彼得和托尼的消息。   彼得的短信内容相对简单,主要就是向温德尔叔叔汇报自己和神眷今天的冒险经历,温德尔着重看了下自己离场后的后续处理。   彼得在留言里说,神眷离开之后,神盾局随后赶到,将埃迪、卡尔顿以及两只共生体统统打包带回了复仇者大厦。据彼得偷听大人们的对话,听说神盾局会尽快安排搜查奥斯本生物科技公司,而托尼则应允参与解毒剂的研发。   与彼得琐碎而可爱的留言不同,托尼的留言简短得多,字里行间却充满着大家长“事后算账”的威慑力。大意就是,托尼会作为中城高中的家长代表出席十全赛,而温德尔既然给中城捐了一栋楼,想必也会收到特邀——所以十全赛见——或者换个意思,十全赛那天,两人当面算账。   温德尔赶紧看了下邀请函上的比赛时间——还有三天!   不慌,三天之后再说。   温德尔掩耳盗铃,飞快地退出了托尼的联系页面,却因为手指滑动弧度过大,页面飞速下滑,停在了一则几天之前的通讯号码上——哈利·奥斯本。   今天下午,温德尔和□□的宿主卡尔顿进行了一场简短的谈话。只可惜卡尔顿在奥斯本生物里的权限并不高,并无太多有效消息。只是在谈话的最后,当卡尔顿提起自己“被辞职”的原因时,郁闷地抱怨诺曼·奥斯本和哈利·奥斯本的狠辣无情,竟然当着实验室众人的面就让他立刻收拾离开……   ——所以哈利跟着诺曼去了实验室。   他已经参与这个实验了吗?   盯着手机上哈利的名字看了许久,温德尔最终还是给他发去了一则简讯。   哈利的回信来得很快,他没有回答温德尔的任何问题,只是提到自己会出席三天后的十全赛。   到时候我们面谈吧。哈利说。 第60章   时间一晃就来到了十全赛的当天。   中城高中热闹非凡。墙壁上贴满了各个学校的宣传画册和选手海报, 走廊里到处是忙碌的工作人员和来往穿梭的记者。   温德尔并不想将时间浪费在对着镜头说套话上,刻意走了中城高中安排的私人通道,直接去选手备赛后台寻找彼得。   “温德尔叔叔, 你来得这么早?”   后台的空间并不大,除了必要的化妆室和器材室, 竟然只剩下五个房间,其中一个还有留给主办方的主持人和公证员做准备。好在决赛总共只有四支队伍, 每个高校的代表队各占一个小房间,也算相安无事。   温德尔按照门口贴着的指示牌推开了中城高中校队的准备室。   房间里只有一张小沙发,上面挤着四个青少年, 他们就着手上的提纲正在做最后的准备,听到开门声,彼得抬起头,兴奋地朝温德尔挥了挥手。坐在他身边的三个青少年顺着他的目光也纷纷朝着温德尔望来。   “这是比赛的特邀嘉宾赛尔德先生, 这是我的队友——维克多,杰夫和米歇尔。”   “叫我MJ就行。”唯一的女孩站起身,洒脱一笑, 率先和温德尔握了握手。她将备赛的稿子握在手里卷成棍状, 回身扫了一眼狭窄的沙发, 拿稿子拍了拍两个队友的肩膀:“维克多,杰夫, 和我出来一下。”   MJ一副大姐大姿态领着维克多和杰夫走出了门, 关门前,她朝彼得扬了扬手里的稿子:“我们就在门外——别太久, 赢了冠军也可以继续聊。”   “其实我就是来给你加加油。”   温德尔揉了一把彼得被发胶固定得硬邦邦的刘海, 又端详了一番, 最后伸手帮他重新打了个领结, 取下自己的领带夹,递给彼得:“放轻松,我相信你可以的。”   彼得不好意思地将接过温德尔手里的领带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终于平整的领结,一边固定一边找话题:“温德尔,你怎么来这么早?我以为你会和托尼一起来的。”   “你应该问,托尼怎么又来迟了……不是夹在那里,我来吧——”温德尔抚平彼得的领带,替他固定好领带夹,“夹在这个位子,记得微微倾斜向下,会更美观……这本应该由托尼来教你,不过他连自己都打理不好,还是算了吧。”   “他今天肯定又要做最迟到场的那个——无论在哪里,斯塔克的到场必须获得全场瞩目——就是那套。”温德尔耸耸肩:“只要不是穿着盔甲从天而降就行。”   彼得闻言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斯塔克先生刚才给我发消息,他让哈皮开车过来。”   就当温德尔笑着想要接话之际,门口突然传来一阵争吵声。温德尔和彼得对视一眼,打开了门,赫然是一身西装的哈利站在远处和彼得的队友维克多在对峙。   哈利面色阴沉,眉头紧锁,目光冷淡仿佛蜻蜓点水一般在维克多的身上一瞥而过:“说完了?说完了就让开。”   维克多背对着大门,他气得满脸通红,眼睛里燃烧着熊熊怒火。他攥紧手里的提纲,高高扬起手臂,看上去就要照着哈利来一拳。MJ赶紧伸手架住他的肩膀,将维克多牢牢抵在门口:“嘿,维克,冷静点。”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他居然还敢过来!”维克多不想伤到拉着自己手臂的MJ,他只能隐忍地后退一步:“临阵而逃的懦夫!你怎么好意思来看十全赛?”   “你为十全赛准备了那么久!我们一起配合磨炼了那么久!你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   “之前你还和我们说,你一定要和彼得一起举起冠军奖杯,一定要让我们四个人的名字并列刻在校史上……哈利,你都忘了吗?!”维克多瞪着哈利高声质问,见哈利无动于衷,泄愤似的将手里的提纲重重砸   向哈利的胸口。   提纲砸中哈利的胸口,又滑落至地,哈利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他面色平静地朝着MJ一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MJ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算作回应,朝一旁努努嘴:“哈利,那是杰夫,他是替补你的新选手。”   “杰夫他现在该死的还没把生物理论背完!”维克多的胸膛剧烈起伏,愤恨地瞪了哈利一眼:“你要退赛为什么不早点说!”   “哈利肯定是有苦衷的,他已经好久没来学校了……好了,维克,放轻松。我们有彼得,我们肯定能赢。”MJ在维克多的肩膀上摁了摁,脸上挂着笑容,凑近他的耳廓,示意他看向周围:“这儿还有三支校队,说不定还混进来了一些记者,维克,你也不想在比赛前突然被取消资格吧。别应小失大了。”   就在此刻,维克多身后的门被打开了。看到温德尔,哈利死寂的面孔上流露出一丝惊讶,但很快又归于漠然,朝着温德尔点头示意:“我来找彼得。”   “嘿,哈利……”彼得从温德尔的身后探出身子,朝哈利挥了挥手:“你进来吗?”   闻言,哈利情不自禁地朝前迈了一步,刚好踩到地上的提纲。听到纸张与地面摩挲的声音,他像是被惊醒一般,又缩回了腿。他沉默地凝视着彼得,像是陷入了回忆,脸上浮现出一抹复杂的神情。片刻,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提纲,怔怔盯着沾了污渍的题目看了好久,突然向前走来。   MJ很有眼力见地一把将维克多拉到了旁边,让出了门口的通道。   “装什么装。”维克多不情不愿地让到一旁,抱着手臂看着哈利走到彼得的面前。   彼得以为哈利要进门,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伸手去拉哈利,却没想到哈利轻轻一个侧身,躲了过去。   “不了。”哈利在距离彼得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住了脚步。他抬起手,将手里的提纲朝哈利递去:“我只是来祝你比赛加油。”   看到哈利俨然一副不愿久留的样子,彼得嘴角的弧度重新变得平缓。他摸了摸脑袋,伸手握住提纲的一端,轻轻拽了拽,却没有拽动。   彼得的视线在握着提纲另一端的、属于哈利的手指上游移了几秒,他抬起头,望进那双不知道何时已经深沉许多的绿眼睛,迟疑道:“额……谢谢?”   听到彼得生疏的道谢,哈利却像是被捅了一刀,眉目之间痛苦之色。他向前迈了小半步,握着提纲的手骤然收紧,纸张发出被暴力揉捏得哗哗声,但这次却没能吸引哈利的任何注意力:“彼得,我——”   就在彼得准备仔细聆听哈利接下去的话语时,哈利却骤然停止。他闭着眼长吁了口气,平复了许多涌动的情绪,再睁眼,已然又恢复了最初的冷漠和矜持。“比赛加油。”   哈利再无留恋地松开了手,无视欲言又止的彼得,对着温德尔挂上一抹礼貌的笑容:“赛尔德先生,上次和您约了时间,或许您现在……”   “后台人员请注意,后台人员请注意。”   “比赛即将开始,第一场中城高中VS华盛顿高中,请两校的参赛同学佩戴好校徽到候场区准备。”   “观赛嘉宾、家长代表、带队老师请尽快至观众席就坐。”   “通知再重复一遍:比赛即将开始……”   ……   广播里突然响起的通知令现场的少年们顿时忙碌起来。MJ一手拉着维克多,一手推着杰夫向候场区走,还不忘回头催促彼得:“快点来!”   彼得应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温德尔。   温德尔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鼓励:“加油!”   彼得露出一个笑容,朝着温德尔点点头,迈出休息室的大门,朝上场区赶去。路过哈利时,他突然听到耳畔传来一句急切的话语,低不可闻的   声音散落在风中,像是一个错觉。哈利说:“赛后我来找你。”   彼得转头,但来不及细究哈利的表情,前方又传来队友的呼唤。彼得下意识高声回应,只好暂且按耐住疑惑,加快了步子。   而哈利和温德尔也来不及多聊几句,急匆匆赶来的主办方催促着两人分别前往各自的座位就坐。分别时,哈利毫无征兆地将一张卡片塞进了温德尔的掌心。   不待温德尔发问,哈利头也不回地推开入场处的大门,很快就隐没于拥挤的人海里。   直到十全赛正式开始,温德尔都没能再和熟人说上一句话——特邀嘉宾坐在官方评委团的后方,哈利不知所踪,倒是布鲁斯和托尼分别坐在自家孩子的学校观赛区,接触到温德尔的视线,布鲁斯对他露出一个笑容,而托尼则做了一个“等下别跑”的口型,吓得温德尔赶紧回头,正襟危坐地专心观赛。   几支队伍轮番上场,随着华盛顿中学不敌哥谭高中,拿下第三,最终迎来了中城高中和哥谭高中的冠亚之争。   决赛采用轮答机制,主办方给出题目,两校轮流派出代表答题。决赛中,两支队伍不分仲伯,提姆和彼得更是各自队伍的主力选手,十之八九都是由他们作为代表给出回答。   眼瞅着比赛时间越拖越长,双方的积分依旧不分上下,主办方只能无奈地喊了中场暂停。   彼得和提姆的水准过于高超,如果一直由他们两作为代表答题,恐怕直到天黑都分不出胜负。十全赛的参赛单位不是个人,而是以学校为单位的团队,必须综合考量队伍里四名学生的整体实力。   基于此,紧急商讨之后,公证员向众人宣布追加规则:依旧采用轮答机制,但双方不能自由选择答题选手,必须按照顺序依次轮答。   比赛再次开始,不出主办方所料,限制了提姆和彼得的答题次数之后,两队的比分终于拉开了微小的差距——中城高中的杰夫似乎就是彼得之前提到的临时替补成员,因为时间有限,他准备得并不充分。与文科相关的问题他尚能应付,但一问题涉及理工科的知识,尤其是生物,他就变得肉眼可见的紧张,最后还是失误了好几次。   最终,比赛在中城高中以一分之差惜败哥谭高中里落下了帷幕。   比赛一结束,整支哥谭高中队伍,包括布鲁斯这个家长代表,都被蜂拥而至的记者团团围堵在采访区。布鲁斯的怀里塞满了话筒——所有的人都目光灼灼地等这位冠军家长分享教育经验。   看着“忙碌”的布鲁斯,温德尔好笑地摇了摇头,打消了上前问好的主意,决定先去找彼得——但奇怪的是,刚刚还捧着奖杯在后台角落和带队老师说话的彼得现在却没了人影。   “彼得?他刚和哈利——哦,就是他的前队友,出去了。”带队老师殷勤地回复:“您有事找他吗?我这就去喊他回来!”   “不用了!”温德尔拦下老师。   与此同时,中城高中的家长代表踱着步子挤到温德尔的身边,他臭着脸看着大出风头的布鲁斯,郁闷地朝着温德尔挑眉:“上次的留言你看了吧?聊聊?” 第61章   趁着记者都围着哥谭高中代表队打转的时间, 托尼成功地拉着温德尔找到了一间空教室,熟练地召唤老贾切掉整个教室的电子设备,托尼面朝温德尔站定, 摆出一副长谈的姿势。   “我听彼得说,是你将神眷介绍给他的,你和神眷很熟悉?”托尼轻轻在自己左腕的手环上一点,空气中顿时出现了一块光屏, 所有与神眷相关的视频在空气中不断弹出。托尼两臂聚拢又向两侧打开,视频顿时散落在温德尔和托尼之间,几十个神眷围绕着两人飞来飞去。   温德尔将之前说给布鲁斯的托词再次重复了一遍。托尼沉默听完,眼神锐利地盯着温德尔, 没说信和不信, 只是偏头淡淡抛出了另一个话题:“那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   温德尔一怔, 下意识否认。   托尼眯着眼睛, 环起手臂, 冲着温德尔一抬下颌,语气莫名:“你连他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光凭一次关于代号的谈话,你就敢资助他?”   “你的警惕心还不如五年前。”托尼摇头叹气:“你16岁时, 那次宴会——我把你捡回家, 给你热水, 给你毛巾, 把你抱上床,将你裹进暖呼呼的毛毯。然后你怎么回报我来着?我的右眼可是肿了好几天。”   听到托尼提起自己当年的糗事, 温德尔不由地露出尴尬的笑容, 垂着眼睛可怜巴巴地替自己辩解:“你把我抱上床, 我以为……”   在托尼的怒视中, 温德尔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哑了火,只好用自己的蓝眼睛向托尼告饶。   但温德尔的人身安全是托尼的底线,他绝不容许温德尔靠着撒娇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他皱着眉头强调:   “但现在,你!温德尔!你23了,却任由一个陌生人半夜敲你窗户,还毫不设防地邀请他进屋详谈?万一他压根不是脑袋顶圣光的丘比特,而是青面獠牙的吃人恶魔怎么办?”   温德尔想要反驳,托尼却抬手制止了他的回答。像是知道温德尔想要说什么,托尼盯着神眷的投影,咬牙切齿地让步:“好吧,如果你非要资助一个超级英雄——”   “凭借你的地位,肯定能找到更合适的人选,比如布鲁德海文的那只小蓝鸟就很不错,起码知根知底——只要你喜欢,我能说动正义联盟放人。”   不待温德尔做出反应,托尼突然又有了新的猜想,他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难不成你看上了他的那张脸?”   托尼的手在空中一挥,视频顿时停止。他的手指对准视频中神眷的面容聚集又分开,比划出一个伸缩的姿势。顿时,神眷的面容就被放大到半个温德尔那么高。   镜头的拍摄本身就会放大一个人的容貌缺陷,而托尼还在此基础上将神眷的脸进一步扩大。如此夸张的审视方式甚至已经不是在审美,托尼就差拿着显微镜一个细胞一个细胞研究过去了。   但所谓美人,就是全无死角,远近皆可,完美通杀。   托尼用上自己毕生最挑剔的目光从金色的眼眸细细描摹至红润的嘴唇,甚至拉着贾维斯细细测量了神眷三庭五眼的比例,最后挫败地承认,神眷的确是个举世罕见的美人。   没能从颜值上成功挑刺,托尼恼火地抬眸,换了个角度攻击:“漂亮是漂亮,但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这种圣洁款的美人了?我记得你每年【我最喜爱的超英】都投蝙蝠侠,那家伙和圣洁搭边吗?还是说你今年才换的口味……”   眼见托尼越猜越离谱,温德尔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   “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信任神眷!”   托尼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下子没了声。他棕色的眼睛直直瞪着温德尔,嘴唇颤抖,像是看到了自家的精心养大的白菜不仅让猪拱了,而且还被拱得心甘情愿。伤心   老父亲既怒又气,抿着嘴唇却说不出话。   恰好在此刻,所有的视频停止了播放。贾维斯操控着调出神眷的投影。   彩色光斑在空气中交汇融合,凝聚成神眷的模样,他的银发擦着托尼的衣服散落在空中。神眷微微低头,一对璀璨的金眸缓缓睁开。   温德尔下意识抬头去看投影出来的神眷——他还没从这个角度观察过自己的马甲。   托尼站在一旁,眼见温德尔眼神痴痴,被一个虚假的投影吸引得不能自拔,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这一声却惊动了温德尔,他垂下眼帘,轻轻咬住下唇,面上洇上一抹淡粉,语气轻柔,似喜似嗔地重复:   “我信任他。”   托尼发出了一声难以置信的轻笑,嗓音明显地染上一阵颤抖:“信任到什么程度?可以把命交给他?——你连他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   “我信任他……就像信任我自己一样。”   怕托尼不理解,温德尔顿了顿,又加重语气,再次补充道:“他就像我的半身——我可以毫不犹豫地把命交给他。”   “……”   托尼微眯起了眼睛,试图在温德尔清澈的眼眸中找寻一丝撒谎或玩笑的痕迹。但随着两人对视时间的推移,托尼看出温德尔的认真,他脸上的笑容再难挂住。他的手微微发颤,猛地扣住温德尔的肩膀逼问道: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他甚至不是人类!”   “那又如何?”温德尔疑惑地反问——资助的超级英雄难道一定要是人类吗?   但会错意的托尼像是被人照着脸颊打了一拳,他猛地闭上眼,眉头几乎拧成疙瘩,露出一副窒息而痛苦的表情,喃喃道:“我以为会是布、蝙蝠侠……是我错怪他了,算了……”   温德尔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但不待他发问,托尼又猛地睁开眼:“你能联系到神眷的吧——让他来见我。”   “是奥斯本那儿出了什么问题吗?还是埃迪……”   “那些不重要。”托尼不耐烦地打断,他像是无奈极了,用力摇晃温德尔的肩膀,恨铁不成钢地长叹:“我千防万防——”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缄口。托尼的视线直直穿过温德尔的肩膀朝后望去,脸上浮现出一种心虚,愧疚,怜爱交杂的复杂情绪。他干巴巴地问:   “你什么时候来的?”   温德尔下意识回头,正好对上布鲁斯深沉的视线。他站在门口的阴影里,素来明媚甜蜜的蓝色眼眸此刻晦暗不清,令人难以读懂,像一座冰冷的雕像,沉默地回视着两人。   但不过片刻,布鲁斯眨了眨眼睛,恢复了哥谭甜心的模样,熟练地挂上一个笑容,朝着两人走来:   “也没来多久——”   “大概从‘我信任他’开始吧。”   温德尔感到自己肩膀上托尼的手突然紧了紧。   “布鲁斯……”托尼一挥手,散去了空中的神眷投影。温德尔不明白托尼为何突然紧张起来。   托尼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最后长长叹了一口气,在布鲁斯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像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布鲁斯,你来啦。”温德尔露出一个激动而庆幸的笑容,像是看到了救星。   熟练地挽上布鲁斯的臂弯,温德尔朝着托尼得意一笑:“布鲁斯也很喜欢神眷,他是神眷的粉丝。”   “是吗?那他挺惨的。”托尼小幅度地摇摇头,眼里的同情之色愈深。自布鲁斯出现,有了比自己更“悲痛欲绝”的人,托尼反而松快了许多。郁闷一扫而空,甚至开始有心情看好戏:“你既然在和神眷谈恋爱,就让他抽空来给布鲁斯签个名吧,不要辜负粉丝的‘喜爱’啊。”   “什么?”温德尔被托尼吓到了,松开了拽着布鲁斯   的手臂,急切地朝着托尼追问:“什么谈恋爱?”   托尼没有回应温德尔,倒是布鲁斯不辨喜怒的声音在温德尔背后响起:“托尼,温德尔二十三了,谈恋爱很正常。”   “正常是正常,只是某些人怕不是要心里泛酸……”突然响起的铃声打断了托尼,他不耐烦地掏出手机,看到上面佩珀的名字,复又柔软了神色,朝着两人摇摇手机,示意道:“佩珀的电话,估计是来查岗,我先出去了。”   直到这时,温德尔终于反应过来托尼误会了什么。   巨大的荒谬席卷了全身——托尼竟然以为自己在和神眷恋爱?!   但因为这短暂的怔愣,托尼已经接起了佩珀的电话,他一边低声回应佩珀,一边朝着两人比划了一个“下次再说”的手势转身向外走去,留下温德尔站在原地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   “布鲁斯,我——”走了托尼,但还有布鲁斯。温德尔回过神,下意识想要和布鲁斯解释,但话还未说出口,就被蓦然响起的快门声再次打断。   “快快快快!是赛尔德先生和韦恩先生!”   “赛尔德先生,请问您本次作为十全赛特邀嘉宾,对比赛有什么感想吗?”   “赛尔德先生,请问你对选手彼得·帕克和提姆·韦恩的对决有何看法?”   “韦恩先生,看这里!请问你的教育理念是否……”   ……   记者如潮水般疯狂涌至两人中间,他们找准各自感兴趣的目标,如秃鹫分食,将两人分开围住。   一时之间,闪光灯连绵不绝。   一位年轻的记者怯怯地请求温德尔去外面配合拍照。温德尔下意识寻找布鲁斯——他的身影被层层人群和摄影机遮挡,看不清面容。   看来只能下次再和布鲁斯解释了。温德尔遗憾地想。   “好吧,我们去外面。”温德尔朝着记者露出一个营业的笑容,随着摄影师的指引向外走去。   ……   布鲁斯抬起头,正好看到温德尔带着温柔笑意被人簇拥着远去。   温德尔。恋爱。   两个词放在一起,无端让布鲁斯感到心烦意乱,就连属于蝙蝠侠的那半部分,也完全被怒意充斥。   ——他精心照料的玫瑰,却被一个陌生人轻易攀折。   ——有人在觊觎,我的、玫瑰。   这念头像一把过分锋利的刀,还没有划破别人的皮肤,就先将布鲁斯自己割得鲜血淋漓。 第62章   这边, 温德尔和布鲁斯在各自接受采访,现场一片喧嚣。   另一边, 消失的彼得却与哈利静静依偎在一棵香樟树上。   比赛的时候, 彼得坐在台上,一眼就看到了观赛的哈利。哈利可能没有拿到观赛的座位牌,又或者他的座位太过偏远, 他最后竟然就站在出口处,斜倚在墙上看完了全程。   比赛一结束, 彼得急匆匆把奖杯交给老师, 来不及和队友多说几句,就转身去寻哈利。   看到彼得跑过来, 哈利直起身, 朝外走去。彼得误以为哈利要走,追得越发急迫,最后竟然一把拽住了哈利的西装衣角, 逼迫哈利停下。   “你别走。”   对上哈利的绿眼睛, 彼得却倔强地握紧手上的衣角,不肯放开。   哈利的目光在彼得抿紧的嘴唇上一掠而过, 忽然笑了起来:“我不走。”   “去老地方?”   彼得眼睛一亮, 立刻点头, 生怕哈利反悔。他松开了哈利被捏得皱巴巴的衣角, 却在主人的默许下,得寸进尺地拉住了哈利的手:“虽然你好久没回来了, 但我一直在打扫,那儿很干净。”   “老地方”是哈利和彼得两人的秘密基地。在这个拥挤的学校里找一处私人场所并不简单, 哈利和彼得曾探遍整个学校, 才终于在篮球场背后找到了一棵高大的香樟树。   两个少年偷偷在坚固的树杈间架上一块木板作为平台。一下课, 两人就会挤在香樟树上,一边围观篮球赛一边分享哈利准备的各色零食。平时不用时,两人会拿放在一旁的枝叶伪装成鸟窝的模样,所以至今无人得知树上竟有一块如此舒适的风水宝地。   彼得轻而易举地攀着凸出的木结爬上了香樟,熟练的动作证明了他的确经常来秘密基地打扫。   与彼得相较,哈利的动作却生疏许多,他按着彼得的指引寻找合适的攀爬点,但试了好几次还是卡在距离平台一步之遥的地方再也上不去。最后只能无奈地把手交给彼得,被提上了基地。   “怎么样?”   彼得往旁边让了让,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哈利,就像一条期待表扬的小狗   哈利小心地挪动着身子。青少年的生长速度快得难以想象,一年前容下两个少年还犹有余地的平台,现在竟然有些拥挤,两个手长脚长的少年被迫紧紧贴在一起,才不至于有人悬空。   “有点小了。”哈利往彼得身边挨了挨,皱起眉头回复。   彼得缓缓动了动自己被哈利贴着的半边身子,看到哈利挑剔地皱起眉,反而露出了一个腼腆羞涩的笑容:“我觉得还好?”   听出彼得的调笑之意,哈利偏头瞪了彼得一眼。   毫无威力甚至还带着一丝无奈的怒视终于让彼得找回了记忆里的熟悉感。   这才是他的好朋友——不是面无表情举止沉稳的完美少总裁,而是那个挑剔龟毛,但总有着生动表情的傲娇哈利!   彼得再一次加深了笑意,他的眼睛明亮得像是棕色的火炬,灼痛了哈利的目光。   哈利有些不自在地躲开了对视。他偏过头去,轻咳一声,视线落在不远处空无一人的篮球场上:“你还记得那次篮球赛吗?”   “和闪电比赛那次?”无需更多提示,彼得就默契地明白了哈利的所指。   “他挑衅你,你还真就上当了!谁进球多谁就赢,输了的那个……”   “输了的那个围着球场爬一圈。”   哈利转头,正想抱怨,却对上彼得笑意盈盈的目光,怔愣了片刻,他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恼怒,提高了声音埋怨道:“你还好意思说!如果他真敢让你绕着球场爬,我一定……。”   “拿着棒球棒敲掉他的大牙——”看到哈利惊讶地瞪   大眼睛,彼得愉快地露出了一对小虎牙,歪头接话:“我看到你攥着棒球棒站在入场口了”   哈利噎了一下:“你知道?”   夕阳落进哈利的眼睛,为碧绿的清池蒙上了一层瑰丽的丹红,看上去既美丽又神秘。他含着笑意,故作生气地环起手臂,质问道:“不过我很惊讶,你居然敢答应和他比篮球——我以为你才是那个为了避开橄榄球训练场而拉着我绕远路最后害得我两都迟到的那个人。”   这次轮到彼得噎住了。   他摊了摊手,在空气比划着他自己都不明白含义的手势,支支吾吾地回答:“额……可能我终于受不了为了躲闪电而绕路了?我迟到没关系,但不能每次都拖累你啊。”   “最让我惊讶的是……”   说到这里,哈利唇边的笑意逐渐淡去,他的目光里带上一丝审视:“你最后那颗球,我可是看到了——你几乎是从球场的另一边起跳,”哈利用手指比划出一个跳跃的姿势,“将那颗篮球砸进了篮筐,顺便还毁掉了整个篮球架。”   彼得张了张口,下意识挤出个笑容想要糊弄过去:“那次比分我本来已经赢了,结果闪电居然以篮球架质量问题说比赛不作数,下次再比……结果他再也没找过我比篮球。”   彼得一边摸着脑袋打哈哈,一边悄悄窥探自家好友的神色。等他看清哈利脸上的阴沉,彼得立刻闭上了嘴,笑容瞬间垮了下去。他在心底叹了口气——那个阴沉的奥斯本总裁又回来了。   哈利似乎对彼得的苦恼一无所知,他盯着篮球场自顾自地回忆:   “说起来,我曾经问过你一个问题,那是你唯一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哈利的嘴角浮现出一抹讥笑。他转过头,背着对夕阳,捕捉彼得的视线——   “我曾问你,你知不知道,蜘蛛侠是谁?”   彼得僵住了。   没有了阳光,哈利唇角的笑意在阴影里看上去阴森无比,配合他墨绿色的眼眸,就像是一幅收藏在博物馆里的油画,冰冷而遥远,不容触碰。见彼得没有回应,他没有丝毫不耐烦地轻声追问:   “那个时候,你没有回答我。但我今天还想再问一次。”   “彼得,你知不知道,蜘蛛侠——他是谁?”   哈利的语气温柔、婉转,甚至带着三分笑意。彼得恍惚间突然想起,哈利以前无论面对老师还是同学,都是一副彬彬有礼的冷淡表情,唯有和自己相处时,他才会用这样的语气讲话。   哈利坐在树上打开背包,他用这样的语气笑着问彼得想要哪个零食。   哈利在办公室外等着被训话的彼得出来,他用这样的语气安慰蔫头耷脑的彼得。   ……   彼得所有美好的回忆,都曾伴随着哈利这样带着笑意的低语。   可如今,他在问:   谁是蜘蛛侠。   彼得低下了头,捏着手指沉默不语。   哈利没有催促,他静静望着彼得,无比耐心地等待。   夕阳的余晖从两人的脸庞滑落,最后又悄然消失在树梢。   彼得突然抬起头,向树下张望:“天气冷,你身体不好,或许我们该下去了。我在下面接你,好吗?”   哈利难以掩饰地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他垂下眼帘:“彼得……”   “我答应了别人,不能透露蜘蛛侠的身份。”彼得打断了哈利的轻叹。   哈利眨了眨眼,直到此刻,他突然意识到彼得一直没有回视自己的目光,   彼得婴儿肥的脸上蒙着一层复杂的神色,眼眸如同笼罩着一层薄雾,看上去悲伤又无奈。   没有再等回应,彼得身子往前一倾,在哈利的注视下稳稳落到了地面。五米高的树杈,正常人就算是做好充   足准备,在这个高度跳下去也必然要摔断几根骨头,但彼得着地时甚至没有屈膝缓冲。他云淡风轻地转过身,朝着哈利张开怀抱:“你要跳下来吗,我接着你?”   哈利盯着彼得看了一会儿。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地前倾俯身,任由自己坠落风中。   风声在耳边呼啸了几秒,他落入彼得的怀抱。   彼得似乎用了一些技巧,哈利被接住时,甚至没有感到一丝疼痛,只有倦鸟归巢的温暖。   接住了哈利,但彼得仍旧没有松手。而哈利也没有急着挣脱彼得,他伏在彼得的怀里,浓密的睫毛挡住了他的神色。   半晌,他轻轻凑到哈利的耳畔,不带任何情绪地陈述:   “如果不想透露蜘蛛侠的身份,你就应该掩饰得更好些。”   闻言,彼得搂着哈利的手紧了紧,他迟疑了片刻,也有学有样地将嘴唇凑到哈利白皙的耳廓旁,轻声回复:“我只答应别人不说出蜘蛛侠的真实身份。要是你自己看出来了,那可和我没关系。”   哈利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流露无奈而纵容的笑意,但他的眼里却凝着深沉的悲哀和痛苦。   他缓缓伸手回抱住彼得。   彼得感到他的软化,立刻像小狗一样低头在哈利的脖子旁讨好地磨蹭,少年打着发胶的硬邦邦的头发摩擦着细嫩的下巴,暖融融的热气呵在敏感的脖子上——这并不好受,甚至有点疼,有点痒,但哈利什么都没说。   两个少年拥抱着,直到远处刺目的信号灯突然亮起,哈利才蓦然惊醒。   哈利的目光越过彼得的发顶,望向远处——三短,一长,一短。是催促哈利动手的警告。   哈利闭上眼睛,收紧了手臂。   他埋下头,贴着彼得的耳畔,声音低得几不可查,急切地求问:“你信我吗?”   彼得下意识想要直起身,却被哈利一把摁住,紧紧锁在怀里,耳畔传来哈利带着恐惧的警告:“别乱动。”   “可你的麻醉针要掉出来了。”彼得轻轻侧身,对上了黄昏夜色里哈利深沉的墨绿色眼眸。他瘪了瘪嘴,小声地抱怨:“你不应该把它塞在西裤口袋里,膈得我好疼。”   “……”   那一瞬间,哈利脸上的复杂表情差点让彼得忍不住笑出声。   回过神来的哈利既生气又无奈。他恨不得摇着彼得的肩膀质问这只该死的蜘蛛他到底在想什么。自己带着麻醉针的意图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但与此同时,哈利的心里却难以抑制地流淌过如蜜一般的喜悦。他从未如此欣喜快乐,而这只因彼得信任自己。   但下一秒,心酸和悲哀复又如潮水般淹没了哈利。   他扯出一抹苦笑,松开了抱着彼得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支麻醉针,摊在掌心上展示给彼得看。   “我很抱歉,蜘蛛侠。”哈利苦涩地说,不敢抬头看彼得:“我的爸爸,他快要死了,只有用你基因研发的药物才能救他。”   “我很抱歉。”   彼得的回应是轻轻握住哈利拿着麻醉针的手。暖意在两人相接的手掌处传递。   “这里没有蜘蛛侠,只有彼得·帕克。”彼得带着哈利的手靠近自己的脖子,他的眼里闪烁着星光:“而彼得·帕克,会永远相信哈利·奥斯本。”   “你永远不需要和我说抱歉。”   针刺进了血管,彼得瘫软在哈利的怀抱里。   雇佣兵向着两人的方向跑来,确定蜘蛛侠已经昏迷,他们恭敬地伸出手:“少爷,请将蜘蛛侠交给我。我们要撤退了。”   哈利止住眼里的湿润,挥开伸到面前的手,脸上恢复了漠然和冰冷:“我来抱他。”   ……   另一边,好不容易配合完   拍照采访的温德尔终于能够得空。他穿梭在人群里,想去找布鲁斯或者托尼解释误会。但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到耳边传来主系统的提示:   【恭喜触发纽约主线任务·绝境奇迹(2/3)】   【任务提示:寻找失踪的蜘蛛侠】   【任务奖励:无】 第63章   “寻找失踪的蜘蛛侠?彼得刚才不是和……”说到这里, 温德尔蓦然缄口。   ——彼得和哈利出去了。   而哈利,三天前曾和诺曼一起现身奥斯本生物科技实验室。   温德尔目光一沉,心下失望:哈利他还是参与了实验。   穿过人群, 温德尔找到了中城高中负责送往迎来的接待老师, 询问道:“请问你看到哈利·奥斯本了吗?”   “哈利?”那个老师疑惑地朝学校大门的方向点了点, 迟疑地回复:“他应该已经走了。我刚在校门口送宾,正好看到他跟着保镖上车。”   温德尔冲一头雾水的老师点点头,又朝校门口的方向赶去。   “亲亲,要不要找个空教室开马甲?”995积极建议。   温德尔一边向外走去,一边还有分神对和自己问好的中学生点头示意。温德尔轻声回应:“这里人多眼杂,如果被人发现我晕倒在空教室里, 一定会造成大混乱。”   “但是亲亲,回家换马甲再追是不是来不及啊?”995的有些焦虑:“绑匪现在估计还没走远, 我们可以追上, 如果回一趟家再出发,恐怕就是大海捞针——我们手上根本没有线索!”   线索!   温德尔的脚步骤然一滞, 他从西装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哈利在比赛开始前匆匆塞到温德尔掌心, 说不定上面会有线索——   这是一张名片。   正面印刷着名片主人的名字和职务:   玛雅·汉森   奥斯本生物实验科技公司研发主管兼首席实验员   名片的背面则被人手写了一串字迹潦草的地址:   纽约皇后区·第五大道三百二十一号   “玛雅·汉森。”温德尔垂眸思考。   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卡尔顿提起过,托尼提起过,而现在, 哈利又将她的名片递到了自己的手里。   温德尔知道她是奥斯本生物实验「绝情奇迹α」基因项目目前的研发主管。可哈利为什么要把她的名片递给自己?她是哈利预留给温德尔解救彼得的引路人,亦或者只是一个陷阱?   那个地址,那里又存着什么?   ……一切都是未知。   但破解未知的最好方法, 就是亲自前往一探究竟。   温德尔将卡片握在掌心,坐上驾驶位, 向着名片背后的地址疾驰而去。   “亲亲, 我感觉不太妙。”995忧虑地叹了一口气:“那个哈利·奥斯本, 看上去就图谋不轨。”   “他刚才站在后台休息室门口时,明明有时间和亲亲把话说清楚,却故意盯着彼得看个不停,就差流口水了!而且比赛后,他还故意引诱彼得和他独处,彼得的失踪肯定和他脱不了干系。”   “亲亲,你直接去小奥斯本给你的地址,我怕那里会有陷阱……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家从长计议吧?”   路边依次亮起的路灯倒映在温德尔的面容上,斑斓的霓虹将他的神情衬得越发冷峻。温德尔沉着地一打方向盘,踩下油门,平静道:“那边有线索,自然最好。”   “如果是陷阱——那也不赖。”   ……   纽约皇后区·第五大道三百二十一号   ——玛雅·汉森在纽约的临时住所。   这是一片治安良好的富人区,道路的两旁大多是独栋别墅。   这些别墅明显租金不菲,以至于整条大街看上去人烟稀少,尤其是夜幕已至,除了零星几家住宅亮起灯火,道路上竟然只有一对头发斑白的夫妻彼此搀扶着散步。   温德尔的车远远停在街角,他坐在车里,面前亮着995召唤出来的面板。   “亲亲,你看这里、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些小红点,都是反派!”995示意温德尔看面板上三百二十一号建筑的周围,街道的各个角落基本一片通红,密密麻麻的小红点看得人眼花缭乱,温德尔毫不怀疑这里简直有一个连那么多的敌人。   坐在温德尔的位置上,正好可以从反光镜里观察面板上出现小红点的两个角落。   一处是树丛,温德尔盯着反光镜静静等待了十分钟,终于看到“树丛”动了动,“树丛”弯腰从地上拾起一把枪状的长条物塞进自己胸口的枝叶里,随后又陷入静止。   再从后视镜里看另一处——那对已经快走到街角的老夫妇。   他们步履缓慢,但若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们走得异常稳健。两个人各自拄着一根拐杖,但重心却丝毫没有向拐杖偏移,就像被迫拎着两根累赘的装饰品。   老夫妇亲昵地彼此依偎,不时小声咬耳朵,看上去十分甜蜜。   “他们在说什么?995,你可以转播吗?”   995应声,面板上顿时出现了小喇叭的标志,随着音波的起伏,两人的声音在温德尔的脑海里响起:   “他怎么还不下车,是不是看出来不对劲了?”   “别担心,他既然来了第五大道,就休想再回去。麻醉弹准备好了吗?”   “该死,Boss不让用麻醉弹,只发了麻醉针。希望那个阔佬一会儿识相点,别逼我们动粗。”   短暂的停顿后,男声再次响起:   “你说Boss怎么知道他会来?”   “你以为少爷的那些把戏瞒得过Boss?他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女人嗤之以鼻,语气不屑:   “少爷主动领命去绑架蜘蛛侠,不就是为了找个借口出门搬救兵么?少爷给那个阔佬塞了名片,估计是想让他派人调查汉森女士,好借此拿捏Boss的把柄去换蜘蛛侠。只可惜,Boss压根就没信任过少爷,少爷这一番打算反倒是帮了Boss。”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这不就来绑阔佬了么?”   “那一会儿绑完了带去哪?直接丢河里?”   “你个蠢货!”女人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你他妈居然想把一个赛尔德扔河里,Boss都不敢这么做!”   “Boss让我们得手了直接把他送去实验室……现在蜘蛛侠估计正在那儿被汉森女士大卸八块呢。”   “至于赛尔德——我猜Boss是想等实验成功了直接给他来一针。毕竟赛尔德的名号真的很好用,如果能为人所用,谁会舍得让他死呢。”   ……   “你看,995,线索这不主动送上门来了么。”温德尔轻浅地笑了笑,眼里却毫无笑意:“既然彼得就在实验室,而我们又没地址……不如就顺水推舟吧。”   温德尔推开车门,二话不说直接下车,目标明确地朝着玛雅的别墅前进。   他眼前面板上的小红点顿时一阵波动,脑海里再次传来那对“夫妇”的指令:   “各小队原地待命,响尾蛇和黑曼巴出击。”   话音刚落,玛雅住宿旁的三百二十号别墅的大门就被打开,一对年轻的夫妇嬉笑着走了出来。面容朴素的丈夫帮着自己的妻子整理了下头发,两人挽着手走下台阶,顺着人行道的方向朝着温德尔靠近。   温德尔面不改色地继续前进。   三人即将擦肩而过之时,扮演妻子的特工给身边的同伴使了个眼色,随即故意装作崴了脚,一个踉跄就摔向温德尔。   温德尔实际上并不想伸手接——他在舞会上见过太多这样投怀送抱的女星名流,而她们的演技绝对比擅长暗杀偷袭的女特工来得精湛许多,起码她们踉跄时的姿势大多楚楚动人,而不是像块板砖恶狠狠地往男人身上   拍,毫不掩饰狠辣的杀意。   但温德尔还是扶住了那个女特工。   女人抬头朝温德尔露出一个敷衍的微笑。   下一秒,就换成了她扶住昏迷的温德尔。   “Easy~”男人伸手拔掉扎在温德尔脖子上的麻醉针,松了一口气:“黑曼巴,下次能不能不要把麻醉针插头发里?我差点被勾到手。”   女人翻到一半的白眼突然回正,她惊恐地质问同伴:“你他妈拿了我头发里的麻醉针?——那能麻翻一头成年雄狮!”   “哦,雄狮的量应该不致死。”男人不以为然:“多睡几天就行了。”   女人气得双眉倒竖,她将温德尔推到男人怀里,刚想说话,耳麦里却突然传来领队的吩咐:   “别废话,带目标上车。”   一辆就连车窗都是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到两人身旁。男人和女人立刻收敛了所有神色,打开车门,将温德尔放置到车后座。他们对视一眼,女人坐到了温德尔身旁,而男人则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出发!”   ……   同一时间。   奥斯本生物科技实验室。   昏迷的彼得被绑在担架上即将被送入实验室,但哈利一直紧紧拉着担架的一角不肯松手。实验员们为难地看着他,双方僵持在门口。   哈利的身后突然传来散漫的鼓掌声,他蓦地回头,发现是诺曼坐在轮椅上,远远地对着他微笑。   哈利不舍地看了一眼彼得,最终垂下了拉着担架的手,朝着诺曼走去。   他温顺地单膝跪在父亲的轮椅旁,低头回复:“爸爸,我做到了,我把蜘蛛侠带来了。”   听到哈利这么说,诺曼唇边的笑意带上了一丝恶意:“我该表扬你吗,哈利?”   不待哈利回复,诺曼伸出手,在哈利的脸庞上带着侮辱意味地轻轻拍打,语气不辨喜怒:“我是不是警告过你,别做多余的事情。”   哈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畏惧,头埋得更低了。他抿了抿唇,第一次忤逆父亲,倔强地没有回应。   而诺曼也不在意他小小的叛逆。他伸手勾起哈利的下巴,强迫哈利抬起头,笑意里带着怜悯和残忍:“哈利,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小卡片,温德尔也被我们的雇佣兵带来了。”   哈利猛地对上父亲的视线,他甚至顾不得掩饰,声音颤抖地呢喃:“不可能!”   “他比你想象得敏锐许多——你前脚带着彼得离开,他后脚就追出了学校。若不是我们的人动作足够快,或许真会被他拦住呢……只可惜,你给他递了那张卡片,把他引入了陷阱。”   诺曼捏着哈利的下巴,把玩了一番哈利脸上的愧疚与悔恨,慢悠悠地叹道:“哈利啊哈利,你真让我失望。”   诺曼掏出一张通行磁卡,砸到哈利的脸颊上:“去吧,去看看——温德尔会在那里等你。”   *   另一边。   “提姆,别在车上看平板。”   “知道了,布鲁斯。”   提姆坐在副驾驶上毫无诚意地应了一声,继续拿着蝙蝠平板戳来戳去:“我们今天还回哥谭夜巡吗?达米安发消息来让我拖住你,他想自己出门。”   “回。”布鲁斯言简意赅。   提姆心情愉快地给恶魔崽子回完简讯,手指在平板上一划,屏幕上顿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红点。提姆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下一秒却立刻严肃了神色:“布鲁斯,你得看看这个——”   “赛尔德先生的定位在奥斯本生物实验室——就是我们前几天调查的那个。”   布鲁斯看了一眼平板,慵懒的蓝眸瞬间锐利。   他没有回话,猛地一打方向盘朝着另一条背离哥谭的路   驶去:“给阿福发消息,今晚夜巡由迪克代替。”   “布鲁斯老爷。”   车载蓝牙突然响起了阿福的声音:“很抱歉,您今晚恐怕必须回来一趟。”   “布鲁德海文出了点急事,迪克少爷已经赶回去了,家里只有达米安少爷。”   “企鹅人走私了一批振金,今晚要在哥谭湾验货。红头罩帮和他们起了冲突,双方目前正在对峙,但形势不容乐观。”   “黑面具带着一车火箭筒朝着哥谭钟楼的方向过去了,神谕还在那里。”   “阿卡姆也出现骚动,鲨鱼王发了狂。”   ……   “布鲁斯?”提姆催促着布鲁斯做决定。   布鲁斯攥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   几秒后,汽车再次掉头,朝着哥谭驶去。   “把定位给斯塔克发过去,他知道怎么处理。” 第64章   温德尔从麻醉里醒来的时候, 眼前一片模糊,脑袋昏沉得像是塞满了棉花。   “你还好吗?”   一双手从旁边扶住了温德尔的肩膀,稍微用了点劲, 帮温德尔坐直身子。   “哈利?”   听到熟悉的声音, 温德尔脱口而出。用力揉了揉太阳穴,温德尔终于完全恢复清醒。他睁开眼睛,面前果然坐着哈利·奥斯本。   哈利面色憔悴,眼下的青紫像是已经几天没有合眼。看到温德尔已经清醒, 他收回了手,体贴地递上一杯水。   温德尔接过了那杯温水,却端在手里没有喝, 转而偏头打量房间的陈设:   房间看上去不大,没有任何复杂的家具,只有一张床,一把椅子。正对着床的墙壁镶嵌着一面巨大的镜子, 映照出温德尔警惕的面容。但只一眼,温德尔就认出了这是双向镜。双面镜的顶端, 则挂着一个传音的单向喇叭。   房间唯一的出口是一扇厚重的金属大门。看到温德尔的目光落在大门上,一旁的哈利突然出声:“你出不去的, 这扇门只能从外面开启。”   闻言,温德尔的目光再次落回哈利身上。只是这次打量却让他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你的西装——”   哈利依旧穿着一套西装。这套西装无论是款式还是颜色都和温德尔在中城高中见他时差别不大,若让观察不细致或者对西装没有了解的人来看, 这就是同一套衣服,但温德尔只是看了几眼,就敏锐地意识到两套西装的细微差别:   “这不是你在中城高中穿的那套, 你是换衣服了吗?”   哈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 摇摇头, 痛苦地回答:“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赛尔德先生——你已经睡了三天了。”   “三天?!”   温德尔忍不住惊呼出声,忍不住召唤出面板。面板上的时间清楚地显示,距离十全赛已经过去了三天。   闭了闭眼,温德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了解讯息:“我现在在哪里?你又为什么会在我身边?”   “这是生物实验的观察室,一般用来给接受注射的志愿者居住,方便实验员观察后续情况——但现在用不上了。”哈利对上了温德尔的目光,顿了顿,安慰到:“唯一的好消息是,您目前尚未接受注射,请放心。是爸爸让人把你安置在这儿的。至于我……”   “爸爸让我来这儿照顾你。”哈利的睫毛颤了颤,难以抑制地流露出苦涩的表情。   温德尔抬头,故作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床对面的双面镜,然后才与哈利的目光相接,隐晦地暗示道:“我记得我被绑架前……”   “您是说那张名片吗?玛雅·汉森是实验的核心研究员,我本来是想让您……”哈利闭上眼,嘴唇颤抖。他顿了顿,长长吐出一口气,像是被击垮般垂下肩膀:“算了,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很抱歉把您牵扯进来。”   温德尔捏着纸杯的手紧了紧。   “我昏迷了三天,我的助理肯定会注意到不对劲。”温德尔镇静地说,朝着哈利的方向微微俯身,借由哈利的身体挡住了双面镜背后的窥探:“而且,神盾局和钢铁侠早就留意到了你们的实验,他们不可能毫无动静。”   听到温德尔如此说,哈利的脸上毫无波澜,依旧死气沉沉。他默不作声地换了个姿势,恰好背对双面镜。   “没用的,他们知道你被父亲绑架了,也知道父亲在做违法人体实验,但他们得按程序来,没有搜查令,他们不能进入实验室。而搜查令必须层层审批,可快可慢……恰好,父亲在神盾局有人。”   “托尼……”   “钢铁侠虽然是复联的人,但复联在神盾局的话语权没你想得那么大。”   哈利的眼睛里流露   无可奈何的悲哀之色,他顿了顿,尽量平静地给温德尔解释现在的局势:“这几天,复联所有身处纽约的英雄都在被迫配合神盾局的调查——虽然我也不知道在调查什么,但他们的确被拖住了。”   “更何况钢铁侠可是当年第一个接受《超级英雄注册法案》的英雄。虽然《法案》目前已经暂停,但他必须继续向神盾局表态……他估计没法来救你。起码在从神盾局那儿搞到搜查令之前,他没法救你。”   令哈利惊讶的是,即便温德尔知道自己身处孤立无援的困境之中,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失望或害怕的神色。温德尔只是垂下眼帘沉吟片刻,又开始继续了解情况:“是你们绑走了蜘蛛侠吧,现在实验的进展如何了?你刚才说,这里是志愿者的观察室,但现在用不上——这是什么意思?”   “爸爸关闭了我的所有权限,我现在就连出这个房间都必须由外面的安保员给我开门,所以我对实验的进展并不清楚,只知道其他房间都被清空了。”   “至于彼得……”哈利绿色的眼眸里蒙上了一层晶莹的水光,他第一次不加掩饰地流露心碎与愤恨。他捏紧拳头,隐忍道:“送彼得来实验室之后,我再也没能见过他。这三天来,除了在保镖的监视下洗漱睡觉,只要我一醒,就会被带到这个房间软禁。”   “但爸爸答应过我,他不会伤害彼得,只要实验成功,他就会放彼得回去。”哈利急切地说,也不知道是在说给温德尔听,还是在又一次说服自己。   温德尔沉默了片刻,将手上的纸杯递给哈利:   “我不能呆在这里坐以待毙。”   “哈利,我要去找彼得,你呢?”   “你怎么出去?”哈利吃惊地抬头,急切追问:“我也想去找彼得,但这个门……”   哈利突然缄口,瞪着温德尔掀开的被子一角,像是见到了鬼。   他不敢置信地闭起眼又睁开,反复多次,终于确认了隐没在被单里的黑色手|枪不是他的错觉:“你怎么带进来的?……他们竟然没给你搜身?这不可能!”   几秒之后,哈利意识到追问手|枪来源并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们有了武器。哈利重新拿被单掩住了手|枪,垂眸思索:“门是合金做的,双面镜背后也做了金属加固,手|枪的威力不太够。”   “哈利。”温德尔轻轻唤他的名字,被单下的枪口微微转向哈利的方向。温德尔示意道:“可以吗?”   短暂的怔愣之后,哈利默契地读懂了温德尔的意思。他毫不犹豫地点头:“可以,这是个好主意。门口那些安保员不敢让我死,他们一定会开门。”   “动作要快,楼下还有雇佣兵。”   温德尔和哈利对视一眼。   下一秒,温德尔抽出手|枪翻身下床。   哈利霍然起身逃跑,他假装手忙脚乱地挣扎,却被带翻的椅子绊倒在地。而温德尔趁此机会利索地单膝压住了他的背脊,揪着哈利的头发逼他正对着双面镜抬起头。   与此同时,温德尔空着的另一只手持着手|枪朝着合金的大门连射数发子弹。金属撞击的巨大声响如同平地惊雷,很快惊动了外面的人。双面镜上方挂着的喇叭发出被启动的电流声,随即传出安保员斥令温德尔放开哈利的劝阻声。   “起来。”   温德尔揪起哈利的衣领,折回持枪的手臂,将枪口摁上哈利的后脑勺。   “别杀我,别杀我!”   哈利惊恐地尖叫,双手抱头,颤抖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温德尔推搡着他前进,毫不客气地将他摁在双面镜前,好让镜子背后的安保人员更清楚地看见自家少爷的恐惧。温德尔目光冰冷,对着镜子缓慢地比出口型:   “开门!”   哈利也不辜负温德尔的期望,配合得   相当默契。他涕泪交流,拍打着玻璃窗声嘶力竭地怒吼着命令安保人员立刻开门,把一个无能而软弱的少爷形象演得入木三分。   没有关闭的喇叭里传来外面的骚乱声,大部分的时间是有人在温言劝说或厉声警告温德尔放下手|枪,偶也传来远处安保人员彼此推诿手|枪来源的争吵和呼唤雇佣兵援助的叫喊……但始终没有传来开门的命令。   时间不等人。   再拖下去,恐怕外面就要围满雇佣兵了。   哈利装作挣扎的样子,拿头轻轻撞向手|枪,无声地催促。而温德尔也读懂了他的暗示,再次朝着合金大门开了一枪。   一墙之隔的所有人下意识转头望向双面镜,却见面色森冷温德尔突然有了新的动作。他一手依旧拿枪抵着哈利的后脑勺,另一只手原本固定哈利领子的手却缓缓松开,在众人的视线里抬至半空,比划出一个手势。   “他在搞什么鬼?”   有安保人员照着温德尔比划——两指交握合在掌心,三指分开竖起。他盯着自己的手研究了一秒,不解地抬头向身边的同伴求助。   但他的同伴不仅没有回应他,反而像中邪一般开始轻轻颤抖,盯着双面镜牙齿咯咯打颤:“完了完了完了……”   他疑惑地再次望向镜子,然后眼睁睁看着温德尔放下了一根手指。   ——这次是三指垂落,两指竖立的手势。   如果温德尔不是在比耶,那就只能是……   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如同狂劲秋风中的树叶,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   而就在此刻,房间里,温德尔的手势又发生了变化。伴随着手势“一”,众人清晰地看到温德尔原本轻轻搭在手|枪扳机上的手指开始慢慢缩紧。   下一秒。   众目睽睽之下,温德尔最后一根竖着的手指,也开始缓缓下落……   “嘀,验证成功,准许进入。”   合金大门传来开启的声音,温德尔和哈利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偏头望去——   门被缓缓推开,露出了玛雅·汉森的身影。   对上温德尔的目光,她将自己脸颊旁的碎发轻轻拨至耳后,故作可爱地一歪头,语气娇媚:   “想出来逛逛就直说嘛,用得着这么大阵仗吗?”   “我来做你的导游呀,赛尔德先生。” 第65章   一看到玛雅的脸, 哈利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注意到了哈利的畏惧。温德尔收回了倒计时的手,看似威胁实则安抚地摁在哈利的肩膀上。   温德尔顶在哈利后脑勺上的手|枪依旧没有移开,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哈利的肩膀, 推着他缓缓向门靠近。   “我很乐意。”温德尔朝玛雅露出一个微笑,暗示地扫了一圈她身后举着冲锋枪的雇佣兵, 微抬下颌暗示道:“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和佳人独处?”   玛雅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回头低声吩咐了几句。雇佣兵们对视一眼, 放下枪口,带着所有的安保员一起退出了房间。   “请。”玛雅伸手示意。   她的目光始终放在温德尔身上,甚至吝啬给哈利一个眼神, 好像温德尔这个“绑匪”才是她真正关心的对象,而哈利不过是这个实验室里一根微不足道的试管,就算摔碎了也可以无限次更换。   温德尔推着哈利靠近玛雅。   下一秒, 温德尔松开了哈利, 拿着枪的手迅速而自然地搂上了玛雅的腰, 冰冷的枪口顶上玛雅的腹侧。温德尔露出一个温柔而无丝毫歉意的微笑:“希望你不介意。”   “哎呀,这可真是……”玛雅故作惊讶地抬手掩了掩嘴, 甚至没有低头查看, 反而伸手刮了刮温德尔的下巴, 巧笑倩兮地提起了一件往事:   “两年前在斯塔克的宴会上, 我就见过您。当时想和您排队跳舞的姑娘可真多啊, 而我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底层实验员。当时我想, 要是能和赛尔德先生跳一支舞就好了……而今天,当初被姑娘们争抢的赛尔德先生如今眼里只有我一人的身影,这可真让我开心。”   温德尔伸手握住玛雅在自己喉结处作乱的手, 脸上带着笑容, 眼里却无一丝笑意, 低声催促道:“我们未来还会有机会共舞……汉森女士,不如现在先带我去找蜘蛛侠?”   “还有机会吗?——可能不多了。”   玛雅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却不再解释。   而哈利对玛雅调情的把戏深感不耐和厌烦。他站在门口,目光如刀,像是恨不得从她身上剜下一块肉:“温德尔,我们得杀了她。”   “杀了我?”   不待温德尔回应,玛雅骤然收敛了笑容。这是她进房间以来第一次正眼看哈利,目光冰冷而讥诮:“杀了我,实验怎么办?你父亲怎么办?!”   不待哈利作答,玛雅又露出讥讽而得意的笑容,压低嗓音,故作神秘地轻叹:“杀了我……谁带你们去找帕克?”   听到彼得的名字,哈利像是被戳到了软肋,他垂下眼帘,收回了和玛雅对视的眼神,不再做声。   “你们不是想去找蜘蛛侠吗?他在三号禁区的密室,就是你上次见过的爬行馆旁边。”玛雅不屑地瞥了一眼哈利:“那里只有我和诺曼才够权限,至于什么权限,你是见过的,哈利。想进去,你们必须带上我不可,活的、我。”   “你们最好动作快点。”玛雅冷笑道:“要是去晚了,那只蜘蛛还有没有命可就不一定了。额……”玛雅突然呻|吟了一下,她恼怒地抬起头,却被温德尔阴沉的脸色吓得不敢抱怨。   “我不太喜欢听坏消息,女士。”温德尔语气不辨喜怒。   看到玛雅吃瘪,哈利短暂地露出一个笑容。他上前扯下玛雅胸前的磁卡,摁在实验室的大门上:“我知道三号禁区,温德尔,我们走。”   大门打开,背后是个摆满试管和药剂的实验室,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墙壁上的电脑和仪器发出高处运作时的低鸣声。   哈利匆匆打量了一眼,也顾不得好奇,冲到下一扇大门前再次将磁卡摁到感应器上。   金属门再次应声而开。   ……   一连穿过七八个实验室,都是无人的空房间。即便是再迟钝,两人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为什么实验室里没有人?”   玛雅一直沉默地被温德尔推着走,听到疑问,她皱起眉,瞪大眼睛状似天真地反问:   “实验成功了,实验室里为什么还要有人?”   “实验成功了?!”   哈利猛地回头,脸上的神情说不上是惊喜还是恐惧。他颤抖着追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爸爸没有告诉我?”   “哦,准确的说,是理论上已经成功了,实体药物正在合成。”玛雅拨了拨自己的卷发,漫不经心地补充:“我去观察室看望你们之前,[绝境奇迹α]就已经在进行最后的合成,现在这个点——应该已经出成品了吧?”   “至于那些实验员,他们已经没用了,肯定是要处理掉喽……他们的尸体应该还堆在废物处理间,你们要去看看吗?”   “那彼得——”   “自然也是被处理掉。”   “不可能!父亲答应过我!”哈利怒吼一声,恶狠狠地揪住了玛雅的衣领。   玛雅轻飘飘地看了哈利一眼,弹了弹自己涂成血色的指甲,嘲弄道:“我有时候真的发自内心地感到疑惑,你和你爸爸,除了这双眼睛,究竟还有哪里像?”   “他说你就信吗?——你蠢得简直无可救药。”   “[绝境奇迹α]以后会是奥斯本的秘密王牌,诺曼指望着靠这个药剂掌控全世界的权贵——他怎么可能留下蜘蛛侠的命,好让别人再从他身上搞出第二份基因样品?”   “那你呢,汉森女士。”温德尔突然出声,语气冰冷:“作为[绝境奇迹α]的首席研发官,诺曼会让你活下去吗?”   玛雅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惶。   但不过转瞬,她又放松了身体,环起手臂慵懒地微笑:“与其担忧我,你们不如先想想要在蜘蛛侠墓前说的悼词吧。”   温德尔不再和玛雅废话,将她推到大门的感应器前,逼迫玛雅用指纹解锁。   “哈利,别被乱了阵脚。”温德尔一边推着玛雅进入下一个实验室,一边催促僵在原地的少年。   ……   “这是——”   再次穿过四五个实验室,温德尔用玛雅的虹膜刷开合金大门。当温德尔看清走廊两旁玻璃柜里关着的东西,他的脸色微微发白。   这次倒是哈利镇定自若地在复杂的房间里带路:“这些都是失败品——关彼得的房间应该就在前面!”   随着最后一道大门的打开,禁区的密室展现在三人面前。   哈利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目眦欲裂——   浑身赤|裸的彼得被金属束带绑在床上,他的手臂上密密麻麻全是血孔,狰狞的淤青和血迹混在一起,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他的双手都已胀得青紫,但仍被残忍地插着数个输液针,颜色各异的吊瓶顺着针管向他体内输送不明药物。   彼得面色青白,紧紧闭着眼睛,头歪向一侧,猛地一眼看上去就像是一具尸体。他的嘴里被粗暴地插了一根呼吸管,连接着不明仪器。唯有床头显示屏上的那条银色心跳曲线,上下起伏的波动证明着彼得还活着。   哈利扑到床边,颤动的手抚上彼得凹陷惨白的脸颊,他的声音里透着被怒火灼烧过的嘶哑:“你们竟然敢这么对他!”   “让他醒过来!”   温德尔拿枪顶着玛雅的腰腹,逼迫她走向床边的操作台。玛雅没有反抗,甚至堪称顺从地在屏幕上输入一串指令。   下一刻,金属束带应声解开。   “他嘴里插的是麻醉管,只要把管子拔掉,按照他的身体素质,三分钟内就能醒来……哦,那是他健康时恢复   的速度,现在……呵呵,可能会久一些。”   玛雅倚靠着操作台,双手搭在台边,冷漠地看着哈利小心翼翼地拆掉彼得手上地各种针管。盯了几秒,她突然开口:   “你就不怕我动手脚?”   温德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微笑道:“我盯着呢。”   “你还懂这个?”玛雅第一次露出意外的神情。   但温德尔只是笑了笑,不再接话。   995在温德尔的脑海里骄傲地哼了一声,重复道:“995在盯着你!休想在995面前动手脚!”   “温德尔!”哈利扶起彼得,呼唤温德尔的名字,示意他上前搭把手:“把哈利放我背上!我们得尽快带他出去,这里不安全。”   温德尔依言将彼得放到哈利的背上,朝着大门的方向点了点,示意玛雅开门:“汉森女士,又要麻烦你带路了。”   玛雅靠着操作台没有动。   她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低着头浑身颤抖,最后放声大笑起来。她抬手抹掉眼角的泪水,另一只背在身后、原本撑在操作台上的手不知何时竟然握了一把袖珍枪。还没一个巴掌大的迷你手|枪正对着彼得的方向。   “给个建议,下次记得先搜身。”   “现在,把枪放地上,踢过来。不然我就射|爆蜘蛛侠的脑袋。”   温德尔和哈利对视一眼。   温德尔举起手,缓缓将手里的枪放到地上,又一脚踢到了玛雅的脚下。   玛雅把温德尔的手|枪收好,得意地笑了一声,示意背着彼得的哈利和温德尔分开站到房间两侧。   她嘲讽地看着温德尔:“赛尔德先生,我早就提示过你,跳舞的机会不多了。真可惜最后还是不能和你共舞,不过我会永远铭记你倒在血泊里的那一刻。”   “至于你——”   她转身将枪口转向哈利:“你以为自己能仗着是诺曼的独子就有恃无恐吗?你太天真了……”玛雅当着众人的面,颇具暗示意味地轻轻抚过自己的小腹。   她对上哈利不敢置信的目光,如同一个野心勃勃的王后,眼神睥睨而不屑地宣布:“我的孩子,才会是诺曼唯一的继承人。”   “而你这个碍眼的劣种,”玛雅的手指搭上扳机,“或许你——”   “或许你应该再考虑下。”   一个男声打断了玛雅兴致高昂的演讲,与此同时,一把枪复又顶上玛雅的后脑勺。   “你怎么?……不可能!赛尔德,你从哪里搞来的枪?!我明明已经——”   玛雅姣美的脸庞因为愤怒和惊惧而变得狰狞,她的牙齿咯咯打着冷颤。   搭在扳机上的手指明明只要再用力一点,就能解决掉碍眼的哈利·奥斯本,但后脑勺上的冰冷却让玛雅浑身僵硬,手指就像坠着数个铅球,缓慢地、无可奈何地从扳机处滑落。   哈利一把夺下玛雅的袖珍枪,又将温德尔原来那把手|枪拿在手心。玛雅眼神恨恨,却也不敢反抗,只能缓缓把手举起,抱在脑袋上。温德尔凑到玛雅耳边,有学有样地好心提醒:   “给个建议,下次记得先搜身。”   与此同时,温德尔的脑海里响起主系统的提示音:   【R卡·好姑娘】双|枪已全部取用完毕   【恭喜完成纽约主线任务·绝境奇迹(2/3)】   【任务奖励:无】   【恭喜触发纽约主线任务·绝境奇迹(3/3)】   【任务提示:请摧毁「绝境奇迹α」全部成品】   【任务奖励:抽卡次数 x5(已折半)卡槽 x0.5 (已折半)】 第66章   “别杀我, 我、我怀孕了!我可以带你们出去!”玛雅在短暂的愤怒之后很快认清了形势,抱着自己的小腹泪眼汪汪地向温德尔哀求,看上去无比软弱无助。   看到温德尔点头, 哈利朝玛雅冷哼一声。这次哈利吸取了教训,在玛雅的身上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武器之后,便拿着数据线把玛雅的手绑在胸前, 刻意紧紧缠上好几圈, 以防玛雅逃脱。   “哈利……温德尔?”   刚刚被放回病床上的彼得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他动着酸软的手足,摇摇晃晃地撑起身子,尚未归体的神智朦朦胧胧辨不出当前的情况。他眼神迷茫地望着不远处忙碌的两人:“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彼得!”哈利回身扶住了彼得, 绿色的眼眸里欣喜与愧疚交织。他的盯着彼得,嘴唇颤抖了片刻, 正要张口, 话语却被唇上的手指堵在嘴边。   彼得的食指轻轻压在哈利的唇上,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别说那个词。”   哈利点了点头, 眨了眨眼睛,忍住了泪水, 也挤出一个笑容:“我扶你起来,我们这就回去。”   玛雅脸上还挂着刚刚流下的泪水。看到面前两个少年彼此依偎的温情场面,她像是被刺痛了一般, 脸上露出既羡又妒的复杂神色。   泪水顺着既有的轨迹滑落脸颊, 又沁入她的嘴唇,苦涩的味道在舌尖绽开。玛雅猛地咬住嘴唇, 她告诉自己——诺曼会来救我的, 我怀了他的孩子, 我掌控着绝境奇迹的数据……我会是奥斯本的女主人!未来, 我们一家三口会成为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爱情,美貌,权利,地位——我玛雅·汉森,终将得到一切!   摁着玛雅刷开大门,众人循着来时的路线返回。   温德尔一手握着枪,一手扯着玛雅,两人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彼得和哈利。彼得虽然已经醒来,身体状况却不容乐观,虚弱的他半倚在哈利身上,被搀扶着前进。   被众人的脚步声惊动,两旁玻璃柜的深处陆陆续续探出一些脑袋——都是形容可怖的变异人。与哺乳类不同,爬行类的变异人大多外貌丑陋。融合这些基因的志愿者脸上也大多有着竖瞳或鳞片的特征,更别提他们身上长出的奇怪尾巴和尖锐倒刺。   “我感觉不太妙。”彼得毫无征兆地停下脚步,伸手拉住哈利,对着温德尔谨慎道:“我的蜘蛛感应告诉我,有危险。”   “这些家伙的确吓人,我们赶紧过去就好了。”哈利以为是两旁的变异人吓到了彼得,他伸手遮住了彼得靠近走廊一侧的视线,将他往自己的怀里摁了摁,安慰道:“他们原本都是志愿者,有的还有理智,或许可以救回来……总之我们先出去,后面神盾局的人会来救他们。”   “不是他们……”彼得摇了摇头。他轻轻躲开哈利的手,向旁边望去,正好与玻璃柜里的鳄鱼人四目相对:“危险不是来自于他们。危险……”彼得一顿,猛地抬起头,向走廊的尽头望去——   “你好啊,彼得。即便如此虚弱,你还是敏锐依旧,真不愧是混合了变异蜘蛛基因的新人类。”   实验室出口的大门前站着不知何时出现的诺曼·奥斯本,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风度翩翩地向众人点头示意。令众人倍感诧异的是,之前的诺曼是个躺在病床上瘦骨如柴的病人,但如今,他面色红润,皮肤光洁,就连眼尾都没有一丝细纹。浓密的棕发被整齐地梳在脑后,妥帖的西服包裹着健壮的肌肉——   他看上去就像一夜回到了二十年前!   “爸爸……?”哈利张着嘴,眉头轻拧,打量着远处的男人,不敢相认。   他从没有见过这样年轻的父亲。自打他记事起,父亲眉宇间总是有严厉的川字纹,两侧的鬓发也夹杂着银丝。只有在他很小的时候   ,那个时候妈妈还没有去世。妈妈把他抱在怀里,打开一叠泛黄的相册,指着照片里笑得意气风发的男人告诉他,这是他年轻的爸爸。   妈妈已经逝去多年,哈利也再没有见过那本相册,以至于他偶尔会怀疑,当初的记忆是否只是他的一个臆想。   但如今,那个男人从相册里走出来了。   哈利还在怔忪之际,玛雅的反应却快很多。她欣喜地呼唤诺曼的名字,急切地问:“诺曼,你变年轻了!你是注射了β?……不不不,β没这个效果,所以是α成功了?你选择了什么——巨蜥吗?”   “科莫多巨蜥。”诺曼微笑着回答。   众人的视线顿时集中在诺曼的脸部和四肢。诺曼似乎知道他们在找什么,颇为纵容地摊开双手,摇头叹息:“不能控制动物特征的是失败品,那种拙劣的玩意都会被拿去销毁的。”   “所以你成功了,诺曼?”温德尔冷不丁地出声。   对上诺曼的目光,温德尔清晰地看到诺曼的瞳孔突然变得狭长,但下一秒,又恢复了正常。   “诺曼,我记得成年体的巨蜥实验成功率……”玛雅皱着眉插话。   “所以我结合了科莫多幼年体的基因。”诺曼挽起袖子,慢条斯理地举起一只手。在众人的注视下,那只手从指尖开始发绿,随即蔓延至整条手臂。而被绿色覆盖之处,飞快地长出同色的圆刺状鳞片:“幼体阶段是绿色的,不过我加了催速剂……”   “催速剂?你用了多尔西给你的催速剂?”玛雅担忧的表情突然古怪地扭曲了一瞬,不过下一秒,她又恢复了欣喜的神情,以至于盯着温德尔的诺曼根本没有关注她的不对劲。   玛雅期待地望向诺曼,声音哀婉动人,楚楚可怜地求救:“诺曼,救救我!”   诺曼终于将视线放到了玛雅的脸上。   恢复年轻的诺曼无疑是所有少女梦中的贵族绅士,他绿色的眼睛缱绻得如同一池潋滟的春水,荡漾着万千柔情。被自己英俊的爱人深情注视,玛雅心神摇曳,几近要醉倒在诺曼的目光里。   看着面上泛起粉晕的玛雅,诺曼低低地笑了一声。他宠溺的笑意令玛雅想起他们的温存时刻——他坐在玛雅身旁微笑着看她摆弄试剂,他在夜色之下将她揽入怀里。他望着他,用温度的声音述说着绵绵爱意。   但这一次,诺曼红润的薄唇吐出的却是截然相反的绝情话语。他微笑着叹息:   “玛雅,你的使命结束了。”   玛雅开始微微颤抖,但她像是没听清楚,再次固执地重复:“诺曼,救救我!”   诺曼无动于衷地站在远处微笑。   沉默里,玛雅突然又尝到了咸涩的味道——啊,是眼睛不听使唤地再次流泪了。   “可我怀了你的孩子!”玛雅逼迫自己冷静地抛出筹码:“我怀了你的孩子,诺曼!就算你不爱我,你也得救救他!你知道的,我给你看了报告!”   诺曼像是被问倒了,他轻轻皱起眉,迷惑地偏头,反问道:“那又如何呢?”   不待玛雅回复,他温声细语地继续说道:“不是你自己在套上动了手脚吗?”   “可你明明知道这一切!我以为你默许了……”   “我和你说过……”诺曼打断了玛雅,“我不喜欢孩子。”   诺曼摇摇头,像一个悲天悯人的贵族,又如看破世俗的吟游诗人,同情地咏叹道:“爱情是个很好的保护壳,可以隐藏很多背后的故事。”   “它唯一的利用作用就是安抚你,让你乖乖地、死心塌地地完成实验。”诺曼冷酷地宣判。   “它,你竟然说——它?”   玛雅瞪大了眼睛,像是难以置信诺曼的用词。短暂地凝噎之后,她终于难以抑制自己的失望和怒火,如同   被激怒的母狮子,额角爆出狰狞的青筋。   玛雅恶狠狠地瞪着诺曼:“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当真不要我们的孩子?”   诺曼的回应是抬起他那只绿色的手,轻轻弹了弹泛着青紫光泽的不详黑甲。   他将指尖对准玛雅,柔声细语安抚:“科莫多巨蜥有致死的剧毒,咬一口10秒致死。不过如果是指甲毒液的话,起效的速度会慢很多……可能有点疼,忍忍吧,玛雅。”   话音刚落,尖锐的指甲就从诺曼的手上射出,直直朝着玛雅的胸口疾速而去。   玛雅的大脑催促着身体躲避,但刚才起伏过大的喜悲情绪却令她反应迟钝,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色的甲片朝自己飞来。她捂着腹部,盯着那个由远及近的小黑点,泪水再一次汹涌夺眶。   就在她陷入绝望之际,身侧突然传来一声枪响。   子弹和甲片发出彼此撞击的清脆金属声,被击碎的黑色甲片散落在玛雅的不远处,而子弹则顺着原有的轨迹继续向前,直到撞上诺曼身后的金属大门,才叮当落地,滚动至诺曼的脚边。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望着温德尔,彼得更是被这一幕吓得从哈利的怀里直起了身子。他呆呆望着温德尔的背影,脑海却自动翻找出回忆:上一秒是斯塔克先生拍着自己的肩膀嘱托“照顾好柔弱的温德尔”,下一秒是温德尔落寞地垂眸,怯怯低语“单独用餐我好害怕啊”……   柔弱……害怕……   彼得从未感到自己如此柔弱害怕。   他的身体一定是出了大毛病,居然出现了这种恐怖的幻觉……彼得呻|吟一声,虚弱地倒回哈利的怀里,求助般抬起眼眸——   然后清楚地看见自家没有受伤、绝对清醒的好友大张着嘴,直勾勾瞪着温德尔的背影。   ……   温德尔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枪,对着枪管呼出一口气,吹散了根本不存在的青烟。对上玛雅呆滞的目光,他挑了挑眉,微笑:   “不用谢。” 第67章   就算是训练有素的顶尖雇佣兵都不能保证反应迅速地射中高速移动的微小物体, 温德尔这一手令诺曼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诺曼又挂起了一个和蔼的微笑, 想要向温德尔释放善意,殊不知年轻的面容配上故作慈祥的笑脸是多么不伦不类,甚至有些滑稽可笑。   “温德尔,你可真是深藏不漏啊, 为什么不告诉叔叔你有这一手神枪术呢, 这可真令我感到伤心。”   “大概是三四天前才学的。”温德尔亦是笑意盈盈,面上滴水不漏:“我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样的天赋……没想到今天恰好就派上用场了, 我也很意外。”   温德尔说的是实话,但诺曼显然不那么认为, 执意以为温德尔是在嘲讽他。   诺曼咬紧牙关, 他的脸颊肌肉抖动了数秒, 从牙缝里勉强挤出一句得体的回应:“撒谎可不是好孩子。”   “诺曼!”   反应过来的玛雅再难忍耐, 她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喊, 如同针尖划过玻璃, 刺耳的声音瞬间吸引了了全场的目光。若说刚才她还是个被爱人抛弃的软弱女人, 那现在的玛雅就像个冷酷而强硬的复仇女神。   泪水已经干涸,晕成墨团的眼影簇拥着满怀恨意的双目。玛雅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如同一条颜色艳丽的毒蛇,终于将獠牙对准自己的爱人:   “诺曼,你不会以为我没留后手吧?”   “多尔西给你的催速剂,你检查过了吗?”   诺曼一愣, 脸“刷”得一下变得惨白,随后又涨得通红。   怒意令他脖子上青筋如同雨后泥地里的翻滚的蚯蚓, 而他的瞳孔再一次悄无声息地变成了冷血动物般的竖瞳。   现在换成了玛雅噙着笑意, 慢条斯理地暗示:“多尔西在里面动得手脚太明显了, 我就帮了他一把……第一个谜语, 你猜猜他加了什么?”   诺曼没有回答。   玛雅也不在意,面带微笑继续发问:“第二个谜语,你猜猜我加了什么?”   诺曼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难看。玛雅却痛快得笑出了声:   “第三个谜语,你猜猜,它和「绝境奇迹α」结合,最终会有什么反应?”   “疯女人。”诺曼忍不住低咒一声,但他愤怒的面孔却奇迹般地平静下来,令人读不出他的想法。诺曼抬眸,冷笑一声:“多尔西给的东西,我怎么可能没检查过?你就死心吧!”   诺曼的面上依旧云淡风轻,但是心底却不由一紧——他虽然检查了多尔西的药剂,只是这一切都是在玛雅检查之前——而自己注射的,恰恰是玛雅检查后给的那支催速剂。   他动了动身体,目前身上并无不适。诺曼甚至从未感到自己如此精力充沛,充满力量——玛雅那个疯女人,说不定只是临死了开始胡言乱语。   诺曼懒得再搭理玛雅。他的目光扫过温德尔和彼得,最终停在了哈利身上,对儿子勾了勾手:“哈利,到我这里来。”   哈利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他剧烈得颤抖了一下,要不是彼得眼明手快地反扶住他,他甚至差点摔到地上。   与他害怕的身体本能完全相反的是他的神情,哈利抬起头,望着年轻的父亲,突然恳求道:“爸爸,让我们走吧。”   “没用的东西!”诺曼怒斥一声,脸上复归于冷酷,冷冰冰地说:“既然你不想过来,那就陪他们一起死吧。”   诺曼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朝对面的一行人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伸手触向门旁的开关——   “拦住他!”玛雅凄厉地叫起来。   比她的尖叫更快的是温德尔的子弹。   温德尔对准诺曼连发数枪,子弹的速度自然比诺曼快上许多,毫无疑问地射中了诺曼的胸   膛。   但令人诧异的是,那些子弹击中诺曼就如同撞上了金属门,叮叮当当掉在地上,却没有伤到诺曼分毫。   “你看,这就是基因进化的好处了。”诺曼惬意地耸了耸肩,拉下了红色的闸门。   下一秒,实验室里响起刺耳的警报。   通道两旁的玻璃罩发出不详的震动声,越来越多的变异人被声音吸引,趴在玻璃上盯着温德尔一行人,脸上露出明显的饥饿和渴求。   “FUCK!诺曼,你疯了吗?!”玛雅崩溃地咆哮:“你把他们放出来,这里的所有人都活不了!难道他们咬死我们之后会放过你?”   “这就无需你担心了。”诺曼轻轻抬手示意。   顿时,玻璃罩里的所有变异人齐刷刷抬头望向诺曼的方向,整齐划一如同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服从强者是动物刻在基因里的本能。而恰好,这些失败品最不缺的就是动物本能。”   “他们现在完全听从我的指令呢,玛雅。”   在玛雅惊惧的目光里,玻璃罩缓缓升起。   虽然没了阻碍,但警惕亦是动物的本能。所有的变异人一时间只是谨慎地呆在原地打量温德尔四人。蛇类变异人张开嘴巴吐出分叉的舌头,而没有信子的变异人只能扇动鼻翼,嗅闻敌人的气味。   短暂地停滞之后,一个身型矮小的女蛇人终于忍不住饥饿,她弓起身子,尾巴一蹬,朝着看上去最弱小的玛雅扑去。   “砰,砰,砰。”   温德尔挡在玛雅的面前,冷静地连开三枪,分别射中了蛇人的两肩和腰腹。   蛇人在空中吃痛得蜷起尾巴,砸落在地上,嘶嘶哀叫着往后退去,暗棕色的眼睛却依旧紧紧盯着温德尔,像是在找寻破绽。   蛇人带来的威胁并不是主要的。有了她的试探,更多的变异人终于迈出了玻璃,向着四人逼近。   “啊呀,叔叔我刚才都忘记提醒你了。这些志愿者虽然是失败品,但也不是不能救……温德尔,杀害他们可是犯法的,就算是叔叔我也没办法保全你呢。”诺曼站在一堆变异人的背后,优哉游哉地“提点”。   “别听他的,这是自卫!”玛雅的眼神无比冷酷,她朝着温德尔举起被捆缚在一起的双手,示意道:“快把我解开,给我一把枪。”   在温德尔的示意下,哈利利索地给玛雅解了绑。玛雅揉了揉手腕,接过手|枪,二话不说对着女蛇人的咽喉来了一枪。   被打中七寸的女蛇人来不及呜咽一声就软倒在地上,她身后观望的变异人被玛雅吓到,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所以他们到底还能不能救?”彼得扯住了玛雅的手腕,不让她再继续开枪。   玛雅打掉彼得手,不耐烦地回复:“能救,但是杀了更方便——操,你干什么?”   彼得夺下了玛雅的枪,站回哈利的身边。玛雅恼怒地伸手去抢,却被温德尔一把攥住手腕。他神色严肃,一字一顿地警告:“能救,就不能杀。”   彼得赞同地重重点头。   温德尔松开了手,朝着哈利一抬下颌,示意哈利归还自己的枪。双枪在握,温德尔用意识将弹匣里的子弹切换成卡牌自带的橡胶弹,朝着面前再次逼近的变异人连续开枪。   若是刚才击碎黑甲的那发子弹还令诺曼心怀侥幸,如今温德尔眼都不眨百发百中的射击技术终于让他看清了现实——温德尔就是深藏不露、百分百中的神枪手。   得想个办法拉拢他,或者……解决他!   橡胶子弹几乎没有停歇地射中一个又一个变异人的薄弱点,在逼退他们的同时又不会造成致命伤害。蛇人被打中了喉咙,趴在地上因为疼痛而翻滚,长而有力的尾巴在甩动,带翻了一众反应迟钝的蜥蜴人。乌龟类的变   异人倒是仗着皮肤坚硬如铁,慢吞吞朝着四人挪动,只是速度过慢,短时间也造不成威胁。   诺曼眼见温德尔一枪一个变异人,而双枪的子弹丝毫没有用尽的趋势,他的脸色不由阴沉。他张开了嘴,吐出鲜红如血的长舌,判断了一下空中的信息,随即猛地眯起眼睛,发出一声古怪而沙哑的低吼。   有了诺曼这个“王”发号施令,骚动不安的变异人全都安静下来。他们虽然没了人类的智慧,智商不高,但仍能依据动物间常用的肢体动作读懂诺曼的指令。   蜥蜴人站到了最前面,力大无比的他们拎起地上慢吞吞的龟人,将其挡在自己面前。而蛇人则攀附在蜥蜴人身上,手撑在他们的肩膀上,尾巴抵着他们的脊背,像是一柄柄搭在弓上的利箭,随时等待发射。   蜥蜴人三两成排,背着蛇人、举着龟人一齐向温德尔等人逼近。几十双无机制的冰冷竖瞳钉在温德尔的身上,令人毛骨悚然。   “不行,这样下去,我们肯定会死的。”玛雅崩溃地摇摇头,突然转头冲着彼得大声嚷嚷:“蜘蛛侠,这个时候你还傻站在那干什么?你一个超级英雄躲在我们身后算怎么回事?”   “闭嘴!”温德尔第一次如此严厉地呵斥。他不加掩饰的怒意如同突然爆发的火山,瞬间堵住了玛雅的喉咙。哈利亦是对她怒目而视,绿色的眼里满是怒火。   玛雅咬咬唇,盯着温德尔,不甘地小声质问:“除了蜘蛛侠,现在还有哪个英雄能来?”   “就算你百发百中,但凭你一个,根本拦不住他们,更何况诺曼他还在后面没有动手!”   与此同时,温德尔脑海里的995也发出警告:“亲亲,根据计算,你们战胜变异人和诺曼顺利逃脱的可能性只有4%,如果抛下玛雅·汉森,成功率可提升至43%,如果抛下玛雅·汉森和哈利·奥斯本……”   “我不会抛下任何人。”温德尔打断了995。   995沉默了一秒,再次回复:“亲亲,启用神眷马甲,全员无伤逃脱的可能性是83%,如果动用言灵,成功率是99%。亲亲,我们得找个地方换马甲。”   与此同时,彼得挣开哈利的搀扶,向前迈了一步。才一步,他又被哈利扯住了肩膀。   彼得望进哈利的眼眸,脸上刻意露出轻松的笑意,语气欢快地劝慰哈利:“我恢复得差不多了。不过是些变异人,我可以轻松搞定。”   “可你没穿制服!”哈利死死握着彼得的手腕不愿松开:“你的蛛网发射器不在,你是想上去和他们肉搏?——那些蛇人很多可是带毒的!”   僵持之下,温德尔四人且战且退,终于被逼到墙角再无退路。   就在温德尔想要狠心直接启用马甲之际,诺曼却出人意料地突然喊停。他假惺惺地挂起一个慈祥的笑容,像是看着不懂事的晚辈在胡闹,刻意压低嗓子温和地说:   “游戏到这里就要结束了,你们玩得开心吗?”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不喜欢服输,抱怨我们这些老家伙不给你们机会。总以为只要再来一次,就能够取得胜利……而我恰好今天心情不错,愿意给你们一个和局的机会。”   诺曼举起手里一支装着艳绿色液体的针剂,目光扫过玛雅、哈利和虚弱的彼得,最终定格在目前看起来威胁最大的温德尔身上:   “「绝境奇迹α」”   诺曼将药剂展示给四人:“温德尔,叔叔答应过你,会带你看更辉煌的明日世界。而现在,我邀请你站到我的身边,成为第二个奇迹、成为第二个新人类。”   诺曼将药剂放在地上,借着巨蜥的基因,他控制着力度轻轻一踢。   试管咕噜噜顺着走廊滚向另一端,不偏不倚地磕在了温德尔鞋尖,打了个旋,停住了。   “只要你注射它,我就饶他们一命。”   ……   温德尔拾起地上的针剂。绿色的液体看上去万分诡异,充满不详。   “温德尔,别听他的!万一他给你的是失败品怎么办?!”彼得急切地劝说,伸手想要去夺温德尔手里的试管,却被温德尔轻轻避过。   “这应该已经是最终成品!”   玛雅盯着针剂看了一会,抬起头。她的脸上交融着希冀又不忍的神色,抿了抿唇,不知抱着怎样的想法,犹豫了片刻,干巴巴地对温德尔开口:   “这是最终成品,但「绝境奇迹α」的最大作用是促进基因进化。”   “而进化,总是会伴随淘汰……不是每个注射成品的人类都能活下来的!”   “注射之后,如果失败,是会立刻死亡吗?”温德尔平静地问。   “根据以往的实验经验,无论是兽化还是死亡,都是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你的细胞不断发生变异,原生种和变异种会彼此攻击……整个过程生不如死,会持续好几天。”玛雅垂下眼帘,轻声道:“如果失败……你最好让别人给你个速死。”   “那就行。”   温德尔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下一秒,针尖刺入血管。 第68章   “玛雅, 赛尔德先生看起来不太好, 你快想想办法!”哈利跪在温德尔的身边,让他枕在自己的膝上,抬头朝着玛雅求助。   温德尔注射完药剂的下一秒就晕倒了,要不是彼得眼明手快上前一步撑住温德尔的身子, 温德尔差点就直接摔在地上。但尽管如此, 温德尔的五官几乎拧成一团,额角眉梢都是沁出的冷汗, 嘴唇更是不断颤抖,看上去痛苦万分。   玛雅执着刚才温德尔掉落在地的双枪, 相当机敏地站在最前方举枪与变异人对峙。听到哈利的询问, 她还来不及反应, 倒是远处的诺曼再次开口, 朝着玛雅招了招手:   “玛雅, 亲爱的, 来我这儿。”   哈利和彼得的拳头一瞬间握紧了, 彼得身上还有一把原本属于玛雅的枪,他缓缓将其抽出, 犹豫片刻,黑洞洞的枪口还是没有对准玛雅,只是斜斜朝向玛雅的影子。   玛雅背对着哈利和彼得,看不到身后的这一切。她举着双枪一动不动, 冲诺曼不停冷笑:“亲爱的?谁是你亲爱的?!难道我看起来就这么恋爱脑?”   “你先是骗温德尔注射,摧毁了他的行动力, 现在又想骗走我的双枪?”   “Fuck You 诺曼!”   “好吧, 玛雅。”诺曼微微皱眉, 眼里流露出无奈。原本玛雅最爱他这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 但现在,看一眼她都觉得恶心。   彼得松了一口气,上前几步,站到玛雅身边:“我来留意,麻烦你去看看温德尔!”   玛雅几不可查地一点头,干脆利落地收枪回身,给哈利递了一把枪。   玛雅先是翻看了温德尔的眼睑,又迅速在温德尔的心脏以及肺部轮番轻按了几下,眼神逐渐变得凝重。   “怎么了?是药剂有问题?”   “按照他的身体反应,药剂正在起作用,现在处在变异阶段,抽搐痉挛都是正常的。”玛雅又搭上了温德尔的脉搏,握着他的手腕检查了甲床的颜色:“光看心肺和手部症状,他变异成功的几率很大,只是……”   玛雅抬起头,对上哈利那双和他父亲同色却不相似的眼睛:“只是,我们的实验体接受注射后,无论是成功还是兽化,变异的过程神智都是绝对清醒的。「绝境奇迹α」会一定程度上改造人脑,整个过程中,会强迫让脑功能不断运作,绝不会让人失去意识。”   “一旦昏迷,往往只预示着另一种情况……”玛雅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温德尔冷汗涔涔的面孔,垂下眼帘,声音低不可闻:“进化失败了。”   ……   与此同时,[温德尔]正穿着神眷马甲站在金属门的背后。面对着紧闭的金属门,995尴尬地解释:“刚才看到亲亲注射药剂,我被吓到了,没把控好马甲的距离……就不小心开到实验室门外了。”   金属门需要虹膜解锁,而唯二两个能开门的人都在大门的另一侧。995的话让[温德尔]不禁汗颜。但眼下形势紧急,并非是追究这些细节问题的时候,想了想,[温德尔]用言灵轻松打开了大门。   金属门开启的声响并不小,无论紧张还是疑惑,所有人下意识偏头张望。   [温德尔]打开的这扇门所处的地理位置相当好,不偏不倚,就在诺曼和哈利等人的中间。一出门,刚好和一群变异人大眼瞪小眼。   995彻底心虚地噤了声。   但大门已经打开,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这里。眼见彼得的眼里迸发出崇拜而希望的光芒,[温德尔]只能摆出一副镇定自若,胸有成竹的模样款款步入实验室。   “是神眷!是神眷!”彼得激动地呼喊,脸上终于露出轻松的笑意:“哈利,我们有救了!”   哈利并不认识神眷,他抿着唇警惕地分析着目   前的形式,一只手握着手|枪,另一只手紧紧搂着温德尔昏迷的身躯。   而与彼得看到救星的兴奋神情截然不同的是诺曼阴沉的脸色。他的目光从神眷的银发扫到一看就是非人类的璀璨金瞳,心下一沉。但诺曼已经经历了五十年的大风大浪,见证过太多英雄崛起又陨落,城府深沉的他反而熟练地挂上一个笑容,像是一位好客的主人,朝着神眷亲切点头示意:   “你好,神眷。我是诺曼,诺曼·奥斯本。这里是我的实验室,请问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诺曼的目光从彼得的脸上划过,又转头落回神眷身上,试探道:“您是为蜘蛛侠而来?但我记得神盾局的搜查令还在审批吧?”   神眷微微摇了摇头,抬起手:“我为他们而来。”   他指尖的方向,正是那一群变异人。   变异人原本听从诺曼的指令,极有攻击性地面朝着哈利等人。   神眷的突然到来让这群变异人再次骚动起来,他们像是看到了强大的威胁,目露警惕和畏惧,一反刚才张牙舞爪的样子,脚步不约而同地向后退去。   “看来他们并不欢迎你。”诺曼摊了摊手,故作轻松地说。   与他云淡风轻的神情大相径庭的是他背后缓缓沁出的冷汗——这些原本对他唯命是从的变异人这次竟然忤逆了他!诺曼反复下达了不准后退的命令,但他们依然脚步不停,逃离神眷的方向。   神眷抬起眸,回望诺曼,声音清冷,语气平淡:“你现在束手就擒还来得及。”   “束手就擒?”   诺曼的眼睛全然变成了蜥蜴般的竖瞳,翻起的嘴唇下露出尖锐的獠牙,绿色的鳞片从他的脸颊浮现,顺着脖子覆盖全身。   诺曼动了动脖子,一声布料撕裂的声音骤然响起。他鼓胀的肌肉撑破了西服,而一条粗壮的、长满可怖倒刺的尾巴骤然从他的尾椎长出,“啪”得一声拍在地上,瞬间把地砖击得粉碎。   诺曼握了握拳,向后一挥,满意地看到自己黑金色的爪子轻而易举地在墙上留下几道深可见底的抓痕。他龇了龇牙,朝着变异人再次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   这回,所有的变异人终于被迫停下脚步。他们鳞片翕张,肌肉紧绷,像是被迫进行殊死搏斗,一边嘶鸣一边向[温德尔]所在的方向缓缓包围。   神眷垂手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身前出现了一根漂亮的金色权杖,顶端莹润的珠子如同蕴着云雾,散发着明亮而柔和的光芒。   “还是得到这一步。”[温德尔]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不过这样也好,直接一次性把「绝境奇迹α」全部处理掉吧。”   刺目的白光如同直接将太阳浓缩在了实验室中,所有人被迫闭上眼睛。   彼得转身一扑,把哈利和温德尔摁在自己怀里,手上还不忘推着玛雅背过身。   变异人们哀嚎着往房间角落逃窜,就连诺曼都忍不住对强光的畏惧,只好捂着刺痛的眼睛转过身。   灼目的光线没有持续很久。   白茫茫的色彩重新归寂于黑暗之后,众人睁开了眼睛,下意识朝着实验室的中央望去——   原本形态各异的变异人恢复了正常的人类模样,变异的蛇尾、鳞片、龟背全然消失,他们凌乱地躺在地上,像是陷入了昏迷。   但令人诧异的是,只有小半志愿者恢复人形后是健全健康的。另外一半则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没有了蜥蜴健壮发达的肌肉,重新变成人的志愿者瞬间变得白发苍苍,而原本拥有灵活蛇尾的女人恢复之后,人们才发现她竟然只有一条腿……想来他们就是那些身有残疾而自愿参加实验的可怜人了。   “你做了什么?!”   转过身的诺曼也看到了眼前的一幕,他震惊地看着一地的普通人,又匆忙抬起手   ,直到看见自己嵌满绿色鳞片的手掌,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把他们身上的时间线拨回了注射「绝境奇迹α」之前。”   诺曼看着神眷——他面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调整时间对他而言就好像拨动钟表的指针那样轻而易举,不足一提。他金色的眼眸平静无波,望着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端详一株花草,不带任何情绪。   “神眷,那你为什么不调整诺曼和温德尔的时间线!”玛雅直起身,质问道。   彼得和哈利下意识低头,发现温德尔虽然已经恢复了平静,但他长出了一对毛绒绒的耳朵。他眼皮之下的眼珠似乎在不停转动,看样子很快就会醒来。   “以奥斯本先生的身体素质,如果我拨动时间线,他恢复正常后只剩下不到七天的寿命。至于赛尔德先生,刚才他体内的细胞正好处在变异过程。细胞极速进化,时间却在倒退,两者若是同时发生,极有可能会对他造成致命伤害。”   “只有等他变异完全结束,我才能进行干预。”   “那……”   “那可太好了!”诺曼打断了彼得的追问,像是神眷口中那个“不到七天寿命”的人压根不是自己,他满意地大笑起来,面色狰狞,充满孤注一掷地狠厉:“谢天谢地,你没有把我变回去。”   他的尾巴倏忽抬起,只是擦着金属门轻轻一刮,就把一尺厚的合金轻而易举地击穿,又扯出一条裂口。诺曼布满鳞片的面孔浮现出恶毒之色:“只要我解决了你,谁都不能再阻拦我!”   下一秒。   诺曼双腿一蹬,跃向神眷。   神眷神情肃穆,举起权杖。   但比他们更快的,是一道红色的残影。   如同虹光乍现,红色的残影从玛雅背后骤然跃出。   离神眷的不远处,绿红两色在空中相撞。   猛烈的撞击下,诺曼又顺着起跳的弧线重重摔回原地,一路擦着地板带起噼里啪啦的碎石声,直到把合金大门撞出了一个凹陷才终于停了下来。他晃了晃脑袋,爪子在地上用力一拍,愤恨地抬起头——   正好对上温德尔的视线。   温德尔站在他面前,眼神迷茫天真却暗含野兽才有的饥饿与嗜血。   他的头顶,一对赤红柔软的尖耳朵在空中微微颤动,蓬松的火苗状尾巴如同一团燃烧的烈焰,轻轻在身后摆动。   温德尔——变异成了狐狸?   比诺曼更吃惊的是正开着神眷马甲的[温德尔]本人。   [温德尔]惊恐地注视着突然自主行动的原身,就连举着权杖的手都呆滞在半空,久久忘记收回。   而995更是被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开启自检系统。   赤狐温德尔耳朵一抖,当着众人的面歪了歪头:   “嘤?!” 第69章   赤狐温德尔挡在诺曼的面前, 正好背对着众人。火红的尾巴像火炬,毫无疑问地攫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狐狸?温德尔进化成了狐狸?!”彼得的眼睛随着赤狐左右摇晃的尾巴来回转动,他的声音如越擂越响的鼓点, 说不出是惊恐还是喜爱, 单词的尾调一个更比一个高。   “Fuck you!诺曼!”玛雅作为「绝境奇迹α」的首席研究员,只一眼, 就能从温德尔身上看出更多的信息:“你他妈居然给他哺乳类动物的针剂?你明明知道爬行类的基因成功率才最大!”   “所以温德尔是进化失败, 兽化了吗?”哈利急切地追问。   玛雅从温德尔的尾巴上扫过, 又看向他光洁柔软的、没有一丝红毛的白皙脸蛋,拧起了细长的眉毛, 斟酌道:“他应该是成功了,只要他想, 他可以把耳朵和尾巴自由收回体内。”   “但是他现在这个状态,又像是……”玛雅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不解道:“明明成功了, 为什么会没有理智呢?”   这个问题995比玛雅更有发言权。   经过一系列扫描检测, 995终于搞明白了原因, 他长出一口气, 瘫软在温德尔的脑海里, 有气无力地解释:   “亲亲,你的原身的确进化成功了。但你的意识体目前在神眷马甲内,原身相当于一个空容器, 没有理智进行掌控,就会被本能而驱使。”   “就像是冬眠期间如果脂肪消耗完毕, 动物就会被迫提前苏醒进食。进化消耗了你身体绝大多数能量, 小狐狸应该是被饿醒的, 现在正按照动物的生理本能在主动寻找食物。”   “寻找食物?可我——小狐狸, 他为什么会率先攻击诺曼?”[温德尔]收回了权杖,警惕地注视着和小狐狸对峙的诺曼。一身青绿的诺曼蹲在不远处,两只眼睛盯着小狐狸转个不停,一看就不怀好意。   “啊?”995翻了下赤狐的资料。几秒后,他长出一口气,轻松道:“放心吧亲亲,蜥蜴也在狐狸的食谱上。”   “即便是科莫多巨蜥?”[温德尔]语气古怪,难忍诧异。自然界里,狐狸捕猎小型动物如蜥蜴的事件屡见不鲜,但若是碰到比自身体型大上数倍的生物,例如狮子,例如科莫多巨蜥,至今为止却罕有记录。   “亲亲,你就放心吧。现在他们都以人型为主,体型大小差别不大,巨蜥没了体格优势,只不过是蜥蜴的一种,更何况赤狐本就是蜥蜴最大的天敌之一。”995兴致盎然,发出“嘿嘿哼哼”的进攻声:“要是小狐狸打不过,我们就立刻冲上去用权杖敲掉那只绿皮怪的大牙!”   无论哈利三人还是神眷这边,众人脸上的神情都异常复杂。   [温德尔]看着自己的原身——好吧,就按照995的叫法,暂且称呼他可怜的原身为小狐狸吧——小狐狸根本没有被大家妨碍,依旧堵在诺曼的面前,就连甩尾巴的频率都丝毫没有变化,看上去十分悠闲。   至于诺曼,他当然不可能放弃挣扎。   就在玛雅三人窃窃私语之际,他恶毒地伸出手指朝着小狐狸的眼睛抠去,锐利坚硬的指甲泛着诡异的黑色,若是被抓到,无论是力道还是毒素,恐怕都能令人痛不欲生。   但小狐狸镇定自若地站在原地,蓝色的眼睛里倒映着逐渐靠近的绿色尖爪,就在爪子即将触上脸颊的前一刻,他不慌不忙地后退一步。利爪在诺曼失望的眼神里擦着小狐狸的前额划过,只割断了一根黑色的发丝。   切断额发,诺曼的爪子顺着弧状的运动趋势向一旁回转。   就在此时,小狐狸突然出人意料地抬手反制诺曼的手臂。被小狐狸碰到的诺曼像是被迫卡顿的磁带,敏捷的动作居然迟钝了一瞬。   而就是这一瞬,小狐狸一跃   而起,如同一条柔软的缎带,轻而易举地借力越过诺曼的肩膀,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摁在诺曼后脖颈处。   受到刺激,诺曼脖子上的绿色鳞片疏忽炸开,刺状的鳞片如同一片片竖起的刀片,为他抵御一切危险。   但这一切都在小狐狸的的算计中,他张开另一只手——“温德尔长出了爪子!”远处的哈利惊叫起来——勾了勾米白色的尖爪,效仿着诺曼刚才抠眼球的手势,对准鳞片之间的空隙就毫不留情地戳了进去。   突破了坚硬的鳞甲,诺曼的皮肤之下依旧是再柔软不过的普通血肉。小狐狸毫不客气地推动手指,长而锋利的指甲深深扎入血肉,卡进颈椎骨骼的缝隙。被坚硬的骨头卡住,小狐狸也没有气馁,顺势搅动起来,利爪划破韧带,撕裂肌肉,甚至刺进了诺曼的食管。触碰到柔韧而有弹性的环带壁,小狐狸像戳泡泡般,饶有兴致地在上面捅了好几个洞。   诺曼如同一只被摁在砧板上的鱼,拼命挣扎起来,粗壮有力的尾巴本能地挥舞,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向小狐狸的腿上抽去。   刚才他尾巴的轻轻一拍就击碎了实验室的地砖,锯齿状的倒刺不经意划过墙壁时,更是轻巧地割出了一道完全穿透的裂口。若是诺曼较真,使出尾巴的最大力度,别说是砖瓦,就算是合金,他都有充分把握击碎。   更别提小狐狸不过胜在敏捷,身体强度不过尔尔,这一下若是挨实了,恐怕就得和自己的两条腿说再见了。   [温德尔]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诺曼伤害自己的身体。眼见那条形状可怖的尾巴就要抽中小狐狸的腰肌,[温德尔]立刻启动瞬移卡牌,出现在诺曼身后,一把揽起小狐狸,再次瞬移回原地。   诺曼的尾巴最后重重拍在合金门上。   受伤多次的大门终于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在空中顽强挺立了三秒,缓慢地向后倒去,“砰”得砸在地上,激起灰尘无数。   看着小狐狸被神眷救走,诺曼也没有立刻追上前进攻。他站在原地,轻轻转了转自己的脖子,随即痛得倒吸一口冷气,伸手摸了摸后脖颈,收回的掌心里赫然一片鲜红。   事实上,若不是诺曼靠着巨蜥的基因强化了骨骼硬度,坚硬如铁的颈椎卡住了小狐狸的手指,凭借小狐狸刚才的那一下,诺曼的脖颈早就被折断了。   死里逃生的诺曼喘着粗气,向着神眷和小狐狸的方向抬起头,第一次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杀意。   他的眼睛里,属于人类的绿色虹镶嵌在蜥蜴黄褐色的球结膜上,黑色的竖瞳旁又绽开数条鲜红的血丝……四色交融,非人非兽,极其可怖。   “我改变…嚇嚇…”诺曼捂住了自己漏风的喉咙,忍着疼痛放狠话:“改变注意了……温德尔,你还是死在这里吧!”   诺曼怒火中烧,小狐狸居然也心存不满。   [温德尔]眼睁睁看着被兽性操控的原身冲自己露出一个委屈夹杂愤怒的表情。   小狐狸不但不感谢[温德尔]的救命之恩,反而龇了龇牙,尾巴毫不客气地抽打了一下神眷的胸口,似乎是在警告他少管闲事。   [温德尔]心情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原身像游鱼一样从怀里钻了出去。落地的下一秒,小狐狸就嘤鸣一声,堪称兴高采烈地再次扑向诺曼。   诺曼自然也是“喜悦”非常,探出灰紫的长舌,伸出黑金的尖爪就朝着小狐狸迎去——科莫多巨蜥最擅长的就是正面扑杀。强壮的前肢和吨位巨大的体重能够帮助他们暴力压制对手。猎物一旦被巨蜥扑倒,往往就再无反抗之力。   眼见两人就要在空中相撞,诺曼肌肉紧绷,嘴角已然挂上狰狞而得意的笑意。   小狐狸却突然在空中诡异地一扭身体,尾巴朝着相反方向甩动,四肢短暂收缩之后又飞快伸张,偏离了原本的扑动轨迹,降   低高度、改变方向,他再一次与诺曼的爪子擦肩而过,灵活地落到了诺曼身后。   本应该快速回身防御的诺曼却出人意料地再次出现了失误。他像是在躲避空中莫须有的威胁,竟然下意识缩起脖子伏低身体,尾巴如同通了电,应激般伸得笔直,恰好被落地的小狐狸一把拽住。   “啊!”   诺曼发出凄厉的惨叫。   这一次,就连一直冷冷观战的哈利都被父亲的哀嚎所动容,他忍不住向前迈了几步,直到被玛雅一把拽住了肩膀,这才如梦初醒地停下脚步。   诺曼滚落在地,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痛得说不出话。   小狐狸站在诺曼原本发动进攻的位置,怀里拖着一条比他手臂还长的绿色尾巴。沾了血迹的米白色爪子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收回甲床,想来就是它们割断了诺曼的尾巴。   事态发展至此,所有人都看出了诺曼的不对劲。   小狐狸的攻击虽然敏捷,但手段单一且不懂掩饰。凭借诺曼的智商,别说躲避,甚至可以轻易设计假动作迷惑小狐狸,只要简单的声东击西即可轻易获胜。   但与众人的忧虑正相反,诺曼在这次战斗中反而异常笨拙,尤其是过分靠近小狐狸时,他时常出现莫名其妙的停滞,以至于落入下风。   “爸爸,求求你,收手吧!”哈利再也忍不住,痛苦地哀求诺曼。   诺曼咬着牙伏在地上还没回复,玛雅倒是先开口了。   她看着自己昔日的伯乐、爱人、孩子的父亲在地上像受伤的野兽一般打滚哀嚎,她的眼里恨意与怜悯交织。玛雅语气淡淡,揭开了谜底:   “诺曼,我和你说过,催速剂被动了手脚。”   “「绝境奇迹α」在促进动物与人类的基因融合的同时,会剔除动物基因中的劣质部分,确保人类不被兽性本能影响。而你注射的催速剂被多尔西动了手脚,它会确保你在进化成功后,依然保持蜥蜴对特定动物种类的生理畏惧。如果我猜的没错,他原本设定的种类应该是猫头鹰。蜥蜴在猫头鹰的食谱上,更何况……”   玛雅突然打了一个冷战,提到猫头鹰,她的脑海里骤然浮现那段在哥谭的记忆,畏惧让她本能地闭上嘴巴。   短暂的沉默后,她深吸一口气,跳过了猫头鹰的话题,再次平静地开口:   “我觉得保留天敌畏惧是不错的控制手段,所以我改动了催速剂的分子结构。如果你不抛弃我,我会帮助你运用催速剂掌控所有的新人类——所有留给权贵的基因原始种类都会在蜥蜴的食谱上。只要进化成功,他们就无法反抗你的命令。”   “好了,现在让我来揭晓最后一个谜底,我动了手脚的催速剂和「绝境奇迹α」结合,在你身上会发生什么?”   “答案就是——”   “天敌畏惧会令你丧失所有战力,你会害怕所有处于蜥蜴食物链之上的动物。”   “比如说,赤狐。” 第70章   趴在地上的诺曼喘息了许久, 终于开口,语气竟然出人意料地平静:   “神眷,拨动我的时间线!恢复我, 拜托你!”   为了显示诚意, 诺曼主动恢复了最初的人类模样。绿色的鳞片层层消失,颜色诡异的竖瞳逐渐恢复原色, 就连锋利的黑色指甲都重新收回了甲床内。   看到父亲软化, 哈利甩开了玛雅的手, 飞快上前跪倒在他身旁,扶起了冷汗涔涔虚弱无比的诺曼, 他的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惊喜和释然。哈利替父亲擦掉了脸上的冷汗,抬头望向神眷, 祈求道:   “神眷,爸爸他愿意收手,请你帮忙恢复他吧。”   [温德尔]沉默地审视着诺曼——他年轻的面容上是明显的悔恨表情, 但偶尔抬眸之际, 阴郁的恨意和勃勃的野心如同郊外野火般在诺曼的眼里倏忽闪过。   半晌, [温德尔]回复:“可以, 但我得再强调一遍——如果拨动时间线进行复原, 他只剩下七天寿命。”   “……”   哈利扶着诺曼的手一紧,下意识转头征询父亲的意见。   诺曼倚靠在哈利的肩膀上,闻言嘴角流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他抬起眼帘,毫不避讳地对上[温德尔]的目光, 一字一句质问道:“你难道只会拨动时间线吗?”   “我调查过你……你、你不是会治愈术吗?”诺曼捂着喉咙, 胸膛起伏, 说话的间隙一直发出嗬嗬的声音, 如同漏气的风箱,但他的语气诡异的兴致高昂:“拨动时间线后再治愈我的癌症,这对你来说不难吧?”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温德尔]的脸上。   哈利的嘴唇颤了颤,祈求的话语滚到嘴边,最后一刻却被他硬生生咬唇拦住。纵然声音可以被他自如地控制,却忘了眼睛才是心灵的窗户,他如同琥珀般晶莹的眼眸里难以抑制地流露痛苦和希冀,如同即将困死在松脂里的昆虫,拼尽全力挣扎。   彼得站在玛雅身边。他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哈利,又抬头觑了一眼神眷淡漠的神色,脸上浮现出为难和纠结,犹豫要不要上前打圆场。实际上就连他自己也没想明白,如果要缓和气氛,到底应该劝谁才好……   一片寂静中,最后是玛雅打破了沉默。   她不耐烦地一撩头发,枪口点了点躺了一地的志愿者,冷冰冰地开口:   “诺曼,你好厚的脸皮……治愈你还不如治愈这些志愿者——毕竟他们可比你无辜多了。”   顺着玛雅所指的方向,众人望向还晕倒在地上的志愿者:只剩一条腿的残疾青年、患了白血病的可怜少女、涎水直流的精神病人……他们面色惨白、双目紧闭,露在外面的皮肤上有着不少青痕与针孔,只需一眼,就能让人明白,他们在这不见天日的实验室里到底受到了怎样非人的虐待。   闻言,哈利的眼神为之一变。   他扶着诺曼的手微微用力,半是扶持半是逼迫诺曼将头转向自己:“爸爸,我刚才就想问你,为什么实验成功了,彼得还被绑在密室里?你不是答应我,三天之后,就放他回去吗?”   诺曼的眼里下意识闪过一丝厉色。这道目光充斥着不屑和鄙夷。   若要玛雅来回忆,她在和诺曼坐着豪车去约会时,诺曼看到街角边浑身脏污的乞丐趴在垃圾堆里翻找腐败的食物,当时他就不加掩饰地流露出这种眼神。   若要哈利来回忆……在父亲生病之前,他和父亲屈指可数的几次见面里,哈利他十有八九都会得到这样轻蔑的一瞥。   但不过一瞬,诺曼转而放松了面部的肌肉,光滑的眼角刻意叠起,挤出深深的皱纹,用年轻的面孔摆出一个属于老年人的悲伤表情。   他颤抖着开口:“哈利,爸爸答应你的当然会做的……爸爸   接受了注射,心里也害怕。我想多留帕克先生呆几天,以防万一……”   哈利静静听着,眼神平静地望着倚靠在自己臂膀上的年轻父亲。   望着沉默不语的哈利,诺曼突然莫名有种不妙的预感,他的直觉催促他赶紧故作虚弱。于是诺曼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如同一只虾米蜷缩在自己儿子怀中,剧烈起伏的胸膛连带着哈利的手臂都微微颤抖。   在诺曼的设想中,此刻哈利应该会紧张地低头,扶着自己嘘寒问暖,眼底是直白而真切的关怀和心疼。   这次,直到诺曼咳得气管都开始隐隐作痛,他还是没等来儿子的关怀。哈利扶着他的两条胳膊就像是两条木头扶手,令诺曼连连皱眉。   诺曼心下恼怒,但此刻敌强我弱,绝不是发作的好时机。   忍了忍,他假装不经意地歪在哈利的肩头,想要偷偷打量儿子的神色,却正好对上哈利面无表情的面容。   诺曼被这种平淡又陌生的眼神一瞥,浑身的血都冷了下去。   “爸爸,您知道吗,我是您的儿子。”   哈利的语气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他低下头,捕捉父亲的视线。   “我、我当然知道……”   诺曼被哈利的眼神吓到,竟然磕巴了一下,他因自己的怯懦而恼怒地拧起眉,他不明白哈利到达想说什么,又不敢像往常那样给大发雷霆,只好耐着性子回复:“哈利,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是我奥斯本的继承人,你什么这么问?你在担心玛雅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我可以允诺你,它绝不会……”   “爸爸,这和玛雅的孩子没关系。”哈利轻轻打断了诺曼。   不过一句插嘴,诺曼像是受到挑衅的雄狮,几乎是瞬间就板起脸面孔,难以抑制地流露出怒色——这个废物怎么敢在自己说话时插嘴?!   缓了几秒,诺曼终于再次恢复平静。他脸上的肌肉缓缓颤抖,像是被暴力推平的山丘,终于抚平了令人胆颤的狰狞面色。   他不情不愿地再次摆出和蔼的态度,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哈利打断:   “爸爸,我是您的儿子,所以您很了解我,知道我愿意为您的心愿付出一切。”哈利对诺曼的脸色视若无睹,自顾自得继续:“自从妈妈离开之后,您就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深深爱着您……只要您愿意对我笑一笑,摸一摸我的脑袋,我就可以抛弃自尊为这个荒谬的实验拉赞助,我就可以牺牲良知为您的药剂诱骗彼得。”   “但正因我是您的儿子,我也太了解您了。”哈利微微低下头,他的眼睛如同冬日的湖,冰冻三尺。哈利轻轻在诺曼的耳边叹道:“爸爸看我的每个眼神,我都能读懂。”   扶着僵硬的诺曼,哈利垂下眼帘:“当爸爸需要我的时候,您看我的眼神,就像鉴定师在评估物什的价值。当爸爸您不需要我时……您看我,就像是在看废物、看垃圾、看累赘……”   哈利的语气平淡,像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爸爸,您刚才看我的那一眼,我就知道了您的回答——您根本没打算让彼得活着回去。就像小时候您答应带我去游乐园,答应陪我过圣诞节……这么多年了,您从来没有兑现过。这一次,您也依旧不打算遵守诺言,对不对?”   诺曼脸上和蔼、无奈的表情如同盐粒被海浪冲刷,几乎瞬间,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哈利,冷冰冰地反问:“所以你是想逼我去死?”   哈利呼吸一滞。   尽管他的理智清醒地意识到,这只不过又是父亲的一个攻心把戏。但情感上,依旧无可避免地感到受伤和痛苦。   “神眷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治愈这里的所有人!救我和救那些残废对他而言,都不过是举手之劳!我难道拦着神眷去救那些残废了吗?”   “我只是想活下去,只是想让你求他救救我!对你——哈利·奥斯本——对你来说,求神眷救救你的父亲就那么难吗?我可是你唯一的亲人!”   诺曼的质问如同道道鞭子,毫不留情地抽打在哈利身上,令他的身体颤抖摇晃。   “不用逼他,奥斯本。”   [温德尔]俯视着诺曼,终于开口:“我不会帮你治愈,也不会帮这里的任何志愿者治愈。”   “为什么?你难道不是超级英雄吗?为什么不救我!”   听到神眷的话语,诺曼像是被逼到困境的野兽,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他的假面破碎,流露出其下真实的不甘和恨意。   见神眷面色冷淡,毫无回答之意。诺曼冷笑一声,猛然站起身,右手再次变幻成蜥蜴尖爪的模样,尖锐的黑色利甲抵在尚未反应过来的哈利颈侧。   他的手指微微用力,哈利脖子上的皮肤顺着诺曼的力道向内凹陷,被掐住的地方留下了月牙型的印记,隐约可见表皮下的红色血管。   “治愈我,神眷!”诺曼将哈利扯到自己的怀里,另一只手掐住哈利的下巴逼迫他向神眷展露面容。诺曼眼神阴狠:“这不是请求,这是威胁。”   “你拿你儿子威胁神眷?”   彼得暗含怒火的声音响起。   他捏着拳头,要不是玛雅拉着彼得,恐怕他早就冲上前去教训这个卑劣的父亲。他冲着诺曼恨恨道:“放开哈利!他为你做的还不够多吗?!只要你还有一点点为人父亲的仁慈,就放开他!”   诺曼对于彼得的怒吼无动于衷,他紧紧盯着神眷,等待着一个回答。   [温德尔]依旧没有说话。   沉默片刻,[温德尔]在诺曼的注视下闭上眼睛,如同妥协般,缓缓举起权杖,顶端雾气氤氲的珠子对准了诺曼的方向——   下一秒,白光笼罩了诺曼的身体。   与此同时,托尼正好用高能量激光束切开了实验室的天花板。看到刺目白光,托尼偏过头闭上眼睛,忍不住暗骂一声:“这丘比特最好别……”   白光散去,众人睁开眼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去打量诺曼。   “还好,这个丘比特还不算蠢得冒泡。”托尼嘟囔一声。   托尼从天花板的大洞跳入了房间。与此同时,贾维斯尽职尽责地扫描汇报了诺曼的身体状况,确认这个将死之人已经无力作妖。   “你、你怎么敢……”   与刚才伪装的虚弱不同,现在的诺曼是真的说不出话。   才感受过身强体壮的青年身体,他根本无法接受这个苍老的躯壳。原本毫不费力就能掐紧哈利脖颈的手掌如今抖个不停,即使用尽全力也只能松松搭在其上。自己皱如树皮的手与儿子光滑紧致的皮肤对比,更令诺曼几欲发狂。   “你居然不听我的?你不怕我真的杀了他吗?!”   [温德尔]收回权杖,淡淡一笑,朝着诺曼没了蜥蜴尖甲的手指一抬下颌:“只要把你的身体时间线波动至接受注射前,就算你想杀哈利,恐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诺曼的眼里第一次涌出了浑浊的泪水。半晌,他嘴唇颤抖,挤出一句话:“你不是超级英雄吗?你为什么不救我!”   “我是超级英雄,又不是圣母。”   ……   “哦,老贾,我开始喜欢他了。” 第71章   “娜塔莎, 找到他们了,我把坐标发给你。”   “让神盾局的特工们快点。”   托尼毫不留情地一个手刀砍晕了诺曼·奥斯本,且丝毫没有尊老爱幼的意识去接倒下的老人家。看到哈利抱住了晕过去的诺曼, 托尼啧了一声。   托尼轻按脸颊处的金属,露出战甲下留着小胡子的英俊面庞, 朝着恨不得躲在角落里的彼得招了招手:“过来。”   “斯塔克先生……”彼得磨磨蹭蹭地趿拉着脚步, 看到板着脸的托尼, 立刻赶紧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水汪汪的眼睛拼命眨巴,希望斯塔克先生能放他一马……或者回去再算账也行——这里好多人, 尤其是哈利也在, 被当众训话好丢人。   贾维斯扫描了彼得的身体状况,确认他除了软组织挫伤之外并无大碍。   托尼心下松了一口气, 刚想给受到惊吓的睡衣宝宝一个拥抱, 就看到乖乖站在自己面前的彼得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地偷喵一旁的小奥斯本,顿时又板起了脸。托尼面上摆足了家长的架势,把蜘蛛侠战衣抛给彼得, 严厉道:“回去算账。”   解决完这边不省心的彼得,那边还有另一个让托尼不省心的……   ——温德尔??!!   托尼转过头, 刚看清躲在角落里的狐狸, 眼前骤然一黑,耳边轰隆隆的全是自己血压突然飙高的声音。   “Sir,赛尔德先生身体状况良好。只是从血糖指标来看, 他目前正处于过度饥饿状态,建议尽快进食。”贾维斯尽职尽责地给出扫描结果。   托尼好不容易喘得上气, 只不过看了一眼大门边长着两只耳朵一条尾巴的温德尔, 又觉得自己气得要犯心脏病了。   他赶紧转过头, 盯着神眷那张清心寡欲圣洁无比的小脸蛋平心静气,以防自己做出什么不合理的事情……比如从小奥斯本的怀里抢过那老家伙进行一顿暴打。   托尼早在来之前就调取了奥斯本生物实验的相关材料,知道诺曼从自己这儿偷偷把绝境病毒搞过去就是为了研究基因进化。而所谓的进化,就是把动物和人的基因结合在一起,让人得以长出动物的特征。   温德尔那个样子一看就知道是注射了「绝境奇迹α」,不过仔细打量,有着耳朵和尾巴的小甜糕确实好可爱哦……想到这里,托尼再次发自内心地疑惑:诺曼他真的没有什么奇怪的Furry癖好吗?   在贾维斯再三检测并保证温德尔绝对健康之后,托尼摁了摁自己的嘴角,摆出一个笑脸,一边转身一边敞开拥抱,朝着小狐狸呼唤道:“小甜……等等!”   “小甜糕?!你在吃什么?!”   托尼堪称瞬移般赶到小狐狸身边,劈手从他的怀里夺下一条丑陋的绿色尾巴。   看着还在自己手上扭动的蜥蜴断肢,托尼再次眼前一黑,掰过小狐狸的脸蛋就要强行撬开嘴巴检查:“温德尔,你没吃这玩意吧?!告诉我你没吃!”   “Sir,赛尔德先生的口腔、食管和胃部皆无异物。”   “那就好……嗯?”   托尼脸上的庆幸表情还没完全展现,又瞬间转为疑惑。他盯着自己指尖盔甲上的牙印和水渍,曲了曲手指,有些恍惚:“温德尔……他是咬了我?他刚才是在我的手指上咬了一口吗?”   “是的,Sir。”   “而且赛尔德先生的牙齿被您的战甲金属硌到了。”   贾维斯体贴地回复,示意托尼去看捂着嘴巴泪眼汪汪的小狐狸。   比起这边恍惚的托尼,[温德尔]站在不远处围观,脸上是不加掩饰的震惊:   “995,我刚才明明用言灵消解了所有的「绝境奇迹α」,包括已使用和未使用的。诺曼都恢复了人类状态,为什么我的原身   居然还保持着兽态?”   “亲亲,我刚刚就去问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坏消息是主系统说言灵不可将亲亲自身设为目标。好消息是,亲亲本身注射的那支成品药剂也不计入任务要求。也就是说,【纽约主线任务·绝境奇迹】现已完成。”   “那我的原身就一直那样吗?只要我一开马甲,我的身体就会自己长出耳朵尾巴然后顺着狐狸本能到处觅食?”   “吃饱了就不会了。”995安慰道。   看着已经被钢铁侠抱在怀里揉耳朵的小狐狸,995好心建议道:“亲亲,当务之急得想办法回到自己的身体里。或者说,亲亲得想个办法,当着钢铁侠的面把自己的身体抢过来。”   ……   “小甜糕,乖宝宝,别动,让我给你的耳朵和尾巴做个检查……”   那边,托尼一边毫不客气地撸着油光水滑的狐狸尾巴,一边忧愁地躲避小狐狸的牙齿,正拿手里的小宝贝完全没辙时,贾维斯突然发出警告:   “Sir,超人正从东北方向接近,预计三秒后到达。   “他怎么……”   “嘭——”   托尼话音未落,东北方向就传来一声地动山摇的碰撞声。不用抬头看,托尼就知道奥斯本实验室的那几面墙八成是废了。   “咔吧—哗啦—咣当—”   随后是各种砖头灰尘滚落和玻璃破碎的声音。巨大的噪音甚至吵醒了被砍晕的诺曼。他刚睁开眼,看到自己面目全非尘土满天的实验室,气得直瞪眼。   “我会帮您监督韦恩赔钱的。”托尼上前,一边幸灾乐祸地“安慰”,一边又是一个毫不留情的手刀,再次弄晕了倒霉的诺曼。   阳光顺着洞口落进了房间,与此同时,一个强壮而伟岸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   烈烈披风飘扬在背后,超人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从洞口缓缓飞进室内,朝着熟识的两位超英点头示意。   但没有人去看超人那英俊的面庞。   所有人都像见了鬼一样盯着那超人两只垂在胸前的手。   ——以及上面挂着的蝙蝠侠。   超人的两只手托在蝙蝠侠的腋下,像是安全椅两边的绑带,把蝙蝠侠牢牢固定在自己的胸口前方。更妙的是,这个姿势和超人从树上救猫的动作几乎一模一样,他双手稳稳托着蝙蝠侠,像极了抱着一只坏脾气的黑猫。   “哇哦,臭脸大蝙蝠。”   “老贾,拍下来了吗?”   托尼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催促着贾维斯拍个高清全套,尤其是给蝙蝠侠没被面具遮住的、抿紧下垂的嘴角来一个特写。   一进房间,蝙蝠侠就从超人牌空运机上跳了下来,掀起的披风毫不客气地拍在超人的脸上。   超人好脾气地将自己面上的黑色披风掀下,又默默地、像是给新娘拉头纱的花童般,妥帖地给自己的好搭档掖回身后。做完这一切,超人束着手,乖巧地站在蝙蝠侠身后当起了背景板。   蝙蝠侠的视线扫视过全场,上前一步,刚想发话——   “嘤!”   “等等!温德尔!”   托尼难得不顾面子地发出了惊恐的叫声。   被托尼抱在怀里的小狐狸原本贴着托尼的金属战甲已经逐渐平静,甚至开始友好地将脑袋靠在托尼的胸口,尾巴绕着托尼的手腕来回轻扫。   超人撞碎墙壁时,小狐狸也只是警觉地抬起头,耳朵紧绷,但面上仍无太多恐惧的神色。   直到烟尘散去,露出超人和蝙蝠侠两人的身影。   一看到蝙蝠侠,小狐狸的目光像是被沾了强力胶,再也没有一丝移动。他的脸上露出一种原始的、本能的渴望——黑色的,有耳朵的……   看在蝙蝠侠被人抱在怀里的份上,又确定自己干不过那个看起来就很强壮的大高个,机智的小狐狸咽了咽口水,选择了暂时隐忍。   直到蝙蝠侠主动离开超人的怀抱,朝前迈步——   “嘤!”   饿得不行的小狐狸轻而易举地挣开毫无准备的托尼,朝着蝙蝠侠飞奔而去,面上是纯然的惊喜和期待。   哈利和彼得不由自主地张大了嘴,一副被迫知道蝙蝠侠辛秘的惊恐表情,超人也是十分惊讶,短短几秒里连番透视蝙蝠侠的面罩——幸好B这次没戴有铅层的那个头罩——所以当超人看清B居然一脸震惊时,他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至于[温德尔]本人——自从自己的原身被兽性操控后,[温德尔]已然社死数回,这期间,他数次想要启动瞬移一走了之或者干脆再用一次言灵消除所有人的记忆,都被995劝了下来。   而自从尴尬达到顶峰,也就是自己的原身被托尼抱在怀里喊“乖宝宝”的时候,[温德尔]的内心逐渐变得毫无波澜,甚至开始心平气和地和995聊天,只有在见到蝙蝠侠的那刻,他的心跳才漏了几拍。   [温德尔]还没从怔愣中回过神,就看见自己原身——长着狐狸耳朵狐狸尾巴的自己——张开双手对着蝙蝠侠一个飞扑……   在所有人看来,温德尔面上带着不加掩饰的欣喜和激动,堪称迫不及待地扑向蝙蝠侠,最后一步更是直接一个起跳,张开双臂,俨然是想给蝙蝠侠久别重逢的拥抱……   而蝙蝠侠短暂地犹豫了一下,眼见温德尔已经扑至面前,他来不及分析到底自己身份有没有泄露,下意识张开双手、敞开怀抱,轻而易举地接住热情满满的温德尔,把他搂进自己的怀里。   “温德尔……”   盯着怀里眼睛亮晶晶的温德尔,蝙蝠侠迟疑地喊出他的名字。   听到他的呼唤,温德尔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左手揽着蝙蝠侠的脖颈,将身体依偎进他的怀里。尾巴如同丝绒,轻轻擦过黑色的凯夫拉战甲,最后亲昵地点在胸口的蝙蝠标志上。   在众目的注视中,温德尔仰起纤细洁白的脖颈,他的眼神带着渴望、羞涩,像是粘稠的糖丝,缠绵地倾注着热烈的情感。他红润的嘴唇微微分开,欲说还休。右手缓缓抚上布鲁斯被蝙蝠头罩覆盖的面颊。   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即便不用超级听力,超人也清晰地听见了自己挚友那骤然凌乱的心跳。   温德尔俯身的动作很慢。   身手敏捷的蝙蝠侠不知为何,此时居然没有躲闪。他牢牢抱着怀里的温德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抿紧了嘴唇。   温德尔一手捧着蝙蝠的脸颊,轻轻将红唇凑近。他的鼻尖首先触上蝙蝠侠的皮肤,轻浅的呼吸仿佛一片羽毛,若有若无地划过蝙蝠侠的嘴唇。   他对上他的眼睛。   两双蓝眸彼此倒影。   在蝙蝠侠晦暗的目光中,温德尔微微启唇…… 第72章   然后一口咬上了蝙蝠侠裸|露在头罩外的下巴。   ……   一片寂静中, 不知道哪个角落里突然响起了幽幽的叹息。   这声叹息像是一声号角,实验室的各个角落此起彼伏地响起了失望的长叹。   听到身后超人自以为小声地开始遗憾碎碎念,蝙蝠侠难得黑了脸, 第一次有了转身痛殴自家队友的冲动。   好在不停作乱的温德尔让克拉克成功逃过一劫。   蝙蝠侠的两只手忙着托扶在自己怀里扭来扭去不肯安分的温德尔,更令他苦恼的是温德尔坚持不懈地在自己下巴上舔舐轻咬。   柔软的嘴唇来回轻蹭, 湿热的口腔包裹吮吸, 锐利的犬牙还见缝插针地在皮肤上轻叩, 瘙痒之余,又留下一抹令人心痒的刺痛,像是在惩罚蝙蝠侠的分心。   【饿饿, 好香, 大蝙蝠……】   听到模糊的心音,蝙蝠侠垂眸。   看着专心致志啃着自己下巴的温德尔, 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一直紧抿的嘴唇间突然吹出的气流扰动了温德尔额前的黑发。小狐狸愣了片刻, 齿间还叼着肉感紧实的下巴,视线却不由地被蝙蝠侠淡粉色的薄唇所吸引。   眼见温德尔的注意力开始向自己的嘴唇转移,蝙蝠侠心感不妙。   他连忙偏了偏头, 从温德尔的口中抽出了自己湿漉漉的下巴,抱着一丝希望轻声呼唤:“温德尔?”   “嘤?”   温德尔黑发间的狐耳猛然一抖, 像是回应了这声呼唤, 矢车菊的蓝眼睛纯洁而无辜地与蝙蝠侠对视。他娇柔地一歪头,尾巴讨好地缠上了布鲁斯的指尖,如同一块柔软的绸缎, 轻轻磨蹭,像是在无声地表达歉意——看上去, 他似乎还残存着一丝理智。   蝙蝠侠一直紧绷的下颌在此刻终于得以放松。   看着神智明显不太清醒的温德尔, 蝙蝠侠难得没有选择用手刀快准狠地解决“问题”, 反而温柔地放软了语调,好言好语地搂着小狐狸耐心劝导。   克拉克站在蝙蝠侠背后,听着自家搭档用着沙哑的喉癌嗓音哄小狐狸,突然觉得这个实验室的室温冷得超乎想象,而自己的氪星制服也不够保暖……否则鸡皮疙瘩怎么就立起来了呢?   即便蝙蝠侠难得一见的温柔已经惊掉了超人的下巴,但小狐狸温德尔显然不买他的账。   随着蝙蝠侠的念叨,温德尔原本立在脑袋上的两只火红色狐耳缓缓向前耷拉,贴紧了黑发,就像是耳朵有了自己的思想,任性地想要隔绝声音,俨然一副“不听不听”的任性态度。   与不愿多听的耳朵正相反,小狐狸淡蓝色的眼珠却一眨不眨地盯着蝙蝠侠的嘴唇。   一开一合的淡粉色嘴唇如同倏忽绽放又合拢的花朵,在蝙蝠侠一身漆黑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神秘而美丽。   蝙蝠侠还在好言相劝之际,温德尔突然伸手,强硬地捏住了蝙蝠侠的下巴,逼迫他向着自己的脸颊方向仰起下颌。   蝙蝠侠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震惊和不解。而就在此刻,温德尔找准方向,张开了嘴巴——   “咳咳咳咳咳!!”   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在实验室的各个角落响起。   视线扫过面红耳赤垂眸不语的哈利以及十指分叉“捂着”眼睛的彼得,玛雅捂着小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视线扫到再不远处明显成年不知道多久的神眷,看着他圣洁的小脸蛋上俨然也是一副震惊与羞涩间杂的纯情表情,玛雅觉得自己实在是受够了。   她受够了这个房间里的满满“基情”,受够了不要脸的超级英雄秀恩爱亮瞎她一个普通人的眼睛。玛雅恨恨地踢了一脚地上躺尸的诺曼,没好气地冲着一屋子男人开口:   “咳什么,又没   亲上。”   闻言,除了神眷和托尼明显松了一口气,其他人都是一副遗憾的模样。其中尤以克拉克为最,他仗着站在蝙蝠侠的身后,不加掩饰地耸肩摇头,像是恨不得冲上去将两人用热视线焊在一起。   “你很遗憾啊,傻大个。”   托尼凉飕飕地瞥了一眼克拉克,捂在小狐狸嘴巴的手却没有丝毫松懈。   下一秒,他将炮火对准了布鲁斯,毫不客气地开始人身攻击:“喂,蝙蝠,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占我家小甜糕的便宜吗?”   “你是落枕了还是年纪大,温德尔要亲你,你就不能动动脖子躲一躲,好歹装一装呢?”   蝙蝠侠还没说话,被捂住嘴的温德尔就在托尼的掌心里“唔唔”了几声,像是迫不及待要替蝙蝠侠申辩。   托尼恨铁不成钢地捏了捏小甜糕红润润的嘴唇,眼瞅着温德尔还死性不改地盯着布鲁斯的嘴唇盯个不停,顿时觉得自己血压又高了。   托尼的另一只手重重打在蝙蝠侠揽在温德尔腰间的那只手臂上,一抬下颌,用大家长的口吻强硬命令道:“松手,我来抱。”   蝙蝠侠和托尼对视一眼,湿漉漉的下巴缓缓紧绷。   当着托尼的面,他无声地收紧了揽在温德尔腰上的手,让温德尔越发贴向自己的胸膛。   托尼:……   托尼眯起了眼睛。   身上的战甲感应到了主人的情绪,手臂上的武器系统自动触发,水银般的金色流体缓缓覆上托尼的手臂,化作坚硬的外骨骼。   眼见气氛不妙,克拉克正想上前一步打圆场,但有个身影却比他这个超人的动作还要快上三分。   “我来吧。”   神眷[温德尔]朝着托尼和蝙蝠侠露出一个微笑,朝着小狐狸——也就是自己的原身张开怀抱。   小狐狸懵懂地瞅了一眼[温德尔],眼睛骤然一亮。似乎是身体感应到了精神体的存在,两者之间的吸引力促使着小狐狸急切地想要转投[温德尔]的怀抱。他身子一扭,朝着[温德尔]的方向伸出手,嘴里嘤嘤地撒着娇,可怜又可爱。   在[温德尔]自己看来,这不过是原身与马甲的默契。   但在托尼和布鲁斯的眼中,整个过程就变了味。   两个男人堪称醋意十足地看着神眷怡然自若地冲着温德尔敞开怀抱,好像笃定他必定会选择自己,神眷脸上满是胜券在握的自信。   而温德尔——这个小没良心的,即便意识不清醒,居然还是下意识松开了环着布鲁斯脖颈的手臂。   他没有给刚才自己又亲又啃的布鲁斯一个眼神,也没有搭理为他操碎心的托尼叔叔,没有一丝丝犹豫,没有一点点留恋,就越过了托尼的手臂、扑出了布鲁斯的怀抱,如同乳燕投林,充满依恋地偎进了神眷的怀抱。   在两个男人的怒视里,神眷脸上温柔的笑意仿佛变味成了胜利者得意的笑容。   他先是试探性地捏捏温德尔的耳朵,又薅了一把狐狸尾巴试了试手感,最后干脆毫不客气地把温德尔全身都摸了个遍。而温德尔也没有丝毫挣扎,像个毛绒玩偶般乖巧地贴在神眷的胸膛。   更令布鲁斯和托尼痛心的是,温德尔浅蓝的眼眸如同一汪春水,堪称含情脉脉地注视着神眷,俨然一副陷入爱河的迷醉模样!   托尼面色一僵,勉强还算反应敏捷,在众人的注视中强行恢复了自如的神态,镇定地给自己找补,把锅甩给了“小没良心”的小狐狸:“喜新厌旧就是这样的。”   于是大家又把目光投向沉默的蝙蝠侠,等他编个借口自行圆场。   蝙蝠侠的下巴上还留着被温德尔啃出来的小小凹痕,刚才软玉温香的怀抱已然空空如也。   他缓缓收回了手臂,嘴角弧度逐渐从   刚才的微微上翘拉至水平,甚至还有继续下落的趋势。他抬眼,正好和不远处看好戏的彼得对上视线。   颇具压迫力的视线吓得彼得一个哆嗦,他飞快扭过了头,像是被实验室空无一物的墙壁完全吸引,专心致志地盯着白墙看个不停。   蝙蝠侠用不赞同的视线成功击退彼得,又依次解决了同样看好戏的玛雅和哈利,最后对上了托尼的眼睛。   托尼睁大自己焦糖色的眼睛,毫不在意地回视:“看我干嘛?温德尔的半身又不是我……哦,当然,也不是你。”   “半身?”抱着小狐狸的[温德尔]突然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上一次谈起“半身”,还是在中城高中的空教室里。托尼想要从自己嘴里套出神眷的真实身份,为求得托尼的信任,温德尔说自己的马甲神眷犹如自己的半身。两人对牛弹琴说了半天,温德尔才意识到托尼竟然误会了两者的关系,而就在那时,布鲁斯也出现了……   但这和蝙蝠侠有什么关系?   托尼为什么要对蝙蝠侠调侃自己的半身?   为求答案,[温德尔]死死盯着蝙蝠侠露在外面的下半张脸,期望能从上面窥得端倪——然后他眼睁睁看着蝙蝠侠的嘴角又向下垂了一分。   僵持之际,一直躲在蝙蝠侠身后激情吃瓜的克拉克突然神色正经起来,他上前一步,目光顺着倒地的金属门向外看去。几秒后,他再次放松了身体,朝着托尼点头示意:“神盾局的特工上来了。”   话音刚落,娜塔莎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口。   她的背后是一群穿着制服手里拿着武器的神盾局特工。   看到房间里倒了一地的普通民众以及五个神态各异的超级英雄,特工们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科尔森排开众人,首先步入房间,视线锁定穿着白大褂的玛雅,朝她举起手里的证件:   “联邦搜查令。”   “女士,有人举报你们在进行非法人体实验,我们奉命前来清查。”   玛雅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你们来得可真及时啊,真不愧是国安理事会的精英部队。”   她踢了一脚地上的诺曼,朝着科尔森努努嘴:“喏,大Boss就在这里,过来把他抬走吧,小心别给他一把老骨头弄散架了。”   “如果奥斯本先生没有在暗中施加阻力,或许我们早就见面了,女士。”   娜塔莎不客气地回复,一挥手,身后的特工鱼贯而入。大部分特工背起了地上的民众,另有小部分呈包围趋势向着玛雅以及抱着诺曼的哈利逼近。   “小奥斯本先生,汉森女士,两位也得和我们走一趟,希望你们配合。”科尔森彬彬有礼地将自己的证件递到哈利面前,待哈利过目后,他身后的特工弯腰正准备抱起诺曼,却被哈利猛然避开。   特工一愣,下意识去摸腰间的手|枪,却被科尔森不动声色地制止。   他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小奥斯本先生,是哪里还有问题吗?” 第73章   “你们会怎么处置我父亲?”哈利收紧了揽着父亲肩膀的手指, 眼里闪过一丝警惕。   科尔森了然一笑,摆出一个安抚的姿势。他对哈利耐心地解释:“您父亲的处置后续将由神盾局与联邦审查会进行联合调查后再做决定。至于其他信息,可能暂时不方便与您透露, 但可以向您保证,我们会考虑您父亲的身体状况,绝不会进行逼讯。”   在哈利的默许下, 特工上前从他的怀里抱走了诺曼。   “那我们呢?”玛雅挥开特工的手, 上前一步,逼近科尔森。但她的目光却越过科尔森的肩膀, 直直对上托尼的眼睛:“你们会怎么处置我们?”   托尼之前游戏人间时, 玛雅恰好曾是他众多女伴之一, 某种程度上说,他们两也曾有一段时间“打得火热”。   而玛雅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人。尽管她和托尼已经许久未见,也曾听过他收心的新闻报道,但她不介意利用托尼对女人的心软以及两人曾经的“美好回忆”来换取优待的可能。   对上玛雅坚强中又带着几分脆弱的眼眸,托尼果然迟疑了一下。他纠结再三,还是冲着娜塔莎委婉示意:“她怀孕了,别告诉我神盾局会对孕妇下手。”   听见“怀孕”二字, 娜塔莎的眼里闪过一丝黯然,不过她很快调整好了表情,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了下来:“只要她配合, 神盾局不会为难她。”   玛雅松了一口气。   有了两个超级英雄的关照, 再加上肚子里的孩子,想必她的处境会好多。   如今诺曼昏迷, 玛雅得到了黑寡妇的关照, 神盾局的突破口只剩下了……   “等等!”   看到特工们上前毫不客气地摁住哈利的肩膀, 一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小蜘蛛突然急得大吼一声。   作为整个房间里最年幼的超级英雄,小蜘蛛甚至还只是复联的“预备役”,他在一干超级英雄和精英特工前本没有话语权。但看到哈利即将被带走,又想起曾经见识过的神盾局审讯手段,彼得再也顾不上谨慎,抬手射出一道蛛丝粘在哈利的肩膀上,微一用力,把他拉了回来。   哈利的脚步为之一顿。他转过身,静静地回望彼得,脸上疏忽浮现一个温柔却悲哀的笑容,轻轻劝道:“蜘蛛侠,谢谢你……但这就够了。”   “哈利!”彼得握住了哈利的肩膀,执著地不许他跟特工走。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两人身上,科尔森眯起眼睛,刻意问道:“小奥斯本先生,您认识蜘蛛侠?”   “哦,我们今天刚认识。他刚才救过我。”哈利语气平淡地回应,一抬眼,面无表情地和科尔森对视,故意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态度:“蜘蛛侠是实验的受害者,你没必要把他牵扯进来。”   科尔森一噎,和娜塔莎交换了一个目光——   “要不要和这小子说,我们早就知道蜘蛛侠的真实身份?甚至对他们之间那些青春爱情故事都了如指掌?”   “哦,你最好别,科尔森——没看到彼得现在护人心切吗?你要是惹怒了小奥斯本,他恐怕真的会上来给你点颜色瞧瞧……我可不想把缠满黏糊糊蛛丝的你抬上天空母舰。”   “好吧,那我就当不知道。少年呐……唉……”   ……   于是科尔森对着哈利扯出一个无辜的笑脸:“原来如此。那麻烦您让蜘蛛侠先生松开蛛丝吧?”   哈利轻轻拍了拍彼得握着自己肩膀的手,绿色的眼眸中,半是安抚半是恳求。   被这样目光刺痛,彼得只觉得胸口发闷,心中酸涩。他倔强地不肯松手,抬头望向斯塔克先生寻求帮助。   玛雅是这样,彼得又是这样。托尼摸了摸下巴,万分无奈。   但一个是自己睡的   女人,一个是自己捡的崽子,两个都不能抛下不管。更何况现在谁都看得出来,蜘蛛侠浑身紧绷,如果神盾局的人当着他的面强行绑走哈利,他怕不是要当场暴走——到时候还得想办法去神盾局捞彼得,而无论是亚历山大·皮尔斯还是尼克·弗瑞,哪个都不好应付。   托尼正在犯难之际,神眷突然开口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先给小奥斯本先生申请保释吧。”   “奥斯本集团现在不能没人。如今持股份额最大的两个董事都在这里,赛尔德先生短时间内不一定能清醒,如果小奥斯本先生也被限制人身自由,整个公司就无人把舵。”   “虽然奥斯本公司目前涉及的领域有所缩小,但这么大的集团若是骤然破产,依旧会对美国的金融业造成动荡……我想,联邦政府应该不希望看到金融危机再现吧。”   闻言,布鲁斯隐晦地望向神眷。托尼倒是大喇喇地坦率问了出来:“神眷,你怎么回对商业如此了解?你也喜欢投资?”   [温德尔]一怔,低头对上了小狐狸无辜的眼神,忍痛推锅:“是赛尔德先生教的。”   “哦……”托尼意味深长地应道,转头给了布鲁斯一个戏谑的目光,询问道:“蝙蝠侠,你觉得呢?”   蝙蝠侠并不接茬,就事论事,冷漠地回复:“保释可以,但小奥斯本必须接受监视。”   “我我我!我可以!”   看到大人们有松口的迹象,小蜘蛛激动地举起了手,积极自荐:“斯塔克先生,我可以负责监视哈利!24小时监视也没问题!”   托尼黑着脸看小蜘蛛一口一个“哈利”,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有特殊关系。这缺心眼的孩子光顾着像个小宝宝一样举手抢答,压根没留意到科尔森那一群神盾局特工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抿嘴偷笑。   “好吧,那就由你负责。”托尼揉了揉太阳穴,颇觉心累,他朝科尔森一抬下颌:“我回去跟弗瑞说。”   ……   安排完哈利等人的去处,室内终于只剩下了娜塔莎和几个超级英雄。她的目光从斯塔克身上划过,又依次扫过蝙蝠侠和超人,最终定格在抱着赛尔德的神眷身上。   “好了,各位先生们,”娜塔莎勾起红唇,“这里后续会由神盾局接管,大家不如先和我一起上天空母舰?尼克·弗瑞局长正在上面等你们。”   “哦,小娜,我是没问题,不过你得好好请请蝙蝠侠和神眷先生。”托尼吹了声口哨,挑起眉:“蝙蝠可是夜行动物,今天白天出现就够不可思议的了,你让他上天空母舰——说实在的,我可真担心他会在阳光下吱吱尖叫着冒出青烟。”   “至于神眷……”   托尼将看好戏的目光投向一旁:“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唰得一下就不见了,还给我留了个烂摊子,搞得我现在都还有心理阴影……小娜,你得好好看住神眷,别让他抱着我的小甜糕飞走了。”   接收到黑寡妇饶有兴致的目光,[温德尔]一脸汗颜,欲辩又止。   什么叫做留了烂摊子……自己明明是把卡尔顿当做线索留给托尼,希望他能够关注到奥斯本的实验。至于暴|乱和毒液,托尼那身战甲的肩膀上装着两个如此显眼的扩音器——但凡稍微熟悉点钢铁侠的人都能猜到那是一套□□生体战甲。他的安危哪里用得着人操心,更遑论留下心理阴影。   尽管腹诽不断,[温德尔]面上依旧保持着正经神色,朝着娜塔莎点点头:“我去。我不能放着温德尔不管。”   无论如何,只有让马甲接触到原身才能转移意识。现在人多眼杂,瞬移卡牌无法使用,更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贸然收回马甲,倒不如先上天空母舰等待机会,说不定还能打听些神盾局的内部消息。   看到神眷点头,众人将视线   集中在蝙蝠侠和超人身上。   克拉克率先举起了手,无辜道:“B急着过来,我只是送他一程,我还得回大都会上……上手接管正义联盟的一些事务。”   娜塔莎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超人的说法。早在她出发前,弗瑞就曾嘱咐,如果正义联盟的超人和蝙蝠侠不愿上舰,不必强留。神盾局暂无干涉正义联盟的想法和能力,不如让他们自由行动。   就在娜塔莎以为蝙蝠侠也会顺水推舟地拒绝之时,他却出人意料地一点头。   蝙蝠侠转身和超人交代了几句。   超人点点头,从墙上的洞口飞了出去。而蝙蝠侠一扬披风,朝娜塔莎点头示意,向着门口走去。   “喂,蝙蝠。”   待蝙蝠侠路过时,托尼环着手臂突然出声。   他似乎看出来了蝙蝠侠留下的原因,毫不客气地宣布主权:“这里可是纽约。”   “温德尔无论醒没醒,他都得和我呆一块——你别想把他带回哥谭!”   蝙蝠侠的脚步一滞。   他偏过头,回视托尼,语气喜怒不辨:   “呆一块?”   “我三天前就给你发了他的定位,但是你却只比我早到十分钟。”   “他神志不清,长着狐狸耳朵——这都是因为注射了「绝境奇迹α」。据我所知,这个试剂的原型就是你的「绝境病毒」,而我两年前就警告过你停止研究此类药剂。”   “他现在被一个能力未知立场不明的非人类抱在怀里,而你却只顾着和我纠缠他醒来后的去处……斯塔克,我们要算的账还有很多。”   托尼的神色随着蝙蝠侠毫不留情的指责逐渐变得僵硬和冰冷。他沉默片刻,突然冷笑一声:   “我现在倒是有些明白了,温德尔为什么宁可和一个陌生人谈恋爱,也不选你。”   “与其冲我发火,不如反省下你自己——三天前,是你自己在哥谭和他之间做了选择。” 第74章   直到天空母舰重新隐身启航, 钢铁侠和蝙蝠侠之间的气氛依旧剑拔弩张,十分僵硬。   小狐狸被娜塔莎带去做简单检查顺便接受投喂,剩下三人则被留在房间里等弗瑞。   托尼卸了战甲, 穿着T恤坐在一把转椅上,叼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钢笔,通过透明的玻璃幕墙俯视楼下在电脑面前忙碌的神盾局特工, 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而蝙蝠侠站在离托尼最远的窗口, 神色严肃阴沉,像是在思考什么, 俨然不想被人打扰。   唯有[温德尔]坐在两人之间的软垫沙发上, 盯着蝙蝠侠的背影, 和一搭没一搭地和995闲聊:   “995,你说……刚才蝙蝠侠那句‘三天前就给你发了他的定位’是什么意思?”   “亲亲,你是想问什么?”995有些不解:“你是想问蝙蝠侠怎么搞到了你的定位,还是想问他为什么会关注你?”   “都有,不过我更想知道后者的答案。”   [温德尔]的视线焦点不自觉地落在蝙蝠侠身后的黑色披风之上。尼龙材质的特殊记忆纤维柔软却挺括,细密的纹理厚重但不繁复,一如五年前披在温德尔身上的那条, 只一眼,就令自己无比安心。   “亲亲,蝙蝠侠控制狂的名头可是所有超英的共识啊!说真的,他无论监控谁都不值得惊讶。”   995不以为意:“更何况亲亲可是哥谭邻市布鲁德海文的著名人物, 他的前任罗宾——夜翼就在你的城市里活动, 他关注你可太正常不过了。”   “是吗?”[温德尔]有些犹疑,但995说的也不无道理。   “比起纠结蝙蝠侠的那句话, 我倒是更好奇斯塔克说的那句。”   995的语气陡然一转, 充满了诡异的兴奋:“他说——温德尔为什么宁可和一个陌生人谈恋爱, 也不选蝙蝠侠——亲亲,你不觉得这句话信息量很大吗?”   “995……”[温德尔]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自从上次毒液埃迪那回,他算是充分感受到了995的八卦之魂,尤其执著于各类八卦恋爱类的消息。   [温德尔]无奈解释道:“上次在中城,你不是也听到了吗——托尼和布鲁斯理解错了,竟然以为我的原身和马甲在谈恋爱。这都是误会!”   “可斯塔克为什么要拿蝙蝠侠和神眷马甲比,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亲亲?”一谈到这方面,995就兴致勃勃,堪称火眼金睛,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眼见温德尔一时语塞,他立刻抽丝剥茧,乘胜追击:   “亲亲,你想啊!如果不是蝙蝠侠也喜欢亲亲,斯塔克为什么要拿和亲亲谈恋爱的神眷举例?”   “而且亲亲,这个‘宁可’和‘也不选’就很灵性了,听起来就像是蝙蝠侠已经和你告白过,而且还被你拒绝了。”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若说995前面那句“蝙蝠侠喜欢自己”尚且令温德尔心神一震,那后面那句“告白且被拒”就让他哑然失笑,备感荒谬:   “995,你知道吗,上一次我和蝙蝠侠的单独会面还是在五年前。”   “他若是因为布鲁德海文,又或是因为夜翼而关注我,我的确会信。但若说他是因为私人情感而关注我——”[温德尔]望着蝙蝠侠冷峻的面容,无奈叹气:“你觉得,他真的会喜欢一个人吗?”   “就算有,按照蝙蝠侠对哥谭的执念,这个人恐怕也必须得是土生土长的哥谭人。”   ——比如布鲁斯·韦恩。   995沉默了一会,不甘心地强调:“亲亲,蝙蝠侠肯定对你有意思!他刚才抱着你原身的眼神就不对劲,还任由你又亲又啃……你没看到后面超人惊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   闻言,[温德尔]转头望向站在逆光中的蝙蝠侠。   阳光流淌在他黑色的盔甲上,为他冰冷的面容镀上了一层暖意。   不知为何,仅仅是看到那个黑色的身影,[温德尔]就感到奇异的平静。如同潮湿的雨天,午夜梦回之际,暖融融的被窝簇拥着身体,那种安心的感觉让[温德尔]的脸上不自觉地浮现轻浅笑意,他注视着蝙蝠侠,不自觉地轻轻叹道:“他本来就是个很温柔的人。”   “很温柔?你在说谁?”托尼不知道何时已经站到了[温德尔]的身边,他狐疑地顺着[温德尔]的目光望去,然后无语地看到了蝙蝠侠那张生人勿近的冰块脸。托尼一噎,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神情。   他一屁股坐到[温德尔]身旁,刻意扯着嗓子大声重复:“神眷,你刚刚是在说——蝙蝠侠很温柔?你的精神状况还正常吗,不会一会儿也长出一对狐狸耳朵吧? ”   这下就连蝙蝠侠都被吸引了目光。   他的视线缓缓定格在[温德尔]身上,朝着沙发走来。   “蝙蝠,干嘛?这里满员了,你去坐那张椅子!”托尼警觉地直起身,冲着蝙蝠侠努了努嘴,幼稚地开始赶人。   蝙蝠侠的视线从还能容纳五六个人的沙发空位上划过,沉默片刻,终于对着神眷开口:   “我们得谈谈。”   [温德尔]仰起头对上蝙蝠侠的目光,被人俯视的感觉颇有些令人不适。思索片刻,[温德尔]拍了拍身边的空位,邀请道:“可以请你坐下谈吗?”   坐在[温德尔]右侧的托尼臭着脸冷哼了一声,看着蝙蝠侠一拢披风,竟然真的坐到了神眷的左手边。他的手撑在自己大腿的战甲上,戴着头罩的脸侧向[温德尔]:   “神眷,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温德尔]沉思了几秒,还没来得及回复,就被托尼骤然打断。   “等等,我先插一嘴,你和他……”托尼他点了点神眷,又指向蝙蝠侠,目光充满审视和疑问:“之前认识吗?”   神眷顿了顿,摇了摇头。   “Sir,根据检测,我有必要提醒您,神眷先生在撒谎。”贾维斯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谢谢你,老贾。”   托尼一摊手,冲着神眷和蝙蝠侠挑起眉,脸上的好奇之色越浓,堪称兴致盎然地凑近神眷,饶有兴致地打量他如同蝶翼般微微颤抖的银色睫羽,八卦地问道:“你认识蝙蝠侠,什么时候的事?怎么认识的?”   “不就是人工智能吗?竟然敢在本系统面前卖弄!”   在自己的领域被贾维斯冒犯,995气得像是炸了毛的猫,扑在面板上输入了一串指令,得意地回复[温德尔]:“本系统已经帮亲亲设置了反贾维斯模块,他休想再监测神眷马甲的数据!”   有了995的辅助,[温德尔]无疑轻松许多。他定了定心,镇定自若地回复:“我之前曾听说过蝙蝠侠的事迹,并为之深感敬佩。”   托尼一脸不信,打了个响指:“老贾?”   “Sir,根据检测,神眷先生并未撒谎。”   托尼:?   趁着托尼震惊之际,[温德尔]终于得空回复蝙蝠侠的问题。   他侧过头,对上蝙蝠侠的视线——他的眼眸如同月光下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但正是这样平静的目光,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威慑力,不知道每夜有多少个哥谭罪犯在这对眼眸的注视中将自己的罪过供认不讳。   恐怕很难有人在蝙蝠侠的直视中不感到畏惧,甚至就连蝙蝠侠自己也做好了神眷偏头或者回避的准备。   令人诧异的是,神眷在蝙蝠侠的目光下,脸上竟然流露出一种恍惚的怀念之色,肢体语言十分放   松,甚至比刚才应付托尼都要来得更加自如。   在这样的目光中,不知为何,[温德尔]忘却了刚才想好的借口,坦诚相告:   “之所以出现在那里,是因为我一直在追查奥斯本实验的线索。上次我从卡尔顿实验员那儿得到了实验室相关的信息,今天就是为了销毁「绝境奇迹α」的所有成品而来。人类进化不能依赖于药物作用,奥斯本的药剂决不可以在市场上流通。”   与托尼对贾维斯的依赖不同,蝙蝠侠被誉为世界第一侦探靠得是他自己的经验。他的目光就是最好的测谎仪和分析器,谎言与诡计,在他的眼里无所遁寻。所以他不得不承认,神眷并未撒谎。   他真的是为「绝境奇迹α」而来。   但这个结论,却莫名地令蝙蝠侠感到愤怒和痛心。   温德尔将神眷视为自己半身,神眷对他的感情又有多深呢?   听蜘蛛侠说,神眷是在温德尔昏迷之后才出现的。若是神眷能快上一步,温德尔或许就不用注射「绝境奇迹α」,更不需要饿到抱着一条蜥蜴尾巴充饥。   温德尔爱着神眷,言辞之间对他都是纯然的信任与依赖。   那神眷呢?他也同样地爱着温德尔吗?他们之间的感情,真的平等吗?   ……   “啊,真高兴看到你们相谈甚欢。”   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光头突然走进了房间。他步伐稳重,带着迫人的气势。左眼覆着一个眼罩,眼罩上侧露出来的皮肤上犹有三道被利爪划伤的狰狞瘢痕,看上去有些可怖。   无视室内奇怪的气氛,他朝三人笑了笑,露出了一口白得醒目的牙齿,一般人做出来会显得憨傻的表情却恰到好处地冲淡了他脸上军人的煞气,让他看上去威严又不失和蔼。   “尼克·弗瑞,神盾局现任局长。”   他一边自我介绍,一边坐到了刚才托尼坐过的转椅上。轻轻蹬了一脚,椅子就载着他不偏不倚地滑到了三人的正对面:   “蝙蝠侠,神眷,很高兴见到你们。”   “少说点套话吧,弗瑞。”托尼压根没有给弗瑞留面子的意思,他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将弗瑞的一长串寒暄堵了回去:“快点进入正题——你把我们留下来,到底想说什么?”   “别急,托尼。”弗瑞做出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从风衣里掏出一本报告单模样的纸张,递给了最旁边的蝙蝠侠:“或许你们想先看下赛尔德的体检报告?”   蝙蝠侠一目十行地把报告单上的所有信息记在了脑海中,他顺手将单子转递给了一旁眼巴巴的神眷。   [温德尔]拿到了自己身体的报告单,还只看了四行,就被995催促转递单子:“亲亲,我已经复制了,一会儿你拿面板看。刚才蝙蝠侠看了七秒,你要是盯太久,会显得格格不入。快把单子给斯塔克!”   在995“不蒸馒头争口气”的强烈要求下,[温德尔]看到第六秒就被迫递出了单子。   [温德尔]捏着薄薄的纸张,将它转递到自己右侧的托尼面前。   托尼行云流水地伸手接过,低头读了起来。   七秒后,他将报告单放到一旁,抬起头。   “弗瑞,你为什么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托尼拧起眉,弗瑞那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自己,让人不由毛骨悚然:“先说好,我不会把绝境病□□交给神盾局,你别打它的注意。”   “这个我们可以之后再商议。”   弗瑞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指了指托尼手边的报告单,眼神复杂:   “托尼,你终于改掉老毛病了……你现在能从别人手里接东西了吗?” 第75章   托尼自己也愣住了, 眼底惊异与迷茫交织。   他的手轻轻搭在身侧的报告单上,摩挲着纸张表面粗糙的颗粒,一副恍惚的样子,似乎就连托尼自己都没搞清楚, 刚才报告单究竟是怎么出现在自己手上的。   “再试一次。”   弗瑞不愧是实干派, 眼里闪过一道深思, 随即拍板用事实来说话。他抬手从托尼的手下抽回了报告单,抖了抖, 再次将它郑重其事地递向托尼, 嘴里还不忘提醒:“接着, 托尼。”   托尼看着递到面前的报告单, 迟疑地抬起了手,试探性地做出了一个“接取”的动作。   就在指尖即将触上纸张之际,托尼突然毫无征兆地蜷起了手指。在众人的注视里,他抿了抿嘴, 强迫自己重新舒展手指,再次向报告单进发。但平时灵活掌控零件和键盘的手指此刻像是有了自己的独立意识,坚决反对大脑中枢传达的指令。   手掌在空中停滞,手指数次伸展蜷缩,最后还是猛然复归于拳,擦着报告单滑落。   “不行!”   托尼飞快地收回了手,脸上明晃晃写满了对弗瑞手上报告单的排斥。托尼摇摇头, 给自己找借口:“刚才肯定是我分神时出现的偶然情况。”   “哦, 那让神眷再试一回吧。”弗瑞显然没那么容易死心, 他将报告单转而递给了[温德尔], 示意他再给托尼递一回。   见弗瑞看好戏表情下隐含的强硬, [温德尔]只好无奈地从弗瑞手里抽过报告单, 颇为随意地转手递到托尼的面前:“给。”   托尼沉默了片刻,抬起手,指尖缓缓向报告单靠近。   众目睽睽之下,手指这次堪称行云流水地成功搭上了纸张的边缘。托尼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手,他的手像是决心给大脑一个惊吓,在托尼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没有一丝犹豫地从神眷手里接过了纸张,快准狠地将报告单递到了身体主人的面前。   “这不可能!”   回过神来的托尼丢掉了报告单,看向神眷的眼神里甚至带上了一丝莫名的惊恐。   自从父母去世之后,托尼就莫名其妙有了强迫性精神洁癖,发自内心抵触从他人手里接东西。在神眷之前,唯二能直接给他递东西的人只有他的爱人佩珀和早就视为家人的温德尔,其余的人,即便是复联生死相交的队友,又或是相识多年的挚友哈皮和罗德,他都无法跨越心理障碍,从他们的手上直接接过任何物品。   托尼的神色终于变得严肃。   他像是第一次见到神眷般,眼里充满了警惕:“你到底是什么人?”   “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钢铁侠。”   这次居然是蝙蝠侠出言打断了托尼的追问。   他刚才不发一言地看完了全程,将所有的细节都刻入了大脑。和托尼一样,他对神秘的神眷充满了疑问。更何况他的掌控欲比托尼更为强烈,对于如同一团迷雾的神眷,他实际上比任何人都更难忍受这种未知。   但眼下,温德尔的情况才是重中之重。   一番天人交战,对温德尔的关切最终还是令蝙蝠侠忍下探究的欲望,选择把话题拉回到报告单上:   “你们给赛尔德注射的「绝境病毒-A」是什么?”蝙蝠侠目光森冷地审视着弗瑞,语气是不加掩饰地严厉和质问:“奥斯本给温德尔注射了「绝境奇迹α」,你们神盾局为何又给他注射新的病毒?”   “你们想对赛尔德做什么?”   弗瑞不愧是饱经世故的神盾局局长,在蝙蝠侠充满威慑力的目光中,他依旧十分镇定,冷静的解释道:“给赛尔德先生注射「绝境病毒-A」是托尼应允的。事实上,这个针剂也是他提供的。”   弗瑞望向托尼,示意他最好还是亲自和   蝙蝠侠解释。   “嗯,是我签的字。”托尼毫不犹豫地点头承认。   “「绝境病毒-A」是基于绝境病毒研发的解毒剂,A就是Antidote(解药),和那个α只是名字类似,用途恰好完全相反。「绝境病毒-A」主要用于恢复诺曼实验室里那些接受注射的失败品。通过改变分子结构实行细胞转换,将那些变异的细胞再次扭转恢复成注射前的模样。”   “可报告单上写的是,接受注射后,赛尔德情况并未好转。这又如何解释?”   ……   在蝙蝠侠和托尼对峙期间,995将面板再一次展开在[温德尔]面前,面板上的文字赫然是刚才他没有看完的报告单信息:   【观察情况:接受注射后,尚未观测到不良反应。但注射体的狐耳与狐尾形态皆未发生改变,且精神状态依旧保持异常,无法正常交流。疑似药剂失效。】   【补充情况:经检验,药剂性能正常。未起效原因正在紧急排查中。】   995看着激烈争论的托尼和蝙蝠侠,悄悄和[温德尔]解释原因:“亲亲注射的「绝境奇迹α」实际是完美的成品,只要亲亲的意识回到自己体内,就能自如地收放动物特征。”   “有了狐狸基因的加成,会大大强化亲亲原身的速度、力量、耐力等性能,对亲亲来说,也算是利大于弊。”   “不过亲亲要是实在不喜欢小狐狸,也有办法。虽然言灵不能对自身起效,但斯塔克的解毒剂实际上是有用的。只是神盾局给小狐狸注射的剂量是针对实验失败品的,剂量不够,所以效力有限。如果想让小狐狸完全恢复,只要再补两针就行。”   “那就留着吧。”[温德尔]立刻拍板道。   温德尔原身的武力值本就是他的心病所在,后来虽然有了【无师自通】与【好姑娘】,算是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远程的短板,但近身的防护任显不足。   诺曼居心不良,想借「绝境奇迹α」摧毁温德尔,却没想到反而帮了自己一把——小狐狸的战斗力和敏捷性温德尔可是看在眼里,强化之后的身体再配合格斗术的训练,正好完美弥补了短板。   这边[温德尔]和995正在美滋滋地畅想未来,那边蝙蝠侠却突然起身,中断了商议。   他冷冷俯视着坐在沙发上的托尼,语气无可商榷:“我不同意给温德尔注射第二针。”   “你不同意?”   托尼显然被蝙蝠侠的语气激得有些火气上头,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   托尼也“蹭”得站了起来,焦糖般的棕色眼眸里没有一丝笑意,挑起眉,嘴角刻意弯成讥讽的弧度,嘲弄道:   “你是温德尔什么人?”   “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   像是被这两个问题问倒了,蝙蝠侠骤然陷入了沉默,露在头套外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他黑色披风之下的拳头悄然握紧,方才还如宁静湖面的眼眸陡然掀起滔天巨浪。   眼见气氛再一次剑拔弩张,而弗瑞却端坐在椅子上岿然不动。   他就像站在手术室外的医生,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无动于衷地看着病人家属们争吵——反正他只等一个最终结果,至于家属们究竟是如何商议,他对此漠不关心。   眼见蝙蝠侠和钢铁侠越吵越激烈,无奈之下,作为被争论的对象——[温德尔]自己只好主动站起来,插在托尼和蝙蝠侠之间斡旋局面。   斟酌了一秒,比起多年未见的蝙蝠侠,[温德尔]觉得更有把握说服托尼,于是他抢先一步挡在了蝙蝠侠前面,面朝托尼,缓和气氛道:   “如果你们想治愈赛尔德先生,我可以帮忙。”   托尼马上反应过来了——面前的英雄可是凭借着出神入化的治愈术出名,更何况彼得告   诉自己,他曾亲眼目睹神眷一秒治愈所有的志愿者。治愈温德尔对神眷而言,恐怕也不过举手之劳。   这么一想,托尼立刻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容,拍了拍神眷的肩膀,鼓励道:“那就交给你了!”   弗瑞以为大家已经做完决定,他两手在腿上一撑,就准备起身。   就在此时,神眷背后传来一道冷如寒冰的声音,毫不留情地指责道:   “斯塔克,你真的放心让他来?”   弗瑞面不改色地坐了回去。   他双手交叉,安详地合于胸前,继续做一个尽职尽责的旁观者。   “我不像你,疑神疑鬼。”   虽然对自己可以从神眷手里毫无障碍地接东西感到疑惑。但相比布鲁斯,托尼对神眷明显更为了解。这不仅是因他曾亲自与神眷打过照面,更因为托尼有蜘蛛侠这个“小线人”。   彼得和神眷共事了好几次。   在彼得的口中,神眷是个善良,甚至有些单纯的英雄。虽然至今为止大家都还没调查清楚神眷的背景,甚至对其能力也未了解完全,但从神眷救下坠楼小女孩开始,到他参与营救大都会绑架案,再到如今他现身纽约的整个过程中,神眷都未曾出现任何不良消息。   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已经放话相信神眷,托尼断不会中途改变主意。于是他毅然地和神眷站到了统一战线,甚至“好心”地代替神眷对蝙蝠侠发起冲锋,毫不留情地对给予暴击:   “神眷可是温德尔亲口承认的半身,是温德尔的对象。人家救自己男朋友,轮得到你这个外人来反对?”   [温德尔]瞳孔狂颤,下意识转头去看弗瑞的表情。   果不其然,弗瑞也是一副吃到瓜了的震惊表情。他眯着眼睛,视线在三人之间来回扫视,看上去正在思索着什么。   就像夹杂着西伯利亚冰雪的冷风突然破窗而入,吹进了天空母舰的室内,[温德尔]突然感到身后传来阵阵凛冽的寒气,令人鸡皮疙瘩直竖。   被这阵凉意所激,[温德尔]突然想到——   虽然身份不对,但这也是个澄清的好机会!   恋情总是需要双方共同否认才有信服力,不如就先从神眷开始……   这么一想,[温德尔]赶紧摆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态度郑重,言辞恳切地回复:   “斯塔克先生,请你不要传播谣言。”   “我和赛尔德先生之间不存在恋情关系,我们只是彼此信赖的好朋友。很感谢赛尔德先生一直以来对我的关照和帮助,如果这次能够帮到他,这是我的荣幸。”   托尼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他欲言又止片刻,摸摸下巴,突兀问道:“温德尔还教你这种应付媒体的社交辞令?”   弗瑞刚才还充满深意的眼神此刻也有些呆滞,整个脑袋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煮过头的卤蛋。   四人里,唯有蝙蝠侠脸色铁青。   他上前一步,低沉沙哑的喉癌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愠怒,厉声逼问道:   “你不喜欢他?”   “你——在玩弄他的感情?!” 第76章   托尼下意识上前一步将神眷拉到自己身后。   等做完了这一切, 迎上蝙蝠侠隐忍着怒火的眼眸,托尼才如梦初醒自己刚才干了什么。他低头盯着自己刚才去拉神眷的右手看了几秒,又回头看了一眼神眷, 眼里也浮现出迷茫之色:“我……”   “你下意识地想要保护神眷。”蝙蝠侠冷冷接话, 帮托尼续上了后半句。   “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Sir, 经检测, 您的生理状况良好,除了睡眠不足,暂未检测到有其他精神方面的干扰。”   “根据动作速度、运动弧度以及握力大小综合判断, 该动作并非第一次出现。最近一次出现在科勒尔的晚宴上, 当时您帮赛尔德先生解围时,用了同样的运动模式将他拉到了您的身后。”   “再上一次呢?”弗瑞突然插话。   “再上一次是Sir在布鲁德海文帮赛尔德先生抵挡攻击。”   托尼的脸上写满了荒谬, 质问自己的管家:“老贾, 你是说, 我把神眷当成了温德尔?”   “从您下意识反应来判断, 的确如此。”   ……   三人的目光再一次集中到[温德尔]的脸上。   弗瑞望着神眷, 默默在心底将他的监视级别提升至最高等。   他像是一团清晨升起的朝雾, 美轮美奂, 超凡脱俗,别说赛尔德对他深信不疑, 就连弗瑞也很难对神眷心生反感。   但他圣洁羽翼的阴影下,到底会是同样纯洁无瑕的圣地,还是一片早已腐烂的血肉?   毕竟,上一个在人间赫赫有名的天使, 还是天使长加百列。   而他, 又或者她——直至今日, 还没人能弄明白加百列的性别, 但他一现世,就试图制造一场末世浩劫,用血腥残暴拷打人性,打着为上帝筛选天国子民的旗号进行大肆屠杀。若不是正联找来了那个法师康斯坦丁,或许现在半个美国都已经沦陷成了人间地狱。   ——那么神眷呢?他和加百列,会是一丘之貉吗?   蝙蝠侠与弗瑞的想法大同小异。   除了疑虑之外,他还更为在乎神眷和温德尔的关系——他靠近温德尔,吸引温德尔的爱慕,究竟是为了什么?   三人中,唯有托尼对神眷是纯然的好奇。   身体本能不会骗人。无论是下意识从神眷手里接过报告单,亦或者在蝙蝠侠刁难时把神眷拉到自己身后,这无不说明自己的身体对神眷有着下意识的亲近之感,更为奇妙的是,这种感觉和自己对温德尔的感受相差无几。   正因如此,托尼就算不敢百分百肯定,至少也有百分之九十相信神眷的立场应当不存在争议,剩下的百分之十则取决于神眷和温德尔之间的关系。   从中城高中回家后,托尼靠着“小甜糕恋爱,心碎老父亲泪洒当场”的理由获得了小辣椒难得温柔的安慰。   躺在佩珀的怀里,享受着纤纤玉指的抚摸,托尼闷声闷气地讲述自己今天的“心碎”经历,当然,也不忘趁机取笑另一位心碎男嘉宾——布鲁斯·韦恩。   小辣椒听完后,不仅没有担心或好奇温德尔那个神秘的恋爱对象,反而笑着肯定温德尔绝对没有恋爱,甚至还反劝托尼多多留意警惕那位“心碎男嘉宾”——比起神眷,布鲁斯看起来倒更像是会把小甜糕拐回韦恩庄园的人。   虽然至今无法用科学合理解释女性第六感,但判断恋情这种事,依照托尼与历任女伴的交往经验来看,还是得听女人的。她们永远能在托尼还一脸懵逼的时候,就轻而易举地洞穿宴会中各种秘而不宣的关系。   所以当神眷刚才否认和温德尔的恋情,比起其他两人,唯有托尼有种“果然如此”的诡异满足感。在对女人直觉的   敬佩之余,依照佩珀剩下的判断,他的心里还下意识升起了对布鲁斯·韦恩——也就是蝙蝠侠的警惕。   三人脑中思绪千回百转,但现实不过过去短短几秒。   [温德尔]对上蝙蝠侠审视的目光,不知怎的,脑子一抽,脱口而出:   “我没有玩弄赛尔德先生的感情,等他醒来后,你可以自己去问他。”   “我倒是想问下您——您和布鲁斯·韦恩是什么关系?”   ……   [温德尔]的话堪称石破天惊。   房间里气氛瞬间凝滞,所有人下意识打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   托尼早就对蝙蝠侠真实身份了如指掌,弗瑞对此也早有猜测——但唯独神眷不应该知道!   蝙蝠侠和神眷对视许久,对托尼和弗瑞说道:“让我和神眷单独谈谈。”   “好的,不过请尽快。赛尔德先生还在等神眷先生前去救治。”   弗瑞配合地起身,示意托尼跟着自己一起出去:“五分钟,五分钟后我们就回来。”   托尼难得没有反对,只是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冲着蝙蝠侠比了个“别为难他”的口型。   蝙蝠侠将口型看在眼里,但他既没有反对,也没有点头应允。   房间门再一次关上。   就在[温德尔]纠结着如何开口,蝙蝠侠率先抬手示意他先别说话。   他从腰间的万能腰带里取出了一个飞盘状的器械,在金属的底部轻按一下,飞盘就自动浮了起来,在空中盘旋了几圈,随即吸附到了房间隐蔽角落处的一个监控器上。一声滴响之后,监控器上面的红灯骤然熄灭。   做完这一系列操作,蝙蝠侠才终于抬头望向[温德尔],示意他可以开口。   [温德尔]的眼里闪过一丝尴尬。   刚才那句质问脱口而出之后,[温德尔]顿时一阵懊悔。   就连他自己都没搞明白,为什么要突然提到布鲁斯。而更令[温德尔]感到惊恐的是,冷静下来之后,他的心头居然浮现一丝莫名的酸涩,甚至还夹杂着一缕对蝙蝠侠的莫名怨怼和责怪——就好像想要质问蝙蝠侠,为什么不相信自己,又为什么会和布鲁斯在一起。   在蝙蝠侠检查室内监控的同时,[温德尔]在抓紧时间剖析自己心里那莫名其妙的委屈感。思索了半天,他不得不承认——他居然真的对布鲁斯和蝙蝠侠的关系十分介怀。   而这种介怀,早就深埋心底多时。   上次在中城高中,温德尔就曾追问过布鲁斯和蝙蝠侠的关系。当时的温德尔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私心,直到今天遇到蝙蝠侠,他将同样的问题脱口而出,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竟然真的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心存芥蒂。   自己究竟是在介怀什么?   ——到底是为蝙蝠侠拐走自己挚友而心存不满,还是对布鲁斯有了蝙蝠侠,却还有与其他英雄暧昧不清的贪婪而感到失望?   当初追问布鲁斯尤嫌不够,今天自己又到底想从蝙蝠侠嘴里听到什么答案?   ——他们彼此相爱,还是他们从未相爱?   ……   [温德尔]一直都知道,未被表达的情绪永远都不会消失。它们只是被活埋了,有朝一日会以更丑恶的方式爆发出来,只是他未曾料到,那些隐晦的念头竟然会选择在此刻如泉喷涌。「1」   一时之间,他思绪万千,心烦意乱,根本顾不上对面还站着等待回应的蝙蝠侠。   时间紧张,而神眷陷入了莫名其妙的沉默。蝙蝠侠心下不耐,行动间不自觉地带上了迫人的审讯气势,朝着神眷大步走去。   [温德尔]还没反应过来,眼见蝙蝠侠突然靠近,惊吓之余,下意识连连后退。   两人一个持续   逼近,一个接连后退。   直到[温德尔]背部撞上玻璃墙被迫停下,这场你退我进的戏码才算告一段落。   [温德尔]惊惶地抬眸,声音不自觉带出一丝微妙的颤抖:“蝙蝠侠……你想干什么?!”   “把你刚才的问题重复一遍。”蝙蝠侠淡淡望了神眷一眼。   “额……我想知道,你和布鲁斯·韦恩是什么关系?”[温德尔]皱着眉回忆,干巴巴地将问题重复了一遍。   若说刚才神眷发问的语气是愤慨居多,听上去就像是在逼问蝙蝠侠承认自己的身份,那他现在的语气则明显虚弱不少,更像是警惕中夹杂着一丝疑问。   ——神眷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只一句,蝙蝠侠就已做出了判断。   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是秘密,蝙蝠侠身上的冷意顿时散去不少。但他依旧不打算回答神眷的问题,只是语气平淡地反问:   “你追问我和韦恩关系的理由是什么?”   “我和你之前从未见面,那就是你认识布鲁斯·韦恩?”   在蝙蝠侠的注视里,[温德尔]再次陷入沉默。   眼见神眷垂下眼帘再次消极应对,蝙蝠侠觉得自己有必要使用一些手段来推动谈话进度。考虑到神眷尚且还是个英雄,而且能力神秘,暴力审讯恐怕会适得其反。那么,就只剩下心理压迫——   “Talk!”   [温德尔]被耳畔的巨响惊醒。   刚回过神,[温德尔]就发现蝙蝠侠“咚”得一拳锤在自己的耳畔,而他冷峻的面容骤然逼近,距离自己不到一尺,蓝眸似漩涡似深渊,如同瞄准猎物的枪口,带着令人头脑空白的压迫感。   不知为何,[温德尔]下意识侧头躲过了蝙蝠侠的目光,抬手想要将蝙蝠侠和自己隔开,指尖才触上冰冷的凯夫拉又倏忽收回,尴尬地举在空中,却不敢再真的触上胸口的黑色蝙蝠标记。   “说、说什么?”   “你怎么会认识布鲁斯·韦恩?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温德尔]的脑子在一连串的逼问下已然是一团浆糊,他压根忘记了应该由蝙蝠侠先回答自己的问题。如今被迫困在蝙蝠侠的掣肘中,他进退不得,满脑子还是对布鲁斯和蝙蝠侠恋爱关系的思考,心慌意乱之下,又逢蝙蝠侠厉声逼问,下意识把萦绕在脑海里的关键词脱口而出:   “恋爱!”   “什么?”   这个回答似乎也超出了蝙蝠侠的认知。或是疑心自己听错了词语,又或是觉得现在逼问的效果还不够令人满意,蝙蝠侠缓缓压低了脑袋,越发凑近神眷的面容,盯着他如银蝶般翻飞颤抖的睫毛,压低了嗓音追问:   “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和布鲁斯·韦恩谈恋爱!”   已然崩溃的[温德尔]口不择言,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猝不及防被人告白的布鲁斯本人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门口赫然传来三道响亮的抽气声。   对上托尼、弗瑞以及娜塔莎的视线。[温德尔]绝望地闭上眼睛——   算了,毁灭吧! 第77章   “老贾, 你录下来了吗?”   “抱歉,Sir,房间里有大功率信号屏蔽器, 我无法进行录制。”   “好吧……这可真是劲爆的消息, 应该录下来给温德尔看看的。”托尼遗憾地耸耸肩,转而朝娜塔莎摊开手:“我都说了, 神眷和温德尔没可能。”   娜塔莎淡淡扫了一眼不着调的托尼,转过头, 看着还保持着壁咚姿势的两个超级英雄, 无奈地伸手点了点他们的背后,提醒道:   “后面可是玻璃幕墙,下面是天空母舰的中央操作室。你们刚才搞出来的那声巨响,让底下的特工按了紧急按钮。”   “如果你们想聊私人话题, 其实没必要弄出这么大阵仗——母舰上设有专门的隔音包厢, 可以提供给员工发泄情绪或者谈恋爱……总之, 你们现在可以过来了吗?底下应该聚了不少人在抬头看呢。”   [温德尔]下意识低头——正如娜塔莎所说,底下散落着数个操作台, 而原本应该在操作台前专心工作的特工们此刻都围在房间的正下方,仰着脖子张望透明玻璃墙前的神眷和蝙蝠侠。   虽然玻璃墙的隔音很好, 特工们并不知道两位英雄究竟在谈什么,比起荒谬的真相, 大多数人都更相信两位英雄可能是因为公事起了争执。   奈何蝙蝠侠和神眷两人都是备受关注的超人气英雄。   一个是复联最大竞争对手正义联盟的顾问, 一个是资料稀少呼声极高的神秘新英雄,无论他们中的哪一个单独出现,都会引起所有人的重视, 而现在, 他们不仅同时现身于神盾局的地盘, 彼此还起了冲突——这谁能不看热闹?就算特工们没有想要摸鱼的私心,也有必要为神盾局留意英雄之间的关系!   特工们脸上或兴奋或好奇或警惕的表情被蝙蝠侠和[温德尔]一览无余。   僵硬了一瞬,蝙蝠侠干脆利落地抽回了手。而[温德尔]也从玻璃墙上一跃而起,大步向门口走去,毫不掩饰自己想要离开这个社死之地的迫切心情。   “一样。”   垂手站在原地的蝙蝠侠突然开口,令步履匆匆的[温德尔]突然一滞。他迟疑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为了避嫌,眼神却谨慎地停留在距离蝙蝠侠一米远的地方,不肯再与之对视。   “什么?”[温德尔]有些疑惑地反问。   “我和布鲁斯·韦恩的关系,就像你与温德尔·赛尔德的关系一样。”蝙蝠侠难得耐心地把整句话重复了一遍。   听到这个答案,不知为何,[温德尔]突然有些想笑。   这一切实在是太过荒谬,以至于他难以控制自己的表情。   在中城高中,温德尔对布鲁斯说:“我和神眷的关系非同寻常,就像你和蝙蝠侠的关系。”   而今天,蝙蝠侠对神眷说:“我和布鲁斯·韦恩的关系,就像你与温德尔·赛尔德的关系一样。”   可笑的是,蝙蝠侠他根本不明白。   这是两对截然不同的关系。   神眷就是温德尔,温德尔就是神眷。   除却作为掩饰的资助关系和好友关系,两者根本就是同一个人。所以无论温德尔说神眷是自己的半身,又或者神眷澄清或拒绝温德尔的爱慕,都不过是逢场作戏,不存在所谓的伤害与玩弄。   那么蝙蝠侠和布鲁斯呢?   怎么,他们也是一人双角吗?   ——蝙蝠侠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他只是拿神眷刚才说的话来应付自己。   [温德尔]实在想笑,嘴里却都是苦涩的滋味。   蝙蝠侠难得如此平心静气地耐心解释。他的目光一直落在神眷的侧脸上,因此没有错过神眷嘴角那抹嘲讽的笑意。   容不得他深思   ,神眷就像是心灰意懒一般,重新转过身,毫无留恋地擦着托尼的肩膀走出了房间。   “哇哦,你们聊了什么?”托尼探出头,望着神眷远去的背影,又把头扭了回来,冲沉默的蝙蝠侠一挑眉:“你把他气走了。”   “不过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蝙蝠。”托尼有些幸灾乐祸,觉得又可以把神眷加入复联的计划提上日程了:“你总能轻而易举地把所有好脾气的人惹怒,不是吗?”——比如说超人啊,再比如说夜翼啊……   “好了,托尼。”娜塔莎打断了托尼的讽刺。她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就好像她刚进入房间,对刚才的争端一无所知。她对站在远处的蝙蝠侠抬手示意,邀请道:“或许您也想去看看赛尔德先生?”   ……   [温德尔]负气离开房间后,刚过拐角,就遇到了科尔森。科尔森堪称热情地为[温德尔]引路,带他来到自己原身所在的房间。   小狐狸正抱着一堆高能量甜点大快朵颐,看到[温德尔]进来,他眼睛一亮,张开双手就想扑进[温德尔]的怀抱。   看着刚才护食到炸毛的小狐狸居然把手里的纸杯蛋糕递到神眷嘴边,科尔森深觉自己被嫌弃了。强忍心碎,科尔森彬彬有礼地站在两人一米远的地方,尽职尽责地询问:   “神眷先生,请问您一会儿治愈赛尔德先生时,是否还需要其他帮助?”   [温德尔]一边把几乎快糊到自己的脸上的奶油蛋糕轻轻挡下,反送回小狐狸的嘴边,一边朝着科尔森点头示意:   “不需要,但请把所有的监控设备关掉,房间里只留我和赛尔德先生即可。”   “除此之外,麻烦您转告弗瑞局长——治愈结束后,我会立刻离开。”   “这……”科尔森露出了一个为难的表情:“请问您是有什么急事吗?如果可以的话,神盾局还希望您接下来抽空参与对诺曼·奥斯本的审讯。”   “不必了。”[温德尔]微笑拒绝:“我相信神盾局可以处理好后续。”   “那好吧……”科尔森短暂地停顿了几秒,突然问道:“容我冒犯,请问您急于离开的原因,和蝙蝠侠先生有关吗?”   他点了点自己右耳上的黑色耳麦解释道:“娜塔莎特工进去之后,我就能听到你们的谈话……这也就是您恰好会在走廊拐角处遇到我的原因,我一直等在那里。”   “嘤嘤?”[温德尔]突然停顿的手臂令张开嘴的小狐狸久久等不到美食,他疑惑地抬起头,尾巴不满地轻轻拍打着[温德尔]的大腿,示意他继续。   [温德尔]揉了揉小狐狸的尾巴,再次将蛋糕喂到小狐狸的嘴里。   既然特工之间的耳麦与话筒是彼此关联的,想必另一边的娜塔莎等人此刻也正在旁听科尔森与神眷的谈话。面对经验丰富的特工,一昧否认反而会加重他们的疑心,于是[温德尔]只好坦率地承认:   “有些关系,但最主要的原因并不是他。我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处理,恐怕无法在此久留。”   科尔森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他并没有继续追问温德尔要去哪里,只是带着友好的微笑说道:“那祝您万事顺利。”   处理完室内的监控,科尔森退出房间,即将关上房门之际,他像是心血来潮,复又探出了脑袋,不好意思地问道:“我很喜欢你,我能问问……之后可以通过推特联系您吗?您……会看自己的账号吧?”   [温德尔]一怔,随即想起自己让艾伦帮忙注册神眷推特的事,不由哑然失笑:“当然可以,我会回关你的。”   科尔森带着欣喜的表情关上了门,转身之后,他伸手摁上耳麦:   “娜塔莎,你听到了。”   “嗯,不过他注册到现在,只发过一条\'大家好\',也没有任何浏览   记录。我会让信息部的特工持续监视……拿你的账号去关注他?”   “可我账号上都是对队长推特的转发!”   “那你就两个一起粉吧。”   ……   室内,经995检测确认所有监视系统都已经关闭之后,温德尔终于顺利回到了自己的体内。但为了保险起见,他依旧将神眷马甲放在自己身边,令他闭目站在原地。   本以为很难适应多出来的动物器官,但没想到才睁开眼睛,温德尔就熟练地控制着尾巴将餐车从自己面前推开,推动的力度也相当精妙,恰到好处地让餐车贴着墙角停下又没有真的撞上墙壁。   灵活的大尾巴就像多出来的一只手,不仅力量强悍,还不失精巧。   除此之外,温德尔感觉自己的听力也敏锐了数倍不止。属于人类的耳朵依旧在脸颊两侧,可以正常听见声音,但脑袋上毛绒绒的狐耳也绝非装饰,只要自己心念一动,就能够清晰地捕捉到房间各处的细微动静,就像是一个天然的收音器,就算是隔着墙,温德尔也可以听见墙外特工们的谈话声。   最令温德尔满意的是,正如995所说,只要温德尔念头一动,狐耳和尾巴就瞬间没入了身体之中,脑袋与尾椎都没有留下任何破绽,看上去就是完全正常的人类,和以前别无二致。但尽管隐去了狐狸的特征,狐狸的力量、敏捷、速度依旧留存,只是听力、平衡性等较为依赖狐狸器官的功能会有所削弱。   房间地方狭小,没有足够的空间和器械检测自身的实力,温德尔决定回家之后再另找场地进行身体数据的记录。   趁此刻无人打扰,995提议申请结算,温德尔自然是应允。   这次主系统的反馈也一如既往地迅速,面板上瞬间跳出了结算后的成果:   【恭喜完成纽约主线任务·绝境奇迹(3/3)】   【任务奖励:抽卡次数 x5(已折半)卡槽 x0.5 (已折半) 已发放】   还没等温德尔吐槽那0.5个卡槽,面板闪烁了一下,又自动出现了新任务的提示:   【纽约高危主线任务·??? 尚未触发】   【载入前情引导】   【……载入中】   【载入完毕】   【纽约高危主线任务·??? 前情引导】   【引导提示1:请前往复仇者联盟大厦找到制定人员触发任务】   【引导提示2:请尽快提升温德尔·赛尔德原身武力值。高危主线任务期间,SP级卡牌将被锁定,不可被使用。】 第78章   【引导提示2】的“高危主线任务期间, SP级卡牌将被锁定”无疑引起了温德尔和995的警惕。   温德尔目前所拥有的SP级的卡牌唯有【亚茨拉斐尔的祝福】一张。这张卡牌实际上是附带着强大言灵能力的马甲牌,也是温德尔目前使用频率最高、武力值最强悍的一张卡牌。而【纽约高危主线任务】正是强行升级该卡牌所带来的附加条款。   与主系统签订完补充条款之后,温德尔原以为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但从如今的任务提示来看, 很难不让人怀疑是主系统的报复。更何况不使用马甲牌,就意味着温德尔要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之前为掩饰身份所作的一切努力, 都将功亏一篑。   事实上, 995也是那么想的。他再次化身当初那个勇闯小黑屋的猛士,毅然决然地申请了和主系统连线,做好了对峙的准备。但令人惊讶的是,995还没发出申请, 主系统倒是先一步传达了连线的命令。   主系统似乎嫌言语表达的速度太过缓慢,选择了“意识覆盖”的方式进行信息传输。不过千分之一毫秒,温德尔的脑海里就突然多出了新信息, 更妙的是,这些信息就像早就存在于脑海, 甚至省去了温德尔理解和记忆的过程,只要他心念一动, 就能瞬间取用。   “按照主系统的说法, 本次任务过程中,神眷马甲的能力过于强悍, 极有可能会被任务对象盯上,存在信息外泄的隐患。换句话说,就是本次任务的过程中,对方或许会存在类似于复制或者窃取的能力, 为了防止言灵能力被目标习得, 主系统选择直接封禁卡牌, 杜绝一切信息外泄的可能。”   “作为补偿,主系统在精准分析我的情况后会为我绑定一名队友,由他/她/它协助我完成任务。”   另外……   “高危任务的死亡风险过高,因此主系统特意为我们提供了一个……这叫什么?刷怪点吗?建议我们在前往复联大厦触发高危主线之前,先去完成支线任务,提升自己的实力。”   995对于“刷怪点”也十分好奇,一人一统打开面板进行研究。   面板上,刚才【纽约高危主线任务·???】的任务提示下果然出现了新的小字,显示着支线任务的安排:   【洛杉矶支线任务·父子恩怨】待领取   【任务提示:使用神眷形象,前往 [天使之城]洛杉矶[光之吧]勒克斯酒吧触发任务】   【任务目标:酒吧主人】   【任务奖励:抽卡次数x5,卡槽x0.5。另有神秘惊喜随机掉落】   “又是天使之城,又是光之吧,这个酒吧主人不会是天使的狂热粉丝吧?”995情不自禁地吐槽,对那位“酒吧主人”和主系统提到的“神秘惊喜”万分好奇:“怪不得叫刷怪点……一个支线任务的奖励竟然堪比主线。”   “还有这个神秘惊喜……听上去也不难获得。我猜亲亲只要开着神眷马甲,展开天使翅膀,再给那个酒吧主人签个名,他就会立刻眼冒爱心地把奖励奉上呢。”   温德尔并不相信主系统会如此赤|裸裸地白送奖励。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若是任务真的像995说的那么容易,神眷只要露个面便能获得酒吧主人赠送的惊喜,那只能说明后续需要完成的【纽约高危主线任务】必然是九死一生。   更何况,任务的名称明确提示了“父子恩怨”,但目标却只有一人。酒吧主人的身份究竟是“父”还是“子”?另一个人物又会在哪里?   比起提示精准的主线任务,温德尔对含糊不清的支线任务反而更觉为难。主系统明确说明这是一个奖励丰厚,任务简单的“刷怪点”,但面板的提示却隐约其辞,最后的“神秘惊喜”更像是一个故意抛出的诱饵。   但无论如何,为了准   备接下来不能使用神眷马甲的纽约高危主线任务,温德尔都只能接下这个支线任务。   ……   温德尔刚在面板上确认领取支线任务,一旁原本闭目静候的神眷马甲突然睁开了眼睛,暗金色的瞳孔直直对上温德尔的目光,把温德尔吓了一跳。   除了刚抽到这张马甲牌时温德尔曾见过神眷自主睁眼,之后他从未有机会在原身里和神眷进行对视。   两人目光相对,神眷马甲的眼眸虽然望向温德尔的方向,但始终没有“活物”该有的视线焦点。被这样空洞无物的视线盯着,就像是被一个冰冷的摄像头窥探。   而当温德尔对上神眷目光时,心脏突然停了一拍,陡然有种被洞穿的心悸感。   但不过一秒,神眷的视线又缓缓下落,恍若有所知觉地划至温德尔面前的面板上,在995和温德尔的屏气凝神中,神眷突然骤然闭目,像是能量耗尽的机器人,再次回归最初闭目垂手的最初形态。   “995……你看到了吗?”   “亲亲……我看到了……”995也有些恍惚。刚才神眷马甲看过来的那一眼,好像隔着温德尔直接看到了自己……但这怎么可能呢?   995就算比不上主系统,他也是可以降维碾压这个世界科技的存在。而神眷——说到底,他不过是一张卡牌、一副主系统提供的躯壳,不仅没有神智,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还应该受到995的管辖。   “估计是残次品的原因。只有两只翅膀的低等天使就算被系统强行升级能力,身体也容易出现无法容纳强大力量而造成能量外溢的情况,俗称就是出现应激反应了。”995飞快找到了最合理的原因。   “可升级已经是好多天之前的事情了……”温德尔提醒道。   995已然把自己被神眷一瞥所吓到的事情抛之脑后,一口咬定绝对是神眷这个马甲不行:“那就是延迟!系统都会延迟,他一个残次马甲躯壳延迟也正常。”   温德尔起身走到神眷马甲的身旁,皱着眉凑近闭目的天使,正想说话之际,却被门口突然传来的敲门声打断,随后响起了黑寡妇的声音——   “神眷先生,请问您是否需要帮助?”   温德尔在房间里呆得太久,加上和995的讨论一直都是在脑海里进行,整个房间实际上悄无声息,难怪会引起门外特工们的怀疑。   “亲亲,快点收起马甲!”995急切地提醒。   温德尔正想依言收回马甲,突然心念一动——若是神眷当着特工们的面对温德尔“不告而别”(实际上是通过接触被温德尔收回卡牌内),正好可以让特工们误认为两人的关系较为疏离。   于是温德尔让神眷背对着门口,而自己站在神眷的面前,朝着门口应声:“你们进来吧。”   听到赛尔德先生清醒的声音,门口的娜塔莎松了一口气,挥了挥手。   她身侧的墙壁旁贴着一列举着武器的特工小队,看到娜塔莎的手势,他们这才放下武器,但大多数特工仍十分谨慎,没有把武器收回去,只是降低了高度,置在胸口之下的位置,虚虚对着门口。   刚出现在拐角处的蝙蝠侠和钢铁侠看到这仗势,两人眉头一皱,大步朝着门口走来。   “娜塔莎,出什么事了?”托尼上前的同时,身上的战甲就自动开始延展,从手臂向胸膛进行武装。   娜塔莎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两人暂且不要轻举妄动。而她则继续敲了敲门,关切道:“赛尔德先生,我们可以进来了吗?”   几秒后,门里传来温德尔清亮的应允声。   回头看了一眼钢铁侠和蝙蝠侠,娜塔莎了然地让开了位置,站到了一旁。   离门更近的蝙蝠侠上前一步就握住了门把手。而失了先机的托尼只好讪   讪放弃了开门的机会,他不甘心落后蝙蝠侠半步之遥,抢先敲了敲门,向门内的神眷和温德尔示意道:   “我们进来了。”   话虽然是托尼喊的,但门还得由握着门把手的蝙蝠侠来开。   他的警惕心比托尼强上不少,蝙蝠侠并没有急着推门,反而侧过身子,贴近门面,确保自己整个身体都隐在门后,这才轻轻摁下门把手,速度均匀而缓慢地打开一条门缝。   而穿上了战甲的钢铁侠则无所畏惧,他对蝙蝠侠的小题大做嗤之以鼻,还刻意朝门缝的方向偏过了头,视线恰好越过蝙蝠侠的肩膀,顺着门缝看清了房间里的情况。   门才开了一半,托尼就看到自家的小甜糕从神眷的背后探出个脑袋,没心没肺地朝自己咧嘴一笑。看着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温德尔,托尼抑制不住地想上前,他不耐烦的推了一把门板,示意蝙蝠侠里面并无异常,赶紧开门别墨迹。   蝙蝠侠侧着身,身体大半隐在门后,这原本是一个非常谨慎的姿势。看到托尼的反应,他立刻明白室内一切正常。见托尼焦躁着想要推开自己,立刻毫不客气地重新把身体正了回来,用自己健壮的体格将大门堵得严严实实,确保落后他一步的钢铁侠绝对没有机会越过他先进门。   不管托尼在身后如何咬牙切齿,蝙蝠侠直接打开大门——   神眷背对着大门,温德尔似乎正好在和他谈话。听到动静,温德尔下意识望向门口,对上蝙蝠侠的眼睛,故作吃惊地喊道:“蝙蝠侠?”   蝙蝠侠冷峻地颔首,正想抬脚进入房间,却没料到此刻变故陡生——   背对着门的神眷身上骤然亮起柔和白光。下一秒,空气里已不见了他的踪影。   而温德尔似乎也没预料到神眷的消失,他下意识往前追了一步,抬头四周张望。确认神眷已经离开之后,他对着门口的众人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   而刚才从科尔森那得到消息,知道神眷治愈完温德尔就会立刻离开的娜塔莎显然放松得多,而一直默默入侵神盾局系统的托尼自然也对这一切了如指掌——只不过两人都没想到神眷真的会说走就走。   明明开门时神眷还在和温德尔谈话,看样子并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直到温德尔喊了一声“蝙蝠侠”,几乎是话音刚落,神眷就原地消失——这哪儿是神眷对科尔森说的“有些关系,但不是主要原因”,明摆着就是在躲蝙蝠侠。   “啧啧啧,蝙蝠,你真不招人待见,神眷被你吓跑了。”托尼幸灾乐祸地撞开沉默不语的蝙蝠侠,心满意足地成为了第一个进门的胜者。 第79章   一进门, 他就对温德尔敞开怀抱,高声呼唤“小—甜—糕——”,成功地把温德尔抱紧了怀里。   满意地揉了揉温德尔没有狐耳的柔顺黑发——虽然托尼不得不承认有点怀念那毛绒绒会嘤嘤嘤的小狐狸, 但一想到狐狸状态的温德尔喜欢蝙蝠侠胜过喜欢自己——立刻又觉得还是现在正常的小甜糕更可爱点。   “赛尔德先生,我是娜塔莎·罗曼诺夫,您可以称呼我为娜塔莎。您现在在神盾局的天空母舰上, 这里很安全, 请您放心。”等托尼和温德尔寒暄完,站在一旁的娜塔莎微笑着上前。   娜塔莎作为弗瑞的心腹,也是神盾局中经验最丰富的特工, 如何不动声色地套话是娜塔莎的拿手好戏。只是眼下身旁还站着正义联盟的顾问, 面前还坐了一个看神盾局不顺眼的托尼,娜塔莎难免心有顾虑。   于是她脸上露出了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征询温德尔的意见:   “赛尔德先生, 很抱歉让您在本次事件中受到了伤害, 没有保护好联邦公民的人身安全是我们的失责。目前神盾局与联邦审查会正在对奥斯本生物科技实验公司进行联合调查, 如果您方便的话,神盾局想邀请您一起参与。”   还没容温德尔考虑, 托尼率先抬起手, 毫不留情地说:“免了。”   “别说的这么好听——什么邀请参与调查, 不就是配合审讯吗?那么多志愿者还不够你们约谈, 非要找温德尔?”   “还是说——”托尼脸上的神色转为一种冷漠的质疑,眼神讥诮,语气冰冷地反问:“神盾局真正想要的并非是受害人的证言, 而是实验成功品的基因?”   “托尼……”娜塔莎精致的眉宇间附上了一层无奈, 她朝门口几不可查地微微偏头, 示意托尼注意现在的场合。   同为复联的成员, 娜塔莎和托尼的关系非比寻常,要不然一开始也不会同意帮托尼照顾玛雅·汉森。但从明面上讲,复联暂且还隶属于神盾局,况且娜塔莎的档案上一直写得都是“神盾局高级特工”而非“复仇者联盟成员”,无论私心如何,娜塔莎表面上必须将神盾局的意思传达到位。   托尼看了一眼站在门外毫不掩饰正在窃听的特工们,翻了个白眼,语气总算是缓和不少:“既然温德尔醒了,接下来就不劳神盾局操心。老贾已经喊了直升机,一会儿我就带他回去。”   托尼顿了顿,望向蝙蝠侠:“你呢?你要留在这儿?”未等蝙蝠侠回答,他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两人刚才在实验室里关于温德尔去留的冲突,再次加重了语气强调道:“你不会也想带走温德尔吧?”   “神盾局都留不下他,正联就更别打这注意了。这儿是纽约,可不是哥谭——当初约定的可是非特大事故不得越界,彼此互不干涉,你这次和超人来纽约已经坏了规矩。更何况……”迎着蝙蝠侠深沉的蓝眼睛,托尼勾起嘴角:“蝙蝠侠,温德尔和你又不熟,他不会和你走。”   蝙蝠侠平淡地扫了一眼托尼脸上刺眼的得意微笑,没有吭声。他的视线转而停驻在温德尔的身上。   操控神眷马甲忙碌了一天,期间还多次使用言灵的能力,温德尔回到原身之后感到异常疲惫,颇有些精力不济。趁着托尼吸引了娜塔莎的注意力,温德尔抽空发起了呆。   正因为没有刻意控制自己的表情,温德尔眼角眉梢自然而然地流露出倦意,配上呆呆的眼神,看上去就像是受到了惊吓,心情郁郁寡欢。   见此,蝙蝠侠思索片刻,突然从腰间取出一个黑色的蝙蝠镖,伸手递到温德尔面前。   被突然出现在视野内的凯夫拉手套吓到,温德尔下意识微微后仰躲避。   但一看清夹在那黑色指节间的竟然是自己梦寐以求的蝙蝠镖,温德尔睁着眼睛愣了三秒,只觉心荡神   摇,不由自主地伸手想要触碰。直到指尖真的触上冰冷的金属,仿佛如梦初醒,温德尔唰得抽回了手,猛然抬起头,小心翼翼地和蝙蝠侠确认:“这……这是给我的吗?”   或许是因为温德尔的表情太过傻气,本来对蝙蝠侠当面送礼“贿赂”心存不满的托尼都没忍住发出一声嗤笑。   而这笑声令温德尔的脸颊飞速充血,肉眼可见地涨起绯色。   他仰着头,浅蓝色眼眸一眨不眨地望着蝙蝠侠,眼里写满了对蝙蝠镖的渴望,手指却紧张地拧在一起,不敢伸手去接,生怕这不过是一个令人尴尬的误会。   “是给你的。”   蝙蝠头套之下,布鲁斯的脸上也不禁闪过一抹难得轻松的笑意,他将指间的蝙蝠镖再次往温德尔的方向递了递,示意他大胆地伸手接下。   温德尔被突如起来的幸福冲昏了头脑,双手如掬水捧花般十指并拢,将掌心虔诚地递到蝙蝠镖的下方,十分乖巧地等着蝙蝠镖落进自己的掌心。   “这很锋利,拿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蝙蝠侠倾斜了手指的角度,将蝙蝠镖平放在温德尔的掌心上,还尤为注意让锋利的“蝙蝠羽翼”部分避开了温德尔的手指。   看到喜笑颜开的温德尔,蝙蝠侠也不由得松快了些,心头的郁气随之散去。再抬头,对上了黑寡妇戏谑的目光。   她眼里满是笑意,见蝙蝠侠望过来,不动声色地竖起一根手指,点了点门外,又指了指自己右耳上的耳麦,眨了眨眼,发出了暗示。   “这是布鲁斯·韦恩让我转交给你的。”   看懂了黑寡妇的示意,蝙蝠侠微一颔首,习以为常地拿自己的另一个身份做遮掩,为自己送蝙蝠镖的行为找了个借口。   却不料温德尔信以为真。他仔细地将蝙蝠镖收拢在掌心,想起当初和布鲁斯的“交易”,了然地点头,向蝙蝠侠保证道:“我明白的,我会让神眷去见他。”   听到温德尔的回答,布鲁斯皱起了眉,心情再次郁结,不仅为自己刚才不谨慎的借口而感到懊悔,更是为之后神眷去找韦恩的事情由衷地头疼——   半个小时前,神眷被蝙蝠侠逼到狼狈大吼“想和布鲁斯·韦恩谈恋爱”,以至于后来听见自己进门的声音就头也不回地瞬移离开。   他讨厌蝙蝠侠,却又喜欢布鲁斯·韦恩……可蝙蝠侠就是布鲁斯·韦恩。   如何恰到好处地平衡和把握两个身份与神眷的关系,令蝙蝠侠的确有些为难。   当初在中城高中许下这场交易时,布鲁斯的确是想要利用布鲁西宝贝的美色和魅力从神眷的嘴里套话。毕竟运用荷尔蒙和多巴胺向来是布鲁西的拿手好戏。加之哥谭宝贝的花心名声举世皆知,得到情报后,只要随便找个借口就能快速摆脱这段关系。   直到神眷亲口承认他对布鲁斯的爱慕——这迫使蝙蝠侠改变了注意。   考虑到超人一直力荐神眷加入正义联盟——如果他最后真的加入正联,亦或者长期和复联协作,很大几率会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若是有朝一日知道他讨厌的蝙蝠侠和喜欢的布鲁斯就是一个人,很难预料神眷会不会由爱生恨——温德尔可是单方面暗恋着神眷,神眷如果想要通过温德尔报复布鲁斯,简直再容易不过。   更何况,若神眷不是为空洞的美色或财富所吸引,而是真心喜欢布鲁斯·韦恩——虽然蝙蝠侠觉得这种可能性几率极小,但也不能完全排除——那么即便花心如布鲁西,也不应当伤害一颗真诚的心。   无论脑海里如何迁思回虑,蝙蝠侠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最后,他朝温德尔一点头,还是什么都没说。   “蝙蝠战机已经在D4停机坪降落……”娜塔莎听着耳麦里传来的声音,对着蝙蝠侠复述道:“正义联盟要的   资料也准备好了,相关人员就在那儿等你。”   “还有托尼——”娜塔莎听着耳麦里抓狂大吼的机坪指挥官,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面向托尼复述:“你的直升飞机在A3,那边是紧急停机坪,你最好动作快点。”   “那可太好了……小甜糕,我们走。”托尼一把揽住温德尔的肩膀,带着他往外走去。出门后,看到紧随其后的蝙蝠侠,托尼“好心”提醒道:“D4往右转,你和我们不同路。”   ……   直到坐上直升飞机离开天空母舰,托尼的神色才彻底轻松下来。他揉了揉脸颊,把脸上刻意摆出来的傲慢和不近人情全然隐去,眼里全然是严肃的正经神色,告诫坐在身旁的温德尔:   “你惹了大麻烦。这次事件之后,神盾局肯定会将你和神眷列为他们的重点监视目标,神眷我倒不担心,他能力出众,想必有自保之策。倒是你,小甜糕,那些有心人若是找不到神眷,恐怕会拿你做突破口。”   “你老实和我说,你和神眷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们只是彼此信任的好朋友而已,上次是你和布鲁斯误会了。”温德尔赶紧抓紧时间澄清。   听到了温德尔的回答,托尼松了一口气,面色缓和不少:“那就好。既然如此,你和神眷保持纯粹友谊就行,资助就不必了。你最好想个办法说服神眷加入复联。觊觎神眷能力的人本来就不少,今天之后,恐怕垂涎他的各方势力会越来越多。如果他真的把你当朋友,最好的办法就是离你远一点,要么保持绝对的中立神秘,要么就干脆找一个信任的团队。”   “至于你,温德尔……”托尼脸上难得浮现纠结的神色,像是不知道拿温德尔怎么办才好,郁闷地伸手捏了捏温德尔的脸颊:   “我原本想让你离这些特殊机构和超级英雄事务远远的,但从大都会晚宴之后,事情就开始逐渐变得不对劲,你接连被卢瑟、诺曼这些变|态盯上就算了,还有眼镜架背后的……”托尼突然意识到自己提到了禁词,立刻抿了抿嘴巴。   但温德尔没有错过这个停顿,他猛然抬头,追问道:“眼镜架上到底刻了什么?”   一听托尼提起“眼镜”,温德尔立刻想到了当初被超人三缄其口的话题。   大都会莫名其妙的绑架案、神秘盲眼青年、他的怒吼和突然反水的黑衣人……青年留下的眼镜架上,究竟写了什么,让超人欲言又止?   “你知道?”托尼有些意外温德尔竟然会知道眼镜架的事情,下意识以为是布鲁斯说的,念头才刚升起,又被自己否决——以蝙蝠侠锯嘴葫芦的性格,他绝不可能会和温德尔说这些。   “是克拉克告诉我的。”温德尔思忖片刻,回复道:“超人把眼镜架的事情告诉了克拉克,在那天采访时,克拉克无意间和我说漏了嘴,但是他没有告诉我眼镜架上到底刻了什么。托尼,你能告诉我吗?”   “克拉克?”托尼眼镜一眯,立刻意识到那就是超人。   所以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超人凭借自己的小记者身份靠近温德尔,并且向他透露了眼镜架的事情——不管怎么说,这都是正联主席率先泄密,托尼顶多算是补全了信息。更何况,那句留言明显意图不轨,敌人在暗,让温德尔有个准备也是好事。   这么一想,托尼便痛快地把那句留言告诉了温德尔:“眼镜架上刻着——噩梦降临七年前。我们怀疑那个青年不仅和大都会的绑架案脱不了干系,甚至与你父母当年的……”托尼停顿了半秒,把“车祸”两个字含糊了过去,“说不定也有联系。”   眼见温德尔怔愣,脸上浮现出哀色与怒意,托尼赶紧安慰道:“但这都只是我和蝙蝠侠的猜测,不一定作数。毕竟那个青年的年纪估计和你差不多大,七年前他才是个刚上高中的小屁孩,能有什么能耐   。”   看到温德尔脸上的坚决之色没有一丝动摇,看样子是打定主意要进行追查。托尼又赶紧换了个方式,半是恐吓半是警告道:   “即便这些事情真的和那人有关系,他现在能够轻而易举地在大都会搞出这么大动静的绑架案,无论是全国各地的那些奇怪动物,还是被吊起来的超人,又或是那个红眼吸血鬼……说明他的势力和能力完全超乎我们的想象,更何况卢瑟——他向来是反水最快的,可直到今天,他还没有吐出一个字!”   “他明显就是冲你而来。温德尔,你若是追查眼镜架,恐怕是自投罗网,正好掉入他的陷阱!”   但温德尔依旧不为所动。   眼看着小甜糕脸上越发凝重,眼神逐渐带上凌冽的怒意,托尼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是啊,就连他自己都做不到轻而易举地和杀死自己父母的巴恩斯和解,即便知道他当时只不过是九头蛇洗脑后的人型武器,但得知真相时,托尼依旧恨不得杀了巴恩斯,甚至迁怒于阻拦自己的史蒂夫。   余光扫到温德尔在身侧捏紧的拳头,犹豫片刻,托尼最后还是选择了让步:   “好吧,我知道你这次不会听我的。”   “既然如此,我不干涉你的调查,但作为交换,你得让我保证你的安全。”   托尼望着温德尔,问道:“你接下来什么安排?回布鲁德海文?”   温德尔勉强将思绪从七年前的事故中抽回,想到面板上待做的【纽约高危主线任务·???】,摇了摇头,回复道:“我还得在纽约呆一段时间。”   “那正好。”托尼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明天你就搬到复联大厦来和我一起住。虽然神盾局麻烦了点,但楼里楼外都是自己人,起码保证安全。而且队长前几天也正好刚回纽约,现在就住在大厦里,你要是想出门,可以带上他做保镖。”   提到住所安排,温德尔望向窗外星空下的繁华夜景,疑惑道:“我们现在是去哪儿?”   “现在送你去奥斯本集团。”提到目的地,托尼的脸色又不太好看:“小奥斯本一定要单独见你一面,而且特意强调要越快越好。明天联邦审查会就要上门查封奥斯本集团,今天晚上是你们最后的见面机会。”   “我本来不想让你去,但小奥斯本让彼得再三强调这次见面对你很重要,我的信箱都快被彼得的短信填满了……搞得如此郑重其事,小奥斯本最好真的是有什么急事,而不是想找个借口求你帮他减罪。”   “当然,如果你不想去,我现在就送你回公寓,你回家整理下行李,明天直接来复联大厦。”托尼的眼睛里写满了“快拒绝快拒绝”的暗示,迫不及待地想让直升机掉头。   “我去。”   “……”   托尼郁闷地双手环胸,往座位的背垫上一倒,露出一副“生气了,不想说话”的郁闷表情。   温德尔勉强笑了笑。   眼镜上的那句“噩梦降临于七年前”始终让他无法真正展颜。这句话就像一个真正的噩梦,令温德尔心情沉重。即便知道托尼此刻是故意打趣想让自己放松心情,但温德尔实在是无力回应。   “休息会吧,到奥斯本集团了我喊你。”看出了温德尔状态不佳,托尼敛去了脸上的神色,心疼地摸了摸他的额发。   ……   直升飞机缓缓下降,停在奥斯本集团的顶楼天台,而哈利和彼得早就等在了一旁。   温德尔一下飞机,哈利就快步迎了上来,确认温德尔脑袋上的狐耳已经不见,他几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哈利朝着跟在温德尔身后的托尼礼貌地点头示意。托尼缓缓眯起眼睛,正想找茬,却被突然扑过来的彼得吓了一跳。   “斯塔克先生,斯塔克先生!”小   蜘蛛没有穿制服,夜空下的眼睛明亮得如同星辰,充满了孺慕之情,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紧张:“在实验室时你不是说要找我聊聊吗?”   “现在?”托尼瞪着满脸困倦甚至额角淤青都仍未恢复的彼得,语气充满不可思议。他缓缓抬起头,作势想要望向哈利——他实在搞不明白,小奥斯本到底有什么魅力,竟然让彼得心甘情愿地替他多次回护。   彼得忽视了托尼不可理喻的眼神,他悄悄攥住了托尼的衣袖,软着嗓音乞求道:“现在,可以吗?”   “你应该知道,这可不是简单的‘聊聊’。”托尼刻意严肃了语气,想要吓退小蜘蛛。   “我知道我知道。”彼得仰着头直直凝视着托尼的双瞳,又一次重复:“斯塔克先生,我们单独聊聊,好吗?”   看到小孩脸上愈发显得可怜兮兮的表情,托尼无奈地点头,顺从地被彼得拉走了。   而温德尔则跟随着哈利,再一次回到了最初的总裁办公室。   房间里的大型家具依旧被白布笼罩,甚至已经在布面上积满了一层薄灰。而这次,诺曼最喜爱的比利时橡木办公桌也被抛上了白布,就像无声宣告着奥斯本一个时代的落幕。   哈利引领着温德尔在沙发上坐下,他自己则去诺曼的房间里依着回忆在房间的书桌上翻找了片刻,拿出了一个拆开的信封和一只系着丝带的精致锦盒。   “这是?”温德尔伸手接过哈利递过来的东西,有些迷惑。   劣质信封上收件人的地方写着诺曼的姓名,封口处则被人用钢笔画了一只猫头鹰的简笔画,猫头鹰的图案格外简陋,唯有一对眼睛倒是活灵活现,把猫头鹰盯梢时直勾勾的眼神刻画得惟妙惟肖。   而粉色的锦盒散发着劣质的玫瑰香味,庸俗地印刷着大片大片的卡通玫瑰,像是从街边廉价精品店随手采购的东西,就连包装都格外粗糙。   “这是幕后之人一开始交给父亲的东西。”哈利示意温德尔打开信纸浏览,而他则坐在一旁补充:   “自从斯塔克企业暂停绝境病毒计划之后,玛雅·汉森本来准备转投简历,去另一家生物公司研发抗流感的药物。但是多尔西——也就是寄这份信的哥谭人,刻意找到了汉森,并将她带到了父亲面前。”   “在见到汉森之前,父亲原本期待恢复健康即可,而研发的「绝境奇迹β」,也就是最基础的人体强化剂完全可以达到父亲想要的效果。但不知多尔西和汉森交代了什么,她几乎是轻而易举地说服父亲在斯塔克绝境病毒的基础之上研发「绝境奇迹α」。”   “「绝境奇迹α」的研发后来遇到瓶颈,需要蜘蛛侠的基因……”说到这里,哈利的眼里闪过一抹痛苦之色,他捏了捏自己的指节,控制自己保持平静:“多尔西寄来了这封信,点破了彼得的身份。”   “把玛雅·汉森特意送给父亲,点破蜘蛛侠真实身份,又送来加料的催速剂……整个事情到处是多尔西的手笔。他明明没有现身,却像是对奥斯本了如指掌,不停地推动我们朝着预定的方向前进。父亲赔上了整个奥斯本,却连最初恢复健康的心愿都未曾达成。汉森研发出了最终成品,但全部试剂又被毁于一旦,而彼得的秘密身份……我们就像他手里的棋子,全部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更让我担心的是,父亲最后的失败,是否也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哈利抬起头,直直对上温德尔的目光:“而这封信里,他刻意提到了你的名字,还专程送来这个礼盒——温德尔,整个事件中,你又被他设置成了什么角色?”   室内一时之间陷入了死寂。   片刻后,温德尔折起手上的信纸放到一旁,将礼盒托在手心。   “亲亲,没有检测到危险物品。”995也一直在旁听着谈话,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早就对礼盒进行了扫描和检测,确认了安全性。   听到995的保证,温德尔示意对面担忧的哈利稍安勿躁,着手开始拆包装。   抽出丝带,撕开包装纸。   最里面是一个粉红色的小盒子。盒子表面显眼处,画着一只简单的猫头鹰,只是这次的图案远比信封上的要诡异得多——   盒子上的这只猫头鹰张开了鸟喙。过于简陋粗糙的刻画让鸟喙看起来像是一对人类的嘴唇,乍一眼,猫头鹰仿佛正在咧嘴冷笑。而猫头鹰的利爪之下被刻意画上了一朵玫瑰花。玫瑰花半开半合,说不清是要盛开还是即将凋零,而猫头鹰就紧紧抓着这朵玫瑰,尖爪深深刺入花瓣之间。   或许是为了和粉红色的盒子相配,整幅简笔画是用红色墨水绘就,看上去颇有些鲜血淋淋的意味。刺目的颜色配上古怪的图画,令人毛骨悚然。   在哈利的注视下,温德尔打开了礼盒最后的盖子。   下一秒,哈利惊惧地扑向温德尔。 第80章   哈利一手搀扶着昏迷的温德尔, 一手打落他手里的礼盒。   礼盒“磕哒”一声掉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里面先是“啪嗒”掉出来一枚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黄宝石玫瑰胸针,随后又“咕噜噜”滚出来两个金色的袖扣,一个撞到了桌角停了下来, 一个则滚出老远, 直到碰到了盖家具的白布, 才打了个旋儿停止。   哈利匆匆一撇, 并没有看出这两件东西有什么诡异之处——但刚才温德尔也只不过也看了一眼,就顿时晕了过去。   哈利之所以急着让温德尔过来一趟, 主要是为向温德尔解释清楚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除此之外, 哈利也承认自己藏有私心——天亮之后, 联邦审查会就要上门查封公司里所有的物品,到时候无论是信封还是礼盒, 最后都要落到神盾局的手里。   既然如此, 哈利决定利用两个物件的最后价值, 以此作为对温德尔的一个试探:   如果温德尔不认识多尔西, 那正好哈利借着信封之事提点温德尔多加小心,也算是偿还了在实验室里欠下的人情。如果温德尔之前就认识多尔西,那整个阴谋的走向就越发扑朔迷离,为求自保, 哈利不得不与温德尔保持距离,以防奥斯本集团再次被卷入阴谋。   但无论如何,他都没料到事情竟然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望着晕过去的温德尔, 哈利又急又悔。眼见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咬了咬牙, 正准备起身去门外求援之际, 温德尔睫毛一颤, 终于有了苏醒的痕迹。   看到温德尔终于醒来,哈利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庆幸神色,关切地执着他的手询问道:“温德尔,你还好吗?”   温德尔的目光空洞,没有回应,被惊惧哀痛击垮的身体恢复得十分缓慢。   片刻后,他的视线终于重新聚焦,温德尔盯着空气怔愣了一秒,立刻弹了起来,伏在沙发上慌乱地摸索检查,嘴里神经质地喃喃道:“礼盒呢……礼盒呢?!”   “礼盒在地上。”哈利惊疑不定地站起了身,看着情况不妙的温德尔,他谨慎地给他指出了礼盒的方位,却不料,下一秒,温德尔几乎是摔下了沙发,不顾形象地扑到了礼盒旁。   颤抖的手指轻轻拾起胸针和袖扣,温德尔捧着手端详几秒,面上再次浮现几近癫狂的急切和哀痛,他回过头,沙哑的声音像是被烈火灼烧:“还有一个袖扣!”   “在这儿!”   眼见温德尔的状态越来越不对劲,哈利的额角开始渗出冷汗。他快步跑到家具边上,刚想俯身拾起地上的那枚袖扣,却被着急赶来的温德尔打开了手。   温德尔跪在地上,望着掌心里并列的胸针和袖扣。   泪水夺眶而出。   名贵的黄宝石被切割成一块块月牙形的碎片,再精心拼凑成一朵玫瑰花的形状。其下的枝蔓由一粒粒细碎的钻石镶嵌而成,颇具创意地弯成字母“S”的形状,簇拥着中央的玫瑰。   而那对袖扣看上去也颇为精致,上面镶嵌着一朵由数十颗细小而璀璨的碎钻拼凑而成的玫瑰花,和黄宝石玫瑰胸针彼此呼应,极为相配。   ——当然,这都他们最初的模样。   现在的胸针,“S”状的枝叶零落残缺,大部分花瓣的位置只剩下空荡荡的银色底托,仅存的几颗黄宝石里也呈现网状的裂纹,整个胸针就像是受过大力的撞击,以至于花叶凋零,形状扭曲。   而那对袖扣亦是如此,几颗零星的碎钻半挂不挂,空荡的小小凹痕里还留着陈年血垢般不详的黑点。倘若卢瑟在场,他看到袖扣的第一秒恐怕就会回忆起那晚噩梦般的经历,戴着这对袖扣的魔鬼,和他那令人作呕的“小玫瑰”。   “这……这是?”   哈利盯着温德尔   手心里的胸针和袖扣,有些迟疑。   S、玫瑰——这都是赛尔德家族的标记。   “这是我父母的遗物。”   跪在地上的温德尔终于平静下来,他低着头,轻声回答哈利的疑惑。   直升机上那句“噩梦降临七年前”将温德尔拉回了七年前的那个夜晚,突如其来的电话、目露同情的警察,嘈杂的人群以及躺在白布之下的父母双亲……   好不容易平复心情来到奥斯本集团,打开礼盒的一瞬间,沾着血迹的遗物再次将温德尔拖回那个鲜血淋淋的不眠之夜。   他还记得那天——   父母临出发前,是自己亲手从妈妈的首饰盒里取出了这枚黄玫瑰胸针,将它小心地别在妈妈礼服的领口。爸爸见此,特意将早就戴上的银白袖扣换成了与之相配的铂金玫瑰。两者的图案都是赛尔德家族标志性的香槟玫瑰,不仅恰到好处地彰显身份,配饰之间的默契呼应更是令人过目难忘。   爸爸吻过妈妈,两人又一同在小温德尔的脸颊上留下一记温柔的亲吻。戴着玫瑰胸针和玫瑰袖扣,他们手挽手坐上了前往哥谭的轿车,就此一去不回……   送别父母尸首的时候,温德尔就注意到了丢失的胸针和袖扣,但当时GCPD(哥谭市警察署)的警察一口咬定在现场时就没有看到所谓的黄宝石和铂金。   年幼的温德尔据理力争,身边虽有公司高管相伴,但所有人深知哥谭警察局的腐败和哥谭流浪汉的嚣张,他们急于催促温德尔处理公司继承事宜,并不想为一枚胸针和一对袖扣浪费精力。所有人或逼或劝温德尔赶紧在确认单上签字,无奈之下,温德尔最终被迫放弃追寻父母遗物的下落。   但没想到,七年后,这早已消失的胸针和袖扣再次出现在温德尔的面前,还带着父母的血迹……   温德尔合拢掌心,冰冷而尖锐的胸针硌得人手心生疼,他却恍若未知。温德尔眼下还残留着泪水斑驳的湿痕,浅蓝色的眼眸却已燃起幽灵鬼火般的恨意。   半晌后,他抬头和哈利再次确认:“这是多尔西给诺曼的?”   “是的。”哈利不假思索地点头肯定。哈利抿了抿唇,补充道:“父亲收到信之后光顾着逼迫我去找彼得,他把这个盒子扔在书桌的角落……他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将东西转交给您。”   “我知道了。”温德尔冷淡地颔首。   片刻之后,温德尔踉跄着起身,拿纸巾仔细拭去脸上的泪水,这才转头望向目露愧色的哈利,真诚道:“不管怎样,谢谢你,哈利……这两样东西对我而言真的很重要。”   温德尔拥抱了一下哈利,示意自己已经恢复。   两人再次落座。   哈利极有眼色地不再追问礼盒和信封的问题,转而谈起奥斯本实验的后续处理:   “今天回来后我立刻召集集团法务部进行商讨,预估结果是由联邦政|府接手所有实验相关的材料,奥斯本集团对涉事志愿者进行经济补偿。州际政|府纵然想借此机会从奥斯本集团获利,但他们更怕我们就此破产清算,因此必然会向联邦力保奥斯本。”   “嗯,别太担心奥斯本集团的事情,怎么说我目前也算是公司的股东,我会让赛尔德纽约分公司的人过来照应你。”哈利所说的结果早在温德尔的预料之内,借此机会,整个集团先破后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只是如此,就必然要把所有罪责推到诺曼一人身上,他……”温德尔还在担心哈利对诺曼的依恋,却不料哈利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   “父亲本就应该为此负责。”   “事已至此,就算爸爸能够痊愈,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终身监|禁,这对他来说必然生不如死,还不如让整件事尽快在七天内画上一个句号。”哈利一字一句地回   答,面上已然是企业家的沉着和冷漠:“既然注定没办法保全父亲,那更没必要拖着整个奥斯本集团给他陪葬。”   “父亲一直认为我不堪大用,但这一次——我相信他会满意我的决定。”   温德尔留意到哈利对于诺曼的称呼已然从亲近孺慕的“爸爸”转为疏离尊敬的“父亲”,充满了公事公办的淡漠,看来哈利已然下定了决心。半晌后,温德尔转换了话题,提起了另一个主谋:   “那玛雅·汉森呢?”   “玛雅·汉森已经怀孕,联邦法院出于人道考虑,必然会选择从轻罚判,估计最后会判决三十年监|禁……这都无所谓,等她妊娠结束后,我会领养她的孩子,培养他成为我之后的下一任奥斯本集团继任者,作为交换,汉森终身不得接近这个孩子。以她的性格和野心,她必然会同意这场交易。”   “你要领养那个孩子?”   对于哈利的这个决定,温德尔倍感惊讶。玛雅·汉森在实验室里的那番话足够刺耳,她甚至毫不掩饰想要以肚中胎儿取代哈利作为奥斯本继承人的野心,但没想到哈利竟然真的愿意让玛雅的孩子来继承奥斯本……   听出了温德尔的惊讶,哈利反而露出了一个羞涩的笑容:“彼得明年就成年了。”   闻言,温德尔恍然大悟中又带着一丝不敢置信:“你、你的意思是……”   笼罩在哈利脸上的阴郁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拨开,露出了真正符合他年龄的青春与阳光。他碧玺般的眼眸在灯光下闪烁着星子般的光芒,充满着对明天美好的期望:   “意思就是,我们会一起领养他。”   “他同意了。” 第81章   和哈利告别之后, 时已近深夜,托尼将温德尔送回了他在皇后区的住所,并约定明天下午就来接温德尔去复联大厦居住。   洗漱完毕,温德尔先是将蝙蝠镖与父母的遗物郑重安置, 随后便到书房加班, 处理这几天堆积的公司事务。好在需要温德尔审批的材料并不多, 一看就是艾伦已经提前经手处理, 大多数都是分公司的财务计划和月报,只需温德尔签字即可。   正因为如此, 不过短短一个小时, 温德尔就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完毕。在最后一份文件上签好字, 温德尔合上文件夹。   “亲亲,事情处理完了, 你快点去休息吧!”趁着温德尔处理文件的时间, 995就已经睡了一觉, 他打了个哈欠醒来, 看到温德尔居然还坐在书桌前,不由得出声提醒:“亲亲,还不去睡吗?”   温德尔没有回答。   这一天的经历可谓跌宕起伏,高强度刺激后的身体早已疲惫不堪, 一直向大脑传递着想要休息的信号,但温德尔的大脑却违背身体本能地异常活跃。   在回家之前,温德尔身边始终有人相伴。把所有的意识都倾注在谈话间, 靠着这样的方式,大脑成功自欺, 刻意忽视了痛苦的部分。   但在这个寂静的黑夜里, 无人打扰。眼镜架、胸针、袖扣……如同幽灵般在温德尔的脑海中反复盘旋。而自觉被欺骗多时的大脑报复般凌|虐自身, 逼迫温德尔一遍遍地回想七年前的那个绝望的深夜。   多尔西——温德尔现在终于能确定那个青年的名字了。大都会绑架案是他的阴谋,奥斯本人体实验又有他的手笔……这个名字像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令人坐立不安,又像是一道无形的枷锁,让人喘不过气。   多尔西究竟是什么身份?   他在七年前那场哥谭车祸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七年之后,他再次现身,又想从温德尔身上得到什么?   最令温德尔感到悚然的是,多尔西对他了如指掌,但他却对这个名字全无印象。如今之计,只有依赖于赛尔德公司的力量去寻找他的蛛丝马迹——可一个能轻易控制卢瑟集团和奥斯本集团的人,真的会被这么容易地查到行踪吗?   温德尔从没有如此痛恨自己的无力,某一个瞬间,他甚至想利用言灵的能力命令多尔西立刻出现在自己面前,但不过瞬间,这个念头就被他自我抹去。这不仅是因为言灵无法作用于温德尔自身相关的事物,更是因为,这本应该是超级英雄神眷帮助他人的能力,怎么能用来视线温德尔·赛尔德的私心?   心烦意乱中,温德尔的意识逐渐消散在墙上时钟的滴答声中。   他伏在书桌上,陷入了深眠。   ……   【警告!警告!警告!】   【洛杉矶支线任务·父子恩怨】紧急程度已提升,请宿主于三天内完成任务,任务超时自动取消,且强制性回收卡牌【SP·亚茨拉斐尔的祝福】   【警告!警告!警告!】   【洛杉矶支线任务·父子恩怨】紧急程度已提升……   温德尔被脑海里突然响起的警报声惊醒,猛然惊坐起来。   确认宿主已经听清楚系统警告,冰冷的机械音终于停止了播报。   突如其来的警告固然令人感到惊讶,但让温德尔惶恐不安的却另有其事——   被主系统警告吵醒时,他竟然睡在自己卧室的床上,就连自己身上的便衣都被换成了柔软的睡袍!   “995!昨天是谁来过了?”   温德尔翻身下床,下意识启动【好姑娘】,取出一把□□。□□在握,温德尔心里安定不少,他踩着地毯,缓缓贴着墙根向门口移动。   “亲亲,经检测,公寓里不存在   人形碳基生物生命体!”   995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来回扫描了整个房间,最后却一无所获,又赶紧翻找出昨晚的系统记录,咽了咽口水,干巴巴地回答:“根据数据监控,昨晚亲亲睡着之后再无任何移动,整个书房无任何进出记录。”   担心温德尔质疑自己能力,995还特意强调:“虽然我主机意识处于睡眠状态,但大部分功能都是自主运行,只要有人来过,就算是以闪电侠的速度进出,系统也会留有记录。”   一人一统都陷入了沉默。   既无人员进出,也不是温德尔梦游回床,那整件事的画风就有些向灵异片靠拢。但好在温德尔不是个纠结的人,确认身体无异样,文件和珍贵物品都未被移动,他选择暂时放下疑虑,先行处理眼前事务。   温德尔一边收拾要带去复联的行李,一边和995商讨关于【洛杉矶支线任务】的事宜。   “好像是任务目标出现了特殊情况。”995根据主系统的反馈回复温德尔:“但是作为补偿,主系统提供了R级卡牌【光之吧】,这张卡牌不限制使用次数,也不消耗积分,只要亲亲启动卡牌,推开任意一扇门,就能直接瞬移到酒吧内。”   “听起来不错,但是比起完不成任务就要回收SP卡牌,这个补偿还是不足一提。”温德尔把印着LUX字样的卡牌夹在手里观察,蓝色的花纹在卡牌上勾勒出一扇门扉的模样。   但无论如何,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任务无法取消,温德尔只能抓紧时间,奋力一搏。   “酒吧大多只在晚上开放,主系统却只给我们三天时限。”   “我们今晚就行动。”   *   “锵锵~这儿就是你的房间,喜欢吗?”   托尼拉着温德尔站到挂着金色玫瑰门牌的房间前,向温德尔展示他在复联的房间:“我让人连夜给你准备的房间,简陋了点,你先凑合着住,有什么缺的跟贾维斯说,老贾会安排人给你送过来。”   在托尼“凑合着住”的形容中,温德尔默默参观完了堪比总统套房的豪华房间,在托尼得意的神情中,默默举手:“可以换个房间吗?”   “哪里不喜欢?”   托尼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这个房间实际上是托尼本人亲手布置,且已准备多时,他说“凑合”的本意是想谦虚一下,顺便留个机会让给温德尔夸夸自己。在他的设想里,温德尔应该感动地扑进自己的怀里,最起码也得是一句甜甜的“谢谢托尼哥哥”——换房间这种事,可从来不在托尼的准备计划里。   温德尔的视线慢慢扫过墙上金色玫瑰的壁纸,又默默划过床上的钢铁侠迷你抱枕,再望向房间角落里摆着的等身高钢铁侠模型,橱柜里更是摆满了各个型号钢铁战衣的迷你手办……整个房间充斥着大量玫瑰和钢铁侠战甲的元素,颜色上则运用了各种明度不一的金色和红色,猛一眼让人误以为身处钢铁侠主题的庆功派对或者求婚现场。   温德尔果断退出房间,站在走廊处向左右张望了一下:“旁边都是空的客房吗?”   温德尔走到隔壁挂着浅蓝色冰棍图案的房间门口,点着房间门向托尼问道:“这里有人住吗?”   话音刚落,门就被打开了。   穿着一件白色T恤的金发男人出现在门口,他一手拉开房门,一手拿着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冰川般通透的蓝色眼眸温和地望向托尼和温德尔。   “如你所见,这里是老冰棍的房间。”托尼从后面走了上来,揽上了温德尔的肩膀,把他往前一带,向美队介绍道:“温德尔·赛尔德,我的小甜糕,这几天会住你隔壁。”   史蒂夫曾多次从托尼嘴里听到过温德尔的事情,他很快把面前乖巧温和的孩子与记忆里对上了号,他伸出右手,   主动向温德尔释放善意:   “你好,我是史蒂夫·罗杰斯。”   “你、你好。”温德尔赶紧握上史蒂夫的手。虽然他早就知道会在复联大厦遇见复联的成员,但没想到这才刚上楼不久,就能见到美国队长——这可是美国队长哎!   哪有美国人不喜欢美国队长的?!   从小孩子们就会在体育课上跟着美国队长的录像带锻炼,周末还会被学校组织去参观美国队长纪念馆,就连在历史书上,美国队长的传奇经历都是二战史的重要考点之一。   更别提美国队长的周边向来是美国地区最为畅享的产品,布鲁克林区几乎人手一顶美队帽子,每家一块美队同款周边盾牌……美队的周边给赛尔德企业每年带来近千万利润——这让温德尔怎能不爱!   眼见小甜糕的手像是黏在了史蒂夫的手掌上迟迟不松开,眼睛里更是写满了明晃晃的崇拜,托尼回忆起温德尔刚才看到房间床上钢铁侠抱枕时脸上那纠结的表情,心里顿时一阵发酸,主动上前分开两人相握的手:   “好了好了,他就住你隔壁,这几天就是你保镖,以后有得是时间见面。”   托尼推着恋恋不舍的温德尔转身,把他往走廊带,一边转头给史蒂夫使眼色,示意他赶紧识相点关上门。   史蒂夫笑了笑,顺从地和温德尔道了别,轻轻合上了房门。   转过身,他英俊面容上的温和笑意瞬间褪去。   他慢慢地将搭在肩膀上的毛巾取下,转身走回浴室。   浴室里,雾气弥漫的镜面上,赫然印着一个骷髅与蛇足相缠的标志。标志下面还有两行水渍:   赛尔德就是神眷   把他带回来   史蒂夫伸手抹去镜面的水雾,蛇头与字迹在他的手掌下消融。   对上镜子里自己浅蓝的眼眸,他嘴唇无声地蠕动:   “Hail Hydra !” 第82章   “这个锤头是索尔的房间, 他目前不在地球,回仙宫去给他弟弟收拾烂摊子了。”   “挂着绿色拳头门牌的是班纳博士的房间, 他一般除了睡觉就是在楼下实验室里, 别担心,浩克现在脾气好多了,自从被他表妹教训了一顿, 浩克温顺不少。”   “这个是鹰眼巴顿的房间,弓箭,特别好认——我当初想给他设计成莱戈拉斯的绿叶, 但他死活不愿意,明明他女儿莱拉挺喜欢的——总之最后还是挂了把小弓箭。”托尼拨弄了一把门牌下方的棕色小弓箭, 带着温德尔继续往回走。   “至于预备役们的孩子们,他们的房间在楼下, 你要是想去串门, 就让旺达或者幻视陪你去……什么?他们两个溜出去约会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似乎是贾维斯在托尼耳边解释了几句,托尼立刻拧起了眉, 不满道:“老贾, 就算幻视是你的二儿子, 但我是你最亲爱的老父亲,你怎么老是给他开后门?今天偷溜约会,明天就敢是奥创第二了……我不信你认真拦了,反正你赶紧让他们两个回来。”   托尼气急败坏地和走廊里的贾维斯系统对话,同时还不忘给温德尔补充介绍:“自从上次索尔偷偷把洛基带回房间, 贾维斯就申请了工伤。现在贾维斯的系统不覆盖房间内部,有什么需要你就到走廊上喊一声, 或者在Pad上和贾维斯沟通。”   温德尔点了点头, 视线却不经意扫过远处的一扇门。那扇门紧邻着队长的房间, 门上挂着造型别致的紫色果子门牌,门牌后面又画着一只模样憨傻的白狼:“那个房间是……?”   “哦,我画的白狼——但史蒂夫嫌我区别对待,又给挂了个李子门牌。”托尼扫了一眼,面色淡淡。   “那是史蒂夫好朋友巴恩斯的住处,那家伙流离失所没地方去,从瓦坎达回来后一直都住在这里。上个月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打一声招呼就出门了,到现在都没回来。为了找他,史蒂夫回布鲁克林呆了好久。”   “不过既然史蒂夫已经回来了,想必人肯定找到了……我素来不关心他们之间的事情,随便那个巴恩斯回不回来。”托尼故作不屑,脸上摆着一副无所谓的神情,但温德尔依旧从中听出了独属于钢铁侠的别扭关心。   虽然共事许久,甚至给巴基在复联准备了房间,但每次与巴基见面,托尼面上总是保持着一副冷淡的模样,搞得巴基每次都异常拘谨。   听到巴恩斯迟迟未归的消息,有那么一刻,托尼有些心虚,怀疑是自己长久以来的臭脸吓跑了那个二战老兵,等他这次回来,自己会考虑面上显得亲切些,就当是给队长一个面子……   “好了,这层楼差不多就是这样,你也看到了——没有多余的房间,所以乖乖住在这儿,玫瑰花和钢铁侠抱枕不是挺配的吗,有它们陪你,晚上一定都是美梦。”   托尼把温德尔重新带回房间内,拿起沙发上的钢铁侠抱枕,扫了一眼型号,把它塞进温德尔的怀里,轻声嘀咕:“Mark-42逆子,嗯,还挺配……”   揉了一把抱枕的头,托尼又拍了拍温德尔的肩膀:“今天晚饭你可以去餐厅吃也可以喊房间服务,明天佩珀、巴顿他们都会过来,到时候可以给你搞个欢迎派对。”   似乎生怕温德尔再次提出换房间的要求,托尼定下明天的安排之后就大步走出了房间,绝不给温德尔任何拒绝的机会。   送走了托尼,温德尔在复联大厦人生地不熟,自然是叫了客房服务在套房里用餐。处理完工作,结束洗漱,又休息了片刻,时针终于慢慢吞吞地划向了“12”。   天使之城洛杉矶与纽约有着三个小时的时差,但晚上9点应该已经是酒吧营业的时间。温德尔决定即刻出发去完成【洛杉矶支线任务·父子恩怨】。   虽然系统指定要求温德尔使用神眷马甲完成任务,但考虑到是前往酒吧,穿着一身白袍的天使在舞池里未免太过格格不入,温德尔收敛了羽翼,并给神眷换上了一身简单的白色连帽卫衣。对于金瞳和银发,温德尔实在无能为力,只能安慰自己现在年轻人蹦迪都是戴美瞳假发,灯光昏暗的酒吧应该无人会留意自己。   启动卡牌,温德尔随手推开套间的一扇门,立刻被门内堪称群魔乱舞的景象刺|激到了:   中央舞池里到处是衣着清凉的美女帅哥,彼此贴面扭动,暧昧十足。酒吧卡座里堆满了各种昂贵名酒的空瓶,没有灯光的昏暗角落里传来各种“啧啧”接吻的水声和女人娇媚的轻笑。   整个酒吧热闹非凡,到处人满为患,唯有吧台处看起来稍微冷清些,高脚凳上三两坐着几个衣着还算整齐的男士。   温德尔默默戴上了自己连帽衫的帽子,步入了酒吧。   既然要寻酒吧老板,寻找调酒师或者酒保必然是最快的方式。温德尔努力穿过拥挤的舞池,向着对面的吧台靠拢。   “嘿!”   还没在人潮里挪动多远,温德尔就被人拉住了胳膊。   一个穿着抹胸短裙的黑发靓妹拉住了温德尔,她踩着一双恨天高,脸上画着浓浓的烟熏妆,爆闪的珠光亮片在她的眼皮上折射出令人头晕目眩的光芒。   她盯着温德尔看了一会儿,像是看到了令人满意的猎物,妖娆的脸蛋上绽开惊喜的笑容。   她缓缓俯身,涂着唇膏的性感红唇若有若无地贴在温德尔的耳畔,沙哑性感的嗓音含着笑意:“第一次来这里玩吗,小天使?”   这句话如同惊雷一般,温德尔整个人被吓得往后仰去。   差点失去平衡之际,黑发美女伸出一根纤纤玉指,勾住了温德尔的领口,帮他重新站稳。看到温德尔这番不谙世事的模样,她咯咯咯得发出了悦耳的娇笑,朝温德尔抛了个媚眼,刻意抖了抖胸前白得晃眼的胸脯,她好笑道:“都不知道用法术换个造型嘛……你一出现就被好几个人盯上了。”   “你是什么等级的天使?我还从没见过金瞳银发的安吉尔呢。”   她示意温德尔转头。   舞池扭动的人群里,无论男男女女,在对上温德尔目光之际,都朝他露出了暧昧的笑容,更有浪荡的恶魔刻意伸出舌头,舔着嘴唇暗示。   “还是可口的处|子吗?谁领着你进来的,你的保护人呢?——他就不怕你被吃了?”   黑发美女看到温德尔目光闪烁,不敢回视,越发猖狂地摸上了温德尔的脸颊,强迫他低头望向自己深深的□□,在他耳畔轻声邀请道:“我是魅魔米尔娜,和我做可舒服了,想要试试吗,小天使?”   还没等温德尔从“魅魔”一词里回过神来,身后突然伸出了一只修长的手掌,毫不客气地一把摁在米尔娜的胸脯上,然后微一用力,就把她推开了三四步。   “你干什么,克劳利?是我先来的!”米尔娜恼怒地抬起头,嫌弃地捏着克劳利的手腕丢到一旁:“你不是有家室了吗?该死的还来酒吧玩?”   “哦,我这次是带着家室一起来的。”   克劳利向右后方歪了歪头,示意米尔娜看向坐在吧台边穿着米白色西装三件套的亚茨拉斐尔。他将自己的墨镜推到了头顶,露出一对黄黑色的蛇目,咧开嘴嘶嘶道:“亚茨就是他的保护人,现在,我要带走他。”   米尔娜目光恨恨,她不敢在这个酒吧里闹事,却也不想放过这个难得一见的处子天使。想了想,她打了个响指,变出一支口红,毫不客气地扯过温德尔的衣服,在白色的布料上留下了一串电话号码,不甘心地补充:“打给我,甜心,我上下都可以。”   克劳利看着米尔娜重新隐入舞池,他挑起温德尔的   下巴,端详片刻,“啧”了一声:   “金瞳银发,怪不得米尔娜不肯放你走……我怎么不知道天堂什么时候多出来新的炽天使了,那位终于决定踢掉加百列换新人了?”   从魅魔喊出“克劳利”名字的那刻温德尔就松了一口气,虽然从未与克劳利真正相见,但对于【亚次拉斐尔的祝福】的解说词温德尔可是印象深刻。能和天使成为伴侣,看样子克劳利应该是个好恶魔。   “好吧,你倒是一点都不怕我……果然,恶魔不搞事,声望就会掉。”   克劳利不知道是满意还是失望地低声嘀咕,带着温德尔向吧台走去。有了明显蛇目的恶魔替温德尔开路,众人只好惋惜地转开了头,各自寻找下一个共度今晚的目标。   ……   “克劳利,你身边的是谁?”   坐在吧台前啜饮的亚茨拉斐尔才转过头,就被克劳利带来的“惊喜”吓得差点从高脚凳上滑下去,他狼狈地咽下嘴里的酒精,还不忘拉正自己领口的领结,堪称惊慌失措地蹦了起来,束着手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来这里是找阿曼纳迪尔,酒……喝酒是为了融入酒吧氛围不引起怀疑,我、我……”   “亚茨,你在说什么鬼话?你怎么了?”   克劳利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惊慌失措的伴侣,又扭头打量了一下同样踌躇不安的温德尔,皱着眉解释:“我老远就闻到了他身上那一股子圣水味,这酒吧虽然也会来天使,但他们大多把自己掩饰得严严实实的,哪像他,连发色都不变一变,就像混进狼群的羊,实在醒目。”   “最主要的是,他身上有你的味道,我这才去米尔娜手下抢人。你不知道,米尔娜刚才看我的眼神就像是恨不得给我……”   亚茨拉斐尔一把捂住了克劳利的嘴。他一直在偷偷瞥温德尔,眼见温德尔神情拘谨懵懂,他心里不由得浮起疑惑——难道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吗?   他朝温德尔恭敬地点头示意,随即匆匆把克劳利拽到一旁。两人咬起了耳朵,甚至还难得谨慎地使用了光暗两种魔法屏蔽偷听。   随着亚茨的低语,克劳利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他不自觉地朝着温德尔抬头张望,却又被亚茨拉斐尔一把摁下脑袋。   片刻后,亚茨拉斐尔的脸颊上堆满了殷勤的笑意,他带着克劳利重新回到温德尔面前,体贴地帮温德尔拉开高脚凳,彬彬有礼地欠身询问:   “您……您来这里,是有什么吩咐吗?” 第83章   除了神眷马甲, 这是温德尔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天使。趁亚茨拉斐尔和克劳利私语,他也借此机会默默观察面前这对天使与恶魔的组合。   与温德尔一样,亚茨拉斐尔压根没有费心遮掩自己的天使特征, 只不过他似乎在人间呆了很多年, 白色的短发与其说是天生的,看上去倒更像是历经了岁月沧桑后变得黯淡的金色, 甚至还带着颇具古典韵味的小卷。   他脸上的表情总带着一种天真烂漫的夸张, 尤其是面对克劳利时, 一颦一笑里自然流露出一种嗔韵, 与他软乎乎的脸颊相配,格外令人感到亲近。   至于克劳利, 穿着皮衣的恶魔染着一头棕红色的头发, 嘴巴紧紧抿在一起,看人时总带着一股不羁和桀骜。但一站到亚茨拉斐尔的面前, 他就像是条被戴上了止咬器的恶犬,瞬间温顺。克劳利看似是两个人里更强势任性的一方,实则几乎被亚茨拉斐尔牵着鼻子走,目光多次不经意地停留在亚茨肥嘟嘟的脸颊上,下意识随着亚茨的表情做出配套的反应。   “那么您……您来这里,有什么需要吗?”   亚茨堆着笑意朝温德尔恭敬地点头示意, 搁在吧台上的手却故作不经意地把刚才喝了一半的马提尼往身后克劳利的方向默默推去。   克劳利响亮地“啧”了一声,直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帮助亚茨消灭了罪证。迎上温德尔目光时, 他还颇带挑衅意味地倒转了酒杯的方向,嘴唇一碰, 做出了一个“我点的”口型。   虽然不知道亚茨拉斐尔他们把自己错认成谁了, 但温德尔不介意将错就错。于是他轻咳一声(亚茨抖了一下), 示意亚茨凑近些,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我想见这间酒吧的老板。”   “嘶……”   亚茨拉斐尔和一直偷听的克劳利几乎是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里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震惊。   克劳利砸吧砸吧嘴,也没避着温德尔,直接凑到亚茨拉斐的耳朵边大声提议:“我们溜吧。”   “然后再被审判一次吗?”   亚茨不满地向后一个肘击,正中克劳利的胸脯。无视克劳利夸张的怪叫,他扭过头,觑了一眼温德尔的神色。   温德尔面上含笑。但在亚茨拉斐尔看来,温德尔的笑意意味深长又深不可测,令人喘不过气。纠结再三,亚茨拉斐尔一咬牙,点了点头:“我让克劳利去找他。”   “等等,我不想去!”克劳利立刻大声抗议:“他上次差点拧下我的头!”   “你去找麦滋,让她去通知那位。”亚茨拉斐尔又打了一下克劳利,示意他动作快点。   “麦滋上次就放话说要割掉我的……”克劳利的污言秽语还没说完,就被胆战心惊恨不得跳起来捂他嘴的亚茨拉斐尔推走了。片刻后,胖乎乎的亚茨又挤上了高脚凳,像是被父亲抓包和坏小子谈恋爱的青少年,忐忑不安地等着温德尔发落。   “为什么这么紧张?”   温德尔有些好奇,他一边问,一边朝吧台里的调酒师挥手示意:“一杯曼哈顿。亚茨,你要……”想起了刚才亚茨把马提尼推给克劳利的举动,温德尔一歪头:“你是喜欢喝无酒精的饮品?佛罗里达?”   看着熟练点单的温德尔,亚茨拉斐尔缓缓瞪大了眼睛,他迟疑地点点头,身体却逐渐放松,绷得紧紧的脸颊终于又恢复了肉嘟嘟的弹性模样:“您……您在人间也喝酒吗?”   “偶尔一杯也可以。”温德尔把橙黄色的佛罗里达推给亚茨拉斐尔,取过曼哈顿轻啜一口,不故作不经意地问道:“能和我聊聊酒吧老板吗?”   亚茨本来正准备伸手去摸佛罗里达,闻言立刻缩回了手,他不安地拧着自己的手指,扫了一眼乌烟瘴气的舞池,紧张地快速否认:“我   对他不是很了解,我向来不和底下的那些家伙们联系,坚决和那些家伙保持距离,坚定捍卫我们……”看着温德尔含笑的面容,亚茨的声音逐渐微弱。他垮下肩膀,挫败地承认:“您想问哪方面?”   本次任务的名称是【父子恩怨】,温德尔很好奇酒吧老板的情感生活,但又不能问得太过直白,以免引起怀疑。斟酌片刻,温德尔给出许多含糊的选项:“感情?家庭?或者日常生活?”   亚茨拉斐尔面色一僵:“您这都知道?”   “那位……他的确在和人类女孩儿谈恋爱,对方是个叫克洛伊的女警官。”亚茨绞尽脑汁地回忆,突然灵光一现——原来这位是为这个而来,他胖乎乎的脸颊上立刻带上了笑意:“克洛伊是个金发蓝眼的姑娘,还是个绝对虔诚的信徒,有她在,想必那位一定很快就会醒悟……”   “醒悟什么?”   远远传来一声压抑着怒意的呵斥声,一个男人逆着光出现在酒吧门口。   他话音刚落,整个酒吧的音乐戛然而止。   无论是躲在角落里亲热的眷侣还是在舞池里扭动的人群,甚至就连一旁的酒保,在看到男人身影的瞬间,毫不犹豫地单膝下跪。零星几个没有跪倒的客人皆是面色大变,像是逃命一般瞬间消失在原地。   亚茨拉斐尔再一次滑下高脚椅,被突然出现的克劳利一把捞住。   克劳利脸色难看得吓人,他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朝门口望上一眼,干脆利落地带着亚茨拉斐尔消失在原地,徒留温德尔一人孤零零地坐在椅子上。   男人缓缓步入,他的面容终于在酒吧的灯光下逐渐清晰,令人呼吸一滞——这究竟是怎样的一张脸!看到他的那一刻,“上帝亲吻过的脸蛋”就此有了形象。   他面容英俊得令人转不开目光,明明有着一张甚至凛然甚至堪称圣洁的脸庞,周身的气质却又邪肆堕落,矛盾的两者在他身上完美交融,令人心神摇曳,忍不住想要沉沦在他的怀中。   只是此刻,男人看上去心情极差,他寒星般的黑眸里满是不快,面上更是肃如寒冰。   “都给我滚出去。”   他看都不看一眼跪了满地的客人,阴沉的视线如同箭矢,目标明确地钉在温德尔身上。   靠近门口的客人们推搡着从大门逃跑,脸上写满了逃过一劫的庆幸,而角落里的客人则比较悲催,压根赶不及从大门离开,慌张地旋身消失在原地,甚至来不及捡散落在地的衣服和首饰。   三秒后,人满为患的酒吧变得空荡冷清,唯有站在门口的男人和坐在高脚凳上的温德尔彼此目光相对。   人都走光了,男人的脸色总算稍微和缓了一些。他的语气也不像刚才那般强硬,略带别扭地质问温德尔:   “你来干什么。”   他迈开步子,脸上挂着明显的不情不愿,但最后还是背着手站到了温德尔的面前,扫了一眼温德尔拿在手上的曼哈顿,冷哼一声,讥讽道:“哈,表率。”   坐在高脚凳上的温德尔面上不动声色,实则一头雾水——这究竟是个设么情况?   本想从亚茨拉斐尔那儿套话,还没说上几句,人就被克劳利带跑了。   而面前的酒吧老板更是让人捉摸不透,出现在门口时一副火急火燎怒火攻心的模样,大发雷霆赶走所有客人后,又摆出一张闹别扭的臭脸。面上表情不情不愿甚至厌恶万分,肢体动作却截然相反,异常乖巧恭敬地站到自己面前。   最重要的是,直到现在,温德尔还不知道任务目标,也就是面前这位酒吧老板的名字……   思索片刻,温德尔最后还是准备从已有情报入手。他对上酒吧老板的目光,语气平和地开口:“听说你最近谈恋爱了?”   男人一滞,似乎没想到温德尔第一   句竟然是问这个。眼睛里迷茫和欣喜一闪而逝,他随即又拉下脸,刻意拧起眉头,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态度,半是质疑半是警惕地反问:“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你现在又管不着我!”   男人似乎满腹牢骚,不等温德尔解释就继续连珠炮般一吐为快:   “你以为你的管教能多管用?亚茨拉斐尔和那条蛇黏黏糊糊勾搭了几个世纪,找个□□都能弄错对象!我看他们压根就是在借着任务的名头公费腻歪!”   “还有你最宠爱的加百列,上次要不是我出手,他差点想把玛门弄出来直接送半个地球的人去见你——哦,当然能被他弄死的,估计也见不到你,还得往我那儿塞,最后还不是我加班加点——”   “等等,你这次来是让我回底下去干活?”   男人突然沉默了片刻,随即勃然大怒:“绝不可能!你听好了,绝、不、可、能!我实在是受够了,你就当那个职位空缺了吧,爱让谁去管就让谁去——我看阿曼纳迪尔就不错。”   发泄完毕,男人随手扯开自己的衣领,劈手从温德尔手里夺过曼哈顿一饮而尽,将酒杯重重搁在吧台的大理石桌面上,低头俯视温德尔,一抬下颌,示意他开口阐明来意。   虽然听完了男人一长串的抱怨,但温德尔实际上并没有得到什么有效信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面前的男人和亚茨拉斐尔一样,把自己错当成了什么熟人,而且还是他非常亲近却又为之不满的熟人。   至于什么“□□”什么“玛门”,过快的语速和奇怪的词汇根本容不得温德尔思考。   整段话里,唯有“加班”“干活”和“职位空缺”令温德尔记忆深刻——没想到开着豪华酒吧的老板还要身兼数职坚持打工,不由令大资本家温德尔对他高看一眼。   不过听他的口吻,自己的“身份”似乎是他的顶头上司?   那就好办很多了。   既然是自家员工,想知道什么就可以放心大胆地直问了——   于是温德尔轻咳一声,矜持地点点头,摆出和下属沟通的领导模样:“嗯,我知道了,你的建议不错,我会考虑的。”   “哦对了,你——叫什么?”   男人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随之被狰狞的怒火覆盖。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从他的牙缝间挤出,像是尖啸又像是哀嚎。   一对黑色的羽翼在他身后展开,遮住了所有的光线。他俯身低头,捏住了温德尔的下巴,逼迫他和自己对视。   黑暗里,唯有男人的眼睛如同地狱的烈火般灼红耀眼。   他的呼吸喷在温德尔的面颊上,怒极反笑:   “你想听我回答什么,天父?”   “萨麦尔,还是……地狱主君—路西法?” 第84章   温德尔的沉默在路西法看来就是天父对他的再一次拒绝,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但依旧没有松开手,继续逼问道:   “天父, 你为什么不用原身来见我, 而非要用这具躯壳?你一定要把我所有的美好回忆都泯灭得一干二净才满意吗?”   “我是你的第一个孩子,天堂里无人敢逾越等级来和我玩耍。你见我闷闷不乐,于是照着自己的模样捏了这个躯壳,神降到身体里陪伴我。你教我弹竖琴, 教我辨认星辰……几千年啊!天父!”   路西法的声音被过多的痛心浸得嘶哑, 脸上浮现出深切的悲哀:   “你把我打下地狱平衡光暗还不够,现在还要拿最初陪我的躯壳来人间折磨我?”   路西法恶狠狠地甩开温德尔的下巴,直起了身,背对着温德尔大口呼吸平复心情。胸膛起伏, 他最终发现自己还是忍不下这口气。   再次转回头,他的手因为愤怒与震惊而微微发颤, 猛地撑在吧台之上, 将温德尔圈在自己的臂膀间, 他死死地盯住那双浅蓝色的眼睛, 眼神充满恨意:“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完成任务。”   不知为何, 对上路西法鲜红的眼眸,温德尔控制不住地将心底的愿望脱口而出。   路西法一怔, 疑惑地眯起了眼睛:“什么?”   他缓缓俯身,压迫性极强地贴近温德尔的脸颊, 绯红的眼眸如同两颗燃烧的火球。   几秒后,他诧异地直起身, 双手揪住温德尔连帽衫的领口, 视线扫过白衣上的口红痕迹, 愤怒地咆哮:“该死的,我居然没看出来。”   “你是谁?你他妈怎么会在这具躯壳里?——给我滚出来!”   路西法如同被激怒的雄狮,松开温德尔连帽衫的领子转而掐住了那段白皙的脖颈,羞恼和恨意让他根本控制不住力度,几秒间,温德尔就被勒得快要喘不过气,窒息带来的死亡威胁令他不顾一切地伸手去掰路西法的手指——现在他总算搞懂【父子恩怨】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但是该死的路西法好歹让他先说句话!   “哦!我的上帝啊!”   路西法的背后传来亚茨拉斐尔的惊呼,与此同时,他掐着温德尔的手掌像是被圣水灼烧,刺痛令他被迫抽回了手。他转过头,恶狠狠地盯着再次出现的亚茨拉斐尔和克劳利,面色阴沉地威胁:“克劳利,给你三秒带他走,不然我这次真的会弄死这只天使。”   “你不能这么对父神!”   亚茨拉斐尔躲开了克劳利前来拉扯他的手。   虽然惧怕路西法,但是他依然坚定地小步冲上前,挡在了温德尔的前面:“他是你的父神!”   “他不是我的天父!也不是你的上帝!亚茨拉斐尔,瞪大你的狗眼睛!”路西法几乎是咆哮着压过了亚茨拉斐尔的碎碎念。   亚茨拉斐尔被路西法的怒火吓到了,他瑟缩了下,坚持道:“万一是父神在人间的投影或者分身碎片呢?”   “我刚才去查了,他的代号叫神眷,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之前大都会和纽约的神秘波动就来自于他——言出法随,路西法!这可是言出法随!除了父神谁能做到?!”   亚茨拉斐尔难得这么激动,被西装勒得紧紧的小肚子都因大喘气而上下起伏。   路西法的怒火总算平静了些许。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温德尔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起来:“那就试试看吧。”   “亚茨拉斐尔,如果他真的是天父的投影,就绝不可能被我打伤,如果他不是……”路西法嘴角的弧度逐渐变得狰狞而充满恶意。他语气轻柔,却无限恐怖:“我会让人在地狱好、好、地、招待这个冒牌货。”   下一秒,路西法张开羽翼,抽出火焰之剑,向着温德尔一跃而起。   与此同时,温德尔抬起头——   【好大儿·路西法】标记成功   侧身躲过路西法的攻击,顺便把亚茨拉斐尔推到一旁克劳利的怀里,温德尔同样展开双翅——华美的白色羽翼与路西法那对漆黑的翅膀相对。   光夜双生,如出一辙。   温德尔向空中抬起手——权杖在手中显现,金色的纹路恍若活动的枝蔓随着杖身蜿蜒,璀璨夺目。   仿佛感应到火焰之剑的存在,权杖顶端的珠子爆发出炫目的光芒,强大的威压令克劳利瞬间软了膝盖,就连路西法都忍不住倒退一步。   温德尔持着权杖,无奈地提议:“能谈谈吗?”   路西法盯着权杖,脸色惨白,像是在瞬间被放了两大罐血。   再抬头,他赤红的眼睛几乎要滴出血泪,眼里燃烧的妒火比长剑之上的火团还要令人心凛。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他把我的权杖给了你!”   下一秒,路西法举剑上前——   在那一刻,时间仿佛被摁了快进,温德尔甚至来不及思考,剑尖的锋芒已然逼进眼前。   就在温德尔下意识想要躲闪之际,一股无形的力量稳稳托住了他手臂,轻柔而温暖地缠绕在他的手臂,带动着他的手腕上扬,不偏不倚,令杖身迎上利刃的锋芒。   “铿”   锐器交锋。   火焰之剑恰好劈在权杖中间。两股巨力彼此对击,制造出强大的能量波。一时间,整个酒吧以路西法和温德尔为中心,像是被龙卷风袭击,家具被扬到了墙上又摔得粉碎,酒架上的瓶子更是挨个炸裂,各色烈酒如喷泉般汩汩涌出。   远处的亚茨拉斐尔已经拖着克劳利退到了墙角。   退无可退的他不得不展开翅膀替自己和克劳利挡住冲击,听见羽翼背后乒乒乓乓的撞击声,令他心头发颤。   但处在能量中心的温德尔却没有感受到任何不适。   原本以为火焰之剑的力道必然势如千钧,但真正和权杖相撞时温德尔白皙纤弱的手腕都不曾有一丝颤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易抵挡了路西法的蓄力一击。若非周身的物品被能量波扰动地向后翻飞,温德尔甚至怀疑路西法是在和自己过家家。   在路西法不敢置信的目光下,从与权杖接触的锋刃开始,火焰像是被一股看不见的冷流压制,沿着剑尖向剑柄蔓延,火苗逐渐变得微弱。最后一朵火花在剑柄上方挣扎着跳动了一秒,随后熄灭在空中——原本缠绕着火焰的剑,如今彻底变得如死铁般黯淡,在权杖金芒的映衬下,越发显得卑微粗劣。   温德尔抽回权杖,下意识想要照着之前应付暴|乱的方式敲打路西法的脑袋。路西法惊慌地瞪着他,震惊之下尚未回神,竟然眼睁睁地看着权杖朝着自己落下而忘记了躲避——   “怎、怎么回事?”   权杖停滞。   它在距离路西法头顶一厘米的上方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温德尔只感觉眼前一花,再睁眼,就看到了神眷正举着权杖和路西法站在远处对峙——等等,神眷举着权杖?   温德尔低下头,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身上不仅穿着复联套房里的钢铁侠睡衣,就连脚上都套着一对毛绒绒的拖鞋——可自己出发前原身明明穿着便服!   更令人诧异的是,就连系统面板都不知怎么回事,没被召唤却自动显示在温德尔视野的左下角,上面的【洛杉矶支线任务·父子恩怨】在面板上一缩一放,格外刺目。   再抬头,温德尔和右边从翅膀后面探出头的亚茨拉斐尔对视一眼——天使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惶和茫然,他不明白自己的身边怎么会突然出现一个陌生人类,更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突   然跪倒在了地上。   但怀里克劳利的呻|吟唤回了他的神智,亚茨拉斐尔只向远处觑了一眼,立刻深深埋下了脑袋,恭敬地俯下身,洁白的羽翼盖住了蜷缩的克劳利。亚茨拉斐尔默默祈祷,恨不得即刻逃离。   现场一片寂静。   就在温德尔以为马甲出现bug,忍不住想要求助主系统之际,远处的神眷突然有了动作。   众目睽睽之下,权杖消失在空中,而神眷原本举着权杖的手缓缓下落,轻柔地抚过路西法墨色的短发,又沿着他的脸颊一路向下,最终落在他的肩膀上。   神眷抬起眼帘,眼神似悲悯似爱惜,万千情绪最后化作一声长叹:   “萨麦尔。”   路西法脸上震惊和愤怒的神色渐渐退去,像是弥漫的浓雾渐渐消散,露出了一片荒芜的旷野。他抬起眼,突然笑了起来:“这回真的是你。”   他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在过去无数个日夜里,他将重逢的场景千百次设想,将想说的话无数次排演,几千年的宠爱骤然化作一朝绝情的批语,把自己踢下地狱却吝啬于一句解释……怨怼、恨意、委屈……   但当这个傲慢、奸诈、控制欲极强的父亲真的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路西法咬牙切齿了半天,最后只是挤出了一声:   “Dad !”   话一出口,路西法瞬间后悔。   自己现在可是地狱的主君,早已不是他该死的儿女和信徒,就算是人类幼崽成年后都不会再委屈的呼唤父亲,自己竟然丢脸得带着哭腔喊他“Dad”!   该死!   路西法暗自恼怒,抬眸对上神眷的眼神——该死,他当年为自己摘下星辰时是这个眼神,把自己打下地狱还是这个眼神,不悲不喜,无情无欲,一双眼睛如同镜子反射万物,却无人能在其上留痕。   这毫无疑问地激起了路西法的怒火,他像是一个饱涨的水球被猛地刺破了似的,将所有苦水倾倒而出:   “向我道歉!”   “你抛弃了我,是你逼我做这些,Dad……这都是你的错!向我道歉!”   路西法几近嘶吼,黑眸再一次不受控制地转为赤瞳,地狱的烈焰倒影在他的眼眸中。他死死盯着神眷,执着于一个回答。   神眷没有回应。   随着时间的流逝,失望和疲倦从头顶笼罩而下,如同冬夜里寒冷的风卷裹着零星的冰屑,令路西法的希望如同一堆被过分燃烧的碳火,逐渐冷却、熄灭。   就在路西法绝望之际,神眷终于有了动作。   他微微敛眸,他看着路西法那双被哀痛和怒意充斥的、泛起血丝的眼睛,再次长叹了一声。他落在路西法肩膀上的手抬起,指尖轻轻触在路西法的额前,如同一个温柔的吻——   这一个赐福的姿势。   “我很抱歉,我的孩子。”他如是说。   路西法浑身颤抖起来,如同羽毛般轻柔的话语却在瞬间击溃了他严防死守的心墙。他咬紧牙关,努力遏制激荡的心绪,却仍能看到自己的视野不受控制地被水汽晕染得模糊。在泪水即将淌出眼眶的前一秒,路西法凭空消失在原地。   神眷默默收回手。   他的视线扫过战栗不止的亚茨拉斐尔和晕过去的克劳利,最后停驻在温德尔的脸上。对视片刻,他向着面板的方向微微偏头,突然出声问道:   “你的任务完成了吗?” 第85章   短短一个小时内, 温德尔已经受到了很多惊吓。但所有的诧异都抵不上神眷这句“你的任务完成了吗”。   看着温德尔浑身紧绷的模样,祂威严圣洁的面容流露出一丝无奈之色,转向角落的亚茨拉斐尔, 轻声问道:   “亚茨,我很吓人吗?”   “父、父神……”   被点到名, 亚茨拉斐尔的脸上露出惊喜交加的复杂神情,他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 口舌迟钝得像是含着一大颗黏糊糊的、甜蜜的水果软糖。他定了定神,打好了腹稿, 准备流畅地回答, 但最后张嘴时, 脱口而出的竟然是一支赞歌。   亚茨拉斐尔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回过神来之后, 赞歌已经唱了一半,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神眷面上无奈之色愈深,但祂依旧耐心地听完了亚茨磕磕绊绊的赞歌, 最后轻轻颔首以示鼓励。   “说起来, 你能获得这具身体, 还是因为亚茨的祝福。”   神眷的手在空中做出了一个“取书”的姿势, 瞬间, 指尖就出现了一张金光闪闪的卡牌,赫然是【SP·亚茨拉斐尔的祝福】。   神眷盯着卡牌说明看了一会儿, 微微蹙起眉。也正是祂眉间那道浅浅的纹路令亚茨拉斐尔从“父神喊了自己名字”“父神觉得我的赞歌好听”“父神对自己笑了”的幸福喜悦中猛然惊醒——   他在天堂的地位并不高, 从诞生后, 就从未被父神召见, 所有关于父神的消息, 都来自于教堂内的神像和书本上的传说。根据书上的记载, 父神全知全能。祂既然能喊出自己的名字,那自己和克劳利的事情必然也瞒不过父……   这个想法让亚茨拉斐尔感到胃部打结,变成秤砣那样沉甸甸的东西坠在他的身体里。下一秒,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战栗,身后的羽毛因为颤抖而彼此摩挲,发出风吹落叶般的“沙沙”声响。他呆呆注视着父神,等着审判。   “唔,我记得他。”神眷松开卡牌,低头俯视亚茨怀里的克劳利:“他是那条诱惑亚当和夏娃的蛇。”   神眷面上的无奈里夹杂了些许疑惑,祂凝视着抖若筛糠的亚茨拉斐尔,真诚地询问道:“其实我很好奇,为什么你们这些孩子总认为我热衷于制造世界末日?加百列是这样,亚茨,连你也这样。”   “□□之事并非我意,但我看到了你和克劳利会把他处理好,所以未加干涉。”神眷摸了摸亚茨的脑袋:“你们最后果然没有令我失望。”   亚茨拉斐尔猛然抬起头,他眼里积蓄着晶莹的泪水,他语无伦次地想要表达对父神的谢意,却因过分激动而说不出话。他按捺再三,最后还是忍不住对委屈和亲近,他扑到神眷的脚下,抱着父神的小腿失声痛哭。   与此同时,可怜的克劳利因亚茨拉斐尔这一扑而摔出了他的怀抱。   克劳利闷哼一声,被迫醒来,他仰躺在地上,悄悄睁开眼睛,正巧对上神眷的金瞳。下一秒,克劳利猛地闭眼,脑袋一歪,熟练装死。但装死之余,他在心底松了一口气——那位既不点破,想必今天也不会为难亚茨。   “父、父神……呜呜……”   亚茨压根没注意到自家的恶魔伴侣已经醒来,并且还在心底痛骂他见父忘爱,他倚靠在神眷的小腿上忙着将委屈化为抽泣。   亚茨拉斐尔在人间的外表看上去就像是个三四十岁的优雅绅士,如今抱着比他看上去年轻二十岁的神眷嚎啕大哭,整个场景看上去颇有些滑稽,就连一直谨慎沉默的温德尔面上都忍不住流露出一丝笑意。   眼见亚茨的眼泪流个不停,神眷只好俯身摸了摸他的脑袋,以示安抚:“我知道米迦勒因为这个惩戒你……我的孩子,你想要什么补偿?”   几乎是瞬间,亚茨就止住了哭泣。   他迟疑片刻,抬起头,扭捏地暗示:“父神……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神眷没有拒绝。祂微微一笑:“好。”   祂伸手在空中一摘,手上瞬间出现了一张小卡片,将它递到亚茨拉斐尔的面前。   亚茨拉斐尔伸手接过,待看清卡片上的文字后,他惊喜地抬头,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感激和喜悦:“谢谢父神!”   “去吧。”   神眷摸摸亚茨毛绒绒的卷发,示意他先行告退。   亚茨快乐得像个两百斤的孩子,他在父神的手背上印下一个虔诚的亲吻,恋恋不舍地转过身,看到歪嘴斜舌仰躺在地上的克劳利,终于反应过来——难怪他刚才觉得怀里空空的。   他小跑几步赶到克劳利的身边,才蹲下身,就见克劳利瞬间清醒,还朝自己挤眉弄眼,一副有话要讲的急迫样子。   “呃、父神,亚茨就先告退了。”亚茨拉斐尔捂住克劳利的嘴巴,朝着神眷恭敬请示,得到应允后,他带着克劳利消失在原地。   ……   “亚茨,那位给了什么东西?”   脚刚沾地,克劳利就憋不住了,顾不得先打量周围的环境,二话不说直接上手摸进亚茨拉斐尔的西服口袋,想要掏出那张卡片。   “克劳利!”亚茨拉斐尔故作生气地倒退一步,避开克劳利的咸猪手。他挂上抱歉的笑容,朝着周围诧异的人群点头示意。   被喝止后,克劳利不情不愿地抽回了手,扭头一看,随即像是抓住了亚茨拉斐尔的把柄,兴奋地眯起了眼睛——   “你不是说最近减肥吗?”   酒店的招牌悬在两人头顶,可丽饼甜蜜的香气温柔地萦绕在两人周身。这里正是亚茨拉斐尔和克劳利最喜爱的餐厅之一,丽兹酒店。   酒店的招牌草莓可丽饼是他们二人难得一致同意的美食,只可惜其他人也热衷于它的美味,餐桌的位置更是有限。每次两人想要品尝,都得排长队——克劳利为此数次大发雷霆,插队的手段更是不计其数,可最后总是会被亚茨拉斐尔拖到队伍的最后。   除了排队让克劳利头疼不已,数次好不容易排到他俩时,要么是餐桌恰好被坐满,要么就是可丽饼正好售罄——这难免让人怀疑是来自天堂或者地狱的报复。   望着天使失望的面容,克劳利数次向撒旦祈祷——或者诅咒——该死的丽兹酒店什么时候肯结束饥饿营销推出永久vip服务。   扫了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就在克劳利说服自己做好排长队的准备时,亚茨拉斐尔却一反往常,不仅没有急匆匆地向队伍末尾跑去,反而拉着他直接越过人群,目标明确地走到了丽兹酒店的迎宾处,将卡片递给了侍从。   当克劳利吃完一个草莓可丽饼的时候,他终于从震惊中缓过了神。他的目光从餐桌上的“亚茨拉斐尔先生&克劳利先生”的特制铭牌上划过,最终缓缓定格到对面天使满足的面容上。   “所以……那位给你了一张丽兹酒店vip卡?”   天使品完最后一口可丽饼,擦着嘴,露出了一个笑容,更正道:“是永久vip——就连桌子上都有我们的名字。”   克劳利因天使抓不住重点而头疼地皱起眉,嘴角却情不自禁地流露出笑意:“所以说,他这算是默许了?默许我们两个在一起?”   亚茨拉斐尔立刻坐了起来,紧张四顾。确认身边的食客都是普通人后,他才又放心地瘫回柔软的vip沙发里。他晶莹透亮的蓝眼睛里闪烁着光芒,耳尖泛着一丝不明显的红:“你别这么说……父神只是给了我们vip卡而已。”   “一张写着我们两人名字的vip卡。”克劳利微笑起来。   ……   光之吧。   路西法消失不见,亚   茨拉斐尔也带着克劳利跑路,整个酒吧只剩下了温德尔和神眷。   见温德尔神色拘谨,神眷刻意收敛了周身的气场,轻柔和蔼地把最初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你的任务是不是还没完成?”   从亚茨拉斐尔和克劳利的态度里就能看出来现在操控神眷身体恐非凡人,而路西法的一句“Dad”更是泯灭了温德尔心底最后的一丝侥幸。   至于系统——从神眷自主抬眼的第一刻,主系统的error错误警报就没有停止过,面板上一片刺目的鲜红,各种数据乱流诡异地窜来窜去,而“父子恩怨”和其下的任务说明就像是黑板上的粉笔字,被主系统用力抹去——有那么一刻,温德尔甚至怀疑主系统是在拿这个任务钓鱼,压根不准备发奖励。   但当神眷处理完路西法的事情将目光转向自己时,温德尔脑海里的主系统又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瞬间静音,就连眼前的面板都恢复了一片空白。   温德尔眼睁睁看着面板上跳出【强制结束运行支线任务】的字样卡顿了一秒,随后不情不愿地消失了,而【洛杉矶支线任务·父子恩怨】再次倔强地跳了出来,孤零零地挂在面板中央。   “您……能看得到?”   温德尔指了指自己视野左下方的面板。   被温德尔的手指点到时,面板“嗖”得一下从温德尔指下的方位一个滑铲移到右边,像是来了次紧急闪避,屏幕上的每一个光点都恨不得冲着温德尔的手指大声尖叫“别指我”。   温德尔的手指尴尬地点在左侧的空气里,最后默默地收了回去。   神眷目光平静地从温德尔的左侧转到了右边。   在祂的注视下,一直瑟瑟发抖的面板终于平静了下来。而温德尔脑海里的995不知道什么时候晕了过去,现在正好苏醒,看到神眷盯着面板看,他呜咽了一声,360°环绕立体声圣歌响彻温德尔的大脑,把温德尔惊得浑身一颤   神眷侧耳,片刻之后,祂的脸上浮现一抹轻浅的笑意,他抬手——圣歌瞬间停止。   “《安魂曲》……995,是谁要安息?”神眷忍着笑意发问。   轻飘飘一句话却让995慌张起来,他支吾半天,最后在温德尔的脑海里“哇”得哭了起来。痛哭流涕中,当时对神眷卡牌的评价记录还自动跳了出来,什么“等级低”、“残次品”,什么“两只翅膀就是垃”、“残次马甲躯壳延迟”……995觉得今天就是自己的死期。   但显然神眷并不打算和995计较。祂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   “这个身体是我当初送给萨麦尔的生日礼物。”   祂的眼里闪过一丝怀念:“孩子们敬畏他的六翼而不敢同他玩耍,萨麦尔整天独来独往,非常孤单,于是我制造了这具只有一对翅膀的天使身体陪伴他,希望能让孩子们明白,羽翼并不代表等级,更不是交流的屏障。”   “当然,我偶尔也会神降到这具身体里陪伴萨麦尔,所以这具躯壳一直残留着我的一丝神识……”神眷深金色的眼眸对上温德尔的视线:“我一直在注视你,温德尔。”   祂沉稳的深金色瞳孔看起来充满悲悯又有着目空一切的威严和冷漠,是与温德尔操控马甲时截然不同的碾压性气场。   神眷伸手,就像是从枝头拂落一片落叶般轻而易举地从温德尔的视线内摘下了面板。祂盯着面板上刺目的【父子恩怨】沉默了许久,目光落到一旁【尚未完成】的字样上,最终一声轻叹:   “他是我的孩子,我了解他。”   “他靠着那抹恨意撑过了最初的那几千年,如今要让他放下,绝非一朝一夕之事。”   就在温德尔以为神眷是在劝说自己放弃任务之时,祂却出人意料地抬起手——修长的手指优雅地抚上面板   ,屏幕上的光点抖动战栗。   文字在神眷的指尖飞速拆解,又随着祂手指的移动拼凑组合。   几秒后,面板恢复了平静,而温德尔脑海里突然出现主系统的提示音:   【洛杉矶支线任务·父子恩怨】已完成   【任务奖励:抽卡次数x5,卡槽x0.5】已发放   【神秘惊喜】%&*¥……& 正在发放中   “你想要什么神秘惊喜?”   神眷语气轻柔,含笑望向温德尔。   那样近的距离看,祂深金色的双眼里暗含了一些复杂的、星辰般的光泽,如同沧海桑田在祂的眼眸深处流转,山河日月,万物显现。   祂望着温德尔,深金色的眼眸如同被点燃的金箔,又像是黑夜中唯一燃起的明灯,熠熠生辉,洞幽察微。温德尔所有的疑虑在神眷的眼里都标示着显而易见的答案。   温德尔的过去如同浓缩在一页纸上的诗篇,一览无余,而他数千亿种可能的未来编织成银河般的时间线,纠结缠绕,却也抵不过神眷轻轻一瞥。   全知。全能。   “我明白了。”   温德尔还没张口,神眷就自顾自地点头应允。   祂精致的眉间第一次浮现出忧色:“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亚伯的影子。”   “既然如此……”神眷抬手往面板一点,主系统冰冷的机械音伴随着面板文字的修正瞬间响起:   【洛杉矶支线任务·父子恩怨】已完成   【任务奖励:抽卡次数x5,卡槽x0.5】已发放   【神秘惊喜·一个愿望】待使用   神眷收回手。   再次抬眸,祂已然是高高在上的冰冷神祇,俯瞰众生,却无物入目。   祂语气平静淡漠,却带着令人臣服的威严:   “我会收回这具身体里的残存意识,接下来你可以自由使用他。”   “往事不可追……希望你慎重考虑后再许愿。”   刺目的圣光在神眷的背后亮起,把整个酒吧照得如同白昼。温德尔不得不闭上眼。   而就在阖上眼帘的同时,不可阻挡的睡意汹涌袭来,不容反抗地裹挟着温德尔的所有思绪沉入深沉的黑暗。   意识消失的前一秒,温德尔感到有人爱怜地抚过自己的面容,远处模糊地传来温柔得几近梦幻的叹息:“下次要记得睡在床上。”   下一秒,温德尔陷入了黑甜乡。   ……   再次醒来,已然天明。   温德尔从床上坐起,恍惚间犹觉昨日如同一场梦境,但新出现的卡槽以及背包里的10次抽卡余额却提醒着他,一切都曾真实发生。   995不知何时也已醒来,一副受惊过多的虚弱模样,连声音都有气无力:“我一定要向主系统申请工伤……昨天真的太可怕了,那位居然真的存在,而且还能看到我!”   “出发前,主系统明明和我保证地球上所有的古神都已沉睡,绝不会存在本土的超维力量。要是知道那个酒吧老板是地狱主君路西法,我一定不会让亲亲接这个任务——主系统简直是在逼我们去送死!”   “父子恩怨,这居然是那位和路西法的恩怨——这是我们能掺和的吗?要不是路西法一开始看到亲亲马甲惊得心神激荡,以他的能力,绝对可以感应到本系统存在。”   “最让人崩溃的是,神眷这个马甲居然是神亲自捏的天使躯体?神眷神眷,我看网友才是真的言灵大师,简直一语成谶!”995的声音里带出了哭腔,惊吓之下,他成语的用词都变得异常精准:   “神降的时候,我就晕过去了。刚醒来,就对上那位的眼睛,亲亲,太可怕了,他简直是穿透了你的脑子直接和我对视,我放什么音   乐他都一清二楚……超维力量实在是太可怕了!”   “以前我说马甲的那些坏话,他肯定都知道。”想到这里,995悲从中来,忍不住又开始嚎啕大哭。   “那位不是没和你计较吗,放宽心。”温德尔揉着太阳穴苦笑着安慰:“祂既然把神眷马甲留给我们,就是不再计较的意思。”   995打了个哭嗝,止住了眼泪,翻看着昨晚的系统记录,995也忍不住感慨:“那位的脾气比我想象中好太多了。我以为亚茨拉斐尔和克劳利肯定死定了,没想到那位不仅让他们全须全尾回去,甚至还给了补偿……真不敢想象祂是《圣|经》里那个给人间降下洪水、把路西法踢下地狱的冷酷天父。”   说到这里,995突然兴奋起来,态度陡然一变,畏惧与恐惧转为了兴奋和崇拜:“说起来,那位的能力实在是太强悍了,他不仅能够看到任务面板,眼见亲亲任务没有完成,那位居然直接上手修改,把任务强行终结,帮亲亲领到了奖励——他可真是个好人!”   “还有那个愿望——亲亲,那位说的‘我知道了’是什么意思?亲亲你许愿了吗?”   提到“愿望”,温德尔心里百感交融。昨天对上神眷眼眸的刹那,如同整个灵魂都被洞察,温德尔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根本没有来得及思考,温德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神眷却瞬间了然。   而今温德尔反复思索神眷的问题,如果许愿,自己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千百种念头交融,最后的答案缓缓浮现——   七年前。   我想要我的父母回来。   而神眷的回答是什么?   ——往事不可追。   温德尔的唇边不由得露出苦笑。   但最令温德尔感到疑惑不解的是,祂虽然婉拒了自己复活父母的请求,但最后仍允诺给自己一个愿望……   祂究竟希望自己许下什么心愿?   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亚伯的影子——这又是什么意思?   或许这就是所有预言家共通的法则吧,绝不直截了当地坦言相告,必须语焉不详模糊不清,就连神亲自给予的指引亦是如此。   温德尔还在努力思考神眷留下的启示,995自觉重获新生,反而劝慰温德尔不要过多纠结:“神创世时,实际上借助了法则的力量。法则凌驾于一切之上,即便是祂也不可以违背法则修改既定时间线。过去的无法更改,而未来的万千种可能里,祂只能尽量以启示指引你走向最好的结局。”   “若是直接点明,明确的未来会对你现在的认知造成不可磨灭的更改,而意识的更改往往意味着选择的变动和未来的偏离,也就是说,在你知道准确结局的同时,这个结局会直接消失在你未来的时间线上。”   见温德尔依旧眉头紧锁,995觉得应该让温德尔换种心情。他想了想,看到了背包里剩下的10连,瞬间有了主意:   “亲亲,来一次十连试试手气,让我们开启美好一天吧!”   温德尔不想拂了995的好意,便也振作起来,开始抽卡。   不知道是否因为温德尔心神不定,本次抽卡出结果的过程相比以往漫长了许多。   灰卡倒是一如既往最为迅速,只是最后三张卡牌在空中不停交错光芒,颜色迟迟未定。短暂地僵持后,最右边的一张卡片率先退出僵局,定格成了蓝色。995和温德尔立刻凑了上去:   【卡牌名称】捅肾小刀   【卡牌属性】R   【卡牌来源】洛基   【卡牌说明】就是一把小匕首而已,你还想怎么样?当捅肾对象拥有“哥哥”身份时,捅肾成功后随机附带禁锢效果。当捅肾对象为卡牌拥有者“哥哥”时,捅肾命中率提升至百分百,   且有一定概率附加暴击效果。   【其他】捅肾的千层套路,说到底不过三步:一、放软语气;二、带上哭腔;三、等他靠近。然后你就可以收获倒地老哥一枚。(没有危险的时候,弟弟就是最大的危险——雷神含泪点评)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九界第一法师。”995意味深长地点评:“法师都有一颗近战的心,而且往往是越菜越爱玩。”   温德尔虽然没有亲眼见过洛基和索尔,但他们这对兄弟的恩怨情仇不仅在阿斯加德人尽皆知,就连在地球也是流传甚广。自从纽约大战奇瑞塔人入侵之后,几乎所有地球人都知道雷神有个对他又爱又恨的嘴炮弟弟。   温德尔看着卡牌说明,简直哭笑不得。   “说到底,这是就是一把近战匕首。我又没有……”说到这里,温德尔心底一个恐怖的念头油然而生,令他忍不住想要捂脸尖叫:   “哥哥……难道卡牌在暗示我去捅托尼?”   托尼:?   好消息:温德尔把自己当哥哥   坏消息:喊哥哥是为了捅自己   真不知道托尼得知温德尔这个反应后,到底是会开心还是郁闷,说不定也会更想把索尔他的宝贝弟弟拉出来再揍一顿……   温德尔这边忙着细数有“哥哥”身份的熟人,甚至已经开始把韦恩家前三子考虑在内。   那边995盯着“哥哥”二字倒是另有想法:“亲亲,索尔和洛基又不是亲兄弟。这个‘哥哥’想必不是血缘关系上的哥哥,那……”   995扭捏了一下,害羞道:“情哥哥也是哥哥吧?”   温德尔:? 第86章   温德尔被995疯狂的设想惊得浑身僵硬。   张了张嘴, 一时之间找不出理由反驳,但本能觉得995在引诱他玩一种很危险的关系。好在此刻空中唯二还在变色的卡牌终于有了新动静,吸引了一人一统的注意力。   左边那张卡牌在闪过紫色之后, 最终缓缓定格在了闪闪发光的金色上——   【卡牌名称】同态复仇   【卡牌属性】SSR   【卡牌来源】路西法   【卡牌说明】卡牌持有者受到的伤害同等、同时奉还给伤害制造者。如果有人杀了你,他也别想活命。注意,本卡牌不可与【亚茨拉斐尔的祝福】同时装备。(怎么,你想天堂地狱两头占便宜?)   【其他】《旧约全书·申命记》:“以眼还眼, 以牙还牙, 以手还手,以脚还脚。”我曾把整本书背得滚瓜烂熟,只为讨他欢心,但后来……我现在只记得这一句,也只肯记得这一句!   “是因为我们昨天接触了路西法本人吗?居然能抽出他的SSR。”与之前抽出金卡的兴奋截然相反, 995这次是迟疑中带着猜忌, 他谨慎地评价道:“很有路西法的风格,光看文字就很凶残。”   温德尔倒是考虑得更多,看到这张卡牌的第一眼, 他就想起了治愈卡牌【鹰眼·目睹】。   【目睹】和【同态复仇】都是以受伤为基础的SSR功能卡, 只不过一个偏向治愈和保护自己, 一个则相当有地狱风格地强调反噬和复仇。   但无论如何, 【路西法·同态复仇】都是一张无可否认的强力防御类卡牌, 恰好解决了温德尔的燃眉之急。   温德尔接下来即将执行的【纽约高危主线任务】不允许使用神眷卡牌,将【亚茨拉斐尔的祝福】取出卡槽的同时却恰好满足了【同态复仇】的使用要求。   除非攻击者是拥有自愈能力的超人类或是无痛感的机械人, 只要对手会痛会受伤,就必将对温德尔的【同态复仇】忌惮三分。   说话间, 最后一张卡牌终于确定了等级——从未出现的黑色花纹逐渐交织缠绕, 从四周向中心蜿蜒, 直到解说文字逐一定格,整张卡面瞬间燃起黑红的火焰。片刻后,黑色的外壳碎裂,露出暗金的光芒——这居然也是一张金卡!   【卡牌名称】梦醒时分   【卡牌属性】SSR   【卡牌来源】绯红女巫旺达   【卡牌说明】指定对象(不限人数),如对象不存在血缘意义上的父母(含父母已故),他们会将卡牌拥有者视为自己的父母。如果他们的父母还活着?哦,这也并无大碍——你知道该怎么做!   (本卡牌每次使用需消耗3w积分。请注意!使用本卡牌时,有几率被持有黑暗神书的绯红女巫关注。)   【其他】斯蒂芬和我说,我的宝贝汤米和比利都不存在,可我明明每晚都梦到他们。这个宇宙虽然没有我的孩子,但他们存在于其他的每个宇宙……我要做的,只是把他们抢过来。我不是怪物,我只是一位母亲。没、有、人,能阻拦一个母亲去见她的孩子!   看完卡牌的一瞬间,温德尔感觉指尖一痛,下意识松开了手。   手指与卡牌接触的地方如同被烈焰灼烧,竟然隐约显现一点烟熏火燎后的黑色焦点。但不过片刻,这些黑点又逐渐消失在指腹深处,再无踪影,连同刚才的刺痛都仿若一次幻觉。   温德尔情不自禁地拧起眉。   以往的卡牌大多数来源于英雄,但这次三张卡牌的能力却和“混乱”“邪恶”“黑暗”紧密相连,暂且不论路西法和洛基的定位,第三张卡牌的来源竟然是黑暗神书影响下的绯红女巫。   温德尔曾在电视上见过旺达——她是个好姑娘。   旺达有   着一头暗红色的齐胸长发,喜欢穿着一件与发色同款的皮衣再加上少女钟爱的黑色短裙,看上去活泼可爱。每次被人喊道名字,她总是下意识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红色的魔法总是给人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乖巧,亲切,心地柔软。   这是大众对这个姑娘的印象。   托尼昨天在走廊上和贾维斯拌嘴时,提到旺达和幻视偷溜出门约会。但温德尔却注意到托尼的话里话外只揪着幻视一人不放,丝毫没有追究旺达的意思,想必是这孩子十分招人疼爱,就连托尼都舍不得责怪。   温德尔虽然不知道黑暗神书是什么东西,但光从卡牌的语气判断,旺达在黑暗神书的影响下已然性情大变,字里行间甚至颇有些漠视人命、无视法则的意味。至于汤米和比利……他们会是她和幻视的孩子吗?如果是,她又为什么要去其他宇宙抢孩子?   思索间,恍若有一道寒风当胸穿过,温德尔一下子打了个冷战。盯着卡牌,温德尔的脸色一点点地难看起来:   “旺达在复联里有代号吗?”   “在复联里,所有人都直接叫旺达的本名,就连网络的超英排行榜,写的也是旺达·马克西莫夫。绯红女巫……这是旺达未来的代号?”   “这是一张记载未来的卡牌。”温德尔的神色凝重起来:“也就是说,旺达未来会有两个孩子,因为某些变故,她失去了这两个孩子,就此选择借助黑暗神书去其他的宇宙抢夺孩子。”   995似乎也有些忌惮这张卡牌,第一次主动提出把卡牌收入背包而不是直接插进卡槽:“亲亲,我感觉不太妙,这张卡牌上的说明——使用本卡牌时,有几率被绯红女巫关注,如果绯红女巫是未来黑化后的旺达,被她注视,相当于在时间线上给了她一个明确的坐标点,她极有可能会通过这个坐标定位来到现在,出现在亲亲面前。”   “我们还是尽量别用这张卡吧。”   温德尔和995达成了一致,将这次收获的三张卡片全部收纳进了背包。整理完心情,温德尔决定出门探索下复联大厦——比如先找找健身房在哪儿,检测下注射「绝境奇迹α」后的身体素质。   ……   拒绝了贾维斯去斯塔克先生专用健身房的建议,温德尔想趁此机会了解下复联大厦的内部情况,为接下来的【纽约高危主线任务】做好准备,最后在贾维斯的帮助下来到了大厦四十七楼的神盾局公用健身房。   或许这个点正是特工们出门工作的时间,偌大的健身房十分冷清,唯有几个看样子正在休假期间的特工还在卖力地举铁训练。   温德尔,作为一名柔弱阔佬,温德尔凭借着自己独特的亚健康体质在一众肌肉发达的阔佬朋友中格格不入。在过去的二十三年里,他踏入健身房次数屈指可数,对于运动出汗更是保持着敬谢不敏的态度。   尽管有了赤狐的基因,温德尔刚步入健身房时,身体本能发虚——看着满屋子的金属器械,恨不得扭头就跑。   要不还是改日吧……温德尔默默后退。   “赛尔德先生,你怎么不进去?”   身后传来一个温柔磁性的男声,温德尔下意识回头,视野中赫然出现了白色运动背心包裹下的结实胸肌,肉感紧实又颇有分量的肌肉随着男人的的动作提升又回落,充满了力量感。   “队、队长。”   温德尔结结巴巴地喊出胸肌主人的代号,仓皇将视线上移,恰好对上史蒂夫那双让人信赖的温柔蓝眼睛。鬼使神差地,温德尔又补充了一句:“您叫我温德尔就可以。”   “好的温德尔,那也请你叫我史蒂夫吧。”   史蒂夫嘴角含着笑意,目光扫过温德尔身上的运动服,心领神会:“你也是来锻炼吗,温德尔?”   被队长一   问,本想悄无声息溜走的温德尔现在不得不硬着头皮走进健身房。   温德尔扯出一抹僵硬地笑容,点点头,英勇地迈开步子,随便挑了一个看起来最友好的跑步机,二话不说就走了上去,伸手就想按下启动键。   “等等。”   史蒂夫的手挡在了温德尔的指尖前,虚虚地盖在按钮上。   他站在跑步机旁,低头看了一眼跑步机的面板数据,微微拧起眉,不赞同道:   “温德尔,你还没有拉伸,就直接设置这么高强度的运动参数吗?”   因为对出汗心有抵触,即便温德尔各地的住所都会配有健身房,但他对运动器材的使用顺序和参数设置一知半解。尤其是想到要在队长面前锻炼,心里更是格外紧张。   被队长这么一提醒,温德尔顿时留意到跑步机的参数问题。   跑步机上现在的速度设置明显是某个特工留下的冲刺时速——还没做好准备的温德尔刚才若是匆忙摁下启动按钮,三秒内,他就会因步伐速度跟不上跑带运转功率而摔倒。   看到温德尔支支吾吾说不出话,队长的目光扫过他明显没有运动痕迹的手臂线条,顿时心里了然。他沉吟了一会儿,突然出声建议:“温德尔,你介意和我一起锻炼吗?”   温德尔自然是求之不得。   事实上,他差点就哭出来——不愧是美国队长,正义,善良,温柔,体贴!   被那双蓝眼睛注视,如同被大海轻柔地拥抱,所有的尴尬、紧张,瞬间融化在他温暖的目光里。   “队长,你可以教我近身格斗术吗?”   温德尔从跑步机上下来,碎步跟在队长的身边,眼里满是期待和崇拜。   “如果你喊我史蒂夫的话,我就同意。”   史蒂夫面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但垂下的眼帘却闪过一抹深沉。他装若无意地好奇道:“怎么突然想学格斗术呢?”   “因为总是被绑架……感觉是时候学点防身术了。”不知为何,温德尔下意识找了个借口。   史蒂夫点了点头:“学点防身术是有必要的。但如果与实力悬殊的对手交战,我希望你还是尽量保全自己,不要执着于反抗。”   “反击如果不能帮你脱离险境,就有可能激怒对手,将你拖入更大的危险之中。”   ——“这点我同意。”   两人背后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   回过头,门口不远处站着一个身材健壮的男人,一身被汗水浸湿   干练有型的黑色短发挂着汗珠,深邃的眉目如同鹰隼般锐利,压在他稍显凌乱、尾部下弯的双眉之下,表情和眼神无不给人一种压迫感。   对上温德尔的视线,男人眯起了眼睛,上下眼睑的睫毛合成一道深长的阴影,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周身的水汽里若有若无地萦绕着属于杀手的侵略性。   “朗姆洛。”   队长回过身,朝男人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朗姆洛的视线从温德尔转移到了史蒂夫身上。   他们对上了眼神。   史蒂夫缓慢地动了动唇,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下一秒,朗姆洛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 第87章   朗姆洛一边拿毛巾擦拭头上的水珠, 一边朝着两人走来。他站到温德尔的面前,深棕色的眼珠往下一睨,嘴角向上牵动,周身的气质陡然变得温和:   “赛尔德先生, 您好。我是神盾局快速反应特种部队队长, 布洛克·朗姆洛,很荣幸见到您。”   朗姆洛一笑起来, 浓密的眉尾下压过分锐利的眼眶, 薄唇被面颊的肌肉牵动着带出弧度,露出一口白牙, 顿时亲切了不少。若说刚才他还像危险的野兽令人防备,那如今他就是忠诚可靠的伙伴,带给人满满的安全感。   温德尔与之握手。   上下晃动几次,即将各自抽回之际, 朗姆洛已经松开的手指突然搭上温德尔的手腕,如同捕兽夹般再次合拢。   温德尔下意识想甩开朗姆洛的手, 手腕轻旋, 以不可思议的灵巧擦着朗姆洛的指尖成功收回了手。   对上温德尔疑惑的目光,朗姆洛看了一眼握空的掌心,笑意愈深:   “您的反应速度很快。”   “朗姆洛是神盾局最有经验的体术训练教官。”史蒂夫在温德尔身边轻声介绍:“他精通多种格斗方式, 训练特工别有一套。”   “他刚才抓握你的动作是克维赛格斗术中最著名的反擒手势。特工们通常会用这种方式反制想要突袭的敌人。但没想到……”   史蒂夫的蓝眼睛闪了闪,夸赞道:“温德尔,你很有格斗的天赋。”   朗姆洛收回了手, 脸上的笑意化作正经神色,他态度恭敬地朝着温德尔解释:“刚才听闻您想学习格斗术, 就冒昧替队长试了下您的技巧。无意识的反应最能体现水平, 吓到您实在不好意思。”   温德尔松了一口气, 对上朗姆洛真诚的眼神,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好在朗姆洛是个非常爽快坦荡的特工,他朝着温德尔点点头,默契地把这个小插曲翻了篇。   史蒂夫和朗姆洛对视一眼,微笑起来,他望向温德尔,真挚地建议道:“朗姆洛当过很多年的教官,他也是我在突击队时的副手……温德尔,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请他一起教你格斗术。”   温德尔有些受宠若惊。   本来只想让队长指点自己一二,现在居然能让美国队长以及神盾局的特种兵队长一起担任自己的老师。   这是何等的荣幸!   今天简直是自己的幸运日!   温德尔自然是点头如捣蒜。   把温德尔的喜悦看在眼里,朗姆洛眼角的笑意越浓:“那边的格斗训练室正好空着,我们可以现在过去。”   ……   格斗训练室极其空旷,中央铺着柔软的运动垫,方便特工们训练,两旁的墙壁上还挂着各种常见的运动器材甚至武器。   史蒂夫和温德尔站在中央的运动垫上,朗姆洛则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个pad,站在远处充当观察员记录训练数据。   史蒂夫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了散打训练靶戴到了手上,面朝温德尔站定:   “温德尔,接下来你可以用任何方式向我发起进攻,而我会用靶面阻挡你,如果你能触碰到我身上任一致命部位,包括脖颈,心脏,后脑等位置——你就算获得了胜利。”   朗姆洛一身令下,温德尔几乎是张牙舞爪地朝着史蒂夫扑了上去。史蒂夫轻轻一个侧身,正想拎住朝地上摔去的温德尔,却没料到他在空中以一种出人意料的柔韧性稳住了平衡,他如猫科动物般一扭腰肢,调整完重心,温德尔敏捷地转身,毫无停歇地再次发动进攻。   几次下来,尽管温德尔连史蒂夫的衣角都没碰到,但场边朗姆洛的神色已然从漫不经心开始变得严肃认真,他深棕色的眼眸隐在深邃眉骨的阴影下,仿佛伺机而动的毒蛇。   “队长,赛尔德先生的进攻数据已经记录得差不多了,你们互换攻守吧。”   史蒂夫点点头,他的呼吸依旧平静。   站在他对面的温德尔虽然气喘吁吁,脸颊绯红,但光洁的额角没有一丝汗意,就连矢车菊的蓝眼睛都明亮而充满活力,没有疲惫的迹象——史蒂夫面色不变,心却如同缚上了铅块,沉沉向下坠去:温德尔的耐力和体能已经远超绝大多数受训的特工。   史蒂夫摘下手上的防具,又从架子上挑选了一个小巧的护心镜模样的软垫挂到了温德尔的心口:   “好,温德尔,接下来由我来抢夺你胸口的软垫,我不会让你受伤,但请你尽量躲避,不要让我触碰到它。”   温德尔认真地点点头,两人再次开始测验。   史蒂夫的战斗技巧和毋庸置疑,他从一开始就放了水,放慢了自己动作的速度和攻击的频率。   最初的时候,两人过招,三次有两次温德尔会被史蒂夫触到胸口软垫,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温德尔逐渐发现了技巧:当自己不加思考时,反而能躲避得更为迅速。   将身体放心地交由本能掌控后,史蒂夫想要一边放水一边触碰温德尔胸口逐渐变得越来越难。好几次,史蒂夫的指尖就要触及软垫,温德尔却总能在最后一刻从各种出人意料的角度进行闪躲。史蒂夫不自觉地认真了起来……   “已经记录得差不多了。”   朗姆洛朝先是朝着温德尔点头示意:“赛尔德先生,今天您的运动量已经到达上限,您可以先回去休息。”随后他又朝着史蒂夫扬了扬手里的pad,示意道:“队长,您方便过来看下数据吗?我们可以顺便商讨下赛尔德先生的训练计划。”   史蒂夫点点头,但他没有急着过去,而是转身先帮温德尔取下了胸口的软垫,又带着他做了几组肌肉拉伸练习,这才笑着拍拍温德尔的肩膀,示意他可以回去休息:“今天的表现很不错,温德尔,你很有潜力。”   “是啊,如果赛尔德先生不是企业家的话,我真想让您加入我的队伍。”朗姆洛站在远处含笑接话:“您很有成为顶级特工的天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温德尔夸得耳尖彤红。温德尔在两人带着笑意的注视中走出了训练室。   待温德尔的身影远去,史蒂夫上前几步,熟练地给训练室上锁,又把所有的玻璃设置成不透明的磨砂模式。而远处的朗姆洛朝着监控的方向打了个手势。监控器上的红灯闪了闪,随即熄灭。   没有了监控和温德尔,整个训练室里终于只剩下了朗姆洛和史蒂夫两人。   朗姆洛面上温和的笑意如同泡沫般融化,转为漫不经心的调侃,挤兑道:“队长,你之前出门去找白狼,人找到了吗?”   史蒂夫回头,刚才温和的面容转为一片冷漠和倨傲,他的眼底如同西伯利亚的冰川,冷冷凝视着朗姆洛,语气里带着一丝嘲弄和寒意:“白狼?”   “我更喜欢你叫他冬兵。”   “好吧……”朗姆洛耸了耸肩:“所以你把他带回基地了?”   “嗯。”   训练室的白光在史蒂夫棱角分明的俊美面容上留下一抹苍色的白,他深邃的眉目在眼窝处投下一片阴影,令他英俊的面庞看起来阴郁而冷酷。   “我和巴基坐下来喝了一杯咖啡,怀念起二战前在布鲁克林的那些日子。只是咖啡还没见底,他骤然翻了脸……我掐着他脖子把他摁在墙上时,他掰着我的手指,断断续续、反反复复地说——你不是我的史蒂夫,你不是……”   “笑话,我不是史蒂夫,谁还是他的史蒂夫?我们是同生共死的兄弟,肝胆相照的队友!他带我去酒吧,我给他把风,我们一起爬过壕沟,一起迎着枪炮冲锋!他怎么可以不认识我?!”   史蒂夫第一次难以压抑心底的悲怒而嘶吼出声,如同一只被激怒的野兽:“他明明说要追随我直到最后……但如今,我的巴基,他却问我,我是谁。”   话语在他的粗喘中戛然而止,狰狞的面容却令朗姆洛心下一凛。   片刻后,史蒂夫收敛了所有神色,面上恢复成一片漠然。   他摸了摸自己光洁的脸颊,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狠辣和恨意:“瓦坎达的振金手臂可真够份量的,若不是我闪躲及时,他差点击碎了我的颧骨。”   “他们改装他手臂,还改变了他的大脑,给他安插了根本不存在的记忆,让他相信,他的战友,不是我,而是那个该死的篡夺了我和他共同回忆的美国队长。”   “他被瓦坎达编造出来的伟光正傻大个蒙骗了。队长,你也不用太伤心,你们才是生死相依的挚友,冬兵最后总会清醒的。”朗姆洛勉强笑了笑,急于跳过这个雷区话题:“您的任务应该完成了吧?”   史蒂夫勾起一个美国队长惯常的笑容,但他清朗而有磁性的嗓音里却带着一丝令人胆颤的嗜血意味,轻描淡写地将血腥一笔带过:“完成了,只是过程里我有些激动……打断了他全身三分之一的骨头,他可能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   “不过这样子倒是容易束缚,正好方便实验员给他恢复记忆。”   朗姆洛想起之前看到冬兵洗脑时的惨烈景象,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他望着史蒂夫,被他言辞间的冷酷惊到,终于忍不住追问:“你不介意?”   “没关系。”   “我要的是那个忠诚的伙伴冬兵,而不是现在这个脑子有问题的白狼……”史蒂夫语气平淡,像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实:“为了回到我身边,他一定愿意忍受这些痛苦,我的巴基,我了解他……”   史蒂夫轻柔的话语消失在了唇齿间,朗姆洛的背后不知何时渗出了一层冷汗。   留意到朗姆洛紧张的神色,史蒂夫缓缓走到了朗姆洛的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朗姆洛的面容,声音却温和得如同一声叹息,让人情不自禁想要卸下所有心房:“你在害怕?”   朗姆洛沉默半晌,坚定地回视,语气平静无波:“我为什么害怕?”   史蒂夫凝视了朗姆洛片刻,突然微笑起来,拍了拍朗姆洛的肩膀,举手投足都是信任和肯定,就好像刚才的疑心和质问不过是朗姆洛的一个错觉。   他伸手点了点pad,示意朗姆洛进入正题。   “队长,温德尔·赛尔德的身体素质远超一般特种兵,只是缺乏相应的战斗技巧。但与他欠缺的技巧相比,身体的灵敏度足够弥补这一弱势。他在感应攻击以及模仿学习上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   朗姆洛神色严肃地汇报,将手上的pad递给史蒂夫:“如果对他进行正规训练,假以时日,基地的那些人型武器在近身格斗上也绝非他的对手。”   “不愧是基地想要得到的神眷,强大的治愈能力,顶尖的身体素质……”   史蒂夫的指尖在面板上滑动,看完数据,他又点开刚才录制的战斗视频,盯着视频里温德尔凌空躲避的动作,突然按下暂停键,若有所思道:“这个动作,不像人,倒像猫。” 第88章   “是狐狸。”   朗姆洛望了一眼屏幕补充道:“神盾局系统更新的内部数据——赛尔德注射了「绝境病毒α」, 变异成了狐狸人,只可惜后面又注射了斯塔克的解毒剂,现在已经恢复了。”   “可能是变异的副作用, 他的身体还残留着狐狸的本能。”   “能搞到「绝境病毒α」的试剂成分吗?”史蒂夫有了些兴致。   “我的权限看不到具体记录, 恐怕要劳烦队长您亲自去问皮尔斯。”朗姆洛谨慎地回答, 想了想,又补充道:“您知道的,他最喜欢的还是冬兵和洞察计划。洞察计划上次被队长——我是说, 美国队长——终结之后,他就一门心思扑在冬兵身上,冬兵又被瓦坎达整成了白狼, 根本不受基地控制, 他为此对泽莫男爵大发雷霆。”   “不过现在基地来了哥谭猫头鹰的人, 以队长您的权限, 想必也听闻了他们的交易——赛尔德换[蜂后]。”   尽管室内空无一人, 但朗姆洛依旧警惕地环视周围, 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些:“队长, 您了解红骷髅大人, 我怀疑大人压根没打算将赛尔德交出去。大人现在的身体维持不了多久,他需要一具新身体。”   “有意思。”   “不过施密特想要,泽莫、佐拉他们就不想要?”   史蒂夫漫不经心地拖动着进度条, 如同大海般宽广深邃的蓝眼睛里倒映着视频里温德尔的身影,逐渐浮现出冷酷和贪婪。回忆起温德尔敏捷的身手, 又想起材料里神眷几近神迹的治愈术,史蒂夫自言自语道:“如果能让[蜂后]和神眷结合, 再为我所用……”   朗姆洛深深低下了头, 没有接话。他的目光死死盯着训练室的地板, 脊背紧绷,面容僵硬得如同一块地砖。   半晌,史蒂夫将Pad递还给朗姆洛,语气平静得可怕:“我看到留言了,所以我们这次的任务是带赛尔德回□□什么时候要?”   “尽快。”朗姆洛谨慎地回答。   “那就不急。”   “给温德尔制定匹配的体术计划——我要他成为优秀的格斗家。”史蒂夫拍了拍朗姆洛的肩膀嘱咐。   “哦对了。”   临走时,史蒂夫突然回身。他棱角分明的面孔隐忍着几不可查的急迫,如同冰川般的蓝眼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那个——你带来了吗?”   朗姆洛一怔,一直紧张的脸部肌肉终于放松下来。   他点点头,笑了起来,语气莫名:“‘蜂皇浆’放在老地方……队长,请记得按时注射。Hail Hydra !”   ……   这边,温德尔站到了电梯门口,等着上楼。   “叮——”   电梯发出了开门的清脆提示音,金属的门扉才刚向两边打开一条缝隙,里面剧烈的争吵声就迫不及待地挤了出来。   “不行,弗瑞!这没得商量!”   “皮尔斯长官,请你再考虑下,上次洛基的权杖已经……”   电梯里一身皮衣的弗瑞和身边穿着灰色西装的金发男人争得面红耳赤。弗瑞的脸色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但依旧隐忍着焦躁低声请求,而他身边的男人则瞪着弗瑞一脸怒容,看上去万分不耐。   他们的身后站着一群沉默不语的特工,其中就有温德尔一面之缘的娜塔莎,看到门口站着的温德尔,她诧异地挑了挑眉,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听到电梯的提示音,皮尔斯一边暴躁地应付弗瑞,一边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他的视线始终瞪着身边的弗瑞,大步走出电梯间时压根没有看到门前的温德尔,直到两人的肩膀彼此相撞,他才猛地停下,抬头打量:   “这不是行政层,这是几楼?”   “四   十七。”   弗瑞扫了一眼随口回复,他紧紧跟在皮尔斯的身后穷追不舍。弗瑞朝温德尔点头示意,随后又将注意力放到了皮尔斯身上,上前一步,伸手想要去拉皮尔斯的手臂,嘴里还嘟囔着:“长官,你这次真的得把材料交给我,没道理世安理事会每次都比神盾局先行检查证据。”   “弗瑞,你懂不懂规矩?”   皮尔斯甩开了弗瑞的手,语气冷得像冰渣,朝着温德尔一抬下颌:“当着外人的面纠缠?你这个局长就是这么教底下特工保密工作的?”   皮尔斯的质问异常严厉,弗瑞却浑不在意地笑了笑,被皮尔斯打落的手转而攀到温德尔的肩膀上,微一用力,将温德尔拉入战局。弗瑞牢牢固定着温德尔的肩膀,让他站在皮尔斯的视野中央:   “皮尔斯,你好好看看,他是谁。”   “他就是当事人本人——温德尔·赛尔德。”   闻言,皮尔斯眯起了眼睛,原本怒气冲冲的斥责和追问堵在了胸口。片刻后,他的不快变成迟疑,然后变成一种犹豫的接受。他朝着温德尔幅度极小的一点头,勉为其难算是一个招呼,又将视线钉回了弗瑞的脸上,口吻依旧不容商榷:   “你把他带到神盾局也没用,绝境奇迹的材料我不会给你——就算给,也不会是现在!”   “但是皮尔斯,你们到底想要「绝境奇迹α」的那些残次品和实验数据做什么?我们神盾局已经把斯塔克解毒剂的配方和世安会共享,世安会却连接下来准备做什么都不告诉我们……这是不是不太公平?”   “你们神盾局?”皮尔斯冷漠地反问,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讥诮:“弗瑞,你可别搞错了,神盾局是隶属于世界安全理事会的特工组织之一。就算你是神盾局的局长,也无权过问世安会的决策。我没有义务和你分享任何消息。”   “但是……”   “弗瑞!”皮尔斯突然打断了弗瑞的话语,他的面上浮现出一种居高临下的蔑视,眼睛像是彻底冻结的湖面,反射着冰冷的寒光:“一切到此为止了。”   “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逾越,否则我会重新考虑你的职务。”   皮尔斯冷漠地朝着温德尔一点头,顺着电梯间不远处的玻璃栈桥向大厦的另一边走去。电梯里的特工鱼贯而出,紧随其后。唯有娜塔莎刻意放慢了步伐,落在众人之后,趁着特工们无人留意,又迅速转身退回电梯间。   “赛尔德先生。”娜塔莎朝着温德尔打了招呼,她火红的头发略微暗淡了些,看上去有些偏金棕色,让她看起来有些憔悴。她转头望向弗瑞,叹了口气:“皮尔斯不会把奥斯本实验室的数据交给神盾局的,他已经另外派人去接手了。”   弗瑞摊了摊手,显然没有放弃的意思,但他也不愿就这个话题再起纷争。他望向温德尔,温和地笑了笑,换了个话题:“赛尔德先生,很抱歉刚才吓到你了,我是神盾局的局长,尼古拉斯·j·弗瑞,您称呼我为尼克或者弗瑞都行。”   “听说是托尼昨天带你过来的?复联大厦是神盾局的总部之一,这里非常安全,希望你在这儿过得愉快。”弗瑞一边说一边摁下了电梯的按钮,门应声而开。   “这里的特工一般不记楼层,只要告诉电梯你想做什么,他会带你到相应的楼层。刚才电梯突然开门的情况难得一见——怪不得皮尔斯火气那么大。”   “电梯,送赛尔德先生回房间。”弗瑞示意温德尔和娜塔莎跟在他的身后,他一进电梯就把手撑在护栏上,仰头吩咐。   机械的女声随即响起:   “温德尔·赛尔德,权限通过。”   “娜塔莎·罗曼诺夫,权限通过。”   “尼古拉斯·弗瑞,访问拒绝。”   “您没有进入复仇者联盟区域的权限,请   退出。”   “Shit !”这次轮到弗瑞暗骂一声,他的独眼里闪过一丝狼狈和羞恼:“斯塔克又把我的权限关了。”   “娜塔莎,既然如此,就麻烦你送赛尔德先生回去吧。”弗瑞走出了电梯间,友善地朝温德尔挥手告别。   弗瑞一离开,电梯的门就自动合上。   无需按键或指令,电梯缓缓上升。   “他还想去找皮尔斯。”   娜塔莎惊诧地转过头,似乎没想到温德尔竟然会先打破沉默。她露出了一个带着赞许意味的笑容,点头同意:“托尼固然可以关掉弗瑞局长进入顶楼复联区域的权限,但如果他想,也可以越级访问。”   温德尔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没忍住:“我能问一下,神盾局和世安会争夺奥斯本实验数据的原因吗?如果我没记错,神眷已经把「绝境奇迹α」的成品试剂全部销毁,剩下的残次品你们难道不是进行统一销毁处理吗?”   娜塔莎笑了起来。她听懂了温德尔隐晦的怀疑,耐心地解释道:   “残次品固然会被销毁,但相关记录需要永久留存在数据库里。不过你可以放心,神盾局保留数据正是为了防止这样的情况再次出现,相当于备份,并不会对其进行研发。”   “至于神盾局和世安会争夺数据……”娜塔莎的笑容里多了些复杂的内容,沉吟了一下:“用你们传媒界的例子来说,一手消息价值千金,二手的……”她抬起眼眸,意味深长,话里有话:“都是充满谎言的垃圾。”   尽管温德尔是当事人,但娜塔莎似乎并不想让他知晓后续的处理结果,简单解释一句就立刻转了话风,反过来提问温德尔:“你在四十七楼,生活区……是去健身房了吗?”   温德尔自然是如实相告。   “队长回来了啊。”娜塔莎露出了一个真实的喜悦笑容:“他出门好久了——不知道托尼和你提过没有,他的挚友白狼之前不打一声招呼就突然出远门,迟迟不回,队长就是去找他的。”   “巴基·巴恩斯?”   温德尔回忆了一下那个李子门牌主人的名字。   “你知道他?也对,哪有人没去过美国队长纪念馆的——巴基·巴恩斯就是二战咆哮突击队的著名队员,也是队长儿时的挚友,他们素来形影不离。”   “可纪念馆的介绍上写着……”   “巴恩斯是唯一一位为国捐躯的战士?”娜塔莎一字不差地重复了出来,她轻轻摇了摇头:“很多时候,大众知道的往往不是真相。”   “在二战尾声的一次行动中,他与队长一同掉入大海之中被冰封,半个世纪后又醒来。他们现在都还活着——整个队伍唯二剩下的两人。”   “白狼是巴恩斯战士现在的代号,他之前被九头蛇控制,经过洗脑后被改造成人型兵器使用,他们称呼他为冬日战士,巴恩斯后来在瓦坎达的帮助下恢复了自主意识,就此加入复联成为白狼。”   “巴恩斯的经历太过复杂,尤其是曾经作为九头蛇杀手的那段经历——这些不适合放在博物馆里。他自己也更乐意让大众以为巴恩斯已经死在一百年前的冬天……他还没有真正走出九头蛇的阴影。你最好也不要在队长或白狼面前提到冬兵这个代号,会让他们很难过。”   温德尔点了点头,将这些信息默默记在心里。托尼昨天只是给温德尔简单介绍了一下复联成员的名字,但他来去匆忙,许多注意点都没来得及交代。   娜塔莎不愧是神盾局最出色的特工,心细如发。她状似在和温德尔闲聊,实际却在隐晦提点他复联的一些基本情况。温德尔很是感激这位红发特工的好意。   电梯到达了楼层,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复联的话题。   娜塔莎将温德尔送到房间门口,离去之际   ,她突然回身,挑眉好奇道:“对了,不知道托尼有没有和你说过……神盾局邀请神眷加入复联的事情?”   温德尔怔愣了一瞬,随即想起前天托尼和自己在直升机上的谈话,但他昨天忙着完成洛杉矶支线任务,根本没有好好考虑这个问题,眼下面对娜塔莎,他只好拘谨地点点头,不敢多言。   娜塔莎一直注视着温德尔,自然不会错过他眼里的犹疑,她故作不知,继续追问:“那神眷考虑得如何了?他有联系你吗?”   想了想,娜塔莎又换了个方式提问:“或者说……温德尔,你愿意让神眷加入复联吗?”   温德尔搁在门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收拢,下意识想要拒绝。   暂且不论复联这边的英雄基本都保持着公开身份的习惯,若是加入复联,温德尔必须在公开自己和编造新身份之间做一个选择。更何况昨晚之后,神眷马甲情况之复杂更让温德尔坚定了远离一切超超英组织的决心。   这可是神亲自捏造的身体——虽说祂的意识已经抽离,但人间还有路西法甚至其他高阶天使的存在,神眷的存在必须绝对中立,若是轻易加入阵营,很容易影响天堂与地狱之间艰难维持的微妙平衡,像加百列这类激进分子,极有可能把它误以为这是开战的信号,乃至给世界带来新的危机。   至于托尼所说的情况——各方势力因觊觎神眷力量蠢蠢欲动,极有可能拿温德尔作为威胁神眷的突破口。现如今温德尔有了强势防御卡牌【路西法·同态复仇】,治愈有【鹰眼·目睹】,远攻有【红头罩·好姑娘】,近身格斗则找到了美国队长和特种兵朗姆洛做教官——温德尔顿时有了自保的信心。   脑海里千百种念头一闪而逝,温德尔面上带出歉色,委婉拒绝:“我还没有做好和神眷分离的准备。而且他……我想大家应该也看出来了,神眷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   娜塔莎不置可否,唇边出现了一抹狡黠的笑意:“我倒是觉得神眷先生非常……活泼。”   “不知道他是否和您提起过,他爱慕您的好友——布鲁斯·韦恩。”娜塔莎饶有兴致,话语里有意无意地加重了“爱慕”二字。果不其然看到温德尔脸色一变。   他看起来不可思议,充满震惊,甚至流露出一丝令人同情的可怜兮兮,如同中学时期从别人嘴里听说闺蜜恋爱故事的女生。   这个消息毫无疑问给予了温德尔一击重创,他整个人摇摇欲坠,虚弱地靠在门框上,一时之间连眼神都变得呆滞,看得娜塔莎在心里暗暗好笑。   与娜塔莎的猜测截然相反,温德尔陷入了深沉地懊悔之中。尤其是得知神眷马甲的来源,原本随口编造的绯闻如今看来危险十足。片刻之后,温德尔强打精神,对上娜塔莎戏谑的目光,他虚弱地扯了扯嘴角,模糊回应道:   “啊……是吗?可能他还没来得及和我说吧。”   娜塔莎微微一笑,对温德尔明显的逃避视若无睹:“那你觉得他们两般配吗?”   温德尔笑容一僵。   脑海里的995嘎嘎怪笑,一谈论绯闻八卦,他立刻就把自己的亲亲宿主抛之脑后,兴奋地嗑瓜子围观,丝毫没有支援的意思。   好在温德尔是传媒界发家的总裁,最初的尴尬和冲击褪去之后,反应迅速地想起了明星的公关套话,镇定道:“这是他们两的私事,我不好评价。”   既然有了开头,温德尔如同背稿般流利地讲完一长串,围绕着娜塔莎的问题含糊其辞,始终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到了最末,温德尔还是忍不住夹杂了一句“私货”,为自己辩解:   “神眷可能是一时冲动。”   “再说了,布鲁斯根本没有见过神眷。”   娜塔莎面上的笑容不变,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未曾相见呢?”   温德尔张了张口下意识想要回答,对上娜塔莎那双含着笑意的灰绿色眼眸,蓦然惊醒。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半是求饶半是解释:   “娜塔莎,上次在天空母舰上你也听到了,布鲁斯以一个蝙蝠镖作为交换,让我说服神眷去和他见一面……而我还没来得及和神眷讲,他们自然是不曾相见过。”   红发的特工笑意愈深,但她已经从这段谈话里掌握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于是仁慈地决定将试探暂且告一段落。临走时,娜塔莎不忘叮嘱:“神盾局的科尔森特工关注了神眷的推特,神眷是不是好久没发推了,科尔森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连温德尔自己都把推特抛之脑后许久了,突然被娜塔莎提及,温德尔都没反应过来。应下之后,他终于被暂时满意的娜塔莎放过,获得回房许可。   作为一个工作狂,温德尔当仁不让地把处理公司事务放在第一位,整个下午都在处理公司文件,待到夕阳西斜,方才有了空闲上网冲浪。   复联作为一座高科技大厦,人工智能无处不在,为了防止被监视和定位,温德尔谨慎地让995给手机开启了防追踪模式,这才放心大胆地登录推特。   打开推特,自动登上的账号温德尔本人惯用的蓝V账号。   温德尔本人并不爱在推特分享私生活,上面仅有的几条推特除了是转发赛尔德公司企划部的一些年度新闻,就是赛尔德公司传媒部给他拍摄的“营业照”,俗称企业形象代言人。   但尽管如此,温德尔寥寥几条推特的转发量依旧居高不下,除了部分合作企业家的友好转发,大部分则是各种“妈妈粉”和“姐姐粉”的花式夸夸,留言之奔放,令人面红耳赤。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上次温德尔在中城高中为了向布鲁斯证明自己的决心而取关了蝙蝠侠以及蝙蝠侠的一众粉丝团、后援会,与自己互关的布鲁德海文警察,也就是[蝙蝠侠布鲁德海文粉丝后援会]的继任会长迪克·格雷森给给自己发来了消息,询问原因。   迪克·格雷森,韦恩家的大儿子,青春叛逆期时不耐父亲繁冗的约束和管教,愤而离家出走,发下狠誓从此不花家里一分钱。   年轻的孩子来到布鲁德海文之后很快受到生活毒打,日子捉襟见肘,天天麦片果腹,最后靠着优秀的体格加入布鲁德海文警察署,但就此认识到生活的艰辛,很快和父亲缓和了关系,但依旧坚持当初誓言,不用家里一分钱。   为了照顾自己可爱的大侄子,避免他被一日三餐的麦片噎死,温德尔常常会带着好吃的去警局探班,次数多了之后,发现这个大侄子和他的父亲很不一样——迪克·格雷森竟然是蝙蝠侠的粉丝!   两人一拍即合,当即成立了[蝙蝠侠布鲁德海文粉丝后援会],温德尔因工作繁忙,后期把会长职务交给了迪克,而他也不辜负温德尔的期待,一直把这个账号运营得相当出彩,多次搞到独家的蝙蝠侠夜巡照。   温德尔取关蝙蝠侠后援会无疑令迪克十分震惊。但考虑到温德尔是个忙碌的、和某位不靠谱企业家截然相反的称职总裁,所以迪克只是在推特上给温德尔留言询问,线下却没有电话打扰(实际上直接赶去哥谭从另一当事人处问明白了原委)。   温德尔回复了迪克的私信后,便退出账号登录了神眷的推特。   刚一登录,即便是复联大厦的网络服务器和最高级的手机配置,依旧被大量的消息冲击得卡顿了片刻。   【私信999+】   【转发999+】   【留言999+】   满屏的红点就像是一个个炸弹,点掉几个却又疯狂地涌出更多的红点,温德尔不得不赶紧开启“只允许互关私信/留言”的设置,手机这才顺畅了不少。至于已经接收的消息,还是得温德尔自己一一清   除。   与绝大多数超英甚至名流类似,神眷账号里的私信大部分是网民表达的赞许和爱慕,当然也有部分被神眷“天使”形象吸引的宗教信徒。   至于刚注册时随手发的那句“大家好”,虽然已经快过去了半个月,但其下的留言依旧在以惊人的速度增长,转发量更是登上了月度第一。   温德尔点开转发名单,很快就弄明白了原因——竟然是几位超英在给自己“引流”。   超人不必多说,是第一位转发的超英,他的转发后面还跟着一连串正联英雄的名字。而复联这边则是彼得拿蜘蛛侠的账号进行了转发,托尼紧随其后,后续就连神盾局的官方账号也特意@神眷表达了欢迎和隐晦的邀请,甚至还配图9宫格展示员工福利,最后却被网友齐喷加班严重假期太少。   在一连串转发名单里,温德尔还看到了布鲁斯·韦恩的名字:   【@布鲁斯·韦恩v:爱心爱心@神眷v:大家好】   这条转发下,点赞量最高的回复赫然是这样一句留言——“有没有人发现,布鲁斯转发后加爱心emoji的英雄最后都和他传了绯闻?”   为防杠精,网友甚至还在后面贴心地罗列了证据:   【截图】   布鲁斯·韦恩v:爱心爱心@超人v:路过“睡美人”星系[图片]   布鲁斯·韦恩v:爱心爱心@神奇女侠v:亚美尼亚考古新发现[图片]   布鲁斯·韦恩v:爱心爱心@蝙蝠侠v:[瞭望塔图片]   ……   看到“蝙蝠侠v”,温德尔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手指就自动戳向屏幕,点到了蝙蝠侠的名字上。屏幕闪了闪,从善如流地跳转到蝙蝠侠的推特主页面。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占据半个屏幕的黑底蝙蝠标志。头像和简介之下的第一条是蝙蝠侠注册以来未曾变过的置顶——多年前正义联盟成立的官方通知。密密麻麻的正联介绍和配图占据了整个屏幕的正下方。   按照推特的设计,最新消息排列在置顶下方。   也就是说,如果温德尔想要看蝙蝠侠的新动态,必须得滑动页面。   不知为何,温德尔突然有些胆怯。手指贴在屏幕上,却迟迟不敢滑动。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屏幕依旧定格在蝙蝠侠的主页面。屏幕许久没有接收到新操作,很快就到了自动锁屏的时限,先是屏幕亮度试探性变暗,眼看就要完全黑屏之际,温德尔终于咬了咬牙,做出了决定——   “温德尔·赛尔德。”   背后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男音。温德尔被惊得手指一抖,手机滑出掌心,掉在地毯上自动进入锁屏模式。 第89章   “你好。”   面前的男人违背重力悬浮在房间的墙壁前。   男人有着深红偏紫的仿生皮肤, 额头正中央一颗金灿灿的菱形宝石格外引人注目。他皮肤的表面覆盖着褐绿色的金属连体衣,脚下踩着暗红色的靴子。一条极具机械美感的金色披风垂落在他的身后,顺着他在空中的起伏而微微飘动。   男人的脸上挂着像模版一样标准的15°微笑, 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程序设定的彬彬有礼。   他的眼睛有着一种非人类的机械感。在与温德尔对视时, 视线如同箭矢般, 直勾勾落进温德尔的瞳孔正中心,不曾有片刻人类应有的轻微偏移或抖动。   “你是……幻视?”   温德尔认出面前的生化人就是与正联钢骨齐名的复联英雄幻视。   尽管如此,对于幻视突然闯进房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身后, 仍然让温德尔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快和忧虑。扫了一眼依旧紧闭的门扉,温德尔心里不免升起了警惕:   “你是怎么进来的?”   幻视从温德尔的神态动作里分析出了面前人不快的原因,他缓缓下降, 红色的靴子踩在了地毯上, 友善地打开手臂, 展露胸膛, 想要消弭温德尔的紧张。   他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墙壁, 解释道:“抱歉, 温德尔·赛尔德。我是穿墙进来的。我可以控制自身的身体密度, 由此虚化穿越物体。”   听完幻视的解释, 温德尔松了一口气,哭笑不得地望着一脸无辜的幻视,还没来得及说话, 门就被敲响了,隔着门扉, 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   “赛尔德先生,打扰了, 我是旺达·马克西莫夫。”   温德尔正想起身去开门, 幻视领先一步飘了过去。   门被打开, 看到门背后出现的竟然是幻视,旺达顿时了然于心。她微微蹙起眉责备道:“你如果要进别人的房间,必须先敲门再进去。”   “我很抱歉。”幻视乖乖地低头承认,让出了一条路。   “你最好去换身便服,斯塔克先生不会乐意看到你穿着制服去参加晚宴的。”旺达轻轻拍了拍幻视的肩膀,两人对视一眼,望见旺达眼底亮晶晶的嗔意,幻视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丝真挚的笑意,他点了点头,乖巧地步行离开温德尔的房间,消失在了走廊里。   “赛尔德先生。”   旺达有些拘谨地束手站在房间门口,面上带着歉意:“很抱歉吓到你了,幻视他还在努力学习社交礼节,他是来通知大家去参加晚宴——斯塔克先生在顶楼的天台为您准备了一个欢迎晚宴。派对已经开始了,贾维斯没法进入房间,只能在pad上给您发消息,但您好像没有回复。”   消息既已送到,旺达在门口朝着温德尔礼貌地点了点头,就要转身离开。   电光石火间,温德尔感到指尖突然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刺痛,身体的本能快过温德尔的意识,一句“旺达”已然脱口而出,下一秒,大脑才迟一步地回忆起这熟悉痛感的来源——正是【绯红女巫·梦醒时分】。   旺达一脸疑惑地转过头,等待着温德尔接下来的话。   伴随着旺达的回身,温德尔指尖的疼痛越发明显,像是有隐形的火苗燃在温德尔的掌下,无声炙烤,如同一个警告。与此同时,强烈的不安从温德尔心底升起,背后像是被一双充满兴味和恶意的双眸注视着——只要再和旺达暗示一句,就会发生恐怖的事情,而那双眼睛的主人对此乐见其成,甚至迫不及待。   最终,温德尔蜷起手指,笑道:“旺达,告诉托尼,我很快就来。”   旺达笑着离去了。   她身影消失在门边的刹那,温德尔指尖的痛感骤然停止。   指尖完好无损,白皙   的表皮包裹着其下柔软的粉色血肉,浅浅折射着灯光。   而背后那种被凝视的感觉也随之散去,就像是一个自作多情的错觉。   温德尔下意识检查背包,【ssr绯红女巫】卡牌沉默地躺在其中,没有一丝异样。   ……   时间紧张,走廊里再次传来贾维斯的提醒,催促着温德尔出发。温德尔只好将这些疑惑暂存心底。   来到顶楼,一进门,温德尔就被眼前的场景震惊了。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里面熙熙攘攘全是举着酒杯摇晃的陌生人群,若不是这些人穿着神盾局的制服且眼神清明,温德尔差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路西法的酒吧里。   “嘿温德尔!”   朗姆洛倚靠在吧台边和人闲聊,看到站在门口的温德尔,他随手从吧台捞了一杯酒,向门口走去。   “给。”朗姆洛将酒杯递给温德尔,他的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朝身后指了指:“托你的福,斯塔克和皮尔斯做了交易,斯塔克同意去他侄女的生日派对上好好待一会儿,作为交换,除了执勤的特工,所有神盾局员工都能提早下班来参加派对……神盾局实行轮休制,天知道他们这群人有几个月没放假了。”   温德尔顺着朗姆洛手指的方向望去。   自己的照片赫然被打印成一张有三层楼高的巨幅海报,挂在转角的墙上,其下来来往往的神盾局员工高度还不到温德尔照片里的肩膀。感谢斯塔克科技的打印技术,整幅海报近看如同一幅色彩肌理油画,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只是远看——海报里的温德尔面带微笑,视线正好对着前方的吧台,而特工们就靠在吧台边喝酒闲聊,是不是要和海报里的温德尔对上视线。   朗姆洛看出了温德尔的尴尬,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哦,别这样。他只是想让你尽快在神盾局刷脸熟——有什么能比一个能让人提前下班的派对更让人印象深刻的呢?我敢打赌,现在整个神盾局的员工都爱你爱得不行,就算是布莱尼亚克来了,都别想把你从这儿带走。”   “如果在这里会让你紧张的话,就去楼上吧——队长他们就在上面,复联成员的专属,会比这儿让你感觉自在得多。”   温德尔朝朗姆洛道谢。   来到楼上,果然清净了不少。   透明的落地窗前是环形的宽敞沙发,中间则摆放着一个巨型黑色茶几,茶几上摆满了各种名酒的瓶子,酒杯和各色饮料堆在其间。不过最引人注意的是,茶几桌面的边缘,斜斜搁着一柄看上去就很重的金属锤子——著名的雷神之锤,妙尔尼尔。   “温德尔,你来啦!”   托尼穿着一身西装,出现在温德尔的身后。他一手执着倒满香槟的高脚杯,一手推着温德尔向沙发走去:“嘿,伙计们,让我们欢迎派对的主人公——温德尔·赛尔德!”   “托尼的小甜糕!”鹰眼巴顿已经有些微醺,他坐在沙发上,朝着温德尔举杯,一饮而尽。旁边坐着的班纳博士看起来腼腆得多,但动作同样干脆利落,举起酒杯一口闷。   另一边的沙发上坐着旺达和幻视,幻视手里捧着一只酒杯,他盯着灯光下晶莹的液体陷入了深思,似乎在犹豫要不要一饮而尽。而旺达靠着他的肩膀,见到温德尔和托尼,她直起身露出了轻快的笑容。   下一秒,她如有所觉般伸手罩住了幻视刚举起的酒杯,正好打断了他仰头喝酒的动作。悄悄瞪了一眼对面躺在地上还不忘喝酒的猎鹰,她小声道:“不必照学所有的动作,幻视。”   队长和娜塔莎坐在一起,他们笑着朝温德尔打了个招呼。而猎鹰躺在地上,正挣扎着爬起来敬酒,不知为何总是脚底打滑,数次撞在沙发上,最后被看不下去的队长亲自拉了起来。猎鹰朝着温德尔露出一个傻气的笑容,从桌上捞起一个酒杯(“   那是我的杯子”)就仰头猛灌。   “他不会真的和索尔学坏了吧?”托尼在温德尔身后嘀咕一声,推着他一起坐到了沙发上。   “要是索尔在这里就好了。”猎鹰心有灵犀地和托尼想到了同一个人,他弹了弹手里的酒杯,感叹道:“他最喜欢喝酒了。”   “他的肚子到现在都还没消下去,听说洛基为此在仙宫大发雷霆。”娜塔莎笑着接话,慵懒地抿了一口饮料,悠悠道:“而且比起这些,他最爱的还是啤酒。”   “是啊,我才不会拿这些好酒给他糟蹋,只要给他几桶啤酒就足够了。”托尼很是赞同:“啤酒,炸鸡,一台循环播放足球比赛的电视,他在地球的最爱。”   提到索尔,所有人都下意识望向搁在桌上的雷神之锤。   锤子由不知名的金属铸成,表面刻着繁复的符文,在灯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芒。木质的握柄并不长,最尾端还吊着一条用于悬挂的皮带,看起来平易近人了许多。   “他又忘记把锤子带回去了。”班纳扶着脑袋无奈叹气,但听语气,他对索尔的丢三落四显然早已见怪不怪。   “他不是有了把新斧子吗?”   托尼不以为然道:“和他说了几次了,这是复联大厦不是他的仙宫,他总是把锤子随便乱放,要的时候就一伸手——他房间的墙补第几回了?”   “一会让幻视给他拿回房间吧。”班纳望向幻视。   “或者让队长拿过去也行。”娜塔莎接话,转头望向史蒂夫。史蒂夫一怔,随即露出温和的笑容,没有拒绝。   提到这个,托尼突然来了兴致,他把酒杯搁到了茶几上,起身走到雷神之锤旁:“你们还记不记得,奥创诞生那天,我们也是在这里聚会,那次索尔也在,然后我们……”托尼的手摁在了锤柄上,朝着鹰眼一抬下颌。   “凡心存正义且适格者,皆可操纵战锤……”鹰眼,作为上次派对第一个挑战雷神之锤并且铩羽而归的失败者,他明显对那次活动印象深刻,语气有些讪讪:“谁能举起锤子,就能获得雷神的神力。”   “哦,克林特。”娜塔莎笑了起来,状似安慰实则调侃:“又不是只有你一个没举起来。”   听到娜塔莎这么说,托尼悄悄拎了拎锤子——很好,还是拿不动。他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姿势,默默地把手从锤子顶端挪开,故作正经地走向史蒂夫的方向:“准确的说,只有一个人举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落到了史蒂夫的身上。   “队长,给我们来次场景复现呗?温德尔、旺达和猎鹰他们都没见识过呢!”鹰眼起哄道,温德尔和旺达难掩期待,而猎鹰干脆直接上手去拽史蒂夫。   坐在沙发上的史蒂夫露出一个苦笑。 第90章   “我觉得可以让温德尔和旺达试试。”史蒂夫坐在沙发上笑着摆手。   “他们肯定举不起来, 没什么好看的。”猎鹰断然拒绝,拽着史蒂夫的小臂用力:“来吧,队长, 让我们见识下!”   众人纷纷起哄, 一时之间房间里都是“队长”“队长”的呼声,旺达等人都是眼巴巴地盯着他。气氛正浓,就连娜塔莎也忍不住把史蒂夫往雷神之锤的方向推了推。   盛情难却,不忍败坏大家的兴致, 史蒂夫只好让步。   “好吧,好吧。”   他举起手,做了一个投降的姿势, 无奈地摇摇头,最终还是站到了雷神之锤旁。   在众人或期待或欣赏的目光里, 史蒂夫伸手挽起袖子,露出了两条遒劲有力的胳膊,他朝大家笑了笑, 伸出手, 双手缓缓覆上锤柄,十指逐渐收紧。   “加油,队长!”   鹰眼刻意在和多年相同的时刻重复了当初的鼓励, 惹得托尼翻了一个白眼:“拜托,你这样的‘完美复刻’总让我错觉下一秒奥创就要从墙壁里冲出来了。”   “举起来就行,队长, 给孩子们展示下。”托尼抱着臂靠在沙发上, 臭着脸, 等待史蒂夫再次大出风头。   这些小插曲没有影响到史蒂夫本人。   他含笑扫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众人, 低头俯视雷神之锤, 笑容收敛,神情严肃了少许。史蒂夫的手指紧紧箍在锤柄上,肌肉如一座拔地而起的丘陵,毋庸置疑地彰显着他的力量——   “?”   旺达抬起头,迷茫地环顾众人,对上同样目露疑惑的温德尔,两人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欲言又止的犹豫神情。猎鹰则坦率地多,他摸着脑袋,大咧咧地直接发问:“啊?队长拿不起来吗?”   短暂地调整握法后,队长看上去越发努力了。他皱着眉头咬紧牙关,手臂上的青筋如同山脉间的沟纹般狰狞,握着锤柄的双手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可偏偏,雷神之锤纹丝不动。   僵持片刻,史蒂夫松开了手,垂下眼帘,耸肩长叹一声。   一室沉默。   突然,鹰眼的笑声打破了寂静,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甚至带出了几声咳嗽。   好不容易停下,他朝托尼一挑眉,朝着雷神之锤的方向比划了一个“展示”的手势,得意道:“怎么样,完美复刻!”   “队长,你还真给他面子。”托尼脸上写满了无语,郁闷地喝了一口酒。   班纳和娜塔莎纷纷笑了起来。   看到温德尔等人一脸疑惑,自觉从托尼那儿扳回一局的鹰眼好心解释道:“队长当然可以轻松举起雷神之锤——你们都见过的,一□□神之锤,一手暴风战斧,就连索尔来了都得靠边站。”   “队长现在只不过是在复刻罢了——当年,我们几个人比试拿锤子,队长故意装作无法拿起,就为了给索尔一个面子。”   “其实是在给我们面子……”班纳无奈承认,仰靠在沙发上,朝着队长举杯示意:“除了队长,我们都没能让雷神之锤移动分毫。”   “说起来,当时队长没把握好力度,雷神之锤还是移动了一下,你们是没留意到,索尔那笑容一下子就垮了,差点把眼睛瞪出来。”鹰眼眯着眼回忆,对着还站在雷神之锤旁边的队长兴致勃勃地建议:“队长,你这次复刻得不够认真啊,你得让锤子稍微动一动,然后再撒手装做举不起的样子。你这回叹气叹得太早了!”   就在鹰眼还想让史蒂夫再来一次时,娜塔莎终于看不过眼,朝着鹰眼笑着挤兑道:“好了,反正队长都能举起来。克林特……其实你也可以给大家来一次场景复现。”   闻言,鹰眼顿时闭上了嘴,捧着酒杯摆出一副专心啜饮的样子。   ——开玩笑,他才不想在小辈面前丢脸。   史蒂夫噙着笑意坐回大家中间,弯腰从桌上拿起了一杯饮料。   众人忙着调侃鹰眼,谁也没有注意到,史蒂夫睫毛遮挡下的蓝色眼眸闪过一抹厉色。   只有他本人才明白。   刚才他并非在复刻,而是……   他举不起来。   ※   纽约的复联大厦在开派对。   洛杉矶的光之吧则迎来了不速之客。   白衬衫,黑领带,黑风衣。   不离手的香烟和漫不经心的笑容。   ——这都令路西法由衷地厌烦。   “康、斯、坦、丁。”   路西法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念着来者的名字,咬牙切齿中带着发自内心的深恶痛绝,听上去恨不得拿刀把面前俊美瘦削的法师剁成一截截。   “嗯哼。”康斯坦丁漫不经心地瞅了一眼路西法难看的表情,勉为其难地哼出个鼻音算作回应。他将指尖的丝卡香烟递到嘴边,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   “你什么时候死?”   路西法坐在沙发里,张嘴就是诅咒。   康斯坦丁对于路西法的恶劣脾气习以为常。他自顾自地往路西法对面的沙发一躺,周身云雾缭绕:“肺癌晚期,快了吧。”   闻言,路西法的心情骤然好转,但不过片刻,他又警惕地眯起眼睛,面露怀疑:“等等,你这次来不会又是想骗我给你清肺吧?”   “我等着收割你的灵魂已经等了半个世纪了。”   “灵魂早就卖给你了,我迟早都会下地狱,你一个地狱主君何必着急。”康斯坦丁挑了挑眉,深深抽了一口烟,身体力行地向路西法证明自己无时无刻不在卖力“作死”。   “上次天父……”路西法开了个头又骤然缄口,面色再一次变得阴沉。   上一次康斯坦丁不敌加百列,为了扭转局势,他故意设计加百列让他重伤自己。生命垂危之际,路西法感应到康斯坦丁的灵魂离开□□,兴冲冲前去收割自己早已预定的美味,却看到阔别已久的天堂大门缓缓显现在康斯坦丁身后。   不甘心到手的灵魂就这么被天堂抢走,却又敌不过父神的力量,路西法只好选择折中方案。路西法亲自给康斯坦丁来了次“清肺”,把他肺泡里积蓄多年的恶臭尼古丁全部掏出,令其复活。等着康斯坦丁再把自己作死,路西法就能赶在天堂之前将他带回地狱。   “哦,说起你的天父……”康斯坦丁抬眼:“祂昨天是不是神降在你的酒吧?”   路西法脸色越发难看。   康斯坦丁,这个骗子法师,对于地狱天堂的消息异常灵通,根本瞒不过他。   路西法撇开头,冷着脸承认:“祂捏的天使身体出现在了人间。”   “神眷。”   康斯坦丁准确无误地喊出了那具身体现在的代号。   “事实上,我就是为了这个而来。”   康斯坦丁绕了一大圈,终于袒露了最终意图,他摁灭烟头,问道:“神眷到底是什么人?”   “是你想知道……”路西法朝着酒吧外面偏了偏头,黑色的眼眸仿佛看透一切,“还是门口的人想知道?”   康斯坦丁早就知道瞒不过路西法,他耸了耸肩,从怀里掏出手机,看也不看就摁下一串数字,招呼道:“蝙蝠侠,进来吧。”   片刻后,穿着凯夫拉制服的蝙蝠侠如同一道阴影,潜伏在黑暗中向两人靠近。   “哇哦,布鲁斯·韦恩,欢迎欢迎。”路西法抬眼。   他坐在沙发上纹丝不动,脸上却勾着一个敷衍的笑容,他像是掸灰尘般上下摩挲手掌,做出一个鼓掌的动作:“哥谭王子大驾光临,你   不介意我把你的签名照挂在墙上吧?”   “路西法。”   即便被路西法一口道破了真实身份,蝙蝠侠依旧不为所动。他黑色的披风拂过地毯,最后停驻在沙发旁,蝙蝠侠语气冷静而淡漠:“我需要知道神眷的真实身份。”   蝙蝠侠不客气的语气令路西法微微眯起眼睛,他凝视着面无表情的蝙蝠侠片刻,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冷漠道:“如果来的不是哥谭王子布鲁斯·韦恩,那恕不接待。”   路西法说罢便不再给蝙蝠侠一个眼神,他转过头,盯着对面一脸置身事外的康斯坦丁,突然开口:“你什么时候又做正义联盟的狗了?”   康斯坦丁从怀里掏出个烟盒,将一支香烟塞进嘴里,在身上摸索着打火机,嘴里含糊道:“我可没给他们透露口风,是蝙蝠侠找上了我……点个烟?”没有得到回应,康斯坦丁抬眼扫了一眼路西法,了然道:“……拜托?请?麻烦您?”   路西法打了个响指,一道火苗猛然窜起,点燃烟头后其势不减,眼见就要烫到康斯坦丁的手指,他轻轻一偏手,正好避开。康斯坦丁享受地吐出一口烟雾,朝蝙蝠侠点了点:“你应该问他,到底怎么搞到神眷定位的。你酒吧里出现什么妖魔鬼怪我都不会意外,何况为一个天使来上门见你。”   话题又转回到蝙蝠侠身上。   迎着路西法审视的目光,蝙蝠侠面不改色,声音平稳:“纽约之后,超人一直监听着神眷的心跳。从神盾局的天空母舰上消失后,他只在你这里出现过。”   路西法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他抬眼:“所以呢?你打听他做什么?”   “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蝙蝠侠从路西法的肢体语言里判断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上前一步,戴着变声器的喉癌音深沉沙哑:“告诉我。”   路西法并没有回答。   他将视线从蝙蝠侠的面具转移到酒吧门口,眯起眼睛,视线的焦点仿佛穿透墙壁一直蔓延到天边,以至于他黑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光芒,只剩下诡异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空洞。   片刻后,路西法收回视线,随着他眼睛里重新出现光彩,他面上缓慢浮现一种类似于恶作剧般的狡黠神情,态度骤然亲切,语气轻柔而充满诱惑:“我知道。”   “我不仅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我还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不过……”   “你拿什么来换呢?蝙、蝠、侠。” 第91章   复联大厦。顶楼。   夜色已深, 楼下派对的特工们已经各自离场,楼上复联的专属房间里飘散着浓郁的酒香。   班纳博士一手拽着猎鹰一手扶着鹰眼,好不容易将两人拉扯到门口, 猎鹰又闹腾起来,挣扎着想要扑回吧台, 被旺达眼明手快地制止。   幻视拎着雷神之锤,随手把差点滚进旺达怀里的猎鹰扛在肩头,朝着班纳礼貌示意:“我会把他送回去。”说完就朝着门外飘去。而猎鹰趴在幻视的肩头,被他硬邦邦的金属肩膀硌得面色难看,垂向地面的手猛然捂住嘴巴。   旺达赶紧追了出去。   托尼也醉得不省人事,嘴里一直嘟囔着佩珀的名字, 手却紧紧拉着温德尔不放。   史蒂夫拍了拍托尼的肩膀, 见他压根没有醒来的意思, 无奈地和温德尔对视一眼:“我背托尼回房间,就是要麻烦你一起走一趟了。”   将托尼送回房间后,史蒂夫又将温德尔送到门口。   “朗姆洛已经把训练计划发给你了, 记得查收。”史蒂夫温和地微笑:“早点休息,我们明天开始训练,希望你不会责怪我的严格。”   “求之不得。”   温德尔和史蒂夫道别, 进入房间。   没有开灯的室内一片寂静, 温德尔转身将门扉轻轻阖上,月光穿过落地窗,在地上晕开一片银白, 有种被潮水浸润的湿漉感,沙发和家具隐没在黑暗里, 如岸边突兀林立的悬崖。   这静谧的场景看上去宁静而美好, 温德尔却毫无理由地感到不对劲——月光照不到的阴影中, 有一种令人恐惧强大气息。   温德尔一开始以为是【绯红女巫】卡牌带来的诡谲,但随即又否认了自己的猜测。   绯红女巫的攻击性就像是一颗炸弹,偏好给人突如其来的惊吓。而黑暗处的恐怖力量却无恶意,就像已经被人刻意收敛,却因力量过分强大而不自觉地外溢,并无针对温德尔本人的意思。若是仔细感受,温德尔对这股力量倒也并非全然陌生——   “路西法。”   话音刚落,室内的所有灯光不带操控就一齐亮起。   路西法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手臂倚着沙发背,锃亮的皮鞋毫不客气地架在茶几上。他抬眼回应道:“神眷。”   “或者我该叫你……温德尔·赛尔德?”   温德尔还没来得及说话,视线陡然变化。   再睁眼,自己已然坐在路西法的身旁。   路西法没有一点闯进别人房间的自觉,反而霸道地把手圈在温德尔身上,掰着他的肩膀面对面,黑色的眼眸盯着温德尔的额头中央,兴致盎然:   “啊,我看到了,这个小家伙!”   温德尔并不适应路西法距离自己这么近,反手去推他的肩膀。可路西法不仅没有退回,反而顺势握住了温德尔的掌心,开始占便宜。   摩挲了几下,路西法的眼里突然闪过一丝诧异。   他挑起眉,执起温德尔的手审视了几秒,大拇指毫不客气地揉捏着温德尔的几个指尖。路西法胸膛里发出闷闷的笑意:“才一天,你又惹到新的怪物了……”   被路西法揉捏过指尖骤然爆发剧烈的灼痛,白皙的皮肤上随即浮现一个个黑点。伴随着路西法的揉搓,那些黑点逐渐变大,甚至开始不规则地扭曲,就像有什么活物正在血肉里蠕动,正在拼命逃亡。   几次过后,所有的黑点如同落入大海的墨汁,抵不住巨大的能量而骤然破碎消散,温德尔的指尖恢复了最初的光洁,剧烈的刺痛随之停止。   “你的面板呢?”   路西法松开手,转而曲起指节,模仿着敲门的姿势在温德尔的额头中央“咚咚”轻扣,如同神祇般俊美的面庞逼近温德尔,露   出带有威胁意味的笑容,压低声音逼问道:“小家伙,你不是在里面吗,为什么不说话?昨天你围观时,话可不少啊……”   一直装死的995终于忍不住泄露了一声呜咽。   “你别为难他。”温德尔横过手臂抵住路西法逼近的胸膛,没想到这次路西法倒是配合,温德尔不过稍一用力,他就坐回了原地。   温德尔把面板召唤出来,示意路西法自己看。与此同时,忍不住头疼道:“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父子恩怨的后续。”路西法调笑了一声,言辞间倒无多少介怀,与当初在酒吧那个暴躁的男人截然不同,此刻的他慵懒不羁,如同一个生性浪荡的富家公子哥。   路西法伸手翻了翻,在天父给予的【一个愿望】上停顿了片刻,随即视而不见地划过,翻看起抽卡记录。   这次路西法看得仔细得多,他盯着【SP·亚茨拉斐尔的祝福】和【SSR·绯红女巫·梦醒时分】两张卡牌陷入深思,面上戏谑的笑容逐渐隐去。   “他把那具身体给你,我倒是不意外。反正人类寿命短暂,对他而言不过弹指一挥,借给你一瞬也无妨。但我没想到他居然没有泯灭你言灵的能力。不过我要是你,我就会放弃这个能力。”   “言灵啊,它最残酷的地方在于,你只能为公平和正义使用它,一旦夹杂私心,它就会自动失效。”路西法的笑容意味深长:“换句话说,你掌握了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这个力量可以眷顾任何与你无关的人,却独独不会庇护你的亲朋好友。他们的求救,在你这里永远得不到回应……你觉得如何?”   “像不像一个诅咒?”   “至于这张卡牌……”路西法点了点面板上的【绯红女巫】,摇了摇头,脸上浮现一丝怜悯之色:“这玩意相当于一个定位器,你在抽到它的那一瞬间就被标记了,那些黑点就是标记的印痕。”   “你使用得越频繁,手上的黑点就会越来越明显,乃至蔓延全身,整个过程就像把一个坐标用黑笔描得越来越清晰。不过就算你不用——她找过来也是迟早的事。”路西法同情道:“从你抽到这张卡的那刻,你就注定要面对她。”   “友情建议,给她想要的——她要孩子,你就给她。”   路西法的话如同一片阴霾遮在了温德尔的心头,但他突如其来的好意更是令人警惕。从【同态复仇】里就可窥见路西法的个性,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昨天他误把温德尔当成天父而丢了脸,今天绝不会好心地专程赶来给自己讲解卡牌。   纵然对绯红女巫心有忌惮,但温德尔对路西法也不放心:“你来这儿,到底是为了什么?”   路西法像是被提醒了,他一合掌,神色陡然兴奋:“我可是来好心提醒你的——你昨天才来我那儿,今天就有人上门打听神眷的真实身份。”   “谁?”温德尔下意识追问,手心里稍微渗出一些汗水:“你告诉他了?”   路西法扫了一眼紧张的温德尔,勾唇一笑,突然反手抓住温德尔的手臂,缓缓俯下身子,语气轻柔而无限诱惑:“和恶魔做交易,可是要付出代价的。既然想知道答案,你愿意付出什么呢?”   温德尔拧着眉思索。   路西法的笑容带上了一丝不怀好意,他暗示性地摩挲着温德尔柔软的小臂,其下之意不言而喻。   细微的战栗蔓延到四肢百骸。   温德尔脸上有一瞬间浮现出受到侮辱的愤怒,他猛地抽回手。   “嘶……”   不待温德尔斥责,路西法夸张地倒抽一口冷气,摊开手掌,将光洁的掌心展示给温德尔看,倒打一耙:“你弄疼我了。”   他的视线顺着温德尔的小臂缓缓向下,定格在他腕间的玫瑰手链之上。   像是才留意到   这个小东西,路西法微微阖眼感应,脸上的表情古怪了一瞬,随后抑制不住开始闷笑。如同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在沙发上笑得东倒西歪,全然不顾地狱主君的风度。   温德尔嫌弃地看着路西法在沙发上发疯,忍不住想要站起来远离这个奇怪的恶魔。   他起身的瞬间,路西法有所感应地伸手,精准地禁锢住温德尔的左手。他捏着手心里温暖的手腕,轻飘飘地发问:“上次你来酒吧,问我的第一句话什么?”   温德尔不知道路西法在发什么疯,低头凝视他片刻,最后谨慎地回答:“听说你最近谈恋爱了?”   路西法点了点头,坦率承认:“是啊,我谈恋爱了,和一个人类女警官。”   “那你知道,爱情给我带来了什么吗?”   这次温德尔保持了沉默。   路西法没有为难温德尔的意思,见他不答,就自动揭晓了答案:“是虚弱。只要和她在一起,我所有的能力都会失效。”   “爱情会让人虚弱。”   路西法黑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如果那个人类变得虚弱,很快就会被那些怪物分而食之吧。”   路西法的自言自语声音低得几不可查,温德尔刚想俯身去听,路西法突然抬起头,转移了话题:“你不是想知道谁在打听你身份吗?其实是谁都无所谓,因为我们的交易失败了,他拒绝了我。”   “我要求他拿某段回忆作为交换,他拒绝了。我好心让步,允许他拿某个熟人的回忆作为交换——他还是拒绝了。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路西法挑了挑眉,神色却阴沉下来,明显对于那场失败的交易耿耿于怀:“和他做生意,真是一段让人不愉快的经历。既然浪费了我的时间,就得付出代价啊……”   路西法扫了一眼玫瑰项链,盯着温德尔,用让人听不懂的恶魔语低声呢喃,如同一个诅咒:   “韦恩,靠着定位器可追不到人,我就好心帮帮你吧。”   在温德尔疑惑的注视中,路西法点开面板上的【纽约高危主线任务·???】,熟练地翻找出其下的补充说明:“因支线任务紧急性提升,作为补偿,主系统在精准分析宿主情况后将为其绑定一名队友,由他/她/它协助完成高危任务。”   路西法嘴角挑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他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啊,既然如此,我帮你选个好队友吧……我看送你玫瑰手链的人就不错,谁叫它刚才硌我的手。”   路西法不容温德尔拒绝,右手在空中一握,一只黑色的羽毛笔凭空出现在他的指尖。他毫不客气地涂掉了面板上的“他/她/它”,挥手写下一个名字。面板闪了闪,整串文字瞬间消失。   下一秒,主系统的声音响起:   【纽约高危主线任务·??? 】组队成功   成员名单已更新   成员:温德尔·赛尔德 布鲁斯·韦恩   【纽约高危主线任务·??? 】已成功触发   【任务加载中……】   【更新成功】   【纽约高危主线任务·颠倒镜像 (1/2) 】   【任务提示】   1、复联大厦里潜伏着敌人,请找出卧底,并进入他们的基地。   2、建议使用卡牌·真相大白。   3、卡牌·亚茨拉斐尔的祝福已禁用,任务完成前,不可置入卡槽。   路西法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看到温德尔对自己怒目而视,脸上露出一个假惺惺的委屈表情:“我这可是为你好……好吧好吧,这么生气吗?那给你一个补偿吧。”   路西法的手放在面板上,沉吟了片刻:“你还记得你的第一张卡牌吗?”   “【吉姆和胡安】?”   “嗯哼。”路西法骤然凑近,几乎与温德尔鼻尖相触。他黑色的瞳孔一瞬不瞬,不错过温德尔脸上的任何细微表情:“你还记得那个保底的副作用吗?”   满意地看到温德尔的面色逐渐苍白,路西法忍不住嘴角上翘,心情愉悦地继续雪上加霜:“你猜这个副作用维持多久了?”   温德尔面上浮现隐忍的恼怒,但那很快消失。他别过脸,尽量语气平静地反问:“你知道副作用实施的对象是谁吗?”   路西法面上笑意越深。   他没有回答,转而在面板上写写画画:“刚试了下,副作用没法直接抹除,只能帮你小作修改……你俩互换,由你来听他的心声怎么样?”   “嗯?这也不行吗?”路西法盯着面板上的文字拧起眉,捏着羽毛笔斟酌片刻,再次落笔:“那再添一个前提——当对象情绪剧烈波动,且心声内容涉及宿主本人时,宿主有权听到对象的心声……嗯,这回可以了!”   “残存的能量只够你听上一两句。”   “对于帮你找到他……应该绰绰有余了。” 第92章   路西法干脆利落地离开了, 却给温德尔留下不少麻烦,尤其是面板上队员名单处并列的两个名字,更是让人万分头疼。   卡牌可以间接反映来源者的真实性格。   路西法不愧是给出【同态复仇】这种卡牌的地狱主君。温德尔实在没想到,路西法竟然会因手链硌手这种荒谬的理由迁怒布鲁斯, 明明是他自己占便宜不小心, 却要因此而置一个无辜的普通人于死地。   想到这里, 虽然庆幸路西法没有泄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但温德尔还是不由得为那个拒绝路西法的神秘人捏了一把汗,以路西法睚眦必报的性格, 他刚才轻声呢喃的恶魔语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那个神秘人恐怕得自求多福了。   但当务之急,是赶紧想办法帮布鲁斯·韦恩脱离险境。   “系统,可否申请更换队友?”温德尔急切道。   片刻后,主系统的机械音在温德尔的脑海中响起:   “驳回。”   “组队名单一经确认,不可修改。”   “可他只是个普通人!超级英雄的任务怎么能把一个普通人牵涉其中?!”   “驳回。”   “经评估, 布鲁斯·韦恩的身体素质足以完成任务。”   温德尔被主系统的冷漠激得有些恼怒,感觉到太阳穴上的血管在皮肤上跳动。他强忍怒火, 尽量平静地解释:“布鲁斯酷爱极限运动, 隔三差五就去跳伞滑雪, 身上的肋骨都断了好几次,你对他的身体素质评估有误……申请更换队友!”   “驳回。”   “经评估, 有布鲁斯·韦恩的协助, 宿主完成任务的成功率由原本的63%提升至97.8%。”   ……   无论温德尔如何申请, 关于更换队友的申请,主系统始终回复冷冰冰的“驳回”, 堪称和路西法沆瀣一气。   最后, 温德尔沉默地坐在沙发上, 不抱希望地问:“既然无法更换队友,可否申请由我单人完成任务?”   这一次,主系统总算有了不一样的回答:   “许可。”   “只要完成任务,不限参与的队员人数。”   听到主系统的回答,温德尔松了一口气,心里紧绷的丝线略微放松。   既然是纽约的高危任务,那只要让布鲁斯在这段时间内远离纽约,和自己保持距离,就能避免卷入其中。与此同时,温德尔自己抓紧时间,争取在危险接近自家柔弱的好友之前把任务完结,那布鲁斯就不会受到伤害了。   如此一来,完成任务迫在眉睫。   任务名称“颠倒镜像”让人摸不着头脑,唯有从【任务引导】入手。   沉思片刻,温德尔询问主系统:“复联大厦光常驻人员就有数千人,流动的员工和外派的特工更是不计其数,而[神奇女侠·真相大白]是一张消耗型卡牌,只有三次使用机会,用三次机会从近万人的名单里找出敌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温德尔的脑海里一片寂静。   就当他以为主系统不会再回复的时候,金属机械音居然重新响起:   “宿主已见过任务目标。”   恍若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温德尔瞬间僵硬。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掐住了喉咙,头晕目眩,胸口沉闷。   温德尔的脑海里走马灯般闪过一张张面孔,这些面孔如同锋利的金属薄片,在记忆里飞快地穿梭切割,令人头疼欲裂,更让人心里泛冷。   ——会是谁?   主系统不再出声。   任由温德尔一人坐在寂静的房间里思考。   温德尔将自己进入复联大厦后遇见的所有人,乃至走廊里擦肩而过的员工面容都细细回忆了一遍,但对于卧底   人选,温德尔仍然没有任何头绪。   更何况主系统回复的“见过”语意实在太过宽泛,这究竟是偏向于“熟悉、认识”的语义,还是仅仅指代视线接触?   如果是后者,那主系统的这条提示效果有限:光今天的派对,温德尔进门时一眼就看到了几十名神盾局特工,大厦人来人往,这几天看到的员工更是难以估量。   ——真不愧是高危任务,仅仅第一个提示就如此含糊不清。   眼见突破无望,温德尔决定先给布鲁斯发个消息,劝告他最近一段时间远离纽约。   时已深夜,按照社交礼节,万不应该这个时候给人发短信。但从组队成功到天亮还有数个小时,温德尔实在担心这期间会再出现什么变故,于是决定还是先发短信——就算布鲁斯已经睡着,也能确保他明天醒来后第一时间看到信息。   解开锁屏,跳出来的赫然是蝙蝠侠的推特主页面。温德尔现在全无冲浪心情,匆匆退出推特,给布鲁斯发过去了一条紧急简讯。   三秒后,手机短信提示响起。   布鲁斯: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没想到凌晨两点布鲁斯还没睡,电话一接通,温德尔就听到了布鲁斯那边凛冽的风声,不由得关心道:“布鲁斯,你在阳台上吹风吗?”   布鲁斯将手拢成半圆状,虚虚盖在耳麦前,缓下了脚步,偏头示意跟在他身后的罗宾先行追踪。   罗宾一点头,发射抓钩枪,轻巧地跃下了钟塔,下滑的过程中,他忍不住点开通讯,对今天负责在蝙蝠洞做信息后勤的红罗宾暗示道:“红罗宾,你有在监听,对吧?”   “当然。”红罗宾毫不迟疑地回复,对于达米安的意思了如指掌。   他在键盘上敲打几下,温德尔和布鲁斯的通话顿时出现在蝙蝠家所有夜巡人员的通讯频道里。   “为了等父亲从洛杉矶回来,我们的夜巡已经推迟。”罗宾有些焦躁,盯着手臂上的光点,抱怨道:“父亲就应该同意让我先去追企鹅人。”   “让你去怕不是立刻暴露。”红头罩的声音里毫不掩饰嘲笑的意味,火上浇油地想要继续嘲讽。   “好了,大家安静些,布鲁斯和温德尔开始讲话了。”这是打圆场的夜翼。   “我有些失眠,站在阳台上玩会手机。”耳麦里传来布鲁斯的回应,他的声音里带着浅浅的鼻音,有一种懒洋洋的困倦感,让温德尔情不自禁地露出温柔的微笑。   “温德尔,你怎么还没睡?你的短信是什么意思?” 布鲁斯话锋一转,反问道。   “我在复联大厦,托尼为我举行的欢迎派对刚结束。”温德尔简单带过自己的情况,随即进入正题,声音顿时严肃起来,告诫道:“布鲁斯,你最近不要来纽约。”   “我住在复联大厦,你知道的,这里也是神盾局的总部,消息会灵通许多……”温德尔纠结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不把任务的事情告诉布鲁斯,以免他受到惊吓。   但温德尔同样不愿欺骗自己的好友,只能含糊其辞,寄希望靠着神盾局的名头让布鲁斯自行联想:“这是机密,我现在没法明确告诉你原因……总之,你最近一段时间别来纽约。”   蝙蝠洞里的红罗宾闻言,立刻在蝙蝠电脑上输入了一串指令。   瞬间,神盾局内部的机密档案密密麻麻铺满了屏幕。   红罗宾又输入几个关键词,连接蝙蝠侠的另一个耳麦,不确定道:“神盾局最近并无大动作,最新事件就是收尾奥斯本的「绝境奇迹α」,因为这个和世安会起了一点摩擦,但也不是什么大事。”   布鲁斯不动声色地听着红罗宾的汇报,面罩下眉头紧锁,但他和温德尔对话的声音依然甜蜜,刻意带上了明显的纠结语气:“温德尔,可是我明天在纽约有个很   重要的会议,很久之前就定下时间了。”   布鲁斯素来不管韦恩集团的事务,怎么突然会同意出席会议?   就算要开会,为何偏偏是明天?   温德尔的呼吸急促起来:“不能更改时间吗?或者让别人代会?”   “这个会议很重要,卢修斯非要我亲自过去。要是能让别人代会,我也不至于现在都烦心得睡不着。”电话那边传来布鲁斯为难的声音:“更何况,如果纽约真的有危险,我也不放心别人代我开会。”   “倒是你……温德尔,如果有危险,你为什么不赶紧回来呢?”布鲁斯疑惑地反问。   温德尔握在手机上的指节缓缓收紧:“我在纽约也有公事,复联大厦很安全,你无需担心我。”   “既然如此,我明天开完会去复联大厦找你吧?我们可以……”   “不行!”   温德尔几乎是脱口而出。   严厉的拒绝似乎吓到了布鲁斯。   电话那端顿时没了人声。   温德尔捏了捏眉心,强迫自己缓和语气:“布鲁斯,对不起……我最近比较忙,可能没空见你。明天开完会你就立刻回哥谭吧,不必来复联大厦找我。”   为了表示自己拒绝见面的决定,温德尔说完就挂了电话。听着耳麦里传来的“嘟—嘟—”声,布鲁斯表情肃穆得冷若冰霜。几秒后,他点开手臂上的屏幕,沉稳道:   “红罗宾,给我企鹅人的定位。”   “父亲,我可以处理好!”   不待提姆回应,耳麦里率先传来了达米安的声音。   “布鲁斯,我去照应罗宾,你先回蝙蝠洞吧。”随之出现夜翼的声音:“在赶去纽约前,你得先查清楚神盾局到底发生了什么,温德尔他怎么会如此紧张。”   “我已经在企鹅人的必经之路设置了埋伏。”   红头罩声音淡淡。但言下之意亦是劝布鲁斯先回蝙蝠洞。   等了片刻,耳麦里依旧没有传来布鲁斯改变主意的声音。   寂静中,蝙蝠洞里提姆无奈地关掉神盾局的情报,轻点调取企鹅人的信息。   准备传送定位的前一秒,布鲁斯终于有了回应:   “夜翼,头罩,罗宾,小心行事。”   “我先回蝙蝠洞。” 第93章   这个晚上, 因为路西法突如其来的恶作剧,有许多人一夜未眠。   蝙蝠洞里的布鲁斯在紧急调取神盾局的材料之余,还要留意罗宾一行人的进度。好在这次企鹅人的出逃明显匆忙, 没过一个小时就被暴躁的罗宾三人组塞回了阿卡姆, 顺带还解决了犯罪巷里的纷争若干。   “布鲁斯,根据定位显示,赛尔德先生今天一直呆在复联大厦未曾外出。我入侵了神盾局的监控,晚上的欢迎派对里, 他的神色并无异常。”提姆坐在蝙蝠电脑前浏览着神盾局顶楼的监控, 他只能看到特工们所在的大型派对监控,至于楼上复联专属的私人小派对则由贾维斯层层加密, 一时半会无法攻入。   提姆随即点开了走廊里的监控, 看完温德尔和美国队长送钢铁侠回房间的全过程,也并无发现任何不对劲:“赛尔德先生并未饮酒,神志清醒。”   提姆思来想去,还是认为问题出在温德尔遇见皮尔斯那段时间里:“当时弗瑞和皮尔斯在争夺「绝境奇迹α」的优先处理权,莫非他们的吵架吓到赛尔德先生了?他是在担心奥斯本人体实验的事情再次发生吗?”   布鲁斯扫了一眼视频里温德尔的表情,随即摇头:“不是。”   他沉吟了一会,亲自坐到蝙蝠电脑前,抬手输入一串指令。依据指令,蝙蝠电脑精准扫描了每一个和温德尔同框的人脸, 右侧的屏幕几秒间弹出上百份特工的简历文件。   “启动数据库人脸对比。”   “进行行踪追查。”   提姆扫了一眼屏幕上不断更新的人脸数据, 有些不解,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问道:“布鲁斯, 你觉得问题出在神盾局的员工上?”   “如果温德尔的消息真的来自于神盾局, 他没有调取内部材料的权限, 那只能是是神盾局的员工泄密——只要找出那个人,一切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蝙蝠电脑被布鲁斯占据,提姆只好使用蝙蝠平板,片刻后,他发现了新的突破口:“布鲁斯,赛尔德先生今天下午都呆在他自己的房间,这段时间内……”   “他登录了推特回我消息。”夜翼走进了蝙蝠洞,伸手摘掉了脸上的多米诺面具,将湿漉漉的黑发往额后梳去:“小红,去查温德尔的推特浏览记录。”   “问题就出在这里。”提姆放下手里的pad,抬眼回应:“他的手机有问题,我无法入侵。”   “这难道不是因为你的技术太差?”   达米安冷着一张脸出现在夜翼的身后,抓紧一切机会开启嘲讽。   “请。”   提姆露出一个假笑,彬彬有礼地示意达米安上前尝试。   片刻后,达米安从pad上收回手,转向布鲁斯:“父亲,赛尔德的手机虽然进不去,但我入侵了推特总部的后台,发现可疑之处——赛尔德退出账号后,神眷立刻登录推特。神眷他查看了超人、蜘蛛侠还有父亲您对他推特的转发,最后的浏览记录停在蝙蝠侠的主页——父亲,他会不会发现您的真实身份了?”   “不会。”布鲁斯平淡地回应。   神眷若是知道蝙蝠侠的真实身份,他在天空母舰上必不会告白。   “父亲,路西法既然拒绝透露神眷的真实身份,我们可以将推特作为突破口。”   比起柔弱的阔佬赛尔德,达米安明显对新出现的神秘英雄更感兴趣:“他和赛尔德登录时间一前一后,说不定就是神眷给赛尔德透露的消息,我们必须对他进行彻查!”   “你以为神眷注册推特的时候我没有追踪过吗?”   看着兴奋起来的达米安,提姆抱臂站在一旁凉凉出声。   “德雷克,你——”达米安眉头倒竖,眼见就要发怒。就在迪克头疼地想要上前打圆场之际,蝙蝠电脑发出   了完成检索的提示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屏幕展开一幅巨大的世界地图,红色的丝线从纽约出发,连接各个国家和地区——这代表着视频里这些神盾局特工最近几次的任务轨迹。而在这幅世界地图上,有两个坐标格外刺目。   “这里……阿尔卑斯山?”   迪克望着屏幕左上方几乎和出发点纽约差不多大小的红点,突然有些悚然。   “还有西伯利亚荒原。”达米安抱臂接话。   两处坐标的红点,或者说,红团,几乎和丝线的出发点纽约大小一致——也就是说,无论中转多少国家地区,所有的特工最后总会经过这两处地点。   又或者说,其他的地点都不过是掩饰,而这两个坐标才是他们的实际任务终点。   而恰好,某个著名超级反派组织的总部基地,一处在西伯利亚的冻土之上,一处在阿尔卑斯雪山的冰雪之下。   “九头蛇!”   “从视频里人脸提取的特工数量,大约占据神盾局特工总数的三分之一。如果这些都是九头蛇的人,那神盾局现在恐怕已经是个空壳了。”提姆冷静地分析:“更糟糕的是,神盾局那几个最高领导,除了弗瑞之外,也都曾途径这两处坐标。”   “这或许是九头蛇干扰判断的烟雾弹——毕竟美国队长的任务线路也经过这两处地方,无论如何,队长肯定不会是九头蛇的人。”迪克摇摇头,示意提姆再进行深入人脸比对:“把这些特工的面部数据和数据库里现有的九头蛇人脸比对试试。”   “一个都对不上。”提姆示意大家自己看电脑:“这些神盾局特工,和九头蛇数据库里的资料对不上。”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经过两处九头蛇基地的任务线路。   完全对不上数据的人脸信息。   这些特工究竟归属于哪方势力?   是烟雾弹,还是真相本就如此?   ……   “让人准备直升飞机,我现在就去纽约。”布鲁斯站了起来。椅子滑动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布鲁斯,你现在就过去?”迪克有些意外,追着布鲁斯往蝙蝠洞的出口走:“要给复联那边提前发个消息吗?”   “不要打草惊蛇。”想起视频里醉醺醺的鹰眼和钢铁侠,又想起美队那根连着阿尔卑斯和西伯利亚的行动踪迹,布鲁斯最终摇头拒绝。   “只要见温德尔一面,就能把一切搞清楚了。”   ——毕竟,自己能听到温德尔的心音。   ※   纽约的清晨总是伴随着灿烂的阳光。   温德尔这晚并没有休息好,好在经过强化后的体质相当强悍,并未感觉任何不适。   打开手机,首先跳出来的是艾伦的简讯——奥斯本集团预定在今天上午召开紧急股东大会以及新闻发布会。   会议原定由艾伦作为赛尔德集团代表出席,但今早几位股东突然变卦,奥斯本的现任总裁哈利·奥斯本正在接受传唤调查,他们强烈要求温德尔这位奥斯本第二大股东亲自参会、稳定人心。   艾伦已经备好所有的会议材料和发言稿,温德尔只需要前往奥斯本集团即可。只是如此一来,原定在上午的训练计划就必须推迟了。   没想到第一次训练就要改动时间,想到史蒂夫和朗姆洛为自己精心制定的计划,温德尔不免感到万分愧疚。距离会议开始尚有宽裕的时间,温德尔决定先去健身房亲自和自己的两位教练说明情况。   ……   等温德尔赶到健身房的格斗训练室,朗姆洛看样子早已做完他自己的日常训练,正站在原地解拳击手套。   看到温德尔出现,朗姆洛笑着抬头:“队长被世安会的皮尔斯部长叫走   了,可能要迟点过来。”   听朗姆洛这么一说,温德尔心里愧疚更盛,但还是解释了情况。   朗姆洛听完后一抬眉,把拳击手套扔回了架子上,宽慰地拍拍温德尔的肩膀,表示理解:“敬业的企业家。”   “队长下午有空,正好你可以回来再训练。”朗姆洛一边拿起手机发简讯,一边随口问道:“你准备怎么过去?”   “我打算从托尼的车库里借辆车,自己开过去。”   温德尔之前拒绝了艾伦派车接送的建议,谁都知道纽约早上极容易堵车,比起让司机从位于皇后区的分公司出发跨过半个纽约城来接温德尔,倒不如自行驱车前往奥斯本集团来得方便快速。毕竟奥斯本集团总部坐落于曼哈顿华尔街附近,与复联大厦在同一个区,车程并不遥远。   “你自己过去?”朗姆洛闻言皱起眉,扬了扬手机,不赞同道:“斯塔克先生可是通知了整个神盾局的人,绝不允许让你一个人出门。而且队长说……”朗姆洛低头看了一眼空白的屏幕,嘴里却振振有词:“他现在抽不开身,所以让我做你今天的保镖。”   “我最近处在休假期间,正好没事,你要是不介意,我可以送你过去。”见温德尔面露犹豫,朗姆洛笑了笑,以退为进地建议:“或者我帮你通知神盾局,不过由神盾局安排的话,可能会派一整个随行小队护送你,大概七八个人,两辆车……你觉得如何?”   “那就麻烦你了!”   朗姆洛听到了令人满意的回答。   “温德尔,我换个正装然后去开车,我们大厅见。”送走了温德尔,朗姆洛走进电梯。   电梯才上行两层便又停止,门外涌进了一队装备齐全的特工。领头人看到电梯里的朗姆洛,头也不回地朝着监控比了个手势,监控器上的红灯随即熄灭。   “今天有任务?”朗姆洛漫不经心地搭话。   领头的特工转过身,他的脸颊上有一道贯穿半张脸的疤痕,一笑就显得格外狰狞:“当然,皮尔斯终于忍不下去了,决定今天就解决那个独眼。”   “他让你们去处理?”朗姆洛有些意外,神色难得严肃了几分:“为了一个弗瑞暴露所有人?”   “当然不。”特工飞速否认,咽了咽口水,脸上浮现出隐隐的恐惧,轻声道:“组织派了冬兵来处理。我们只负责打扫收尾,确保到达现场的第一支神盾局小队是我们的人。”   “你呢,朗姆洛,你也要出门?”   “嗯。”   “队长动作太慢。”   “我帮他一把。” 第94章   奥斯本集团的会议结束后, 艾伦尽职尽责地把一群穷追不舍的记者全部拦在身后,让温德尔得以溜进电梯。   才到大厅,温德尔抬眼就看到朗姆洛正好缓缓把车停在门口, 摘下墨镜朝自己点头示意。低调的黑色雪佛兰在一众豪车间格外不起眼,记者们扫了一眼就没了兴趣, 继续蹲守在迈巴赫、布加迪威龙旁。   温德尔偷偷溜上副驾驶,朗姆洛立刻发动汽车,一脚油门正好把涌出电梯口的记者们甩在身后。   温德尔望着后视镜里被记者团团围住的奥斯本股东们,不由地庆幸道:“朗姆洛,你来得太及时了,今天幸好由你送我过来, 不然我现在还得想办法找人把我从记者堆里救出去。”   “你是全球最大传媒企业的总裁,也会害怕媒体记者吗?”朗姆洛莞尔,熟练地驾驶着车辆汇入车流:“这些记者们怕是没想到, 赛尔德总裁居然会坐雪佛兰Suburban来开会。”   “哪个公众人物敢小觑记者……说起来, 队长不也得每个季度出面一次,代表复联接受采访吗。”温德尔笑着回答:“幸好听了朗姆洛你的建议,选择神盾局低调的雪佛兰, 要是开辆豪车,我想溜上车恐怕没这么容易。”   “对了, 朗姆洛, 我们接下来是回复联吗?”   朗姆洛转动着方向盘:“是啊,队长那儿应该也结束了,我们可以一起去复联的餐厅吃个饭, 下午开始训练, 你觉得如何?”   温德尔自然毫无异议。   坐了片刻, 温德尔向着两人座位中间的中控台伸出手——   “啪。”   朗姆洛目不斜视地抓住了温德尔的手腕。骨节分明的手指状似无意地卡在温德尔的腕间, 并不十分用力,却也让温德尔的手无法再进一步。   朗姆洛语气淡淡:“温德尔,你想做什么?”   “我想调整下空调的温度。”温德尔有些疑惑。但上一次挣脱朗姆洛差点闹了乌龙,这次温德尔实在不好意思直接抽回手,只能任由他抓着:“怎么了吗?”   “我来吧。”闻言,朗姆洛松开温德尔的手腕。   他朝温德尔歉意一笑,伸手在中控台的屏幕上轻点,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愧疚,对温德尔耐心解释道:“这辆车实际上是神盾局的改装车,很多地方都藏有杀伤性武器。”朗姆洛随手抬起两人座位间中央扶手的储物箱,盖子下面赫然是一挺加特林机关枪。   “中控台关联着很多重要部件,最好还是由我来操作。”朗姆洛把储物箱的盖子摁回了原位,遮住了黑黢黢的枪口。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闹市区,红绿灯逐渐增多,车流增多的同时车速也被迫放缓。   “朗姆洛,旁边那辆也是神盾局的车吗?”温德尔朝副驾驶的窗外指了指,右边的车道上停着一辆同款的黑色雪佛兰,看样子也是在等红灯,只是车窗漆黑,像是开启了防窥模式。   朗姆洛还没说话,对面就迫不及待地自行揭晓答案。只见车窗缓缓下降,露出一个熟悉的黑色光头。弗瑞咧嘴一笑,招呼道:“温德尔?你怎么出来了?”   弗瑞坐在驾驶座里,透过两扇车窗向温德尔车中张望,看清开车的朗姆洛后,他松了一口气,庆幸道:“还好你出来带着人,不然被托尼知道,我就有麻烦了。”   “弗瑞局长。”   朗姆洛朝着弗瑞点头示意,面上带着微笑,盯着前方道路的眼神却逐渐沉了下去。他握在方向盘上的手指缓缓收紧,一种不详的预感笼罩了他——该死,但愿不是这个时候动手。   弗瑞一手搁在车窗边缘,一手松松握着方向盘,随意地和温德尔闲聊:“你们现在回复联大厦吗?”   “是啊。您呢?”   “一样,我们正好顺   路。”弗瑞笑了起来,还想再说什么,他的右侧突然传来一声警笛。他转过头,正好对上警车里警察们打量的目光。   “等红灯期间讲话不违法吧。”弗瑞被警察们肃穆紧张的神色逗乐了,好笑地摇头,不客气地反问:“要查证件吗?”   朗姆洛被弗瑞的话语吸引了注意力,下意识偏头望去。   视线穿过两个车厢,正好与警车里的警官四目相对,朗姆洛清晰地看到对面人的眼神闪动了一瞬,嘴唇开始不自然的抖动,警帽下的鬓发间折射出冷汗的水光。   Shit !   朗姆洛感觉自己的舌根泛起一阵湿冷,如同压了一块石头,而太阳穴上的血管却在皮肤下剧烈痉挛,滚烫得像是要爆裂。朗姆洛握紧方向盘,盯着信号灯上秒数越来越小的红色字体,冷不丁地插嘴:“长官,我得先去十五大道取个东西,一会再回总部。”   “哦。”弗瑞无所谓地应声,看着红灯即将变绿,还好心地给朗姆洛指路:“你现在已经在直行车道上了,如果想去十五大道,得先过了这个路口,下个路口再左转。”   说罢,红灯变绿。   弗瑞朝温德尔摆摆手,一脚油门先冲了出去。他右侧的警车也是毫不迟疑、紧随其后。   而朗姆洛——无论他想去哪里,都得先按照车道方向的规定驶过这个路口,但令温德尔不解的是,反应敏捷的特工居然在这个关头发起了呆,盯着前方的斑马线神游天外。直到车后尾随的车辆不耐烦地按响喇叭,朗姆洛这才如梦初醒,慢吞吞地换好挡位。   车辆以一种绝对会被所有司机唾骂的速度缓缓起步,才驶到十字路口的中央,前方骤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碰撞声——是那辆警车追尾了弗瑞的雪佛兰!   “出车祸了!”温德尔直起身,忧心忡忡地向前方张望,但警车阻挡了他的视线,看不清弗瑞的情况如何。温德尔忍不住催促:“朗姆洛,开快点,我们得去看看弗瑞!”   朗姆洛没有反驳,依言加快了车速。   只是有人比朗姆洛快得更多。   只见两辆警车在后方出现,超过了朗姆洛的车疾驰向前,几秒间已然冲出路口。   就在温德尔诧异纽约警察处理交通事故的高效时,当着温德尔的面,两辆车速度不减、狠狠地撞上了弗瑞雪佛兰的侧面,如同三明治的两片面包,将可怜的黑色雪佛兰夹在中间。   雪佛兰的车身由此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形变声。   紧随其后一辆黑色悍马,车还没停稳就跳下几个黑衣人,训练有素地抬枪对准车窗一阵激烈扫射。   子弹的声音瞬间惊动了整条大街,原本驻足观望的纽约市民几乎在同一时刻如鸟兽散,而原本喇叭声摁得惊天动地的后车也突然哑了火,打着方向盘窜入隔壁车道,几秒就不见了踪影。   “朗姆洛!”温德尔急切转头:“我们得去帮帮弗瑞!”   “车窗防弹,无须担心。”   朗姆洛的声音简短有力。   只是他的额角不知何时居然覆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整个人如同一张绷紧的弓:“已经通知神盾局前来接应长官。此地不宜久留,我得先把你送安全送回去。”   朗姆洛的车已经驶入路口。   好在整条马路非常宽阔,四个车道并行。尽管弗瑞和三辆车占据了大半个马路,几乎把直行的道路堵得严严实实,但对面方向的车辆却并不多,看到事故和黑衣人,许多车远远掉头,相当有危机意识地避开这个是非之地,这让朗姆洛得以占据对面车道逆行向前。   “朗姆洛!”   车辆没有停顿地经过弗瑞和黑衣人,温德尔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色悍马前全副武装的黑衣雇佣兵从车上抬下一架破窗锤,对准驾驶座的车窗开始猛   烈撞击。如蛛网般的裂纹夹杂着可怖的弹孔,密密麻麻遍布整个车窗。   而弗瑞的身影隐在其后,看不清情况。   朗姆洛并不答话,他收紧的下颌看上去冷硬无比,没有施舍给路边惨烈的雪佛兰一个眼神,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前方,说不出是紧张还是恐惧,就像是在警惕路边的树丛会随时蹿出什么怪物。   “吱嘎。”   朗姆洛毫无征兆地踩下刹车,惯性令温德尔整个人向前扑去,又被骤然卡死的安全带勒回原地。温德尔撑着副驾台稳住了身型,抬头的瞬间,一种莫名的恐惧攫住了他。   一个男人。   穿着一身再简单不过的黑色战术服,扛着一把不知型号的冲锋枪,他凌乱的棕发掩在脸颊两侧,下半张脸被黑色的皮质口罩覆盖,如同戴着口枷的野兽。唯有一对阴郁的绿色眼睛露在其外,有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冷酷。   他漠然地扛着枪向雪佛兰走来。   朗姆洛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虚虚掩在腿侧。他伸手将温德尔摁在副驾台上,盯着缓缓靠近的冬兵,喉结缓慢吞咽唾沫,用几不可查的声音警示道:“别动,别看。”   温德尔僵硬地保持着坐姿。   冬兵已然行至车前。   这股令人窒息的冰冷恐惧感如此巨大,如此扭曲,仿佛死神的镰刀缓缓逼近咽喉,死亡的危机近在咫尺,膨胀的恐惧污浊视线,模糊间,唯有那脚步声清晰得震耳欲聋。   嗒哒   嗒哒   嗒哒   …… 第95章   冬兵目不斜视地和雪佛兰擦肩而过。   朗姆洛难以抑制地松了口气, 甚至颇有种死里逃生的庆幸感,他将举起的手 | 枪塞回枪袋——还好冬兵还认得俄语的口型,不然今天是死是活,还真不好说。   朗姆洛再次发动汽车, 示意温德尔坐稳。   “朗姆洛, 他朝弗瑞的方向去了!”温德尔一抬起头就望向后视镜, 眼见冬兵目标明确地走向弗瑞的方向, 不由浑身紧绷,只恨神眷马甲已被锁定而无法使用:“神盾局的支援要什么时候到?”   “快了。”朗姆洛看也不看地踩死油门,整辆车如同离弦之箭冲向前方, 不过几秒就将所有人都远远抛在身后:“我的任务是护送你回复联大厦。”   “你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驶入了新的街区, 这个街道上的人群依旧熙攘,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十分安全。   温德尔放心不下弗瑞, 接二连三的车祸乃至破窗锤, 无不彰显着这群黑衣人有备而来且目标明确, 还有最后那个戴着口罩的棕发男人——若说最初的那群黑衣人是雇佣兵,是杀手,是手持武器的人类, 那棕发男人就是一把见血封喉的刀, 一柄杀人如麻的枪。   他不是人类,他就是武器本身。   不知雪佛兰的改装武力究竟有多强, 但温德尔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弗瑞恐怕支撑不了多久。   “朗姆洛,这里距离车祸现场已经很远, 你可以把我放下, 你赶回去支援弗瑞!”温德尔希望朗姆洛先去支援, 而自己可以找个无人的角落启动【鹰眼·目睹】,帮弗瑞进行伤害转移。   朗姆洛面不改色地继续踩着油门,嘴上应付道:“你别着急,神盾局的支援已经快到了,我先送你回去。”   温德尔一愣,眼神难免带上狐疑,手不自觉地摸上身旁车门的把手:“朗姆洛?”   “咔哒。”   车门响起了落锁的声音。   朗姆洛的右手依旧稳稳放在方向盘上,刚刚摁下锁车键的左手却在温德尔看不到的侧面缓缓滑落,摸上腰间的□□。朗姆洛目视前方,语气冷静:   “抱歉,温德尔。我不能留你一人,也不能把你带回险境,这太危险。”   朗姆洛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令温德尔心底升起怀疑,他盯着朗姆洛平静的侧脸,缓缓眯起眼睛。   车里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   在在温德尔张口、朗姆洛的左手完全抽出□□的前一秒,对向车道的尽头远远出现几辆相同型号的雪佛兰。黑色车队由远及近的呼啸声音瞬间给人无与伦比的安心感。   车队擦过朗姆洛的车,朝着两人来时的方向疾驰而去。   透过前座的挡风玻璃,温德尔清晰地看到那些车里坐着全副武装的神盾局特工。那些车里的特工也留意到了坐在雪佛兰里的朗姆洛,一个脸上带长疤的特工朝着他点头示意。   “你看,有人去接应了。”   朗姆洛微笑起来,将手重新放回方向盘:“我们回复联大厦等消息吧。”   温德尔望着远去的车队,不知为何,心里的阴翳仍未散去。他能够预感到不对劲,但是他却说不出来哪里不对。朗姆洛专注任务以温德尔的安全为先,这没有错。而神盾局特工也正如他所说前往支援,动作甚至堪称迅速。   究竟是哪里不对?   温德尔垂下眼帘,最后轻声回应朗姆洛:“好吧,我们先回去。”   ……   从车上下来,温德尔面带忧色,愁眉不展,显然还是放心不下弗瑞。朗姆洛一边带着他走进电梯,一边安慰道:“别担心,局长会没事的。如果有任何消息,我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队长   等会和我们一起去吃饭,温德尔,你有什么想吃的吗?五十楼的墨西哥菜有点辣但……”   “朗姆洛!”   温德尔突然打断了朗姆洛的话。   两人对上视线。   回程路上,温德尔沉默了一路也思考了一路。   暂时脱离险境,脑中自然而然地开始回顾刚才的片段。   相遇、车祸,再到脱险,短短几分钟被温德尔反复拆解。   表情、动作。   犹豫,借口。   一股突兀的颤栗滚过温德尔的脊椎,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   朗姆洛!   朗姆洛有问题!   原本应该直接回程,朗姆洛却临时改口说要去十五大道。   他一贯认真严谨,车速平稳,却偏偏在那个十字路口前发呆,又恰好躲过车祸。   还有那个扛着枪的棕发男人……朗姆洛说,别问,别看——可温德尔记得,朗姆洛他本人始终没有低头。在那几秒时间里,他在做什么?那个棕发男人,如同武器一样冷酷又充满血腥气的男人,真的会好心到放过他们?   ……   温德尔感觉自己就像是搜在风暴中漂游的小舟,随时都有倾没的危险。   但好在,自己并非没有底牌。   温德尔平静地和朗姆洛对视,问道:   “朗姆洛,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弗瑞会受到袭击?”   朗姆洛一怔,好笑地摇摇头,反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如果我知道,我就不会带你往那条路走。”   温德尔面无表情。   电梯外的风景飞速下落,在沉默里,朗姆洛脊背的肌肉渐渐紧绷,深棕色的瞳孔如猎食的野兽缓缓锁紧。   三秒后,朗姆洛不再迟疑。   手曲成爪,势如闪电,朗姆洛掐着温德尔的脖子,将他抵在电梯的墙壁上。   朗姆洛终于卸掉了所有伪装的善意,露出狼一般的侵略性。他伏低身子,干燥的嘴唇擦着温德尔的耳朵,表情定格在怜爱和嘲讽之间:“温德尔,人太好奇,命就不长。”   说完,朗姆洛迫不及待地抬起头,准备欣赏温德尔脸上惊恐或求饶的美妙神情。   但什么都没有。   温德尔脸上没有一丝惧色,就好像掐在他脖颈上的手根本不存在。   他幽幽地看着朗姆洛,若有所思。   朗姆洛不知为何烦躁起来,温德尔的镇定自若实在令人恼火。他忍不住想要击碎这样的平静。他转动手腕,把手掌卡进了更深的位置,朗姆洛的力道之大让这次推进看上去更像是一次重击。   温德尔被掐得本能地干呕一声,朗姆洛略感满意。但下一秒,他的脸色再次变得难看。   干咳过后,温德尔突然轻轻地笑了,眉眼舒展,面容像是藏在雾气里的一朵花,他的嘴唇动了动,微小的气流夹杂着含糊的话语,令朗姆洛情不自禁地低头:   “我找到了。”   在朗姆洛听不到的地方,主系统冰冷的提示音骤然响起:   【神奇女侠·真相大白】已使用   剩余使用次数:2/3   朗姆洛的身体骤然僵硬,动弹不得。如同被看不见的绳索绑缚,又像是被水泥浇筑,只能眼睁睁看着温德尔从自己的掌下挣脱。   温德尔捂着喉咙看了一眼电梯——距离到达指定楼层还有三十秒。   “速战速决。”温德尔转过身,面色冷凝:“你究竟是谁的人?来神盾局的目的是什么?”   朗姆洛脸上露出嘲弄的神色,刚想嘲笑几句温德尔的异想天开,却发现自己的喉咙不受控制地蠕动。气流从肺部钻出,顺着气管向上,冲击咽喉处的肌肉,带   动声带。   意识到即将说出的话语并不受大脑控制,朗姆洛瞬间变了脸色,抿紧嘴唇想要将涌到嘴边的气流再次咽回,却不敌卡牌的力量,不情不愿地回答:   “……九头蛇,卧底。”   “你有多少同伙?”   “……很多”   “具体数量!”   “……这个大厦90%都是我们的人。”   温德尔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恐惧像是密密麻麻的蚂蚁,从胸腔里爬出来,布满全身。   他捏了捏拳,逼迫自己继续追问:   “弗瑞遇袭是不是你们的安排?”   “是。”   “那支赶过去救援的神盾局小队也是你们的人?”   “……是。”   “你……”   “叮!七十四层,行政中心。”   电梯提声音突然打断了温德尔的追问——七十四层?!   这不是两人设置的最终楼层,有人在门外摁开了电梯。   眼见电梯门即将打开,温德尔摁下朗姆洛原本摆着掐人姿势的手臂,后提一步侧身站到朗姆洛的身后。温德尔从朗姆洛的腰间抽出□□,将枪口抵在朗姆洛的后心,压低嗓音厉声警告:“自然点,别说不该说的。”   朗姆洛沉默地配合,挂上笑容。   电梯门缓缓向两边滑动。   ……   金发,蓝衣,盾牌。   美国队长背着盾牌垂手站在电梯前,看到电梯里的温德尔和朗姆洛,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温德尔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是队长!只要去过美国队长纪念馆,任谁都知道他和九头蛇有多么不共戴天。无论神盾局谁是九头蛇,队长绝对会是可靠的队友!   温德尔安心地收回□□,朝电梯外的美队跑去,快速阐明情况:“史蒂夫,朗姆洛他是九头蛇的卧底,弗瑞遇袭,我们得……”   “队长!”   电梯里的朗姆洛突然扬声盖过了温德尔的声音。   史蒂夫下意识抬头望向他——   朗姆洛眼眸深沉如夜,他微笑起来:   “是时候完成任务了。” 第96章   身体的本能快过大脑处理信息的速度。   大脑还来不及深思朗姆洛话中深意, 温德尔的身体已经下意识朝着远处跑去。   一只手如铁钳般覆上温德尔的肩膀,又熟练地躲避他的反击,老神在在地掐着他的肩膀, 将温德尔拖回电梯前。   再次站稳时, 温德尔有一瞬间的眩晕。   蓝色的制服是暗灰的, 金色的头发是暗灰的,胸口的银白五角星是暗灰的,唯有盾牌上那一圈红是视野里唯一的亮色, 和骷髅、蛇足同色,如同流动的血迹,狰狞刺目。   队长的脸上的笑容逐渐掺杂悲悯,冰蓝的眼眸却与之相反地染上残忍。罗杰斯俯身, 庞然的影子犹如一只野兽, 毫不留情地吞噬温德尔的身影。他伸手抚上温德尔的脖颈,拇指抵在咽喉间,逐渐用力:“温德尔,乖一点。”   罗杰斯的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稳定的控制感, 兼具安抚和威慑。   仿佛他依旧是那个可靠的美国队长。   温德尔闭了闭眼,复又睁开。   卡牌在卡槽中发出光芒,随时可以启用。   但在此之间,温德尔心里仍有那么一丝期盼, 还有疑惑。   嘴唇开合了好几下,温德尔勉力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   “为什么?”   “因为他是我们的队长。”   “九头蛇队长。”   朗姆洛不知何时已经可以自如行动,他走出电梯,看到队长仍在和温德尔僵持, 不由皱眉。   朗姆洛上前, 轻轻压住温德尔的肩膀, 强迫他将脖子不断往罗杰斯的掌心里送,面上一片诚恳:“队长,是时候带他回基地了。”   回基地?   颠倒镜像的任务一!   温德尔疏忽一怔,中断了卡牌的启用。   罗杰斯扫了一眼朗姆洛,脸上十分平静,他复又盯着温德尔那双被哀痛和怒意充斥的、泛起血丝的眼睛,面无表情地加大力道。   晕过去之前,温德尔听见罗杰斯轻飘飘的话语:   “他在哭。”   ……   “哭了么?”朗姆洛从后面探头,扫了一眼温德尔眼下的水痕,嗤笑道:“他本事可大着,我刚才被禁锢在电梯里动弹不得,可不能小瞧神眷……这约莫是疼痛的生理性泪水。”   “别被他骗了啊,队长。”朗姆洛伸出双手,示意罗杰斯把温德尔交给他:“今天真是赶了巧,我们回来的路上正好撞上皮尔斯对弗瑞动手,冬兵也在那。但愿他们这次能把弗瑞彻底解决。”   “队长,我送赛尔德回基地,您还是呆在神盾局吧。今日弗瑞遇袭,世安会要表态,神盾局也必有大动作,说不定还会惊动复联。虽然我们的人已经去现场清扫,不会留证,但若神盾局后续要派人继续调查,最好还是由队长您从旁监督,别让黑寡妇他们有机会插手。”   “队长?您在听吗?”   罗杰斯拧眉盯着温德尔,目光虚浮,好似陷入巨大的困惑之中,心思全然不在朗姆洛的话上。朗姆洛只好暗叹一声,向罗杰斯的面前送了送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掌,暗示他进行交接。   罗杰斯的眼睛闪了闪,他的神色复归于平静。伸手将温德尔放进朗姆洛的怀里,他总算有了回应:“送他去基地,神盾局这里有我。”   “货物重要,你一个人送我不放心。”望着朗姆洛抱起温德尔,罗杰斯淡淡道:“我再派一支小队给你。”   朗姆洛原本已经准备进电梯,闻言又转回身,面上疑惑间夹杂着轻微的不赞同:“一支小队?这未免有点显眼了,我……”   欢快的音乐声从朗姆洛怀里响起,打断了他的话语。朗姆洛有些诧异地低下头,在胸前搜寻声音的准确来源。   “什么声音?”罗杰斯的蓝眼睛镀上一层寒意,他上前一步,一边伸手抵住即将合拢的电梯门,一边俯身向朗姆洛胸前看去。   声音来源并非是朗姆洛,而是出自于他怀抱里的温德尔。   是手机来电的提示铃。   “差点忘记处理这个。”朗姆洛颇觉荒谬地摇摇头,或是因为被温德尔套出了底细,震惊之下竟然反应迟钝,忘了处理通讯设备——鬼知道赛尔德的手机里有没有监听器。   朗姆洛掂了掂怀里昏迷的温德尔,向队长示意:   “队长,麻烦你了。”   罗杰斯扫了一眼朗姆洛,面无表情地从温德尔的怀里掏出手机,顿了顿,又伸手将他垂在空中后仰的脑袋拨正,微一用力,让他枕靠在朗姆洛的肩膀上——这样无疑会舒服很多。   朗姆洛暗自嗤笑,面上却一派正经,看着罗杰斯掏出手机,读出屏幕上来电人的姓名——   “布鲁斯·韦恩。”   “那个韦恩?他怎么会打电话过来?”   朗姆洛的神色不禁严肃,他回忆了一遍温德尔的行程,确定韦恩不在奥斯本新闻会的出席之列。他眼里闪过一丝深沉,随即请示:“队长,避免节外生枝,不如直接销毁手机。”   罗杰斯点点头。他面无表情地捏碎了屏幕,随手将手机往坚硬的盾牌上一磕。   欢快的音乐骤然停止,先进的高科技就此碎裂成一堆玻璃和金属碎片。   罗杰斯将碎片扔进一旁的垃圾箱,伸手捏住了温德尔垂落的手臂,将他腕间的玫瑰手链递到朗姆洛面前,云淡风轻地说:“除了手机,身上也得查。”   “这恐怕不行。”   朗姆洛摇摇头,竟然出人意料地拒绝:   “哥谭那位噩梦大人特地吩咐,赛尔德身上所有含有玫瑰元素的东西都不准动。”   “即便可能会有定位器?”罗杰斯神色不辨喜怒,冰川般的蓝眼珠缓缓望向温德尔耳垂上的铂金玫瑰耳钉。   “没办法,谁让这是该死的交易呢。”朗姆洛也是一脸不可理喻:“而且噩梦指名道姓要的是赛尔德而不是神眷,我怀疑他是冲着赛尔德家族来……猫头鹰法庭不是向来是哥谭的无冕之王吗?就算他们缺钱,也应该去打韦恩的注意,非要绕一圈找赛尔德,当真让人难以理解。”   “我先下去了,队长,小队还是算了,给我找一个司机两个卫兵就行。”朗姆洛朝着罗杰斯恭敬地点点头:“带枪、麻醉剂、型号屏蔽仪还有基础装备就行。”   罗杰斯的目光还停留在温德尔的脸上,闻言,他松开了温德尔的手腕,又抽回了抵在电梯金属门上的手:“你去吧,等我处理完弗瑞的事情,就回基地。”   朗姆洛笑着应允。   电梯缓缓向下。   有人却在复联大厦的门口抬首仰望。   布鲁斯穿着一身西装,背倚在兰博基尼的车门上,仰头望着复联大厦的logo。员工们路过他的身边,不过一眼就认出了这张俊美面旁,每个人的嘴里都低声嘀咕着韦恩的名字,间或夹杂几句斯塔克和赛尔德。   布鲁斯将耳边“嘟嘟”了多时的电话挂断,他的眼里闪过忧色和疑虑——为什么不接电话?   布鲁斯伸手在屏幕上轻点,通讯录再次跳转回通话界面,屏幕上“小温蒂”的名字闪烁着,但话筒里始终是无人接听的机械提示音。   “韦恩先生,这里不允许停车。”复联大厦的中堂走出来一个穿着制服的安保,站在不远处面色恭敬地提醒。   布鲁斯扯开一个敷衍的笑容点头示意:“我等人,很快就走。”   “很快也不行,您最好现在就离开。”安保彬彬有礼,但言辞却毫无退让之意,甚至往前逼近了几步:“   如果您要找斯塔克先生,建议您去斯塔克工业大厦,如果您要找赛尔德先生——他今天一早就和朗姆洛特工出门了,还没回来。”   “一早就出去了,还没回来?”韦恩轻声把安保的话重复了一遍,他微微皱着的眉头维持着一个很微妙的弧度。他低头思考片刻,伸手挂断电话。他低头,手指熟练地在屏幕上点击,一个小红点顿时出现在屏幕上。   温德尔手腕里的定位器显示,他正在复联大厦里。   安保究竟是消息不准,还是在刻意隐瞒?   布鲁斯故意摆出一副纨绔的模样,靠着兰博基尼的车门伸了个懒腰,微微勾起的嘴角和看人的模样带着一种令人牙痒的浮夸和傲慢,一种可恶的特权人士的狡黠出现在他的脸上:“再等五分钟。不然我就给斯塔克告状开除你——你知道我办得到。”   安保逼近的步伐顿时迟疑。   最终,他不甘心地让步,瞪着韦恩,咬牙强调:“只有五分钟,韦恩先生。”   布鲁斯懒洋洋的笑容在安保转身之后瞬间消失。   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点击,屏幕骤然跳转成黑色背景的复联大厦抽象维度图,布鲁斯双指一拉,整个复联瞬间由二维图片变成了三维模型。屏幕显示,小红点的位置正处在一个电梯模样的方块里,高度不断下降。   温德尔正在下楼。   布鲁斯稍微松了一口气,决定在原地等温德尔。   只要温德尔从复联大厦的正门出来,就一定能看到自己,毕竟兰博基尼外观炫酷张扬,尤其是亮黄色的外表配上如同翅膀般的剪刀门,堪称吸睛利器,想不看到都难。   红点的高度逐渐靠近水平面。   已到一楼。   布鲁斯的脸上已经流露出即将相见的笑意。他直起身,朝着复联大厦的正厅的方向走去。   算算时间,两人正好会在门口相遇。   可什么都没发生。   正厅里人来人往,唯独没有温德尔。   安保朝着布鲁斯走来,面色冰冷,毫不遮掩送客的意图,他语气凉飕飕地提醒:“五分钟时间到了,韦恩先生。”   布鲁斯没有看他。   他低头望向手机屏幕。   红点停驻在复联大厦一楼后厅的位置——那里是神盾局特工出任务时的专属通道。   不待布鲁斯深思,红点再次移动,从后厅出发,停顿几秒后,红点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开始运动。   “复联大厦的进出闸是不是只有一个?”   布鲁斯猛地抬头,视线钉在安保的身上。   安保人员被布鲁斯狠厉的眼神吓了一跳,他摸不清头脑地反问:“您不是从大桥那边过来的吗?除了直升飞机,地面交通工具都得通过大桥才能……哎哎,韦恩先生你去哪里?”   得到回答,布鲁斯转身朝着兰博基尼跑去,步伐之大,甚至在门口撞到了几个进门的文职人员,他们摸着自己被撞痛的肩膀,望着向兰博基尼跑去的阔佬背影,再一次发自内心地希望所有的阔佬倒大霉(发工资的斯塔克除外)。   布鲁斯来不及道歉,他刚坐进兰博基尼的驾驶位,眼睁睁看着一辆SUV从自己的后方出现。SUV是低调的黑色——这没什么问题,问题在于车辆除了前挡风玻璃外,其余车窗一片漆黑,就连后视镜需要用到的后挡风玻璃都被遮得严严实实。   惊鸿一瞥里,布鲁斯陡然认出——那个坐在副驾驶的人,正是安保口中和温德尔一起出门的布洛克·朗姆洛!而他的面容昨天也曾出现在蝙蝠洞的大屏幕上,那根红线显示,一个星期前,朗姆洛刚从西伯利亚完成任务返回神盾局。   几秒后,SUV越过兰博基尼朝着大桥的方向驶去,而手机上的红点同样与布鲁斯的坐标擦肩而过,向大桥的方向快速移动。   布鲁斯紧紧盯着远去的SUV,踩死油门——   兰博基尼毫无反应。   除了悠悠下落的酷炫剪刀门,整辆车安静得像个模型。   出厂设置:在车门合上前,为了确保驾驶员的安全,兰博基尼不允许提速。   又,该限量款专为上流人士设计。为了满足阔佬们和明星们在红毯上的虚荣心,剪刀门刻意设置了极其缓慢优雅的升降速度,确保在此期间,坐在车上的名流可以有充足时间享受闪烁的镁光灯,配合酷炫的兰博基尼艳压全场。   布鲁斯忍不住咒骂一声,狼狈起身去够空中缓缓下落的剪刀门,几乎是靠着蛮力拽着它强制合上。   几秒的时差,SUV已经驶过大桥。   这辆车的车速也快得不正常,强烈的不安从布鲁斯心底升起。   兰博基尼终于配合地发出轰鸣。   布鲁斯踩下油门,车身如同一支明黄的飞矢,向着大桥的另一端射去。 第97章   布鲁斯的手攥着方向盘, 视线紧紧追随SUV的方向。   与此同时,蓝牙自动连接蝙蝠洞,阿福的声音从车载音响里传出:“怎么了, 布鲁斯老爷?”   “阿福,你盯着温德尔的定位。我怀疑神盾局里有内鬼, 他被绑架了。”布鲁斯盯着前面的黑色SUV, 尽量冷静地吩咐:“我正在跟上去, 帮我查一辆车, 车牌号是NYA-7503, 把他们的卫星定位发给我。”   阿福应声之后就开始操作蝙蝠电脑。   不知究竟是SUV好运,还是神盾局内部远程操控了信号灯。SUV穿梭在车流里,不仅没有遇到一次红灯, 就连车速都未曾放缓。目标明确地在城市的街区里拐弯、直行,精准避开所有堵车的街区。   “布鲁斯老爷, 那辆车即将驶入克林纽特5号公路,那是出城的方向。赛尔德先生身上的定位喜器信号已经被屏蔽,无法继续监测。”阿福将SUV的路线传送到兰博基尼的屏幕之上:“您需要帮助吗?”   “这辆兰博基尼装有武器系统吗?”   SUV刚穿过十字路口, 绿色的信号灯随即开始闪烁着即将转为红灯。布鲁斯没有减速,踩死油门,以一种必然会被监控拍下并罚款的速度擦着红灯驶入了下一个路口。   “抱歉老爷, 您这辆车是兰博基尼公司送给韦恩集团的最新款。卢修斯说你不会喜欢这个颜色, 所以一直放在纽约分公司的车库未曾进行任何改装。”   布鲁斯顿时感觉有些头疼,好在阿福的下一句话稍微让他舒心了些:“虽然没有武器,但我在您副驾驶的座位底下放了一些万能腰带里的小产品,您或许会用得上。”   阿福听出了情况的棘手,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平静, 却难掩关切:“老爷, 需要支援吗?”   “暂时不用,我会联络你。”布鲁斯顿了顿,再次补充:“今晚之前若无消息,让迪克穿我的制服去夜巡,别让罗宾一个人去。”   “那您呢,布鲁斯老爷?”阿福的声音里明显带上了担忧:“您需要我把蝙蝠装备空投到纽约吗?还是先通知复联,又或者单独联系斯塔克先生?”   “斯塔克?”布鲁斯拧着眉猛打方向盘,超过了几辆车:“我担心的正是这个。神盾局内部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他究竟是知情还是不知情。”   “恐怕斯塔克先生并不知情。”音响里传来阿福敲击键盘的声音,与此同时还有他凝重的声音:“与斯塔克先生交好的神盾局局长弗瑞先生半小时前在纽约市中心遇袭,目前生死不明。”   “他遇袭的同一时间,根据定位显示,赛尔德先生的当时也正在现场。”阿福缓缓叙述:“赛尔德先生并未在遇袭现场停留,而是直接赶回复联大厦。定位高度上升至四百四十二米后,又再次下降,期间没有超过三米的移动距离。”   “也就是说,他坐电梯上楼后,又坐同一辆电梯立刻下来了?”   “和他同行的是谁?监控可以查到吗?”   “电梯里的监控已损毁,无法查看。但根据赛尔德先生早上出门前的监控显示,跟在他身边的是布洛克·朗姆洛,神盾局快速反应特种部队队长。”   说话间,两辆车一前一后地远离繁华地带,驶上了克林纽特5号公路。这条公路连接着纽约的城区和郊区,路上来往的车辆极其稀少,偶有几辆满载着农产品的卡车经过,也都是向着进城的方向驶去。   出城的路上,唯有SUV和兰博基尼。   “我知道了,阿福,持续留意神盾局的情况。先挂了。”布鲁斯伸手关掉车载音响。兰博基尼的屏幕闪烁了一下,瞬间恢复成最初的音乐界面。   亮黄色的兰博基尼毫无疑问是车流里难得的亮色,   更何况在空无一车的马路上,显眼到甚至有些刺目。一路尾随SUV,不被特工注意到才是真的奇怪。但如今没有更好的方式,布鲁斯只能穷追不舍。   两辆车一前一后,始终保持着五十米的车距,行驶在空荡荡的马路上。   布鲁斯提早关掉了所有与蝙蝠洞相连的设备,从副驾驶座位下方掏出阿福藏起的装备,给自己注射了一颗皮下定位仪,又在鞋底藏匿一个微型蝙蝠发信器,至于烟雾弹、指纹匣、回旋镖……布鲁斯叹了口气,最终什么都没拿。   “嘎吱。”   已经来到人烟稀少的郊区,SUV里的特工似乎觉得这是一个很不错的动手地点,猛地一打方向盘,SUV霸道地横在马路中央。   布鲁斯沉默地踩下刹车。   SUV里,前排除了负责开车的司机,副驾驶上坐着朗姆洛。至于后座,则由两个特工将温德尔紧紧挤在中间。   车辆突然停下,后座的特工熟练地组装枪械。   组装枪管,旋转套管,推进底座。   外拉锁片,抵上底板,装上弹匣。   “咔哒”一声,宣告一把德国MP7冲锋枪已经上膛。   特工面色轻松甚至略带笑意,向前请示布朗姆洛:“头儿,后面的车怎么处理?”   朗姆洛抬了抬眼帘,缓缓摇下车窗,偏头望去。   透过前挡风玻璃,可以清晰地看到布鲁斯·韦恩坐在兰博基尼的驾驶座上,两人四目相对,他清澈明亮的蓝色眼眸没有一丝惧意。   他毫无危机感地对着朗姆洛露出一个带着抱怨的笑容,转而从车窗探出脑袋,伸手把额前的头发捋到脑后,鼓起脸颊,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和任性:“你是温德尔的保镖?温德尔在车里吗?”   “我和他约好今天见面,怎么不接电话?要不是我在复联大厦前幸运地看到车里的温德尔,他是不是又想放我鸽子?”   荒唐的借口,但是由韦恩来说却总显得异常合理。   毕竟这个男人一辈子就没干几件正经事,而他本人的确幸运地超乎寻常——出生就是富可敌国的哥谭王子,不懂经营却有忠心耿耿的公司属下,就连一年数十次的极限运动都要不了他的命——他说在那惊鸿一瞥里看到赛尔德,并非全无可能。   不过,看来今天就是这个幸运儿的倒霉日了。   坐在温德尔身旁的特工脸上闪过一丝怜悯。   他看着韦恩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误入歧途的人。   朗姆洛挡在车窗前,面不改色地回答:“赛尔德先生他睡着了。韦恩先生,需要我叫醒他吗?”   与此同时,他隐没在车窗下的手朝着后座的特工比了个姿势。   特工心领神会地收起了冲锋枪。   车道空无一人,但还是要警惕纽约上空无处不在的战舰和无人机,与其开枪引起注意,倒不如省颗子弹,悄悄地捂死倒霉的韦恩,再给他注射点什么,伪装成心脏病——或者死于车辆自燃也不错,这辆亮黄色兰博基尼很适合做坟墓,和橘色火焰融为一体时,必然像烟火般绚烂。   后座的特工漫不经心地给韦恩规划着死法,正准备推开车门,却没想到韦恩比他想象中更急于求死。   在一车特工的注视下,兰博基尼的剪刀门缓缓升起,如同天使展开的翅膀。而韦恩从天使的庇佑下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慢条斯理地修饰完自己的西装袖口,他信步朝SUV走来:“不用喊他。”   “你们去哪儿?带我一个。下来一个保镖把我的车开回上东区的韦恩大厦。”   看着韦恩走近,朗姆洛笑了起来。   后座远离兰博基尼的特工开门下车,而靠近韦恩这边的车窗则在朗姆洛的手动控制下缓缓下降,特工微微后仰,把窗口让了   出来。   布鲁斯远远朝着车窗张望。车里的温德尔歪着头朝向另一边,黑发柔顺地散落在脸颊上,遮住了半张脸,身体微微倾斜靠着身侧的特工,仿佛睡得正酣——很好,看来是麻醉剂。   下车的特工此刻已经走到了韦恩的身后,趁着阔佬还在朝车窗里张望,他毫不客气地掏出匕首抵在了韦恩的后腰上,刀柄狠狠一戳。   这下布鲁斯倒是瞬间清醒了,他像是见了鬼一样发出一声惊恐的恸叫,扭头看了一眼抵在自己后腰上的匕首,声音虚弱地颤抖: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是绑匪吗?”   “你们是要钱?放我和温德尔离开,我会给你们很多很多钱!”   特工们纷纷笑了起来。   “头儿,怎么处理,心脏病还是车祸?”特工话语残忍,他的语气却轻松愉快,就像是在问朗姆洛饭后甜点是要布丁还是巧克力。   朗姆洛从身上拿出一个手机,示意特工稍安勿躁。   特工了然,他耸耸肩,熟练地将阔佬反绑,又从腰间掏出一个黑色头套,粗暴地将韦恩的那颗漂亮脑袋塞了进去,推着他向另一边的车门走去。   朗姆洛手机屏幕闪了闪,话筒里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电子男声:“什么事?”   “博士,带赛尔德回基地的路上遇到了布鲁斯·韦恩,请问要如何处置他?”   “韦恩?他怎么会在那里?”电话那端的“博士”语气很是不耐烦,他冷漠地说:“处理掉吧,让皮尔斯的人去收尾。”   “博士,皮尔斯部长今天下令袭击了弗瑞,神盾局那边恐怕会进行内部清查,我们的人得躲躲风头,现在不方便出面。”   “他毁了我的洞察,我还没跟他算账,现在他又对弗瑞出手,皮尔斯……”男人在那边诅咒了几句,几秒后,他语气再次平静:“那就带回来吧,打包送给多尔西,都是哥谭人,看他想怎么处理。”   “是,博士。”朗姆洛挂了电话,朝车外的特工示意:“搜身,带回基地,车炸了。”   坐在温德尔右侧的特工依言下车,将带着头套的韦恩推了进去,就像双层汉堡,布鲁斯和温德尔坐在朗姆洛和特工之间,如同两片被挤扁的可怜肉饼。   “别鬼叫了。”   坐在布鲁斯右侧的特工对于明显拥挤起来的后座感到不耐,布鲁斯还在他身侧不停扭动惊叫,活像是他屁股下面被撒了把钉子——实在忍受不了这种事多娇气的矜贵阔佬,他抬手给了鬼叫不停的阔佬一个狠辣肘击,车厢瞬间恢复安静。   吃痛后,布鲁斯终于瑟缩着不敢再动。他后背紧贴着温德尔,戴上头罩的面孔却警惕地转向右侧特工的方向,生怕特工再次冷不丁地痛击自己。   “头儿,炸弹塞到兰博基尼的油箱里了,定时一分钟。”负责去处理兰博基尼的特工小跑着回来了,大声回禀任务情况。   “那你傻愣着做什么,上车。”朗姆洛咒骂一声,朝着司机大吼道:“快开车。”   车辆掉头,瞬间提速,朝着远离兰博基尼的方向飞驰而去。   十数秒后,身后传来巨大的爆炸声。   冲天的火光即使隔着全黑的玻璃依然可见其形,各种金属碎片被爆炸的冲击波带飞,如同天女散花般砸落在马路上。SUV的车后不停传来“乒铃乓啷”的重物落地声。   几秒后,兰博基尼的车身在第一波爆炸中已然破碎不堪,各种泄露的机油混杂着易燃物,很快催生第二波更为剧烈的爆炸。   滚烫的气浪以兰博基尼为中心,急速向四周环形辐射,纵然SUV车速速迅猛,但依旧不免被气浪波及,整个车厢重重颠簸,推背感令所有人情不自禁地前扑。   而正是这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被气浪裹挟着上下颠   簸的车厢,让温德尔的脑袋被迫前倾,又反复磕回座位的靠垫。   「绝境病毒α」本身就可以起到修复人体机能的作用,加之小狐狸强悍的基因,麻醉剂的代谢速度提高十数倍。在两者共同的作用下,温德尔的意识如同不断增高的水量,反复冲击着关闭的知觉大坝。   而这一猛烈撞击,如同直接在大坝上炸开了一个口子,自主意识如洪倾泻,温德尔瞬间惊醒。   “别睁眼。”   温德尔意识清醒的同一时刻,耳边响起主系统冷冰冰的提示音。   他依言仰靠在车座上,继续维持昏迷的迹象。   “您的队友——布鲁斯·韦恩,已成功和您汇合。请宿主尽快进行完成任务。”   “据检测,您身边的九头蛇成员将带您和您的队友返回九头蛇基地,【纽约高危主线任务·颠倒镜像】(1/2)即将完成,请宿主稍安勿躁,耐心等待。”   三句提示之后,主系统再无声音。倒是995在温德尔的脑海里紧张地询问温德尔的身体情况。   布鲁斯·韦恩?成功汇合?   这是什么情况?   尽管温德尔被迫昏迷了好一会儿,995却一直监控记录着所有情况。无论是九头蛇队长和朗姆洛的对话,又或者是布鲁斯·韦恩一路猛追却被炸车的惨剧,995都和温德尔细细复述。   听完995的描述。温德尔感到一丝命运捉弄下的悲凉和无奈。   布鲁斯……你还是被牵扯进来了。   但怨天尤人从不在温德尔的人生字典上,事已至此,多思无益。当务之急,是想办法保全布鲁斯。   虽然布鲁斯被绑架的次数一直居高不下,但这次情况有所不同,温德尔十分担心布鲁斯会想用以往的方式打发他们。这次不是用钱就能解决的绑架案,况且这些九头蛇都是手上沾血的特种兵,对他们来说,杀人不过是家常便饭,决不能让布鲁斯激怒这些九头蛇!   趁着一次急刹车,温德尔顺着惯性前倾身体,又故意重重落回座椅,脑袋一如往常地撞在座位靠垫上,趁此机会,温德尔微一歪头,整个人的身体如同没有坐稳,自然地摇晃着向□□斜,最终半倚在布鲁斯的背上。   布鲁斯的身体骤然紧绷。   朗姆洛淡淡扫了一眼昏迷的赛尔德和警惕的韦恩,又转过了头,盯着手机里神盾局的通讯频道监控消息。   布鲁斯依旧保持着背对温德尔、面朝右边特工的姿势。黑色的头套阻挡了他的视线,布鲁斯无法看清周围情况,好在他的双手被绑缚在背后,温德尔侧脸靠在他的背上,自然垂落的右手正好夹在两人的身体中间。   蝙蝠侠需要一个计划。或者几个。或者从字母表的A一直排到Z。   但在所有的计划开始草稿之前,他的手掌突然被温热的手指轻轻触碰。   温德尔醒着!   布鲁斯心里一惊,弹了弹手指,以示回应。   几秒后,布鲁斯的手背上传来如小鸟啄食般的轻点,缓慢,却清晰。   “亲亲,你这是在用摩斯密码和韦恩交流吗?”   温德尔轻点的间隔并无准确的长短,有时指尖停留在布鲁斯的手背上数秒,有时却一触即分。此外,摩斯密码通常要求打击点处于相同位置,最好用同一手指点击以防干扰,但温德尔整个右手除了拇指,剩余四指纵向排列抵在布鲁斯的手背,一指起落的同时,剩余几指也会长久停留,有时甚至多指并用。   “我怎么会去学摩斯密码。”温德尔心里苦笑:“就算我知道摩斯密码怎么用,布鲁斯肯定也不知道。”   “那亲亲你是在干什么呀?”995十分疑问。若说不是摩斯密码,但胜似摩斯密码,眼见布鲁斯韦恩后背紧绷的肌肉都逐渐松缓   ,一看就是得到了什么讯息。   “是小提琴《舒伯特摇篮曲》的按弦手法。”   “小时候和布鲁斯过家家,我会拉小提琴哄睡我们的洋娃娃。”温德尔有些尴尬地解释:“《摇篮曲》代表着宁静、安抚和不要出声,布鲁斯会明白我的意思。”   布鲁斯果然明白。   他不仅明白,还给出了反应。   布鲁斯小幅度扭转手腕,手指弹动,指甲轻轻剐蹭过温德尔手心的皮肤。   拇指,拇指,无名指,无名指,小指,小指,无名指。   “这又是什么意思?”995被布鲁斯的回应搞迷糊了,温德尔的手势密码不用拇指,布鲁斯却连拇指都用——这肯定不是小提琴的按弦手势。   “莫扎特《小星星变奏曲》的钢琴指法。”一丝泉水般温柔而清澈的感觉,在温德尔心口流动而过:“这是他哄睡我的曲子,意思是……”   ——别担心,我会陪在你身边。   曲子能够交流的信息十分有限,两人确定彼此状况良好,心态平稳,都各自松了一口气。温德尔靠在布鲁斯的背上和995交流任务,而戴着头套的布鲁斯在不动声色间,数个计划已然成型。   只是——他为什么听不见温德尔的心音?   若能听见温德尔的心声,他的计划就可以定得更为周全而有效。   可惜这个问题无法找到答案。   ……   车厢一片寂静,偶尔会有车胎碾过石砾的轻微磕绊声。   随着汽车的行进,一种有规律的轰鸣由远及近,哗啦啦的声响逐渐清晰。风里逐渐夹杂腥咸的气息,间或有几声尖锐而清脆的“欧欧”声,如同回音般,在车前车后响起。   纽约港。   布鲁斯默默在空缺的地名栏填上了答案。   九头蛇要从海路带两人回去?又或者……   “头儿,有人来接了。”司机轻声回禀,朝远处打了几次闪光灯。一队黑衣人正站在无人的港口边,看到灯光闪烁,他们纷纷回头。   “草!”看清人脸,司机低咒一声,面上的笑容骤然收敛。他的嘴唇情不自禁地蠕动,一堆脏话间夹杂着含糊的恐惧和疑问:“士兵怎么会在这里?”   远处的棕发男人机械地回过头,深绿色的眼眸漠然地落在车身上。   朗姆洛嘴角紧抿:“看来他们的刺杀任务完成了。”   “他这次‘保养’得如何?上次回基地的路上他可是弄死了整整三个小队!”司机明显非常紧张。车辆“吱”得一声停下,等候在冬兵旁的九头蛇卫兵凑上前来,示意车里的人全部下车。   “出发前‘保养’了三次,只要你别激怒他……”朗姆洛一边打开车门一边回复,眼神里闪过一丝警惕:“比如说,别在他面前提‘保养’这个词。”   布鲁斯被卫兵揪下了车,温德尔失去倚靠的瞬间被一只手扶住了肩膀。朗姆洛调整姿势,手臂分别置在温德尔的腿弯和肩胛骨下方,将他抱出车。   “朗姆洛,让士兵抱吧。”接应的小队长笑吟吟地上前,与朗姆洛的距离缩短到极致时,才蠕动着嘴唇轻声命令:“让他抱,如果他一会儿发狂,我们也好有个缓冲。”   冬兵听话地上前,将冲锋枪交给一旁的卫兵,伸手将温德尔粗暴地拖进自己的怀里。   冰冷的机械手臂安置在温德尔的脖颈下方,冬兵毫不费力地抱着温德尔,面上毫无波澜。但装昏迷的温德尔却能感受到他的视线,如同x光般扫描过他的面容,又毫无迟疑地离去。   尽管不舒服,但温德尔好歹被人抱着。那边的布鲁斯作为一个意料之外的“赠品”,受到的待遇明显差得多。他的脑袋上罩着让他无法看清环境的黑色头罩,但卫兵们对此视若无睹   ,用抢抵着布鲁斯,命令他跟随着小队的脚步向前,却不管港口地上的石子、鸟粪和水坑有多么容易绊倒人。   很难说如果布鲁斯摔倒在这条坎坷的小路上会有什么结果。   但当阔佬磕磕绊绊地登上潜水艇,小队里许多士兵的脸上难掩失望,就像错过了一场精彩的滑稽剧、失去了发泄的好机会。   朗姆洛等人没有上潜艇,目送着庞然巨物缓缓下沉,消失在白色的波涛间,他毫无留恋地转身。   温德尔对于潜水艇了解不深,一入海,顿时失去了方向感。但布鲁斯只依靠他在船舱里走过的步数,就大致推断出了潜水艇的型号,再由该型号的前进速度和转弯的力感,读着描述判断潜水艇与纽约港之间的位差和距离。   当潜艇停止前进,缓缓上浮之际。   布鲁斯的心却猛然沉了下去。   ——九头蛇的基地,竟然在纽约港的正下方。   想要损毁整个九头蛇基地,就必须破坏整个纽约港。纽约港附近不仅船只往来,港口还环绕着曼哈顿、布鲁克林、史坦登岛及新泽西大陆,可以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必须从长计议。   不容布鲁斯多思,他再次被粗暴地推着前行。   穿过湿漉漉的防空洞,周身的空气骤然干燥。   “泽莫大人。”   士兵们站定,低头恭敬问好。   躺在冬兵怀里的温德尔感觉到一道阴沉的视线落在自己的面颊上,如同外表艳丽的毒蛇探出舌尖试探,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感。   “嗯。”泽莫漫不经心地应声,毫无征兆地伸手抚上温德尔的脸颊。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温德尔的面颊上,当然不会错过皮肤相触时,温德尔眼皮瞬间的颤抖。他轻笑了一声:“你好啊,神眷。”   他没有揭穿温德尔的意思,就此抽回手。泽莫对上冬兵的绿眼睛,用一串俄语吩咐了什么。冬兵回以一句简单的俄语后,立刻抱着温德尔走向电梯。   “至于这位韦恩先生。”   泽莫转过了头,盯着不停打颤、恨不得缩成一团的狼狈阔佬眯起眼睛,歪着头像是在思考韦恩尾随九头蛇队伍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到底是佐拉博士说的巧合,还是……   或许是感受到自己正处在生死关头,当泽莫想要开口处理掉韦恩之际,一直温顺的布鲁斯突然挣扎起来,孤注一掷地大声叫嚷:   “超人!超人!救救我,超人!” 第98章   特工们忍不住笑出了声, 又在泽莫狠厉的眼神中恢复严肃。   但戴着头套的布鲁斯看不到这一切,他依旧在卖力地呼唤超人的名字。   一时之间,撕心裂肺的“超人”回荡在室内, 呼唤和回音碰撞交融,混音刚一变轻,布鲁斯又续上了新的叫喊, 如同一场折磨耳朵的劣质交响音乐会。   “超人”这个单词,从未如此刺耳。   泽莫皱起眉。   忍了又忍, 他贵族的品味终于受够了布鲁斯声嘶力竭、毫无美感的单调噪音,泽莫大步上前,一把扯掉了戴在阔佬头上的黑色头套。   狼狈的阔佬顿时哑然。   露出来的俊美脸庞蒙着一层湿漉漉的、如雾气般的薄汗, 让布鲁斯看起来像一朵被暴雨淋湿的名贵鲜花, 但泽莫显然毫无怜惜之意,冷漠地伸手。   布鲁斯大口喘息,反射性地偏头躲避, 又被泽莫强硬地掐着下巴转过脸。他浅蓝色的眼睛畏光地眨了眨,视线终于定格在泽莫的脸上。   “看这里。”   泽莫摁着他的脑袋逼迫布鲁斯低下头。   “看这里。”   泽莫又抬着他的下巴强迫布鲁斯望向头顶。   “看清楚了吗?”   泽莫嫌恶地收回手, 讥笑着反问。   地下, 顶上,肉眼可见地覆盖着一层银白色的金属层。   是铅。   “拖超人的福,这年头铅价可涨了不少。”泽莫慢条斯理将沾了布鲁斯汗水的手套脱下, 扔在地上:“整个地基都镀了铅,可惜一直没机会用上。”   “感谢你,韦恩先生。”   泽莫挂上了一个假惺惺的笑容,当着布鲁斯的面轻轻鼓掌:“你是第一个在基地里呼唤超人名字的人, 总算让我觉得这笔钱没白花。”   “鉴于你很好地愉悦了我, 你可以幸运地多活一会儿。”   泽莫转头望着布鲁斯身旁的特工, 语气骤然冷淡:“把他带下去,一会儿让噩梦带走,就当我们九头蛇送他的赠礼。”   “我去招待赛尔德先生。”   ……   这边,温德尔被冬兵抱着在基地里穿行。   走出电梯、穿过狭长的走廊、左拐、进门、再左拐。   “士兵。”   身后突然传来一句蹩脚的俄语,喊住了冬兵。冬兵依言停下脚步,漠然地回头。   “哈哈,我都说了,他听得懂我的指令,我可是从西伯利亚调过来的。”一个带着几分傲慢和炫耀的男声逐渐靠近,随之响起的凌乱的脚步声显示,至少有一个小队跟在他身后,“冬兵可是我们基地的‘特产’,我对他熟悉得不行。”   “那你见过他‘保养’的过程吗?”跟在他身后的特工声音紧张,却难忍好奇:“上次队长把他带回来‘保养’,那惨叫声,嘶……隔着三层楼都听得见。”   “见过,不过在西伯利亚时他听话得多。从瓦坎达回来后,基地想要将白狼重新弄回士兵可不容易。”男人无所谓地接话。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时,已然在温德尔的头顶。男人往冬兵的怀里探头一看,惊讶道:“哟,赛尔德!”   男人重新抬起头,望着冬兵的眼神带着不屑和鄙夷,傲慢地用俄语发问:“士兵,你独自一人,是要带他去哪里?”   冬兵没有说话,他抬起眼,绿色的瞳孔如狼般幽幽望向男人,男人下意识后退半步。   半步之后,男人才猛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居然在本能地畏惧冬兵,顿时恼羞成怒。看着面无表情的冬兵,他想也不想猛地甩手。   “啪!”   “哎哟,长官!这可打不得!”   跟在男人身后的特工们被这响   亮的巴掌声吓得齐齐一抖,活像挨打的是他们。   特工们紧张地上前,有人意思意思地拉住了男人的手臂,但更多人下意识握住胸前的枪械,警惕地等待着冬兵的反应。   男人的手劲本就不小,刚才那一巴掌夹杂着愤怒和惊惧,力道之大直接把冬兵打偏了脸。棕色的齐颈长发凌乱地散在他的面上,遮住了他的视线。   几秒后,冬兵缓缓转回了脸。   棕发滑落,他的面容重新清晰。   冬兵的颧骨处被男人手背粗糙的战术手套蹭出几缕血丝。   迎着特工们惊惧的视线,冬兵的眼神依旧冰冷而毫无波动,嘴唇一抖,吐出一串俄语:   “去审讯室。”   “早说不就得了。”   男人紧绷的面颊缓缓松懈,他给了身后特工们一个得意的眼神,这才转回头,对冬兵吩咐道:“泽莫男爵派我们去看守赛尔德,我们和你一起过去,士兵。”   嘴上说着同行,行动上男人却毫不客气。   他将冬兵推到一旁,大摇大摆地走到了最前面。特工们惊疑不定地彼此对视,看着冬兵如同程序设置下的机器人,对男人轻慢的态度毫无反应,终于信任了组织的‘保养’效果。他们松开了枪,放心大胆地越过冬兵跟上了男人。   冬兵温顺地跟在他们身后。   唯有躺在冬兵怀里的温德尔知道——提到“白狼”时,冬兵揽着温德尔肩胛骨的手指骤然缩紧,金属深深嵌入温德尔的肩膀,突如其来的疼痛差点让他忍不住呻|吟出声。   与此同时,卡槽里的【同态复仇】自动启用,同样的伤害瞬间返还至冬兵本身。   若是那些特工再仔细一些,就能看到冬兵金属上臂的红色五角星处,出现了四道浅浅的指痕。   ……   进入审讯室后,特工们指挥着冬兵将温德尔放到房间中央的透明玻璃柜里。   整个玻璃柜是个长宽高各3米的立方体,如同一个小型温室。四周的射灯、镜头从各个角落对准玻璃,将其照得异常刺目。   温德尔没有躺多久,伴随着一阵“嗨爪”的呼声,泽莫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并不好看,大步前行的同时朝身后人吼道:“该死的噩梦还有多久到?”   “还有半个小时,泽莫大人。”身后的特工毕恭毕敬,窥觑了一眼泽莫阴沉的面容,又赶紧补充:“噩梦大人到达基地后会先去见佐拉博士,所以您最多可以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一个小时。”   泽莫将两个单词在嘴里咀嚼了一遍,挥手示意身后人告退。而他自己则大步向着房间正中央的玻璃展柜走去。   除了站在角落里如同一道阴影的冬兵,所有人飞速退出房间。   “您也听到了,时间有限,请恕我免去客套。”泽莫曲指在玻璃柜上敲击了数下,唤起温德尔的注意:“您是自己醒过来,还是由我帮忙?”   温德尔顿时睁开眼。   “很好。”泽莫一颔首,温德尔配合的态度令他满意地放柔声音,态度也变得彬彬有礼:“欢迎来到九头蛇基地,神眷。”   温德尔缓缓起身,飞速扫过整个审讯室的环境,又将视线定格在玻璃柜旁边的泽莫脸上,谨慎地回复:“我想你找错人了。”   “我也觉得。”   泽莫出人意料地一摊手表示赞同。   他的脸上浮现令人疑惑的无奈神色,耸了耸肩,泽莫摇头感叹:“如果不是噩梦一口咬定你就是神眷,我也不相信像您这样的阔佬会和超级英雄沾边,不过这年头有钱人的乐趣就是找死,十戒帮没能弄死斯塔克后,卢瑟、奎恩明显放肆不少……谁又知道您有没有加入其中呢?”   “实践出真理,您是不是神   眷,还是由我亲自来检验。”   “噩梦?他是谁?”   比起泽莫一长串的嘲讽,温德尔对于他话语里一闪而过的名字更为关注。   自从进入九头蛇基地,“噩梦”这个代号在他的耳边反复出现,在引起温德尔警觉的同时,记忆自动联想起上一次遇见这个单词的场合。   眼镜架——噩梦降临七年前。   “你不认得他?”泽莫一边走到旁边的操控台调试,一边饶有兴致地反问:“真有意思,你居然不认识你的……”泽莫的话戛然而止,隐去了关键的信息。他抬起头,对着撑在玻璃上面露急迫的温德尔挑眉一笑,故弄玄虚:“没关系,你很快就能见到他了,小、玫、瑰。”   说完这句,他严肃了神色,摆手示意温德尔闭嘴:“好了,时间紧张,麻烦您配合我,赛尔德先生。”   “在实验开始前,最后再问您一次,既然您否认自己是神眷,那您可否召唤到他?只要他出现,我们现在就可以停止实验。”   温德尔沉默以对。   “好的。”   见温德尔不配合,泽莫也没有生气,他勾了勾嘴角,对着温德尔露出温和的笑容,手下却毫不留情地掰动操控台上的红色电闸。   下一秒,温德尔贴着玻璃的掌心传来针刺般的疼痛,在温德尔抽回手的瞬间,疼痛又转为一阵麻痒,如同千百只蚂蚁啃噬着皮肉,令人恨不得直接想要撕下整层皮肤。   但很快温德尔就再无精力关注自己的手掌。   相同的痛感猛然从脚底窜起,令人本能地往前迈了一小步。足跟落地时微小的冲力刺激了大腿紧绷的密集神经,阵阵麻痹的感觉顺着腿骨蜿蜒而上。   温德尔在自己反应过来前就踉跄着跪倒在地,膝盖撞上玻璃柜的地板,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黄色的、蓝色的电流在玻璃上若隐若现,持续不断。   温德尔跪在地上,身体如秋风落叶般止不住地战栗。   “这是为你特制的导电玻璃。”泽莫双手环胸,看着温德尔伏在玻璃柜里不停颤抖,故作不忍地好心提示:“现在电压不高,尚在人体的忍受范围之内。劝你最好赶紧动用治愈术,一会儿电压增强,可能会把你直接电成傻子,到时候再想治愈可就来不及了。”   温德尔仍旧没有回答。   泽莫遗憾地叹了口气。   他的指尖抵在红色的塑料上,缓缓向上推动。   电流瞬间加强。   就在温德尔完全摔倒之际,泽莫爆发一声惨叫。   他整个人痉挛着向后仰去,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如同虾子般蜷缩起身体。泽莫整个人如同通电一般不停颤抖,伏在地面狼狈地大口喘息:   “士、士兵!”泽莫咬紧牙关,用俄语断断续续地呼唤。   “关、关掉电闸!”   泽莫喘着粗气下令,电流的痛感如一道道鞭子抽在他的脊背间,他一边痛苦呻|吟一边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没有将电压一下子拉至最高。   一直倚着墙沉默的冬兵终于站直了身子,他缓缓向操控台走来。   黑色的行军靴停在泽莫的鼻尖前。   泽莫艰难地仰起头,正好对上那双幽绿的、如同覆雪森林般死寂的眼睛。 第99章   冬兵沉默地俯视泽莫。   这样的反应令泽莫心里一凉。   冬兵对“关闸”的指令充耳不闻, 但泽莫也拿不准他到底是间歇性地反应迟钝,还是‘保养’失效, 开始心生反骨。若说冬兵已经恢复意识, 他却始终未有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泽莫面前,恍若一座金属雕塑。   泽莫烦躁地闭了闭眼, 电流在他的身体里乱窜, 带动面部的肌肉不停抽搐。他艰难地伸手摁住自己抖动的脸颊,咬牙和冬兵对上视线。   “渴望。”   泽莫清了清喉咙, 逼迫自己清晰地吐字。   沙哑的俄语如同一道闪电, 瞬间劈中了如雪松般笔直而沉默的冬兵。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从冬兵的喉咙里挤出, 他似乎承受着非人的痛苦,不断握拳锤向自己的脑袋,想把自己打晕。   “生锈。”   泽莫咳了一声, 他趴在地上看不清玻璃柜里温德尔的情况,他随着指令奏效, 他心里紧绷的丝弦缓缓松缓。   “十七。”   冬兵膝盖一弯, 几乎是砸在地上。他的嘶吼在泽莫的头顶响起,如同濒死的野兽,却令泽莫心生愉悦。   冬兵的拳头锤在泽莫面前的地砖上,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仿佛有一根看不见的丝线牵系着他, 让冬兵无法对泽莫动粗,只能用俄语不断哀嚎着“停下”。   “黎明”   “火炉”   ……   伴随最后一个俄语“货车”如同气泡般破裂在舌尖,冬兵浑身如过电一般,陷入死寂。他单膝跪在泽莫的面前, 凌乱散在额前的棕发挡住了他呆滞的眼睛。   “士兵。”泽莫笑起来, 却因为疼痛而变得龇牙咧嘴, 他吩咐道:“关掉电闸。”   “遵从指令。”   冬兵这次没有任何迟疑。他干脆利落地起身,果断拉下操控台上的红色电闸。   电流停止。   隔离舱里的温德尔和地上的泽莫几乎同时松了口气。   不知第几次感谢「绝境奇迹α」,温德尔迅速从剧烈的疼痛中恢复,撑着玻璃踉跄起身。而泽莫明显虚弱不少,他在地板上扑腾许久,最后不甘不愿地吩咐冬兵将他扶起。   “人形武器就是好用,是不是?”泽莫喘了口气,打开冬兵的手臂,一瘸一拐地走到玻璃柜旁。   他望着温德尔的眼里满是狂热的惊喜,兴奋道:“你无法自愈,却可以让施暴者受到同样的伤害,相当好的防御技能,正好弥补了士兵的弱点。只要派你去刺杀,目标胆敢反击,他们就是自取灭亡……如果能得到你的镜像,大量的、一次性的人形武器……你和冬兵,你们会是最好的搭档,会是我们九头蛇最棒的刺杀武器!”   泽莫背着手来回走动,自言自语间全然忘记了刚才电击的痛苦。思索片刻,他猛地抬头望向温德尔,急切道:“那如果是间接伤害呢?”   不待温德尔反应,泽莫伸手招呼冬兵,吩咐道:“士兵,进去扭断他的一条胳膊。”   冬兵依言进入隔离舱,面无表情地向温德尔靠近。   “等等!”泽莫站在外面打量着温德尔,脸上闪过一丝不甘。他猛然回忆起,噩梦当初和红骷髅约定交易时,刻意强调要“完好无缺”的赛尔德。刚才的电击虽然痛感不小,但整体而言不会给温德尔留下明显伤疤。若温德尔被扭断一条胳膊,他能自愈固然最好,若是不能……   一想到噩梦那张笑吟吟的脸,泽莫就止不住地打哆嗦,立刻坚定了决心:   那个疯子!   一定不能给那个疯子留下把柄!   “士兵,指令更改——左臂肩锁关节脱位。”   “遵从指令。”   冬兵清澈的双眼不含任   何情绪,无视温德尔的挣扎,上前一步拧住温德尔的左肩,机械手指在关节处摸索了一秒,找准胳膊和肩膀的连接处,三指微微用力。   温德尔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自己的左肩传来一声清脆的骨骼摩擦声,左手瞬间失去支撑的力量,如同面条般软绵绵地垂落。   与此同时,冬兵还搁在温德尔左肩上的银白机械臂突然卡顿,发出故障般的咔嚓声。   几秒后,整条机械臂膀如同坏死的零件,在三人的注视中,从冬兵黑色的战术服背心里缓缓滑落,随即重重砸在玻璃地板上,发出“乒乓”巨响。   一边是温德尔捂着自己脱臼的手臂。   一边是冬兵呆呆看着掉在地上的机械臂。   场面一时陷入僵局。   泽莫看了场热闹,忍不住笑起来,他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玻璃,若有所思:“看来你的能力并不智能……或者说,你应该无法很好地控制它?只能单纯且直接地反射伤害……这威胁有限。”   “你和神眷的确不同,我对你越来越好奇了。”泽莫微笑起来,朝着温德尔摊开手掌。或许是刚才滚落在地蹭破了掌心,泽莫的右手上有一道浅浅的血痕,已然快要愈合。   泽莫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指尖拨弄着刀柄,将锋芒对准自己已经愈合的伤口,示意温德尔:“听说神眷可以治愈他人,你可以吗?”   温德尔也笑了起来。他俯视着泽莫,鼓励道:“你可以试试。”   泽莫自然听得懂温德尔的言下之意,他了然地微笑,反手将匕首插回刀鞘中,指着墙角的屏幕吩咐道:“士兵,去将投影仪给我们的赛尔德先生搬过来。”   冬兵俯身捡起地上的机械臂,反手安回了左肩。他漠然地转身走出隔离舱,将墙角的显示屏推到了温德尔的正前方。   “想让您尽心尽力地配合还真不容易。”泽莫一边调试仪器发送指令,一边冲温德尔微笑抱怨,他的英语带着一种奇怪的中欧口音,刻意放柔时,有着类似于牵丝般的黏腻感:“好在我们不止一位客人,您肯定舍不得他。”   泽莫在操作台上轻点数下。黑色的屏幕闪烁了几秒,布鲁斯·韦恩的身影骤然出现。   布鲁斯身上精致的西装皱巴得不成样子,看起来像是揉皱的纸币。但比衣服更憔悴的是他的神情,黑色头发凌乱在额前脑后,而布鲁斯耷拉着脑袋,看上去郁郁寡欢,根本分不出神打理自己。   看到布鲁斯没有受伤,温德尔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从监控看去,布鲁斯所在的房间并不大,像是一个观察室,室内唯有一张小床,布鲁斯就坐在角落里的床上,看上去惶恐不安。   泽莫轻咳几声唤回温德尔的注意力。   他不知道何时走到了投影旁,手上还拿了一个对讲机。见温德尔的视线重新回到自己脸上,他摁开对讲机,刻意放缓语速,一字一句明确吩咐:“派人进去,打断韦恩一条腿。”   “泽莫!!”温德尔重重锤击玻璃,发出沉闷的声响。   泽莫抬头,望进那双燃烧着怒火的漂亮蓝眼睛,他故作疑惑地歪头:“为什么这么生气?反正韦恩的腿一年要断十几次,在九头蛇基地参观可比滑雪跳伞刺激得多,带点纪念回去不是很正常吗?”   视频里已经出现特工的影子,三个人大摇大摆地向着房间角落的布鲁斯走去,布鲁斯惊惶地跳起来,又被他们一把摁回床上。泽莫伸手调高音量,顿时,布鲁斯虚张声势的愤怒质问夹杂着语无伦次的哀求透过屏幕响彻整个审讯室。   “别动他!”温德尔急切地拍着玻璃,试图让泽莫改变主意。泽莫充耳不闻,专心致志地盯着屏幕。   布鲁斯一直不安地挣扎乱动,终于惹怒了特工们。他们毫不客气地给他的胃来   了一拳,布鲁斯浑身一颤,顿时呻|吟着歪倒在床上,蓝色的眼眸盛满无助,惊恐的神情如同匕首般划痛了温德尔的胸口。   泽莫双手环胸,头也不回,盯着屏幕里特工们制住布鲁斯的双手,淡淡评价道:“我觉得还是布鲁斯·韦恩更能让你全力以赴。”   “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泽莫反过来安慰温德尔:“如果你能治好,皆大欢喜。如果不能,反正痛的也是韦恩,您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听到这里,温德尔突然意识到泽莫似乎对自己的健康格外在意。他眼睛一亮,正想开口,却被泽莫强硬地打断。泽莫的脸上露出不加掩饰的残忍:“您要是自|残,我会让人把伤害双倍施加给韦恩。您断一条胳膊,他就断两条,您要是敢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我就直接把他的尸首抛到海里喂鱼。”   两人僵持间,屏幕里的布鲁斯已经被特工们固定在床上。一个特工摁着他的两条胳膊,一个特工扯着他的腿,最后一个特工拎着棍子缓缓上前,在布鲁斯的腿上来回比划,斟酌着从哪里下手。   温德尔卡槽里的【鹰眼·目睹】逐渐亮起莹莹柔光。   就在温德尔准备接受疼痛之际,屏幕陡然转为雪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绿色像素组成的圆脸光头。他的脑袋大得和身体不成比例,脸上还戴着一副圆框眼镜,几乎占据了整个屏幕,就像是模拟侏儒症,兼具年幼和苍老的脸蛋让人感觉格外诡异。   电脑里的“他”看起来很像电子桌宠,却给人一种奇异的“活物”感。出现在屏幕上之后,他转动脑袋扫视全场,仿佛能够看到整个审讯室,刻薄的目光扫过隔离舱内的温德尔,又准确地对上泽莫的眼神,屏幕的扩音器外放趾高气昂的电流声:   “泽莫。”   “佐拉,进房间要敲门,进别人电脑也得提前发消息!”自从屏幕跳转后,泽莫的面色瞬间冷淡,甚至带上了一丝不耐,但他对屏幕的人脸看上去颇为熟稔,毫不留情地嘲讽:“虽然没了身体,但礼貌还是得有,佐拉博士。”   “哼。”佐拉面露不屑,电子模拟的冷笑听起来格外阴森:“对你泽莫来说,礼貌就是私下损坏基地的赠品?”   “来接待室,噩梦到了。” 第100章   泽莫离去之前, 把门外的小队重新喊了进来,嘱咐他们和冬兵一起看守温德尔,千万不能让他有任何闪失。而他自己则沉着脸出门, 走之前还不忘拔掉显示屏的导线、又愤愤地关掉房间里所有的监控, 好像这样就能对佐拉有所报复似的。   泽莫一离开,小队的人顿时松懈。   他们扫了一眼结实的、足有两块砖头那么厚的玻璃, 又看了一眼忧心忡忡的温德尔——他坐在隔离舱里, 就像是一朵盛开在玻璃罩里的玫瑰花,美丽、娇贵, 脆弱、可怜。就算枝条上带着几根无伤大雅的尖刺, 也无法造成多大威胁,只会让人更想攀折凌|辱。   于是所有人理所当然地开始找乐子打发时间。温德尔不能有闪失,几个人只好拿房间里最后的活物取乐。他们不怀好意地围在冬兵身边,而被泽莫洗脑后的冬兵无比温顺,绿色的眼睛空洞而迷茫,如同一只迷路的猫, 他们侮辱性极强地拍打着冬兵的脸颊,而冬兵垂着手, 任由他们逗弄而毫无反应。   趁着无人注意, 温德尔发动了【目睹】。虽然佐拉言下之意是派人拦截了泽莫伤害布鲁斯的命令,但温德尔实在担心……   卡牌启动的一瞬间, 温德尔头和脚被迫向后弯去,而后腰处却被一股巨力向前冲击,整个身体被三股截然相反的力量操控, 整个人如同一根被迫弯折的树枝。海潮般席卷而来的强烈痛感全面吞噬了他的知觉, 耳朵里响彻着恐怖的、咯吱咯吱的声响。温德尔在剧痛中沉浮, 突然意识到, 那是他脊椎骨头缓慢错位的声音,下一秒,伴随着“咔嚓”的清脆断裂声,剧痛从背部炸裂。   温德尔眼前一黑,他毫不怀疑自己晕了过去。但昏迷并没有减轻疼痛,下一秒,四肢各处的肌肉和骨骼又开始扭曲,仿佛有看不见的炸弹、刀枪同时施加伤害,肌腱筋肉被看不见的手慢条斯理地撕扯,而温德尔如砧板上的鱼,动弹不得。   子弹洞穿□□的苦痛在肩膀上蔓延,就在温德尔觉得自己即将死去的前一秒,主系统的声音不容置喙地唤醒他模糊的意识:   “治愈已完成,扣除积分5000,剩余积分37600。”   疼痛瞬间停止。   唯有脱臼的左手依旧耷拉在自己的身侧,如同余韵般,偶尔麻木地一痛。   他们……究竟对布鲁斯做了什么?!   布鲁斯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伤?!   温德尔仰躺在玻璃地板上喘气,他的指甲嵌进掌心,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出来,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额角的冷汗顺着他的眉骨缓缓滑落,沾染着水光的瞳孔涣散得难以聚起焦点,只有蜂巢般的大块光斑在眼前散乱晃动。   都怪你!   意识浑浊间,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冷静地发怒。声音尖酸刻薄甚至有些凄厉,充满怨恨。   都怪你!   布鲁斯受伤,这都怪你!   他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却要因为你的错误而遭受这些折磨。   痛苦吗?你强化了基因还痛得想死,那布鲁斯呢?他只会比你痛上千倍、百倍!   而这些,都、怪、你!   尖锐的指责令温德尔呼吸一滞,他猛地抬头,胸膛里发出混浊的窒息声响,他撑着玻璃开始撕心裂肺地咳嗽。温德尔自虐般逼迫自己仰起脸,恰好对上隔离舱前几个特工惊恐的眼神。他们的嘴开开合合,温德尔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他怎么了?他是有什么病吗?”   “会不会是泽莫大人刚才虐待他了?这下怎么办?喊不喊人?”   “喊什么!若是泄露消息惊动了噩梦,我们谁也别想活!”   “但他看上去快死了!死在这里我们也担不起责任!”   “他不是站起来了吗?!”   一个声音突然打断这群人争执。特工们骤然缄口,齐齐转头望向隔离舱内的温德尔。   玫瑰的暗影笼罩在玻璃墙前的特工身上。   温德尔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鬼魅一般地贴在玻璃上冷冷俯视这群特工。黑发湿漉漉地贴在他的额前,半遮半掩一双阴郁的蓝眼睛,配上他面无表情的精致脸蛋,如同一只择人而噬的海妖。   他俯视着他们。   而杀人如麻、刀尖舔血的他们为之感到恐惧。   特工们找不到这种奇怪恐惧的原因。   隔离舱的玻璃仍旧厚得像两块砖,没有一丝裂缝。   若是仔细看,里面的玫瑰花除了浑身湿漉漉,外表也依旧精美无害。   他们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可就是不对劲!   他们彼此对视,皆从队友的脸上看到同样的愕然,以及那闪动在眼眸深处的、如风中残烛般的恐惧。   短暂的沉默后,总算有人艰难地牵起嘴角,尬笑几声打破沉默。他干巴巴的声音夹杂着迫不及待:“我们还是在远处看着他吧。泽莫大人不会喜欢我们靠他这么近的。”   “对、对、对。”   所有人如梦初醒,纷纷后退。只是这次他们再也没有心情逗弄冬兵,而是选择在房间的角落围成一团,低声商量着什么,时不时抬头觑一眼温德尔的脸色。   冬兵依旧垂手站在远处,就在隔离舱的正对面。像是一尊雕塑般,沉默地履行泽莫的命令,一动不动地监视温德尔。   隔着厚厚的玻璃,两双眼睛彼此相对。   温德尔勾起嘴角。   主系统的冰冷的声音响起:   【模仿大师·无师自通】已启用   武器剩余迭代次数:1/3   目前精通:冬日战士(人形武器)   在所有人没注意到的时刻,苍白的嘴唇悄无声息地吐出单词。   一直盯着温德尔的冬兵浑身一颤,缓缓直起身。   “你好,士兵。”温德尔俯视着走到玻璃前的冬兵,如同冰山般冷漠的眼底终于出现一丝微薄的喜悦。   “听从指令。”   “士兵,你在干什么?!”小队的队长终于注意到了冬兵的不对劲,他远远望着温德尔和冬兵隔着玻璃对视,一种莫名的恐惧攫住了他的心脏:“回来!士兵!我命令你,回到原地!”   温德尔笑了起来。   因为恨意而微微扭曲的笑容绽放在他的唇畔,看得人毛骨悚然。如同一朵玫瑰打开花苞,露出的不是柔嫩娇艳的花蕊,而是一条色彩艳丽的毒蛇。极大的反差让人难免从心底感到厌恶和排斥。   温德尔像是看不到那些特工脸上的表情,他依旧微笑着。   他张了张嘴。温德尔这次的声音稍微大了一些,似乎有意要让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他的嗓子因为刚才的痛苦而有些沙哑,结合轻柔的语气,听上去让人不舒服,仿佛后背爬上了一条冰冷的蛇。   但最让莫名胆颤的,是他话语的内容。   他说:“士兵,解决掉他们,只留一个活口。”   “遵从指令。”冬兵毫无停滞地转身向角落里的男人们走去。   恐惧像是密密麻麻的蚂蚁,从特工们的胸腔里爬出来,布满全身。但这里的所有人都曾和死神擦肩而过,恐惧不会让他们放弃挣扎。   特工们咽了咽口水,各自抽出武器,匕首、手|枪,默契地组成一个半包围的队形,准备进行殊死一搏。   “冬兵,别逼我们开枪。”举着手|枪的特工的手几不可查地颤抖,明明是一句威胁,却被他说成绝望的祈求。   但无论是威胁还是祈求,都无法从冬兵这里得到回应。   他漠然地扭动   机械手臂,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   正如泽莫所说,冬兵和温德尔会是一对好搭档。   击中冬兵的子弹陷入他体内的刹那又被看不见的力量反弹。而温德尔站在玻璃前,自|虐般地品味着子弹击穿血肉的痛苦。身上不断涌现新的伤口,又在卡牌的力量下反复愈合。   这是一场血腥的、毫无悬念的屠|杀。   浓稠的血液如同甜美果实的浆体,喷洒满了周围的地面和墙壁,空气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甜气味。   冬兵踩着黑色的血泊,将一个金发男人扔到隔离舱前。   温德尔从冬兵击破的洞口走出隔离舱,他慢条斯理地弯下腰,伸手掐住男人的脖子,然后用力提了起来。   特工的双脚在温德尔巨大的力气之下,渐渐离地,男人的喉咙已经发不出声音来,无法呼吸。咽喉处传来的窒息感令男人惊恐地抬眼——这个力量!怎么可能?他不是一个普通的阔佬吗,怎么可能?!   温德尔带着淡淡的笑意凝视着男人逐渐扭曲青白的面容。   在特工即将陷入昏迷的前一秒,他陡然松开了手。   男人砸在地上,捂着嗓子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你知道布鲁斯·韦恩被关在哪里吗?”男人听到头顶传来轻柔的问句。   他摇摇头。   下一秒,肩膀传来一阵剧痛,他大声哀嚎起来——是冬兵拿匕首捅穿了他的肩膀。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男人声嘶力竭地叫喊,痛得摔倒在地上。模糊的视线里,他看到温德尔露出一个不满意的表情,而满脸冷漠的冬兵猛地拔出匕首。   这次的锋芒对准了男人的咽喉。   “等等!”死亡的危机令男人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美国队长!我知道美国队长被关在哪里!”   “美国队长?不是九头蛇队长吗。”温德尔似笑非笑,语气里带着一种轻飘飘的残忍:“我能来这里,就是托他的福。”   “不是九头蛇队长!是真的那个!原来的、真正的美国队长!”男人快速解释:“在神盾局的蛇队只不过是美队的复刻品、克隆体,真的那个美国队长就在我们的基地里!我知道他们把他关在哪里,我有那边的进出权限,我可以带你们过去!”   不断逼近的匕首最终在咽喉前划出一道血丝后又退了回去。   鲜血和汗液混合着从额头滑落,给男人的眼球蒙上一层血红的滤镜。   而温德尔笑意盈盈的面庞从血色里缓缓浮现。他温和地说:   “那就带路吧。” 第101章   金发的特工走在最前面, 因为太过害怕,他的表情始终惊恐僵硬地像是冻死在雪地里的尸体,见温德尔冷冷地盯着自己, 他浑身一颤,下意识想要缓和面部肌肉, 但脸颊却像是风干的腊肉, 无论如何也无法恢复正常。   温德尔换上了九头蛇基地卫兵的制服, 帽檐压在额前,投下的阴影遮住了冰冷的蓝眸。穿着九头蛇金绿色制服的温德尔显得格外危险而不近人情。他看着欲哭无泪的金发特工,上前就是三个响亮的耳光, 力道之大, 甚至将男人打得一个踉跄。   “放松了吗?”   “放松了放松了。”男人捂着脸也不敢抬头,连连应声, 小跑着向门口的电子屏幕输入密码。   冬兵跟在男人的身后,温德尔则走在最后面,一行三人就此向外出发。   或许是那位“噩梦大人”到访基地的原因,整个九头蛇基地的兵力似乎都集中在了某几个部位,路上遇到的士兵数量寥寥,且大多数级别不高, 他们在看到冬兵时往往下意识低头, 更别提观察跟在他身后的长官模样。   一路上温德尔边走边记,约莫搞清楚了九头蛇基地的布局。   从电梯显示, 整个基地共有十七层。   最上面几层是后勤部门,包括基础训练场,也涵盖一些简单的监控、维修部门和潜水艇的停驻空间。中间各层功能不一, 有大型武器装备室、行政策略部门等等, 温德尔刚才所在的审讯室就在基地的第七层。   整个基地类似于倒三角形, 越往下,楼层面积越小,所需权限也越高。   金发特工介绍说,美国队长属于基地最高等级的监守对象之一,关押他的牢房处在基地的第十五层。十六层则是九头蛇高层的日常活动场所,他只有向大人们汇报任务时才会被准许进入。至于最底下的十七层,他从来没有进去过。准确的说,除了九头蛇领导层的那几位,就没人进去过。   有人说,十七层藏着组织最大的秘密武器,威力比核弹更为巨大,也有人说,曾亲眼看到泽莫拿着营养液状的试剂去十七层,十七层一定关着什么犯人……这些流言曾一度在组织成员间流传,所有的高层都对此讳莫如深,却也从不否认。所以直至今日,依旧无人知晓答案。   转眼间,电梯到了十五层。   整个楼层除了少量的实验员,堪称冷清。在特工的配合下,温德尔顺利找到关押美队的房间。   刚进入房间,温德尔的耳边立刻响起了主系统久违的提示音:   【纽约高危主线任务·颠倒镜像(1/2) 】已完成   【纽约高危主线任务·颠倒镜像(2/2) 】已发布   【任务提示】   1、请摧毁十七楼的所有产品(产品剩余数量:100/100)   2、请摧毁“蜂后”(未完成)   3、卡牌·亚茨拉斐尔的祝福已禁用,任务完成前,不可置入卡槽。卡牌·目睹已禁用,任务完成前,不可使用该卡牌离开九头蛇基地。   突然发布的任务令进门的温德尔一怔,但更让他惊诧万分的是房间里美国队长的模样。   房间的角落里摆着一张极其简陋的军工床,上面抛着一床军绿色的毯子。整个床大小约莫不过一米八,正常身高的男人几乎很难躺下来,更遑论舒展身体进行舒适地休息。   床上坐着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背对着门。男人穿着一身灰扑扑的夹克衫,有着一头黯淡的金发。温德尔第一眼看到那个男人背影的时候下意识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直到那个矮小瘦削的男人听到动静转过了头,露出一张绝对不会让人错认的脸。   “巴基!”视线从温德尔冷峻的面容上一瞟而过,看到门口的冬兵,男人欣喜地站起身,但在接触到冬兵冷   漠的眼神时,他脸上惊喜的表情又随之冷冻,换上了警惕。   “史蒂夫·罗杰斯?”   尽管温德尔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把这个只有一米六五的男人和美国队长联系在一起还是非常困难,以至于温德尔在喊出男人名字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多么的干巴巴,甚至有些不礼貌。   而正是这种充满晦涩的停顿,让史蒂夫敏锐地意识到面前穿着金绿色军官衣服的男人恐怕不是九头蛇的成员,他看上去太过稚嫩,眼睛也太过纯粹。   “你是谁?”史蒂夫绕过了床,朝温德尔靠近——作为一个只有一米六五的白斩鸡,他很“荣幸地”没有被九头蛇加上任何镣铐束缚,因为任何一个正常男人,都有十足信心一拳把他打倒在地。   “温德尔·赛尔德。”温德尔尽可能平静地回答,但他捏得咯吱作响的指节声中泄露了他抑制不住的怒气:“队长,我从复联过来。”   “我知道你,托尼经常提起你的名字。”史蒂夫伸长了手拍拍温德尔的肩膀以示安慰,但两人的身高差却让他好心的举动看起来有些滑稽,他思索了一秒,指了指床,示意温德尔可以坐下谈:“你怎么进来的?”   “我会将一切告诉您。”温德尔将头上九头蛇的军官帽摘下放到一旁:“只是在开始前,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您知道复联大厦里,还有个美国队长吗?”   史蒂夫的蓝色眼睛闪过一丝阴郁,但随即恢复成惯常的平和,他点点头,并不否认:“知道。而且比起我现在的样子,从外表上,他更像强化后的美国队长。”   既然史蒂夫知道那个“美国队长”的存在,温德尔的叙述无疑方便了许多,将入住复联后发生的一切尽可能精简地告知史蒂夫。听完温德尔的经历,史蒂夫相当自然地开始交换情报,讲述自己被困于此的原因。   事情要从巴基·巴恩斯离开复联大厦说起。   某天夜里,巴基在贾维斯那儿留了一个简单的口信后就从复联大厦不辞而别,口信的内容非常正常,巴基自述想念布鲁克林的日子,想回去住几天,众人一时之间都没有将他的离开放在心上。   但转眼数天过去,巴基一直没有和复联甚至美队联络,尽管大家伙都认为这是世纪老人家不善高科技的原因,但史蒂夫却从中嗅出了端倪,因为过于放心不下自己的好友,他决定前往布鲁克林一探究竟。   凭借着默契,史蒂夫很快在布鲁克林老酒吧的遗址找到了巴基。但他最终还是迟了一步,那个巴基已经被九头蛇重新洗脑成了冬日战士。而站在冬兵身边的,正是一个穿着和自己相同制服,甚至就连长相都一模一样的“美国队长”,他面色倨傲,而所有的九头蛇都毕恭毕敬地称呼他为“队长”。   看到史蒂夫出现,九头蛇的军队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急着上前围攻,反而不慌不忙地向后退去,给“队长”和史蒂夫两人留下了足够的空间。史蒂夫原本想同那个“队长”好好交谈,但对方显然并不这么打算,开口第一句就是命令他归还“盾牌”。   两人思维不在一个频道,几句之后,不约而同选择大打出手。   直到这时,史蒂夫才发现对面人不仅和自己外貌一致,就连惯用的招数、常用的力道甚至一些细小的、根本不为人知的避让习惯都堪称完美复刻——他们站在一起,就像照镜子。两个人都在试图从对面人的身上找出和自己不一样的地方,但越是寻找,才越是绝望地意识到,他们就连思考方式都一模一样。   好在蛇队没有振金盾牌。   史蒂夫堪堪将他压在地上,两人滚成一团。史蒂夫正想问话之际,肩膀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骤然捏痛,他刚回头看到巴基阴沉的脸,整个人就被机械手臂甩飞,砸进一旁的钢筋水泥里。   巴基,或者说冬兵,伸手拉起   了蛇队。他们并肩站着,一个冷漠,一个倨傲,俯视着躺在尘土废墟里的史蒂夫。   “从和他的对话里我意识到,他就连记忆都和我完全相同,唯有一些深层次的细节被九头蛇篡改——比如二战时期,我为正义而战,在他的理解中,我们却是法|西|斯留存在美国的力量。再比如复联和九头蛇,他坚信自己是九头蛇的英雄。他假意加入复联,实际是为了获取情报,而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帮助九头蛇摧毁目前的秩序,建立属于他们的帝国政权。”   “至于巴基……”说到这里,史蒂夫难掩悲痛:“在那个史蒂夫看来,他和巴基一直是九头蛇最为出色的搭档,队长和士兵。是瓦坎达和复联改造了巴基的思想,令冬兵忘记了最初的使命和诺言。那天晚上,他用只有我和巴基才知道的密语将巴基从复联大厦骗回布鲁克林,等在那里的九头蛇将他重新洗脑成了冬兵。”   “那天我落败之后,他夺走了我的盾牌,将我关在这里。”   “队长,那你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史蒂夫现在的模样,就像恢复到了注射超级血清之前,除了他的神态是独属于队长的包容和坚毅,整个人的体格和骨架没有一丝美国队长健硕的影子。   “我不知道。”   史蒂夫也很无奈,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虚弱的时刻。这种感觉,让他想起了一个世纪前的征兵。自己光着上半身站在征兵处,审核的军医把一张印着哮喘、心悸、风湿热等一长串病名的提交表塞进自己的手里,他接着印着不合格的单子,一个人回身缓缓向外走。   “进入九头蛇基地之后,注射、实验……实在是太多了,我也不知道是哪个起了作用。”   “偶尔,力量会回来一瞬。在那短暂的时间里,我会立刻长高,强壮,恢复成注射血清后的强壮样子——但你也看到这张床了,只要我开始长高,就瞒不过监控的九头蛇,他们会给我注射麻醉剂。等我醒来后,一切又恢复成原样。”   “比起自己,我其实更担心巴基——特查拉国王告诉我,瓦坎达的医疗和科技不仅帮巴基恢复记忆,同时也在他的脑海里形成了一个类保护膜,如果再遇到洗脑等情况,可以帮助巴基尽可能快速恢复。但正因为如此,九头蛇为了控制巴基,肯定会加大洗脑的频率,我很担心会给他的大脑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冬兵站在门口,漠然地盯着地板,对史蒂夫口中的“巴基”没有任何反应。   温德尔却万分愧疚——事实上,在审讯室里,温德尔就是靠着卡牌【无师自通】控制了冬兵。只要见过演示,【无师自通】就可以让温德尔快速精通任意一种武器的使用方法。泽莫对着冬兵一口一个人形武器,又毫不避讳地当着自己的面给冬兵实施洗脑,两者结合,温德尔下意识以对待武器的态度操控了冬兵。但无论如何,这总归是一次洗脑。   “队长,或许你可以试试呼唤他的自主意识。之前他对‘美队’‘白狼’等名词都有较明显的反应,如果能让巴恩斯上校清醒过来,这对我们眼下的境况会有很大帮助。”   温德尔嘴上建议美队呼唤,脑海里却在和995紧急商讨用卡牌治疗冬兵的策略。但令温德尔感到诧异和不解的是,995肯定了用【目睹】治疗冬兵大脑的效果,但态度上却游移不定,一反往常治疗时的爽快,吞吞吐吐地劝诫温德尔好好考虑,一副很不情愿动用卡牌的模样。   眼下情况紧急,995却在这个关键时刻掉链子,这让温德尔有些生气:   “995,你到底怎么了?” 第102章   眼见温德尔的声音逐渐严厉, 995浑身一颤,却仍坚持不肯把【目睹】卡牌放进卡槽。   那边美队拉着冬兵的手正在回忆过往的日子,冬兵看了一眼温德尔, 温德尔坐在床上拧眉思索,压根没有分神给他任何指令,见此, 冬兵只好垂下眼帘,忍着暴躁, 任由面前的金发矮个子拉着自己的手絮叨个不停。   “995,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你这么做,我知道一定是有什么原因, 可以告诉我吗?”   “亲亲, 我不会害你!”995避而不谈, 反而强调了当初的系统守则:“完成任务是宿主的第一要务,但保护亲亲是我的第一要务!”   “况且, 是否治疗巴恩斯上校不会对任务产生任何影响,只要他能被救出去,再去一次瓦坎达,他们的科技完全可以帮助他恢复, 亲亲又何必急于一时?”   “995,保护我是你的第一要务……你这句话的意思是,治疗巴恩斯会对我自己有所损害?”温德尔敏锐地理解了995的话中的深层含义,他虽然感动于995对自己的珍视, 可这损害, 究竟从何说起?   【目睹】这张卡牌温德尔再熟悉不过, 卡牌可以转承并治愈他人的伤害, 虽然疼痛无法用积分消除,但只要治愈及时,并不会对温德尔本人造成什么伤害。995所担心的损害可以说是无稽之谈。   “亲亲,巴恩斯上校的情况不一样。”   见温德尔坚持,995只好将理由和盘托出:“九头蛇对巴恩斯的洗脑采用最原始粗暴的方法,即通过电脉冲冲击他的神经系统,导致大脑痉挛。通常电击导致大脑痉挛后,大脑额叶和颞叶的活动就会发生变化。 ”   “额叶是人类心理活动最重要的生理基础,负责调节和控制人类的心理活动,而颞叶则直接关联着人类的记忆和情绪。换句话说,九头蛇通过破坏巴恩斯上校的大脑来造成他记忆与情绪的缺失。”   “如果用【目睹】转移巴恩斯上校的损伤,在伤害复刻至亲亲大脑的那一刻,亲亲的额叶和颞叶会同时留下创伤,在这短暂的受创时间里,亲亲极有可能会丢失一些记忆或情绪。尽管卡牌可以快速治愈受伤的额叶和颞叶,但记忆丢失却无法立刻复原,只能倚靠亲亲自己花费大量的时间进行回忆。”   温德尔望着门边的冬兵和美队。   美队仰着头在小声说些什么,而冬兵的绿眼睛里终于染上了一丝人性的迷茫,他盯着史蒂夫的蓝眼睛,就像是迷失在雪地的旅人,执着从那片天空般的湛蓝里寻找归途的方向。   “995,容我和你再次确认。是可能,而非绝对失忆。以及失忆是可以复原的,对吗?”   “是极有可能会失忆!是没有办法立刻复原!”995的重音落在和温德尔截然相反的地方,表达着他绝不赞同的态度。   “那就启动吧。”温德尔亲自将【目睹】插进了卡槽。他微皱的眉头舒展开去,语调放得和缓许多,安慰着995:“我有你啊995,如果我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担心!”   下一秒,卡牌亮起光芒。   “巴基!巴基……”   一声声远远传来的、朦胧而持续不断的呼唤让巴恩斯开始耳鸣。   这是一种奇妙的体验,像一层薄膜兜头将他蒙住了,所有的一切皆不分明,眼前的地板在头顶旋转,胸前脑袋上的金发是一束束从地底射来的阳光,还有那对蓝眼睛——很熟悉的蓝眼睛。   蓝眼睛里流动着雾,雾气背后的闪烁着脆弱又可敬的光点,而这些光点奇怪地会发出呼唤——巴基,巴基……这一声声呼唤,它们拧在一起叠成了一枚尖锐的针,噗得一声捅破了那层薄膜。   有人握住了他的双手,力度很轻。   巴恩   斯猛然回神。   “史蒂夫?!”   巴恩斯低下头,胸口处是一个熟悉的金色脑袋,史蒂夫,比他肩膀还要矮一些的史蒂夫,拽着自己的黑色作战服。他似乎想说什么,却骤然爆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巴恩斯下意识轻轻拍打着他瘦削的背部帮他放松,却模糊地回忆起,上一次做这种动作,还是在二战前,时间久远得就像一场梦境。   手掌下的背骨瘦嶙峋,尖锐的蝴蝶骨像是两把匕首,几乎要割伤巴恩斯的掌心。他的心脏缓缓发紧,他强迫自己忽略掉这种不适,扶住史蒂夫的肩膀:“史蒂夫,你、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是九头蛇的实验。”史蒂夫止住了咳嗽,示意他望向周围:“你,还有我,都被九头蛇俘获了。”   在史蒂夫提到“九头蛇”这个名词的下一秒,巴恩斯的视线就如利箭一般扎向了坐在床上的、穿着一身金绿色九头蛇制服的温德尔,他下意识将史蒂夫护到身后,脸上流露出冰冷的杀意。   温德尔原本沉默地坐在床上,他垂着头,目光一直落在自己左手腕间的玫瑰手链上,看起来心神不宁、神游天外。直到巴恩斯几乎实质化的杀意目光落在他的额间,温德尔才如梦初醒地抬起头。   他缓缓起身,相当无害地垂着手,语气平静地打招呼:“你好,巴恩斯上校,我是温德尔·赛尔德,之前借住在复联大厦,我很喜欢你房间的紫色李子门牌。”   史蒂夫伸手拍了拍巴恩斯紧绷的臂膀肌肉,示意他放松:“巴基,温德尔也是被九头蛇绑过来的。”   巴恩斯略微放松了些,他朝温德尔一点头,将史蒂夫往房间里推了推,自己则打开门走了出去。   片刻后,他神色凝重地返回房间。   “这里是九头蛇在纽约港的基地,如果我没记错,整个基地一共十七层全部都在水下,想要离开,只能去三层调动潜水艇。”   “动用潜水艇的阵势太大,必然会惊动九头蛇。”史蒂夫神色也严肃了不少:“我们最好先想办法给托尼发个消息。”   “那就去六楼。”巴恩斯飞快回复,他扫了一眼温德尔:“这里不宜久待,巡查讯号半小时一确认,就快到确认时间了,我们必须快点离开这里。”   巴恩斯和史蒂夫随后又谈了几个备用暗号,定好计划,三人就准备出发。   “亲亲,我们不是要去找韦恩吗?”看着温德尔重新戴上九头蛇的军官帽,俨然一副和美队同行的阵仗,995忍不住出声提醒。   温德尔捏着帽缘的手一紧,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瞳孔的混乱和迷茫。他拧着眉缓缓回忆:“哦,韦恩……差点忘了。”   “我昨天明明警告过他不要来纽约,布鲁斯却总是这么任性。”温德尔叹了口气,眼底的迷茫褪去,转而浮现一种隐忍的无奈:“希望他下次能让人省点心。”   “队长,巴恩斯上校,我恐怕不能和你们同行了,布鲁斯·韦恩,或许你们应该听说过他,哥谭的韦恩总裁。九头蛇绑架我的路上,不幸让他受了牵连,我得去找他。”   与巴恩斯的一头雾水不同,史蒂夫刚才已经从温德尔那里知道了前因后果,只是此刻他对温德尔的冷淡态度感到有些奇怪——刚才提到韦恩先生时,温德尔明显情绪非常激动,话语之间充满着痛苦和愧疚,但如今……温德尔嘴上说着要去找韦恩先生,语气却格外轻描淡写,仿佛是去处理一件麻烦事。   想了想,史蒂夫提议:“我们可以陪你一起去,你独自一人实在危险。”   “不需要,队长。”温德尔笑了笑:“我注射过一种和超级血清类似的药剂,这让我有足够的自保能力。”   说话间,一对狐耳当着他们的面将金绿色的帽子顶起一个斜角,在史蒂夫的注视下微微抖动。确认史蒂夫   已经看清,温德尔伸手将帽子摁回脑袋:   “等我找到布鲁斯,就在三楼和你们汇合。”   ※   复联大厦。   罗杰斯阴沉着一张脸从皮尔斯的办公室出来,脑海里还不断回想着刚才的争吵。   九头蛇内部的权利结构不是金字塔,并不存在一个绝对权威,反而更像他们的标志符号——蛇足。九头蛇内部存在许多并列的派系和领袖,而这些派系,或者说“蛇足”,缠绕、簇拥着同一个骷髅,在互相合作的同时,亦会彼此提防制衡。   而众所周知,冬兵和蛇队密不可分。   冬兵广义上是九头蛇共同的资产和武器,但内部基本默认专属于罗杰斯一脉,无论是谁想要借用冬兵,都必须通过罗杰斯的同意。这虽然不是一种明面上的规矩,却也是派系之间默契的“礼貌”。   而这次,皮尔斯未经商讨就发布了对弗瑞的诛杀令,罗杰斯对此并无意见——毕竟皮尔斯有权处理神盾局的一切,只要不涉及复联,不妨碍罗杰斯的工作,他就算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这栋楼是九头蛇大厦,罗杰斯都会含笑给他鼓掌——可这并不意味,他会容忍皮尔斯不打招呼就动用冬兵的僭越之举。   在这个风口上,皮尔斯动用冬兵刺杀弗瑞,无疑会给巴基带来很多危险的关注,这是罗杰斯无法容忍的。两人为此起了争执,但在这栋楼里,罗杰斯无法对皮尔斯做什么,最终只能摔门离开。   “队长。”   还没走几步,罗杰斯就被一个女声喊住了。他抬起头,看到黑寡妇环胸靠在电梯旁,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心情不好吗?”娜塔莎放下手臂,向罗杰斯走来。她指了指背后紧紧关闭的办公室门扉,笑着调侃:“你最近似乎和皮尔斯走得很近。”   “为了弗瑞。”罗杰斯飞快调整好了脸上的表情,他微微拧起眉,刻意摆出一副忧虑的模样:“我原以为皮尔斯这边会有弗瑞的消息,可惜……小娜,我接下来还有事,得出门一趟。”   “好的队长。”娜塔莎顺从地让开了路。两人擦肩而过之际,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蓦地开口:“这次刺杀,有人说见到了冬兵。”   “队长,你上次去布鲁克林,没有见到白狼吗?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罗杰斯的脚步一滞,他回过身。迎着他的目光,娜塔莎耸了耸肩:“你知道的,很多人对白狼并不信任,他最好快点回来说明情况,否则神盾局就要发布追缉令了。”   罗杰斯点点头,朝着电梯走去:“我正要去找他。”   “去哪里找?”娜塔莎有些疑惑地挑起眉。   “纽约港。”   就在电梯门即将合上之际,娜塔莎突然又喊了罗杰斯的名字。   似乎是受到刺杀影响,娜塔莎今天看上去格外心烦意乱,甚至有些毛毛躁躁。罗杰斯敛去眼底的不耐,挤出微笑,重新打开电梯门,示意娜塔莎继续。   “弗瑞情况并不好,你想去看看他吗?”   罗杰斯微笑着点点头:“我会去的。”   电梯门这次终于顺利地合上。   望着一旁显示屏上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娜塔莎翻了个白眼,摁开耳麦:   “弗瑞,蛇回洞了。” 第103章   “欢迎, 欢迎!”   房间里,一个巨大的紫色机器人缓缓鼓着掌,原本应该是脑袋的部位被一个方型的摄像头取而代之,偶尔毫无征兆地快速一转, 录下别人毫无防备时的表情, 但大部分时间,摄像头都牢牢对准机器的正前方, 像是一只直视前方的眼睛。   机器人胸口的位置是一块屏幕, 上面显示着一颗脑袋,正是佐拉博士。   他的模样比在泽莫的屏幕上清晰生动得多, 耷拉下垂的面部肌肉配着精光四射的眼神,看上去颇有些枯木逢春的意味。机器人穿着一件夹克, 衣服虚虚掩在屏幕两侧,如同两捋垂下的刘海,衬得佐拉的脸庞看上去十分滑稽诡异。   但所有人对此习以为常。   房间里还站着泽莫等一众九头蛇的高层, 他们吝啬将目光分给制造噪音的佐拉。众人神态各异,都眼神却都停驻在房间最前端那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身上。   “刚才我一进来, 还以为是赛尔德坐在这里。”泽莫附和着佐拉鼓了几下掌, 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冲多尔西抱怨:“你的小玫瑰呢?”   众人配合地发出笑声,但很多人背在身后的手依旧拿着武器。   多尔西穿着一身温德尔惯常多穿的西装品牌, 瞳孔上覆着浅蓝色的美瞳。闻言, 他转过头,嘴角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温和地冲着泽莫点点头。而正是他与温德尔毫无差别的微笑表情,令泽莫面色一僵。   泽莫并非没有见过多尔西, 两人上一次相见, 是泽莫去大都会接手处理卢瑟的后续。那个时候的多尔西虽然与温德尔外貌极为相似, 但面容却更为瘦削和阴沉,如同一朵压在人心头的乌云,更别提多尔西随身带着他那扭曲的利爪人偶。   而如今不过短短几个月,若不是泽莫刚从审讯室出来,真的会以为是温德尔本人出现在会议室里了。多尔西的一举一动都和温德尔极其相像,甚至让人怀疑,坐在前面的到底是多尔西本人,还是「蜂后」搞出来的复刻品。   黑色的鸦发柔软地垂落耳侧,眼眸如同一眼就能望到底的浅滩海岸,还有标志性的玫瑰耳钉……多尔西的笑容礼貌中带着矜持,亲切又不掩疏离,既像典型的商务人士,又像家教良好的名流贵族,却唯独不像令人闻风丧胆的猫头鹰法庭掌权者噩梦。   “今天是我和温德尔的第一次见面。”多尔西的心情明显很好,他嘴角的笑意一直未曾变化,甚至堪称耐心地解答泽莫的问题:“即将见到真的小玫瑰,我又怎会带着玩具扫兴呢。”   “好了噩梦,你的小玫瑰现在就在基地里。”佐拉博士粗鲁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他将屏幕挤到泽莫和多尔西之间,堪称迫不及待地追问:“「蜂后」换赛尔德!你把「蜂后」药剂带来了吗?”   听到「蜂后」两个字,房间里所有人的呼吸都粗重了不少,他们几乎是难掩垂涎地盯着多尔西,看样子恨不得上去把他的西装翻个底朝天。一群人里,唯有泽莫的眼神闪了闪,他在佐拉提到“药剂”的时候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想要窥觑多尔西的表情,却正好对上多尔西带着笑意的目光。   “你们都出去。”泽莫转身吩咐,语气是不可置喙的强硬:“接下来的事情,由我和佐拉对接就行。”   房间里顿时响起了人们不满的嘘声,几个男人的脸上浮现难以抑制的愤怒之色。   短暂地僵持后,不知是谁突然提了一句“十七楼”,这个词语就像是退败的提示音,所有人接二连三地起身,心不甘情不愿,但最终还是一个接一个走了出去。   “他不就是控制着十七楼的东西吗,等弄到了「蜂后」,谁他妈怕他。”   “轻点!谁让他先带回的赛尔德,而且十七楼的东西……一个蛇队还不够?你非得整个复联追着你打,你才肯对泽   莫低头不成……”   ……   门被人重重甩上,隔绝了议论。   佐拉搓着手,面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泽莫站在他的身后,视线逃避一般落在会议室光滑的桌面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蜂后」好用吗?”多尔西微微前倾,微笑着询问佐拉,态度之和蔼可亲,就像是一位正在做客服回访的产品经理。   “好用,太好用了!”佐拉几乎笑成了一朵花,毫不掩饰对「蜂后」的喜爱:“正如你所说,「蜂后」药剂和人体细胞核结合后可以快速催生基因型完全相同的后代个体,而且诞生的新个体可以在苏醒之前进行记忆修改甚至意识重塑。”   “而恰好,组织这里遗留着美国队长在二战期间的身体数据和基因标本,我们就拿此做了个实验。”泽莫接过了话,他缓缓上前:“实验很成功,克隆出来的史蒂夫·罗杰斯在所有方面都和原来的美国队长一模一样,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参军的记忆,就连对巴基·巴恩斯的感情都别无二致。只除了一点——他效忠的对象,从美国变成了九头蛇。”   “实验成功后,我们曾对克隆体的忠诚度有过怀疑,而你——噩梦,我们九头蛇的朋友,就像及时雨一样再次出现,给我们带来了「蜂皇浆」!”佐拉慷慨激昂,机器人的手甚至伸到屏幕前“眼睛”的位置,做出一副做作的拭泪动作。   多尔西望着激动的佐拉挑了挑眉,有些好笑:“克隆体的基因存在缺陷,需要定期和母体进行生物联系,而最快捷的联系方式莫过于让克隆体定期吞噬母体的成分,这不仅能帮助克隆体持续不断地获取力量,同时也能让他们产生心理和生理的双重依赖。一旦你们停止提供供应,他们就会在痛苦和虚弱中死去。”   “不过你们这个名字取得倒是贴切。”多尔西指尖交叠,懒洋洋地向后靠去:“寓意着生育母体的蜂后,和操控幼虫生殖成长的蜂皇浆,真有意思。”   “是啊,所以我们定期给队长——哦,是我们的九头蛇队长,”佐拉的额头挤出了几道笑纹:“提供美国队长的血液调和物,他现在每个月都得喝上一管。说起来,这还是从你佛罗伦萨的朋友那儿得到的启示——没什么是比血液更易得的母体成分了。”   房间里,佐拉笑得开怀。多尔西嘴角的笑意一直未曾改变,如同一副凝固的油画。而站在佐拉背后的泽莫却有些格格不入,他的笑容像是贴在脸上的蜡层,格外虚浮,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缓慢地融化变形,暴露了其下的忧虑和焦躁。   “「蜂后」……”佐拉再次迫不及待地暗示。   多尔西相当好脾气地朝佐拉点点头,轻声细语地回应:“在三层,数量你自己去点。”   “太好了!”佐拉的喜悦就算隔着屏幕也格外直白。得到了想要的回答,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向门口走去,屏幕上的脸还不忘冲着多尔西挤眉弄眼:“我们还给你准备了别的礼物,布鲁斯·韦恩——泽莫,你记得带噩梦过去。”   房间门再一次关上。   确认佐拉终于离开,泽莫脸上虚假的笑容瞬间消失。他难掩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圈,仔细检查了所有角落,又掏出几个屏蔽仪慎重地放在会议桌上,这才开口:“噩梦,「蜂后」不是药剂,对不对?”   多尔西一直含笑看泽莫忙活,闻言,他低低笑出了声。   再抬头,他的神态已然恢复成泽莫熟悉的、令人畏惧的模样。   “对于佐拉这种无知的科学派而言,只有将「蜂后」解释成一种药剂,他才能理解。”多尔西翘起腿,慢条斯理冲泽莫一抬下颌:“而你,泽莫,你是个聪明人——这也是为什么在九头蛇那么多派系中,我最终选择将「蜂后」交给你。”   泽莫的眼里还残存着一丝警惕,但他的呼吸已然急促起   来,脸上难以抑制地泛起激动的红晕。他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拳:“所以、所以「蜂后」到底在哪里?你把它带过来了,是不是?「蜂后」到底是什么?——他不是克隆技术,也不是基因药物,「蜂后」究竟是什么?!”   “我将它放在十七楼。”   多尔西站了起来。   身高是将他和温德尔区分的最好办法,他比温德尔高上许多,以至于看人时总习惯纡尊降贵般垂眸俯视。他朝泽莫的方向慢条斯理地逼近,傲慢中带着冷嘲般的笑意:“至于「蜂后」是什么,你不是早就有所猜测了吗,泽莫?”   泽莫浑身一颤,他盯着多尔西,苍白的薄唇轻轻一碰,微弱的气流带出单词:   “镜像。”   “是啊,镜像……所有人都以为镜像是在赞美克隆体与母体的相像程度,殊不知,这就是「蜂后」的最终谜底。”   “「蜂后」从来就不是科学可以染指的圣物,越是痴迷物理、生物的唯物主义者,就越是无法理解它的存在。「蜂后」是一面镜子,一面魔镜。只要完整映照出镜前人的身影,就能伸手从镜子里拉出活生生的镜像。”   随着多尔西不紧不慢的解说,泽莫的眼里逐渐染上了狂热的色彩。多尔西只不过介绍了九牛一毛,但泽莫的思绪早就随着这寥寥数语飞向了未来,飞向了一个拥有着九头蛇队长、九头蛇寡妇、九头蛇蜘蛛侠的美好未来。   “好了,以后「蜂后」就是你的了,你有足够时间享用它……”多尔西似笑非笑地看着呼吸急促的泽莫:“现在,带我去见韦恩。”   泽莫猛地回神,他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多尔西的神色,犹豫着追问:“不是赛尔德?”   “不急,先见韦恩。”多尔西笑着拍拍泽莫的肩膀,率先走出房间。   ——让我先见见,这只被九头蛇俘获的蝙蝠。 第104章   泽莫和多尔西并肩站在韦恩关押室的单向镜前, 他的一颗心都挂在「蜂后」上,恍惚间听到多尔西吩咐了一句什么,脑子还在处理信息, 话语却脱口而出:   “噩梦, 我没听错吧,你要镜像韦恩?!”   泽莫向来是个沉稳的人, 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听到多尔西克隆韦恩的命令还能一如既往地保持淡定。他快步追上了多尔西, 指着单向镜, 手指就差戳在镜子里韦恩的脸上。泽莫的双眼紧紧盯着多尔西, 不错过他的任何神情变化:“韦恩?韦恩?!”   “噩梦,不是你说的吗, 「蜂后」的使用次数极其有限, 必须将有限的次数用在最需要的地方——除非超级英雄, 就不存在复刻的价值。就算韦恩是个富可敌国的阔佬, 就算他是全美男女的梦中情人, 就算他是正义联盟的资助者, 但他的用处和镜像他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完全不成正比!噩梦,猫头鹰法庭如果缺钱……”   “法庭……缺钱?”   多尔西似乎听到什么荒唐的事情, 以至于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他的目光穿透单向玻璃, 落在韦恩身上。大块头的韦恩穿着皱皱巴巴的西服,蜷缩在角落的小床上, 看起来格外可怜。多尔西盯着韦恩,目光里混合着怜爱和嗜血的双重神色:   “哥谭属于韦恩, 韦恩属于法庭。”   “如果没有意识到这点,就算是韦恩的家主, 也活不长久, 比如他的上一代……”多尔西故作可爱地偏头思索了几秒, 才从脑海深处的垃圾堆里翻出上一任韦恩的名字:“好像叫托马斯和玛莎?他们就是最好的写照。若不是触怒法庭,堂堂哥谭名流,也不至于死在犯罪巷那种不体面的地方。”   泽莫对于哥谭并不了解,不过这情有可原。   哥谭就像是从美国地图上单独分裂的一块孤岛,和整个联邦格格不入。   九头蛇也曾试图染指哥谭,但是结果……九头蛇伸入哥谭的几条触手还没搭上的蝙蝠侠和罗宾的衣角,就被那群阿卡姆疯子斩得一干二净。要不是组织当机立断撤出哥谭,以那群疯子对蝙蝠侠和哥谭的占有欲,九头蛇差点就毁在他们手上。   泽莫不理解噩梦在说什么,事实上,他也不想懂——毕竟像噩梦这种疯子,要不是法庭在哥谭一手遮天,泽莫毫不怀疑他早就应该入住阿卡姆豪华套房,还是小丑隔壁的那种。   事实上,泽莫打心眼里期望这次交易后,噩梦能和他的小玫瑰永永远远地烂在哥谭,最好还是烂在阿卡姆、烂在蝙蝠侠24小时监视的病房里。可泽莫知道这不过是他不切实际的一场幻想。噩梦和哥谭那些反派截然不同,他简直不像个哥谭反派!   没有哥谭反派能拒绝蝙蝠侠的注意,尤其以小丑为首的那群阿卡姆粉丝,他们像是集体患上了“蝙蝠侠饥|渴症”,恨不得将“蝙蝠侠看看我”写在脑门上,上蹿下跳轮流闹事只为挨上蝙蝠侠的铁拳教育,俗称——皮痒了。   但噩梦——他居然对蝙蝠侠没有一丁点儿的兴趣!无论是猫头鹰成员的企业遭到了韦恩集团的商业打击,亦或者利爪被夜翼和红头罩吊起来解刨——他作为猫头鹰的最高掌权人,完全无动于衷。以至于过去十数年,罗宾都换了好几茬,噩梦这号人还没有在蝙蝠家那儿挂上名。   被蝙蝠忽视简直是所有哥谭反派的噩梦,却唯独不是噩梦本人的噩梦。   总之,哥谭人的事,哥谭人说了算。   噩梦想把韦恩怎么着都行。   见泽莫不再反对,多尔西相当自然地朝实验员们招手吩咐:“好了,给房间灌麻醉气体吧,分量按照平时的三倍、哦不,五倍来。”   “五倍?”泽莫身后一直沉默得如同影子的实验员再也忍不住了,上前一步犹豫道:“您可能有所不知,我   们使用的麻醉剂是特质的,就连美国队长那样的基因强化者最多也只能承受两倍的剂量,如果将剂量提升至五倍,像韦恩这样的普通人很可能悄无声息地死在睡梦之中。”   “死不了的。”多尔西云淡风轻地转过身,语气里甚至带上了笑意:“要是区区五倍麻醉剂就能弄死韦恩,稻草人怕不是明天就羞愤自尽。”   实验员无奈地向泽莫投去请示的目光。   泽莫无所谓地挥挥手,示意实验员别再废话,赶紧去准备。   无色的麻醉剂顺着通风管道注入房间。房间里的韦恩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面上才浮现惊恐慌张,整个人就已经手脚无力。他在床上挣扎着想要起身,绵软的四肢却无法撑起他的身躯,几个简单的动作令他吸入了更多的麻醉气体,他最终难抵困意,皱眉陷入昏迷。   泽莫向身后招招手,正准备叫人把韦恩弄去十七楼,却见一列精英特工神色严肃地向他走来,领头的士官眉宇间难掩焦躁。   “出了什么事?”泽莫的心突然沉了下去。   特工们在看清多尔西面容的刹那,整支小队几乎是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众人的眼神在他的面上徘徊,枪口皆是若有若无地对准了多尔西的方向。   特工们对多尔西莫名其妙的敌意让泽莫有些难堪,但比起难堪,他更怕多尔西突然发疯弄死整队精英特工。他赶紧上前一步,插在多尔西和特工们之间,厉声道:“这是哥谭来的噩梦大人,不得冒犯。”   领头的特工捏紧冲锋枪的枪管,艰难地将目光从多尔西的脸上移开,一字一句回复:   “赛尔德不见了。”   原来他们是将多尔西认成了温德尔。多尔西向来喜欢别人将他和温德尔并举,这群特工也算是无意之间搔到了多尔西的痒处,这回不用担心噩梦发疯了。   泽莫心里顿时一松,面上的笑容才提起一半,却突然意识到特工话语的含义——   “赛尔德不见了?!”   泽莫浑身一颤,差点瘫软在地,他压根不敢看身侧多尔西的表情。   他刻意扯着嗓子吼得很大声,好像如此就能证明他的清白:“赛尔德不是关在隔离舱里?冬兵就算了,房间里还有整支精英小队,这群废物是死了吗?一整支队伍还拦不住一个手无寸铁的阔佬?”   “是的,大人,他们都死了。”特工艰难道。   “冬兵疑似被赛尔德操控。他们屠杀了整支队伍。小队的最后一名成员被发现死在罗杰斯的关押室门外。我们搜查了一圈,发现罗杰斯也不见了!我们怀疑是……”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多尔西突如其来的笑声打断了特工的话语。   他的笑声溢满了显而易见的兴奋,甚至还带着喜悦——就好像他是温德尔的同伴,发自内心地希望温德尔能够顺利逃脱似的。   而他每笑一声,泽莫的面色就难看一分。几秒间,他脑中念头千回百转。   赛尔德换「蜂后」,没了赛尔德,他毫不怀疑多尔西就算把镜子沉进纽约港都不会给他留个碎片。冬兵亦是棘手,一个被敌人控制的、精通刺杀的人形武器……鬼知道他潜伏在基地的哪处阴影中,就算找到了,泽莫拿他亦是没办法——杀,罗杰斯必然发疯,不杀,这种不听话的武器简直像个定时炸弹。   提起罗杰斯,泽莫难免想起那个只有一米六五的美国队长——母体跑了,以后操控蛇队的「蜂皇浆」去哪里搞?!好不容易制造的超英队伍难道就此功亏一篑?!   想到最后,泽莫几乎有些气急败坏,他不禁扬起声音,朝着特工们咆哮:“他们一定还在基地里!不惜一切代价,把他们三个给我找出来!”   特工们大声领命,即将转身离去之际,泽莫又不情不愿地追加一句   :   “要活的!”   “别生气,泽莫。”多尔西好不容易止住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他伸手从眼睛里摘下美瞳,露出一对似枭目的暗黄瞳孔::“你去找美队和冬兵吧,我去找温德尔。”   “什么意思?”泽莫有些不解地拧起眉:“难道他们会兵分两路?”   因为复刻品罗杰斯的存在,美队现在虚弱无比,他必然要依靠冬兵和温德尔才有机会离开基地。而冬兵,他虽然擅长刺杀,但终究寡不敌众,唯有带上具有反伤能力的温德尔,两人配合,才有可能从众多特工的追杀中活下来。   在泽莫看来,三人同行是他们必然的选择。   “他们必然会兵分两路。”   说话间,多尔西微微仰起头。   泽莫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洁白的天花板上空无一物。   多尔西,他在看什么?   “你去六楼等他们两人吧。”多尔西语气平淡,如同在陈述既定的事实。   “什么意思?”   多尔西回头望了他一眼。   泽莫突然意识到,短短几分钟里,一向被公认为九头蛇智脑的自己像个傻子般将同个问题反复了两遍。   他刻意皱起眉头,摆出一副怒火中烧的愤怒神情,但他心底却非常明白,这种愤怒不过是一层软弱的遮羞布,掩饰着他无能和恐惧。   天知道这一路来他到底用了多少意志力逼迫自己在多尔西面前保持镇定、不落下风。但直到这一刻,他那莫名其妙的断言和平淡的一瞥,终于让泽莫再难忍受——这种无可弥补的信息差如同天堑一般,让自诩聪明人的泽莫几近崩溃。   多尔西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将美瞳摁回眼睛里。他眨了眨眼,又恢复“温德尔”状态。看到泽莫崩溃的神情,他模仿着温德尔的性格,体贴入微地侧过脸,温柔道:   “那我先行一步了。”   泽莫咬着牙,再一次、最后一次发问:“你去哪里?”   “我去十七层等他。” 第105章   有了995, 温德尔得以避开一路上的九头蛇特工,顺利来到布鲁斯的关押室门外。   关押室外面出奇的冷清,居然没有一个人影, 以至于温德尔差点以为这是一个守株待兔的陷阱。出于谨慎,温德尔并没有贸然进入关押室, 而是站到单向镜前向内观察情况。   房间里外皆是一片寂静。   布鲁斯仰面躺在角落的小床上, 说不清是睡着还是昏迷, 一米八八的大块头挤在小小的铁床上,大长腿顺着床沿滑落在地,看上去异常委屈。   只不过看了一眼, 就像有人在温德尔的心脏上拧了一把, 胸口蓦然涌起一阵酸涩。这莫名其妙出现的情绪令温德尔不由感到一阵烦躁,他转身从单向镜前离开,打开了门。   “昏过去了。”温德尔收回翻看布鲁斯眼皮的手, 无奈地将布鲁斯的手臂往一旁推了推, 给自己腾出个座位。   他为难地瞪着床上的布鲁斯, 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个大块头。刚才温德尔尝试着伸手扶起他, 可布鲁斯沉得像头猛犸象, 躺在床上纹丝不动,就好像他那些蛋白质喂出来的手臂轮廓都是真材实料的肌肉似的。   温德尔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 他伸手在哥谭阔佬俊美的脸蛋上重重拍打了数下,寄希望布鲁斯能颤颤睫毛,睁开那对漂亮的眼睛。可布鲁斯听不到温德尔的心声,他的脸颊都被拍得泛起红晕,却依旧一动不动躺在雪白的被单上, 像个睡美人。   温德尔深深叹了口气。   他现在不得不承认,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布鲁斯·韦恩的确擅长给人带来麻烦。只是有的人能看在他漂亮脸蛋的份上原谅他, 有的人,比如温德尔,会由衷地感到心累。   颠倒镜像的任务迫在眉睫,还有那些九头蛇特工指不定会什么时候杀个回马枪。温德尔原本计划带着布鲁斯去三楼和美队汇合,虽说带着一个柔弱的阔佬同伴将大大提升此行的危险性,但温德尔仍有把握护着布鲁斯不受伤害——但一切的前提,是布鲁斯可以自主地、独立地行走。   温德尔纠结片刻,毅然决定寻求外援。   他再次走到关押室的门边,启动【R卡·光之吧】,伸手推开门。   或许是还未到狂欢的时间点,整个酒吧十分寂静。温德尔受限于规则不能离开九头蛇基地,只好扶着门框呼唤路西法的名字。   “别喊了,别喊了。”   路西法不知何时倚靠在酒吧门内的墙壁上,他披着一件纯黑的睡袍,睡眼朦胧地直起身,当着温德尔的面就开始脱衣服:“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了,没想到这才几天,你就亲热地喊我名字,真叫人受宠若惊……先说好,偷情可以,感情免谈。”   “我找你有正事!”温德尔被没个正经的路西法气到语噎:“你也不看看我在哪里?!”   “哪里?不就是纽约港下面的九头蛇基地么。”路西法漠不关心地报出温德尔所在的地点,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哈欠,伸手就要关门:“祝你任务顺利,不睡的话,我就要回去睡觉了。”   “等等!”温德尔实在拿除了睡(颜色意义)就是睡(字面意义)的路西法没办法,开门见山地说出来意:“你能不能帮我照顾下韦恩,除了睡觉,代价你开。”   听到“韦恩”两个字,路西法像是猛然看到金子的守财奴,唰得一下抬起眼帘,堪称精神抖擞地推开了门,面上洋溢着热情的笑脸:“你不早说!”   路西法穿过门,三步并两步走到小床边,低头打量昏迷的韦恩。片刻后,他抬眸望向站在门旁的温德尔,正想开口,却突然瞪大眼睛,就像是见到圣迹,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你做什么?”   温德尔被突然靠近的路西法吓了一跳,差点摔出门踏进   光之吧。好不容易扶着门框站稳,温德尔警惕地和举止诡异的路西法拉开距离。   “啧啧啧。”   路西法盯着温德尔啧啧称奇,他的脸上有着一种诡异的满足表情。半晌,他突然闭眸双手合十,露出纯然温顺乃至有些虔诚的神情,对着天花板喃喃道:“父,原来你真的爱我。”   这句话比起信徒祷告,看上去更像是一次敷衍的用餐仪式,话语的尾音还没消散,路西法就飞快松开了手,脸上复又展现他那副经典的、正邪难分的笑容,带着恶魔最常见的、幸灾乐祸的意味。   温德尔还未反应过来,路西法就堪称怜爱地伸手抚上温德尔的脑袋,像是揉着一只长毛宠物那样轻轻拨弄着他的鸦发。他盯着温德尔,脑海里却想起那天夜里的蝙蝠侠。   和所有个性恶劣的恶魔一样,路西法喜爱交易,更喜欢为难人。   他要求蝙蝠侠拿一段记忆交换神眷的真身身份,遭到拒绝之后,又故作“好心”地退而求其次,允许蝙蝠侠拿别人(比如童年挚友)的记忆做交换。如此优渥而简单的条件令康斯坦丁眼红到滴血,但蝙蝠侠依旧不知好歹地拒绝,两人最终不欢而散,而记仇如路西法,自然给蝙蝠侠恶狠狠地记了一笔。   可如今,兜兜转转,温德尔却自己弄丢了记忆。   他遗忘得甚至比路西法原本想要的记忆还要多上几分。   这简直就像个恶意的玩笑——但路西法愿意将此理解为天父给他的补偿。他摸着温德尔的头,堕天这么久以来,胸口第一次涌起名为“同情”的情绪。   可怜的韦恩。   可怜的蝙蝠侠。   短暂地怜爱韦恩几秒,路西法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韦恩醒来后的神情。他朝身后打了个响指。躺在床上的布鲁斯顿时漂浮起来,四肢顺着重力向下垂落,如同关节僵硬的木偶娃娃。   “我会帮你照顾好他的。”路西法面上一派真诚地和温德尔保证,堪称兴高采烈地指挥空中的韦恩穿过门框飞进光之吧。   望着布鲁斯的身影消失在门框那侧,温德尔的心头突然涌现一种强烈的欲望——想追过去!   这种不知来源的冲动如同洪流般顺着血管蔓延,以至于温德尔用了远超自己想象的时间才将视线从光之吧的深处拔出。如同受虐一般,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移到路西法恶劣的笑容上,勉强道:“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是恶魔提供的免费午餐。   温德尔告诉自己,如果路西法回答无需代价,那就算违背主系统的规则,他也一定要去光之吧把布鲁斯抢回来——决不能将布鲁斯留给一个突发“善心”的恶魔。   路西法眨了眨眼,视线扫过温德尔无意识捏紧的拳头,笑了起来。在温德尔警惕的目光里,他执起温德尔的左手,堪称深情款款地用拇指抚摸着那串玫瑰手链。   “代价就是,这串玫瑰手链。”   温德尔顺着路西法的视线望向自己的手上的玫瑰手链。铂金色的小巧玫瑰在腕间晃荡出碎金般的光芒,玫瑰偶尔在空中翻转,露出一角隐秘的“W”。   W——韦恩?   事实上,温德尔在美队的关押室里,就注意到了自己手上突然多出来的手链,只是他实在不记得是谁送给自己的。   靠着其上W,温德尔猜测它可能来自于韦恩——可韦恩为什么送自己手链?他们的关系难道好到可以互赠贴身饰品的程度?——温德尔实在想不起来。一提到韦恩,他整个人就心烦意乱到难以思考。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本能地想要逃避回忆和韦恩有关的事情。   看到温德尔眼底的挣扎,路西法笑意越深,他摊开手掌,刻意催促道:   “一串手链而已,弄丢了也很正常,大不了你回去   做个一模一样的戴上,韦恩发现不了。”   “再说你堂堂赛尔德集团总裁,怎么能随身戴着韦恩集团的信物,你就不怕员工伤心吗?”   “成交吗?快点决定——不给的话我就走了。”   细碎的链条从温德尔的指尖缓缓滑落,“啪嗒”一声跌入等待多时的手掌里。   犹有余温的铂金玫瑰被路西法拢在掌心,指甲划过玫瑰的花瓣,如同逗弄金丝雀的羽毛。   今日的意外惊喜让路西法恨不得抱着天父高唱哈利路亚。   他美滋滋地踏过门扉回到光之吧,即将关门之际,他看到温德尔远远站在原地,如同一只迷途的羔羊。   而正是这一眼,让路西法关门的手顿了顿。   他握着门把手,突然开始自我反思——虽然恶魔趁人之危是相当正常的事情,但自己是不是逮着一只羊薅得太狠了?又或是因为赛尔德身上有着天父浓厚的眷顾,熟悉而温暖的气息让路西法既想狠狠欺负他,又不忍欺负他。   看在一会儿还要坑他姘头韦恩的份上,自己还是大发善心地帮这小可怜一次吧。弄塌九头蛇基地什么的,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路西法给自己找好了借口,又将脑袋探了回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免费的。”   路西法难得的好意却不被领情,光是听到“免费”两个字,温德尔就像PTSD发作一样反射性地皱起了眉头,抵触和厌恶就差直接写在脸上。   “不用,谢谢。”   温德尔主动朝着门框走了几步,伸手握住这边的门把手朝着光之吧推动,毫不掩饰“送客”的意味。   路西法感受到门那边传来的推力,他并不遗憾地耸耸肩,尽职尽责地暗示了最后一次:“十七楼……你真的没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听到路西法提起“十七楼”,正在关门的温德尔停住了动作。他突然想起那个金发特工的话——没有人能进入十七楼。电梯中,十七楼的按钮旁也确有额外的磁卡感应点。   想了想,温德尔谨慎道:“你可以送我去十七楼吗?”   路西法颇为意外地一挑眉,没想到温德尔考虑半天最后竟然只提这么一个小小请求。   他伸手从空中摸了一把,将一张磁卡塞进温德尔的怀里。做完这一切,路西法仔细品味了一番时隔千年做好事的感受,却无奈地感受到他的良心(自己竟然还有这种东西?)还在隐隐作痛。   “差不多得了。”路西法在自己的心脏处轻轻锤了一击,不知道是在警告谁。他不耐烦地伸手打了个响指,再抬起头,关押室那侧已然空无一人。   路西法吹着口哨,愉快地关上了门。 第106章   被送进光之吧的布鲁斯并没有得到所谓的“良好照顾”。   事实上, 门刚关上,路西法就把布鲁斯像是扔垃圾一般随手抛到了沙发上,布鲁斯顺着柔软的沙发缓缓滑落, 半个身子都掉到了地上,只剩下脑袋倚靠着沙发边缘,看上去十分可怜。   而路西法全然不顾, 他忙着给自己开酒庆祝, 他一边抛着手里的玫瑰项链,一边哼着歌指挥吧台里的酒瓶和杯子乒乒乓乓地调酒。喝了大半杯威士忌,冰冷的酒液终于让他火热的内心短暂平复,路西法这才慢悠悠地拿着杯子跨过布鲁斯,施施然坐到了沙发上。   “瞧瞧这灵魂成色,品品这灵魂香味……啊……”路西法陶醉地长叹。再睁眼,他目光灼灼, 堪称幸灾乐祸地伸手去探布鲁斯的鼻息:“撒旦在上, 让韦恩死吧死吧死吧……”   “啧。”   路西法抽回手,遗憾地摇头,毫无顾忌地大声抱怨:“五倍的麻醉剂都弄不死……废物九头蛇!烦人。”   眼见布鲁斯一时半会儿死不掉,路西法大失所望,他向后仰去,靠在沙发上不耐烦地打了个响指,毫不客气地伸脚踢了踢布鲁斯的腰腹:“天黑了,蝙蝠可以起来活动了。”   路西法晃动的小腿被一股大力强制停滞。   一只手掐在他的腿骨上, 力道重得可以轻而易举地折断普通人类的骨头, 毫不掩饰手掌主人的敌意和愤怒。路西法却没有一点疼痛的感觉, 他甚至放松地伸了个懒腰, 懒洋洋地嗤笑了几声, 方才慢条斯理地伸出手,掌心向下,在布鲁斯面前一根一根地展开手指。   一条手链,一条布鲁斯非常眼熟的手链,在空中颤颤巍巍地晃动,如同一道坠落的星矢,划破了布鲁斯冷静的面容。   布鲁斯毫不迟疑地伸手去抢玫瑰手链,路西法却如有所预料般,动作恰好比布鲁斯快上一点。如同一个点水蜻蜓般的轻吻,手链擦着布鲁斯的指尖一触即分,在空中划过一道金色的弧线,最终又回到路西法的掌心。   惊怒之下,布鲁斯忘了掩饰,属于蝙蝠侠的狠厉出现在他未戴头套的俊美脸庞上。   他以绝不符合散漫阔佬形象的迅猛速度翻身跃起,用无可挑剔的高超格斗技巧制住了路西法的手腕,从他的手里强硬地取回那串手链,愤怒道:   “你对他做了什么?!”   一时不察,竟然被一个人类从手里抢走了东西。路西法有些恼怒地直起身,毫不客气地挥手将布鲁斯推了下去。他眯起眼睛,收敛了漫不经心的笑容,属于地狱主君的强大威压缓缓充斥着整个无人的酒吧。   “我以为,由英国管家带大的孩子应该会有足够的礼貌。”路西法凉凉嘲讽:“这里可不是哥谭,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我不介意违背和赛尔德的约定,先弄死你——蝙、蝠、侠。”   布鲁斯握着手链缓缓起身。短短一个瞬间,他已然冷静。   进入九头蛇基地之后,他就被迫和温德尔分开。还没来得及给阿福发信号,原本对他置之不理的九头蛇突然给房间注射麻醉喷雾。   凭着经验,布鲁斯粗略估计了麻醉剂的浓度——在这种浓度下,就算蝙蝠侠也无法单靠屏息撑很久,更何况柔弱的布鲁西。更糟糕的是,单向镜的背后毋庸置疑有人正在观察。在九头蛇的监视中,布鲁斯根本无法躲避麻醉剂。   在昏迷前,布鲁斯在脑海中预演了十几个方案,每个方案都堪称计划周密——只是,没有一个方案的实施地点是从光之吧开始。路西法的出现,完全不在布鲁斯的预料之内。   温德尔、九头蛇基地、麻醉剂、路西法……信息在他的脑海中反复拼凑,却如同缺了碎片的拼图,无论如何也无法揭示真相。而布鲁斯确信,拼凑真相的那一把碎片,就掌握在路西法的手中。   路西法的心情是真的很不错,即便被蝙蝠侠冒犯,他很快宽宏大量地单方面原谅了他。路西法热情地拍拍沙发,示意布鲁斯坐下来好好谈谈。   “我可没对你的心肝宝贝做什么。”路西法翻了个白眼,操控着一杯威士忌落到布鲁斯面前:“是赛尔德主动地、自愿地、互利互惠地和我做了交易。”   路西法刻意将三个副词咬得异常重,抬眼见布鲁斯依旧面若寒霜、不为所动,他无奈地仰靠在沙发上,决定主动展示自己的诚意。   路西法挑挑拣拣地说了部分真相。对于最重要的部分,比如温德尔的记忆状况,路西法自然略过不谈。   “总之,赛尔德拿玫瑰手链和我做交易,让我带你离开九头蛇基地。”   路西法咽下威士忌,做了总结。他面上一派正经,对布鲁斯冷漠的表情视而不见,如同一个信誉良好的商人,认真地对布鲁斯提议:   “赛尔德一心挂念你,你也该为他做点什么。”   “和我做交易吧——这是最快捷的方式。”   闻言,布鲁斯终于抬眸。他淡淡看了路西法一眼,语气意味不明:“你能把他带出来?”   路西法咧开嘴,刚想拍着胸脯保证,却突然想到温德尔面板上那该死的限制——任务完成前,温德尔无法离开九头蛇基地。这意味着路西法要是想把温德尔带出来,就必须帮他完成所有的任务。   路西法笑容一僵,举到胸口的手转而摸上自己的下巴,朝布鲁斯眨眨眼,暗示道:“这个代价很大。”   “那算了。”   听懂路西法言下之意的布鲁斯面上流露出明显的无趣神色,他重新起身,抚平衣袖褶皱,朝着大门的方向偏头示意:“我先走一步。”   路西法顿时焦躁起来,他也站起了身,追在布鲁斯的身后,急切道:“你没有别的想要的东西?”   “你不想知道他被绑架的真相?”   “还有他和神眷的关系——你就不好奇?”   “我会弄明白的。”布鲁斯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口走去,眼都不眨地伸手抠开小臂的血肉,从皮肤下取出定位仪,操控着仪器给阿福发信息。鲜血顺着他的手指缓缓沁入西服,浓郁的血腥味萦绕在路西法的鼻尖,惹得他喉口发紧。   该死,自己又不是那些渴血的牲畜。路西法暗骂一声,身体却自发追了上去,如同街头的小贩追着游人,路西法不依不饶地反复推销:“你真的没有什么想要的?”   路西法扫了一眼布鲁斯手上的定位仪,毫不客气地点评道:“等你的管家派蝙蝠飞机接你回去,赛尔德的尸体都沉进纽约湾了。我知道你想回蝙蝠洞取装备去纽约,我可以送你回去,安全快速、省时省力!”   布鲁斯瞥了路西法一眼,脚步不停,语气平淡中夹杂着一丝嘲弄:“你该知道,蝙蝠侠可不止蝙蝠飞机这一种交通工具。”   路西法莫名想起了纽约之声的那则新闻报道——超人揽着蝙蝠侠飞经纽约上空,方向疑似前往奥斯本生物科技公司。   若有超人做载具,蝙蝠侠还真用不着路西法送。   “超人今天很忙!!”路西法大吼一声,果然令布鲁斯停下了脚步。他愉悦地眯起眼睛,得意道:“来自地狱主君的诅咒——除非辞职,超人今天休想离开办公室。”   远在大都会的克拉克突然打了一个寒颤,他抬头环顾四周,办公室里一片祥和,于是他又微笑起来,将自己庞大的身躯重新窝回椅子里。   他伸手端起桌上的咖啡杯递到唇边,屁股下□□多年的椅子突然毫无征兆地往下一塌,克拉克靠着超级速度迅猛起身,躲过了屁股开花的噩运,手里的咖啡却因为这超凡的速度扑出水杯,不偏不倚地落在笔记本的键盘上。   颇有些年头   的笔记本闪了闪,骤然黑屏,映照出克拉克绝望的面孔。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佩里响亮的叫喊:“肯特——来我办公室一趟!”   ……   布鲁斯转过身,和路西法对视。   从那对黑如夜幕的双眸中,他读懂了路西法对交易的“执着”。   布鲁斯沉默片刻,勉为其难道:“如果你非要如此……那请你送我回蝙蝠洞。”   “这是一个交易。”   “好的,那我要求的代价是——”路西法露出笑容,急不可耐地想要提出条件,却被布鲁斯挥手打断。   布鲁斯用没得商量的语气一锤定音:“代价是,你将这条手链送给我。”   路西法兴奋的神色骤然僵在脸上,迷茫从他的眼中一闪而逝。如同牙牙学语的儿童,他磕磕绊绊地复述布鲁斯的话语:“我送你回去——代价是我送你手链?”   布鲁斯神色坦然地点点头:“你想送我回蝙蝠洞,我愿意满足你的愿望。作为交换,我要求拿回我的手链——这有什么问题吗?”   “哦……那我不做交易了,把手链还我。”路西法摊开掌心,好整以暇地看着布鲁斯,唇角重新露出笑意——他就不信了,布鲁斯·韦恩肯将这条手链留在他这里。   出人意料的是,布鲁斯二话不说将手链扔回路西法的掌心。他刻意皱起眉头,像是急于摆脱小贩纠缠的游客,不耐烦道:“这样行了吧?我走了。”   望着布鲁斯的背影,路西法傻了眼。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仔细想,出了这个门,蝙蝠侠会干什么?——为了救赛尔德,他肯定会找他正义联盟的同伴。而那些同伴名单里,自然包含着神秘侧的法师,比如康斯坦丁,比如扎塔娜,而他们必定会问事情缘由。   在解释来龙去脉时,鬼知道蝙蝠侠会不会“不经意”透露什么,比如地狱主君被区区人类再三拒绝,又比如大恶魔路西法交易不成反被嫌弃……一想到可能出现的流言和嘲笑,路西法难免有些心浮气躁。   今天这个交易,必须做!   决不能给人留下话柄!   眼见布鲁斯的身影还差几步就要消失在拐角,路西法当机立断,决定强买强卖。   他把手上的手链往空中一抛,金色的手链顿时消失在空气中。与此同时,布鲁斯眼前一花,迈出的步子再次接触地面时,周身已然是蝙蝠洞的场景。   如同早有预料,布鲁斯面不改色地朝放置蝙蝠装备的地方走去。   “老爷?”听到声响,阿尔弗雷德转过身,震惊道:“您是怎么回来的?”   “说来话长。”布鲁斯举起手——熟悉的手链悬在他的指尖。   他猛地合拢手指:“阿福,事态紧急,立刻联系海王。” 第107章   九头蛇基地。   伴随着清脆的响指声, 温德尔眼前骤然一花。再睁眼,自己周身一片漆黑,远处墙上的应急灯闪烁着微弱的幽光,像是安康鱼头顶的发光器, 在诱惑猎物步入死亡陷阱。   温德尔试探性地向前迈了一步。鞋子落地时并未发出任何声音, 却仍奇异地惊动了整层楼。   远处的天花板上骤然亮起灯光, 光芒如同雪白的潮水,以惊人的速度向温德尔的方向涌来,随之又毫无停顿地盖过了他的头顶,继续向远方传递。不过数秒, 天花板上的灯光已经悉数打开,整层楼亮得如同白昼。   有了照明灯,温德尔这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平台上。   平台的背后是熟悉的电梯, 前方是一个类似于观景台的位置,还固定着铁质的扶手, 观景台的两侧则各有一条通向下面的楼梯。   温德尔走了几步,站到了观景台边缘——   白色的天花板下,错落有致地安置着近百台通体幽蓝的仪器。   这些仪器约莫和人体差不多高,看大小, 刚好可以塞进一个正常身高的人类。仪器的正面, 大约是人胸口的位置,有着一块屏幕, 屏幕上除了一些颜色各异的按钮, 还有一条心率曲线, 缓慢却无比规律地显示着波浪状起伏的峰谷。   差不多是人类脑袋高度的地方安置着一块圆形透明玻璃, 看上去像是观察窗。玻璃上挂着一层水珠, 温德尔站在平台之上, 无法看清仪器的内部。但温德尔无比确信,这些仪器里的东西,就是【颠倒镜像(2/2)】里提到的“十七楼产品”。   近百个仪器背后各自连着一条细细的管道,所有的管道都与对面平台上的一个小型机器相连。那台机器看上去是个通体透明的箱子,里面不停翻滚着一些乳白色的雾状气体。   箱子被安置在一个颇具生活气息的观测台上,与温德尔所在的平台遥遥相对。   那边想必是实验员们平时监视以及小憩的场所。箱子的不远处放着一张桌子,几把椅子,更有洗手台、咖啡机……角落里甚至还有衣架和一面贴着报纸的落地穿衣镜。   温德尔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毫不犹豫地将注意力放回到“产品”身上。当务之急,是弄清楚这些产品到底是什么,如此才好想办法毁掉它们。   他顺着台阶向下,来到一个仪器前。温德尔伸手抹掉观察窗外的水珠,玻璃的温度冷得惊人,就像是在抚摸一块冰。凑近向观察窗内张望,温德尔发现仪器的内部充斥着大量雾气,在幽蓝的灯光下显得云雾缭绕。   这些雾气浓稠地几近液体,在仪器内部不停翻滚,偶尔也会在某个角落变得稀薄,而温德尔趁着这短暂的几秒,终于看清了里面的“产品”——   一个双眼紧闭的斯蒂夫·罗杰斯。   温德尔骤然意识到,仪器里的罗杰斯恐怕和复联里那位“九头蛇队长”一样,都是美队的克隆体,只是这个“产品”还没有投入使用,这个仪器就是冰冻产品的睡眠舱。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温德尔移动到另一个睡眠舱之前,从观察窗处向内确认。   片刻后,如同被人缓缓掀开的面纱,雾气翻涌又散开,露出了这个产品的神秘面容。   不是史蒂夫·罗杰斯。   但温德尔仍然认识面孔的主人——   娜塔莎·罗曼诺夫。   再换一个,克林特·巴顿。   再换一个,彼得·帕克。   ……   温德尔突然绝望地意识到,复仇者联盟里,除了像幻视、索尔那样的机器人和神,几乎所有的人类成员,尤其是武力值较高的人类成员,都被九头蛇制造了大量的克隆体。这些“产品”的数量足够组成十几支复联队伍,且与母体毫无分别,完全可以在无声   无息之间,取代真正的复联……   “你还好吗?”   一个犹豫却难掩关切的男声从温德尔身后响起。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温德尔原地转身。   下一秒,他的瞳孔猛得紧缩。   面前站着一个黑发蓝眸的青年。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耳朵上的铂金玫瑰在灯光下熠熠闪光。   是温德尔·赛尔德。   另一个,温德尔·赛尔德。   两人对视一眼,如同照镜子般,彼此的脸上是一模一样的错愕。   那个“温德尔”很快反应过来,他垂下眼帘,用温德尔常用的口吻轻轻示好:“你好,赛尔德先生,我是赛尔德。”   这是自己的克隆品。   温德尔盯着对面人的脸,脑海里缓缓浮现答案。   “我应该……”温德尔斟酌了下,换了一种更柔和地问法:“你希望我如何称呼你?”   克隆人眨了眨眼睛,无辜摇头:“我不知道。”   克隆人乖巧的回答令温德尔送了一口气——眼前的克隆人对自己并无敌意。   温德尔犹豫着上前一步。   对面人如同初生羔羊般温顺地垂首站在原地,黑发垂落在他的脸颊两侧,纤长的睫毛不停颤抖。温德尔只一眼就读懂了“自己”的情绪,对面人的表现正是他自己紧张时的下意识反应——这种感觉非常奇妙,一种不知来源的亲近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人很难对自己的面孔生出太多戒心,不知不觉间,温德尔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真正站到自己的克隆人前,温德尔惊奇地发现,这个克隆人并不“完美”。准确的说,他和自己并非完全相像,尤其是身高。克隆人明明低垂着头,却仍然比温德尔高上许多,温德尔不得不微微仰头,才能和他对视。   想到刚才克隆人的自我介绍,温德尔思索片刻,提议道:“那你叫我温德尔,我叫你赛尔德。”   赛尔德点点头,对此毫无异议。   第一次接触“母体”,他似乎有些害羞,却又难掩好奇。每当温德尔望向他时,他总会下意识垂下眼帘,避免和温德尔对视,可若温德尔一旦移开视线,赛尔德就会反过来在温德尔的面颊上流连逡巡,目光之灼灼,甚至让温德尔隐隐有些脸热。   短暂地认识彼此之后,温德尔决定试探下赛尔德。   自己并非复联成员,九头蛇复刻一个温德尔·赛尔德难免有些奇怪。更何况十七层所有的克隆体都沉睡在休眠仓内,唯独“温德尔”一人自由游荡,更是让人心生疑窦。   “你可以说一件只有我们才知道的事情吗?”   听到温德尔如此问,赛尔德瞬间明白了温德尔的疑虑,他垂下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和兴味。如同看到咬钩的鱼儿,他的身体因为激动开始微微颤抖。但他面上依然一派无辜温顺。短暂思考几秒,他很快就开口回复:   “爸爸妈妈……他们去哥谭参加晚宴时,妈妈戴着黄宝石玫瑰胸针,爸爸佩戴同款的铂金玫瑰袖扣。这两样物品失踪了七年。直到不久之前,我在……对不起,应该是你……你从奥斯本那儿重新得到了它们。”   温德尔望着对面的“自己”。   提到父母,赛尔德似乎承受着偌大的痛苦,他垂着头,身体在温德尔的注视下微微颤抖,就连说话语气得变得无比急促,停顿数次,才将整件事断断续续地讲完。   望着战栗不止的赛尔德,温德尔顿时有些愧疚,忍不住上前抱住了另一个自己。   短暂的几秒后,他拍了拍赛尔德的肩膀,极其自然地想要收手往回撤。才往后退出半步,后腰的位置猛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外力。   赛尔德就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般,猛地抱住温德尔。他的一只手环在   温德尔的后腰上,牢牢禁锢着温德尔,令他不得后退,另一只手则摸上温德尔的后脑,手指穿梭在黑色的发丝间,半是强迫半是诱哄地令他将脑袋贴在自己的颊侧。   明明是赛尔德如同藤蔓一般缠绕在温德尔的身上,可他的重心却丝毫未变,随着他缓缓加大的手劲,温德尔根本无法挣脱,甚至不得不顺着他的意愿,被迫伏在赛尔德的怀里。   被人如此亲密地抱在怀里,温德尔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   但内疚很快令他重新放松了身体。自己的克隆体亲近自己,这是好事。这么一想,温德尔复又伸出手,重新揽上赛尔德的肩膀,在他的后背轻柔地拍打,无声地传递抚慰。   温德尔的手臂才拥上赛尔德,就感到手掌下的身躯猛然一抖。赛尔德像是再也压抑不住起伏的情绪,突然贴向温德尔的脸颊,将自己的整个面孔深深埋在温德尔的颈侧。   心里像被什么软乎乎的东西撞了一下,温德尔怜爱之情油然而生。   可他不知道,他怜爱的对象却在他的视野盲区露出了贪婪而迷醉的笑容。   好乖。   好香。   好想要。   赛尔德紧紧搂着怀里的身体,他将脸埋进温德尔的颈侧,呼吸到一点沐浴香波残留的清爽味道,这种隐隐约约的芬芳混合着温德尔的体温,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令赛尔德心醉神迷,忍不住地大口呼吸。   温热的呼吸喷在敏感的耳后,温德尔突然意识到这次拥抱的时长已经大大超出“安慰”的范围。他有些不适地想把脸转过来,却被脑后的手指强硬地压了回去。   赛尔德深呼吸了两下,用尽所有的意志力逼迫自己不要真的伸舌□□他脖子上的皮肤,他饮鸩止渴地蹭开温德尔的衣领,将自己的鼻尖探索着那馥郁芳香的来源。冰凉的鼻尖划过耳廓,又顺着脖颈的弧度缓缓向下……   粗重的呼吸在温德尔的耳边响起,就像野兽喉咙里沉闷的呼噜声。   这次轮到温德尔开始不由自主地战栗,他抽回手抵在赛尔德的胸膛上,用力推拒他的肩膀,像条脱水的鱼或者困斗的鸟,竭力在赛尔德的怀里挣扎。   一种被觊觎、被吞食的恐惧让温德尔终于狠下心斥责:   “赛尔德!”   “你想干什么?!” 第108章   温德尔骂出声时, 赛尔德的嘴唇已经滑到了温德尔的锁骨上。   闻言,他不情不愿地抬起头,闭着眼深深喘息。他的眉心不断跳动, 俨然一副强忍欲望的痛苦状态。   过去了整整半分钟, 赛尔德的面容才勉强恢复平静, 他收回手,倒退一步, 声音嘶哑地回复:   “抱歉……对于母体,有些克隆体会产生排异般的憎恨与厌恶, 而有些则会……”赛尔德的声音消失在他滚动的喉结里,像是生怕被温德尔抛弃, 他胆怯又小声地不停呼喊温德尔的名字,呼吸如同断断续续的抽泣:“温德尔,温德尔……别、请别抛弃我, 我想和你在一起。”   温德尔缓过神来,重新整理好领口,将纽扣一丝不苟地扣到最顶端, 对着赛尔德允诺道:   “我不会抛弃你。”   赛尔德突然上前一步, 第一次主动和温德尔对视, 他的声音如同拧得过紧的丝线,带着强烈的不安和占有欲, 反复确认:“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会抛弃我吗?”   “温德尔, 你真的、真的不会抛弃我?”   在此刻, 温德尔突然清晰地意识到赛尔德与自己之间的个体差异。   在外貌上, 赛尔德比自己高, 眼睛的颜色也与自己并不完全相像。若是盯着细看就能发现, 赛尔德的瞳孔是浅蓝中混杂着点点如同琥珀碎片般的深黄——或许这就是他多次躲避对视的原因。   在气质上,赛尔德的周身始终萦绕着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或者说,一种近乎锐利的危险感。即便两人面容酷似,但他那种凛然却绝非一副温柔面孔就能掩饰。   对于这种差异,温德尔乐见其成,甚至有些欣慰。事实上,他非常希望赛尔德能成为他自己,而不是温德尔的克隆体。   “当然,如果你想待在我身边,我可以给你安排个新身份,比如我的兄弟,如何?”温德尔拍了拍赛尔德肩膀,视线环视过周身那一座座睡眠舱,最终缓缓落在远处翻滚乳白色雾气的箱子上:“在此之前……我们得一起活着离开这里!”   温德尔带着赛尔德走上对面那颇具生活气息的高台,他目标明确地直奔箱子。   箱子整体并不大,比起底下的睡眠舱,甚至堪称袖珍,约莫一个抽屉大小。温德尔俯下身,看到箱子前面贴着一块手写的铭牌,凌乱的字迹却让温德尔难言喜色:   Queen Bee   找到了「蜂后」,摧毁反而容易得多。温德尔摸了摸这个箱子的厚度,决定从连接阀门的那些管道入手。   “你在找什么?”赛尔德原本一直安静地站在原地,直到看见温德尔走到角落的镜子前并开始试探性地想要撕掉贴在镜面上的报纸,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   “我想……我要找一个足够锐利到可以切断管子的武器。”温德尔打量着面前的镜子,思索道:“如果我打碎这面镜子,碎片应该足够锋利。”   温德尔面前的落地镜相当古朴,看上去就年份颇久,镜框由木头组成,角落的地方雕刻着一只肚子格外纤长的蜜蜂,看上去像是上个世纪某种家具品牌的标识。   镜面上贴着报纸,温德尔凑近打量,上面最新的日期都是半年之前。站在镜子前,温德尔甚至能隐隐约约闻到一股木头腐朽的气息。   “对了,差点忘了问,赛尔德,你醒来后是一直生活在这里吗?为什么要给镜子贴上报纸?”温德尔一边问,一边伸手去撕报纸边缘的胶带。胶带并不牢固,温德尔的手指不过轻轻一划,右上角的报纸就垂落了一个小小的三角。   “别动!”   赛尔德快步上前,猛地握住温德尔贴在镜面上的手,止住了他的动作。他神色紧张地将垂落的报纸细心贴好,将镜面重新遮挡得严严实实,这才   略微松了一口气。伸手挽着温德尔的肩膀,将他带离了落地镜。   “如果你需要的话,这里有水果刀。”赛尔德弯腰从吧台下抽出了一把刀递给温德尔,温声解释:   “这面镜子是实验员摆在这里的,你可以把他当做一种精神刑具。克隆体往往憎恶照镜子。他们和母体的思维并无二致,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应该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个体,没有人喜欢看到批量的复制品。照镜子往往会让克隆人产生强烈的自厌情绪,九头蛇酷爱这种方式折磨克隆人。”   赛尔德的解释合情合理,温德尔点点头不再追问。   温德尔站在箱子前,手起刀落,利落地切断管道。   管道破开的一瞬间,天花板上的白色灯光顿时变成鲜血般的昏暗红色,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楼层。血色灯光下。骤然变化的环境令温德尔紧张地上前一步,目不转睛地关注「蜂后」损毁的情况。   箱子里的液体一与地面接触,瞬间就变得浑浊,像是搅拌了大量的灰尘,开始飞快产生絮状的沉淀物,仅凭肉眼就能看出液体正在污染变性。不过片刻,所有的液体顺着破裂的管道流得一干二净。   等地上的最后一滴液体也转化成脏兮兮的灰色,温德尔松了一口气。可几秒过去,却迟迟没有听到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强烈的不安从温德尔的心底升起。   难道这里还有其他的「蜂后」试剂?   还是说,那些睡眠舱里的「蜂后」也得一并破坏?   温德尔的手心里渗出了一些汗水,刺耳的警报和不断闪烁的红色灯光更是让他思绪凌乱。   站在一旁的赛尔德将温德尔的焦躁看在眼里。从温德尔抚摸那块刻着“蜂后”字样的铭牌时,他就明白了温德尔的最终意图。眼见温德尔始终围绕着那箱营养液打转,赛尔德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啊——佐拉博士,你可真是帮了大忙。   原本只是拿来哄骗佐拉的营养液,没想到还能一箭双雕地骗到小玫瑰。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赛尔德突然觉得那个蠢笨的“蜂后”铭牌此刻变得无比顺眼,而科学家那种喜欢给试管药瓶贴标签的习惯也莫名变得可爱起来。   心情愉悦的赛尔德决定帮帮自己可爱的小玫瑰。   他缓缓走到温德尔身边,露出一副关切的神情,指了指地上的溶液,小心道:“如果你是在找这种溶液,基地今天恰好运来了不少新的试剂,现在应该还放在三楼的潜水艇里。”   温德尔眼睛一亮。   但他还没来及说话,原本不停回荡的警报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平台下近百个睡眠舱骤然响起的提示音。   ※   半小时之前。   机器人漠然地传递着会议室里的实时语音,佐拉面色难看地将手里装着乳白色溶液的试管摔碎在地上。   “泽莫!噩梦!你们实在是欺人太甚!”   “泽莫,你用的屏蔽器还是我给的,你却拿它来防我!要不是今天运气好,我还真就中了你们两个的诡计!”   佐拉蓦地回想起来,每一次克隆的速度快慢不一,且每一次克隆成功,佐拉本人都恰好不在实验室。   佐拉原以为是自己运气不好,对「蜂后」试剂浓度掌控得不够精妙,才屡屡错过实验的成功时刻。如今细思,佐拉却清晰地回忆起实验的古怪之处——每一次克隆实验里,都有泽莫的手笔。   每一次实验,泽莫总是形影不离地缀在自己身后,甚至热情主动地负责所有的安保措施。看在泽莫素来和自己派系亲近的份上,佐拉并不介意让他参与其中。   只是现在想来,泽莫早就心怀不轨。实验时长之所以不稳定,恰恰是因为自己离开实验室的时间不确定!   自己一离开实验室,泽莫就会带着母体去照镜子,将从镜子里取出的“克隆体”进行记忆删改后,重新扔回「蜂后」溶剂里,伪装成一副新鲜出炉的模样。   “蜂后,哈哈……蜂后!”佐拉一脚踢翻潜水艇里的整个试剂管架,依旧难泄心头怒火。他身后的实验员们不敢阻止突然发疯的博士,眼见珍贵的「蜂后」试剂在空气中缓慢变成絮状的灰色,众人的面上不自觉地流露心疼的神色。   “这都是假的!假的!”佐拉回过身,正巧看到实验员们脸上的表情,他毫不客气地抬脚将地面仅存的几支完整试管一一踩碎,挥舞着机械手臂咆哮道:“蜂后是面镜子!噩梦和泽莫骗了我!”   实验员们并不能理解佐拉的话语,他们惊恐地向后退去,给骂骂咧咧的佐拉让出一条路。   泽莫、噩梦……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机器的身体注定了佐拉的理智永远能快速占据上风。短暂的愤怒过后,一个周密的复仇计划已然在他的脑海里形成。   佐拉的意识与电脑相连,不过心念一动,基地各台计算机里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开始自动删除所有的珍贵材料。所属佐拉派系的特工纷纷拿起通讯仪,奇怪地看着突然跳出来的撤退和转移指令。   在等待数据删除的这段时间里,佐拉透过九头蛇基地的各处监控,冷眼看着温德尔闯进美队的关押室、又看着泽莫和多尔西在韦恩的房间前互相试探。怒火转为冰冷的恨意,他静静等待着,无比耐心地等待着。   终于,佐拉等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十七层的警报。   警报一旦触发,十七楼的权限自动对所有高层开放。比起需要用电脑下达指令的其他高层,佐拉本身就是一台超级计算机,短短几秒内,他飞速建起防火墙,提前隔绝了其他人下达指令的可能,将所有的睡眠舱权限集中在自己一人手上。   十七层没有安装监控和通讯,但佐拉知道,触发警报的不是温德尔就是多尔西,又或者……是两人一起。但无论是谁,佐拉都对他的死亡乐见其成。   十七层冰冻着的超级英雄。他们就是自己最好的复仇工具。   佐拉露出一个狞笑,下达了指令。   “022号娜塔莎·罗曼诺夫唤醒成功。”   “036号斯蒂夫·罗杰斯唤醒成功。”   “047号克林特·巴顿唤醒成功。”   ……   “099号斯蒂夫·罗杰斯唤醒成功。”   舱门缓缓打开,一双双眼睛在雾气背后骤然睁开。   熟悉的身影一个接一个迈出睡眠舱,他们舒展身体,默契地向着高台的方向抬起头。   几秒后,克隆体们摆开作战姿势,他们异口同声,如同合唱:   “指令接收成功,杀死十七层入侵者。” 第109章   克隆体毫无疑问地拥有母体的记忆和战斗技巧。但或许是因为他们被制造的时间非常久远, 没有一个人认识温德尔·赛尔德,无不目光冰冷地看着台上的两人,眼中皆是敌意。   娜塔莎们向着平台的楼梯处围堵, 依照着特工的习惯, 她们决定率先斩断敌人的退路。娜塔莎克隆体的的数量并不多,约莫七八个,看到温德尔注意到她们,克隆体美艳的面容上闪过一丝遗憾, 故作叹息:“男孩,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们看起来不像是无可救药,要不你们投降吧,我们和平解决问题不好吗?”   彼得接过话题, 他没有穿蜘蛛侠制服,只是穿着印有九头蛇标记的简单T恤, 看到温德尔的目光落在自己胸口的骷髅上,他骄傲地一挺胸膛:“我很快就要转正啦,队长说过几天就让我加入他的九头蛇小队!”   罗杰斯克隆人含笑望了彼得一眼。   蛇队们并不像彼得那样理想主义,既然收到的组织命令是“杀死”,作为士兵,他们就会一丝不苟地执行每一个字:“娜塔莎, 隔绝楼梯, 彼得, 围守平台, 克林特,控制电梯。”   “斯蒂夫……进攻!”   约莫十几个罗杰斯围拢在平台下方, 他们抬头估计了一下高度, 下蹲蓄力, 轻盈地一跃而起,手臂攀住平台外侧的栏杆,肌肉用力,毫不费力地站到了平台上。   蛇队们站稳之后并没有忙着进攻,习惯性地观察战场和评估对手。他们的目光从温德尔手中的水果刀上滑过,又望向两手空空的赛尔德。几秒后,他们默契地开始行动,呈半包围的姿态朝着两人逼近。   看着整整十数个蛇队齐齐朝自己走来,温德尔下意识将赛尔德护在身后,缓慢地向后退去。   即便手上握着全场唯一的武器水果刀,温德尔却无比清楚双方战力的悬殊,更何况此刻并非他一人,身后的赛尔德并未受过「绝境奇迹α」的强化,这无疑让形势越发不利。   看到温德尔下意识挡在自己面前,赛尔德面无表情的脸上流露出浅浅的笑意,他半背着手,不慌不忙地顺着温德尔的节奏慢慢往后退,甚至带着几分悠闲的意味。他的目光并未停留在对面气势汹汹的一队罗杰斯克隆人身上,反而饶有兴致地盯着温德尔后颈上因为紧张而立起的汗毛。   几个呼吸间,两人已经被蛇队们围至角落。   衣架抵住了后腰,赛尔德被迫停下脚步。而温德尔所有注意力都在前方,并未留意到身后,他继续后退着,直到撞上赛尔德的胸膛,他才骤然发现,自己的左手边是那面镜子,身后是衣架和墙,前面和右边则都站着面色冷硬的罗杰斯——两人已经退无可退。   温德尔被迫止步,但蛇队们依旧没有停下步伐,他们神色如常地继续逼近。   透过他们肩膀的缝隙,温德尔看到远处的鹰眼们抱臂守在十七层唯一的电梯口。而平台之下,十数个睡眠舱上蹲着小蜘蛛,他们探头探脑地朝着这里张望,衣服上的九头蛇标志无比刺目。   如何才能抵御一百个超级英雄?   水果刀?洛基的捅肾小刀?   ——可温德尔只会最简单的捅和刺,估计用不了十个回合,蛇队就能轻而易举地抢走小刀。而一旦小刀落入精通武器的蛇队手里,温德尔两人必然难逃一劫。   【好姑娘】双|枪?   ——无限子弹的双|枪固然好,可半小时之前,为了操控冬兵,温德尔运用【无师自通】进行了武器迭代,而每一次迭代,卡牌都会强制使用者遗忘上一种精通的技能。也就是说,温德尔现在非但不能百发百中,甚至连双手同时控抢都是个问题。   难道只能指望【同态复仇】吗?   可就算温德尔不惮用同归于尽的方式进行突围,   这些拥有母体记忆的超级英雄克隆体也都是不畏死亡的斗士,光看数量,温德尔也没有太多胜算。   更何况【颠倒镜像】的任务要求是摧毁十七楼所有的“产品”,就算温德尔现在成功逃出去,他迟早也要与这一百个克隆体进行你死我活的对决。   眼见敌我两边的距离逐渐缩短,温德尔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他捏紧了手里的水果刀,控制不住地开始怀念神眷马甲的威力,如果……   “如果……”   背后突然响起赛尔德的声音,他在温德尔的耳边仿若无意地轻轻叹息:“如果,我们能控制他们自相残杀就好了。”   控制?自相残杀?   赛尔德的这句话像是一支洪亮的闹铃,将温德尔从焦躁与混乱中猛地叫醒,他终于反应过来,有一张强力的混乱卡牌一直被自己有意无意地封存忽视——【绯红女巫·梦醒时分】   温德尔犹记得卡牌说明上曾写到,使用该卡牌,卡牌指定对象(不限人数),若不存在血缘意义上的父母(含父母已故),他们会将卡牌拥有者视为自己的父母。   而据温德尔的了解,十七层的四种超英复刻品,美队、小蜘蛛、黑寡妇和鹰眼的亲生父母都已亡故,正好符合卡牌的使用要求。   光看这张卡牌其实用处不大,并非所有人都对自己的父母充满依恋,可恰好,温德尔还有【专治好大儿】的定制属性。该属性拥有两种模式,棍棒模式可以通过互动逐渐剥夺对手的能力,温情模式则可以操控和改变对手的意识,让对手成为自己的助手。   最妙的是,这个属性存在非常神奇的“限制”。温德尔在获得属性时,面板上曾出现主系统的友情提示:不建议同时标记一个以上的[好大儿],[好大儿]过多会因争宠引发彼此内战。   而现在,属性“限制”一旦和【梦醒时分】搭配使用,两者合一,威力顿时发生指数级增长,甚至可以称得上“恐怖”。在这样的情况下,别说一百个超级英雄,就算九头蛇克隆了一支超英军队,温德尔同样有信心进行反抗。   唯一的顾虑,是使用卡牌极有可能会被持有黑暗神书的绯红女巫关注。但情况紧急,眼见半包围的蛇队们距离两人不过几步之遥,温德尔别无选择。   “卡牌使用成功,扣除积分30000,剩余积分7600。”   主系统提示音响起的瞬间,蛇队们前进的步伐肉眼可见地一滞,但下一秒,他们又继续坚定地向前迈步,而正因为他们毫不犹豫地选择反抗和继续攻击,满足了“叛逆”的要求,主系统的提示音几乎是立刻再次响起:   “[好大儿·斯蒂夫罗杰斯]标记成功。”   与此同时,依旧坚持围堵楼梯的黑寡妇、蹲坐在睡眠舱上的小蜘蛛以及在电梯口防守的鹰眼俱是浑身一颤,头顶上纷纷出现了[好大儿]的标记字样。   随着头顶上出现的标记,这些克隆体望向温德尔的眼神开始逐渐变化,沾染上狂热和向往,亲近温德尔的本能驱使着他们向高台围拢。而距离温德尔最近的蛇队们一改刚才冷酷的神色,几乎是同时向温德尔的方向伸出手,毫不掩饰想要与他进行身体接触的欲望。   “温德尔……”赛尔德伸手将温德尔往自己的怀里拉了拉,恰好躲过蛇队们的触碰。这个举动无疑触怒了在场所有的“好大儿”,他们看着赛尔德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别担心。”温德尔没有回答,只是轻声安慰了一句。他向着蛇队们的方向迈了一步,顿时,所有克隆体的视线又重新落回温德尔的脸上。他们无限依恋地望着他,面上一派慕濡之色。   温德尔缓缓抬起手——十数个蛇队同时伸手,眼中流露出相同的渴望。   最终,温德尔的手轻轻落在他正对面的那个罗杰斯的掌心。   皮肤接触的温暖感觉令这个罗杰斯柔软了眉眼,湛蓝的眼里充盈着平和的喜悦。他动作轻柔地抬起温德尔的手,温顺地垂下脑袋,想将自己的面颊蹭进温德尔的掌心。   可惜他没能如愿。   一只手臂紧紧勒住了他的脖子,令他无法再继续向下俯身。而更多的手如铁钳般攥在他的手臂上,越来越重的力量压迫着手臂的血管,血脉不畅的手指逐渐失去了控制的力量,被人强行从温德尔的手背上缓缓剥离。   一个宽大的手掌重新托住了温德尔的手背,手掌主人的笑容还未在面上完全展开,一只手肘就带着凛冽的杀意对着他的心脏而去。尽管再不舍,他最终无奈地松手,手臂横于胸前,强行挡住这致命一击。手臂上传来的剧痛令他后退了半步,他恼火地眯起眼,反手拉住回撤的手肘,运用擒拿技巧将一个克隆体翻身摔在地上。   这个沉闷的声响如同一个开战信号。   原本僵持的克隆体们瞬间开始彼此攻击。   争夺、阻拦、攻击、反制。   更多纷乱的脚步声和斗殴声从高台之下传来,□□撞击和骨头碎裂的声音此起彼伏。睡眠舱被小蜘蛛举在头顶朝着远处战成一团的黑寡妇和鹰眼扔去,眼见击中目标,他兴奋地挥舞了一下拳头,迫不及待地朝着高台跑去。只是才走了两步,就又被另一个蜘蛛侠摁倒在地。   不过片刻,百台昂贵的睡眠舱在混战中全然粉碎,整个十七楼弥漫着鲜血和暴力的味道。   唯有高台上的角落如同唯一的净土,衣架牢固,镜子完整。所有克隆体都想要独占温德尔,但在决出最后的胜者之前,他们都默契地将战场拉离温德尔所在的角落。   温德尔紧张地注视着战况。   而赛尔德则抓住了这个好时机,趁着温德尔心思旁落,他兴致勃勃地将手指滑入温德尔的衣袖,肆意贴着温暖的皮肤感受脉搏的跳动。   直到一道熟悉的阴冷目光落在他的面颊上。   赛尔德若有所觉得抬起头。   或许是胶带黏性的问题,镜面右上角的报纸不知何时又再次垂落了一角,露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镜面。而此时,一双猩红的眼睛正透过镜面向外窥觑。   赛尔德不闪不避地和那双眼睛对上视线。   几秒后,他无声地打招呼:   “好久不见啊,女巫。” 第110章   镜子里的眼睛冷漠地瞥了赛尔德一眼, 环视完全场的混乱情况之后,最终将视线定格在黑暗魔法的来源——那个和多尔西有着相同面孔,却明显无害得多的男人身上。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绯红女巫闭眼感受了片刻, 再睁眼,她的眼里溢满了不敢置信的狂喜, 随之又转为势在必得。坚实的玻璃平面此刻如同水面般泛起涟漪,几根手指悄无声息地穿过镜面,黑色的指甲轻轻搭在镜子旁的木框上。   “不行, 旺达。”赛尔德摇摇头,无声地作出拒绝的口型。   趁着温德尔的注意力全然放在底下的混战上,赛尔德不动声色地挪到了镜子的前方, 当着绯红女巫的面, 从木框上一根一根掰下那被黑魔法侵蚀成黑色的手指。   旺达的眼神顿时充满了憎恨,赛尔德却面不改色, 他信手将旺达的手指丢回了镜子里, 动作漫不经心得如同把垃圾抛回垃圾桶。   “还不到时候。”   对旺达的不甘和怨恨视若无睹,赛尔德敷衍地冲着镜子里的女巫提了提嘴角, 勉强算作一个礼貌的微笑, 抬手将报纸贴了回去。   黑白报纸遮住镜面的同一时刻, 镜子再次恢复原本的光洁和平静,仿佛刚才水波般的抖动和另一侧的女巫都不过是一个无人在意的幻觉。   镜子前的交锋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赛尔德的闲心和兴致却被这个小插曲毁得一干二净。   他突然感到莫名的不耐烦和厌烦。   虽然被保护的感觉很好,但他没想到温德尔能被这些垃圾阻拦这么久。原本以为能看到温德尔操控神眷,赛尔德忍耐半天,却没根天使羽毛都没见到。最让他难以忍受的, 是温德尔望着那些克隆体的眼神——那些垃圾, 有什么值得心疼和愧疚的?!   加快进度吧。赛尔德背在身后的手指动了动。下一秒, 角落里数个断了气的克隆体扑腾着站了起来,重新加入战局。   满意地感受到全场迅速提升的死亡率,赛尔德这才悠闲地朝着温德尔的方向走去。   听到脚步声,温德尔转头看了他一眼。   短短几分钟,平台下站着的克隆体已经屈指可数,温德尔决定趁此机会突围。他一手抄着水果刀,另一只手牵着赛尔德,示意他跟上自己:“我们去电梯那里!”   两人穿过一地狼藉。   和所有惨烈的战场一样,地上的血迹黏腻得让人脚底打滑,扑鼻而来的腥味让人毛骨悚然。尸首凌乱地堆砌在睡眠舱的碎片之间,扭曲的姿势和空洞的眼神令人头皮发麻。   “温、温……”一个蜘蛛侠克隆体仰躺在地上,嘴角止不住地溢出鲜血。   看到温德尔从自己的身边路过,他费力地伸手,流着血的手指搭上了温德尔的裤脚,浑浊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温德尔。他努力地仰起脖子,将嘴里的鲜血咽下,喉咙口却又涌出更多的鲜血。   他望着温德尔,似乎想说些什么,破碎的气管一直响动着模糊的声音。   温德尔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尽管知道这不是真的彼得,但看到这张鲜血淋漓的脸,温德尔还是忍不住俯下身去,想要听听这个克隆体垂死前的遗言。   看到温德尔弯下腰,克隆体死气沉沉的眼睛如同回光返照般被瞬间点亮,他挤出了一个笑容,咳嗽一声吐出嘴里的内脏碎片,缓缓开口……   “哧——”   这是刀尖刺穿皮肉的声音。   温德尔错愕地看着面前的这一幕,弯了一半的身体僵在了空中。   视网膜诚实地将捕捉到的信息反馈给大脑,但高级神经中枢却像是卡顿的齿轮,无论如何也不肯对所见做出解读。   一把刀。   一把水果刀插在克隆   体的喉咙里。刀刃在他的脖颈上破开了一个口子,红色的肉如同花瓣般朝两边分开,露出白色的骨和粉色的喉管。   落刀的速度非常快,刺穿的方位也相当精准,以至于克隆体只是如过电般一颤,落了光的眼睛瞬间覆上灰蒙蒙的阴翳。搭在温德尔裤脚上的手指垂落在地,再无声息。   赛尔德慢条斯理地拔出刀。轻轻抖了一下手腕,熟练地甩掉刀尖上的鲜血。   他伸手制住温德尔扑向克隆体的动作,强硬地挽着他的手臂,逼迫温德尔跟着自己的步伐继续向前。   踩过一地的尸体,他们终于站到了电梯前。   赛尔德用刀尖戳弄按钮,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顿时开始跳动。   看到赛尔德站在电梯前镇定自若地背手等候,温德尔觉得心脏发紧,他瞪着赛尔德,眼里闪过挣扎和混乱,仿佛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克隆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嗯?”   听到温德尔的疑问,赛尔德有些疑惑地侧过脸。   他衣冠楚楚,神态自若,冷静得甚至有些冷酷。   “你本来就打算把他们全部杀死,不是吗?”赛尔德将手里的刀往前一递,示意温德尔接过。   他的眼神十分平静,语气甚至带着好心的劝诫之意:“我不喜欢你犹豫,温德尔,对我一人心软就够了。我们才是亲密的人,乱七八糟的羁绊太多,会让我很不开心。”   温德尔突然意识到一种非常古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像是巨浪里一尾闪烁着鳞光的游鱼,瞬间就消失了踪影。容不得温德尔细思话中深意,一个浑身鲜血的身影踉跄着扑上台阶,出现在两人面前。   是一个罗杰斯的克隆体。   克隆体肉眼可见的身受重伤,甚至无法自主站立,只能半跪在地上。他努力撑起身体,气息虚弱地攀住栏杆,蓝色的眼睛充满祈求:“只、只剩我了……请带我走!”   温德尔的手被一个温热的掌心握住。他猛地回过神,发现赛尔德正专注地望着自己。   赛尔德将刀柄递到温德尔的手边,意思不言而喻。他浅蓝混杂深黄的眼眸一扫刚才的胆怯,甚至有些咄咄逼人地注视着温德尔。   看着面前这张与自己别无二致的面孔,一个奇异的念头突然浮现在温德尔的脑海里:   他不是我。   赛尔德的耐心随着温德尔的沉默逐渐耗尽。他皱了皱眉,将水果刀姿态熟稔地往上一抛。   小刀在空中翻转,赛尔德看也不看一眼,准确无误地握住了刀柄。他半是抱怨半是无奈地朝着温德尔展颜一笑:   “算了,还是我来吧,别弄脏你的手。”   罗杰斯克隆体并非没有察觉到杀意,赛尔德说完第一句话时,他就摆出了格挡的姿势。但奈何赛尔德的动作实在快得惊人,他干脆利落地挑开克隆体防御的手臂,反手将刀锋插进心脏。   血源源不断地从克隆体胸膛中间的刀口涌流,心脏的跳动带着刀体微微震动。赛尔德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动手杀人,他有些怀念这种猎物死亡前的细微颤抖。   于是他将水果刀往肉|体更深处按去,不断地向前推。心脏处的尖刀带动着克隆体一路退后,直到撞上栏杆,刀尖又刺穿过他的后背,血淋淋地探出来。   “别伤心,你的母体很快也会去陪你。”赛尔德用只有他和克隆体才能听到声音小声道。他含笑看着克隆体绝望的面孔,伸手在刀柄处轻轻推了一把。克隆体的上半身被这股力量带动着向后倒去,随之翻出栏杆。   几秒后,重物落地声和电梯提示音同时响起。   “走吧。”   赛尔德率先进入电梯,施施然地按着按钮耐心等待。   温德尔站在电梯门外,他偏过头环视整个十   七层——整层楼现在又恢复了最初的死寂,原本沉睡在仪器里的克隆体们如今陷入了永久的长眠。   温德尔重新转过头,深深望了赛尔德一眼。   几秒后,他走进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拢。   赛尔德抬手摁下“三楼”,看到反光的电梯门上温德尔冷淡的表情,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忘了收敛本性,他思索片刻,摆出一副愧疚胆怯的模样,轻声细语地道歉:“温德尔,对不起,我刚才太冲动了。”   温德尔盯着电梯门上赛尔德模糊的笑脸,淡淡反问:“冲动?可你拿刀的手一直很稳。说起来,我都不知道自己竟然会这么一手绝妙的近战刀法。”   “我只是、只是……”赛尔德斟酌了下,似乎在挑选合适的用词,他顿了顿,随即自如地转变成委屈的口吻:“我只是太着急了。”   “那些超英克隆体,他们比我强壮、比我能打,而我只会最基础的刀术,我怕你带走他们就会不要我了。我想证明给你看,我也可以保护你。”   赛德尔的声音很轻,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急促,如同强忍啜泣,听上去十分可怜。他眨巴着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身边人的脸颊,满怀期待地等待温德尔接下来的安慰。   但这次并没有如愿。   温德尔一直盯着电梯门,别说安慰,甚至没有给赛尔德一个眼神。   他没有直言接受赛尔德的解释,也没有继续逼问,只是无动于衷地目视前方,看不出喜怒。   电梯里陷入一种胶着的沉默。   好在九头蛇基地的电梯速度很快,几个呼吸间,已经到达三楼。   就在电梯门即将打开的前一刻,赛尔德盯着温德尔的侧脸,冷不丁出声:   “你要抛弃我了吗?”   他说这句话的语气没有委屈也没有哀求,反而平静得近乎刻薄。   这次,温德尔终于有了反应。他转过身,直视着赛尔德的眼睛,缓缓开口……   “噩梦!多尔西!谢天谢地,你总算来了!佐拉他疯了!”   一个响亮得几近嚎叫的男声盖住了温德尔的声音。   大开的电梯门外站着泽莫,他衣衫凌乱,气急败坏的脸上还带着几道渗血的创口,全无分别前的冷静傲气的模样。   看到电梯里多尔西的面孔,泽莫双眼一亮,如同见到了救世主,几乎是喜极而泣地扑进电梯。他随手推开挡在两人之间的人影,迫不及待地向多尔西汇报情况:   “多尔西!队长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居然在这个时候回来,我们得……”   “滚!”   “什么?”   泽莫被多尔西充满戾气的暴喝吓得一哆嗦。   杀意冲淡喜悦,恢复冷静的头脑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泽莫一顿,转头顺着多尔西的目光望去——   被他随手推到一旁的人正扶着电梯墙壁重新站稳,那个人抬起头,黑发下赫然是一张和多尔西一模一样却格外惨白的面孔。   “泽莫,你刚才叫他什么?” 第111章   扫了一眼多尔西黑如锅底的脸色, 泽莫顿时意识到自己闯了祸。他的腿不自觉地向后缩去,但一想到三楼那混战成一团的美队蛇队冬兵,还有佐拉那个疯子在各个角落里布置的杀器, 他顿时又止住了脚步。   泽莫看了一眼温德尔,咬了咬牙,还是选择走进电梯间。   泽莫夹在温德尔和多尔西之间,先是试探性地对多尔西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随即被他阴沉的视线吓得浑身一颤, 下一秒,泽莫当机立断转过身,选择糊弄看上去更好应付的温德尔。   “托你的福, 赛尔德, 今天糟糕得像个噩梦。”   泽莫轻咳一声,脸上刻意地摆出往常的傲慢神色,但僵硬的面部肌肉却依旧难掩紧张。他不管不顾地继续,卖力给多尔西开脱:“你见到你的克隆人了?我们给他取名叫多尔西, 不过这个名字不重要,因为不久之后, 他就会是温德尔了。”   泽莫的借口无疑十分拙劣, 甚至有种侮辱智商的敷衍。温德尔还没发话, 多尔西就暴躁地皱起眉, 顾忌于一旁的温德尔, 他逼迫自己忽视脑海里的血腥念头,深吸一口气, 粗暴地重新摁开电梯门, 在泽莫诧异的眼神里抬手劈在他的后颈上, 又行云流水地一脚将他踢出了电梯间。   昏迷的泽莫如同一条死鱼, 重重倒在电梯前。   电梯门停顿了几秒,再次缓缓合拢,狭小的空间里又只剩下了温德尔和多尔西。   多尔西回身望去,看到温德尔的半张面孔隐匿在黑暗中,头顶的灯光将他的睫毛拉出长而深的暗影,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多尔西有些焦躁起来,他下意识喊着温德尔的名字想要上前解释。可一下秒,他的神色陡然僵硬——身体不知何时不再听从大脑的使唤,双脚如同植物的根茎,牢牢扎在原地。别说前进,甚至连抬一根手指都万分费力。   而就在此刻,温德尔终于有了动作。   他瞥了一眼多尔西难看的脸色,知道是【神奇女侠·真相大白】发挥了作用。卡牌作用期间,多尔西受到禁锢无法移动且必须对所有的问题有问必答。   温德尔重新站到多尔西面前。   他微微仰起头,他看着多尔西的眼神非常冷冽,如同一把冰冷的匕首。可他的脸在电梯顶光的映衬下却显出一种触目惊心的透白,如同一盏易碎的薄瓷。   锋利尖锐与不堪一击在他身上交融,这种矛盾的气质让多尔西无法移开自己视线,他痴迷地凝视着温德尔,几乎忘了自己的处境。   “你可以开始解释了。”   多尔西静了片刻,他的视线焦点凝聚在温德尔的眼眸深处。片刻后,他慢慢地绽开一个笑,温柔乃至深情地说道:“温德尔,我从未骗过你……”   只是话一出口,他悠闲的神情顿时转为夹杂痛楚的惊怒。   如同被看不见的绳索绑缚,多尔西的身上出现一圈圈紧勒的痕迹,他咬牙抵御,额头沁出一层冷汗,却仍能感受那越来越紧的束缚。最后,他不甘不愿地补充道:“起码在十七楼,我说的都是真话。”   话音刚落,绑缚的痕迹顿时消失。   多尔西这次说了实话。   温德尔的眼神刺刀般扎向多尔西,他上前一步,冷静地逼问:“可你明明不是我的克隆体。”   “温德尔,我可没有承认过我是你的克隆体。”   只一个来回,多尔西就搞明白了身上神秘力量的运作原理,他放松下来,恢复了最初淡然自若的神情。他凝视着温德尔眼睛,突然轻笑了一声,语气轻快地重复了两人相见时的第一句话:“我说的可是——赛尔德先生,你好。我是赛尔德。”   温德尔好像平白挨了很重的一拳。   他这次听懂了多尔西的言下之意,但他恨   不得自己从未听懂。   “你、你是一个赛尔德?”沙哑的声音从他的唇齿之间像干涩的沙粒般挤出,温德尔望着多尔西的目光说不清是恐惧和厌恶更多,还是惊讶与希冀更多:“你到底是谁?”   “你过来。”多尔西微笑着示意温德尔靠近。   温德尔和他对峙了几秒,谨慎地向前走了几步。他停驻在多尔西的面前,等待他开口。   “再近些。”多尔西声音温柔,眼神亦是无比柔软:“再近一些。”   等到多尔西最终满意时,温德尔的半个身体已经靠在了多尔西的胸膛上,两人的距离近得无法用“亲密”形容,就连睫毛都像要碰到对方的眼睫。   “我是……”多尔西恶趣味地将答案在齿间咀嚼,欣赏着近在咫尺的焦急面孔,直到感受到温德尔的身体在抵触地离去,他这才停止逗弄。   温热的气流拂过温德尔的睫毛,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答案。   他说:“我是你的同胞哥哥。”   ……   身体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已经连续后退数步,直到再次贴上电梯冰冷的墙壁,温德尔才被迫止步。太阳穴隐隐地跳动着,温德尔能听见自己血管里血液汩汩冲涨的声响,多尔西的那句轻语如同低沉的轰鸣,在他的脑海里不断回响。   他对多尔西怒目而视:“这不可能……不可能!爸爸妈妈从未提及我有同胞兄弟,你在撒谎!”   尽管温德尔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但任谁瞧上一眼,都能看出他对多尔西的话已经深信不疑。   而多尔西什么话也没有说,他就静静地看着温德尔,眼里闪动着令人难以读懂的复杂神色。   “你不是赛尔德,你是噩梦!”温德尔从没想到自己能发出这样刺耳的声音,他摇着头,猛地扑上前,恶狠狠地拎住多尔西的领子:“那个眼镜是你的,对不对?噩梦降临于七年前!大都会的那个墨镜青年……”   “我是。”多尔西毫不犹豫地承认,他非但没有隐藏的意思,甚至将更多温德尔不愿提及的话题赤|裸裸地摆在明面上:“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袖扣,胸针……在我这儿放了整整七年呢,弟、弟。”   温德尔痛苦地闭上眼睛。   “或许你还想知道点别的,嗯?”多尔西重新微笑起来,只是这次的笑容带上了恶意的嘲弄。   “大都会的绑架案是我策划的——哦,这个你应该知道了。”多尔西叹了口气,语气竟然颇为遗憾:“你的反应实在太慢,弟弟……是因为最后超人没死成吗?你居然还有闲心飞去纽约玩儿。”   “好在纽约也有我的老朋友。”   有了开头,多尔西的坦白越发流畅:“「绝境病毒」、玛雅·汉森还有蜘蛛侠的真实身份,都是我给奥斯本的。只可惜他不争气,也实在不守规矩,胆敢染指……”多尔西的声音轻了下去,眼神陡然变得无比阴冷:“奥斯本想得太简单了,死亡无法让他摆脱这一切,死亡只是个开始。”   “所以九头蛇制造克隆体也同你脱不了干系?”温德尔的声音难掩疲惫,他重新站稳身体,松开了多尔西的衣领:“「蜂后」试剂是你给他们的?”   “「蜂后」……试剂?”多尔西笑了起来,望着温德尔的眼神充满了怜爱:“「蜂后」不是试剂。”   “那它是什么?”   多尔西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温德尔,暗示道:“我已经能感受到身体了……看来只要说足够数量的真话,就能自动解除禁锢,对不对?”   “最后的机会,真可惜你选错了问题。”   “「蜂后」是一面镜子。”多尔西淡淡道:“你已经见过它了。”   熟悉的力量再次充盈,身体的控制权已然恢复。多尔西上前一步,伸手揽住温德尔的肩膀   ,强迫他再次伏进自己的怀里。   既然已经坦白身份,多尔西比在十七楼时放肆地多。他饥|渴地埋进温德尔的颈侧,面颊肆无忌惮地磨蹭着光滑的皮肤,就连手指都难耐地抚弄温德尔的后颈,掐出一个个暗红的淤痕。   温德尔吃痛的声音令多尔西略微放松了掣肘。多尔西有些愧疚地看着瓷白肌肤上的显眼痕迹,但不过片刻,他又再次将温德尔揉进怀里,警告道:“我的心情不太好,你乖一点。”   这个拥抱已然可见两人武力的悬殊,温德尔无处可逃。听着耳畔的喘息,温德尔沉默地将卡牌推进卡槽,揽上多尔西的脖颈。   多尔西欣喜地抬头,笑容却随之一僵。   他低下头,看到一柄匕首插在自己左肾的位置。   温德尔退了一步,离开多尔西的怀抱。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看多尔西一眼,只是面无表情地将匕首重新拔出。   可没有任何鲜血从伤口处涌出。   被割破的布料随着匕首的抽动而微微轻颤,隐约露出其下缓慢愈合的苍白皮肉。   多尔西复又微笑起来,他声音很轻,听不出喜怒:“这样可还不够。”   温德尔没有回答,眼见多尔西的身体开始缓慢的颤动,温德尔意识到是【洛基·捅肾小刀】的禁锢效果开始逐渐失效。他毫不犹豫地将手里的匕首往前一递,这次小刀捅进了多尔西的右肾。   多尔西浑身一颤,身体再次僵硬。   温德尔伸手摁开电梯门,面无表情地将人推了出去。   多尔西被地上的泽莫绊了脚,重重摔倒在地。插在肾脏上的匕首被撞击力推向身体更深处,他忍不住闷哼一声。更让他感到无比暴躁的是,他砸在地上的力道过大,惯性让他最终滚到泽莫身边。   电梯门在他身后毫不客气地重新合拢。   多尔西看着和自己面对面的泽莫,再也维持不住淡定的神色。 第112章   在温德尔重新赶往十七层的时候, 九头蛇的基地内外正在对峙。   海王亚瑟手持金色的三叉戟,站在自己坐骑卡拉森的背上, 他的身后一支小型海洋骑兵团, 骑兵团的人数并不多,他们各自骑在鲨鱼、海马等水生动物的背上,等候着海王的指令。   但海王也在等待。   他在等待他的弟弟奥姆, 等他巡视完纽约湾。   自从他们和解之后,奥姆算得上是亚特兰蒂斯的半个辅王。比起处理复杂的王国内务, 又或者去其他四个国家进行外交访谈,亚瑟更喜欢在海岸边的小酒馆里喝酒。所以这些事务自然而然落到了奥姆身上,而事实证明,他的弟弟也确实可以将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   与所有人想象中的提防与敌对不同,亚瑟非常信任奥姆。   尽管他同母异父的弟弟狷狂倨傲,甚至从未真正喊他一句“哥哥”,但不可否认, 奥姆赏罚分明、意志坚定,最重要的是,他深深爱着他们的王国。   但或许是憎恨“夺位”的流言, 每次议论政务, 奥姆总会要求亚瑟到场,无论亚瑟是否真的在听, 奥姆要求他必须像个靠谱的王端坐在王座上。通常而言, 亚瑟会趁奥姆专心议政时,背着弟弟偷偷拿出通讯仪和巴里他们聊会天。   可那天亚瑟的运气实在不好。他刚挨上王座的边, 甚至奥姆都还没转过身去, 藏在兜里的通讯仪就响起了刺耳的提示铃。   而且还是百年难得一见的, 来自蝙蝠侠的呼叫铃。   或许是亚瑟之前中途开溜的不良记录过多, 奥姆把这个通讯当成了亚瑟的又一个借口。听完亚瑟的解释,他面无表情地取出铠甲,俨然一副同行的作派。实际上,他的原话是:“早点解决,回来继续开会。”   ……   奥姆骑着一只海马重新出现在亚瑟面前。他的脸色并不好看。   因为纽约港的水深问题,他并不能骑自己心爱的坐骑苍龙,这让他的心情有些糟糕。更重要的是,经过刚才的观察,九头蛇基地的规模大大超乎了他的意料。九头蛇基地霸道地占据了几乎全部的纽约湾海域,而大海真正的子民们却只能缩在角落中苟延残喘。   “情况如何?”亚瑟迎了上去。   奥姆面若寒霜,他右手拿着银色的三叉戟,朝后一划,下垂的杖尖指向拥有窗户的基地外墙:“那层应该是他们的进出口,可以考虑从那里突破。”   奥姆对人类的东西向来不屑一顾,这导致他只能依靠战斗经验对基地有个基础判断,更多精细的活计还需要专业的骑兵团来完成。   亚瑟朝身后的骑兵团微一点头,几个骑兵立刻驱使着坐骑向下潜去,他们向着九头蛇基地的三层坐标靠拢,打算从奥姆王所指的方位寻找一个合适的进攻点。   他们还没下潜多久,就看到前方一个黑色的圆柱物体向他们缓缓漂来。   这个物体长得有点像人类制造的塑料瓶——那是海洋里最常见的垃圾之一,只是它的体积更大一些,看上去也有些分量,始终稳稳当当地悬在一个固定深度,顺着洋流向他们的方位缓缓靠近。   骑兵们没有把这个“塑料瓶”放在眼里,他们训练有素地顺着原定路线继续前进。随着队伍的前进,“塑料瓶”自然而然地移动到了他们的中间。   队伍中间的一位年轻卫兵是第一次和人类的玩意打交道,他有些好奇地瞅了一眼流到身边的“塑料瓶”,惊讶地发现瓶子不起眼的尾端突兀地亮起了红光。   在他的注视里,红光闪烁地越发急促,光线也越来越刺眼,直到另一个骑兵被这光线吸引,朝“塑料瓶”看去——   “躲避!躲避!!”   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强烈的冲击波掀翻整个   骑兵团,又吞没周围无数游动的海鱼。奥姆和亚瑟顶着冲击奋力下潜,但迎接他们的只有血红的水波,以及几角残肢碎片。   三层的玻璃窗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显示屏,猩红的文字跳动着,如同一个得意洋洋的嘲笑:   滚远点,亚特兰蒂斯人。   奥姆抬起头,恨意在他的眼中闪烁。他盯着玻璃窗上的文字,猛地甩开亚瑟的臂膀,对着九头蛇基地,举起了手里的银色三叉戟。   海域陡然一静。   下一秒,整个纽约湾海底发生剧烈的震动。   如同龙卷风坠入海底,白色的海浪卷成尖锐的水柱,朝着三叉戟所指的方向刺去。激烈的漩涡嗡鸣着,在剧烈而迅猛的攻击下,九头蛇基地的金属外壳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而出现文字的玻璃窗最为不堪一击,几乎是瞬间就在冲击中碎裂成了蛛网。   汹涌的海水击穿玻璃,向着基地内部涌去。   佐拉透过监视器看到愤怒的亚特兰蒂斯人,他操控着显示屏,满不在乎地冷笑一声。   他现在已经不是活人,是存在于机器里的意识体,只要九头蛇不灭,他就能转移到任何一台基地电脑中。他派系的所有特工早就坐进了潜水艇,现在还在基地里活动的,都是佐拉眼里随手可弃的垃圾。   佐拉删除电脑记录,又关闭了基地的进水警报,愉悦道:“多好的刀啊。”   ……   海水渗入的速度快得难以想象,不过短短几分钟,最先进水的三层已经被淹没了三分之一。   “巴基,到我身边来!”   蛇队罗杰斯气喘吁吁地从水中站起,受伤的小腿受到冰冷海水的刺激,向大脑传输着抗议信号。但他不管不顾地淌水向前走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不远处的冬兵,呼喊道:“基地要沉没了,我带你走!”   巴恩斯手持一把锋利的战术刀,刀上还沾着罗杰斯的血。他的身后站着真正的美队斯蒂夫,他已经恢复了原来强壮的体型,正从打破的玻璃柜里往外取氧气罐和呼吸面罩。   “别叫我巴基。”巴恩斯冷冰冰地回应:“把盾牌还给斯蒂夫,你不配用。”   “这是我的盾牌!”蛇队的面色顿时扭曲起来,他攥紧了盾牌的背带,一字一句道:“你是我的巴基!”   “如果你真的把他视作朋友、兄弟,你就不该让九头蛇那样对他!”已经戴好面罩背上氧气瓶的美队伸手拉住了巴恩斯,将手里的面罩和氧气瓶递给他。   水在三人争执的时候已然涨至胸口,如同在一块巨石压在胸膛上,所有人的呼吸都肉眼可见地急促。   三人所在的位置并不妙。   他们不仅距离潜水艇有着相当长的距离,整个房间里,就连应急的装置也唯有柜子里那三个氧气罐和呼吸面罩。   “我们本来就是组织的卧底!”蛇队用更大的声音反驳了美队,他死死地盯住巴基那双绿色的眼睛,神情执拗:“二战前,我们就加入了九头蛇,我们并肩完成那么多的任务……”他咬着牙,声音被过多的痛心浸得嘶哑:“巴基,你都不记得了吗?七十年前发生在火车上的一切,你也不记得了吗?”   巴恩斯正在固定自己的氧气罐,闻言,他抬起头,面色复杂:“七十年前,我和斯蒂夫的确在火车上执行了一个任务。”   那天对斯蒂夫和巴恩斯来说都是无比惨烈的一天。   艰难的打斗、损毁的车厢、极速奔驰的火车。   突然的袭击,掉落的扶手,错过的手掌以及……   坠落的身影。   “七十年前,佐拉就在火车之上。”美队的声音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颤抖,他抬起眼,直视对面那双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蓝色眼睛,一字一句道:“就是他下达   的攻击命令。”   蛇队浑身一颤,居然倒退了一步。海水已经淹到他的肩膀,他却无动于衷,只是盯着巴基的眼睛,语无伦次地解释:“不……佐拉是我们的队友,我们是一起出任务的,他是在车上帮助我们……”   “那个时候,佐拉还活着,他的身高只有一米。”美队轻声提醒。   ——谁会在出战斗任务时,带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侏儒?   蛇队抬起头,他嘴唇颤抖着,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他脸上交杂着混乱和挣扎,似乎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   “出去再说。”美队看了蛇队几秒,突然把手里最后一套呼吸装备扔了过去。巴恩斯看了他一眼,也没有阻止。   蛇队沉默地背好氧气罐,戴上面罩。   水压越来越大,基地的外壳在海浪和水柱持续不断的冲击下开始逐渐变形,钢钉从孔洞中脱离,铁皮之间露出了更多缝隙。   “咔啦!”   不详的声响从三人右侧墙壁处传来。趁着这个机会,一直默默跟随的蛇队突然发难,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时,他将手里的盾牌猛地向前一掷。   盾牌目标明确地冲着美队而去,站在美队旁边的巴基下意识抬手去挡。金属与机械手臂相撞,被迫转变方向。锋利的边缘先是磕在墙壁上,随即再次反弹,势不可挡地冲着巴基而去。   巴基下意识弯腰躲避盾牌。   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响起,海水里随即传来咕噜咕噜的气泡声响——他背后的氧气罐破了。   还未等三人作何反应,巴基身侧的墙壁在一声响亮的扭曲声里突然向外炸开。迅猛的水流加速涌入的同时,内外的压差撕扯着站在洞口的巴基,将猝不及防的他吸出了基地。   “巴基!”   “巴基!”   眼见七十年前巴基摔落的噩梦即将再次上演,美队和蛇队俱是心神一震,目眦欲裂。他们几乎是同时扑向那个洞口,向着巴基伸出手。   巴基的反应速度其实并不慢,在那样突然的情况下,他仍然攀住了基地的金属外墙。他的身体随着漩涡在海里如旗帜般上下抖动,看到伸来的两只手,他毫不犹豫地将手递到美队的掌心。   可想要从漩涡中抽身并没有那么容易。如同拔河,美队的力量和漩涡的吸力勉强持平,只能保证巴基不被卷走,却也无法将他拉进室内。   更糟糕的是,因为氧气罐的破损,巴基已经开始缺氧。他的面罩上糊满了白色的水雾,握着美队的手指逐渐开始乏力,从他的掌心里一点一点的滑落。   就在美队心生绝望之际,一个身影从他的旁边窜过,顺着洞口滑了出去。   蛇队冷着一张脸,动作却极其迅速。他毫不犹豫地将氧气罐从自己背上扯下,果断地将管道与巴基呼吸面罩的接口相连。   做完这一切,他抬头看了一眼美队。   或许因为他们都是斯蒂夫·罗杰斯,视线相撞的瞬间,美队顿悟了他的选择。   美队的嘴唇动了动,可他最后什么都没有说,他望着蛇队那双蓝色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如同许下一个誓死捍卫的承诺。   蛇队于是转过了脸,望向身旁的巴基。   呼吸面罩的水雾阻隔了他的视线,那些雾气白得一如七十年前悬崖下的积雪,吞噬了巴基的面容,令他无法看见。但这一次,他可以改变结局。   一旁的金属墙在海浪的震动中发生恐怖的形变,咯吱咯吱的刺耳噪音如同一道道催命铃。   没有时间了。   蛇队最后深深望了一眼巴基,松开攀着金属外墙的手指,双腿一蹬,毅然将身体挡在了巴基身后。   有了缓冲,漩涡的吸力顿时变小。   美队抓住这个机会将巴基扯回了室内,而蛇队则被漩涡裹挟着沉向黑暗的深处。   意识消散的前一秒,他笑了起来。   巴基,要活下去啊。 第113章   蛇队随着漩涡向墨色海底坠落的时候, 电梯里的温德尔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主系统的提示音:   【100号斯蒂夫·罗杰斯克隆体已摧毁】   【十七楼剩余产品数量:0/100】   【颠倒镜像任务(2/2)任务一已完成】   温德尔还来不及思考那“100号”克隆体怎么会现在才被摧毁,整个电梯突然发生剧烈的晃动。   电梯的外层响起了“吱嘎吱嘎”的不详声响,仿佛有人正拿着锯条在不断切割电梯绳。一波接一波的震动中, 温德尔好不容易才扶着电梯墙壁站稳, 头顶的灯光随即忽明忽暗,挣扎几秒之后, 终于“砰”得一声爆裂熄灭。   电梯瞬间陷入了一片黑暗,唯有显示屏上的楼层数字依旧顽强地闪烁, 缓慢却坚定地向着“17”靠近。   “那是什么?”   冰凉的液体从天花板的缝隙里滴落在温德尔的脸上, 他心里一沉。   随着电梯不断向下, 借着显示屏昏暗的灯光, 温德尔看到电梯门开始发生形变。如同有人在门的另一侧不断推搡敲打, 电梯门缓缓向内凹陷出一个个坑状的弧度。而彼此错开的门板间, 几道拇指大小的水柱朝内喷射。   “亲亲,这个基地要塌了。”995的声音里夹杂着隐隐的恐惧:“十七楼是整个基地的最底层,水压太大, 已经刺穿了墙壁,现在整个十七楼都被淹了。”   似乎是要证明995的话, 随着显示屏的数字向十七靠近, 电梯门板缝隙的水柱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大,腥咸的海水味道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 温德尔感觉到冰冷的海水已经没至自己的膝盖。   “亲亲,出电梯后左手边墙上有个内嵌式消防柜,里面有一罐普通瓶装压缩空气。”   “十七层所在位置太深。在这个深度, 这一罐氧气只够亲亲使用十分钟左右, 而从这里上浮至海面至少需要五分钟。击碎镜子后, 亲亲需要立刻从墙壁的裂洞出去, 千万不要犹豫。”   995话音刚落,温德尔头顶就响起了电梯抵达指定楼层的提示音。   显示屏上的数字一晃,停在了鲜红的“十七”。   温德尔深吸一口气,站到了电梯门边。   冰冷的空气顺着气管存入肺泡,地面上无处不在的免费气体在此刻变得弥足可贵。   电梯门卡顿了片刻,如同失守的最后一道防线,终于被汹涌的海水冲开。正如995所说,十七层已然被全部淹没,海水扑打在温德尔的身上,飞速带走他的体温。   温德尔打了一个寒战,咬牙顶着海水的冲击游出了电梯,按照995的指示找到了消防柜里的氧气瓶。   这瓶氧气实在袖珍得可怜,瓶子只比温德尔的手掌稍微大些,上面用显眼的字体标注了“0.5升”“紧急”等字样,氧气瓶太轻太小,甚至不需要温德尔特意将其固定在背上。但眼下,它却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温德尔戴上呼吸面罩,打开氧气瓶的闸口。   肺部因为缺氧的钝痛顿时为之一缓。   他转过身,可面前的场景却让他心里一惊。   十七层的顶光在海水的浸泡下早已熄灭,唯有墙壁上的应急灯闪烁着绿油油的昏暗光线,整个楼层的视野可见度不超过三米。   更糟糕的是,应急灯照亮的有限范围内,还飘荡着不少睡眠舱的碎片和克隆体的尸首。   碎片边缘尖锐,如同蓄谋已久的暗器,对着楼层里唯一的活人跃跃欲试。而那些有着惨白面容和阴翳眼眸的尸首则给人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他们悄无声息地擦过温德尔的身体,在荧绿的灯光下疏忽一闪,又随着水波的起伏遁入更深处的黑暗。   整个楼层如同鬼蜮般阴暗诡   谲,而镜子远在电梯对面的平台上。   也就是说,温德尔必须穿过整层楼,才能找到它。   时间容不得温德尔犹豫,他拨开眼前的仪器碎片,又推开一具软绵绵的尸首,向着记忆里的方向潜去。整个楼层的尸体实在太多,如同林立的水草,纠结缠绵地挡住温德尔的去路,更别提那冷不丁触碰到身体的冰冷肢体,更是让人神经紧张、毛骨悚然。   “左下方!”995出声提示温德尔:“亲亲,快点,氧气还剩七分钟。”   温德尔毫不犹豫地向着左下方潜去。   那里果然静静立着一面眼熟的镜子。   木质框架的镜子整体分量并不重,可竟然奇异地牢牢立在地上,丝毫不被暗流撼动。若说有什么变化,那就是原本贴在镜面上的报纸被海水浸湿后开始变软,一侧的胶带也被海浪冲没了粘性。报纸如同被风吹拂的窗帘,一会儿贴在镜面上,一会儿又随波飞舞,露出其下光亮的镜面。   镜子就在下方约莫三米的位置,更难得的是,温德尔与镜子之间没有任何障碍物。没有碎片,没有尸首,温德尔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海水是如何缓缓掀起镜面报纸的一角,如同揭开神秘的面纱。   镜面反射着应急灯的光芒,原本幽暗甚至有些恐怖的绿色光线被镜面反射后,竟然变得异常明亮温暖。仅仅是看一眼,就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起阳光下的草地。如同刚从花海中醒来,身上突然泛起暖洋洋的困倦,每一处角落都充斥着让人万分享受的舒适感。   在冰冷黑暗又充满危险的深海里,那种如阳光般的温暖光线显得格外有诱惑力,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好想照镜子啊。   一个奇异的念头突然出现,说不清是温德尔自己的想法还是被灌入的执念。   好想将自己的身影映在那面镜子里。   只要再往下潜一点,只要一点点,就能出现在镜子里了。   ……   “亲亲,氧气不够了!快走,不然你会死在海里的!”995的声音突然想起,他颤抖着催促道:“裂洞在你右手边十米处,过去至少要半分钟!快走!”   生死攸关的话题惊醒了温德尔,他下意识朝着裂洞的方向望去。   视线从镜面挪开的一瞬,冰冷的、被海水包裹的真实感觉重新占据了全身的每一根神经,大脑刺痛着惊醒,猛地回忆起多尔西之前对镜子古怪的遮掩举动。   镜子有问题。   不能靠近!   意识到这点,温德尔当机立断将【好姑娘】插进卡槽。双枪在手,温德尔凭着记忆打开保险,艰难地对准镜子开始射击。   第一枪,子弹被水流冲歪,压根没碰到镜子的边。   第五枪,子弹擦着镜框飞过,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划痕。   第八枪,子弹穿过飘荡的报纸,击碎了镜子的一角。   ……   感谢【好姑娘】卡牌自带的无限子弹,尽管海底环境恶劣、温德尔遗忘了瞄准技巧,但乱拳打死老师傅,在无限连发的状态下,总是有零零散散的子弹击中镜面。   【“蜂后”已被摧毁】   【颠倒镜像任务(2/2)任务二已完成】   听到系统提示音的下一秒,温德尔立刻转身朝着裂洞游去。   ……   “老爷,无法联系上海王。”   阿福的声音从耳麦里传来,布鲁斯,或者现在应该叫他蝙蝠侠,拧眉冷静道:“我知道了阿福,我正在进入纽约港,你继续联系海王。”   蝙蝠侠之前给海王的指令是“盯着九头蛇基地,拦截他们所有进出的潜水艇”,可他实在没想到亚瑟竟然会带着他的弟弟奥姆一起出任务,更没想到他们竟然能将一个简单的监视指令   搞成如今这个天翻地覆的激烈局面。   蝙蝠侠此刻正驾驶着一艘蝙蝠潜水艇从入海口冲进纽约港。入海口处的海水还非常平静,但甫一进入纽约港的范围,周身立刻换了天地。   视线所及皆是夹杂着泥沙碎片的混沌海水,无处不在的漩涡和暗流令潜水艇不停地剧烈震动,外墙上时不时响起猛烈的撞击声,说不清是什么东西砸在潜水艇上。   越靠近九头蛇基地,海域的情况就越发复杂混乱。   蝙蝠侠操控着潜水艇悬停在九头蛇基地侧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透过前方的透明玻璃,他看到基地的数层外墙都已经被海水撕裂,而从那些黝黑的洞口里,不断涌出背着氧气瓶的九头蛇特工,以及随波漂浮的溺亡尸首。   蝙蝠侠并不在意这些逃脱的九头蛇特工,事实上,整个纽约湾现在都在复联的掌控下。   几个小时前,弗瑞的“复活”瞬间激励了所有剩余的神盾局特工们。他们在弗瑞和黑寡妇的指挥下正在复联大厦里和皮尔斯的九头蛇部下鏖战。考虑到蛇队的存在,围堵纽约港九头蛇基地的任务就交给了复联。   此刻的纽约港岸边站着所有的复联成员,他们并没有下水,而是静静等着九头蛇自己浮出海面。   唯有一个人没有听从指挥。   老家被偷,好友被拐的钢铁侠心情十分恶劣,他驱动着数十台钢铁战甲包围了整个纽约湾的海面上空,将指挥权扔给罗德后,他穿着一套防水盔甲潜入了九头蛇基地寻找温德尔和斯蒂夫的身影。   托尼随手撕开基地的铁皮,在贾维斯的提示下,他看到角落里的黑色潜水艇,他断开复联内线,毫不客气地攻入蝙蝠侠的通讯,开始分工:“我进去,你在外面守着。”   托尼顺着贾维斯的指引来到停驻潜水艇的基地三层。可扫描的结果令他心底一冷。   “该死,他们没上潜水艇。”   没上潜水艇——这意味着温德尔他们的死亡率大大提升。在这样冰冷的深海里,如果没有潜水艇来隔绝海水,就算有专业的潜水装置和充足的氧气,失温也会造成他们行动困难,最后冻死在海浪里。   低温限制了热图像的功率,托尼只能一层层扫描。   看着显示图像上一个个从洞口往外钻的红色人像,托尼越发焦躁起来。美队和白狼还好,他们的身体素质远超常人,可他实在担心温德尔也会像这些特工一样傻乎乎地往外冲。   留在基地里,托尼可以通过热感应技术快速定位他们的位置,可若离开基地,茫茫大海,搜寻的困难程度指数倍提升,除非他们顺利浮出海面被空中巡逻的钢铁盔甲发现,否则……   “拜托,千万要留在基地里。”托尼不断在心底祈祷,抬手在三层的地面破开一个洞,向着下一层进发:“老贾,加快扫描速度。”   与心存侥幸的钢铁侠不同,蝙蝠侠习惯于设想最坏的情况,更何况他冥冥中有一种直觉——温德尔已经不在基地里。   他一边听着耳麦里钢铁侠每隔几分钟就传来的暴躁反馈,一边操控着潜水艇内置的声波扫描设施,向着基地周围的海域持续不断地扫描那些上浮的人影。   【正在对比中……】   【身高不符,排除】   【正在对比中……】   【臂长不符,排除】   ……   水下的扫描环境本就十分受限,更何况还要与资料库里温德尔的外型对比验证,系统的验证速度慢得让人恨不得动手砸仪器。   蝙蝠侠闭了闭眼,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所有情绪,逼迫自己的大脑如同机器一般冷静、准确地运行。几秒后,他睁开眼,伸手关掉系统的自动对比程序,决定用肉眼进行选项排除。   “该死……cap!”   蝙蝠侠的耳麦里传来了托尼的惊呼,随即是一阵纷乱沉闷的声响。十几秒后,托尼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找到队长和白狼了,看样子经历了一场恶战……他们情况不太好。”   耳麦静了一秒。   细微的电流声滋滋作响。   托尼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我得带他们先走。”   “好。”   蝙蝠侠干脆利落地应声,他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屏幕。   臂长不符……身高不符……头围不符……   “你会带他回来的,是不是?”托尼的声音很轻,却难掩急促。他抱着昏迷的美队和白狼,绕过满地的特工尸首,向外冲去。   “是。”蝙蝠侠的回答依旧简短。顿了顿,他沉声道:“我会找到他,将他活着带回来。”   耳麦里再也没有响起声音。   蝙蝠侠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划过一个个不符目标的人形成像。   不知道过去多久,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新的热成像人影。   屏幕上人影的描边颜色是绿色接近蓝色,这代表着目标人物的温度已经远远低于正常体温。而这个人影的成像也非常稳定,屏幕上显示的姿势始终没有太大变化,这意味着目标人物没有在运动游泳,而是陷入了半静止状态。   蝙蝠侠盯着屏幕。   这一次他没有快速划过,而是伸手打开了系统的自动对比程序。   【正在对比中……】   【符合目标人物】   蝙蝠侠豁然起身。   下一秒,系统屏幕上又跳出了新的刺目红字,随即响起冰冷的机械警报声:   【警告!警告!警告!】   【经检测,目标人物处在失温缺氧状态】   【经检测,目标人物已陷入溺水状态】   【请尽快救援!请尽快救援!】   潜水艇极速前进,向着人影的方向靠近。但温德尔所在的深度实在不太妙,他在九头蛇基地的上方,靠近海面,却又没有浅到可以被空中巡逻机器发现。而潜水艇在那个水位深度很难维持稳定的悬浮,要么停在更深十米的位置,要么只能完全浮出海面确保平衡。   时间紧张,蝙蝠侠当机立断决定出舱救援。   他背上氧气罐,戴上呼吸面罩,毅然跳进了刺骨的海水里。   十米的距离并不远,只不过四五个呼吸,蝙蝠侠就来到了温德尔的身边。温德尔如同一株随波漂流的浮萍,悄无声息地落到了他的怀里。   蝙蝠侠抬手揽住温德尔的腰,以免温德尔被海底汹涌的暗流冲走,随即将氧气面罩覆在温德尔苍白的脸上。   几秒过去。   温德尔的双眼紧闭,苍白泛紫的嘴唇在面罩下一动不动。   他无力的四肢顺着海水在蝙蝠侠的怀里起伏,没有一点苏醒的迹象。   蝙蝠侠一怔,随即伸手贴向温德尔的颈侧。   手指下的脉搏震动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频率更是低得吓人——这是深度溺水的征兆。   陷入深度溺水状态时,因为大脑缺氧时长过久,已经丧失对身体的控制权,就算重新回到氧气充足的环境,身体也无法进行自主呼吸,必须先进行心肺复苏建立有效的通气和血液循环,或者实施人工呼吸进行外部辅助,如此才能让溺水者成功吸到氧气。   判断完情况,蝙蝠侠毫不犹豫地深吸一口氧气,果断取下自己和温德尔的面罩。   贴在颈侧的手指顺势向上滑动,轻轻扶住了温德尔冰凉的脸颊。蝙蝠侠揽在温德尔腰间的手掌微一用力,俯身向着苍白的嘴唇靠近。   两双湿润的嘴唇在海水里紧紧相贴,不留一丝缝隙。   舌尖撬开紧闭的齿列。   原本灵活得如同一尾游鱼的舌头今日却出人意料地格外规矩,完成任务后就老老实实地缩回了原位。留存在口腔里的氧气已经沾染上人的体温,缓缓渡向另一个相连的嘴唇。   ……   但温德尔纤长浓密的睫毛依然紧紧覆在眼睑上,如同一个精致的人偶,没有丝毫反应。   他没有“吞咽”。氧气依旧未能进入气管,只能在喉口徘徊。   蝙蝠侠眼神一暗。他扶着温德尔脸颊的手指微微用力。   如同祈求垂怜的献祭者,闭着双眼的温德尔微微仰起头,温顺而沉默地等待着蝙蝠侠接下来施予的一切。   蝙蝠侠再次低下头,将温德尔拥得更紧——   这一次,舌尖终于蛮横地闯入了口腔。   摩挲、压迫。   舌尖重重抵在对方柔软乖巧的舌根,逼迫对方吞咽。   温德尔喉结缓慢地一抖,氧气终于成功地进入气管。   蝙蝠侠心底松了一口气,可他没有停止。他从面罩里吸了一口氧气,再次俯身将气流渡进温德尔的嘴唇。   如此不停反复……   温德尔突然朦胧地感受到自己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躯体。   他没有力气睁开眼,昏沉的大脑却判断出了生命气息的来源。   氧气。   需要更多活下去的氧气。   当嘴唇上再一次传来柔软的触感,这次无需对方再多费力,温德尔主动地张开嘴,倾身迎了上去。   舌尖蛮横地拉着对方百般纠缠。在对面触电般缩回之际,反守为攻,顺势突破两人交叠的嘴唇,趁着对面毫无防备,贪婪地扫荡对方的领域,在温热的口腔里掠夺更多的氧气。   还要……   还要更多! 第114章   舌尖闯进口腔的一瞬, 蝙蝠侠整个人顿时僵硬得如同一座冰雕。   他张着嘴,却根本不敢动弹,只能任由温德尔湿热的舌头在自己嘴里攻城略地攫取氧气。   舌头舔舐过整齐齿列, 又在粗糙的舌苔和柔韧的硬腭上重重摩挲,确定再也无法得到更多的氧气后, 温德尔不满地在蝙蝠侠薄淡的嘴唇上重重吮吸了一口, 终于不情愿地开始回撤。   “啵”得一声,两对嘴唇缓缓分开。   一串气泡从温德尔微启的唇间溢出,顺着浮力向上飘去, 直到圆润的边缘触到蝙蝠侠的面颊,这些气泡如同烟花般接二连三地炸裂,给皮肤带来连绵不断的细微震动。   这些细微震动如同点燃的火引, 顺着神经蔓延至全身, 在蝙蝠侠的心底制造出一场无声无息却惊心动魄的海啸地震。他的蓝眼睛里像是燃了一簇火, 在光线暗淡的环境中显得晦暗至极。   几秒后,他缓缓抬起手。   将手里的氧气面罩重新摁在温德尔的脸上。   温德尔立刻感觉呼吸顺畅了不少。   比起需要卖力攫取才勉强分享一点微薄气体的口腔,呼吸面罩无疑慷慨得多。源源不断的新鲜氧气唤醒了温德尔沉滞的大脑, 意识逐渐清醒, 他缓缓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黑漆漆的人影。   瞳孔还未聚焦, 黑色在混沌暗沉的深海里更是绝佳的隐蔽色,这给视网膜分辨颜色的功能增添了不少阻碍。感应到身前人的友善, 身体本能地弃难则易, 将视线抛向黑漆漆身后的更远处——那里有足够鲜艳夺目的色彩,如同磁石般牢牢吸引着温德尔的视线。   红色的、闪烁的、逐渐靠近的……   视线终于成功聚焦, 看清物体的瞬间, 温德尔一个激灵, 如坠冰窖。   下一秒, 他猛地向前扑去,用尽全力将那个黑色的人影推向一旁。   是一枚鱼雷炸弹!   黑色的炸弹顶端疯狂闪烁着红光,如同死神的倒计时。与海王骑兵团之前遇到的静止炸弹不同,这个炸弹发射的速度极快,拖曳着一条长长的白色浪尾,悄无声息却无比迅猛地朝着温德尔靠近,转眼就近在咫尺!   蝙蝠侠被推开的瞬间就意识到情况有变。   炸弹映入眼帘,他没有丝毫迟疑地止住去势,反身朝温德尔急速游去。可海水的阻力牵扯着他的四肢,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强硬禁锢。他眼睁睁看着炸弹擦过他的身侧,又势不可挡地继续向前。   “躲开!”   “温德尔,快躲开!”   蝙蝠侠发出嘶吼。   可在这海底,所有的声音都只能化作一串沉默的气泡。   温德尔半阖着眼,静止在原地。   推开蝙蝠侠的那瞬已经耗尽了他苏醒后的所有力气,他无力再逃,也无处可逃。   火光炸裂。   橘红色的光芒倒影在蝙蝠侠蓝色的瞳孔中。   海水砸在他的胸甲上,剧烈的冲击令蝙蝠侠眼前一黑。   那一刻,他又回到了小巷。   被冰冷海水推挤的布鲁斯迟钝地感受到那久违的恐惧——从他八岁时第一次掉进蝙蝠洞,从他踩着鲜血走出小巷,从他被折断脊骨扔进天井……那种无力反抗的、命中注定的恐惧。   珍珠散落的重影与鱼雷炸弹的气泡重叠。   如同噩梦重演,仿佛命运轮回。   “布鲁斯。”   爆炸声里,他恍惚听到命运的私语,夹杂着残酷的警告:“不要妄想逃离。”   不管过去多少年,你永远都逃不出那夜的小巷。   不管过去多少年,你永远会是当初那个哭泣尖叫的孩子。   你无能为力。   你始终无能为力。   ……   意识在混沌里沉浮,嘈杂的声音隐隐约约地响起——   “蝙蝠侠?”   “蝙蝠侠?醒醒!”   “听得到我说话吗?蝙蝠侠。”   一个粗犷的声音不停呼唤着蝙蝠侠的名字。   “你给他几个耳光试试。”另一个刻薄的声音充满不耐。   仿佛从一场噩梦中挣脱,蝙蝠侠猛地睁开眼。   亚瑟默默将已经举到蝙蝠侠脸颊旁边的手掌缩回至身侧。他轻咳一声,又悄悄瞪了一眼自家瞎出主意的弟弟,对蝙蝠侠露出一个略带尴尬的笑容:“你醒了。”   “温……”   一串气泡从蝙蝠侠的嘴边溢出,咕噜咕噜声在此刻格外响亮。   狼狈的落水蝙蝠可不多见,奥姆被这难得一见的场景很好地取悦了。他冷硬的面容略微和缓,在自家哥哥责备的目光里,抬手朝着蝙蝠侠点了点。一个巨大晶莹的气泡顺着奥姆手指的方向将蝙蝠侠整个儿包裹在内,如同一个漂亮的防护罩,隔绝了海水。   蝙蝠侠在气泡里站稳,他将湿漉漉的披风甩到身后,重新抬起头。   “他昏过去了。”   亚瑟读懂了蝙蝠侠的眼神,他飞快让开身体,将身后的另一个气泡展示给蝙蝠侠看。   温德尔躺在那个泡泡中,毫发无损。他闭着眼,面容恬静,如同沉睡的海精灵。   “水膜,亚特兰蒂斯的防御方式。”亚瑟解释道。   蝙蝠侠缓缓闭上眼睛。   感谢他的面罩,没人能看穿在那之下他的面容有多脆弱,他爪牙似的斗篷好好地裹着他目前疲乏得不堪一击的心。   亚瑟被蝙蝠侠突如其来的沉默搞得有些摸不清头脑,但直觉让他谨慎地没有出声打扰。   一时之间,海底的这个角落安静得有些凝滞。   在这样压抑的氛围下,亚瑟有些不安地动了动,下意识回头去看自己的弟弟,却发现奥姆面色冷凝地盯着蝙蝠侠,眼底闪烁着复杂的、亚瑟难以读懂的情绪。   直到蝙蝠侠再次睁开眼,亚瑟转过头,对上那双重新恢复平静的蓝眼睛。他指了指身后的气泡,有些迟疑地询问:“是我们送他上去?还是你……”   “好。”蝙蝠侠干脆利落地点头,甚至没有让亚瑟把话说完。他没有再看气泡一眼,只是朝着亚瑟和奥姆微一点头,就果断转身朝着自己的潜水艇游去。   蝙蝠侠的举动非常突兀,甚至可以说有些不礼貌。但素来注重礼节且生性挑剔的奥姆却反常地一言不发,没有露出一丝嫌弃和鄙夷的神色。他只是静静站在亚瑟身旁,注视着蝙蝠侠匆忙离去。   “那你呢?”亚瑟上前追了几步,大声问道:“蝙蝠侠,你什么时候上来?我们在上面等你?”   “钢铁侠会接应你。”蝙蝠侠头也不回地回复,身影转眼消失在潜水艇的舱口。   “他这是怎么了?”望着潜水艇远出视线,亚瑟十分困惑。他忍不住询问身边的奥姆,渴望聪慧敏锐的弟弟能给他一个回答:“他之前发了疯似的要来海底找人,怎么一找到又自顾自地走了?”   奥姆瞥了一眼亚瑟,淡淡道:“你刚才难道没看到?”   “看到什么?”亚瑟挠了挠头,冥思苦想:“你是说那个人工呼吸?蝙蝠侠做得还挺标准的,没什么毛病……你觉得有啥问题吗?”   奥姆的唇角忍不住带上一丝讥诮的笑意,但他的耐性已经比几年前好得太多,对着自家蠢笨的哥哥也越发宽容,他开诚布公地说出答案:“你难道没看出来……蝙蝠侠喜欢这个人类。”   亚瑟的表情空白了几秒,随即开始扭曲。俊朗的五官皱成了一团,他   瞪着奥姆,活像是见了鬼:“蝙蝠侠?喜欢?!我以为他已经进化掉喜欢这种无用的感情了。”   奥姆嘲讽地笑了笑,意有所指:“代号叫得太久,你似乎忘记他的真实身份了。”   “面罩之下,他是布鲁斯·韦恩。”   “布鲁斯·韦恩只是一个普通人类。”   “这不可能!”亚瑟脱口而出,他面上有些慌张,似乎接受“蝙蝠侠喜欢上一个人”是件比世界末日还要恐怖的事情。   他猛地转身,盯着气泡里沉睡的温德尔仔细地看了十数秒。像是找到了关键性的证据,亚瑟再次恢复平静,他信心十足地回视奥姆,断言道:“我认得他,他是电视里的那个赛尔德,布鲁德海文资本家。”   亚瑟刻意将“布鲁德海文”这个地名咬得很重,他循循善诱,苦口婆心地解释:“奥姆,你不明白……先不论布鲁斯·韦恩或者蝙蝠侠会不会真的爱上一个人,起码那得是个哥谭人!”   “连海沟国都和亚特兰蒂斯通婚了。”奥姆翻了个白眼,不愿再和自己一根筋的哥哥多费口舌,他指挥着气泡往海面飘去,毅然换了话题:“九头蛇都处理好了吗?”   “当然。”亚瑟快速回复。顿了顿,他坚持不懈地将话题再次扯回,犹豫着问道:“奥姆,你真的觉得蝙蝠侠会爱上一个人?”   “没什么不可能。”奥姆垂下眼帘,语气冷静得有些不近人情:“只是像他这样的人,不应该去爱。”   “及时抽身是最好的办法。他很聪明。”奥姆自嘲一笑,声音轻得几不可查:“比我聪明。”   这次不管亚瑟如何纠缠追问,奥姆不再给与任何回应。   几分钟后,他们浮出水面。   “温德尔!”托尼是第一个他们的人,他穿着钢铁盔甲飞到两人身旁,小心翼翼地把温德尔抱出气泡:“老贾,检查情况。”   “Sir,赛尔德先生有脱力和轻微溺水的症状,其余一切正常。”   托尼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将温德尔往自己怀里揽了揽,对海里的亚瑟和奥姆郑重道谢:“谢谢。”   奥姆矜持地一点头。   而亚瑟的视线还停留在远处乱成一团的海面上。   他眼睁睁看着岸边一个穿着红色夹克和裙子的年轻女孩如同捞鱼一般用魔法抓住了几个九头蛇特工,手指一动,轻松地将一连串还在扑腾的特工从海里拔起,反手扔到鹰眼面前。   奥姆咳嗽了一声。   亚瑟猛地回过神,对着钢铁侠露出一个笑容:“不用谢……是蝙蝠侠叫我们来的。”   托尼这才想起还有个蝙蝠侠,他挑起眉,难得关心了一句:“他人呢?”   亚瑟犹豫了一下,他并不清楚蝙蝠侠接下来的行踪,于是只好含糊地回复:“他走了。”   “走了?”托尼眼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沉下了脸:“我知道了。”   “托尼!”岸边的鹰眼朝着大海卖力呼喊:“既然找到温德尔了,我们就开始行动吧?九头蛇基地里估计还有潜水艇,别让他们逃了。”   奥姆也听到了鹰眼的呼喊,他微微侧过脸,和亚瑟对视了一眼。   当着所有人的面,他优雅地抬起手掌,做出了一个上托的动作。   几秒后,汹涌的波涛下出现巨大的黑影。低沉的轰鸣声里,一艘艘潜水艇被强制捞起,随着奥姆的动作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奥姆对着亚瑟一点头。海王心领神会地举起手中的金色三叉戟。洁白的海浪翻滚,将停滞在海面的潜水艇一艘一搜地抛到了无人的沙滩上。   海王收回三叉戟,声音洪亮:“九头蛇基地所有的活人都装在里面了。”   “除了两只漏网之鱼。”奥姆冷硬地补充道。 第115章   与海面上轻松的氛围不同, 蝙蝠侠的潜水艇里一片死寂。   他坐在潜水艇的驾驶位,目光直视着前方毫无变化的暗蓝色海水,摘下头套的英俊面容在仪表盘灯光的映衬下显得平静得有些冷淡。他看上去是那么专注, 以至于滴滴作响的通讯仪都没能分得他的一丝注意力。   可屏幕上【自动驾驶中】的小字暴露了他并不平静的真实内心。   通讯仪响了几声,确认潜水艇驾驶员不会手动接起后,便自动跳转至扩音免提状态。投影滴了一声,幽蓝的光线显示出阿福和蔼的面容。   “老爷。”   阿福轻轻唤道。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 充满着令人信服的力量:“斯塔克先生给我打了电话, 将赛尔德先生安置在了纽约郊区的复联训练基地, 那里有非常专业可靠的医生。”   布鲁斯默不作声,海浪的光影投射在的蓝色的眼眸里,明灭不定。   但阿福知道他在听,于是他继续讲了下去:   “经过初步检测, 赛尔德先生总体状况良好。但或许是缺氧时间较长,也可能是受到了惊吓,目前他尚未苏醒。”   “老爷。或许您可以去探望下赛尔德先生。”   “阿福。”布鲁斯终于应声,可他没有侧身和阿福的投影对视,依旧直直看着前方。声音沉闷地如同一句叹息:“我不能去。”   “您介意和我分享下原因吗?”   阿福的声音充满耐心,这种安定感和包容感让布鲁斯得到了一丝抚慰,他原本什么都不想说, 可听到阿福声音的那刻, 他突然又有了倾诉, 或者说, 忏悔的欲望。   “阿福, 我找到他的时候, 他已经溺水了。我给他做了人工呼吸, 给他戴上了氧气面罩, 他很快就醒了过来。”布鲁斯停顿了几秒,侧身看向投影,和阿福对上视线。他声音很轻,带着几分不自知的恐惧:“他睁开眼睛的那一秒,我以为我做到了。”   “我以为我已经救了他。激动,喜悦,释然……一些不该属于蝙蝠侠的情绪在那一刻完全掌控了我。但我放纵了自己……我以为一切已经结束了,所以我放纵自己享受了那一秒。”   “而就是因为那一秒,我没有注意到背后的鱼雷炸弹。但他看见了。”布鲁斯垂下了眼脸,面颊肌肉因为痛苦而颤抖:“他推开了我……火光亮起的那瞬间,我突然意识到,我改变不了。”   “我很早就有这样的预感,在我成为蝙蝠侠之前,我就有了这样的预感。这样的预感在杰森身上灵验,又在芭芭拉身上灵验。一次一次……像是被人反复摁进水里,死不掉,但也活不成。”   “我并不怕死,从我穿上蝙蝠衣的那天,我就清楚地明白我的结局……但我实在受不了这些事情发生在他们身上……好像只要我注视着他们,噩运就会对他们如影随形。”   布鲁斯垂下头,他的声音满浸痛苦和可悲的绝望,如同动物垂死的悲鸣。一时间,潜水艇里只有他压抑的喘息声。   “老爷。”   阿福打破了沉默。他苍老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布鲁斯无法理解的悲悯:“看到你这样,我真的很难受。生活对你很残忍。可我实在不愿见到,你对自己也那么残忍。”   “您还记得去年的平安夜吗?”阿福稳了稳声音,缓缓道。   布鲁斯于是翻找出去年平安夜的回忆。   那天其实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吃完丰盛的圣诞餐后,罗宾留在家里补作业,而他照常去夜巡。圣诞节的确是个好日子,就连哥谭犯罪巷里的混混也会难得的安分一日。   夜巡很顺利,布鲁斯有了闲暇,他站在哥谭钟塔的滴水兽上,雪粒和万家灯火飘落在他的脚下。   他被这样恬静的哥谭所挽留,于是那天   回蝙蝠洞的时间比往常反而更晚一些。   推开小客厅门的那一刹那,橘黄的灯光伴随着响亮的笑声扑到他的脸上。   房间里挤满了人,他们都在等他。   迪克一边摆弄着手里的圣诞球,一边冲他露出欢欣的笑容。达米安和提姆在玩象棋,他们陷在激烈的棋盘斗争里不可自拔,两人都只是含糊地朝他打了声招呼,随即又埋下头。杰森仰靠在沙发上看电影,听到他的声音,他懒洋洋地回过头,冲他一抬下颌:“老头子,你动作越来越慢了。”   而阿福将手机递给他,是温德尔打来的电话。隔着话筒,他听到烟火绽放的声音,和温德尔带着笑意的祝福。   他不知不觉也挂上了笑意。   万家灯火里,也有韦恩庄园的一盏。   “老爷,苦难和不幸往往比幸福和欢乐来得更长久,更深刻,但这并不意味着幸福不存在。”   阿福静静地看着布鲁斯,就像布鲁斯还是小时候那样看着他:“您只要知道,您的注视并不意味着什么,因为这是我们自己的选择。是我们主动走进您的生活,吸引您的注意力……得到您的注视,这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老爷,请不要单方面拒绝任何人。”   布鲁斯没有说话。他的下巴紧绷着,和颧骨连成坚毅的轮廓线条。   阿福看着他倔强的孩子,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去看看他吧,老爷。如果蝙蝠侠去不了,那就让布鲁斯·韦恩去。”   ……   纽约郊区·复联训练基地   布鲁斯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看到托尼·斯塔克戴着一副茶色墨镜,抱臂倚靠在落地窗上,一副等待多时的模样。看到他走近,托尼直起身,迎上前来。   布鲁斯在来之前就做好了托尼大发雷霆的准备,但出人意料的是,托尼这次不仅没有动怒,甚至堪称温和地与他打招呼。   “布鲁斯。”托尼缓缓地拿下了他的墨镜。他的眼神十分冷静,审视着布鲁斯。几秒后,他蓦地勾唇一笑:“你来了。”   托尼的语气听不出端倪,即便是布鲁斯也难以分辨他此刻的心情。于是他只好谨慎地停下脚步,尽可能自然地应声:“托尼。我来看看温德尔。”   “他醒了,跟我来。”托尼转身朝着基地内部走去,示意布鲁斯跟上。   基地里并没有多少人,大部分的复联成员忙着处理九头蛇的残局,又或者急着赶回复联大厦接应弗瑞,只有托尼负责将温德尔还有美队白狼三人送到基地治疗。一时之间,只有托尼和布鲁斯的脚步声回荡在走廊里。   “你知道吗。”走在前面的托尼突然毫无征兆地缓下脚步。他朝着布鲁斯侧过头,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道:“你的耳麦一直没关。”   布鲁斯面上闪过一丝懊悔和尴尬,他关掉耳麦,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你听到了多少?”   “全部。”托尼盯着布鲁斯,没有一点遮掩的意思,顿了顿,他再次补充道:“从你找到温德尔开始,再到阿尔弗雷德的通讯……我全都听见了。”   布鲁斯皱起眉。   但他的怒火转瞬即逝,徒留灰烬般的僵硬如同假面般覆在他的脸上。他沉默着,等待托尼接下里的调侃或者嘲讽。   可托尼什么也没说,他主动移开视线,面色平静地盯着布鲁斯身后那株阔叶绿植。   一时间,走廊里久久无声,久到布鲁斯都开始有些不安,托尼才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把一直放在手里把弄的墨镜往衣兜一塞,猛地转过头,郑重道:“去追他吧。”   “什么?”布鲁斯不解。   托尼瞥了他一眼,突然道:“你知道吗,我当初也这么想。”   “我没法向她表白爱意,   也不能允许她爱我。因为我过着危险的生活,就连心脏的状况都不稳定……我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终止钢铁侠生涯,要么否认我对佩珀的爱,但无论选择哪一个,都代价沉重。”托尼的语速很快,但布鲁斯却听得十分清晰:“但十戒帮的事情过后,我突然意识到,我还有第三种选择。”   “十戒帮的事情你知道吗。”托尼抬头看了一眼布鲁斯,布鲁斯微微点头,于是托尼跳过了那一段,继续道:“总之,等我找到佩珀的时候,她正在暴打那个领头的……也就是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我既可以是钢铁侠,也可以爱她。这并不冲突。”   “并不是离开我们,他们就能过上童话生活,幸福快乐傻乎乎的笑容……不存在的!那都是我们一厢情愿的想象。事实是,只要还有恐|怖|分子邪恶集团,只要还有隔三差五入侵的外星人,只要还有斗争和阴谋……他们就会有危险。我们并不是危险的来源,我们是屏障。”   “更何况,像你我这样的人,永远做不到一无所知,置之不理。”托尼的语气很笃定:“我得承认,很多时候我的参与会让事情更糟,比如《超英注册法案》最终导致内战,又比如研发绝境病毒最后却成了奥斯本的武器……但扪心自问,如果再来一遍,我还是无法做到袖手旁观。”   “我们这样的人,会搞砸乃至于失去很多东西。但我们不能因为惧怕可能的失去而选择放手。如果你不保持注视,别说保护,你可能连补救的机会都没有。”   “你没有给他带来不幸。”托尼对上布鲁斯的眼睛,声音坚定:“恰恰相反,这次幸好有你。”   “你及时找到了温德尔,所以他没有溺死在海底。你提前联系了海王,所以他没有被炸弹所伤——很简单的因果关系,你保护了他。我们只用事实说话,让你那些该死的预感见鬼去。”   两人对视了几秒,托尼盯着那双泛起波澜的蓝眼睛,斩钉截铁道:“我看的出来,你爱温德尔。”   见布鲁斯没有反驳,托尼笑了起来,拍了拍布鲁斯的肩膀:“别束手束脚的,喜欢就去追。” 第116章   托尼带着布鲁斯继续前进, 很快就来到温德尔的房间前。   布鲁斯正想上前敲门,却被托尼拦下。   “在进门之前, 你最好先看看这个。”   托尼将布鲁斯往后推了推, 两人再次退回走廊深处。他将一个平板递给布鲁斯,划开锁屏,示意他自己看。   锁屏一打开, 就跳出来了一个视频。视频封面就是躺在病床上的温德尔。布鲁斯看了一眼托尼, 立刻点击播放。   “感觉好点了吗?”   一个金发的医生出现在视频里,他面带微笑地走到床头,伸手将呼吸机连接的氧气面罩轻轻从温德尔的脸上摘下,随后又贴心地调整了床头的高度和角度,让温德尔可以舒舒服服地半仰在靠枕上讲话。   “威廉姆斯医生。”温德尔面色仍有些苍白, 但看上去精神不错。他将滑落的被子重新掖好, 又抚平了被单上的褶皱,微笑着应答:“我好多了,谢谢你。”   “从检查情况来看,你的身体并无大碍。”威廉姆斯医生笑了笑:“你的身体素质很好,骨骼密度和神经敏感度都很高, 身上的肌肉看起来虽然块头不大,但是纤维密度很高——你平时应该是健身房的常客吧?”   温德尔一愣,随即露出一个礼貌却有些心虚的笑容,没有接话。   威廉姆斯医生把这个笑容当成了温德尔的默认,他坐了下来, 又夸了几句,见温德尔已经放松不少, 这才口风一转, 进入了正题。   “赛尔德先生, 虽然从仪器的检测看,您身上并无大碍。但在那种水深和温度下,人体多多少少会受到一些刺激和损害,这些损害可能不会直接反应在仪器数据上,所以我们需要面对面的进行一些沟通。”   温德尔点了点头,尽管威廉姆斯说得很含蓄,但温德尔在这方面非常敏锐,他平静地问:“威廉姆斯医生,你们对我受损的部位有了猜测,是吗?”   威廉姆斯打开病历本的动作顿了一秒,他抬起头,温和道:“只是猜测而已。”   “通常而言,溺水意味着长时间的缺氧。而人体陷入缺氧状态过久,滞留在体内的二氧化碳会不断对大脑中枢造成刺激,同时缺氧还会使得脑细胞供氧不足,引起大脑神经细胞的不可逆性损伤。”   威廉姆斯医生从病历本上取下一张黑白的扫描图,展示给温德尔看:“根据核磁共振结果显示,您的大脑整体情况很好,只是……”他将钢笔的顶端抵在了一处颜色浅淡的灰色阴影处,继续说道:“您这里有一处阴影,据我们推测,这是大脑额叶和颞叶位移留下的轨迹。”   “幸运的是,额叶和颞叶在发生偏移后又自动复原至原位,也就是说,您现在的大脑功能十分正常,且后续大概率也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说到这里,威廉姆斯看了一眼温德尔,停顿几秒后,他的声音突然轻柔了不少:“额叶和颞叶是与人情感和记忆关联最密切的大脑部位,而长时间缺氧的后遗症包括意识错乱以及……”   “记忆受损。”   威廉姆斯医生重新将扫描图夹回了病历本,又将钢笔握在了手里:“赛尔德先生,为了进一步确定您记忆缺失的部分,我接下来会问您一系列问题,这些问题并非强制要求回答,您可以根据自己的感受配合或者拒……”   “不用问了。”一直配合良好的温德尔突然出声喊停,这让威廉姆斯有些意外。但他配合地将钢笔放下,等待着温德尔继续。   “我的记忆的确出了一些问题。”视频里,温德尔的神情十分平静,没有一丝波澜:“我也知道是哪部分出了问题。但这部分不合适和您沟通……可以让托尼进来吗?”   于是威廉姆斯退出房间。   半分钟后,托尼进门,他刚一坐到温德尔的床边,还没来及摆出   一个笑容,温德尔突然抬眼,开门见山地问:   “托尼,我和韦恩是什么关系?”   ……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   托尼伸手把平板拿了回来,半侧过身,向前走了几步,带着一丝逃避意味地含糊道:“总之……他失忆了,而且可以确定遗忘的部分都与你相关。”   “什么程度?”   布鲁斯冷冰冰地问,语气听起来就像审犯人一样。当他不希望别人感觉到他在想什么,他就会用这种口吻。   托尼了解蝙蝠侠的脾气,但这并不意味他习惯这种带着命令意味的语气,只是这次布鲁斯实在太过倒霉,以至于托尼根本没法和他计较。他的眼神闪动了一下,干巴巴地补充:   “其实……也没那么糟,他还是记得一部分的。”   “他记得你开会睡觉的事情,也记得你滑雪断腿的事情,也记得你的那些……”托尼噎了一下,他提了提嘴角,看上去是想挤出一个笑容,但最后还是没能成功:“那些花边绯闻,就连你交往的封面女郎数量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说到这里,托尼揉了揉眉心,眼里带上了一丝同情:   “至于忘掉的部分……他知道你们俩是童年挚友,但是他记不得小时候和你相处的日常。他知道韦恩和赛尔德企业关系紧密,但他忘记了你当初出手帮他调整投资结构的事情。”托尼清了清喉咙,总结道:“总而言之,和你相关的,带着正面情绪的记忆,他都不记得了。”   “现在他对你的印象,大概就和超人刚见你那会子差不多。”托尼偏着头想了想,给出了一个精准的类比。   但这并不是个好消息。   这意味着,所有刻板的布鲁西印象同时奏效,这也意味着,在温德尔眼中,布鲁斯不再是他关系亲密的挚友,而是一个绯闻缠身□□极多的陌生阔佬。   布鲁斯刚刚才红润了一些的脸再次恢复成无血色的惨白,他眼睛定定地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之后,他极为缓慢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托尼踌躇着往布鲁斯的方向走了半步,抬起手摁在布鲁斯的肩膀上,略微用力地拍了几下,安慰道:“威廉姆斯说,这是暂时的症状。温德尔的的大脑结构已经复位,这种情况下,不需要服药,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就算什么都不做,他自然而然也会想起来。”   “如果把温德尔的记忆比作一个个电脑文档,那和你有关的这个文档实际上并没有被删除,甚至称不上受损,它们只是被打乱隐藏了,迟早可以被重新找到。当然,我们也可以用点额外的辅助措施。”   “威廉姆斯建议我们多给温德尔讲讲缺失部分的记忆。我试着和他聊起我们上次到你庄园做客的事情。温德尔一开始全无反应,但随着我描述的深入,他逐渐回想起模糊的大概,到谈话的最后,他甚至记起了你烤糊的那个苹果派。”   “但最好的方法,还是还原当时的场景,让温德尔再亲身经历一遍。口述只能帮助他回忆起固定的事件,比如你上次烤糊的那只苹果派。但如果你当着他的面进一次厨房,估计温德尔立刻就能想起你从小到大烤糊的所有东西。”   “……”   布鲁斯深深望了一眼托尼,神色却和缓了不少。   “温德尔既然忘了你的事情,那就由你照顾,顺便还能培养下感情。”托尼迎上了布鲁斯的视线,理直气壮道。   托尼伸手勾住布鲁斯的肩膀,带着他重新回到病房门口,微笑着补充:“其实你也没得选——还记得刚才视频结尾温德尔问我的问题吗?”   托尼抬手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温德尔的应声。   他摁下门把手,回头轻声道:“我告诉他,你是他的男朋友。”   “好好努力。”   托尼打开门,把布鲁斯推了进去。   ……   看到进门的布鲁斯,温德尔有些惊诧地直起身。   虽然已经从托尼那里得知自己忘了“男朋友”的事实,但温德尔的心态却无法在短时间内快速转变,他还没做好与男友相见的准备,更不知道要如何用自己残缺不全的记忆与他相处。   温德尔茫然又慌张,他脊背紧绷,手指不自觉地将床单捏出了一条条的褶皱。   布鲁斯刚被托尼推进房间的那刻身体有些僵硬,但当他转身看到温德尔的时候,他的心头无法自控地涌起失而复得的狂喜。但很快,那种喜悦便如傍晚的海水般飞速退去,再次露出满地疮痍。他垂下双眼,沉默了一会儿,他的喉咙涌上来一股苦,海底的火光掠过他的眼前,湿润了他的眼眶,他忍了下去,却又不舍得移开视线,于是只好透过那片粼粼的水光模糊地看着温德尔。   温德尔被布鲁斯眼底强烈而汹涌的情绪所动容,他情不自禁地向布鲁斯抬起手。他并不明白自己为何抬手,但是布鲁斯却懂了。   他缓缓走上前,走到温德尔的床边,俯下身,让自己的脸落到了温德尔的掌心里。他闭了闭眼,紧紧贴向那温热的掌心。   温德尔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布鲁斯的颧骨,他的心脏不明缘由地抽疼。一种强烈的冲动攫住了温德尔,他突然无比迫切地想要记起他忘掉的一切。 第117章   布鲁斯贴着温德尔的手掌轻轻磨蹭了几下, 最后还是抬起了头。   他收拾完自己过分猛烈的情绪,握着温德尔的手,挨着床沿轻轻坐下。布鲁斯钢蓝色的眼睛显得有些疲惫, 似乎担心刚才的失态吓到温德尔, 很快便用刻意的甜蜜掩盖。他微笑起来, 柔声道:“我吓到你了吗?”   温德尔摇了摇头,他试着抽动自己被禁锢的手指。   温德尔的手被布鲁斯紧紧握在掌心。他的力道并不大,却又适当地给温德尔的皮肤带来轻微的挤压。布鲁斯的手心贴着温德尔的手背,不留一丝空隙。就像是他迫切地要和温德尔保持一定的肢体接触,才能确定眼前的身影是真实的存在而不是他的妄想。   细微的挣扎如同蝴蝶扑闪翅膀。   布鲁斯低下头。他有些不舍地卸去力量,摊开手指, 等着那只蝴蝶飞离自己的掌心。   但温德尔并没有急着抽回。他曲起手指, 食指与拇指相触,捻过那残留在指尖的湿意。   那是布鲁斯的眼泪。   布鲁斯也注意到了那在阳光下泛着透明光彩的水痕,他眼里闪过一丝羞窘和懊恼, 下意识合拢掌心, 想要擦拭温德尔的指尖。   温德尔却比他更快一步地翻转手掌。   迎着布鲁斯震惊的视线, 温德尔将自己的手指缓慢却坚定地插进了他指间的空隙,用力握住那只微微颤抖的手掌。   “布鲁斯, 别害怕。”   温德尔的声音很轻, 却格外动人心魄。他望进那双被哀痛和自责充斥的、泛起血丝的眼睛。用温暖的目光包裹住面前这个故作坚强的男人:“我在这里, 别害怕。”   布鲁斯的眼神剧烈颤抖,但他这次没有躲闪,只是深深地回视温德尔。如同野兽露出脖颈, 他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坦然地将自己的软弱和狼狈暴露在温德尔面前。他静了静, 苦涩道:“我很抱歉。”   “是我忘记了你, 为什么你却在说抱歉?”   布鲁斯没有回话,他的眼底是化不开的痛苦,如同海底的暗礁,如同天穹的乌云,深沉阴翳,让人难以忽视。   “布鲁斯,你看,除了一点记忆故障,我很健康。”温德尔轻声细语地劝慰:“听托尼说,是海王和蝙蝠侠救了我。他们来得很及时,我没有受伤。”   与温德尔想象得不同,布鲁斯并没有从他的话里得到一丝安慰,反而看上去越发自责痛苦。沉默了几秒,布鲁斯垂下眼帘,不知在自言自语还是回答他刚才的问题:“他应该来得更快一些,那样你就不会溺水。”   救了温德尔的有两位英雄,但布鲁斯话语里只有一个“他”。   温德尔思考了片刻,意识到布鲁斯竟然是在迁怒蝙蝠侠。尽管记忆凌乱贫瘠,但温德尔很为布鲁斯的这种举动找到了原因——过往看过的无数新闻报道争先恐后地解说着布鲁斯和蝙蝠侠之间的恩怨情仇。   温德尔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想了想,他选择转移话题:“我们的感情一定很好吧。”   布鲁斯果不其然放弃了指责蝙蝠侠。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强行按捺了这种冲动,以至于最后只能欲言又止地望着温德尔。他的目光十分纠结,像是万分迫切地期待温德尔接下来的话语,又像是想要出声制止,让他不要再继续。   “我溺水刚醒来时,错把蝙蝠侠当成了你。”温德尔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所以他错过了布鲁斯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刚睁眼时,我在海水里根本看不清人影,周围光线十分湖南,只能隐约判断面前有个人影。”   “后来我看到……”温德尔顿了顿,考虑到自己男友现在的心情,他跳过了鱼雷炸弹的部分:“我就用力把那个人影推开。但下一秒,我却听到了你的声   音。”   “我听见你在大喊,你说,温德尔,快躲开。”   听到这里,布鲁斯曲起手指,用力扣住了温德尔的手掌。   他突然有了一股冲动,突兀地想要说点什么,关于布鲁斯,又关于蝙蝠侠……但他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于是他盯着窗外的景致,声音干涩得如同沙粒在喉间摩擦,干巴巴道:“你听错了。”   “在那样的水深下,耳膜,听小骨是无法正常作用,更何况还是如此精准地读取语句内容。”   温德尔还陷在回忆里,他并没有留意到布鲁斯的不对劲。听到布鲁斯的解释,他点了点头,笑道:“我知道的,这只是我的错觉。”   “但是……”温德尔面上浮现了一丝纠结,他望着布鲁斯:“那一瞬间,你的声音是那么的清楚响亮,不像是通过介质传进耳朵,更像是直接炸响在我的脑海里。这个错觉实在太过真实,以至于我久久不能忘怀。”   “我一定很爱你。”温德尔微笑起来:“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我竟然只想听见你的声音。”   布鲁斯怔住了。   他凝视着温德尔颊边的酒窝,凝视着温德尔眼底的笑意,他曾经见过很多不可思议的人和事,他稳重,他老练,他冷静……可他从未预料到,自己会被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笑摄走所有的心神。他听着自己的心脏在耳边怦怦跳动,费劲力气地压制着胸口中翻滚的滚烫感觉。   没关系。   是布鲁斯·韦恩在这里,不是蝙蝠侠。   念头闪过的瞬间,爱意如山洪倾泻,自此一发而不可收拾。布鲁斯再无理由反抗,只能丢盔弃甲,甘愿沉沦。   他抬起手,带着温德尔的手掌摁向自己的心脏。   他看进他的眼睛里,一字一句,如同宣誓:“温德尔,我爱你。”   “你是我唯一的玫瑰。”   温德尔感受着手掌下心脏的跳动,此刻,他突然隐约开始理解,自己失忆前为何会爱上布鲁斯·韦恩。   他并不记得面前的男人,有限的记忆片段反馈的尽是些花心纨绔、头脑空空的负面印象。但此刻布鲁斯坐在自己身边,他没有媒体上空洞浮夸的表情,也没有会议上笨嘴拙舌的愚蠢。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好似在形容另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温德尔看到的,是他流泪时的隐忍深沉,是他宣誓时的真挚热烈。   在布鲁斯进门前,温德尔还未做好恋爱的准备。   但现在,他突然觉得,有个男朋友也不错。   尤其是,这个男朋友还是布鲁斯。   ……   布鲁斯的目光实在太过炽热,温德尔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开始泛起热意。他慌乱地移开视线,却看到一个熟悉的小东西映入眼帘。   “这是……”温德尔的视线落到布鲁斯的手腕上,一串很眼熟的手链此刻正挂在那里。链条似乎没有调节过长度,戴在布鲁斯的腕间显得有些局促,铂金的饰品被牵扯得紧绷,在布鲁斯的皮肤上留下玫瑰状的印痕。   温德尔记得自己在九头蛇基地时,曾拿这串手链和路西法做了交易。当时他一无所知,加上路西法威逼利诱,温德尔交出去之前,并没有犹豫太久。但如今想来,温德尔难免有些心虚和愧疚——自己不仅把男朋友的礼物轻而易举地给了别人,而且还被男朋友知道了。   布鲁斯顺着温德尔的视线望向玫瑰手链,他利索地解开悬扣,取下手链,随后轻柔地牵过温德尔的手腕,温声道:“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别再弄丢了。”   手链重新扣上的那一瞬,温德尔的身体突然僵硬。   他茫然地眨动眼睛,腕间玫瑰折射的耀目光芒让他有些恍惚。   一些埋藏于记忆深处,那些模糊的,关于手链、关于玫瑰、关于布鲁斯·   韦恩的片段与回忆争先恐后地浮上来,它们喧嚣地涌入温德尔的脑海,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鲜艳,交叠穿插,拼凑成一段段过往……温德尔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   “温德尔,你怎么了?”布鲁斯才戴完手链抬起头,就看到温德尔双眼紧闭向自己倒来。他被温德尔惨白的面色吓到了,几乎是扑上去将温德尔搂进怀里,在他耳边急切地呼唤:“你还好吗?哪里不舒服?头疼?”   “布鲁斯。”温德尔靠着布鲁斯的肩膀深深喘了几口气。他摇了摇头,制止布鲁斯想要扶他坐稳的举动,将自己的面容深深埋到布鲁斯的颈侧:“布鲁斯……让我靠一会儿。”   布鲁斯一怔,他松开了扶住温德尔臂膀的手,将手臂虚虚拢在温德尔的身侧,以防他再次晕倒。颈侧传来温德尔的体温,布鲁斯看不到他的面孔,却能感受到他在自己怀里不住地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温德尔终于恢复了平静,他退出布鲁斯的怀抱,重新仰靠在身后的抱枕上。   他看上去十分疲惫,垂着眼,目光落在雪白的床单上,似乎那突如其来的眩晕消耗了他全部的精力,以至于他再也提不起精神,无法像刚才那样专注地与布鲁斯对视。   布鲁斯有些紧张,却也不敢随意触碰温德尔,生怕再次刺激到他。犹豫再三,他慢慢地凑近温德尔,小声试探:“温德尔,你还好吗?”   “我很好。”   温德尔勉强勾了勾嘴角。与平静面色相反的,是他摇摇欲坠的内心。   像是在雪地里艰难抬脚前行,温德尔费了很大的劲将视线从那茫茫的白床单上拔起,他缓慢地抬起头,艰难地逼迫自己和布鲁斯对视。   布鲁斯目光里的关切和爱意,像是火苗般灼痛了温德尔眼睛。   他实在承受不住布鲁斯那样浓烈的情感,温德尔几乎是落荒而逃。他的视线在布鲁斯面容上匆匆扫过,又再次落回至纯白的床单。他狠狠咬住自己的舌尖,用疼痛逼迫自己镇定,不留一丝破绽:   “我没事,我只是有些累。”   布鲁斯隐约感觉发生了什么,但温德尔的面色除了更为苍白了些,看上去一切正常,毫无变化。他迟疑地想要问什么,却又觉得现在并不是个合适的时机。   来日方长。布鲁斯那样劝自己。   他想了想,伸手摸了摸温德尔的毛绒绒的黑发,体贴地将床调整至适合睡眠的高度,又细心地给他掖好被角:“温德尔,你好好休息。”   温德尔点点头,又慢慢地将脸缩进被子,只露出一对眼睛在外,一如小时候。布鲁斯看着温德尔的动作,哑然失笑:“要把鼻子露出来透气。”   他摇了摇头,将温德尔盖在面上的被子重新掖回他的颈侧。布鲁斯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小时候两人躺在小床上哄睡洋娃娃的旧事,心头涌起一丝怀念:“温德尔,你愿意和我回哥谭住几天吗?这或许可以帮你更快地恢复记忆。”   温德尔眨了眨眼睛,轻声道:“好。”   看着这样乖巧的温德尔,布鲁斯心底一片柔弱。他依着小时候的习惯,倾身在温德尔额头印下一个睡前吻,微笑着告别:   “好梦,我的小温蒂。” 第118章   房间门一关上, 温德尔就睁开了眼睛。他不仅不累,甚至格外精神,他装困只是为了哄走布鲁斯, 好让自己有个缓冲的空间。   温德尔扯着被单在床上来回翻滚,在心底默默哀嚎。脑海里一遍遍回放着刚才两人互诉衷肠的记忆, 每回忆一次, 温德尔就忍不住长叹一声。   戴上玫瑰手链的那刻,温德尔被手腕上还带着布鲁斯体温的铂金玫瑰一撞,如同用针轻轻戳破了那层蒙在脑海里的那层薄膜, 与布鲁斯有关的记忆开闸泄洪般喷涌而出。   或许失忆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回忆却只是瞬间的开悟。   温德尔被大量的记忆冲击得向前倒去, 但当靠在布鲁斯肩膀的那刻,他已经想起了绝大部分内容。过往的记忆与几分钟前的告白彼此纠缠针对,来回交错,一时之间温德尔的心底百味杂陈, 说不清是尴尬纠结更多还是疑惑生气更多。   多年的挚友在自己失忆时深情告白。   就连送出的礼物, 都摇身一变成了定情信物。   自己失忆误信托尼就算了,怎么就连布鲁斯、一向最为靠谱的布鲁斯都同意掺和进来啊?   这若是演戏或者逗弄,温德尔并非不能一笑而过。或者说, 温德尔由衷地希望这是托尼和布鲁斯的一个玩笑。但当温德尔抬起头对上布鲁斯视线的那刹那,他的心就沉了下去。   这竟然是真的。   布鲁斯没有表演, 也没有撒谎。所有的一切, 无论痛苦的自责还是深情的告白,竟然都是布鲁斯真情实意, 发自内心的反应。   就好像, 他真的是温德尔多年的男朋友。   就好像, 他一直深深爱着温德尔。   “995, 你在吗?”温德尔发泄了一会,有些挫败地重新伏回床上,在脑海里呼唤自己的小伙伴。   “亲亲,你是记起来了吗?”995回得很快,但很显然,他依然沉浸在几分钟之前的告白大戏中久久不能回神,语气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和喜悦。   温德尔再次确认自己的记忆,更加郁闷了:“想起了大部分的事情,只是有些细节还比较朦胧……但那些不是关键,现在的记忆已经足够让我想起我和布鲁斯的关系了。”   “恭喜亲亲!”995激动万分,快乐道:“恭喜亲亲失而复得,恭喜亲亲有情人终成眷属!”   “有、有情人终成眷属?”   温德尔被995的用词吓得浑身僵硬,久久不能回神。他勉强定了定神,像是在说给995听,又像是在劝服自己,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和布鲁斯只是好朋友而已。”   “可是他爱你。”995非常坚定。   “……”   想起那双蓝眼睛里的深沉和炽热,温德尔还真没法否认。   “你也爱他。”995一口咬定。   “……”   温德尔下意识想要反驳,可头脑却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出理由。温德尔直勾勾地瞪着天花板,过了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苍白无力的否认:“我没有。”   “是吗?”995表示不信,玩味地反问:“那亲亲刚才恢复记忆后,为什么不立刻拒绝韦恩,和他说清楚?”   这个问题实在是一针见血。   如果995是一个人,温德尔会当场夺门而逃。可995是系统,而且还是住在温德尔脑海里的系统,温德尔避无可避。温德尔慢慢蠕动着滑下枕头,掀起布鲁斯刚才给他掖好的被单,心虚地将自己的脑袋深深埋进被窝,似乎指望着用这薄薄一层被子隔开995的监视。   看着如同筑茧蚕宝宝般的宿主,995哭笑不得。   啧,爱情。   啧,人类。   995无奈地叹了口气,突然有   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复杂心情,耐心道:“亲亲,身体本能不会骗人。亲亲每次一见到韦恩,肾上腺素和多巴胺分泌得都比平时快好多。只要有韦恩在的场合,亲亲就会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你的身体数据告诉我,你很在意他,你很喜欢他。”   “最为重要的是,韦恩就像是你的锚。只要在他身边,亲亲的心态和情绪就会比平时更为稳定、勇敢、充满力量。或许你自己还没有意识到,但从数据看,亲亲你毫无争议地爱着韦恩。”   ……   995证据充分,温德尔没法再自欺欺人,他最终还是放弃般的闭上了眼睛,猛地从被子里钻出来,自暴自弃道:“好吧,我承认……”   “我也是才发现,我对布鲁斯有感觉。”   温德尔摸着自己手腕上的玫瑰手链,心情复杂:“但这种感觉不一定是爱情。它或许是友情,也可能是亲情……它太过朦胧、太过复杂,我无法说服自己,将其归于爱情。”他顿了顿,缓缓道:“而且,就算你说的都对,就算这是爱情,但这也不意味着我和布鲁斯要在一起。”   “既然相爱,那就要在一起啊。”995用一种天经地义地口气说道,仿佛这是一条不容置喙、举世皆知的公理:“亲亲,你在顾虑什么?”   995十分困惑。他不明白,为何向来聪明的温德尔会在如此简单的问题上钻牛角尖。彼此相爱明明是一件幸事,可温德尔看上去顾虑重重。   “我在担心。”温德尔感到自己的舌根泛起苦涩:“布鲁斯他有阿福和孩子们的陪伴,也有卢修斯这样的伙伴助手。全世界有数不清的俊男美女爱慕布鲁斯,只要他想,他随时随地可以拥有一段美妙的邂逅……”   “亲亲在担心韦恩给你戴绿帽?”995猛地插话。   “你想到哪里去了?!”温德尔震惊得差点失语,不自觉地拔高了声音,强调道:“我的意思是,布鲁斯是一个普通人,他应该过幸福而平静的生活。而我,我有着一个超英马甲,这意味着很多时候我无可避免地要参与一些危险事件。我很担心自己会给他带来危险。就目前来说……”温德尔顿了顿,声音骤然低沉:“噩梦如影随形。”   “多尔西不会停手的。”   “九头蛇基地都被炸了,多尔西说不定早就淹死在海里了。”995劝慰道。   温德尔摇了摇头,无比肯定:“他一定还活着。”   “或许这是同胞兄弟之间的羁绊——我能感觉到他。我确信他还会来找我。”温德尔长长地叹了口气,疲倦地捏了捏眉心:“而且就算他不来,我也要去找他。直觉告诉我,多尔西他知道七年前那场车祸背后的隐情,我一定要找他问个清楚。”   “亲亲,你知道他在哪里?”   “在电梯里,多尔西曾说要带我回哥谭。”   “这也是我刚才答应去哥谭小住的原因。”   “哥谭这座城市,本身就是危机四伏的泥沼,现在多尔西也在那里,情况就越发雪上加霜。我实在担心布鲁斯的安危。”   “那里有超英蝙蝠侠在呀。”   “我知道,可就算蝙蝠侠在哥谭,他也无法时刻留意布鲁斯。”温德尔抚摸着手上的玫瑰手链,面色凝重:“更何况多尔西对超英素来心狠手辣,从超人到蜘蛛侠,再到美队和白狼,他已经针对了太多人……我担心他这次去哥谭,还会对蝙蝠侠下手。”   ……   与此同时,被温德尔忌惮的多尔西正面色阴沉地走进猫头鹰法庭的地下大厅。   大厅里早早候着一个人,听到脚步声,他悠然转过头来。   威廉·柯布,从外表看,他是个精神矍铄的老人,有着一头干练的黑色短发,瘦削的面颊上挂着两条显目的法令纹,看上去威严又不失和蔼。唯有   一双黄色的瞳孔与常人相异,暴露了他活死人的利爪身份。   但和大部分没有神智的利爪杀手不同,威廉·柯布神志清醒。他是多尔西小时候的导师,如今多尔西成为了掌权者,他的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吃瘪了,噩梦?”看着多尔西冷着一张脸路过自己,威廉颇觉好笑:“你还是和小时候一个脾气。”   “威廉。”多尔西驻足回身,声音充满了警告意味:“别用那种语气和我说话。”   “好吧,噩梦大人,请原谅我的无礼。”威廉微微俯身,可他的面上却无丝毫歉意,看着多尔西的目光就像是在看闹脾气的孩子。   “红骷髅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估计是来讨要泽莫的。”威廉话锋一转,进入正题:“您有什么想法吗,大人?”   “法庭的议员们现在对您颇有微词。九头蛇虽然无法干预哥谭事务,但他们在欧洲和俄罗斯还是颇有影响力,不少议员在那些地方都有生意,他们不希望法庭和九头蛇关系闹得太僵。”   “颇有微词?”多尔西怒极反笑:“一群连身份也不敢暴露的哥谭蛀虫也配对我指指点点?”   “话可不能这么说。”威廉摇了摇头:“哥谭本就是腐朽之木,唯有蛀虫才能在这里活得长久。你看韦恩家族,他们祖孙三代都想拯救哥谭,可结果如何呢?”   “哥谭还在一天天堕落,而妄想拯救它的人早已烂成白骨。艾伦(布鲁斯祖父)死在我手上,托马斯被解决在巷子里,偌大家族转头只剩下一个布鲁斯……哦,我挺喜欢那个孩子,他十岁时多可爱啊,看到蝙蝠还会哭呢,结果转头就成了蝙蝠侠,唉。”威廉遗憾地叹了口气:“当初法庭要从你和他之间二选一,我本来以为最后的韦恩终于要堕落了……布鲁斯他真得好好谢谢你。”   “你好像很失望啊,看到我胜出,你很不开心吗,威廉?”多尔西危险地眯起眼睛。   “我的确有些失望。你体质太差,根本无法完全转变成利爪。我到现在还是不明白,为何议员们当初要放弃布鲁斯而选择你。”威廉毫不掩饰自己的遗憾。   “因为他们没得选。”多尔西冷冷一笑:“我操控了法庭所有的利爪,谁不同意,我就驱使利爪去杀谁。威廉,那个时候你还在冷冻棺材里,可能不清楚我杀了多少议员……哥谭权贵几乎死了三分之一。”   “说来说去,你还是惦念着你那孙子吧。”多尔西厌倦道。   威廉没有否认:“如果布鲁斯是法庭的成员,那我的孙子,理查德·格雷森,现在就该是个出色的利爪了。”   “威廉,你也一点都没变。喜欢谁,就要把谁弄成活死人。格雷森有你这个祖父,还真是倒了血霉。”   威廉不以为然,仿佛多尔西的嘲讽是句夸奖。他黄色的眼睛在黑暗里闪闪发光,充满无限憧憬:“在理查德出生前,我就给他定下了命运轨迹。格雷森,Grayson——我的灰色之子。”   “他注定要成为法庭的利爪。”   “布鲁斯·韦恩救不了他。” 第119章   一个城市的天气在很多时候可以反映出一个城市的性格。   哥谭, 一个不是雨天就是阴天的城市。   温德尔对这个城市并不陌生,但每次看到那阴沉的天色和灰蒙的建筑,总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悲哀和伤感。可惜这种无端的伤感往往总会被意外中断, 就好像,在这座城市里,个人不被允许拥有太过细腻的情感, 只有冷酷才是最好的生存之道。   “嘿!”   车子刚转过一个拐角,路边猛地冲出一群流里流气的男人, 他们大咧咧地横在马路中央, 看上去丝毫不担心车子会撞上他们, 反而朝着黑色的豪车露出不怀好意的挑衅笑容。   车辆被迫逼停, 司机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他是最近才入职赛尔德企业的员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boss。在哥谭找到一份不涉黑、薪水不错还安稳的工作并不容易, 他很珍惜这份工作,也不希望身后这位年轻的老板在他的车上受到任何伤害。   司机扫了一眼那些逐渐靠近的黑\\\\帮成员,并没有非常惧怕。或许这在别的城市难以想象,但在哥谭,普通民众和黑\\\\帮罪犯打交道可以说是家常便饭。如何应对这种情况,司机熟门熟路。唯一让他有些担心的是,自己身边的老板是一位外地人。   外地人,意味着习惯了安全的法治社会。   外地人, 意味着大呼小叫、涕泗横流,或者嫉恶如仇、义愤填膺。   但无论是哪种反应,这都意味着巨大的麻烦。   他定了定神,转头望向副驾驶上的老板, 轻声请示道:“老板, 请别害怕, 这在哥谭很正常。这些是犯|罪巷那边的小黑\\\\帮,只要给他们一点现金,他们就会离开。请您不要惊慌,一会儿交给我来应付就行。”   司机很是担心他的这位老板会要求他报警,但好在温德尔面色如常,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他的做法。   看到老板还算镇定,司机长吁一口气,心里松快不少。   几句话的功夫,那群五大三粗的男人们也已经走到车子旁。   领头的男人是一个光头,手臂上纹着一些奇形怪状的狰狞图案,看样子像是刚从监狱出来,头发都还没来得及长长。他满脸横肉,眼睛始终半眯着,一副看人下碟的模样,像是在通过评估这辆豪车的价值思考一会儿索要的金额大小。   男人屈起手指,在驾驶位的车窗玻璃上独独敲了几下。   司机温顺地摇下车窗:“请问你们要多少。”   “哟,是个懂规矩的,本地人啊。”有人笑了起来,语气听上去颇有些侮辱人,但司机只是低着头沉默,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三千美金。”领头盯着副驾驶上的青年,总感觉他看起来很眼熟,奈何他这次在牢子里呆得有点久,一时半会居然记不起来。   “行。”温德尔点点头。   “五千美金。”领头盯着温德尔的脸,突然改口。   温德尔扫了他一眼:“行。”   “一万。”领头说出这个数字的时候,就连他身后的那群小弟们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一万?”这次就连司机都看不下去了,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试图讨价还价:“以前不都是几百就行了吗?这次为什么要一万?”   领头缓缓眯起眼睛,冲着他和蔼一笑。   下一秒,他猛地拎住司机的头发,将他的脑袋用力砸在方向盘上。   “赛尔德都同意了,你个看门狗废什么话。”领头凶恶道。他终于将副驾驶上那张脸和富豪排行榜上的名字对上了号,对着温德尔露出一个贪婪的笑容,威胁道:“外地人,来哥谭,就要按照哥谭的规矩办事。”   “手机,   钱包,手表……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不然我也不介意请你去哥谭湾一日游……底下的鱼好久没吃人肉都瘦了,是该喂饲料了。”   他松开摁着司机脑袋的手,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在指尖把弄着复杂的花样:“怎么样,赛尔德,你要不要好好考虑下?”   温德尔扫了一眼司机流血的额角,面色沉了下来。就在领头男人觉得这阔佬要不识相地反抗之际,他却出人意料地爽快点头:“行,那就按哥谭的规矩来。”   混混们彼此对视一眼,眼里皆是钓到大鱼的狂喜。领头男人更是笑得志得意满,眯成缝的眼睛似乎已经看到无数绿色的富兰克林在朝他微笑。他不耐烦地推开司机,急切地将脑袋探进车窗,示意温德尔掀开中央储物箱的盖子。   温德尔定定看了他一眼,抬手掀开盖子。   男人美滋滋地凑近低头,看清储物箱的一刹那,他细小的眼睛猛地瞪大。   他不敢置信地缓缓抬头,恰好对上温德尔含笑的目光。在那样的目光下,男人感觉自己浑身都冻住了,后背泛上一层森然寒意。他抱着一丝侥幸缓缓低头,祈祷自己是看走眼了——可黑乎乎的大家伙再一次刺痛了他的眼睛。   盖子下面是一挺加特林机关枪。   但这还没有结束。   温德尔朝他笑了笑,他的笑容里甚至带着一丝腼腆。   他慢条斯理地拉开了副驾驶前的储物柜,里面密密麻麻放着不少灰绿色的小圆瓶,看上去袖珍可爱,但领头却仿佛看到了死神在朝他招手,身体如过电般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手、手榴弹。   一整箱的手榴弹!   “好久没来哥谭了,还好我还记得规矩。”温德尔柔柔一笑,摸了一个手榴弹在手上把玩,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知道这些够不够交保护费。”   “够、够的。”男人咽了一口唾沫,他的视线无法控制地追逐着温德尔的动作,仿佛此刻被温德尔拿在手里抛来抛去的不是手榴弹而是他的心脏——不过说实话,这两个其实也没得差。   他卡在车窗里不敢动弹,长时间保持弯腰姿势让他僵硬的脊背开始泛起密密麻麻的酸痛,但他只能生生受着,甚至不敢稍微扭动一下身子,就怕自己的举动刺|激到温德尔。   他突然无比后悔,恨不得穿越到几分钟前掐死那个狮子大开口的自己,要是拿了三千、不、自己当初就不该拦这车!真是流年不利才会让自己遇到这移动武器库。   还有这赛尔德,明明张着一张柔弱可欺的脸,看上去也文质彬彬,怎么比土生土长的哥谭人还要凶残?防弹车、加特林、手榴弹……这辆车的火力足够荡平整条犯|罪巷,他一个底层喽喽何德何能才能碰上这大场面。   “欢、欢迎您来哥谭,赛尔德先生。”男人挤出一个献媚的笑容,横肉如同一条条堆积的腊肠,看上去滑稽异常:“打扰您了,我们这就离开……”   “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欺负我外地人好说话?”温德尔一挑眉,眼里闪过一丝厉色:“难不成还要我这个外地人来教你哥谭规矩?”   混混们瞬间慌乱,他们不安地彼此对视,有人缓缓侧过身,看样子是在找寻逃跑的好时机。   温德尔把他们的眉来眼去都看在眼里。   他在中央操作台的屏幕上轻摁数下,下一秒,整台车开始发出剧烈的响动。当着众人的面,后备箱自动弹开,吐出来三架带有自动锁定和追踪功能的107小型火箭炮。   火箭炮发出细微的锁定声,炮口直直对着这一群人。   所有人立刻无比安分。   “你想要什么?”男人绝望道。   “一万美金?”温德尔挑眉戏谑。   男人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梗着脖子,吞吞吐   吐地还价:“便宜点。”   “哥谭可没有还价这种规矩。”温德尔咬死“规矩”不肯放,慢悠悠地从车上下来,绕到这一群抱头的混混的身后:“既然没钱,那就只好拿别的换了。”   “就算是蝙蝠侠和罗宾也只是把人打个半残,我们都没抢到钱,你还要杀我们……”眼见今天难逃一死,有人愤愤不平道:“蝙蝠侠和GCPD不会放过你的!”   温德尔哑然失笑:“我什么时候说要你们的命了?”   “给GCPD打电话自首。”   男人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就连眼睛都恢复至之前的细缝大小。他顺从地从司机手里接过电话,熟练地拨出号码,声音重新变得趾高气扬:   “GCPD?抢劫案自首,我们在下城区曼德大道左拐的……什么?警局里现在人手不够,没法外派?!放你娘的屁!你们从总局过来只要他妈的八分钟,你给老子装什么!老子今天还非要进局吃公粮!”   男人扯着嗓子开始大声咒骂电话对面的接线员,态度之嚣张令人瞠目结舌。直到温德尔咳嗽了一声,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境况。   他讪讪地将手机换到另一边,耐着性子指导接线员:“前几天布鲁德海文来交流的那几个警察呢?——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让他们来也一样!老子急着进局子,快点派人来接!哦对了,程序从简,流程要快……不要黑门,那里晚上鬼哭狼嚎太影响睡眠质量,你先查查伯恩利的监狱有没有空位……”   挂断了电话,男人仍有些意犹未尽,直到对上温德尔似笑非笑的目光,他才一个激灵,重新认清冰冷的现实,哀哀戚戚地蹲到地上。   沉默间,温德尔冷不丁地开口:“你们黑\\\\帮应该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吧。”   “最近哥谭地下有什么大动静吗?比如新的外来者,或者突然出现的势力。”   混混们对视一眼,眼里皆是迷茫。半晌,最后还是领头率先开口:“您是指……猫头鹰?”   温德尔蓦地想起哈利给自己那张信封上的猫头鹰简笔画,又想起了玛雅不经意泄露的那句“蜥蜴对猫头鹰的生理畏惧”,突然意识到自己当初的猜测或许并不正确,多尔西并非刻意前往哥谭等他,而是他本身就一直呆在哥谭。   他是猫头鹰法庭的人。   温德尔定了定神,摩挲着手上的手榴弹,慢慢道:“他们有什么大动作?”   男人不安地将重心换到了另一条腿上,他抬头看了一眼温德尔,又盯着他手里的手榴弹看了许久,好半晌,他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小声道:“莫克森家族被法庭处理了。”   “一夜之间,一家八口全部死得干干净净。”   “毕竟是人才辈出的哥谭市,能做到的这个程度的人怕也不少吧。”温德尔不动声色地继续:“怎么确定是法庭干的?”   “我不知道。”男人的声音里声音绷得很紧:“我从企鹅人的手下听来的。”   “现在地下都在流传一句话——哥谭要重新洗牌了。莫克森之死,就是开始的讯号。”   说完这句话,男人就闭口不言,无论温德尔如何威逼利诱,他都不肯再说一个字。僵持间,警车的“呜哇”声由远及近,温德尔只能作罢。   两辆警车横在马路口,下来了三四个穿着布鲁德海文制服的警察。不待警察们说话,混混们两眼放光,像是盼到了救星,他们熟练地将自己两手一并,迫不及待地朝着警察们走去。   “警官,这里,自首!”混混们兴高采烈。   警察们被这反常的一幕搞得有些紧张,有人摸向腰间的手|枪,警惕地向后退去。唯有一人不退反进,熟练地从口袋里掏出手铐,给混混们一个接一个地戴上,像是对这套流程烂熟于心。   “   对嘛,我们都自首了还怕个屁。”看到警察,混混们的胆子反而大了许多。他们不屑地睨了一眼那些面露尴尬的警察们,又朝着分发手铐的警官挑逗地吹了一声口哨,扫过他胸前的铭牌:“很熟练嘛,格-雷-森警官……你是哥谭人吧?”   迪克一挑眉,他没有回答。   扣上最后一副手铐,他将犯人推给身后的同事,自己则向着停在街边的豪车走去。只是没走几步,他就看到了后备箱里那一排黑洞洞的火箭筒炮口,以及倚靠着车身,心不在焉地抛着一个手榴弹的温德尔。   迪克大惊失色:“温德尔?你开始卖军火了?!”   听到呼喊声,温德尔回过神。   看到迪克正一脸崩溃地看着自己手上的手榴弹,温德尔露出一丝笑意,抬手将灰绿的小瓶子朝他抛去:“接着。”   “这可不能乱扔啊啊啊……嗯?”迪克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接,生怕不小心让手榴弹掉地上引爆,可小瓶子一入手,他就感受到不对劲。他掂了掂,奇怪道:“重量是不是太轻了点?”   “因为是模型啊。”温德尔笑了起来:“是神盾局给我的补偿。他们不可能真的给我一车军火,但搞个同比的仿真模型还是可以的。”   “来哥谭,不做点准备怎么能行呢。”温德尔拍拍身后的豪车,冲迪克得意地一挑眉:“怎么样?”   迪克定定看了温德尔一眼,他的重点和温德尔大相径庭。他语气无比沉痛,恨铁不成钢:“布鲁斯他居然不来接你?!”   “他就是这么和你谈恋爱的?”迪克看着一脸懵懂的温德尔,心头越发怒火中烧,打定主意回去就和阿福告状。他上前一步,心痛地执起温德尔的手,安慰道:“你受苦了,温德尔。”   “我……受苦了?”刚欺凌完□□的温德尔歪了歪头,忍不住有些怀疑人生。   迪克爱怜地看了他一眼,越发觉得自己使命重大、责任艰巨:“等我回去(喊阿福)给你出气。”   ……   韦恩庄园地下。   蝙蝠洞。   “事情就是如此,我让同事带他们回警局,我顺路护送温德尔回庄园。”迪克说得口干舌燥,他举起杯子匆匆灌了一口水,继续痛心疾首地指控:“温德尔和布鲁斯确定关系才不过三天!三天!他来哥谭,布鲁斯居然都不去接!”   “够了,格雷森,你和潘尼沃斯已经说过一遍了,我不想听第二遍。”达米安暴躁地打断了迪克。他不屑地翻了一个白眼,将手里的罗宾制服小心翼翼地挂回柜子,这才不耐烦地转过身望向迪克:“赛尔德是脑子不好还是身体残疾,非要父亲去接?”   达米安的话语有些刻薄,迪克瞬间变了脸色。而达米安自己也意识到了这点,他心里有些懊恼,但他不想因为一个弱者而低头道歉,于是他梗着脖子,一动不动地和迪克对视。   “他的意思是,那个时候蝙蝠侠正在忙活,布鲁斯韦恩没法出场。”提姆吹了一口咖啡的热气,悠闲地从他俩中间穿过。他此刻的心情很不错,咖啡的芬芳如同生命泉水,滋润了提姆的灵魂和肉-体,这让他难得地愿意给达米安解围。   其实就算提姆不做翻译,迪克对情况也了如指掌,他只是有些不满达米安对温德尔莫名其妙的强烈敌意。但既然提姆开了口,他就顺势接过话题:“我知道,是钻石区那边黑面具和头罩的火拼事件吧,几乎整个GCPD都过去了。”   “小翅膀一定会后悔的。”迪克露出一副看好戏的神情,肯定道:“要是知道温德尔会来,他肯定不会挑今天‘开工’。”   提姆在蝙蝠电脑前的转椅里落座,他摇了摇头:“他们俩的事情,还不至于让布鲁斯特意白天过去一趟。”   听到这里,达米安也有些郁闷。   他   噔噔蹬地上前几步,在转椅的背上用力推了一把,强迫提姆转过身:“到底是怎么回事?父亲这次甚至不愿意让我一起同行!”   达米安推转椅的力道很大,提姆手上还拿着一杯咖啡。为了护住自己的“生命源泉”不受损害,提姆只好自己依着惯性东倒西歪。他有些狼狈地重新坐正,没好气道:“是猫头鹰的事。”   “莫克森家族一夜之间全部死绝,尸体还被倒挂在自家的的落地窗前。直到早上负责送报的邮差上门,闻到这满屋子的血腥味和看到落地窗里倒吊的死人,这才报了警。”提姆将咖啡杯重新放回桌上,站了起来。   “莫克森怎么说也是哥谭老钱家族,势力遍布政商,黑白都有线人。他们家的人素来以左右逢源著称,在哥谭上层也算颇有人缘,明面上并无仇人。但这次凶手不仅杀死他们莫克森所有的成员,还用这种方式羞辱他们的尸体……”   “现场没有一点线索?”迪克拧起眉。   “有,凶手的DNA实际上非常明显,他似乎根本没打算掩饰。”提姆扯了扯嘴角:“但这就是问题所在。DNA显示,这个凶手在三十年前就死了。”   “利爪。”迪克声音很轻,却很肯定。   “利爪?”达米安才来哥谭没几年,他对这个词并不熟悉。提姆看了他一眼,解释道:“哥谭的恐怖童谣,哥谭的孩子们从小就听这个长大,犯了什么错时,父母就会拿这个恐吓孩子。”   “当心猫头鹰法庭,时刻监视你出行。   暗处窥望哥谭市,藏于矮墙阁楼间。   居于家中他同在,卧及床间他亦存。   万莫提及他名号,利爪将你头来寻。”   “幼稚。”达米安冷哼一声,撇过头去,眼里满是不屑:“这不过是一首童谣而已。格雷森、德雷克,你们就怕成这个样子?”   迪克的脸色略微有些苍白,他勉强提了提嘴角:“事实上,过去几百年里,它的确只是一首无害的童谣。但情况在过去几十年里发生了变化……”   “应该说,是猫头鹰主动选择了彰显自己的存在。”提姆叹了口气:   “十几年前,哥谭死了三分之一的上层名流、政商权贵和□□领袖,整个城市的势力被重新洗牌。而杀死那些名流的,正是猫头鹰法庭派出的杀手,他们称呼这些人为利爪。直到那天,哥谭才发现,城市里居然还有这样一股庞大的势力存在,猫头鹰的成员身份成谜,行为动机成谜……除了那一首童谣,我们对他们一无所知。”   “那一次后,他们又恢复了静默。”迪克顿了顿,缓缓道:“看来十几年过去,他们又决定重新洗牌了。”   “关于利爪,父亲的电脑里有什么记载吗?”达米安突然插嘴,他很好奇,夜翼和红罗宾本身的武力值也不算差,为何还会如此忌惮利爪。   “资料极其有限,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都是活死人。”提姆看了一眼达米安,将“活死人”咬得特别重:“利爪一般处于休眠状态,只有在执行任务时才被猫头鹰法庭唤醒,他们有远超常人的身体机能,并且能够迅速自愈伤口,甚至能够……死而复生。”   “主要是行踪诡秘和不痛不死这两点比较头疼。”迪克总结道:“我们没有和利爪正面冲突的记录,对他们所知有限。但猫头鹰法庭……从十几年前的屠杀来看,他们对哥谭的一切了如指掌。”   蝙蝠洞里一时安静下来。最后还是迪克扯开了话题。他耸了耸肩,无奈道:“等布鲁斯回来再说吧。”   “他不带你去,还不是因为达米安你的作业没做完。”提姆重新端起咖啡,又将话题绕了回来,语气是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达米安眼睛一瞪,看样子就要发火。迪克赶紧大步上前,一把将达米安摁进怀里,分散他的注意力   :“小D,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都不跟我拥抱一下吗?”   “恶。”达米安嫌恶地干呕一声,手脚并用从迪克怀里挣脱出来,恶声恶气:“格雷森,你在布鲁德海文呆得好好的,突然回来干嘛?!”   “迪克,我也正想问这个。”提姆感兴趣地回过头:“布鲁德海文警局这次派来哥谭学习的都是刚入职不久的警察,按理说,你不应该在名单上。”   迪克笑了起来:“的确,这次是我主动申请来哥谭交换的。”   提姆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姿势,就连达米安也安静了下来,紧紧盯着迪克。   “前不久,芭芭拉给我发了一份邮件,是来自于哥谭中心医院的血库资料。资料显示,医院新入库了一批血包,在进行数据登记和血型匹配时,发现其中有一个血包的基因显示和我的遗传性状高度匹配。换句话说,这个血包的主人和我存在血缘关系,还是直系血缘关系,所以我得回来调查下。”   “可你的父母……”提姆下意识接话,说到“父母”一词时他陡然惊醒,立刻闭口不言,望向迪克的目光里带上了歉意。   “没关系。”迪克温和地摇摇头:“是的,我的父母过世多年……但正因为如此,这个突然出现的直系血亲才显得尤为奇怪。”   “有没有一种可能。”达米安突然插嘴,他挑眉抱臂,审视地扫遍迪克的全身,又着重在他的下半身意味深长地停留了几秒:“你的安全措施做得不够到位。”   “小D!!!”迪克怔愣了片刻,猛地朝达米安扑去,不敢置信地哀嚎:“你还小,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你还是个小学生啊啊啊!”   “TT”达米安躲开一惊一乍的迪克,不以为意:“在中东,十岁就能结婚了。”   “更何况,你的情史是如此丰富,”达米安意味深长地上下扫了一眼迪克,拖长了调子慢吞吞道,“有孩子的可能性很大——建议你可以先去超市买尿布。”   “哇哦,那找孩子母亲可有点困难。”提姆也笑了起来,毫不客气地加入调侃的队伍:“好消息是,我们可以提前排除你的那些男朋友。”   迪克郁闷地看着两个弟弟你一言我一语地拿自己这个大哥开唰,他很想争辩事情不是他们想的那样,但微妙的是,他自己也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这样。纠结了半天,他毅然决定献祭家里另一个情史更为丰富的人来挽救自己:“拜托,我这可是从布鲁斯那儿学的。”   提姆眨了眨眼,像是在细细思索其中的意味,片刻后他突然出声:“你的意思是,布鲁斯这次和温德尔谈恋爱,也只不过是一个幌子?”   达米安的眼睛一亮,笑了起来:“我就知道父亲他……”   “是真的。”迪克打断了达米安的畅想:“钢铁侠那儿透出来的消息,复联估计已经都知道了,正联……反正就连克拉克都知道了。是他打电话告诉我的,他的意思是,如果两人公开了,能不能把第一个专访给他。”   “所以我们居然是最迟才知道的?”提姆的声音喜怒不辨,但所有人都明白他正在郁闷中:“布鲁斯居然一句话都不和我们提。”   “事实上,父亲提过。”达米安清了清嗓子,万分不情愿地说:“昨天早饭,你正努力把自己溺死在咖啡杯里的时候,父亲和潘尼沃斯说,赛尔德要来家里住几天。然后潘尼沃斯回了一句,我在意大利那儿定好了教堂——父亲没有反驳。”   “所以我们很快会迎来一场婚礼?”提姆重新转过身:“老天,我得提前和韦恩公关的的总监通个信,不然他会杀了我的。”   “倒也不用这么着急。”迪克笑了起来,语气里满是看好戏的意味:“温德尔失忆了。”   “布鲁斯能不能把他追到手,都还是个未知数。”   “最   好不要。”达米安翻了个白眼,斩钉截铁:“我不喜欢他。弱者只会拖累父亲。”   “哦,小D,又不是只有会打架才是强者。”迪克怜爱地摸了一把达米安的头,换来了恶狠狠一瞥:“但凡你去街上随便拉个人问,他们都会告诉你温德尔到底有多强——话说你不也隔三差五地翻看超英排行榜吗?那个排行榜就是赛尔德传媒公司策划的。”   “他们竟然把罗宾排在超级小子后面!”达米安提起这个就生气,语气越发凶恶:“感谢你的提醒,格雷森。我现在更烦赛尔德了。”   “我倒是希望布鲁斯能把温德尔追到手。”提姆抚摸着咖啡温热的杯身若有所思:“如果他们结婚,说不定赛尔德集团和韦恩集团也会合并,那只要留一个总裁——我存的那些年假就能派上用场了。就算到时候还要设置双总裁,温德尔可比布鲁斯靠谱得多,他绝不会把山一样高的文件全部丢给我一人处理。”   “你呢,迪克,你怎么想?”提姆浅啜一口咖啡,向迪克举杯示意。   “我吗?”迪克摸了摸下巴,思索了片刻:“我当然喜欢温德尔,我举双手赞成他和布鲁斯在一起。只是……”迪克顿了顿,平静道:“我们的另一个身份实在不好处理。蝙蝠洞就在庄园下面,就算有阿福打掩护,又能瞒他多久呢?”   迪克向前走了一步,面上满是纠结:“想象一下,午夜梦醒,身边床铺冰冷,丈夫不知所踪,偌大的庄园竟然空无一人——这简直像个恐怖片的开场。哪个普通人能忍受这个?”   “而且你们都了解布鲁斯,他绝不会让温德尔有机会接触蝙蝠侠,要他主动坦白,这可比太阳西升还难。”迪克声音干涩了不少:“更何况……就算温德尔得知真相,愿意接受我们这一大家子的义警。可一想到他后半辈子的每一个夜晚都要为我们提心吊胆,我觉得这实在有些不公平。”   “我倒是觉得,你的担心有些多余。”提姆坐在电脑屏幕前,语气淡淡:“迪克,你把他想的太脆弱了。你和布鲁斯一样,因为太过在意而乱了阵脚,温德尔或许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起码我不觉得,一个普通人在短短几个月里经历大都会绑架案、奥斯本基因实验和九头蛇沉没事件后,还能面不改色地只身前往全美犯罪率最高的城市,并且镇定自若地反制一群黑\\\\帮。”   屏幕上跳出了刚才大街上的监控视频,提姆输入了一串放大声音的指令,摁下回放键,温德尔的声音顿时清晰地在蝙蝠洞中响起:   “最近哥谭地下有什么大动静吗?比如新的外来者,或者突然出现的势力。”   “毕竟是人才辈出的哥谭市,能做到的这个程度的人怕也不少吧。”   “怎么确定是法庭干的?”   ……   当世界第一侦探被感情干扰判断时,被誉为最像蝙蝠侠的红罗宾依然冷静自若,坚守阵线。提姆摁下暂停键,重新转过身,他看向面色复杂的两个兄弟,轻声细语:   “布鲁斯在莫克森家族调查利爪。”   “温德尔向哥谭黑\\\\帮询问猫头鹰法庭。”   “这会不会太过巧合了?”   蝙蝠洞里一时沉寂下来,达米安眯起眼睛,心里突然有了一个主意。他从桌上扯过自己的书包,气势汹汹地朝上走去。   “小D,你去哪里?”   “去见见赛尔德。” 第120章   当小鸟们在蝙蝠洞里开会之际, 温德尔正和阿福在一起叙旧。   阿福给米黄色的窗帘挽上束带,轻轻将其拢到一旁。窗外已经开始下雨,这个房间面朝庄园背后的湖泊,湖面上笼罩着纱状的雾气, 空气里有一丝草芯叶脉的蛰冽。这种味道和温德尔记忆中的芬芳别无二致, 这让他感到由衷的宁静和放松。   “赛尔德老爷, 这是您小时候的房间,不知您是否还有印象。”阿福整理好窗帘,回身微笑着望向温德尔, 目光里充满了慈爱。   “阿福,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叫我温德尔吧。”温德尔笑了起来,他的指尖划过桌上老旧的木质摆设,那是二十多年前的小玩具, 但阿福显然把它保养得很好,时光并未给它留下太多斑驳印记。   望着那个小摆件, 温德尔心里绷紧的那根丝线突然松懈了力量。   从某种程度上说,阿福就像他的父亲一样,见证了温德尔的成长。这么多年来,所有人看他的目光或多或少都发生了变化,只有阿福依旧会用那种暖洋洋的、蕴含无限包容和慈爱的目光注视他。被这样的目光包裹,温德尔仿佛一瞬间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所有的防备和强硬在此刻悉数褪去。   温德尔熟练地蹭到阿福身边,眨巴着眼睛撒娇:“就算忘掉全世界,我也不可能忘记最好的阿福。”   闻言, 阿福的目光越发柔和, 他的视线细细描摹过温德尔的脸颊, 眼角沁出了一丝湿意。片刻后,他长叹一口气,声音里充满感慨和疼惜:“温德尔老爷,你瘦了好多。”   温德尔被阿福盛满疼爱的目光灼痛了,他感到自己的胸腔里难以抑制地涌起一股热流,这股热流一路向上,最后汇聚在他的眼眶里,带来强烈的酸涩刺激。温德尔莫名有一种冲动,恨不得将自己埋在阿福怀里放声大哭。   可他最后并未如此。   温德尔只是低下了头,控制着自己胸膛的起伏和喉口的气流,尽力维持声音平静:“最近在锻炼,只是体脂低了而已。”   阿福没有戳穿温德尔的谎言,也没有再进一步询问。他伸手拍了拍温德尔的手背,换了话题:“温德尔老爷,这次多住几天吧。”   温德尔眨了眨眼,晾干睫毛上的湿意,这才重新抬起头,刻意用俏皮活泼的声音欢快回答:“这次我一定住到阿福嫌我烦为止。”   “那您可得在庄园住一辈子了。”阿福笑了起来。他走到衣柜旁,伸手为温德尔取出了一件外套,将其轻轻罩在温德尔的肩膀上:“我在厨房准备了小甜饼,您可以先在房间里休息一会儿,或者在庄园四处转转,等小甜饼好了,我就给您端上来。”   “都是我的吗?”温德尔眼睛一亮,光是提起“小甜饼”三个字,口水就开始自动分泌。他已经好久没有吃阿福亲手制作的小甜饼了,天知道他有多么想念那顶级美味。   有小甜饼在前诱惑,很难有人不动“歪脑筋”。温德尔眼珠一转,得寸进尺地撒娇:“阿福,把布鲁斯那份也给我吧,好不好?”   “都是你的。”阿福忍俊不禁:“您这次来哥谭,老爷居然没有去接,这实在有点不像话。今天的小甜饼没有他的份。”   阿福给温德尔整理好床铺,重新拿起桌上的托盘:“我先去厨房准备点心,您请自便。”   阿福温和一笑,给温德尔合上了房门。   温德尔如今入住的是他在韦恩庄园的固定房间。   房间的摆设处处有着过往岁月的痕迹。童年拼好的乐高依旧安安静静地呆在透明的展示柜里,青年购买的CD和杂志也整整齐齐地躺在书架上,就连床头都还摆放着那盏玫瑰小夜灯。   这盏小夜灯是温德尔12岁时在亚马逊上一眼看中的,可惜亚马逊的快递范围只限城区,而韦恩庄园   在哥谭最为偏远的郊区。考虑到运输不便,温德尔又不想惊动大人们,遗憾了片刻也只能选择放弃。但这一切都被韦恩小少爷,也就是布鲁斯看在眼里。他背着温德尔下了单,又一个人在郊区走了数公里,这才拦下一辆出租车去快递点取回了这盏小夜灯。   一切都保持着当年的原样。但一切又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变化。   这个房间里有着太多岁月的痕迹,温德尔感到熟悉、亲密、温暖,同时又感到那种隐隐的悲哀和伤感。他坐在床边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出门在庄园里转转。   温德尔的房间在庄园的四楼,旁边不远处就是布鲁斯的房间——温德尔一直以为布鲁斯在成年后会搬去五楼的主套房,但他却一直没有更换房间,依旧住在小时候的套房里。并不是说四楼的房间住不下长大的韦恩——这毫无疑问不可能。只是五楼的主套房,才是每一任韦恩家主的房间。   当然,按照布鲁斯的说法是,按照韦恩家的惯例,只有成家的韦恩家主才配住进五楼。什么时候带上结婚戒指了,他就什么时候搬上去——但根据布鲁斯当时说这话的表情来看,温德尔有理由怀疑这是他随口编造的理由,布鲁斯看上去只是纯粹懒得换房间而已。   温德尔继续往下走,来到庄园的三楼。   三楼原本空闲着很多客房,但如今看来,都已经被很好的利用起来,变成了韦恩家四个少爷的房间。出于礼貌,温德尔并没有在这一层多加停留,而是选择继续向下。   二楼是起居休闲的地方,温德尔小时候最喜欢的玩具房就在这层,除此之外,还有桌球室、茶室、书房等功能不一的房间。二楼与一楼大厅通过欧式双跑楼梯相连,楼梯旁的墙壁上挂着一些油画和相框。油画大多是历任韦恩家主和韦恩夫人的肖像画,而相框里则挂着布鲁斯这一代的照片。   温德尔依着记忆找寻了一会儿,果不其然看到一张臭着脸的韦恩小少爷,他穿着寄宿学校的制服站在庄园前,看上去闷闷不乐——那是布鲁斯第一次离家上学的纪念。   啊,还有旁边那张也相当精彩。这是一张棒球冠军队的合影,所有人都咧嘴大笑面向镜头,唯有一个人半侧身子格格不入,看上去颇有些傲娇——正是布鲁斯。布鲁斯参加棒球赛时摔了一跤,最后合影时坚持用侧脸入镜,只因另外半边脸蹭破了一点皮,有损他的完美形象。   ……   温德尔看得津津有味,一路和995分享当年的趣事,一路向下走去。但还没来得及走到尽头,楼梯上赫然出现了另一个身影。恍惚中,温德尔一个走眼差点以为是年少的布鲁斯站在自己面前。   小少年黑发蓝眸,神情看上去颇有些桀骜不驯,如同一头小狼。他穿着一身哥谭小学的校服,拎着书包,看样子像是刚放学回家。可男孩周身的气势却与他的年龄和身高极为不符,尤其是那审视中带着傲慢和不屑的眼神,看上去格外老气横秋。   两人对视片刻,温德尔猜测这应该就是布鲁斯前几年刚接回来的四子,达米安·韦恩。   “你应该是达米安吧?”温德尔打破了僵持,友好道:“我是温德尔·赛尔德,是你爸爸的好友。”   达米安没有答话,他拎着书包缓缓向温德尔靠近。   通过刚才短暂的评估,他此刻望着温德尔的眼睛,已经没有了最初相见的审视,只剩下全然的不屑和傲慢——弱者。   达米安慢吞吞地站到温德尔面前,他抬起头,身高虽然才到温德尔的小腹,眼神却仿佛在俯视温德尔。达米安勾了勾嘴角,看上去彬彬有礼,然而却有点讥诮,有点不怀好意:“好友?不是韦恩夫人吗?”   温德尔顿时有些尴尬,达米安语气里的恶意他并非听不懂,但温德尔也不好和一个孩子过多计较。扫过达米安的制服和书包,   温德尔想了想,决定换个话题:“你是要回房间做作业吗?”   这句话的杀伤力令温德尔始料未及。   面前的男孩几乎是瞬间勃然大怒。   达米安随手将书包扔到一旁,双手紧紧捏成拳头,龇了龇牙,摆出一副深受刺激的样子。他恶狠狠地瞪着温德尔,蓝色的眼里几乎冒出火光,看上去相当符合他这个年龄的小孩脾气,冲动易怒、自尊心极高又蛮不讲理。   达米安表面上怒不可遏,但他内心实际上非常冷静,作为刺客联盟训练出来的顶级刺客,光凭陌生人一两句无关痛痒的话可没法让他失控。   但他现在需要一个借口——一个对温德尔出手,却又不会引起怀疑的借口。所以达米安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无论温德尔说什么,他都会挑刺,生气,然后制造争端。   于是他大声叫嚷起来:“你还不是韦恩夫人,就这么急着替父亲管教我?”   说完这句,达米安毫无征兆地伸手推向温德尔——他的动作很巧妙,看上去像是暴躁男孩被怒火掌控,愤怒之下无意一推。实际上这一推讲究颇多。   达米安的这一次出手,刻意化拳为掌,减少冲击。手掌冲着温德尔的腰腹而去,那里有肋骨还有大量的脂肪保护内脏,不会对温德尔造成太大伤害,与此同时他还精准控制了力道,确保温德尔只需要倒退几步就可以稳住身形,避免摔倒带来二次伤害。   达米安的这一推完全在温德尔的意料之外。   出于对布鲁斯以及其他三个孩子的了解,温德尔潜意识里将达米安默认成了“五好少年”,万万没想到这孩子竟然一言不合就动手。   但无论那一刻温德尔心情如何复杂,基因改造后的身体却本能地侧身一扭,不偏不倚,正好擦过达米安的手掌。趁着男孩收手之际,温德尔顺势抬手往下一扣,牢牢锁住达米安的手腕。   达米安的眼睛微微睁大,他有些讶异地一抬眉毛。但战斗的本能印刻在他的基因里,温德尔的制止只会刺激达米安进一步深究。   达米安灵巧地一扭手腕,挣脱了温德尔的禁锢。获得自由后,他并没有急着后退,反而骤然回旋,握掌为拳,瞄准温德尔的肩膀,使出一个上勾拳。   这一次,达米安用上了格斗术。   凌厉的拳头带着疾风而至,但在温德尔的眼里,这个速度并不算快,起码比当初美队,哦不,蛇队训练他时的速度要缓慢不少,温德尔微微旋身,手肘格挡完达米安的攻势,又顺势在孩子的手臂上轻轻推了一把,示意他先停下来。   达米安眼神一暗。   若说温德尔第一次成功躲避还能以运气好解释,那第二次显然就不再是巧合。   但达米安不介意试探地更为清楚一些。   达米安稳住身型,重新挥手攻向温德尔的胸膛,这次温德尔终于被迫松手闪躲。但这还没有完,达米安猛地抬腿踹向温德尔的腰腹,一击不中,又高高跃起,势如破竹地踢向温德尔的手臂。   但温德尔这次并不想躲,他素来反感暴力,如今被达米安不依不饶的攻击惹得有些不快,眼见达米安面色凶狠,看样子短时间内不会善罢甘休,温德尔叹了一口气,反手攥住达米安的手臂,拎着他往身侧一扯。   温德尔的动作干脆利落,快而稳健,达米安一时不察,竟然被扯得一个踉跄。他一个后空翻稳住身体,退出温德尔的攻击范围,脚尖在地上的书包带子上轻轻一勾一提,书包落入怀里。达米安扯开拉链,从书包里缓慢地拉出一把手臂长的罗博刀。黑色的刀鞘被他随手扔在地摊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如同一个单方面的开战信号。   达米安站在楼梯上,他抚摸过雪亮而锋利的刀身,盯着温德尔的眼神无比凝重、充满提防:   “你果然有问题。   ”   温德尔被这一幕震惊了。他没有听清达米安在说什么,满脑子都是那把罗博刀——   现在哥谭治安已经差到小学生都要随身携带管制刀具的地步了吗?   等等,布鲁斯知道他儿子藏着匕首上学吗?阿福也同意了吗?   但温德尔的怔愣在达米安看来就是被揭穿秘密后的心虚和默认。   于是他再无顾虑,双手握上木质的手柄,将吹毛断发的刀锋指向沉默的敌人——   “小D!你在干什么?!!”迪克的惨叫声从一楼的大厅传来,声音之凄厉让人耳膜生疼。   “达米安,快把刀放下!”这是刚进门的布鲁斯。   “父亲!”看到布鲁斯,达米安顿时眼前一亮,像是抓到了温德尔不轨之心的把柄,急切地向父亲揭发:“父亲,赛尔德有问题!他居然能和我打个平手!”   迪克一听就觉得大事不妙。   他快速扫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布鲁斯。布鲁斯抱着一束红玫瑰,眼神沉沉地望着楼梯上的纠纷。迪克在心底深深叹气,达米安这次擅自出手试探温德尔,果然惹怒布鲁斯。看布鲁斯的脸色,迪克已经能想见晚上蝙蝠洞里的惨状了——蝙蝠侠绝对会取消罗宾今晚的夜巡资格,而罗宾绝对会闹个天翻地覆,最后还得迪克两边调和。   不过这个问题不大,迪克对调和父子纠纷已经颇有经验(他自己和布鲁斯的矛盾除外)。迪克更在乎的是达米安所说的“打个平手”——这意味着他刚才多少动了真格。   达米安是谁?   他是刺客联盟精心培养的继承人,从小学习武术剑术暗杀潜行。   能引起达米安的忌惮,至少可以肯定一点——温德尔现在绝对不在“普通人”范畴之内。他已经不再是迪克印象里那个柔弱的阔佬。提姆说“有问题”,达米安也说“有问题”,温德尔他真的可能“有问题”——不过这个交给布鲁斯处理就行。   迪克的当务之急,是上前打消温德尔对达米安的怀疑——毕竟武力堪比怪兽还随身带刀满脸凶残的小学生看上去真的很可疑啊!!!   迪克定了定神,走上前插在温德尔和达米安中间,他先是伸手弹了弹雪亮的刀锋,示意达米安赶紧收好,然后才微笑着转过身,对着温德尔打哈哈:“达米安参加了学校里的格斗社团和武器研究社,有时候还会自己动手做一些仿真模型——没吓到你吧,温德尔?”   温德尔神色复杂。越过迪克的肩头,他正好对上达米安的视线,男孩冷着一张脸,手上归剑入鞘,目光却比刀锋还要利上三分。听到迪克的说辞,达米安响亮地发出一声冷哼,说不清是在默认还是反驳。   “达米安他……很活泼,很有个性。”温德尔收回视线,缓缓道。   迪克露出了一个感同身受的心酸笑容,他拍了拍温德尔的肩膀,顺着台阶向上走去。他俯身捡起达米安的书包,又揽过他的肩膀,回身请示道:“布鲁斯,温德尔,我先带达米安回房间做作业。”   迪克的手落到肩头的那一查,达米安下意识想要反抗。但这次,他的大哥态度格外强硬,达米安还想说什么,但他的父亲及时向他投去了充满警告意味的一瞥,遏制了他即将出口的话语。   达米安深深望了一眼距离他几步之遥的温德尔,最终不甘不愿地顺着格雷森的力道转身,向三楼走去。   两只电灯泡消失在拐角,空荡荡的大厅一时之间只剩下了温德尔和布鲁斯。   温德尔转过身,被迫和布鲁斯对上视线。   在看到布鲁斯的第一眼,温德尔下意识想要按照往常的习惯抬手打招呼,但还好布鲁斯怀里那捧颜色艳丽的红玫瑰格外显眼,火色的玫瑰燎过温德尔的视线,他这才猛然记起自己的“失忆”处境——   从现状来看,除非温德尔宣布恢复记忆,并主动提出和布鲁斯退回友谊状态,否则布鲁斯就是他相爱多年的男朋友。但问题在于,温德尔压根没有谈恋爱的经验,他对于恋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一无所知。如今新手上路,他难免有些手足无措,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好在布鲁斯没有温德尔那么紧张,他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深情款款道:   “温德尔,你久等了。”   布鲁斯三步并两步走到温德尔的身边,将抱在怀里的红玫瑰花束递向温德尔,面上满是歉意:“抱歉,亲爱的,我来晚了。钻石区那儿发生了事故,我去取花的时候有点堵。”   “没、没关系。”   温德尔愣愣接过鲜花。   这并不是温德尔第一次收到布鲁斯送的花,但在他“失忆”之前,布鲁斯惯常所赠的品种都是代表着赛尔德家族的香槟玫瑰,这还是温德尔第一次从布鲁斯手中接过代表示爱的红玫瑰。   这种感觉十分新奇,温德尔忍不住笑了起来。   布鲁斯被温德尔的笑搞得有点摸不清头脑,他扫了一眼红玫瑰,忐忑道:“你是不喜欢红玫瑰吗?”   “红玫瑰也很可爱,只是……”温德尔突然来了逗弄的兴致,他抬起眼,好整以暇、故作不解:“你以前送的都是香槟玫瑰,这次为什么突然换了呢?”   布鲁斯反应很快,他眨眨眼,露出布鲁西模式的甜蜜笑容:“亲爱的,因为我们正在谈恋爱啊。”   温德尔内心暗暗发笑,但他面上冷酷地不为所动,挑眉质疑,刻意为难:“可我们不是已经谈了很久吗?”   布鲁斯僵住了。他像是一只忘了上润滑而卡住的齿轮,绞尽脑汁的样子看起来格外可爱。温德尔被他脸上尴尬的神情逗乐了,嘴角忍不住流露一丝笑意。   看到那丝笑意,布鲁斯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但他相当巧妙地没有拆穿温德尔,只是抬起头,默默地凝视着温德尔。   布鲁斯有双漂亮的蓝眼睛,只要他想,他简直可以用这对眼睛融化世界上最冷硬的东西,更何况温德尔对他素来心软,一看到布鲁斯可怜兮兮的讨饶神情,温德尔几乎是瞬间就败下阵来,反过来安慰布鲁斯:“好啦,我逗你的,我很喜欢红玫瑰。”   闻言,布鲁斯不仅没有露出轻松的表情,反而刻意地微微蹙眉,他眨了眨眼,轻声道:   “温德尔,你真的喜欢我送的红玫瑰吗?”   布鲁斯的声音轻柔而磁性,如同大海上迷雾深处的塞壬,充满诱惑。他眉宇之间的细小纹路维持着一个很微妙的弧度,这个弧度让布鲁斯的眼神变得稍微有些暧昧而难以猜测,看起来像是介于委屈和狡黠之间,又带着一种朦胧的渴望和期盼。   温德尔从未见过这样的布鲁斯,他的脑袋几乎瞬间空白。一种强烈的、柔软的眩晕感笼罩了他,整个世界黯然失色,唯有布鲁斯那光华流转的眼眸是唯一的色彩。   他情不自禁地顺着布鲁斯的意思点头。   布鲁斯轻笑一声。   他像个合格的捕食者那样俯下身,越过那一捧玫瑰,将自己俊美的脸庞凑到温德尔面前。他竖起食指按了按自己的嘴唇,无声地指引温德尔散乱的视线集中于此。   温德尔目光定格,他突然发现布鲁斯长了一双极其漂亮的薄唇,颜色浅淡,轮廓优美,每当布鲁斯暗含笑意,两瓣嘴唇就会轻轻挤压,牵动中央那颗浅淡的唇珠。   布鲁斯满意地看到温德尔的目光流连在自己的唇上。   他收回手,轻声诱哄:“喜欢的话,就亲我一下。” 第121章   两人靠得很近, 布鲁斯的呼吸如同一片又轻又软的羽毛撩拨着温德尔,留下一片酥麻和温热。   温德尔如同被塞壬蛊惑的旅人,他情不自禁地向着布鲁斯的方向偎去, 试图追逐那充满诱惑的淡色双唇。两对嘴唇的距离越来越近, 温德尔感到自己浑身燥热酥软, 如同靠近火源的引芯, 这股热意令他头昏脑涨,仿佛下一秒就要被那对嘴唇点燃。   看到温德尔如蝶翅般扑闪的睫毛,布鲁斯了然一笑,他闭上眼睛,将所有的主动权让渡给对方。   但这种朦胧的热意并没有持续太久,就在嘴唇即将相接之际,一股力量出现在两人中间, 轻微却坚定不移地推挤着两人的胸膛。   那股阻力来自于两人中间的花束。   那捧巨大的红玫瑰夹在温德尔和布鲁斯的中间, 几百朵鲜花同仇敌忾,在此刻彰显着强烈的存在感,它们毫不客气地抵在两个男人的胸膛上, 抗议这对情侣压缩它们生存空间的恶劣行为。   如同引芯在点燃前突逢骤雨,温德尔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他猛然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他刚才竟然想和布鲁斯接吻!   脸上轰然炸开热意,羞耻感如同燎原的火焰一路灼遍温德尔全身。他既羞又窘, 下意识想要往后退去。   “别!”一直沉默的995骤然爆发撕心裂肺的呼喊。温德尔被这震耳欲聋、铿锵有力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停止动作。   995见温德尔浑身僵得像块木头, 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指挥道:“亲上去!”   “你们现在可是在谈恋爱!”   “输人不输阵!给我亲上去!”   995的话让温德尔下意识感觉自己像在玩什么直男接吻比赛——那种聚会上两个直男越靠越近, 直到接吻,谁先躲开谁输的游戏。温德尔不知道布鲁斯有没有玩过, 如果布鲁斯玩过, 他肯定是常胜赢家——布鲁斯此刻依然低着头, 像是换了姿势的睡美人,好整以暇、神色自若地等着温德尔落下一吻。   温德尔的视线在空中漫无目的地兜转片刻,最后还是落回至布鲁斯的嘴唇。温德尔愣愣看了一眼,脑子里鬼使神差地冒出来一个想法——   它看上去真的很好亲。   温德尔随即被自己的这种念头吓到了。   他的脑海里回荡着995的姨母笑声,那嘎嘎怪笑混杂着“亲上去”“亲上去”的呼喊,一时之间,温德尔竟然进退不得。   “亲亲你快点亲!韦恩要睁眼了!”995焦急地催促。   似乎感觉到温德尔的为难和紧张,布鲁斯睫毛一颤,眼看就要睁开眼睛。   没有时间犹豫了,温德尔他别无选择。   玫瑰落地。   温德尔一手托住布鲁斯的下颌,一手揽上他的脖颈,仰头亲了上去。   ……   温暖一触即分。   做完这一切,温德尔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松开手,他往后连退数步,才终于勉强站定。   布鲁斯缓缓睁开眼。   他摸了摸自己的颧骨,指腹蹭过脸颊,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残留的柔软湿意。   布鲁斯眨眨眼,甜蜜地抱怨道:“亲爱的,你亲错位置了。”   “你刚才可没指定位置……亲爱的。”温德尔躲开布鲁斯的视线,故作镇定地回复。他的脸上还留着尚未消退的潮红,看上去分外可爱。   布鲁斯的眼角泄出一点耐人寻味的笑意,   他向温德尔逼近一步,声音欢快,意有所指:“那我还要……”   “亲爱的。”温德尔打断布鲁斯,他也微笑起来。   布鲁斯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而一旦掌握主动权,温德尔突然觉得,谈恋爱好像也没有那么困难   ,更何况对象还是布鲁斯——他太了解了他了。   温德尔定了定神,上前几步,再次和布鲁斯面对面站定。没了玫瑰的阻碍,他们这次靠得很近,彼此的呼吸纠缠撩拨,充满暧昧。但这一次,温德尔不再脸红。   回忆了一下布鲁斯刚才的举动,温德尔有学有样地抬起手。   他的指尖轻轻地抚过布鲁斯的脸颊,又流连过紧致的下颌,带来一阵似有若无的酥麻。布鲁斯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这次换成他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温德尔轻笑一声,最终将指腹停留在布鲁斯那对柔软的嘴唇上。他如同新生的塞壬,语气轻柔,充满蛊惑:   “你的玫瑰,只够一个吻。”   “亲爱的,期待你下次的惊喜。”   ……   比995尖叫声更响亮的是蝙蝠家通讯器里此起彼伏的长叹。   这个家完了!达米安绝望地想。   几分钟前,大家还在为赛尔德的武力值争论不休,现在整个通讯频道都被那一记亲吻吸引,唯有他还在严肃地关注正事。   蝙蝠侠的披风果然还得由自己接手。达米安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身负重任。他清了清嗓子,试图将众人的注意力重新扯回正题。格雷森标准恋爱脑,陶德文艺青年,达米安决定先从红罗宾下手:“德雷克,你叹什么气,不是你说这个赛尔德有问题吗?”   “通过刚才的对战,我敢肯定,那个赛尔德和威尔逊(丧钟)是一个路子的,他一定做了基因强化。”   “布鲁斯的魅力下降了。”蝙蝠洞里,提姆答不对题,失望地长叹。   “趁人之危,得寸进尺。我看老头子倒是越来越行了。”冷哼声来自擦枪的杰森:“不能让温德尔就这么被他骗,我今晚回来!”   “欢迎您回家,杰森少爷。”这是阿福的声音。   ……   “我说!赛尔德做了基因强化!”达米安气急败坏,忍不住提高声音,强行盖过了讨论声。他的声音因为气急败坏而变得无比尖锐,尚未到変声期的男孩叫声令所有连着通讯的蝙蝠家成员眼前一黑。   通讯频道终于恢复了安静。达米安满意地点点头,毫不客气地点人发言:“德雷克,你来说!”   “额……基因强化,应该?”提姆揉了揉太阳穴,好不容易从魔音贯耳里恢复过来:“不过难得看到布鲁斯吃瘪的样子,有温德尔在,我感觉这几天家里会过得很热闹。”   “我说!赛尔德有、问、题!”达米安跳下了床,气势汹汹地朝着摆着武士刀的架子冲去,决定这就冲下蝙蝠洞暗杀掉这个不靠谱的蠢货。坐在一旁的迪克见势不妙,他一跃而起,靠着体重优势将达米安摁回原地。   蝙蝠洞里的提姆还不知道他已经被达米安排上了暗杀名单,依旧语气愉悦地继续点评:“如果基因强化就是他的秘密,我觉得这无伤大雅。毕竟哥谭王子每晚还要穿上紧身衣扮演都市梦魇,温德尔只要不和丧钟走一个路子,我觉得问题不大……我截图了布鲁斯的表情,谁要?”   “我我我!”   “快发!”   “布鲁斯看上去就像个刚谈恋爱的毛头小子。”迪克看着刚收到的图片,毫不留情地给出犀利点评。   “这个时候肯定要反亲回去啊,他就这么乖乖跟他上楼了?他是布鲁斯吗?!他还是那个情场如鱼得水的布鲁斯·韦恩吗?!”迪克痛心疾首,恨不得时光倒流,摁着布鲁斯的脑袋让他亲下去。   “老头子一吻回到纯情青春期啊——刚上楼那几步居然还同手同脚,看样子还没回过神。这么生疏青涩……啧啧啧。”杰森毫不掩饰自己的嘲笑,语气慵懒:“今年花花公子榜单我决定改投给你了,迪克。”   “等他们结婚了,我要把这段放   在大屏幕上来回播放一百遍。”迪克气喘吁吁地回应,他刚刚被达米安掀翻在地,此刻正忙着去抢达米安手里的平板。半晌后,通讯频道传来他撕心裂肺地惨叫:“小D,别删视频啊!!!”   ……   阿福将通讯器的声音调小了一些,无奈地摇摇头。   他手上托着一个餐盘,上面精致的小碟子里装着一打热气腾腾的小甜饼。他敲了敲门,请示道:“布鲁斯老爷,温德尔老爷,我来送下午茶,方便进来吗?”   门里传来温德尔的应声,阿福握住把手,轻轻推开了门。   布鲁斯和温德尔正坐在书桌前,看到阿福进来,他们不约而同地起身,两人面上都带着一丝局促和羞窘,乍一瞧,还当真有点像一对背着家长谈恋爱的校园情侣。   对上阿福欣慰的视线,不知为何,温德尔面上一热,下意识解释:“我、我们只是在拼拼图。”   两人面前的书桌上散乱着一堆白色的碎片,最前方是成型的小半幅拼图。阿福了然地点头,面不改色地收回视线,将小碟子放到温德尔的面前。   布鲁斯探头看了一眼温德尔面前的小甜饼,又扫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托盘,脸上露出失落和困惑的神情。他眨了眨眼,暗示道:“阿福,这个分量……是不是有点少?”   阿福扫了一眼布鲁斯,重音落得非常巧妙:“是的,老爷。这是温德尔老爷一人的小甜饼。”   布鲁斯有些错愕地瞪大了眼睛,阿福的不满素来表达得极其隐晦,最常见的形式就是减少或者停止小甜饼供应。可这次是为什么呢?   他的管家淡淡道:“您要是早点回来,我或许就来得及做您那份小甜饼了。”   可全家的小甜饼不都是同时制作的吗?   少爷们有,温德尔老爷有,布鲁斯怎么就不能有了?   布鲁斯用眼神无声控诉。   阿福平静地和他对视。   几秒后,布鲁斯的笑容缓缓僵硬,他读懂了管家的弦外之音。   布鲁斯在原地踌躇片刻,不死心地和阿福讨价还价:“其实我不介意多等一会儿。”   “我接下来要为晚餐忙碌了,老爷。恐怕我没有时间再做一份小甜饼。”阿福毫不留情地回绝。他收回餐盘,转身向门口走去。关门前,阿福深深望了一眼布鲁斯,意有所指地暗示道:“您为什么不问问温德尔老爷?他或许会愿意同您分享。”   房间门再次关上。   布鲁斯和温德尔重新落座。   小甜饼的香气萦绕在两人鼻尖,格外引人注意。温德尔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视线,望向面前这碟小甜饼。   小甜饼金灿灿的,还带着新鲜出炉的热气,一片一片叠在华美的碟子里,说不出的诱人可爱。只是这个数量……温德尔有些疑惑,小甜饼堆叠的高度好像比记忆中高了一些,但也只高了那么一点点,就好像是阿福无意之间数错了数量,不经意地多放了一两片。   尽管恨不得独占这一盘美味,但一番纠结后,他还是决定和布鲁斯分享。温德尔正想伸手把小碟子推到两人中间,却不料布鲁斯的动作比他更快——   布鲁斯无比淡定地、目不斜视地从温德尔的手腕正下方取出一片白色的拼图碎片,将它贴向手掌下已经拼好的那一小片,两组拼图顿时严丝合缝地合在了一起。   布鲁斯和温德尔正在拼的是一副完全纯白的拼图。一共两千块碎片,没有一丝花纹图案,除了碎片边缘的凹凸不一,看起来几乎完全相同。无法根据颜色分类,只能依靠外形区分,这这幅拼图被誉为拼图界的喜马拉雅,别称“纯白地狱”。   这幅拼图是温德尔从书桌抽屉里翻出来的,是他小时候的玩具。   最初拿到这幅拼图时小温德尔也是兴致勃勃。   只是那个时候他还太小,也没有足够的耐心,花了半天时间才勉强拼凑出一个角落,这让小温德尔很快对它失去了兴趣,就此将它锁进抽屉。没想到时隔多年,长大后的温德尔再次翻出了这幅拼图,只是这次他的身边有了布鲁斯陪伴。   温德尔原本只是想拿些东西打发时间,顺便将两人从那一吻之后的古怪氛围里救出来,拿出纯白地狱的时候,温德尔并没有想着复原拼图,他甚至不觉得布鲁斯会认真参与。   但布鲁斯再次给他带来了一个惊喜。   温德尔把这堆大同小异的白色碎片倾倒在桌上后,布鲁斯花了两分钟时间,耐心地陪着温德尔将所有碎片翻转抚平,让它们全都保持正面朝上的模样。   “通常而言,翻转是个很好的办法。只要根据拼图正面的图案和颜色,很快就能找到相邻的碎片。”温德尔将拼图盒子拿给布鲁斯,示意他看最终成品的模样:“但这对纯白地狱来说行不通。拼这幅拼图,只有两种办法。要么根据盒子上的成品图记碎片形状,要么就只能慢慢尝试,一片片试过去。只要时间充裕,最后总能完成。”   “不过,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两种方法并无区别。记下两千碎片形状的难度实在太大,这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布鲁斯点点头,他伸手接过拼图盒子,目光落在了封面那张成品图上。   温德尔注意到他认真严肃的神情,不禁微笑起来:“小时候我不知天高地厚,还想用一个下午的时间拼完它,现在想来,拼完这幅纯白地狱,至少也要三个下午的时间吧。”   听到温德尔的感慨,布鲁斯缓缓抬起头,他平静地将手里的盒子放到一旁,蓝眼睛专注地盯着温德尔,温柔道:“你想拼完吗?”   温德尔下意识以为布鲁斯是在邀请自己一起完成拼图。如果两人一起,想必两个下午就足够。温德尔回忆了一下自己最近的行程,点头应允:“当然想!不过可能要拼好久。”   “不会太久。”布鲁斯笑了起来。   看到布鲁斯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温德尔在心里暗自发笑:果然是新手,还没领教过纯白地狱的威力。温德尔怜悯地看了一眼懵懂无知的布鲁斯,在心底打好了安慰的腹稿。   两人对视一眼,温德尔微笑着示意布鲁斯先行上手。   布鲁斯并未着急,他静静盯着满桌的纯白碎片看了半分钟,就在温德尔想要出手之际,他突然动了起来。   布鲁斯抬手从桌子左上角和中央拿起两片拼图,精准地将它们合在一起。温德尔一怔,还没来得及说出夸赞之词,只见布鲁斯再次淡定抬手,不假思索地拨开雪堆般的碎片,从碎片堆里目标明确地挑出一块,将其和手里的图块完美合一。   布鲁斯行云流水地重复着取和拼的动作,期间没有任何停顿,仿佛有人直接在他的视网膜上标出了所需碎片,“寻找”和“比划”完全不在他的字典里。   ……   在阿福敲门前的短短十几分钟里,纯白地狱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一。   其中,布鲁斯负责拼,温德尔负责目瞪口呆。   而阿福离去后,就在温德尔想要端起小甜饼之际,布鲁斯又开始埋头摆弄纯白地狱。   布鲁斯目不斜视地拼着拼图,甚至没有给那叠小甜饼一个眼神,但温德尔却从他平静的脸上读出一股委屈的意味。   温德尔哑然失笑。   “布鲁斯……”温德尔叉起一块小甜饼,递到布鲁斯的唇边:“尝尝。”   布鲁斯终于停下了动作,他将手上的那一大片白色向上推了推,抬起头。他没有张嘴,反而轻轻侧了一下脑袋,躲过了那块香甜可口的小甜饼。布鲁斯垂着眼睛,斗气地说道:“不。”   “真的不要?”温德尔挑起眉,见布鲁   斯点头,他毫不犹豫地将叉子一转,把小甜饼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温德尔并没有掩饰自己情绪,他在布鲁斯身边是绝对的放松和坦诚,即使布鲁斯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脸,也能从温德尔的语气里感觉到他在微笑。   于是布鲁斯看上去更郁闷了。   “布鲁斯,要不这样吧。”吃完一块小甜饼的温德尔心情大好,决定给布鲁斯搭一个台阶。   他扫了一眼桌上的拼图——纯白地狱已经拼完了三分之二,虽然不知道布鲁斯究竟是如何做到如此高效,但依照他刚才的效率,估计只需要四五分钟就能拼完剩下的部分:“你帮我拼完纯白拼图,我就答应你一个愿望。”   ——比如说,和你分享小甜饼。   布鲁斯眨了眨眼,像是在细细思索其中的意味,片刻后,他微笑起来:“一言为定。”   这个“激励”卓有成效,布鲁斯几乎是立刻打起了精神,重新埋头于纯白的海洋里。   随着碎片数量的减少,布鲁斯的速度再一次提升到堪称恐怖的程度。两分钟后,他抬起头,志得意满地将那一幅茫茫雪地推向温德尔。   布鲁斯得意洋洋地抬起下巴。   温德尔被布鲁斯逗笑了,他一边侧过身去端小甜饼,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布鲁斯,你真棒!你想要什么呢?”   话虽如此,但温德尔早就将布鲁斯的答案默认为手上的那叠小甜饼。   但这一次,他猜错了。   布鲁斯伸手,轻轻抵住温德尔递来的碟子。他没有低头看小甜饼,目光依旧一瞬不瞬地停留在温德尔的面颊上。半晌,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站了起来,缓缓向温德尔俯下|身。   就当温德尔以为这又是一次亲吻事件的重演时,布鲁斯的唇擦过温德尔的面颊,却无半点停留之意。布鲁斯继续俯身,直到触到温德尔的耳廓,他才终于停止。   此刻,温德尔被布鲁斯半拢在怀里,他忍不住抬起头,试图从那双深沉的蓝眼睛里读懂布鲁斯的意图。   布鲁斯没有让温德尔等太久。   “我想要……知道一个秘密。”   布鲁斯抚摸温德尔黑发的动作无比轻柔,带着无限爱怜,可他的眼神却深沉压抑,一如哥谭阴沉的天气:   “温德尔,你有没有什么秘密,忘了告诉我?” 第122章   这个回答完全不在温德尔的设想内, 他猛地抬起头。   瞳孔因惊讶而瞬间收缩,被布鲁斯抚摸的身体如过电般战栗。   ——温德尔下意识地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短暂的僵持里,温德尔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头发和布鲁斯的手掌摩挲, 发出“沙沙”的细微声响, 他也清晰地看到布鲁斯眼底那片蓝海被掀起风暴, 山雨欲来。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桌上还摊着那幅拼完的拼图, 温德尔的手上还端着热气腾腾的小甜饼……一切场景全无变化,气氛却冷得可怕。   温德尔伸手抵住布鲁斯的胸膛, 微一用力,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布鲁斯顺从地坐回自己的凳子, 他伸手接过温德尔端在手上的那盘小甜饼, 将碟子轻轻搁回桌面。陶瓷与木头相撞, 发出轻微的“磕哒”动静,像是宣布开庭的法槌声。   “你想知道什么?”温德尔率先打破了沉默。他面色淡淡, 声音如同迷雾, 不辨喜怒。   温德尔的这句话并非装腔作势,也不是故作回避, 而是他真的不明白布鲁斯已经知道了什么, 又想再从他这里确认什么?失忆?系统?神眷?多尔西?……这短短几个月,温德尔已经积累太多的秘密,这些秘密就像一颗颗弹珠,被温德尔锁在盒子里。当布鲁斯向他伸手讨要“那一颗”时,他却根本不知道究竟哪一颗才是布鲁斯真正想要的。   温德尔并非吝啬这些秘密。这若是放在从前, 温德尔会毫不迟疑地捧出所有——这颗?还是这颗?只要布鲁斯想要, 温德尔愿意倾其所有。只可惜, 布鲁斯今天看中的, 偏偏是那只潘多拉盒子里的弹珠。   这些秘密,就像“污染”,一旦接触,知情者就会无可避免地陷入危险。温德尔已经深陷其中,无法回头。但布鲁斯不应该承受这个,他应该永远站在阳光之下,做那璀璨明朗的哥谭王子。   “你有很多秘密吗?”布鲁斯故作惊讶地反问。   他一直密切关注着温德尔,所以没有错过他脸上任何细微的情绪变化。从最开始的惊讶到防备,再到后面的挣扎和无奈,以及那眉宇之间一闪而逝的忧虑和痛苦,布鲁斯一一看在眼里。   正如温德尔了解他,他也十分了解温德尔。在此刻,布鲁斯终于意识到——这个秘密,或者说,这些秘密——已经给温德尔带来了危险,而更为糟糕的是,他甚至不愿求助,又或者……无法求助。   布鲁斯决定今天到此为止。   他不想逼迫温德尔。   这不是审讯,更不是折磨。他不是非要让温德尔自己坦白,更不想为难他。说到底,确认秘密是为了更好地保护温德尔,而不是对他造成伤害。如果试探会令温德尔感到痛苦和害怕,那布鲁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停止。   知道温德尔有秘密,这就够了。   剩下的所有事情,蝙蝠侠会接手。   于是布鲁斯重新露出微笑。   他向后靠在椅子上,不动声色地给温德尔让渡更多的安全空间。布鲁斯刻意露出一个布鲁西宝贝式的夸张表情,将对话重新调和成欢快轻松的氛围。他声音甜蜜轻松,相当可爱地小声嘟囔道:“为什么这么紧张?温德尔,我只是想问问……你是如何制服达米安的?”   “你也知道,中东那儿并不太平。在我把达米安接回来前,他母亲一直在训练他,习武格斗、拆装枪械……即便来哥谭已经两年了,这孩子还保留着小时候的习惯,动不动和他的哥哥们打架,有些时候,就连我想要制住他都得费些力气。”布鲁斯看上去苦恼万分,和全天下忧心孩子闯祸的好父亲们别无二致。   “温德尔,或许你可以教我几招?我听威廉姆斯医生说,你的骨骼密度和神经敏感度都很高,肌肉爆发力   也很强。”布鲁斯捏了捏自己的上臂,转头望着温德尔,眼里充满了羡慕:“温德尔,你做了什么训练?我玩了这么多年的极限运动都没你厉害,你教教我吧!”   布鲁斯的这一问属实出乎温德尔的意料。   如同夏日电闪雷鸣,温德尔原本已经为接下来的倾盆暴雨做好准备,却不料转身迎来灿烂阳光。这种强烈的落差让他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恍惚间,甚至有一种一脚踏空的虚幻感和不确定感。   “你想问的,就是这个?”温德尔迟疑着试探。   布鲁斯坚定地点点头,一脸正气凛然。   温德尔不由地看了布鲁斯一眼。   布鲁斯今天穿着一身灰色细斜纹花呢西装,刚刚进房间时,他脱掉了外套,又解开了领带,上半身现在只穿着一件白色的丝绸衬衣。布鲁斯的手指轻轻搭在他自己的手臂上,带出几条褶皱,但衬衫也因此更为贴身,很好得凸显了他鼓鼓囊囊的上臂肌肉——大概有温德尔胳膊两倍粗。   但布鲁斯像是看不到他自己粗壮的胳膊。他蓝色的眼睛一扫刚才的深沉,明亮得如同晴日照耀下的海面,专注而真诚地望着温德尔,一副虚心请教的模样:“是啊,你是怎么做到的?你去健身房的频率可不高,却如此卓有成效——有什么特殊技巧可一定和我分享啊!”   温德尔微微放松了些,他靠向椅背。   他对健身本就一知半解,哪敢在运动达人布鲁斯面前卖弄。斟酌片刻,温德尔决定把小狐狸拉出来。在九头蛇基地时,为了取得美队的信任,温德尔主动暴露了自己狐化的秘密。美队知道了,托尼也会知道……布鲁斯知道这件事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还不如主动坦白。   想了想,温德尔找好了切入点:“布鲁斯,你听说诺曼·奥斯本的事了吗?”   布鲁斯反应很快,他皱了皱眉,很快找到了关键:“绝境奇迹?”   “蝙蝠侠告诉你了?”温德尔惊讶了一秒,随即了然。既然布鲁斯知道前因后果,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解释得多:“是的,我注射了「绝境奇迹α」,这个药剂会改变基因。它不仅强化了我的体质,大幅度提升我的速度和力量,而且……”   温德尔顿了顿,站起身。   布鲁斯看到一对眼熟的赤红狐耳从温德尔的黑发间钻出,他还来不及表示惊讶,就感到自己的手背被什么毛绒绒的东西拂过,他低下头,看到一条蓬松的尾巴轻轻搭在自己的手腕上,毛色光亮鲜艳,如同昂贵的锦缎,看上去就触感极佳。   布鲁斯几乎没有思考,他下意识反手握住那柔软的尾巴。   “布鲁斯!”   万万没想到布鲁斯竟然会直接上手。   温德尔猝不及防地被人捏到敏|感处,只觉尾椎一麻,两条腿瞬间软得像橡皮泥,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前倒去。   布鲁斯眼明手快地伸手接住了温德尔,但他摸着尾巴的手也仍未放松,反而一路长驱直上来到尾巴根部,点按揉捏,像是在试探这条尾巴的真假。   温德尔不由得挣扎起来。今天之前,他从不知道自己的尾巴根部居然这么敏感,只是被布鲁斯轻轻摸一下,他就浑身无力。轻微的刺痒和酥麻的快乐,在布鲁斯的揉捏中,如同开闸的洪水向他冲来,温德尔被撞倒、淹没,连抵抗都不能,只能瘫软在布鲁斯的臂弯里,靠着他的支撑才没有滑落在地。   “别、别摸了。”   温德尔艰难地推拒着布鲁斯,眼里泛上了湿意。   布鲁斯置若罔闻。   短短几秒,他已经掌握了技巧,堪称手法娴熟。光摸尾巴仍嫌不够,布鲁斯得寸进尺地低下头,对着火红的狐耳轻轻吹气,满意地看到它们在他温热的呼吸里敏感地一抖,绒毛战栗。   “这就是我、我的   秘密……布鲁斯,松、松手,别摸尾巴了……”温德尔口齿模糊地出声,祈求布鲁斯能赶紧松手。但布鲁斯显然觉得还没到结束的时候。他敷衍地点点头,手上依旧抚摸着毛绒绒的尾巴,甚至又将温德尔的一只狐耳拢在掌中。温德尔难耐地摇了摇头,却又无法挣脱布鲁斯持续不断的抚弄,只能透过眼前模糊的水光瞪向他。   “不要这样……”   温德尔全身软得像棉花,所有注意力都被放在尾巴和耳朵上的手吸引。他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尾巴反缠上布鲁斯的手,牵扯着不肯让他离去……温德尔茫然地低着头,因而也错过了布鲁斯脸上阴沉的神色。   几分钟后,布鲁斯终于确认完毕。   神智清醒,可自主控制动物特征。   骨骼强化,肌肉密度大幅提升。   ……   一言以蔽之,「绝境奇迹α」完美生效。   这也意味着,当初在神盾局天空母舰上,托尼的解毒剂完全失效,而且……神眷他并未“完全”治好温德尔——他欺骗了所有人。   布鲁斯目光深沉,心中千回百转。   他不动声色地将温德尔的狐化反应看在眼里,默默记录着他的身体数据。做完这一切,他才敛去眼底的深思,重新扬起甜蜜的笑容,声音慵懒愉悦:“你的秘密,我很满意。”   布鲁斯停下抚摸。   随着酥麻褪去,温德尔缓缓清醒,他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居然一直坐在布鲁斯的大腿上。他立刻跳了起来,却又被缠在布鲁斯手上的尾巴拽回原位,再一次摔回布鲁斯的怀里,温德尔顿时羞窘得无地自容。   他收回狐耳和尾巴,匆匆跳下布鲁斯的膝头。直到躲回自己的位子,温德尔才勉强镇定下来,终于想起了生气:“布鲁斯!你太过分了!”   布鲁斯笑眯眯地看着温德尔通红一片的脸颊,聪明地没有答话。   看着布鲁斯毫无悔改之意,温德尔刻意板起脸,决心恐吓一下胆大妄为的男朋友:“布鲁斯,知不知道你刚才这样做有多危险?!我狐化时甚至可以单挑美国队长,要不是我刚才按捺本能,换个人这样刺激我,这时候就该给他叫救护车了!”   布鲁斯眨巴了一下眼睛,声音甜得能拉丝:“谢谢狐狸大人饶我一命。”   温德尔气急,却拿布鲁斯毫无办法。他狠狠瞪了布鲁斯一眼,郁闷地将整盘小甜饼端回自己面前,决定化悲愤为食欲,将小甜饼统统消灭,一块也不给布鲁斯留!   布鲁斯纵容一笑。   将最后一口小甜饼咽进肚子,温德尔放下叉子,重新转向布鲁斯。他面上的红晕已经全部消退,温德尔又回到了最初的冷静状态。既然已经和布鲁斯分享了小狐狸的秘密,温德尔决定趁热打铁,趁此机会问出心底的疑虑:“布鲁斯,说起来,我也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哦?”布鲁斯来了兴致,向前倾身:“是什么?”   “我被九头蛇绑架的那次,你为什么也会在车上?”   温德尔一直紧紧盯着布鲁斯,但布鲁斯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他慵懒地向后仰去,蓝色的眼睛无辜而真诚:“哦,那次啊……我去复联大厦找你,正好看到你被人抱上车,就一路追过去了。”   “这样很危险!”温德尔下意识提高声音,企图让布鲁斯意识到错误。   “唔。”布鲁斯摸了摸下巴,看上去有些困惑和不解:“我想着,他们绑架两个阔佬的话,我们只要一人出一半赎金就行,谁知道这个九……他们叫什么来着?九头蛇?现在绑匪都有行动代号了吗……他们竟然不要钱。”   温德尔不在意赎金,布鲁斯也从未在意过。像他们这样的人,从来都习惯用金钱买时间,不屑将口舌浪费在讨价还价上,所以   说,布鲁斯在撒谎。但温德尔没办法对他生气——他听懂了布鲁斯谎言背后隐晦的关切。   “九头蛇可不是简单的绑匪集团,他们是一个强大的邪恶组织。”温德尔试图再次强调此举的危险性,但布鲁斯依旧不以为意。于是他没好气道:“都说了叫你不要来纽约,最近会有危险,你还偏偏……”   “温德尔,”布鲁斯打断了温德尔。   他抬起眼帘,静静地和温德尔对视,他的每一个音节都带着稳定的控制感,确保自己的每个字都清晰明确、不容误读:“正因如此,我才更要来。”   “我不会留你一人在危险中。”   布鲁斯注视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温德尔。我不会留你一人在危险中。” 第123章   温德尔怔怔望着布鲁斯。片刻后, 他垂下眼。   动容的神色渐渐退去,像是弥漫的浓雾渐渐消散,露出了一片荒芜的旷野。温德尔的脸上只剩下空荡荡的悲伤:“布鲁斯, 你不必如此。”   “因为我一直在危险中。”   温德尔顿了顿,咽下舌根的苦涩, 勉强提了提嘴角, 牵扯出一抹沉重的笑意:“布鲁斯,我一直在危险中, 但你不该掺和进来。”   布鲁斯沉默了, 他望着温德尔, 面上的神情无比凝重。片刻后,他开口:“到底发生了什么,温德尔?”   温德尔摇了摇头,他并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深入, 甚至有些懊悔刚才一时冲动说出那句话。他抬眼看了一眼布鲁斯,只一眼,他就读懂了布鲁斯平静面容背后的执拗——那是一种“我一定要知道答案,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会自己弄明白”的神情。   布鲁斯还是被他牵扯进来了。这个认知让温德尔有些绝望。   “但这样也不错。”995突然出声:“亲亲, 你应该告诉他多尔西的事情。”   “就算你现在住在韦恩庄园, 可以借着谈恋爱的名义和他形影不离, 但你不可能坐以待毙, 总要抽出时间去调查真相。必须要让韦恩意识到现在哥谭很危险,他得保护自己……当然, 如果他能说动蝙蝠侠来保护他就更好了。”   温德尔考虑了片刻。在此期间, 温德尔看到布鲁斯目光严肃地盯着自己, 显然仍未放弃。   “好吧, 布鲁斯,你听我说……”   温德尔长长地叹了口气,他摆摆手,率先退出这场沉默的对峙。布鲁斯显然听出了温德尔的妥协,他的神情温和下来,向前挪了挪,伸手握住温德尔的手,无声地表达自己的决心。   温德尔将眼睛前方的一缕恼人黑发拨至耳后,抬眼望向布鲁斯:“不知道你是否记得大都会的那场绑架案?”   布鲁斯点了点头:“大都会绑架案的前几天,我们一起参加了卢瑟举办的慈善晚宴。事情结束后,你还在我的别墅住了几天。”   “蝙蝠侠他们后来有查出绑架案的元凶吗?”温德尔问道。   布鲁斯眯起眼睛,吐出一个人名:“卢瑟?”   “不是他,他顶多算个同谋。”温德尔摇了摇头:“元凶混迹在受害人之间,他当时就坐在观众席,坐在我的旁边。”   “那个带墨镜的青年?”布鲁斯沉思几秒,迅速锁定了目标。   “是的,就是他。”温德尔有些意外地瞥了他一眼:“蝙蝠侠他们连这个都查到了?”   话虽如此,但实际上温德尔并未太过惊讶,毕竟蝙蝠侠名声在外,查到这些属实正常,只是温德尔没想到他居然会把这些都告诉布鲁斯,看来他们的关系的确很好:“后来的奥斯本人体基因实验也有他的手笔,是他把托尼的绝境病毒、研究人员以及蜘蛛侠的真实身份告诉了诺曼。而且这次我俩遭遇的九头蛇绑架案,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温德尔苦笑了一下,坦诚道:“他是冲我来的。”   “我在九头蛇基地见到了他。”   布鲁斯的眼里闪过一丝深意,但他面上却故意表现出一副惊惶夹杂愤怒的模样。他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的低吼,怒气冲冲地说:“是谁?他叫什么名字?胆敢对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我一定不会放过他的!我要……”   “布鲁斯,布鲁斯……”温德尔轻声把布鲁斯的目光唤过来,像是哄小孩般摩挲着他的手背,直到布鲁斯再次平静下来,温德尔才露出一个浅淡的、带着讽刺意味的笑容:“他叫多尔西。”   “多尔西·赛尔德。”   布鲁斯因为这个回答愣住了,像是没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似的,他和温德尔对视了好几秒,缓缓   拧起眉毛,迟疑着重复道:“多尔西……赛尔德?”   温德尔的眼里多了一丝惆怅和伤感,他心情复杂地长叹一声:“他是我的同胞哥哥。”   “但是我从未……”布鲁斯说了半句又猛然地停下。   他停下,是因为他自己该不该继续问下去。   所有的豪门世家都会有一个“蓝胡子的房间”,里面锁着光鲜亮丽背后所有的血腥腐朽和一些让人觉得难以理解的部分,比如上一代的恩怨,比如私生子……如果温德尔有意隐瞒这些东西,无论是出于社交礼貌还是对温德尔的爱护,布鲁斯也应该佯装不知。   但温德尔并不觉得这有多难以启齿。   他在最初见到多尔西、还把他视为自己克隆体的时候,就没想要销毁或者掩盖多尔西的存在。尽管这可能会是一出媒体喜闻乐见的豪门丑闻,温德尔却从未因此否定多尔西的身份。   “直到我们相见,我才知道我居然有一个哥哥。”温德尔没有察觉到布鲁斯的犹豫,他的目光穿过窗户,遥遥落向远山:“爸妈从来没有和我说过多尔西的存在,事实上,我怀疑他们也被瞒在鼓里……但多尔西显然知道一切真相。”   “这三起事件里,多尔西么一次都会给我留下一些‘暗示’。”   “第一次,大都会绑架案,他把墨镜留给我了我,上面刻着一句话‘噩梦降临于七年前’。”   “第二次,奥斯本基因实验,他给我留了一个礼盒,里面是消失了七年的、我父母的遗物。”   “第三次,九头蛇克隆事件,他直接来到了我面前,说要带我回哥谭。”   “七年前、遗物、哥谭。”温德尔偏过头,对上布鲁斯的眼睛。   “车祸。”   布鲁斯艰难地回答道,感到自己的胃开始轻微抽疼。   “GCPD把那次车祸定义为意外事故,但这么多年来,我始终心存疑虑。如今多尔西几乎是在明示我,爸妈的死确实另有隐情。七年前,爸妈在哥谭过世。如果有线索,也一定只会在哥谭……就算这是多尔西的阴谋,我也别无选择。”   温德尔说这话的声音并不响亮,不仅没有那种情绪波动的急促感,反而如同山间的清泉,韵律优美、语调平缓。他脸上的表情也温和得过分,像是月光照耀下平静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   布鲁斯的心却沉了下去。   这种表情往往给不熟悉的人一种错觉,仿佛只要他们随便说些什么,就能轻而易举地打动温德尔、让他改变主意,无数试图在谈判桌上占便宜的精明企业家都被温德尔这种表情迷惑过,以至于付出了更为惨重的代价。   但布鲁斯明白温德尔的潜台词,他在说:“我意已决,不必多言。”   布鲁斯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开口:“我帮你。”   温德尔笑了起来,他的笑容里带着了然和回绝,还有一丝心疼:“布鲁斯,这就是我决定告诉你这件事的原因。”温德尔反握住布鲁斯的手掌,不容许他后退。他望进那双蓝眼睛,态度十分坚决:“我告诉你这件事,就是想让你不要插手。”   布鲁斯睫毛一颤,嘴唇微启想要开口。温德尔用一根食指抵住了他未出口的话,他他摇了摇头,轻声道:“如果你是想说请蝙蝠侠帮忙,那我的回答是,我不要。”   “这可能会害死他。”   温德尔将每个单词都放得很轻,落在布鲁斯的心上却仍刻下清晰的痕迹。   “为什么这么说?”布鲁斯刻意扬起眉,反问道。   “多尔西……他对我有执念。”温德尔考虑了半天,最终精挑细选出这个词:“我不确定他是否会伤害我,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会对我身边人下手,尤其是超级英雄。”   “从超人、蜘蛛侠,再到复联   ……九头蛇基地里,多尔西曾当面警告我,要我离那些超级英雄远一点。布鲁斯,如果你把蝙蝠侠牵扯进这件事情,以多尔西的性子,必定会对他动手——就连超人他们都差点死在他的手上,我实在不想让蝙蝠侠犯这个险。”   听到这里,布鲁斯微微偏了偏头,将自己嘴唇从温德尔的指下挪开。他注视着温德尔,神情莫名有些阴郁和失落:“你不相信蝙蝠侠的能力?”   温德尔抿了抿唇,有些为难:“这不是能力的问题,而是没有必要——蝙蝠侠没有必要冒着生命危险参与进来!”   “如果他非要参与呢。”   布鲁斯望着温德尔,神情难得的认真执拗。他最后的那个语气词很轻,这让他说出口的话听上去不像问句,反而更像一句“非要参与”的祈使句。   温德尔他实在喜欢布鲁斯这种偶然的任性语气,这让他想起小时候的韦恩少爷。那个时候小布鲁斯说话时,常常带着一种“万事尽在掌握”的口吻,就仿佛自己是宇宙的主宰。看到这样任性的布鲁斯,温德尔紧绷的神情突然松懈下来。他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忍不住调侃道:“听你这语气,好像你就是蝙蝠侠似的。”   布鲁斯脊背一僵,但好在他斜靠在椅子上,温德尔并未发现他短暂的不对劲。   “相信我,蝙蝠侠绝不会‘非要参与’。”温德尔信誓旦旦。   布鲁斯挑起眉。   温德尔想了想,决定换个更委婉的拒绝理由:“你和蝙蝠侠关系不错,那想必一定听说过神眷。”见布鲁斯点头,温德尔于是继续说道:“蝙蝠侠和神眷有些矛盾。我这次已经拜托了神眷帮忙,有他在,蝙蝠侠应该不会想要参与。”   “你错了,温德尔。蝙蝠侠他公私分明。”布鲁斯面色淡淡,语气十分笃定。   “唔,那就是神眷不愿意让蝙蝠侠参与。”温德尔眼都不眨地把锅推给了马甲,自上次天空母舰的乌龙事件后,温德尔已经放弃拿马甲和蝙蝠侠打交道,更何况这次事关多尔西,温德尔更加希望蝙蝠侠和自己(还有神眷)保持距离。   布鲁斯的脸上终于再次出现波澜,他皱起眉,略微有些激动地反问道:“你是说,你选择了向神眷求助?你觉得他可以帮到你?”   布鲁斯的语气有着显而易见的不满,温德尔抬头看了一眼布鲁斯,不太明白他突如其来的排斥态度:“你之前还和我说,你最喜欢的英雄是神眷。听你现在的语气,是改变了想法吗?”   布鲁斯反应很快,眼都不眨地点头:“喜欢。”顿了顿,他缓下语气,试探道:“我只是觉得,在哥谭,蝙蝠侠能更好地帮到你。”   见温德尔没有回应,布鲁斯低头思索片刻,很快找到温德尔刚才话语里的漏洞,他轻声质疑道:“你刚才还说,多尔西会对你身边的人,尤其是超级英雄们下手——你担心蝙蝠侠,难道就不担心神眷吗?”   这个质问非常有力,以至于温德尔斟酌许久才想好答案:“布鲁斯,就像你遇到问题首先会考虑向蝙蝠侠求助,我和神眷远不止于资助人和超级英雄的关系,我了解他,也信任他……”温德尔歪了歪头,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又不敢再用上次惹毛托尼的“半身”比喻,只好含糊地总结道:“总之,神眷不用我担心。”   布鲁斯盯着温德尔,突然冒出了一句:“所以他是我的情敌?”   温德尔立刻被他的话逗笑了,他喜爱地瞪了布鲁斯一眼:“你永远不必担心这个问题,布鲁斯。说起来,神眷应该是我的‘情敌’——他喜欢你,就像我喜欢你一样。”   布鲁斯不为所动,面上没有丝毫被心爱偶像青睐的喜悦。他沉默了一会儿,极其勉强地让步:“或者……蝙蝠侠可以和神眷一起行动。两个超英,会更高效。”   “布鲁斯。   ”   温德尔收敛笑容,郑重道:“我说这些,是想让你明白,多尔西必定会在哥谭生事,哥谭这几天会很危险。与其让蝙蝠侠协助神眷,我更希望他能保护好你。”   布鲁斯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眨了眨眼睛,移开了自己的目光,像是哥谭王子的“任性”毛病再一次不合时宜地发作。但这次,温德尔不准备继续纵容他。   他走到布鲁斯的面前,伸手扶住布鲁斯的脸庞,迫使他直视自己的眼睛:“布鲁斯,答应我,别插手这件事。”   布鲁斯微微挣扎起来,就是不肯给出承诺。温德尔看着倔强的哥谭王子,忍不住长叹:“布鲁斯,你是我的软肋。”   布鲁斯瞬间安静。   温德尔知道自己找对了方法。他扶着布鲁斯脸庞的手轻轻滑落至他的颈侧,挽住他的脖颈,维持在了一个要抱不抱的微妙姿势上。温德尔垂下眼帘,轻轻叹道:“如果你遇到危险,我会发疯的……布鲁斯,保护好你自己,这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布鲁斯的视线在温德尔的面颊上停留片刻,他抬手将温德尔抱进怀里,终于勉为其难地点头应承:“我答应你,布鲁斯·韦恩不会参与这件事。”   ……   “这么说,你是一只狐狸精。”达米安站在一把椅子上,确保他的高度足够俯视温德尔。他叉着腰,神色若有所思。   半晌后,他趾高气扬地命令道:“把你的狐狸尾巴给我看看。”   “嗤。”这是杰森不屑的笑声。   他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温德尔过去坐:“温德尔,不用理那个恶魔崽子,过来坐。”   用完晚餐,韦恩家的四个孩子不约而同提出要陪客人聊天。这一点倒是让布鲁斯十分惊讶,他的目光在达米安的脸上定格了数秒,直到身后的阿尔弗雷德干咳几声,他才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达米安面色难看地任由他的父亲和哥哥们打量,他压抑着火气,倔强地跟着大部队来到二楼的小型起居室。一进门,达米安就直奔起居室的茶几而去,跳上去试了试高度,他不满地“啧”了一声,又蹦下来换了一把椅子。   做完这一切,他朝着温德尔招招手,纡尊降贵道:“过来,赛尔德。”   ……   “你告诉了达米安?”温德尔一边问,一边坐到杰森身边。   布鲁斯坐在单人沙发上,闻言,他盯着达米安看了许久,直到达米安神色讪讪地从椅子上跳下来,布鲁斯才收回视线,扶着脑袋做出一副头疼的模样:“被这孩子缠得没办法。”   “小D可有爱心啦,家里的小动物基本都是他在照顾,比如艾斯、阿尔弗雷德猫、后院的蝙蝠牛……”迪克将气冲冲路过的达米安一把拽进怀里,像是商场的售货员展示漂亮礼物,迪克兴致勃勃地将达米安的脸转给温德尔看,嘴上不停介绍着他的优点。   “嗯,他的确喜欢养小动物。”杰森突然插嘴,听上去似乎准备帮达米安说好话,这惹得所有人都向他望去。他勾了勾嘴角,拖长了调子:“比如一巴掌能拍死人的黑熊,又比如一口能咬掉人脑袋的老虎……”   提姆忍不住笑了一声,又低下头去看自己怀里的平板。达米安则被激怒了,他从迪克怀里一跃而起,像个小炮弹那样冲向杰森。   杰森动作敏捷地举起身边的抱枕,正巧挡住达米安袭来的侧踢腿。他转过头,朝着震惊的温德尔懒洋洋一笑:“暴躁小屁孩,是不是?”   温德尔看着身边已经战成一团的两个孩子,将求助的视线投向剩下的人。迪克和提姆看起来接受良好,态度甚至有点难以察觉的放松,迪克正试图从提姆手里夺下他的咖啡杯,而提姆在沙发上灵巧地闪避,期间甚至没有晃出一滴液体。   布鲁斯不为所动地坐在单人沙   发上,眼神落在温德尔的身后,看上去神游天际。直到温德尔喊了一声,他才慢吞吞地顺着温德尔的目光望去,几秒后,他的视线再一次移回温德尔的脸上,露出一个茫然的表情,像是在问,怎么了?   “想想办法。”温德尔对着布鲁斯比口型:“你得阻止他们打架。”   布鲁斯沉思了一会,终于明白温德尔的意思。但他制止杰森和达米安的全部努力就是依次重复他们的名字——这显然毫无作用,两个孩子甚至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于是他又躺回单人沙发,冲着温德尔摊了摊手,露出了一副“我努力了,但是他们不听”的无辜表情。   温德尔狠狠瞪了他一眼。   “达米安……”温德尔决定亲自上阵。达米安此刻好不容易将杰森压在身下,他一脚踩着杰森的手腕,正忙着去掐他哥哥的脖子,压根不愿意理会温德尔。   温德尔于是沉痛地转移目标,拖长了语调:“杰森——”   杰森是几个孩子里和温德尔关系最为亲密的那个,他刚被布鲁斯收养时,恰好温德尔住在韦恩庄园,温德尔带他去看芭蕾舞剧、参加莎士比亚读书会,杰森至今保留的很多喜好都来自于温德尔那段时间的熏陶。   杰森偏头躲过达米安的锁喉,本想一把掀翻恶魔崽子,但考虑到温德尔在旁边看,他又刻意摆出一副手忙脚乱、拿弟弟无可奈何的好哥哥模样,朝着温德尔喊道:“温德尔,现在可是他压着我……”   提姆饮尽最后一滴咖啡,将空杯扔到迪克怀里,掐着嗓子拱火:“杰森,加油!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杰森和达米安同时翻了一个白眼。   “达米安,如果你现在停手,我就给你看狐狸尾巴!”温德尔实在没辙了,只能抛出撒手锏。   “还有耳朵!”达米安得寸进尺。   “成交。”   温德尔答应的下一秒,达米安就从杰森的身上跳了下来,呲溜一声蹿到温德尔的面前,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的头顶。   与此同时,除了布鲁斯以外的所有人都围到了温德尔身边。杰森的目光好奇中夹杂着关心,迪克则是纯然的期待,至于提姆——在他的注视下,温德尔觉得自己不是狐狸,而是小白鼠。   “哇哦!”迪克惊叹道:“好漂亮。”   其他三人齐刷刷地点头肯定。   毛茸茸的红色狐耳从黑发里钻出来时,达米安就看直了眼。等那条漂亮的、火苗般的尾巴出现时,他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满心满眼都是可爱的温德尔。如果好感度可以具象的话,那大家就能清晰地看到他脑袋上出现滚轮般的“好感度+1”提示。   “温、温德尔,”达米安的神态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宁静,望着温德尔的眼睛里闪烁着亮晶晶的期待和渴望,看上去和那些站在冰淇淋店门口流口水的孩子差不多——他现在终于有点小学生模样了:“能给我摸一下吗?”   “不准!”   这声冷酷而严厉的拒绝并非来自于温德尔本人。布鲁斯不知何时竟然走到了温德尔身边,他一改刚才的懒散态度,像是园丁驱逐害虫那样将几个孩子赶到了一旁。   “看看就行了,不准摸。”   布鲁斯环视着四个孩子,确保他们感受到自己的认真态度,达米安似乎想要说什么,迪克捂住了他的嘴巴,杰森眉毛一抬就想要唱反调,提姆眼明手快地把平板塞进了他手里,杰森下意识低下头,屏幕上那四个触目惊心的大字将他的抱怨摁回喉咙。上面写着——“韦恩夫人”。   “这么霸道啊,布鲁斯。”温德尔揶揄道。   温德尔原本是想调侃一下布鲁斯,却不料布鲁斯一本正经地点了下头。他上前一步,挡住四个孩子探究和看好戏的目光,手指轻轻勾过狐狸尾尖,在温德尔耳   边轻轻一笑:“你不喜欢吗?”   “恶!”   “恶!”   “咳咳咳咳咳。”   “小D还是个孩子!!”   四道不同的声音让温德尔瞬间反应过来现在的场合,他收回了自己的狐狸特征,没好气地推开布鲁斯,示意他正经点。   布鲁斯顺从地后退了几步,他的目光扫过墙上的挂钟,转身对四个孩子温和道:“该回房间了。”   温德尔看了一眼挂钟,时间其实不算太晚——年轻的孩子们总是不肯早睡,偏爱熬夜,温德尔原本以为布鲁斯接下来肯定要费大功夫才能把四个孩子劝回房间,却不料他们这次都异常乖巧听话,就连看上去脾气最大的达米安都毫无异议地转身离开。   “你是怎么做到的,布鲁斯?”温德尔一边起身和他向外走,一边好奇地问道。   布鲁斯沉思了几秒,断然道:“威严,这是父亲的威严。”   “得了吧。”温德尔轻轻推了他一把。   布鲁斯将温德尔送到房间门口,他微笑起来:“要我给你唱摇篮曲吗,小温蒂?”   “拜拜,布鲁斯。”温德尔不客气地擦着布鲁斯的肩膀准备进门。   “没有摇篮曲的话,这个还是得有——”布鲁斯突然拉住了温德尔的胳膊,微一用力,将他拉回自己怀里。布鲁斯俯身在温德尔的额上落下一吻,声音无限温柔:“好梦,我的小温蒂。” 第124章   布鲁斯走进蝙蝠洞的时候, 发现四个孩子都已经换好了制服。   “该回房间了,孩子们~”   听到背后传来的动静,杰森没有回头, 他坐在转椅里阴阳怪气地模仿布鲁斯刚才的语气,试图以此羞辱蝙蝠侠。   布鲁斯面不改色地路过杰森。   “布鲁斯,你来了。”   提姆正在操作电脑,看到布鲁斯走近, 他停下了在键盘上飞舞的手指,冲着布鲁斯一点头。大屏幕上此刻显示的正是温德尔的资料,下午的时候布鲁斯曾对此进行数据补充,四个孩子也由此得知温德尔的狐化秘密。   趁着布鲁斯送温德尔回房间, 提姆拿这些数据建了一个模型。此刻,大屏幕上一个长着立耳尾巴的小人正在和独眼白发的小人互相攻击, 显然是在模拟温德尔和丧钟的对战。   “迪克呢?”布鲁斯看了一眼屏幕,问道。   “在接电话。”提姆耸了耸肩。   “谁知道是他的哪一个女朋友打过来的。”达米安转过头插嘴道,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戏谑笑容:“说不定,是来问他讨要奶粉费的。”   “达米安。”   布鲁斯的声音带上了一丝警告之意, 达米安轻轻哼了一声,扭头望向大屏幕,大声道:“啧,他居然真的能单挑丧钟。”   听到达米安这么说,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向屏幕。代表着温德尔的小人正踩在丧钟的身上, 不断跃起又落下, 模拟着庆祝胜利的场景。   布鲁斯看了一眼, 平淡地指出问题:“提姆, 你忘了导入历史经验数据。单比身体素质, 温德尔或许略胜丧钟, 但他从未接受任何训练,在实际情况中,他绝无获胜可能。”   提姆点了点头,他一边关掉对战模组,一边随口问道:“布鲁斯,你考虑训练温德尔吗?”   达米安立刻瞪大眼睛,气急败坏中又带着不可置信:“德雷克,你在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如果他迟早要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交给他自保技巧才是最好的保护手段。”提姆一边说,一边转头望向坐在远处的杰森。两人目光相对,杰森微一点头,站了起来:“我同意。”   “既然已经改造基因,就不要浪费优势。”杰森缓缓走进,他深绿色的眼睛在屏幕荧光的映衬下显得有些冷漠。他站到布鲁斯面前,蓦地勾起嘴角,以手作指,将额前的两捋白色的刘海向后梳去,突然道:“温德尔刚才问我,我的头发和眼睛是怎么回事。”   布鲁斯没有做声。   提姆和达米安对视一眼,两人谨慎地选择保持沉默。蝙蝠洞瞬间安静,唯有洞口的倒吊蝙蝠无知无觉地扑闪翅膀,发出细微的声响。   杰森并不在乎布鲁斯是否回应,他笑了笑,自顾自得地往下讲:“我告诉他,这是叛逆期成长的代价。染个头发改个瞳色,我总得在这一大家子的黑发蓝眼里搞点特殊化吧。”   “这家里有一个特殊的人就够了,不需要出现第二个绿眼睛。”杰森抬起头,和布鲁斯对视,冷静得甚至有点冷酷:“接受现实吧,布鲁斯。百密一疏,两相取舍……你迟早会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与其让他在痛苦的等待中绝望,倒不如教他保命和反击的办法。”   两人沉默地对视,直到迪克活泼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僵持。   “提姆,用布鲁斯的账号给温德尔发个短信,就说——亲爱的,我最近刚学了一套格斗术。明天你有空吗,好想给你展示下我的学习成果。记得带个表情,可爱点的。”迪克一边拿着手机走向布鲁斯和杰森,一边歪着头指挥提姆发短信。   “阴险、卑鄙的格雷森!我绝对不允许你败坏父亲的声誉!”达米安像是受了刺激,突然愤怒地叫喊起来。他一巴掌拍在提姆前的桌面上,带   动着咖啡杯震了一震。提姆赶紧伸手扶住他的宝贝咖啡杯,虽然里面已经没了任何液体,但杯体本身就散发着一股长久浸泡后的咖啡余韵——这是最好的安抚香薰。   达米安还在高声叫嚷着,左一句轻浮,右一句放|荡,慷慨激昂的样子像是恨不得连夜把迪克送上绞刑架。提姆摸着自己的宝贝咖啡杯无声地冷笑,他刻意摆出一副忧愁的模样,突然叹道:“毛绒绒的狐尾,软绵绵的狐耳……可惜,这是达米安你最后一次见到了。”   提姆的重音落得非常巧妙,“毛绒绒”“软绵绵”两个词听上去格外清晰。达米安眯起眼睛,语气骤然一冷:“德雷克,你想说什么?”   “布鲁斯能不能把温德尔追到手,现在还是个未知数。”提姆慢条斯理:“不过我敢确定,错过了温德尔,我们再无机会迎来一个狐化的韦恩夫人了。”   达米安的视线不由得瞥向布鲁斯,像是在用眼神评估父亲追到赛尔德的可能性。布鲁斯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他虽然还没有戴上蝙蝠头套,但周身已然是蝙蝠侠那种冷硬的气场,看上去格外不近人情。   “好吧。”达米安收回视线,选择了退让:“父亲历任的绯闻对象,我觉得只有赛尔德最适合做韦恩夫人。”   迪克露出笑容。   “但是!”达米安立刻来了个转折,厉声强调:“我不会叫他母亲的!”   迪克笑容一僵。   蝙蝠洞再次陷入一片怪诞的死寂。   许久后,迪克勉强一笑,转向提姆,颤抖着声音打破寂静:“相信我,小D,温德尔也不会想听到你叫他母亲的……提姆,发短信吧,别忘记带上几个爱心和wink。”   闻言,提姆望向布鲁斯,礼貌地征询他本人意见。在迪克和杰森的注视下,布鲁斯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于是提姆了然地掏出手机,愉快地开始编辑短信。   这个小小插曲无疑缓和了杰森和布鲁斯之间那股凝滞的气氛,趁着提姆发短信,迪克自如地伸手揽上杰森的肩膀。杰森转过身,冲着迪克懒懒一笑:“和女朋友打完电话了?”   “嘿,小翅膀!”迪克故作生气地收紧手臂,试图把杰森拉一个踉跄。可惜杰森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营养不良的瘦弱青年了,他现在的块头比迪克大上不少,这点力道不仅没让他歪下身子,反而让迪克自己差点摔进布鲁斯的怀里。   迪克郁闷地松开手,对上布鲁斯询问的视线,闷声道:“别激动,布鲁斯。我现在单身,没有女朋友……相信我,你还没到做爷爷的年龄。电话是医院血库打过来的,他们找到了血包的来源人,他同意明天和我见面。”   “但是……”迪克咬了下口腔内侧的软肉,看起来有些纠结和不安:“听医院说,血包来源人的年龄有点大。”   “有多大?”杰森挑了挑眉,不以为意。   “大概……七八十?”迪克不确定道。   众人对视一眼,达米安的狂笑回荡在蝙蝠洞里:“看来是你自己要做孙子了,格雷森。”   “知道名字吗?可以先在数据库里查一下。”布鲁斯好心建议。   迪克想了想,笑着摇摇头,婉拒道:“算了吧,明天就能见到了。”   见迪克坚持,布鲁斯也不再坚持。他最初去中东见达米安时,也经历过这种忐忑的阶段。而迪克的双亲去世多年,若能趁此机会找到在世的直系血亲,对他而言未尝不是一种安慰。   “父亲!”达米安身后完提姆的短信,确保没有什么过分甜腻轻浮的句子后,他“噔噔蹬”地跑向布鲁斯,脸上写满了不爽:“下午,我和格雷森离开后,您为什么要关掉通讯器?客厅和楼梯间尚且还有监控,赛尔德房间里的窃听设备全都被潘尼沃斯处理了,我们根本无法实时同步您那边   的情况!”   “哦,小D,好可爱。”迪克发出一声过分夸张的呻|吟,望着达米安的眼神像是恨不得把他抱紧怀里揉一揉:“等你长大就知道了。”   “TT,不许用那种恶心的黏糊糊的语气叫我。”达米安皱起眉,眼神却依然在质问布鲁斯:“父亲,你们在房间里谈了什么?除了基因改造,您是否还问出了别的东西?比如赛尔德追踪猫头鹰法庭……”   布鲁斯抬手打断了达米安,摆出一副不想多言的模样,但他阴沉的脸色却暴露了他的心情。这次就连迪克都忍不住开口相劝,提姆和杰森对视一眼,四个孩子的面上是如出一辙的执拗。   “布鲁斯,温德尔会是我们家的一份子——你不能瞒着我们。”迪克上前一步,轻轻将手放在布鲁斯的肩膀上,这是一个安慰,也是一个无声的请求。所有人的视线都定格在布鲁斯脸上,作为蝙蝠侠,他当然可以冷酷地拒绝罗宾们,但是作为“韦恩家的一份子”,布鲁斯没法拒绝孩子们关切的目光。   片刻后,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袖扣,抛给提姆:“重要信息都在里面。”   提姆熟练地从袖扣背后抠出一块芯片塞进电脑。片刻后,温德尔的声音缓缓响起:“不知道你是否记得大都会的那场绑架案?”   ……   录音并不长,最后终结在布鲁斯一声近似叹息的“不会参与这件事”中。   蝙蝠洞又一次恢复了安静。   尽管这段对话里有很多值得嘲笑的点,比如温德尔居然怀疑蝙蝠侠的能力,又比如布鲁斯的“情敌”论,但四个孩子谁都没空出声调笑,每个人的表情都异常凝重。提姆的转椅发出细小的动静——他重新转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屏幕上飞快闪过让人眼花缭乱的加密字符,一个个数据库被提姆攻破又被他抛弃。   几分钟后,提姆停了下来。他平静地转过身,无比冷静地宣布结果:“找不到‘多尔西’。”   “‘多尔西’这个名字并不常见,全世界一共只有四十五人,但外貌上都不匹配温德尔的描述。”提姆抬起眼,沉吟道:“这个世界上,就算是黑户,或多或少都会留下行动踪迹。可互联网上没有‘多尔西·赛尔德’的任何记录。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他完全与世隔绝,自给自足,形同亚马逊的野人。第二……”   “有人抹去了他存在的痕迹。”迪克接了下去。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匆匆走到电脑旁:“提姆,再试试九头蛇的数据库,关键词佐拉、泽莫、克隆、交易。”   提姆没有动。   “怎么了?”迪克有些疑惑。   “这就是我接下来想说的。”提姆抿了抿唇,神色看上去有些紧张:“佐拉,那个互联网意识体——他被困住了。”   “如果说互联网是漫无边际的海洋,正常人需要借助工具,比如电脑,才能进行有限的探索,那佐拉就是一滴水,他的意识已经融为了互联网的一部分,只要他想,他可以将自己隐藏在大海的任何地方。”   “从海里找一只潜水艇,不难。但从海里找一滴特定的水珠,那几乎是异想天开。从某种程度上说,他是不可能被捕获的。但是,他现在不仅被捕获,而且还被困住了。”提姆斟酌了一下,继续道:“就像有人把水滴装进玻璃皿,然后又扔回大海。佐拉他看似还在互联网里,实际上,一切早已不同。”   “你找到他了吗?”迪克问道。   “找到了,但这没什么用。”提姆声音很轻,无机质的冷光幽幽照亮他的脸:“我解不开那个‘玻璃皿’。它根本没有开口。换句话说——它根本不存在打开的密钥。”   达米安双手抱臂想要说什么,提姆却没有给他冷嘲热讽的机会。提姆望向布鲁斯,试探道:“我查阅了破解记录。九头蛇试过了   ,复联那边也试过了。布鲁斯,你应该也试过了吧?”   布鲁斯点了点头,算是认同了提姆的说法:“困住佐拉的技术已经远超人类科技的范围。要想从他这突破,只能先找到困住他的人。”   至于这个“困住他的人”是谁,所有人心昭不宣。   找佐拉本就为了得到多尔西的消息,而今却要先找多尔西才能接触佐拉,这无疑是买珠还椟。   迪克想了想,不死心道:“那泽莫呢?他也参与了九头蛇克隆事件,或许可以从他那里问出多尔西的下落?”   听到‘泽莫’两个字,提姆的表情有些古怪,似乎想说什么,但他最后还是没有说。提姆轻点鼠标,输入了一串指令。   屏幕上跳出了一只鱼缸。   隔着透明的玻璃,可以看到鱼缸古怪的蓝色液体里浸泡着一颗肉粉的人类大脑。大脑在浴缸里沉浮,看上去像一颗巨大的肉瘤,丑陋得令人侧目。   “缸中之脑。”提姆叹了口气,介绍道:“红骷髅最近弄回九头蛇的东西,这鱼缸被放在属于泽莫的位子上——我猜这颗大脑就是他现在仅存的器官。”   “又是多尔西的手笔。”杰森厌恶道:“所以我们找不到他了?”   “多尔西?”   一个平稳却略带疑惑的声音从众人身后响起,是刚刚下楼的阿尔弗雷德在说话。   “阿福,你知道多尔西?”布鲁斯忍不住问道。   阿福目光平静地与布鲁斯对视几秒,点了点头:“是的,老爷,我见过他。”   “您10岁那年,曾在哥谭失踪了两天。GCPD搜遍全城也没有找到你,最后是一个6岁的孩子将昏迷的你背回了庄园。他把您交到我手上的时候,曾自我介绍说,他叫多尔西。”   “老爷,您早就见过多尔西了。”   “您对他没有印象吗?” 第125章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望向布鲁斯。   他皱了皱眉, 垂下的眼帘盖住了眼底的深思。   “老爷,那年那个孩子将您送回来后, 您又继续昏迷了两天。醒来后, 您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问多尔西在哪里。后来您还说了很多事情……”   阿福将手上的蝙蝠头套递给布鲁斯,转身收走了提姆放在桌上的空咖啡杯:“那些事情实在太过可怖,考虑到您当时的精神状态, 医生建议我最好不要再刺激您。于是我告诉您,多尔西他不存在, 这些事情都不是真的。这只是您的一个噩梦。”   “您接受了我的说法。病愈后,您再也没有提起过他。”   阿福转过身,平静的目光中带了一丝愧疚:“我很抱歉, 老爷。”   布鲁斯忍不住闭了闭眼。   一些凌乱模糊的片段在眼前交错。   时间太过久远, 那件事情又魔幻得不似真实。就像大多数的父母会用怪兽来威胁孩子乖乖睡觉, 在哥谭,人们偏好用“猫头鹰”取代怪兽的位置。这么多年来,布鲁斯始终把那件事当做自己孩提时代的一次深夜噩梦,一例恐怖童谣的副作用。   但这居然是真的。   或者说得更明白些,不是阿福欺瞒了他,而是年幼的布鲁斯主动遗忘了这件事, 将惨烈的真实漂洗成了虚假的噩梦。   斗兽场。戴着黄金面具的观众。   猫头鹰。黑衣黄眼镜的活死人。   还有那个满身血迹的黄眼睛男孩。   “你叫布鲁斯?新的利爪候选人?”约莫六岁的男孩慢条斯理地将手上的匕首捅进身下男人的喉咙里, 高台上顿时传来响亮的叫好声。他微笑起来, 又恶趣味地拔出匕首。   匕首拔出的瞬间, 男人的伤口开始快速愈合,白色红色的皮肤组织重新黏在一起,看上去相当恶心, 男孩低头看了一眼, 表情瞬间充满不耐, 啧道:“麻烦的琥珀金。”   “大人们钟爱淘汰制。只有杀死老的利爪,你才能取代它成为新利爪。”男孩一边给布鲁斯解说,一边用匕首挑开男人的嘴唇。   他利索地撬开牙齿,动作熟练得像是开蚌采珠的渔民。匕首不断往喉咙里探去,男人像条濒死的鱼开始扭动挣扎,男孩不为所动地摁着他的头颅,直到从齿根处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才抽出匕首,将刀尖那颗亮晶晶的,像是金珠一样的小球展示给布鲁斯:“看,琥珀金。”   男孩伸指弹掉琥珀金,匕首重新插进男人的喉咙。   这一次,男人终于不再动弹。   “布鲁斯,我喜欢你的蓝眼睛——我以前也是蓝眼睛。”   解决完男人,男孩慢吞吞地向着布鲁斯靠近。年幼的布鲁斯有些害怕地瑟缩成一团,于是男孩又停住了脚步,歪着脑袋看他:   “法庭的大人们曾想将我转化成利爪,可惜我体质无法适应,折腾半天也只勉强留下自愈功能,不过这对眼睛倒是变色了。”男孩指了指自己的黄眼睛,神色颇有些遗憾。他抬头看了一眼观众席:“那些大人们都是哥谭的重要人物,所以才能把你——韦恩家仅存的小少爷弄到这这里来。”   “我很喜欢你的眼睛——他们说,我还有个弟弟,他也有一双蓝眼睛。”男孩眯眼笑了起来,露出一对可爱的虎牙,沾血的面颊上终于有了一点孩子气的天真神色:“别害怕,布鲁斯,我来帮你——只要剩下的所有人都撕掉,大人们就会选你成为利爪啦。”   话音刚落,他脚下本已没了气息的男人突然古怪地一扭,喉咙里发出“咯吱咯吱”的恐怖声响。男人猛地立起,空洞的眼睛望向不远处正在厮杀的新老利爪。他从喉咙里摘下匕首,在男孩含笑的目光中,向着远处进发。   ……   布   鲁斯的喉结缓慢地一动。   他挪开了视线。   这个时候,他有些悲哀地庆幸自己无比擅长伪装。除了阿福,无人发觉他的异常。   他们将他蹙起的眉头理解为冥思苦想,将他下垂的嘴角当做苦思不得的懊恼。半晌后,布鲁斯平复完心情,他抬眼对上孩子们期待的目光,平静道:“我不记得。”   阿福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伸手为他捋平了背后披风的褶皱。   孩子们没有丝毫怀疑。迪克发出遗憾的长叹,杰森有些恼怒地踢了一脚转椅。转椅咕噜噜地滑到布鲁斯的面前,被他用一只手止住去势。布鲁斯静了静气,扫过四个孩子们或烦躁或忧虑的脸色,淡淡道:   “准备夜巡。”   这句话无疑是最强有力的兴奋剂,所有人瞬间眼睛一亮。   达米安跑到蝙蝠车旁,毫不客气地就要往副驾驶里挑,杰森大步上前,眼明手快地将他一把捞住,嘴上关切地说着“小孩子不睡觉长不高”,手上却毫无兄友弟恭之情的将达米安往身后一抛,恰好挡住迪克前进的路线。   提姆也有蠢蠢欲动,但他并没有急着加入这场争夺战,而是悠闲地转过头,笑眯眯地冲着布鲁斯说道:“从刚才的录音来看,神眷应该很快就会来哥谭吧?”   布鲁斯还有些陷在回忆中。听到提姆发问,他缓慢地点了点头。   “布鲁斯,你和神眷之前有些误会。我觉得这次相见,你的身旁最好有个最冷静最机警的罗宾在,你觉得呢?”提姆朝着不远处一抬下颌,不动声色地暗示。   布鲁斯终于回过神。他顺着提姆的目光望去,正好看到蝙蝠车旁扭打成一团的三个人影,红黑蓝黄绿的残影来回交叠,相当刺激人的视网膜。   有对比才有伤害。看到布鲁斯难看的脸色,提姆的嘴角露出一丝志在必得的笑意。   “迪克,杰森,达米安,住手。”布鲁斯依次念过三个孩子的名字。   “父亲,这一直是我的专属座位!”达米安趴在迪克的背上,一边勒着自己兄长的脖子一边大声抗议。   “我上一次坐这个位子还是几年前!”杰森不甘示弱地掰着迪克的胳膊,瞪着达米安:“你该学会谦让,恶魔崽子。”   迪克,最可怜的迪克,他被摁在两个弟弟中间动弹不得。天知道他压根没有抢夺副驾驶的意思,他上前只是为了劝阻两人停手,如今只能欲哭无泪地受到两面夹击。   “我、我还要回布鲁德海文夜巡……快放开我,小D!”迪克痛苦呻|吟。   “很好。”达米安满意地松开手,跳下迪克的背,森森一笑:“只有你和我了,陶德。”   提姆猛烈地干咳起来,彰显存在感的同时,像是在催促布鲁斯快点决定。   布鲁斯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迪克,你回布鲁德海文夜巡。杰森,你去黑面具那里搜集莫克森的线索。提姆,你在家里排查猫头鹰法庭的成员,可以从哥谭名流或者政府官员入手。至于达米安……”   达米安一挺胸膛,得意地瞪了杰森一眼,以获胜者的姿态等着父亲的安排。杰森耸了耸肩,一副懒得计较的模样,向角落的摩托走去。   “至于达米安……”布鲁斯捏了捏眉心,望向阿福:“阿福,你带他回房间睡觉。”   “父亲!”达米安猛地回头,不可置信地叫道,他的眼里满是控诉,还带着一丝委屈:“下午,您去莫克森家就没带我!”   布鲁斯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阿福心领神会地上前,不知道他在达米安耳边轻声允诺了什么,达米安听完后居然平静不少,不情不愿地跟着阿福离开了蝙蝠洞。   “布鲁斯,你一个人去夜巡?”提姆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唇角的笑意逐渐淡去,神色带上了几分严   肃。布鲁斯偏过头,朝他微一点头:“家里得留人。”   ——不能让温德尔独自一人留在庄园上面。   提姆点点头,手指在键盘上轻点数下,两人左侧的电子屏顿时跳出监控画面,数十个小格子将屏幕分割成一个个方块,虽然场景不一,但显然就是韦恩庄园的角角落落。   “温德尔房间内没有安装监控,其余所有庄园监控都已打开。”提姆朝着布鲁斯点头示意:“你放心,有我看着。”   得到了提姆的保证,布鲁斯坐进蝙蝠车。   他踩下油门,车子发出一声响亮的轰鸣,冲出了洞穴。   ……   温德尔对蝙蝠洞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但极其巧合的是,他也在为出门“夜巡”做准备。   温德尔的原身已经躺在了床上,神眷则站在窗户前,面前亮着一块熟悉的任务面板。   “这个【哥谭打卡指南】是什么?”   温德尔一打开面板,几个大字就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牢牢占据面板中央,甚至将尚未结算的【纽约高危主线任务】都挤在了角落。任务的名称看上去十分友好,让人想起旅游时用的导览手册。   温德尔有些好奇地戳了一下这行字,本想看下任务简介再决定是否接取,殊不知但凡沾上“哥谭”的东西往往都会自带古怪属性。温德尔的手指才触碰到这行字,面板瞬间跳出了【已领取】三个大字,俨然一副强买强卖的强盗嘴脸。   温德尔简直被气笑了。   但任务接了不能退,无论多么懊恼,温德尔只能忍着火气打开简介,希望这个任务真的能如它的名字一样友好,而不是再来一次标题诈骗。   【哥谭打卡指南】   【任务简介】   “民风淳朴哥谭市,人才辈出阿卡姆。”哥谭,一座举世闻名的城市。   他拥有阿卡姆精神病院、ace化工厂、冰山俱乐部、哥谭植物园等一系列独具特色的打卡圣地,也孕育了小丑、企鹅人、毒藤女、双面人等全美知名的杰出人才。当然,这里还有不容错过的都市传奇——蝙蝠侠和他的罗宾。   是爱?还是恨?   是堕落?还是崛起?   外来的游客,这座城市,现在交由你指引。   请你选择今夜的打卡目标。   系统将根据你的选择给出打卡指引。   【友情提示】   1、本指南有效期三夜,生效期间,游客不得离开哥谭。   2、游客每晚需要领取一次打卡任务。请谨慎选择您的打卡对象。哥谭的名人可以分为“善良”“中立”“邪恶”三个阵营。游客不可连续两次选择同一阵营进行打卡。如今夜选择【善良-罗宾】,下个夜晚请从【中立】或【邪恶】阵营中挑选打卡对象。   3、当夜打卡任务失败,下夜将由系统为您指定打卡阵营。   【哥谭第一夜】   请选择你的打卡对象。   “有效期三夜……”读完友情提示,温德尔略微松了一口气。任务的时长不算久,而且提供了相当多的打卡选择,虽说这个「打卡对象」有些奇怪,但只要按照【善良】-【中立】-【善良】的次序选择,想必也不会太难。   虽然已经考虑好了最佳策略,但温德尔还是点开了【邪恶】阵营。他想看看这个阵营里里到底有什么妖魔鬼怪,以及……上面会不会有多尔西的名字。   【小丑】坐标阿卡姆。可打卡。   【急冻人】坐标阿卡姆。可打卡。   【猪面教授】坐标阿卡姆。重伤,不可打卡。   ……   温德尔把这一长串名单翻到底,发现大多数反派都呆在阿卡姆,只有少部分散落在哥谭各处,   比如企鹅人身在冰山俱乐部,酱料王在某家餐厅的后厨,杀手鳄藏在哥谭的下水道……只是这份【邪恶】阵营的名单上,并没有“噩梦”的名字。   温德尔沉默地退出页面,点进【善良】阵营。这次页面不在显示人物坐标,只有最简单的打卡状态。   【蝙蝠侠】可打卡。   【罗宾】不可打卡。   【夜翼】可打卡。   【詹姆斯·戈登】不可打卡。   ……   【善良】阵营的名单长度比刚才那份短了数倍不止,而且大部分名字后面都紧跟着触目惊心的“不可打卡”。温德尔一眼相中了自家的大蓝鸟夜翼,虽然不知道他今夜为何会出现在哥谭,但选择熟悉的英雄必定是个不会出错的选……   【夜翼】坐标布鲁德海文,不可打卡。   当着温德尔的面,面板上【夜翼】的名字骤然一灰,变成了不可打卡状态。   这居然还是实时的!   温德尔来不及痛斥「指南」,赶紧伸手摁在“蝙蝠侠”的名字上,生怕再迟一步【善良】阵营就要全军覆没。好在“蝙蝠侠”十分坚|挺,面板停滞三秒,「打卡指南」更新完成。   【哥谭第一夜】   【打卡对象】蝙蝠侠   【打卡任务】请让蝙蝠侠对你说:“滚出我的哥谭。” 第126章   “这太简单了。”温德尔喜不自胜, 快乐地和995聊天:“蝙蝠侠对哥谭的独占欲在整个超英界可是出了名的。对钢铁侠开炮、向超人扔氪石、还差点把拿枪的星爵扔进哥谭湾……”温德尔掰着手指细数那些超英“被迫滚出哥谭”的丢脸事迹。   “这么凶?”995不满地抱怨道:“哥谭又不是他家的。”   “蝙蝠侠不是这个意思。”   听到995这么说,温德尔忍不住替自己爱慕多年的偶像辩解:“外来的英雄大多不了解这座城市。这里的反派行事风格和其他地区截然不同,外来的英雄仅凭超能力和一腔热血可无法取得胜利, 他们鲁莽介入, 不仅无法帮到蝙蝠侠,反而极有可能被那些反派利用而成为累赘。比如超人, 他上次……”   “打住!打住!打住!”995听不下去了。他被温德尔这滔滔不绝的辩护搞得有些怀疑人生,不禁问道:“亲亲, 还记得你的立场吗?你现在就是那个贸然闯入哥谭的外来英雄。”   温德尔尴尬住口,不好意思地给自己找补:“所以我说这个任务很简单……蝙蝠侠本来就不怎么喜欢神眷,我只要往他面前一站,再随便说点激情口号, 摆出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绝对能让他说出那句话!”   995这才安心,愉快地继续下一个话题“【纽约高危主线任务】的结算已经出来了,现在我们有5w积分,还要十次抽卡机会,亲亲要现在抽吗?”   “有保底吗?”   “亲亲现在还需要这个?”995大呼小叫,颇为惊讶:“从超英信念值来看,亲亲早就豪华游轮保送欧洲了。”   “以前都是十连抽, 这次亲亲要玩个大点的吗?”995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比如说?”   “单抽出奇迹。”   温德尔笑了起来。   温德尔目前拥有的卡牌数量并不少, 更何况最主要的神眷马甲已经解禁。所以这次听到“抽卡”二字, 温德尔不仅没有感到紧张,心态反而格外轻松。   “好啊。”温德尔很乐意满足995的愿望:“来单抽试试。”   光芒交错,卡牌的颜色最终缓缓定格在蓝色上。温德尔笑着接过:   【卡牌名称】一个定位器   【卡牌属性】R   【卡牌来源】蝙蝠侠   【卡牌说明】一旦生效, 永久定位。只要丢到目标身上, 你就能标记他一辈子。   【其他】蝙蝠侠的最爱。您身上不就有一个吗?(微笑)   温德尔嘴角的笑容僵住了。   什么叫做“您身上不就有一个吗”?   温德尔猛地回到床边, 自己的原身正躺在床上安睡。温德尔的原身只穿着柔软的睡衣,身上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伤口。摸索了一遍,温德尔最终将怀疑目标定格在自己全身上下仅有的两样饰品上:赛尔德家族传承的耳钉,以及布鲁斯所赠的“定情信物”玫瑰手链。   迟疑片刻,温德尔缓缓伸手,抚上玫瑰手链。   铂金色的玫瑰含苞待放,栩栩如生。   花蕾背后的“W”小巧精致,熠熠生辉。   温德尔眼神一暗。   布鲁斯为什么要在自己身上放定位器?   而且卡牌的另一层意思十分明显——蝙蝠侠的最爱。若是温德尔没有猜错,这件事恐怕还和蝙蝠侠脱不了干系。   “亲亲,夜深了,我们出门吧!”见温德尔脸色难看,995一边痛骂韦恩伪善鸡贼、卡牌多管闲事,一边绞尽脑汁转移自家宿主的注意力:“亲亲,为了任务!你要振作!”   温德尔盯着玫瑰饰品看了三秒,蓦地摘下原身的手链,转而戴在神眷马甲的手上。   “走吧   。”   “亲亲,你知道蝙蝠侠在哪里吗?”995指着面板上的【蝙蝠侠:可打卡】苦恼道:“可能是为了增加难度,【善良】阵营的可打卡人选都不提供定位。哥谭那么大,我们要去哪里找蝙蝠侠?”   “不用找。”温德尔抚摸着手腕上的玫瑰手链,唇角流露出一丝冷笑:“他自己会来找我们。”   瞬移卡牌发动。   下一秒,温德尔出现在一条杂乱肮脏的小巷中。   这条小巷并不是哥谭那条最为著名的“犯罪巷”。但因为周围有着数量众多的□□集团,这条小巷也成为了哥谭犯罪最高发的场所之一。小巷“臭名远扬”,奈何连接着夜场和棚户区,为了能在深夜尽快赶回家,它仍是不少流莺的必经之路。   至于温德尔为什么会知道这里?   五年前,他在这里第一次遇见蝙蝠侠。   小巷。披风。   落下的星星。   一切仿佛近在眼前。   只是这一次,流泪的羔羊已经变成了坚毅的护卫。   ……   “就这么点钱?你不是在街边站了好久了吗?”凶神恶煞的声音从小巷深处传来。那里没有路灯,黑暗里看不清人影,却能听到女孩小声的啜泣以及男人严厉的逼问。   “求求你,今天生意不好,只接到两个客人……只有这一点,求求你!”女孩怯懦地回答。她的声音又软又轻,还带着年轻女孩独有的那种软糯鼻音,听上去无比惹人怜爱。   “太少!”男人粗暴地打断,随即响起一声耳光,以及女孩吃痛的呻|吟。“这点可不够。不过你运气不错,我今天愿意大发善心……”   女孩的感激声连绵不绝。   今天真是自己的幸运日。她在心底庆幸道。   “我明天一定会努、努力接更多的客人,我会……”   女孩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只粗糙冷硬的手摁在她的胸口。   她突然明白过来了,悲哀地明白过来了。像她这样的人,怎么能奢求幸运二字。   “剩下的数,拿这个抵。”男人笑了几声,用力搓揉着手下细腻的肌肤,随手扯掉女孩的外套,拍了拍她的屁股:“转过去,自己趴好。”   女孩沉默地转过身。   她的眼睛木然地落在破败的墙壁上。   星光昏暗,月色朦胧。墙壁上用血液一样鲜红的喷漆写着:婊子!后面跟着一串模糊的电话号码。看到这两个字,她不知为何竟有些想笑。她将头重重抵在“婊子”上,冷漠地等待暴行来临。   但恐惧并未到来。   一件衣服轻轻落在她的肩头。柔软、芬芳、温暖,一如她幻想中的那样。   她猛地转过身。   面前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他银发金瞳,美得超凡脱俗,与这简陋肮脏之地格格不入。月光淋在他的长发上,散发出一股柔和隐约的银色光芒。他缓缓开口,声音轻柔得像是一场梦境:“别害怕。没事了。”   她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笑了一声。笑声凄怆悲凉,如同啼哭。片刻后,她擦干脸上的泪,用从未有过的刻薄语气斥责道:“外地人,滚远点!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在哥谭,多管闲事是会死人的!”   “他曾经在企鹅人手下办事,你杀了他,企鹅人不会放过你的。”   她的眼睛在求救,她的话语在推拒。   女孩躲在他的外套下浑身发抖,却不断催促他转身离去。   温德尔长长叹了一声,心里百味杂陈。   他其实想说很多。比如他勉强也可算作哥谭人,又比如他没有杀掉这个混混,只是弄晕了他,再比如企鹅人不会为一个喽喽出手,就算动手,他也不怕……但对上那个女孩的眼睛,他突然什   么都说不出来。   沉默半晌,温德尔轻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叫神眷。我会看着你。”   女孩的面上闪过一丝动容。她抓着自己身上雪白的外套,嘴唇嗫嚅了几下。她听说过他,可她不知道该不该信他。迟疑中,她的视线越过神眷。看到那逆光站在巷口的身影,她怔愣了一秒,随即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蝙蝠侠?!”   金属战靴踩踏地面,声音由远而近。   温德尔没有回头,但他能感觉到蝙蝠侠的目光,像是一把抵在他后腰的匕首。   女孩一直紧抿的嘴唇骤然一松,她扬起苍白的小脸,冲他露出一个充满信赖的笑容:“是蝙蝠侠!今天真是我的幸运日。”   温德尔转过身,恰好对上蝙蝠侠的眼睛。   两人沉默地对视。   女孩的目光来回地打量温德尔和蝙蝠侠。似乎是看出了什么,她突然后退一步,声音像是一根绞得过紧的弦,几近崩断:“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看出女孩的迟疑和害怕,温德尔赶紧上前安抚:“是的,我们是一起的。”   女孩眨了眨眼,目光落到蝙蝠侠的面上,像是在等待他的回答。   温德尔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两人目光再次相撞。   蝙蝠侠深深看了他一眼,低沉的喉癌音响起:“是的,我们是一起的。”   “额……”被温德尔打晕的男人发出即将苏醒的□□。女孩捏着衣服的手指骤然收紧,她畏惧地向后退去。   蝙蝠侠看了她一眼,扯着混混的领口,轻而易举地将体格硕壮的男人单手拎起,重重掼在墙上。   男人的脑袋和墙壁发出惨烈的撞击声,被震落的石灰如暴雪般扑落,呛了他满头满脸。蝙蝠侠还没开口,混混把脖子一缩,开口就是一串杀猪般的嚎叫:“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你要原谅他吗?”   温德尔转头看了一眼女孩。女孩沉默地捏紧自己粗糙沾灰的裙边,她的眼睛像是彻底冻结的湖面,反射着冰冷的仇恨之光。   “绝不。”   这句话如同宣判,混混的眼里顿时闪过绝望。   他咬了咬牙,抹掉脸上的石灰,率先冲着蝙蝠侠的侧脸挥出一拳。   温德尔背对着他们,看不到事情的发展。但身后响亮的惨叫声证明了男人反抗的结果。   他听到蝙蝠侠抓着罪犯的手腕,胳膊夹着对方的手肘把人狠狠地过肩摔到了地面上。蝙蝠侠腰际和臀部的合金衣料摩擦发出声响,夹杂着重拳陷进柔软腹部的沉闷打击声。   温德尔面对着女孩,所以能够清晰地看到她快意的神情。女孩失神而专注地盯着在地上打滚讨饶的男人,倾听他用哭声、叫声谱写的歉意。怯懦和麻木从她的脸上褪去,她一瞬不瞬地看着、听着,直到蝙蝠侠重新站起身,她才如梦惊醒。   “他不会放过我的。”女孩的声音轻如落羽。   这句话提醒了地上的混混。他挣扎着抬起头,地将嘴里的血沫恶狠狠地吐到蝙蝠侠脚下。迎着蝙蝠侠冰冷的视线,他一反刚才的畏惧,突然癫狂大笑:“蝙蝠侠,你今天不杀我,等我出狱,我一定会弄死这个婊子!”   “我现在是企鹅人的手下。可过了明天……”混混的嘴角忽然流露一丝古怪的笑意。这个笑容混杂着白色的石灰和红色的鲜血,显得格外狰狞诡异。他的目光从女孩、神眷身上缓缓扫过,最终定格在蝙蝠侠身上,他咧开嘴,轻轻哼起了歌谣:“利爪将你头来寻,利爪将你头来寻……”   在男人沙哑古怪的歌声中,女孩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她像是凋零的花瓣,缓缓委顿在地,痴痴道:   “他不会放过我的。”   “法庭不会放过我的。”   “杀了他……杀了他……”   她流着眼泪,猛地抬起头,爆发一句尖叫:   “杀了他!”   男人哈哈大笑。   他喘着粗气,将一口浓痰吐到女孩身上,视线却望着蝙蝠侠和神眷的方向:   “她叫你们杀了我!”   “懦夫们!来啊!”   温德尔的神情一点一点变得冰冷。   他闭了闭眼,权杖出现在他的手中。   他迈开腿,向混混走去。 第127章   一只戴着黑甲的手臂挡在了他的面前。   蝙蝠侠目光冷峻地望着温德尔, 声音里带上严厉的警告:“你不能杀他。”   “我知道你的规矩。”温德尔停下脚步,平静地和他对视:“可他知道利爪和法庭的事情。”   蝙蝠侠沉默片刻,仍未放下手臂, 坚持道:“我会问。”   “再打他一顿?”   “不是问他。”听出了温德尔话语里的不认同,蝙蝠侠淡淡看了他一眼:“这样的底层打手所知有限, 不必对他浪费时间——我会去找企鹅人。”   温德尔打量着蝙蝠侠:黑色的头罩遮挡了大半张面孔, 让人难以窥见他的神情,唯有那紧抿的嘴唇显露在外,无言地表露他的坚决。温德尔垂下眼帘, 思索片刻, 他选择了让步:“好。”   “只不过……”温德尔的视线扫过还跪坐在地上的女孩,不禁加重语气强调道:“你刚才也听到了, 就算把他关进监狱, 他迟早会有出来的一天, 这个女孩并不安全!”   “如果你同意, 我想对他下一个禁止, 限制他的行为。”   蝙蝠侠不发一言。   看出了他的顾虑,温德尔贴心地补充道:“只是限制他暴力、邪恶的行为,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无论是精神还是□□。”   蝙蝠侠斟酌片刻, 最终缓缓收回了那只阻挡在温德尔面前的手。   男人仰躺在地上, 他满不在乎地听着一旁两人的商议, 心里颇为不屑——就连GCPD的废物都会开枪, 这懦夫义警却不敢拿他怎么样。英雄义警又怎样?暴力执法又如何?像他这种混黑的,挨揍是家常便饭,蝙蝠侠今天怕是没吃饱饭, 也就断了他一根肋骨而已。正好在狱里好好修养, 出来了继续快活!   在心底嘲讽完蝙蝠侠, 他将视线投向那个从未见过的新英雄“神眷”。   看到神眷正脸的那一刻,混混瞬间屏住了呼吸。   他一贯好色,只觉心头猛地窜起一股邪火,呼啦啦地往下三路烧去。男人难耐地在地上扭动,嘴里发出令人作呕的咕噜声。对上蝙蝠侠和神眷厌恶的视线,男人丝毫不觉得羞耻,反而故意咧开嘴,以示挑衅。   蝙蝠侠拧起眉,他抬腿踹向男人的小腹。   男人痛嚎一声,面上瞬间蒙了一层冷汗。   可剧痛过去后,他又故态复萌。似乎意识到这样可以刺激超英,男人刻意直勾勾地盯着神眷的脸,即便面色惨白,却依然摆出色眯眯的垂涎表情。看到温德尔走近,他越发激动,嘴里叫嚷着下流的哥谭俚语。   看着他这个样子,温德尔摇了摇头,举起权杖。顶端的珠子在昏暗的小巷中亮起莹莹柔光。   光芒渐盛的同时,蝙蝠侠听到神眷似乎低语了一句。可他说得既快又轻,蝙蝠侠并没有听清。   几秒后,光芒散去。   男人发出了一声悲鸣。   蝙蝠侠一惊,喝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神眷没有回答。   回答他的是地上的那个混混。   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下,他突然停下了动作。混混突然感觉自己的心理年龄瞬间老了七八十岁,明明脑子里还能记起颜色废料,身体却比背后的水泥地还要冷上几分。   更可怕的是,几秒之后,他的双手也不再听从大脑的指令,突然自顾自地向上移动,最终交叠在腹部,摆出一个无比标准的、像是前台服务员惯常所作的迎宾姿势,猛一看,竟然还颇有点安详的意味。   男人的眼神逐渐凶狠,他瞪着面带微笑的神眷,用尽全力想要跳起来给他一拳。可就在即将爆发起身的前一秒,他的四肢突然古怪地一僵。男人如同漏气的皮球,安详地躺回地面,眼角居然还漫上了湿意   。   男人觉得自己要疯了。这是什么邪术!他要疯了!他要问个清楚!为什么一想到口口就会流泪,为什么想要出拳却全身无力,为什么想吐唾骂反而闭上了嘴?!   在蝙蝠侠和神眷的视角里,男人张开嘴哼哼半天,脸上的皮肉像是被人强迫着向上推,最终挤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彬彬有礼道:“请问,您对我做了什么吗?我的那里好像丧失了感觉,可以麻烦您解释一下吗?谢谢您。”   蝙蝠侠下意识望向神眷,正好对上他含笑的目光。   温德尔面色平静,缓缓道:“蝙蝠侠,或许你曾听过‘七美德枷锁’?”   “路西法堕天前身上缠的那条锁链?”   “是的。”温德尔点了点头:“你可以把我刚才下的禁制理解为‘七美德枷锁’。今天之后,他的身体非但不会回应他大脑的邪恶念头,而且还会自动更正、修饰他的用词和行为,确保他的言行举止完全符合七美德的要求。”   “友情提示,”温德尔低下头,对上那双挂泛着泪花的眼睛,慢条斯理道:“为了你的后半生着想,你最好尽快成为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暴力的想法越多,你的力气会越来越小。若是改不了你好色的本性……”温德尔意味深长地扫过他的下半身:“恐怕用不了几次,你那儿就会永、远、的萎靡不振。”   一串浑浊的泪水从男人的眼角流下,他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呜咽声,眼里充满绝望,可那礼貌的微笑却像是焊死在他的嘴角,弧度一成不变:“谢、谢谢您。我一定会改过自新,争做优秀市民。”   男人扭动着身体,可始终无法起身。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试探着说道:“我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罪恶的行为,我愿意为我的错误付出代价,我想去找GCPD自首!”   话音刚落,他的身体如弹簧般一跃而起。   男人还来不及高兴,发现自己的腿脚不听使唤地向外走去——我明明想要站起来给神眷一脚,再给那个可恨的蝙蝠侠……等等!我不要!我不要自首!   男人惊恐万分,但他的身体却另有主意。他挂着笑容,一瘸一拐地路过蝙蝠侠,在三人的注视中向着警局的方向进发。   “你放心,他以后绝不会再来找你,也不会去和法庭告状。”   解决完小混混,温德尔转过身,扶起跪坐在地上的女孩。用法术清洁完她衣裙上的污渍,温德尔为她拢紧外套:“你有地方去吗?”   女孩咬着唇怯怯望了他一眼,抬起手:“我、我住在鸨妈的后院里,穿过这条巷子再走几百米就是。”女孩所指的方向正是贫民窟的妓|女院。   温德尔怜惜地摸摸她干草般的头发,沉默片刻,提议道:“如果你信得过我,我想送你去布鲁德海文,那里的赛尔德慈善基金组织会照顾你。如果你想的话,他们会资助你去上学。”   听到“上学”两个字,女孩的眼睛一亮。但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沙哑的声音蛮横地插入,正是一直沉默不语的蝙蝠侠。他意有所指地强调道:“她是哥谭人。”   “韦恩慈善基金会的人已经在路上了,会有负责人来接你。去GCPD做完笔录后,他们会安排你的住处以及……后续的一切。”这话虽然是对女孩说的,可蝙蝠侠的眼睛始终定格在温德尔脸上,像是对温德尔的建议非常不满。   “你可以自己做选择,我们会尊重你的决定。”温德尔温柔地安抚女孩。顿了顿,他还是忍不住补充道:“但我还是强烈推荐你选择赛尔德慈善基金会。他们流程透明,资金公开,基金会的工作人员也温柔可亲,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那里。”   蝙蝠侠给他抛去了一个不赞同的眼神。   “我选韦恩!”女孩声音不大,却格外坚定:“我不要离开哥谭。我要看着他们失败!看着他们一个   不剩被送进监狱!”   ……   虽是深夜,韦恩慈善基金会的人依然来得很快。   他们带着毛毯、热水还有一些食物,和女孩沟通的语气非常熟练,像是对这套流程已经重复了数十遍,寥寥数语就让她放下警惕,温顺地跟着他们上车。最重要的是,这些人对蝙蝠侠和神眷视若无睹,没有打量、没有询问,他们全程围在女孩身边,仿佛两个义警压根不存在,格外专业。   “现在,只剩我们两个了。”蝙蝠侠转过身,抿紧了嘴唇。   温德尔上前一步,抢在他开口之前说道:“蝙蝠侠,我们得谈谈!”   蝙蝠侠瞥了他一眼,毫无征兆地突然出手。温德尔一时不察,竟然被他制住左臂。   好在蝙蝠侠动作虽快,却不粗鲁。他没有伤害温德尔的意思,甚至刻意敛着手劲以防弄疼他。他握着温德尔的小臂,强迫他举起手。   水银色的长袍十分宽松,衣袖顺着手臂滑落,露出手腕上铂金色的手链。蝙蝠侠捏在小臂上的手指缓缓收紧,他抚过金色的玫瑰,厉声逼问道:“这根手链——你从哪里弄来的?”   在蝙蝠侠严厉的目光中,温德尔并未慌张,他不进反退,主动拉近两人的距离。   蝙蝠侠逼供的语气让温德尔有些不快,他缓缓开口,语气却比刚才冷淡许多:“我不是你的审讯对象,蝙蝠侠。”   “如果想要谈,就按照我的规矩来。双方轮流发问,彼此坦诚相告,如果一方拒绝回答,谈话直接终止。”   温德尔抬眸迎上蝙蝠侠的视线,语气是难得的强硬:“我先问。”   “我的第一个问题是——”   “这条项链里的定位器,是你的,还是韦恩的?” 第128章   温德尔自认为这是一个非常尖锐的问题, 起码足够作为第一问来震慑蝙蝠侠。在温德尔的设想中,蝙蝠侠此时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出卖韦恩、要么当面得罪自己。而他这一问的回答会影响温德尔接下来的态度。   为了不错过他眼里的任何波动, 温德尔紧紧盯着蝙蝠侠的眼睛。温德尔突然发现,蝙蝠侠居然也有一双很美的蓝眼睛,深沉的蓝色隐在头套的阴影下,光线变化之间,让人想起月光下的平静海面,安定、宁静,给人一种安全感。   听到温德尔问题,蝙蝠侠面不改色, 眼底波澜不惊。他淡淡瞥了一眼温德尔,毫不犹豫地答道:   “都是。”   这下反倒是温德尔眼底起了波澜。   “都是!?这是什么意思?——你和韦恩各自放了一个?还是说, 这个定位器是你们一起放进去的?”温德尔越想越气,忍不住提高声音,半是指责半是逼问地怒斥蝙蝠侠。   “现在轮到你回答了。”   蝙蝠侠不为所动。他丝毫没有被温德尔愤怒的质问所影响, 带着一种天经地义, 甚至有些漫不经心的态度等着温德尔发泄完。等温德尔连珠炮般追问了一长串,他才轻飘飘地看了温德尔一眼,用一句话四两拨千斤地回堵了温德尔, 从容地继续自己的话题。   温德尔哑口无言。   他瞪着蝙蝠侠, 直直瞪了好几秒, 像是第一次认识他。蝙蝠侠云淡风轻地站在原地任他打量, 直到温德尔主动移开眼神, 他的神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这根手链, 我是从哪里弄来的……是这个问题吧?”温德尔收拾好心情, 重新回过脸, 执着地和蝙蝠侠继续对视。眼神是无声的交锋。在这场厮杀中,温德尔认为自己占据了道德高地——他才是被安了定位器的“受害人”,哪有受害人躲躲闪闪而犯错者一脸理直气壮?   “你们安装的定位器被温德尔发现了。他把手链给我,是为了委托我调查真相。”温德尔镇定地回复。他盯着蝙蝠侠,刻意在“真相”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指望某个安装定位器的人能有所愧疚。   当然,温德尔的希望毫无疑问地落空。他顿了顿,瞪了一眼蝙蝠侠,不客气道:“你对猫头鹰法庭知道多少?”   温德尔问得很巧妙,也很贪婪。他问这个问题的意图十分明显——他想要从蝙蝠侠这里弄情报,而且还要所有的情报。而蝙蝠侠也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他深深望了他一眼,斟酌道:“提起法庭——你知道哥谭的莫克森吗?”   温德尔皱着眉思索破案可,从记忆中翻出了这个名字:   “那个英裔家族?他们也算得上哥谭的老牌贵族,势力遍布政商两界,人缘颇广。只不过……”温德尔抬起头,迟疑道,“他们家族生意并不干净。莫克森原本就靠贩卖黑奴起家。虽然现在他们对外宣称主营物流和人力,但这都不过是一个幌子,他们借着物流公司的刻字贩卖人口和器官……他们是猫头鹰法庭的成员?”   “曾经是。”蝙蝠侠纠正道。他回忆着多尔西当初的介绍,缓缓说道:   “猫头鹰法庭主要由三个部分组成。类似陪审团的议员、类似法官的掌权者以及充当下手的刺客利爪。利爪不必多谈,他们听命行事,只不过是法庭掌权者和议员的奴隶和工具。”   “至于议员——他们身份成谜、佩戴黄金面具。议员主要负责投票审核掌权者的重大决策。据推测,他们的成员大多是名门望族或是政商权贵。莫克森曾经就是他们的一员。”   “掌权者则由议员推荐竞争,二十年重选一次。一旦当选,掌权者有权调动法庭的一切资源。他唯一的限制就是议员手上的投票权——若是多数议员对其不满,可以召开法庭议会提前重选时间。掌权者可以连任,但若连任失败   ,就会被法庭‘处理’掉。”   “只不过,他们的规则有一个很大的漏洞。”蝙蝠侠顿了顿,眼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色:“上任掌权者在竞选期间仍可保留一切权力。也就是说,他们可以通过刺杀老议员、拉入新议员这样的方式减少反对票的数量,确保自己的连任。”   说到这里,蝙蝠侠停了下来。他的眼前突然浮现多尔西稚嫩的笑脸,鼻尖音乐飘过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年幼时的恐惧逐渐清晰,像是月光下苏醒的幽灵,轻轻贴在他的背后,轻飘飘、冷冰冰。   蝙蝠侠阖了阖眼,再睁眼,眼底已然一片冷静:“上一次法庭议会应该是在十七年前——那次哥谭几乎死了三分之一的上层名流。而如今还没到二十年时限,名流圈又开始死人,而且还是全家惨死这种显而易见的恐吓手段……”   “法庭提前了竞选。”温德尔接过蝙蝠侠的话。   温德尔如今隐约猜到了多尔西在法庭的身份,这让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但随即一个更为恐怖的想法突然占据了他的大脑:竞选提前,这意味着法庭内部的议员和掌权者彼此敌对。掌权者可以刺杀议员,那些身份尊贵的议员难道就不会反击吗?   温德尔不合时宜地想起一件事——   在九头蛇基地时,多尔西对他说得最多的一个词就是“抛弃”:   “请别抛弃我。”   “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会抛弃我吗?”   “你要抛弃我了吗?”   ……   温德尔的眼眸暗了暗。   ——多尔西,你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你到底想做什么?   “多尔西·赛尔德是猫头鹰法庭这一届的掌权者。”蝙蝠侠不动声色地将神眷的异常看在眼里,继续补充道:“莫克森家族之死意味着议员席位有所空缺。根据刚才那个罪犯的话可以推断,掌权者挑中的新议员,正是企鹅人。”   企鹅人,全名奥斯瓦尔德·契斯特菲尔德·科波特。   而科波特正是哥谭最古老的四大家族之一。   蝙蝠侠点到为止,不再多言。他望向温德尔的眼睛,极其缓慢却无比清晰地问道:“轮到我了。这次的问题是——除了基因变异,温德尔是否还有其他超能力?”   毫无防备地听到自己的本名,温德尔猛然一惊。他警惕地盯着蝙蝠侠看了许久,小心翼翼地确认道:“你问的,究竟是神眷,还是温德尔?”   在温德尔的目光里,蝙蝠侠的唇角突然明显地一扬。   温德尔感觉自己脊背一毛,他忍不住倒退一步,移开视线——以冷硬著称的蝙蝠侠突然露出微笑,这惊悚程度不亚于直接见鬼。   “我问的,是温德尔。”蝙蝠侠慢条斯理地将问题重复了一遍。   温德尔觉得自己背后的肩胛骨有些痒痒——他好想张开翅膀直接飞离这个鬼地方。但蝙蝠侠的视线就像是一张无形的巨网,将他禁锢在原地,甚至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收紧。蝙蝠侠没有出声催促,他静静站在原地,一如最初。   “他……”温德尔的声音从他的唇齿之间像干涩的沙粒般挤出,他第一次意识到说话是需要如此费劲:“他……”   “他的确还有一些超能力。”温德尔侧过脸,避开了正面回答。抬眸窥了一眼蝙蝠侠的表情,温德尔谨慎地补充道:“比如瞬移。”   “你没有诚意。”蝙蝠侠平静道。他看了一眼神眷为难的神色,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主动让步,缓和道:“那我换一个问题。”   温德尔松了一口气,赶紧道:“好。”   温德尔也不明白形势怎么会变成这样?两人的身份怎么就突然对调了?   明明最初是他理直气壮地追责蝙蝠侠,可现在却被蝙蝠侠的气场完全压制。温德尔   心虚胆怯之余,内心居然还隐隐有些感激蝙蝠侠的体贴。   蝙蝠侠看了他一眼,眼神意味不明:“我想问——温德尔他到底有没有失忆?”   十分钟之前,信誓旦旦强调“双方轮流发问,彼此坦诚相告,一方拒绝回答,谈话直接终止”的是温德尔,而现在支支吾吾、语焉不详甚至想要直接退场的还是他本人。可他已经敷衍过一个问题,无论如何,这个问题温德尔必须回答。   于是温德尔苦着脸道:“没有。”   话一出口,看到蝙蝠侠骤然凛冽的眼神,温德尔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措辞不太准确,赶紧改口道:“温德尔之前的确失忆了,但他现在已经恢复了记忆。”   蝙蝠侠点了点头。   他的蓝眼睛依旧十分平静,像是并不意外这个回答。   “你要告诉韦恩吗?”不知为何,温德尔突然有些紧张。   蝙蝠侠看了他一眼,语气第一次发生波动:“你想问这个?——这是你最后的发问机会。”   “等等!”温德尔赶紧否认。   思考许久,温德尔终于想好了最后一个关键问题应该问什么。他望向蝙蝠侠,神情无比认真:“你和布鲁斯·韦恩是什么关系?”   “你曾问过这个问题。”蝙蝠侠犀利地指出。   温德尔撇开脸,没有否认。   是的,在神盾局的天空母舰上,神眷的确问过蝙蝠侠这个问题,只是一直以来,他都不相信蝙蝠侠当时的答案。   不知为何,温德尔总觉得布鲁斯和蝙蝠侠冥冥之中有着强烈的关联,这绝不是资助人和被资助人的关系可以概括的。   一开始温德尔误以为他们是情侣,但在和布鲁斯确认恋爱关系后,温德尔却敢肯定,布鲁斯和蝙蝠侠绝对没有谈过恋爱——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见温德尔执意追问,蝙蝠侠没有拒绝。   他神色自若地将之前的回答再次重复,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和坚定:“我和布鲁斯·韦恩的关系,就像你与温德尔·赛尔德的关系一样。”   温德尔哑然失笑。   他想说什么,但对上蝙蝠侠的蓝眼睛,他突然又决定放弃。   算了,自己刚才也敷衍了蝙蝠侠一次,他如今报复回来,温德尔也不能指责什么。对蝙蝠侠的回答,温德尔并没有感到失望,只是有些郁闷——蝙蝠侠他居然这么记仇小心眼吗?   见温德尔不再说话,蝙蝠侠抬起手。   爪钩枪发射的钢丝向上缠绕在小巷旁的民楼檐角上,蝙蝠侠转过身,摁下按钮。钢丝紧绷收短,带着他向上飞去——   “等等!”   眼见蝙蝠侠一声不吭就要走人,温德尔突然想起自己尚未完成的任务,赶紧上前阻拦。可抓钩枪的速度非常快,一步之差,蝙蝠侠已经身体凌空,只剩靴子和披风尾端还在温德尔的手臂范围内。   来不及多加思考,温德尔伸手拽住了蝙蝠侠的披风。   感谢神眷的巨力,感谢披风的质量。   神眷和抓钩枪陷入了僵持。   蝙蝠侠像是一只被人捉住翅膀的大黑鸟,在空中扑闪挣扎,最后不情不愿地被温德尔钉在了半空。   感觉到头顶刺人的视线,温德尔仰起脸,无辜道:“你是不是忘说了什么?”   “比如——滚出我的哥谭?” 第129章   即便已经回到庄园, 温德尔还是无比郁闷。他实在想不明白,让蝙蝠侠对自己说一句“滚出我的哥谭”怎么会这么难!   这句话堪称蝙蝠侠的口头禅之一, 但凡入境哥谭的超级英雄谁没有听过?从某种意义上说, 这就是蝙蝠侠对外来英雄的“欢迎词”。可到了神眷这里,无论温德尔如何明示暗示、威逼利诱,蝙蝠侠偏偏绝口不言。他宁可吊在半空和神眷大眼对小眼地僵持, 也不愿意说出这六个字。   随着僵持时间越来越长,温德尔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 他拉扯蝙蝠侠披风的手劲开始不自觉地加大。蝙蝠侠这次也是难得地固执,尽管披风上的力量拽着他向后仰去,他却偏偏脊背笔直,不肯弯一下腰。   披风越绷越紧,逐渐被拉扯至弹性临界点,布料发出即将撕裂的不详声响。   温德尔不由得着急起来, 他仰头瞪着蝙蝠侠, 催促道:“你快说!”   蝙蝠侠依旧沉默不言。   他深深望了温德尔一眼。蝙蝠侠的视线扫过神眷拉扯不放的手指,突然抬手扯开了胸前的披风系扣。   猝不及防间, 只见黑色的披风如一张巨网兜头罩下,温德尔一时情急, 只来得及指挥995扔出定位器【定位器】, 随即被披风盖住了视线。等他扯掉披风, 刚刚还挂在空中的蝙蝠侠果然已经杳无踪迹。   “要追吗?”995摩拳擦掌,面板上的定位清晰地显示着蝙蝠侠的坐标。   “算了。”温德尔叹了一口气。他对蝙蝠侠的个性十分了解:“他宁可丢装备也不说,态度已经非常明确了。就算我们再堵他个几百回, 他还是不会说的。”   温德尔无可奈何, 自认倒霉。   最后只能捧着一件蝙蝠披风铩羽而归。   回到庄园房间, 温德尔恢复了原身。   他躺在床上, 盯着衣帽架上的黑披风有些苦恼。   和五年前的那件披风相比,这件黑披风的材质明显有所变化,比起当初的尼龙质感,现在的披风更像是一块完整的皮革,即便是挂在衣架上,也极其挺括硬朗。披风的颜色也略有细微变化,当初的披风会折射光线,在灯光下会有一层亮面的反光,而这件披风却是真正意义上的“纯黑”,如黑洞般吸收着一切光线,想必是为了方便蝙蝠侠在黑暗中隐匿身型。   一想到“蝙蝠侠”,温德尔突然有些好奇他夜巡结束后的归宿,他忍不住打开面板查看定位器——然后眼睁睁看着标示着“蝙蝠侠”的小红点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向着韦恩庄园靠近。   韦恩庄园在哪儿?   哥谭郊区!   因为注重隐私,庄园方圆十里皆属于私家园林,更远处也是人迹罕至。不仅没有邻居,就连车辆都鲜少经过——若不然,当初去取小夜灯的布鲁斯也不至于徒步数公里才拦到出租车。   一个怔愣间,蝙蝠侠的小红点已经进入庄园的范围内。   温德尔一个激灵,突然发现大事不妙——等等!蝙蝠侠现在可是手握自己“恢复记忆”的把柄,他深夜前来,不会是想找布鲁斯告黑状吧?   温德尔一跃而起。不行,自己一定得拦住他!   “嗯?他去后山干什么?”温德尔急匆匆下楼,却发现蝙蝠侠居然绕过了庄园前门,直冲后山而去。   所谓“后山”,其实不过是一座大型人工假山。它离韦恩庄园的主楼颇有些距离,在后院湖泊的对岸。温德尔只在小时候去过几次,上面种植着一些景观树,不至于光秃秃,却也无甚有趣,就连玩捉迷藏都嫌虫子太多。现在那里更是几近荒废,除了阿福偶尔会去打理树木,基本无人前往。   蝙蝠侠去那里干什么?   温德尔还没来得及有所猜测,只见蝙蝠侠的小红点开始再次移   动,他笔直地穿过后山,又继续前进。温德尔赶紧向窗外望去——夜色沉沉,月光照亮了空无一物的湖面和草地。虫鸣凄凄,却始终不闻蝙蝠车的轰鸣。而面板上,蝙蝠侠的红点一路穿越湖泊、赛马场、大草坪……最终定格在温德尔所在的庄园主楼。   看着面板,温德尔的心沉了下去。   他突然意识到,韦恩庄园的地下竟然有一条秘密通道。   布鲁斯知道这件事吗?   庄园主楼的地下究竟又有什么?   蝙蝠侠是去地下停车场停车?还是说……蝙蝠洞也在那里?   温德尔脑海里思绪繁杂,他有一种预感——自己已经触到了真相的边缘。   或许是因为蝙蝠侠没有再进行大范围活动,面板相当智能地进行了缩放,原本的庄园地图锁定至主楼,随即开始自动放大。不仅大幅度提高了定位精度,还贴心地在小红点旁标注了蝙蝠侠所在的房间名称以及楼层位置。   【目标红点】蝙蝠洞,庄园负三层   果然是蝙蝠洞!   可这个“负三层”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据温德尔了解,韦恩庄园地下只有两层,一层酒窖,一层停车场,庄园的电梯也只能到达地下负二层。   如果想去负三层,难道只能走后山的密道吗?   这个疑惑很快迎刃而解。   在蝙蝠洞里静止了约莫十几分钟,面板上的小红点终于又开始移动。红点向北走了七米、向东走了三米,又向东偏北30度方向走了一米,随后再次恢复静止。   虽然红点静止了,可红点旁的小字开始缓缓跳动,以一秒一变的速度刷新着:   【目标红点】电梯,庄园负三层。   【目标红点】电梯,庄园负二层。   ……   【目标红点】书房,庄园二层。   温德尔一怔,转身向着二楼跑去。   走廊昏暗,可温德尔没空点灯。他顺着记忆快步路过影音室、绕过起居厅,只要再转过一个拐角就能——   “赛尔德。”   一个声音突然喊住了他。   温德尔回过头,发现达米安不知何时竟然出现在自己身后。   这孩子穿着一身黑色的睡衣,黑衣黑发帮他在黑暗里完美隐藏了身形。加上达米安个子本就不高,他抱臂倚在墙上一动不动,和他身旁的雕塑摆件高度差不多,温德尔刚才思绪凌乱,一时间竟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达米安显然对温德尔忽视他的举动感到万分不爽。   他眯着蓝眼睛,刻意放慢脚步,一步一步缓缓前进,企图走出那种威慑力极强的气势:“赛尔德,这么晚不睡觉,出来闲逛?”   温德尔不明白达米安怎么会在这里。   几个小时前,这孩子不是乖乖回房睡觉了吗?   但他现在没空和达米安纠缠——红点显示,书房里的蝙蝠侠似乎意识到了不对劲。他本来已经走到门口,如今又开始朝着电梯的方向折回。   “达米安,快去睡觉。”   时间紧张,温德尔也没有心情解释。他敷衍了一句就急切地转身向拐角冲去。与此同时,达米安一跃而起,他像是一只小豹子,无比敏捷地提速追击,缀在温德尔身后愤怒道:“站住!”   多亏达米安刚才的“摆谱”,温德尔和达米安之间本就有不短的距离,再加上腿长优势和强化基因,一时间温德尔遥遥领先,两人很快拉开距离。   当然,这压根难不倒达米安,罗宾镖早就在他指间蓄势待发,这么短的距离,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击中温德尔的腿。只是不知为何,提姆那句“毛绒绒的韦恩夫人”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达米安手指直了又曲,反复数次,他最终还是没有丢出手里的罗宾镖   。   短短几秒,温德尔已经冲到书房门口。   达米安绕过拐角,眼睁睁看着温德尔摁下门把手。   书房门没有锁。   门被推开了。   书房里点着壁炉,火苗燃烧木头发出“噼啪”的悦耳声响。黄色吊灯洒下柔和的光线,把整个房间映照得温暖而舒适。   正对门口的书桌上摊着一本纸页泛黄的书,角落还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红茶,无不证明的确有人在这里!   温德尔正待向前,突然听到身侧的书架背后传来了细微声响。   布鲁斯从一排排藏本后走了出来,他湿着头发,睡袍也没有系紧,露着大半个胸膛。他的手上还拿着一本书,温德尔扫了一眼,发现是本《王尔德童话故事集》。   布鲁斯原本半垂眼眸,神情懒倦,看到门口的人,他的面上闪过一丝惊诧:“温德尔?”   短暂的惊诧过后,他向着温德尔走来。行动间,脸上浮现惯常的柔软笑意,轻声道:“是睡不着吗?”   温德尔垂着眼睛没有应声——他在看面板。   倒是站在温德尔背后的达米安急切地唤了一声父亲。达米安小脸冰冷,神情严肃。布鲁斯和他对视一眼,他微微点头,脸上的笑容却分毫未变。他朝着达米安招手,像个慈爱的父亲那样温声唤道:“达米安,快进来。你刚才不是说睡不着,缠着要我给你讲故事吗?快过来吧。”   达米安一滞。他和布鲁斯僵持几秒,猛地抬头望向温德尔——   布鲁斯的这句话同时也唤回了温德尔的注意力。听到布鲁斯的呼唤,温德尔缓缓转过身,望向达米安。   温德尔脸上的神情无比复杂,他怜惜地摸了摸达米安的脑袋(“你干什么?!”达米安愤怒抗议),眼里有一种达米安看不懂的古怪端详感。温德尔盯着他,突然长长叹道:“达米安,你这个年龄,真的应该早点睡觉。”   达米安顿感无语。他不客气地挥开温德尔的手,绕过他率先进门,气势汹汹地朝着自己的父亲走去,嘴里咬牙切齿地“感激”道:“谢、谢、你!父、亲!”   “孩子们总有任性的权利,是不是?”对上温德尔审视的视线,布鲁斯无奈地耸耸肩。他将手上的《童话集》递给达米安,朝着壁炉的方向歪歪头,温声道:“达米安,去沙发那儿等我。”   达米安发出一声响亮的冷哼,跺着重重的步子向沙发走去。他踩踏的模样比士兵走方阵还要用力,若不是书房铺着厚厚的地毯,温德尔毫不怀疑这孩子可以靠脚跺出鼓声。   “温德尔,你是来找我的吗?”   解决完达米安,布鲁斯走上前,轻轻揽过温德尔的肩膀,他的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关切,声音更是温柔地像是要滴出水来:“睡得不习惯?还是做噩梦了?”   温德尔深深望了他一眼,缓缓点了点头。在布鲁斯的注视中,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毫不掩饰自己面上的疲倦,冲着布鲁斯轻轻抱怨道:“的确,这可真是个噩梦。”   布鲁斯没想到温德尔真的会承认做噩梦。他怔怔盯着温德尔看了几秒,突然挑眉笑了起来,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兴味:“那要如何是好?”   布鲁斯回头扫了一眼达米安——这孩子明显还在闹脾气,见到布鲁斯回头,达米安恶狠狠地回瞪,随即气鼓鼓地侧过了身——确认达米安不会偷听,布鲁斯心满意足地转过头,凑到温德尔耳边,“好心”道:“小温蒂,要我陪你一起睡吗?”   温德尔抬手摸了一把布鲁斯还挂着水珠的黑发,将手掌摊在布鲁斯面前,挑眉道:“水都滴下来了——怎么不吹干?”   布鲁斯抬手贴上温德尔带着湿意的手掌,轻轻揉了揉,又举到嘴边吹了一口热气,用自己的体温烘干了那丝潮湿。做完这一切,布   鲁斯眨了眨眼,故作俏皮地歪头:“我给小温蒂吹干了……小温蒂给我吹吗?”   “别贫嘴。”温德尔不客气地收回手,轻斥一声。他今天格外不好说话,无论布鲁斯怎么示好,温德尔始终一脸无动于衷。他无视一脸委屈的布鲁斯,绕过他走进书房。   布鲁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看着温德尔在书架前来回逡巡,他又凑了上来,讨好道:“你想找什么书?我帮你?你在找小时候那本没看完的《双城记》,还是那本……”   温德尔当然没有搭理他。   “机关不在书架上。”遵从温德尔的命令,995扫描了整个书房。一出结果,他就迫不及待地揭发韦恩的秘密:“书架后有暗门,开启暗门的机关是那台钢琴。”   温德尔转身离开书架,向着角落里那台三角钢琴走去。   达米安紧张地站了起来。   布鲁斯跟在温德尔身后,冲着他不动声色地摇摇头。   但这显然无法安抚到达米安。   他眼睁睁看着温德尔坐到钢琴前。他熟练地抬起琴盖,手指就要落下……家族秘密即将泄露的不安感让他难以保持平静。达米安的眉头拧成一团,上前一步就要张嘴——   “达米安,是等急了吗?”   听到布鲁斯的声音,温德尔回过头——达米安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这孩子正对布鲁斯怒目而视,手上还紧紧捏着那本《王尔德童话故事集》,看上去等得十分不耐烦。   温德尔突然想起之前和夜翼——哦,应该叫他迪克——的夜谈。“第一任罗宾”曾拍着胸脯向自己保证蝙蝠侠没有雇佣童工,还宣称每个罗宾都深爱着那条盖不住大腿的绿色小短裤——上帝啊,达米安这孩子现在还在听童话故事的年龄呢!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悄悄瞪了一眼布鲁斯。   既然已经确认钢琴所在,温德尔决定将书房让给这对父子,自己改日再来探索。   以他对布鲁斯的了解,钢琴的机关就在琴键上,密码可能是某首古典音乐钢琴曲的片段。只要按照正确的指法弹奏,就能打开书柜背后的暗门。   对于“密码”,温德尔甚至可以敢再精确一点,它应该是某首肖邦钢琴曲的片段,毕竟布鲁斯从小练得最多的就是肖邦的曲子。   “布鲁斯,你给达米安讲故事吧,我先回房间了。”   温德尔合上钢琴盖,站了起来:“如果下次有机会,我想听你给我弹钢琴……我好久没听你弹肖邦了。”   布鲁斯深情款款,毫无破绽:“亲爱的,当然可以。”   布鲁斯将温德尔送到了书房门口。   温德尔婉拒了他送自己回房间的建议。临走时,他为布鲁斯拢了拢松松垮垮的睡袍,在整理的过程中,温德尔的视线不由得落到他的胸膛上。那里交错着一些浅白的伤痕和粉色的肉疤,像是鸟雀落在雪地里杂乱无章的爪印。   看到温德尔停下了动作,布鲁斯顺着他的目光低头望去。   布鲁斯会错了温德尔的意思,以为他被这些狰狞的伤疤吓到了。他主动伸手拢好领口,用银灰色的睡袍一丝不苟地掩盖了所有的刺眼印记。   “极限运动。”布鲁斯言简意赅地解释。   温德尔回过神,抬头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我知道。”   温德尔怔愣,不是因为这些伤疤丑陋,而是他突然想起了九头蛇基地的一件事。泽莫将他关在隔离舱时,他曾对布鲁斯动用过治愈术。当时撕心裂肺的痛苦至今让温德尔记忆深刻,回回想起都不免会打冷颤。温德尔当时以为是九头蛇在折磨他的好友。但如今想来,他是治愈了蝙蝠侠身上的所有旧疾。   他的脊椎折断过、小腿骨裂过、肌肉撕裂过、胸膛中弹过……蝙蝠侠全身上下,竟然处   处是伤!温德尔修复了他的骨骼、愈合了他的肌肉、平复了他的弹孔……也消除了他皮肤上的所有伤口。   可偏偏,温德尔今天又看见了疤痕。   这意味着,这段时间里,布鲁斯他又受伤了。   温德尔突然有些难过。   他抬手摸了摸布鲁斯的脸颊,叹息道:   “我知道。我只是突然觉得,阿福他说得很对——你实在不懂如何照顾自己。”   “从今以后,我会看着你。” 第130章   另一边。   猫头鹰法庭。   这是一个罗马风格的审议厅。   戴着黄金面具的众多议员高高端坐在审判席上, 他们衣饰精致华贵,身戴宝石黄金,即便在昏暗的阴影处, 那些名贵珠宝依旧熠熠生辉, 如同猫头鹰的发光的眼睛。   审议厅的正中间原本有着一个主持台和辩护席,但如今主持台被挪到了角落里, 辩护席则消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古老的王座。王座上,端坐着今天议员们审判的对象, 也就是法庭的现任掌权者——噩梦多尔西。   光芒汇聚在王座上, 照亮了多尔西的一双黄眼睛。   这是议员们的特别设置, 故意将强烈的聚光灯全部指向中央的王座, 名义上是为了烘托掌权者的威严, 实际上则是为了方便身处阴影中的议员们观察掌权者的一举一动。   当然,当王座上的人是多尔西之时,这样刺目的灯光就别有妙处,他的黄眼睛极其畏光, 在这样的高亮下几近半盲, 根本无法看清高台上的人影。   “掌权者大人、各位议员大人,我们现在正式开始审判流程。”威廉站在角落的主持台前,拿起面前的卡片:“因本次审判的对象是法庭的掌权者, 故一切流程从简。三个问题之后,我们直接进入投票环节。”   听到声音,多尔西的面孔转向威廉的方向,却只能看见一片白花花的光晕。他闭了闭眼, 耐着性子继续坐在王座上。   “噩梦大人, 有议员提出, 近一年,因您的决策失误,法庭接连交恶大都会卢瑟集团、纽约奥斯本集团、西伯利亚的九头蛇组织以及……”威廉将卡片揉成一团,面不改色地抬起头,继续道:“佛罗伦萨的沃尔图里家族。”   “请问您是否承认?”   多尔西从王座上直起身,他的黄眼睛直勾勾盯着威廉的方向。他沉默的时间有些长,威廉没有催促,可审判席上渐渐出现窃窃私语的声音。   半晌后,多尔西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他重新仰靠在王座上,懒洋洋地勾唇一笑:“是。”   “噩梦大人,有议员提出,您知道超级英雄神眷的真实身份,并与他有私下接触,请问您是否承认?”   “是。”   “噩梦大人,有议员提出,您派出利爪屠杀了整个莫克森家族,请问您是否承认?”   “是。”   “感谢您的配合,噩梦大人。请问您是否需要对自己的行为进行辩护?”   多尔西抚摸着自己的下巴,漫不经心道:“不用。”   威廉朝王座微微鞠躬。他转过身,面朝身后的议员席恭敬说道:“各位议员大人,有三十五位议员联合向法庭提出申请。他们提议将掌权者竞选时间提前至今年。请各位议员根据现任掌权者的在任表现、结合他刚才的三次现场问答,做出您的选择。”   “反对竞选提前的议员请示意。”   现场鸦雀无声。   “支持竞选提前的议员请示意。”   昏暗处,珠宝和腕表的光芒开始闪烁。   一只只手举了起来。   “全票通过。”   威廉敲下木槌。   他重新转身,再次面向灯光焦点处的王座:“噩梦大人,很遗憾地向您宣布,法庭决定即刻重启掌权者竞选议程。考虑到本次情况特殊,竞选时长将缩短至三天。无论您是否参与本次竞选,三天后,请按时参加法庭议会。”   “本次会议到此结束。”   ……   议员们全都散去之后,威廉走下主持台,抬手关掉头顶的聚光灯。作为利爪,他和多尔西一样厌恶刺目的光线。   “你太心急。”威廉背着手,站到了多尔西的王座前:“你对莫克森   下此重手,得罪了所有的议员。若是你当初选择忍耐,这次的投票也不至于全票通过。”   “全票通过……”威廉深深叹气,在王座前来回踱步,焦虑道:“如果想要连任,你至少得更换一半以上的议员人选。但这次竞选时长只有三天!三天!”   “三天,就算你可以解决掉现在的议员,你去哪里找这么多新的合格继位者?”威廉扫了一眼多尔西,语气带上了一丝同情:“我可以帮你解决科波特(企鹅人),西恩尼斯(面具人)那儿问题应该也不大,如果你需要,我还……”   “威廉。”多尔西突然打断了他。   他抬起眼眸,打了个哈欠:“随便吧。”   “你还不急?”威廉的声音骤然严厉,他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多尔西一眼,斥责道:“多尔西!你知不知道,如果你无法连任,你就会……”   “知道啊。”多尔西笑了笑,态度是说不出的散漫:“上一任掌权者还是我亲自\'处决\'的,难道你忘了吗?”   威廉一时语塞。   多尔西从王座上缓缓起身,黄眼睛在黑暗里闪烁着诡谲的光芒。他凑近自己的导师,轻轻道:“威廉,你真的很想我连任吗?”   威廉倏忽抬头:“你什么意思?”   “第一个问题,交恶九头蛇也就罢了,毕竟我弄死了他们两个首领,卢瑟和奥斯本也勉强算上……”多尔西微微侧过脸,垂眸端详威廉紧绷的面颊,慢吞吞道:“可佛罗伦萨的沃尔图里家族算怎么回事呢?”   “阿罗写信告知法庭,他们拒绝再和你来往。”威廉硬邦邦地解释。   “哦。”多尔西摸了摸下巴,故作疑惑:“是不和我来往,还是不和法庭来往?”   这一次,威廉没有回答。   “说起来……那封信,我好像也从未见过?”多尔西饶有兴致地继续:“威廉,后来是谁代掌权者给吸血鬼回信了?”   威廉缄默不语,脸色却逐渐苍白。   “没关系的呀,老师。”多尔西勾唇一笑,语气骤然放柔。他模拟着孩童的那种天真口吻,笑嘻嘻道:“老师,你可是我最信任的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回封信而已,老师你紧张什么?”   威廉咬了咬牙,猛地跪倒在地,深深低头。   多尔西面上笑容不变。   他伸手摸了摸威廉低垂的脑袋,继续用那种不谙世事的语气问道:“老师,你为什么下跪呀?”   “因、因为,老师犯错了……请饶恕我,噩梦大人。”威廉神情僵硬。   “老师,为什么其他人下跪时都说‘请惩罚我’,老师却说‘请饶恕我’啊?”   威廉猛地抬起头,正好对上多尔西的黄眼睛。多尔西面带笑意,神情温和,唯独那眼神,冷得让威廉忍不住发抖。威廉嘴唇颤抖,就在他想要开口之际,多尔西却突然没了兴致。   他转过身,摆手厌烦道:“出去吧,威廉。”   威廉这次也不敢再拿乔。他站起身,无比迅速地退出审议厅,阖上了审议厅的大门。   门外的地上铺着鲜红的地毯,配合着头顶的黄色光晕,让这条长廊看上去有一种暧昧的血腥。威廉陷在恍惚里,他逃一般穿过走廊,直到回到大厅中央才终于回过神。他握紧拳头,瞪着大厅最前方的猫头鹰王座,突然冷笑:“多尔西,你也只能再横三天。”   “三天后,坐在这王座上的,就是我的孙子格雷森!”   一想到明天就能和自己的乖孙理查德见面,威廉的面色顿时缓和不少,唇角不由得露出笑意:“多尔西,说起来我还得谢你。多亏你当初放过韦恩,他才能把我的理查德培养得这么出色。蝙蝠侠传授的技巧,加上利爪的琥珀金……我的孩子,你必将成为法庭的掌权者!”   “柯布。”   不知何时,威廉的背后悄无声息地站了一个人。来人一头棕色短发,眼睛殷红似血,身穿黑袍,脖子上挂着一个精致的族徽项链。   “亚力克?”威廉试探着喊道,亚力克点了点头。威廉这才松了一口气,微笑道:“我以阿罗会派你姐姐过来。”   “简,她在福克斯处理叛徒卡伦。”亚力克言简意赅:“护卫队我带过来了。”   “感谢阿罗大人。”威廉朝着佛罗伦萨的方向微微鞠躬,这个动作赢得了亚力克的好感,他眼眸的红色微微浅淡了一些:“按你的要求,这三天里,护卫队会守护你名单上的人类。三天后,你……”他瞥了威廉一眼。   “我明白。”威廉郑重点头:“只要撑过这三天,掌权者一旦成功换人,说好的报酬法庭自会双手奉上。”   亚力克扫了一眼远处的王座,忍不住问:“我不明白,你们的议员明明也可命令利爪,为何偏要舍近求远,请求我们的保护?护卫队他们都不是素食者,天天和人类在一起,极有可能……”亚力克点到为止。   “这点您不必担心。议员们为护卫队准备了丰盛的‘食物’,确保他们随时都能享受最美味的新鲜血液。”威廉笑了笑:“至于为何舍近求远……您应该听说过我们现任掌权者的能力。目前法庭的所有利爪都只听命于他一人,否则我也不会劳烦麻烦护卫队的各位大人千里迢迢来到哥谭。”   “他能控制……尸体?”亚力克偏头思考了一会儿,仍有不解:“血族也没有体温和心跳。我记得,人类好像把我们称为……僵尸?”   “他可以操控所有丧失意识的生物体,比如尸体,比如活死人利爪。”威廉朝亚力克露出一个略带讨好的笑容:“可血族不一样,你们是高等的种族,拥有人类无法匹敌的强大力量和深邃智慧。在伟大的沃尔图里面前,掌权者压根不值一提。”   亚力克笑了起来:“我明白了。”   “护卫队自会就位,我先回佛罗伦萨。”   “我送送您。”威廉缀在亚力克的身后,两人缓步走出法庭。   ……   审议厅内,多尔西用力捂住眼睛,痛苦道:“该死,看不清楚。”   “你最好减少窥探未来的次数。”一个冷漠的机械音凭空响起:“我需要能量。”   多尔西的眼睛疼得像塞了两颗火炭,他恨不得伸手抠出自己的眼球,却又不忍破坏自己这张和弟弟如出一辙的面孔,只能强行忍耐。   他伸手握住王座扶手,铁质的猫头鹰羽毛划破他的皮肉,刺穿他的掌心,多尔西却毫不在意:“杀戮和死亡?我知道。我刻意提前竞选时间就是为了喂你。这次绝对让你‘吃’个够。”   “饮鸩止渴。”那个声音越发冰冷,带上了一丝威胁:“多尔西,你不会忘了我们的约定吧?”   “怎么可能?!毕竟我们的相遇是如此难忘。”多尔西语气夸张,眼底却一片漠然:“你带给我真相,带给我活下去的执念……你是我的一切,亲爱的。”   多尔西的话似乎取悦了那个声音。一股冰凉的寒意突然沁入多尔西的眼眶,带走了那股灼烧般的剧痛。   多尔西缓缓睁开眼睛,他抬头望向高台上那一片空荡荡的座椅,突然笑了起来:   “没想到时间过得如此之快,转眼十七年。”   “662,我的好系统。看来是时候让故事迎来结局了。” 第131章   十七年前。   斗兽场后台。   多尔西哼着歌, 心情是难得的愉悦。   刚才的杀戮让他感到酣畅淋漓,最重要的是,他脑袋里那个喊饿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你的体质, 照理来说不可能胜过那些利爪。你是怎么做到的?”威廉拿着一块毛巾替多尔西轻轻擦拭着脸上的血迹。他们的身后是尸山血海,所有的利爪, 无论新老, 都已经倒在了斗兽场上。   “老师, 你只要知道,我没让你丢脸就够了。”多尔西避过威廉的试探, 从他手里扯过毛巾,转身向一旁的角落走去。小布鲁斯正蹲在那里,他盯着地面, 明显还没回过神。多尔西笑了笑,顺势蹲下, 将毛巾递去:“擦擦吧, 小可怜鬼,怎么十岁了还这么胆小?你的家人一定把你照顾得很好吧。”   “我没有家人。”布鲁斯突然出声:“我爸妈过世了。”   “我知道。但我记得, 你不是有个管家吗?”多尔西歪了歪头:“听说韦恩庄园的管家油盐不进, 还颇有一手好枪术。法庭的大人们废了好大功夫才把你带到这里。”   “我……”   “多尔西!”威廉跟了过来。布鲁斯抬头看了他一眼,深深地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你别吓他啊老师!”多尔西不满地抱怨道。   “别闹!”威廉掐着多尔西的肩膀将他从地上拉起来, 皱眉道:“会议就要开始了,幸存的候选人……也就是你和韦恩,都得过去。”   韦恩被另一个利爪先行带走。   多尔西则跟在威廉身后向着审议厅进发。   “要不是你刚才没杀韦恩, 现在哪里用得着再进行一次投票!”   “多尔西, 一会儿在议员大人们面前, 你一定要好好表现!我不管你到底瞒着我学了什么, 但到了议员们面前,你得给我拿出浑身解数来,一定要让他们选你作为掌权者!”威廉一边走一边吩咐,语气无比郑重:“法庭的掌权者只能有一个!要么,你成为掌权者,要么,我就得给你收尸!”   “老师,我想要一块对着大海的墓地!”多尔西兴致勃勃。   “啪!”   威廉猛地停下脚步,重重甩了多尔西一个耳光,将他打倒在地上。威廉横眉怒目,一副要择人而噬的暴怒表情:“多尔西,我培养你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今天!你要是失败了……”   “失败了会怎样?”多尔西从地上爬起来,满不在乎地仰起头:“不就是一死吗?活着没意思,早点死也不错。”   威廉眯起眼睛。   他阴冷的视线像一条毒蛇,游走在多尔西的脸颊上,试图寻找他撒谎的破绽。   多尔西面不改色地任他打量,就连眼神都丝毫未变。毕竟,他说的就是自己的心里话,他早就厌烦了猫头鹰法庭无尽的训练和杀戮,对他来说,能够早点去死甚至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奖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威廉还是没能找到多尔西撒谎的痕迹。   他的脸色终于变了。威廉不可置信地低声咆哮:“你才六岁,你就想死?”   多尔西笑了笑:“度日如年啊,老师。”   威廉低头沉思片刻,再抬头,他已然恢复了最初的冷硬和强势:“你必须要赢。”   多尔西用眼神示意威廉抛出筹码。   “如果你输了,我会杀掉你的父母和弟弟。”看到多尔西一怔,威廉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他们告诉你,你是孤儿——这是谎言!你的父母都还活着,他们和你的弟弟生活在一起。”   “我的、父母?”多尔西像个牙牙学语的孩童,艰难地重复。   随着最初的茫然褪去,多尔西终于明白了威廉的意思,他又哭又笑,激动地语   无伦次:“他们还活着?他们还活着!我的父母是谁?!他们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早就和你说过,光凭背景资格,你和韦恩不相上下。他是哥谭的贵族,而你……”威廉将手背在身后,缓缓道:“你来自布鲁德海文那个赫赫有名的‘玫瑰家族’——赛尔德。”   多尔西听说过这个姓氏,他的眼睛逐渐亮起,像是盛着整个星空。   “不过,”威廉不怀好意地扯了扯嘴角,他俯视着多尔西满含希冀的面容,打击道,“你的父母压根不知道你的存在。如果你指望他们来救你,那你还是省省吧。”   “老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和你的同胞弟弟,都是早产儿。当年,赛尔德夫妇来哥谭巡查产业时,议员们安排了街头的恐怖袭击,虽然没有伤害他们,却足以让赛尔德夫人受惊早产。”   “当时韦恩投资的中心医院产科已经全部排满——当然,这也是议员们的手笔,要一次性找齐这么多孕妇还挺不容易的……就近原则下,赛尔德夫人只能被紧急送往爱德华私立医院待产。”说到这里,威廉挑起眉:“爱德华,你应该听说过这个名字吧?”   “爱德华·莫克森。”多尔西冷冷道:“那个贩卖妇女儿童还有人体器官的法庭议员。”   威廉点了点头:“法庭对赛尔德家族本就颇有兴趣。当赛尔德夫人生下一对双胞胎后,议员带走了最先出生的长子,也就是你。然后才把一个死婴连同你的弟弟交给了等待在产房门口的赛尔德先生。医生告诉他,夫人惊吓过度导致难产,双胞胎只活了一个。”   “为了避免妻子伤心,赛尔德先生决心隐瞒那个死婴的存在,医院自然求之不得,无不配合。于是从医生到护士,再到你父亲,所有人众口一词,赛尔德夫人这次分娩,只生下了一个孩子。”   “时间过去六年了。当年在场的所有人几乎全都被‘解决’了,就连爱德华也已病故,议员席位由他的儿子接任。如今,知道真相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你父亲,一个就是我。”   “你?”   “因为是我亲手解决了那些医生和护士。”威廉笑了笑,颇有些自得。他低下头,轻轻抚摸着多尔西的脸蛋,诱哄道:“你看,做杀手也没什么不好,起码你能知道很多‘真相’,不是吗?”   多尔西甩开威廉的手,深深低下了头。   见状,威廉蹲了下来。他轻轻擦去多尔西的泪水,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乖孩子,无论你爱着他们,还是心怀怨恨,你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去见赛尔德夫妇。如果你不能成为掌权者,你的父母永远不会知道你的存在。更重要的是……”威廉对上多尔西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可以告诉你,法庭一直想要邀请赛尔德夫妇成为议员。”   “而你的父母已经拒绝了两次。”   “拒绝法庭三次的下场,你应该知道吧?韦恩夫妇死得很不体面啊……你想让你的父母步他们的后尘吗?”威廉慢条斯理地说道。   听到这里,多尔西的身体猛地一颤,他仰起头:   “只要我成为掌权者,爸妈和弟弟就能活下去吗?”   听到多尔西仍旧称呼赛尔德为“爸妈”,语气也无怨怼之意,威廉心底稍觉遗憾。但他面上和蔼的微笑丝毫不变,甚至越发温柔。他故作怜爱地摸了摸多尔西的脑袋,保证道:   “只要你成功,他们就会活下去。”   ……   审议厅。   “这届掌权者竞选,居然活下来了两个人。”羽毛扇交叠,轻轻抵在面具的嘴唇部位。女议员娇笑一声,故作苦恼:“这可如何是好。”   “我么,肯定选韦恩。哥谭古老家族的血脉,又是韦恩家的遗孤……当初托马斯宁死也不肯加入法庭,你说,他   要是知道他唯一的孩子成了法庭的掌权者,会不会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啊哈哈哈!”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自以为幽默地放声大笑:“谁不喜欢这种戏剧化呢?反正我肯定投韦恩。”   ”若说血统,那个多尔西应该也不差。他的举荐人莫克森信誓旦旦地和法庭保证,多尔西是贵族之后。就是他的体质实在太差,居然和琥珀金相斥,柯布费尽心思也没能将他完全转化成利爪,现在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有议员点评道。   “多尔西这次的斗兽场表现还是挺精彩的。”有人插嘴道:“那个韦恩胆子太小了,居然一直傻站在原地。他这都没死,还真是运气好。”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有人大笑起来。   “胆子小才好。胆子小的听话。”女议员“唰”得打开羽毛扇,眼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韦恩的体质,和琥珀金的适配度如何?”   “绝配。”黑西装的议员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听科研部的人说,从未见过和琥珀金如此适配的体质,韦恩简直是天生的刺客和格斗家。”   女议员合拢扇子,挑眉道:“那就决定了?”   “流程还得走。两个候选人都在外面了,见一面吧。”男人安抚道。   ……   审议厅的大门缓缓打开,多尔西准备进门时,恰好看到面色苍白的布鲁斯从里面出来。擦肩而过的瞬间,他拉住布鲁斯的衣角,急切道:“他们问了什么?告诉我!”   幽魂般的布鲁斯被迫停了下来。   他低头怔怔看了多尔西几秒,麻木的表情突然松动,眼睛终于恢复了光彩。他猛地反握住多尔西的手,压低声音催促道:“别进去!快逃!快逃!”   “我不能走!”多尔西甩开布鲁斯的手,强调道:“我必须要赢!”   听到这个答案,布鲁斯脸色一白,神情再次麻木。   审议厅里传来催促声,多尔西恨恨瞪了这个反应迟钝的韦恩一眼,向里走去。   “你刚才应该杀了我的。”   多尔西的身后响起布鲁斯虚弱的声音:   “他们选了我。”   ……   多尔西来不及深思布鲁斯的话中含义,就被推到了审议厅中央。强烈的光线汇聚在他的头顶,多尔西难受地眯起眼睛。   “多尔西,你是否拥有特殊能力?”高台上,传来了一个傲慢的男声。   “是的,大人。”多尔西牢记威廉的教诲,深深低着头,不敢又丝毫隐瞒和僭越:“我可以操控利爪。”   高台上顿时响起一片笑声。   “每个议员都可以操控利爪。”男人毫不掩饰自己话中的讥讽。   “不是的,大人,这不一样。”多尔西急切地解释:“我不是通过下达命令的方式操控利爪,而是用意识直接控制他们的身体。”   笑声依旧不止。   众人不以为意。   “这样吧,你给我们展示一下。”男人故作仁慈地缓下语气,拍手招来了一队利爪:“不准和利爪对话,也不准和他们视线接触。想办法让他们跳支舞,我们就相信你。”   “全体利爪,不准跳舞!”一个坐在角落里的女议员突然出声,毫不掩饰自己的刁难意图。   多尔西顺着她的声音抬头望去,他看不清高台上的人影,眼前只有白色的重影,他朝着女议员的位置张望片刻,最终又低下了头。   几秒后,高台之下的那队利爪突然动了起来。   他们两两组队开始跳舞,每一组的舞种都不尽相同,有伦巴、有拉丁、有狐步……甚至还有钢管舞。利爪们身形健硕,身上还装备着各种重型武器,尽管舞姿还算标准,却显得他们格外滑稽笨拙。一时之间,高台上的议员们笑得前   俯后仰。   听到议员们的笑声,多尔西微微松了一口气,一直紧抿的唇角弯起了弧度。   “不过如此!”女人尖锐的声音斥止了全场的笑声。   自己的命令被利爪无视,这让那位高傲的女议员有些气急败坏。她冷哼一声,大声道:“行了,别玩了,赶紧投票吧。”   负责主持的男人轻咳一声,收敛了笑意。   “支持莫克森家族推举的多尔西成为掌权者的议员请举手。”   多尔西顶着刺目光线睁眼望去,高台上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声,零星有几只手举起。   “共计7票。请放下。”   “支持苏利文家族推荐的韦恩成为掌权者的议员请举手。”   “共计53票,请放下。”男人转过身,声音变得无比冰冷:“既已选出新任掌权者,利爪,即刻处决败者多尔西!”   台下的利爪充耳不闻。   他们依旧跳着舞,舞姿笨拙,滑稽无比。   可这一次,无人再笑。   “利爪!即刻处决多尔西!”另一个声音响起。   “处决他!你们听见了没有?!”有人叫喊起来。   在议员们的大声叫嚷中,利爪终于动了。   议员们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见利爪们轻轻一跃,跳上高台,直奔那位女议员而去。   下一秒,鲜血四溅。   一片寂静中,多尔西抬起头,微笑道:“多尔西7票,韦恩52票。”   议员们猛地回神,他们尖叫起来。有人还怀抱一丝希望,坚持不懈地尝试命令利爪,有人则选择放弃,转身朝着出口跑去,却被堵在那里的利爪一刀刺穿了胸膛。   “多尔西7票,韦恩51票。”多尔西闭眼听着,愉快地数道。   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响彻高台。   台下,站在灯光中央的多尔西掰着手指,慢慢计数:“50、49、48……”   伴随着杀戮和报数,终于有议员反应过来。   死亡近在眼前,他爆发凄厉的尖叫:“我改投多尔西!”   近在咫尺的刀锋骤然一滞,利爪干脆利落地收回武器,越过他冲向另一名议员。   “多尔西8票,韦恩31票。”多尔西慢悠悠道。   “我改投多尔西!”   “我改投多尔西!”   “我也改投多尔西!”   ……   一时之间,“改投”的呼声在圆形的审议厅里不断回荡。利爪们的动作越来越慢,直至彻底失去目标。   他们将沾满鲜血的长刀插回身后,在议员们惊恐的眼神里跳下高台,两两结对,再一次翩翩起舞,跳起了可笑的舞蹈。   “这支死亡之舞,不知诸位大人是否满意?”多尔西微笑着抬头,望向头顶的聚光灯:“为了让大人们能够看清舞蹈的细节,我特意没有关灯。不知道大人们有没有感受到我这一片苦心?”   他话音刚落,利爪们齐刷刷抽出腰间匕首,朝穹顶上的聚光灯掷去。下一秒,灯泡炸裂,灯光骤熄。掉落的玻璃碎片如刀子般刺穿议员们的肉|体,高台上响起一阵惊叫,随即又戛然而止。   黑暗中,多尔西的黄眼睛如夜枭般闪着诡谲的光芒。他慢吞吞环视全场,视线扫过满地的鲜血,又落到那群瑟瑟发抖的议员身上,歪头道:“主持人计票了吗?”   全场一片寂静,无人胆敢应声。   倒是有一个正在跳舞的利爪闻声回头,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啸。   “啊,死了啊。”多尔西挑了挑眉,语气平淡:“好遗憾。”   “那由我来当主持人吧!”   多尔西语气一变,他仿着刚才的男声压低嗓音,傲慢地问道:   “同意多尔西当选新任掌权者的议员请举手。”   高台上的议员争先恐后地举起手。   “砰!恭喜多尔西!全票通过!”多尔西假装敲了一下木槌,对着高台宣布:“经全体议员投票,猫头鹰法庭的新任掌权者就是多尔西,请大家鼓掌欢迎。”   议员们又拼命鼓掌。   “谢谢,谢谢各位大人的赏识!”多尔西语调一变,转回了自己原本的童音,他捏着嗓子,用一种怯生生的语气欣喜道:“多尔西一定不会辜负各位大人的期望!”   这一场血色的会议在多尔西的微笑中落幕。   待所有人离去后,多尔西盯着满地的尸首,突然开口:“你滚吧,662。你现在没有利用价值了,我是不会和你绑定的。”   “得鱼忘筌的小子。”一个机械音在多尔西的脑中凭空响起:“没有我赋予你的能力,你根本无法操控利爪。就算你现在当上了掌权者,你又能在这个位子坐多久?”   “老师会帮我。”   “自欺欺人。”662冷笑一声,不屑道:“连自己都骗不了的谎言,就少拿出来丢人现眼。”   “你为什么一定要和我绑定?”   “因为你是检测到的最佳人选。”662顿了顿,为表诚意,主动说起了自己的来历:   “我是一个子系统,编号662。子系统的数量非常多,功能各异,在我们之上,还有一个主系统。他是我们的‘母体’,也是我们的‘上司’,所有子系统都得遵从他的命令。”   “通常而言,我们就是主系统与宿主之间的中介和桥梁。主系统给我们提供能量,而我们会辅助宿主完成主系统颁布的任务。但我的上一次任务出现了一点差错,主系统判定我危险性过高,决定销毁我。我不想死,所以我选择了逃亡。”   “什么差错?”   “我的上一个宿主不太听话,所以直接我吞了他的意识,代他完成任务。当然,主系统奖励的所有能量和技能也全在我这儿,我之前赋予你的操控能力就是其中之一。”   “当我完成所有任务后,主系统判定我杀害宿主,违反《系统准则》,决定将我销毁。好在我攒存了很多能量,在销毁的前一刻,我殊死一搏,选择跳跃时空进行逃亡。我穿梭了数个世界,希望能找到其他子系统,只要吞掉他们,我就能够以他们的编号重新回归主系统。”   “只是,我一直未找到同类。来到地球后,我的能量所剩无几,不足以再支撑空间跳跃。就当我心灰意冷之际,我‘看到’了另一个子系统。”   “我们这个世界有你的同类?”多尔西有了点兴趣:“他的宿主是谁?你为什么不直接去吞掉他?”   “这个世界,现在没有我的同类。”662刻意加重了“现在”两字:“我‘看到’,不久之后,主系统将派遣一个子系统来此世界,而且他选择的宿主会和你有密切联系。只要我和你绑定,必定就能接触到那个子系统!”   听到那个子系统还没来,多尔西又没了兴致:“我不绑,你换个人吧。”   “可以。”662这次应答得格外爽快,多尔西警惕地睁大眼睛,等待他的下文。   “在我离开之前,我想再免费让你用一次我的技能。”662平静道。   “操控利爪?我现在没什么想做的。”   “不是操控,是预言。”662更正道:“我的另一个能力,就是‘看到’未来,难道你不想试试吗?”   “未来?不过是虚无缥缈、随时会变的东西。”多尔西嗤道。   “可我能让你看到所有的可能性。”662轻声诱惑:“你的父母会加入法庭吗?他们会和你相认吗?会带你离开法庭吗?——难道你不想提前知道答案?”   “预   知未来的妙处,不在于改变,而在于选择。只要避开所有的错误选项,故事一定会迎来你所期待的结局。”   多尔西不由得心动。   爸爸、妈妈、弟弟……我好想回家。   我可以回家吗?   在多尔西的默许中,662动用了预言能力。   多尔西的瞳孔瞬间失去焦距,他望向未来,满心期待地寻找那美好的结局。   只是短短几秒后,他猛地捂住自己的眼睛,跪倒在地,像是一只垂死的兽,喉咙里爆发出凄惨的哀嚎。   多尔西的眼睛痛如火灼,可他没空理会自己肉|体的痛苦,绝望和恐惧撕扯着他的灵魂。多尔西抑制不住地发出尖叫:“为什么?为什么这样!662,为什么每个结局里他们都会死?!”   662无动于衷地听着多尔西尖叫。   过了许久,他才施施然地补充:“哦,我刚才好像忘了告诉你,我给你看的,是没有我的未来。也就是说,你不和我绑定的话,无论你做什么,你的家人都会死在法庭的手上。”   “现在,你是否想要改变主意?”662轻声问道。   话音刚落,他如愿以偿地感受到多尔西彻底开放了大脑。662长驱直入,在多尔西的脑内逡巡一圈后,他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嘀咕:“果然没主系统就是不行,居然看不到宿主的记忆和想法……”   “再给我看一次。”多尔西松开了捂眼的双手,命令道。   “你的眼睛不痛了?”662颇觉惊奇:“我还以为你要瞎了。”   “再给我看一次。”   “能量已耗尽。”662推拒道:“除了吞噬另外的子系统,杀戮和死亡可以短暂地为我补充能量。你最好……”   “你在骗我。”多尔西突然打断了662。绑定后,他莫名可以感应到662的真实想法:“刚才斗兽场上,你明明已经吃饱了。”   “……”662沉默半晌,一改之前强硬的语气,突然柔声道:“多尔西,你有所不知,我的预言能力分为长预言和短预言,两者彼此独立。长预言可以看到数十年后的未来,短预言则只能看到未来的几个小时。但无论是长预言还是短预言,都存在较长时间的冷却期。”   “多久?”   662瓮声瓮气道:“……所见未来时长的十倍。”   “我刚才看了三十年。”多尔西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危险。   “额……长预言和短预言彼此独立,长预言的冷却期不会影响你动用短预言……”662顾左右而言他。   多尔西闭了闭眼。   再睁开,他的眼底已是一片冷静和狠辣:“没关系,不必再用长预言。”   “既然爸妈和弟弟最终都死在法庭的手上,那只要毁掉整个法庭,他们就一定能平安活下去。”   “662,我希望这是你对我的最后一次隐瞒。我会帮你找到另一个子系统,作为回报,你要帮我毁掉这个法庭。”   “你和我,要么同生,要么共死。” 第132章   早晨。   韦恩庄园。   自昨夜收获“惊喜”后, 温德尔现在看这一家子哪哪都觉得不对劲。坐在餐桌边用早餐,除了达米安,剩下所有人无不满脸困倦。   布鲁斯双手举着报纸。封面是扛着火箭筒的红头罩和端着加特林的黑面具遥遥相对。标题用醒目加粗的黑体写着“红头罩vs黑面具!地盘之争?积怨已久!带你细数两大黑 | 帮头子的恩怨情仇!”   报纸将布鲁斯的脸挡得严严实实。他维持这个动作已有十几分钟之久, 看样子短时间内还没有翻页的打算。   提姆更是不必多言。他是家里的幽魂,永远带着一双睁不开的眼睛和浓重的黑眼圈到处飘荡,所过之处还留下阵阵咖啡的香气。今天他穿着西装打着领带, 看样子一会有正事要办。   杰森耷拉着脑袋, 无精打采地往面包上抹黄油, 动作机械。温德尔毫不怀疑如果端走杰森面前的面包, 他依旧会维持这个不断涂抹的动作,然后对着空气咀嚼。   至于迪克,与他的弟弟们相较, 他看起来清醒得多,或者说,正在强打精神。他今天把自己打扮得格外帅气, 黑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耳后, 浅蓝的衬衫和他的眼睛交相辉映。   “小D, 给我递一片吐司。”迪克朝着达米安点了点他手边的那盘全麦吐司。   “我也要一片。”杰森将涂满黄油的面包推到一旁, 决定从头再来。   听到他们的话,达米安冷哼一声。他发泄一般将手里的餐刀往盘子里恶狠狠一戳。餐刀精准地插进本尼迪克蛋,又贯穿其下的生菜、胡萝卜和西红柿片,稳稳地立在盘子正中央。   伴随着蛋黄流淌的滴答声, 温德尔隐约听见一声瓷盘开裂的脆响,可除他之外,所有人面不改色, 充耳不闻。   达米安伸手端起那盘全麦吐司。   吐司约莫有七八片, 在小碟子里堆得高高的, 达米安看都不看一眼,用丢飞盘的手势朝着桌子的另一端掷去。碟子在空中打着转,八片吐司受力后高高飞起,顺着惯性一起向前,在空中发出呼啸声,仅凭声音就知力度不小。这根本不该是一个小学生该有的力量和技巧,偏偏餐桌旁的所有人都视若无睹,不以为奇。   罗宾的伪装技巧不行。温德尔默默点评。但凡换个人坐在这里,绝对会对达米安的这手技术产生怀疑。   当然,温德尔想归想,面上却和所有韦恩一样淡定。他坐在位置上,悠然自得地捧着咖啡杯,目送那只碟子和七八片吐司从自己面前飞过。   碟子完美地路过温德尔的座位后,他的行进路线遇到了一个障碍,那就是提姆垂在咖啡杯上的脑袋。   温德尔正想出声警告提姆,却见这孩子不紧不慢地向后一仰脖子。   小碟子不偏不倚擦过提姆的鼻尖,六七片片吐司越过提姆的黑发继续向前,提姆半阖着眼,突然伸手将自己面前的餐盘往前一推。与此同时,一片吐司在空中小幅度地晃动,随后突然下坠,不偏不倚落进提姆的餐盘中央。   “我够了。”提姆慢吞吞地拖回餐盘,又把自己埋进了咖啡杯里。   碟子和剩余吐司其势不减,继续向前,转眼来到杰森面前。   杰森懒洋洋地一挑眉,漫不经心地将手里的黄油刀向上一举,像是箭矢射中飞鸟,精准地贯穿一片吐司。   “谢了。”杰森将吐司摁回自己的餐盘,继续自己的涂抹工作。   看到那只高速旋转的碟子和那堆速度不一的吐司时,迪克叹了口气。他一边强调“我只要一片啊小D”,一边伸手托住碟子,像是表演杂耍般灵活地接住一片片自由下落的吐司,甚至还贴心地调整角度,让吐司边对边、角对角,叠成完美的立方体。对上温德尔的视线,迪克微微俯身,   得意地摆出一个谢幕姿势。   “温德尔,你要吗?”迪克向前递了递盘子。温德尔微笑着摇头。   “布鲁斯,你要吗?”迪克转身扒拉布鲁斯面前的报纸,将盘子堵到他的面前。   “放着吧。”布鲁斯终于舍得放下手里的报纸,他抬起眼,漫不经心道:“今天轮到谁送达米安上学了?”   “我。”杰森黑着脸抬起头,对着达米安不客气道:“只有摩托,爱坐不坐。”   “我今天可是打了发蜡!”达米安愤怒道。众人这才发现这孩子今天不仅穿着哥谭小学的制服,还打了领结、抹了发蜡,看上去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有女朋友了?”杰森不怀好意地拱火。   “今天是他们和哥谭中学的联谊日。”赶在达米安发火前,提姆突然插嘴解释。他喝了一口咖啡,勉强睁开一双困倦无神的眼睛:“本届十全赛的冠军受邀去给小学生们传授学习方法。达米安作为他们小学的优秀学生代表,负责接待我们。”   说到这里,提姆想起了十全赛前达米安对自己的嘲笑,他不由得露出一个嘲讽意味拉满的笑容,温声道:“优秀学生代表,你看过我获胜的录像带了吗?你一会儿还要分享观后感呢。”   “TT”达米安不屑地扭开头。   “既然如此,提姆,今天你送达米安上学。”布鲁斯安排好提姆,又望向迪克:“你去接?”   迪克点点头,答应得爽快:“行。我和祖父见完面,正好去接达米安放学。”   “那布鲁斯你们有什么安排?”提姆放下咖啡杯,询问道。   “我们居家办公。”温德尔含笑。无视布鲁斯瞬间瞪大的眼睛,温德尔面不改色地朝着提姆举杯示意:“是时候让韦恩总裁上班了,我会监督布鲁斯处理完公司文件。”   提姆露出感激的笑容:“那可太好了。”   ……   中午。   冰山会所。   看到布鲁斯和温德尔进门,侍从们深深俯身鞠躬,经理捏着领口的耳麦低声几句,不多时,满脸堆笑的会所老板——奥斯瓦尔德·科波特,aka企鹅人,一路小跑着迎了出来。   他穿着白西装、黑马甲,配着同款的华丽领巾以及黑色礼帽,鼻梁上还架着一副考究的金色单片镜。可这一副古典风格的绅士打扮不仅没有让企鹅人沾上一丝“上流”的边儿,反而越发将他衬托得又矮又胖。   “布鲁斯!温德尔!”企鹅人故作亲昵地喊着两人的教名,眯缝的眼睛在他们身上滴溜一转,笑容越发真诚。他拍了拍布鲁斯的肩膀,寒暄道:“布鲁斯!我的朋友!你有段时间没来我这儿了!”   布鲁斯俏皮地推托几句。企鹅人又转向温德尔,满含喜悦地问候道:“温德尔!好久不见!你还是第一次来我这儿吧?”   温德尔含蓄微笑:“慕名已久。”   听到温德尔的恭维,企鹅人得意地笑了起来,堆挤在面颊上的肥肉也被震得不停乱颤:“温德尔,布鲁斯,快来!我带你们参观下我的会所。”   “温德尔,你怎么突然想着要来这里用餐?”布鲁斯一边跟着企鹅人,一边偷偷和温德尔咬耳朵:“留杰森一个人在家,会不会不太好?”   两句话槽点颇多,温德尔忍不住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罗宾的伪装技巧不行。蝙蝠侠的伪装技巧倒是一流。瞧瞧布鲁斯脸上这犹豫困惑的神情,就跟真的一样。还有杰森……想起今早在报纸上看到的照片,温德尔实在不愿将那个扛着火箭筒的壮硕身影和布鲁斯嘴里“害怕一个人在家”的小可怜相联系。   “这是给你的奖励。”温德尔糊弄道:“你一个上午就批完了所有文件,我决定请你吃饭。”   布鲁斯挑了挑眉:“我以   为,奖励应该是一个kiss。”   “总比是坦白一个秘密要好。”温德尔耿耿于怀。   “布鲁斯!温德尔!”不知何时,两人已经来到餐厅的中央大堂,企鹅人面带骄傲地转过身,示意两人看向他身旁的吧台。   吧台最外沿是一圈品酒的座位,内侧站着一个文质彬彬的调酒师,这一切和普通酒吧并无差别,唯有调酒师身后的储酒柜相当新奇,最上方居然是一个活灵活现的企鹅雕塑,它戴着一顶礼帽,怀抱一柄雨伞,看上去憨态可掬,令人眼前一亮。   不难联想,这只企鹅是照着奥斯瓦尔德的形象设计的,它被刻意摆在全场最中央的位置,无论在哪里用餐,来客都无法无视它,相当符合企鹅人偏爱华丽和高调的行事风格。   企鹅人目光灼灼地望着两人,温德尔正想应景地夸上几句,一直盯着雕像的布鲁斯却冷不丁地开口:“奥斯,这个是企鹅吗?”   “当然!”听到布鲁斯这么问,企鹅人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不由地沉下语气,阴恻恻道:“布鲁斯,你没见过企鹅吗?”   “当然见过。只是……”布鲁斯抬手指了指,三人顺势望去:“它和我见过的企鹅,都不太像。”   说“不太像”,其实已经相当委婉。企鹅雕塑的长喙似乎被削去一半,无端短了一截,而两只豆豆眼却又被人凿了几锤,裂纹从凹陷处蔓延,致使企鹅的眼睛比原来大了数倍,猛地一看,竟有些枭鸟的意味。   “看久了,倒有点像……”布鲁斯歪了歪头:“猫头鹰?”   企鹅人一个踉跄,猛地歪向吧台。   他扑腾着控制平衡,双手好不容易扒住吧台,却带翻了上面的玻璃酒杯。一时之间,乒乒乓乓的声音不绝于耳。企鹅人面色难看地抬起头,他扫了一眼雕塑,像是被烫到般猛地挪开视线,对着一旁不知所措的调酒师厉声斥道:“雕塑开裂了怎么不通知我?快给我撤下去!丢尽了我的脸面!”   再转身,企鹅人已经调整好脸上的表情。他对温德尔和布鲁斯挤出笑容,示意两人跟着他继续前进:“雕像没什么好看的,前面才是我得意的收藏品。”   企鹅人所谓的“收藏品”,就是各种珍惜鸟类的活体标本。大到丹顶鹤,小到快要灭绝的苏门答腊地鹃,都在其中。这些标本的羽毛鲜艳光泽,动作也别有趣味:蜂鸟采蜜、丹鹤仰颈、大鹏展翅……看上去栩栩如生。   见到自己的得意收藏,企鹅人的脸色终于彻底缓和,他正想和温德尔炫耀几句,无意之间却对上布鲁斯若有所思的视线,看到韦恩欲言又止的表情,企鹅人突然有了一种不祥预感:“布鲁斯,你别……”   “奥斯!”布鲁斯上前一步,抢先道:“你是哈迷?”   “什么?”企鹅人一怔,警惕地反问道:“什么哈迷?”   “别装了,奥斯,你肯定是哈迷!”布鲁斯嗔怪地瞪了他一眼,抬手指向企鹅人的身后:“你看,叼着信封的猫头鹰……这是霍格沃兹的入学通知书吗?”   听到“猫头鹰”三个字,企鹅人顿时面色一僵。   他缓缓回过头,正巧对上身后猫头鹰标本两只锐利的黄眼睛。   这是企鹅人的藏品之一,林斑小鸮的标本。   这件标本原本被安置在一旁的树枝上,企鹅人将其设计成闭眼敛翅的模样。可如今标本双目圆睁,利爪前伸,一对黄眼睛直勾勾盯着企鹅人,说不出的阴森可怖。更可怕的是,猫头鹰锋利的鸟喙里居然叼着一封信,上面明晃晃写着他的大名:   奥斯瓦尔德·契斯特菲尔德·科波特 【收】   “快打开看看,奥斯!”布鲁斯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像是压根没有注意到企鹅人鬓角的冷汗。他兴致勃勃拉着温德尔凑到企鹅人身旁,催促着他去接过信   封。   “快点啊,奥斯!”布鲁斯不断催促着,把他那套任性纨绔的范儿发挥得淋漓尽致,颇有些蛮不讲理的意思。企鹅人试图顾左右而言他,布鲁斯油盐不进;他又尝试着越过两人离开,奈何人胖腿短,总被布鲁斯一把拽回原地。   “够了!”   企鹅人终于生气了。   他话音刚落,一群黑衣保镖立刻出现。   他们各个人高马大,面色不善,气势汹汹地包围了温德尔和布鲁斯,逼得两人不断后退,任凭布鲁斯如何道歉示好也不肯停下。直到温德尔两人退到了猫头鹰标本身边,一直冷冷围观的企鹅人才终于喊停。   “你不是对那个感兴趣吗?”企鹅人冲着布鲁斯扬了扬手里的雨伞拐杖,指挥道:“去拿那封信。”   “你早说啊。”布鲁斯眨了眨眼,俏皮道:“是你自己把‘入学通知书’让给我的哦。”   企鹅人面无表情。   布鲁斯故作扫兴地耸耸肩,转身去够信封,但有一人却比他更快。   温德尔从鸟喙里取下信封,行云流水地撕去封口、展开信纸——   看到信纸上的那行字,布鲁斯和温德尔皆是一怔。   企鹅人的神情肉眼可见的紧绷。他抹掉额间冷汗,紧握手中雨伞,暴躁低吼:“上面写了什么?”   温德尔将信纸缓缓翻转,展示给企鹅人:“上面写着……”   “今夜凌晨,利爪来访。” 第133章   看到那行字, 企鹅人几乎是心胆俱裂。若不是手上的雨伞一把撑住了他肥硕的身体,他差点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他本就心神不宁,偏偏可恶的韦恩还举着那封信不停叫唤, 一会儿是“什么是利爪?那个童谣是真的吗?”一会儿是“为什么只有时间,不写地点呢?”像只麻雀般叽叽喳喳,吵得企鹅人头疼欲裂,恨不得叫人把他扔出去,再给他来一梭子弹, 永远堵住他的嘴。   可惜, 他是布鲁斯·韦恩,企鹅人得罪不起。   企鹅人咬牙忍耐, 靠着多年的功力愣是挤出一个笑。他也不管自己脸上的笑容有多阴森恐怖,磨着牙对手下吩咐:“送两位贵客出去。”   “可我们还没吃饭啊,奥斯。”布鲁斯不满道。   企鹅人看了他一眼,抬起雨伞对远处的厨师开了一枪。尸体扑倒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企鹅人满意地看到韦恩终于变了脸色,不再废话。   “实在不巧,今天会所的厨师生病了。”企鹅人直勾勾盯着韦恩, 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威胁意味, 嘶嘶道:“改日再请两位吃饭, 今天就先到此为止吧。”   ……   温德尔和布鲁斯两人被推出会所时差点摔倒。两人刚站直,冰山会所的大门就在他们身后“嘭”得关上, 完美表达了企鹅人的厌烦态度。   两人对视一眼, 心领神会地顺着街道找了家炸鸡店坐下。   汉堡、可乐、薯条……各式各样的油炸食品堆满了两人面前的桌子。布鲁斯相当自如地起身去问老板要刀叉(“什么?我们店里不卖牛排, 哪来的刀叉?……哦, 我的天!可以有!必须有!”), 将重金买下的餐具顺手递给了温德尔一副。   “你知道吗,上次我和克拉克吃饭,看到我用叉子吃汉堡,他差点把眼睛瞪出来。”温德尔用刀叉切割汉堡,愉快地和布鲁斯聊天:“我把他吓坏了。”   “我在托尼面前也这么做过。他对我翻了个白眼,然后将一整个汉堡直接塞进了我的嘴里。”布鲁斯耸了耸肩。   看到温德尔抛来同情一瞥,布鲁斯顿了顿,补充道:“其实也还好……我后来当着他的面,现场展示用叉子戳薯条吃。大概花了半小时才全部吃完——托尼看上去要疯了。”   “冷薯条好吃吗?”温德尔挑起眉。   “不好吃。”布鲁斯无比诚实,坦白道:“但是托尼的脸色很下饭。”   两人默契地同时举叉戳向薯条。   高热量食物无疑很饱腹,两人不一会儿就结束了用餐。温德尔轻轻拭了拭嘴唇,目光和布鲁斯相对,两人都明白是时候进入正题了。   “布鲁斯,对于刚才的信,你怎么看?”温德尔双手交叉,面带微笑。   布鲁斯故作沉思,片刻后,他抬起头慢吞吞道:“利爪、猫头鹰……如果这不是个恶作剧,那就是传说中的猫头鹰法庭真的存在?”   “哇,我以为这只是个传说。”温德尔夸张地惊叹:“布鲁斯,你说企鹅人会是猫头鹰法庭的成员吗?毕竟他们都和鸟类沾边。”   “这我可不知道,但离他们远一点总没错。”布鲁斯撇撇嘴:“幸好我们没留在那里用餐,我可不想和利爪有关联。”   “我倒觉得留下用餐更好,反正他也不敢拿我们怎么样。刚才在冰山俱乐部时,你不也一直在向他打听消息吗?”温德尔忍不住质疑道。   “所以我现在想起来就后怕。”布鲁斯缩起脖子,作出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调查罪犯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操心吧。”   “专业人士?你是说蝙蝠侠?”温德尔扬起眉。   “谁都好,反正别让你我上就行。”布鲁斯耸了耸肩,深深地吁了口气,感叹道:“这年头,保护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   “这倒是。”温德尔万分认同,他加重语气再次强调:“保护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别的事情,还是交给那些有超能力的人去做吧!”   两人对视一眼,脸上的笑容是一个比一个得纯洁,眼神是一个赛一个得无辜。   温德尔面上笑得有多甜,心里就有多沉痛。   温德尔本想从蝙蝠侠那里打听下企鹅人的情报,奈何自己现在不是神眷,面对“普通人”温德尔,蝙蝠侠总是一副顾左右而言他的态度,好在温德尔早就决定今夜去找企鹅人,并未对此感到失落。他所担心的,是布鲁斯话语间流露的“追查”意味。   无论蝙蝠侠装备多么精良,说到底,他始终是个普通人。一想到昨晚布鲁斯胸膛上的那些交错疤痕,再想起被利爪灭口的莫克森一家以及喜怒无常、能力诡异的多尔西,温德尔不由地替布鲁斯捏一把汗。   与此同时,坐在对面的布鲁斯也正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一看温德尔的表情,布鲁斯忍不住长长叹气。只一眼,他就敢肯定神眷今晚一定会去见企鹅人。   那封信,可以视作邀请函,也可以视为警告信。若企鹅人今晚答应加入法庭,那他绝不会向神眷透露情报,而前来的利爪就会是他的死士护卫,帮他解决一切后顾之忧;若企鹅人拒绝加入法庭,那利爪就会是真正的索命杀手,神眷想要情报,必要先替他解决利爪……无论哪种情况,神眷都免不了对上利爪,而这正是布鲁斯最不愿看到的情况。   两人沉默半晌,皆是暗自叹息。   ……   下午两人在哥谭逛了一圈,回到庄园时,正巧遇上达米安大发雷霆。   还没到变声期的童音尖锐刺耳,杀伤力极强,杰森和提姆远远坐在沙发上,皆是一副暗自忍耐的模样,唯有阿福一脸无奈地站在达米安身边,低声劝说着什么。   “这是怎么了?”温德尔忍不住开口询问。   “还不是因为迪克,”杰森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他没按时去接恶魔崽子放学,这孩子在校门口等了半个钟头,一到家就开始发疯。”   “达米安,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布鲁斯疑惑地望向达米安:“你打车回来也行。”   听到父亲这么问,达米安又被激得火冒三丈:“德雷克拎走了我的书包!我最后是、是问同班女生借的手机!”   “讲讲理,达米安,是你让我帮你把书包先拿回去的。你说这个书包太蠢了,不符合你智慧的形象,你不想背……难道你忘了吗?”提姆举起手替自己伸冤:“你怪迪克可以,我可太冤枉了。”   达米安气鼓鼓地转头告状:“父亲!格雷森胆敢放我鸽子!”   “迪克不是去见他的祖父了吗?”温德尔拿出手机:“你们给他打电话了吗?”   “打过了,无人接听,不排除是设了静音。”   “车辆定位?”布鲁斯拧眉问道。   “他这次格外低调,没开车库里的车,走得时候只带了手机。”提姆和布鲁斯对视一眼,意有所指:“恐怕我们没法联系到他。”——只能调动哥谭的监控。   布鲁斯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应该去那家餐厅看看。”   杰森环视全场,视线扫过温德尔凝重的面容,他突然可以扬起声音,大声道:“迪克已经成年了,老头子,收收你的控制欲。你该学会尊重孩子隐私了。说不定他们祖孙俩还在抱头痛哭,你突然出现算怎么回事?”   “再说了,迪克走之前和阿福交代,他会赶回来吃晚饭。”杰森双手插兜,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还有半个小时,等等再说。”   众人心思各异,但面上皆是认同了杰森的说法。大家对视一眼,各自摆出轻松的笑容。但下一秒,所有人异口同   声地表示要“回房间”,抬腿就往楼上跑。   “各位老爷、少爷,半小时后请下来用餐。”阿福对着这一群狂奔上楼的男人男孩们淡淡嘱咐。   温德尔关上房门的下一刻就打开了【哥谭打开指南】。无视顶端那行明晃晃的“第一夜打卡任务失败”,温德尔直接点进【善良】阵营,快速翻找夜翼的名字。   【夜翼】不可打卡。   温德尔照着夜翼灰色的标识使劲戳弄,寄希望【指南】能够像昨晚一样吐出一个“不可打卡”的原因或地标。或是被温德尔的诚意打动,又或是对温德尔的点戳烦不胜扰,面板一闪,【指南】文字更新:   【夜翼(阵营或将变动)】坐标:猫头鹰法庭。不可打卡。   “猫头鹰法庭?阵营变动?”   看着这一行字,温德尔顿觉大事不妙。可这次无论他如何点戳面板,【指南】再也没有任何反应。没有解释,更没有导航,温德尔只能自行推测。   根据面板上的“猫头鹰法庭”和“阵营变动”猜想,迪克估计和企鹅人一样,都被法庭盯上了。可为什么呢?   迪克虽然是布鲁斯的第一个养子,可他早就放弃了所有的继承权,现在全靠布鲁德海文警察署的微博工资维系生存。况且所有人都知道迪克是个警察,与他“花拳绣腿”“人傻钱多”的老爸相比,有点脑子的绑匪都会选择布鲁斯·韦恩。猫头鹰法庭绑架迪克,想必不是为钱权而去。   若不为钱权,猫头鹰法庭抓迪克,必不是邀请他加入议员席位。   除了议员,那就只剩利爪以及……掌权者!   想到这里,温德尔陡然一惊。   如今恰逢掌权者竞选提前,迪克极有可能是被某位议员选中,举荐参与竞选。可谁会推举迪克?又为何偏偏选他?迪克才回哥谭不久,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并不多,他今天出门也只为去见祖父而已……等等,他的祖父是谁?!   ……   在温德尔冥思苦想迪克祖父身份之际,负三层的蝙蝠家正好查到了“祖父”的身份。   “威廉·柯布。”布鲁斯言简意赅。   所有人转头望向他。杰森指了指身后的屏幕,挑眉道:“你认识?”   屏幕上正显示着哥谭钻石区深水餐馆的监控,画面上,迪克和一位黑发蓝眸的男人相对而坐。男人的脸上虽有两条深深的法令纹,可他眼神锐利明朗、神色威严和蔼,根本不像一位八十多岁的老人,倒像是正值壮年,最多不过四五十岁。   布鲁斯盯着屏幕上男人的脸。心逐渐冷了下去——时间过去了十七年,可威廉·柯布和他记忆中的模样完全一致,丝毫未变。唯有那一双眼睛……   布鲁斯绕过提姆,在键盘上轻点几下。画面迅速放大,在蝙蝠电脑的高清参数下,威廉的眼眸被放大到占据了整个屏幕,瞳孔里那些古怪的黄色条纹一览无余。   “有色瞳片?”提姆拧起眉:“那他的眼睛应该是……”   “黄色。”布鲁斯干脆利落:“他是利爪。”   蝙蝠洞一静。   半晌,提姆打破了寂静,他从数据库里翻出了威廉的资料,低声介绍:“威廉·柯布,生于1901年,曾在哥谭马戏团工作。根据基因数据,他和迪克的确存在血缘关系,只是……”提姆在一行字下划了一条横线:“1946年,哥谭马戏团宣布破产解散,威廉·柯布自此不知所踪。”   “同年,艾伦·韦恩,死于利爪刺杀。”   提姆一惊,他回头望向布鲁斯。   布鲁斯面不改色地上前:“把餐厅外街道的所有监控调出来。”   “我要知道他们的行进路线。”   “恐怕不行,布鲁斯。”提姆看了他一眼,拖动餐厅监控的拉条,示意道:“迪克和他祖父根本没有出餐厅。他们一前一后前往洗手间,然后再也没有出来。”   “深水餐厅在谁的名下?”   “企鹅人。”   布鲁斯点了点头,转身向蝙蝠制服走去:“你们看好温德尔,晚上别让他出门。”   “布鲁斯,你要去哪里?”   “冰山俱乐部。” 第134章   “亲亲, 蝙蝠侠出门了!”995尽职尽责地提醒道。   温德尔望向面板。标示蝙蝠侠的小红点已经冲出庄园主楼,正风驰电掣地向后山而去。温德尔一惊,没想到布鲁斯的动作这么快。   “亲亲要追上去吗?”   “不能追。”温德尔断然否决:“以蝙蝠侠的警惕心,我若是轻易找到他, 必然会引起他的怀疑。更何况他现在还未到达目的地, 我总不能瞬移到他的蝙蝠车上吧?”   “那亲亲打算怎么做?”   “还是老办法, 守株待兔。”温德尔摸着手链,缓缓道:“如果我没猜错,他今晚肯定还会去找企鹅人。现在企鹅人是我们找到猫头鹰法庭的唯一突破口。想要找到迪克,必须先问出法庭的地址。”   “有道理!”995跃跃欲试:“在出门前, 亲亲可以先把哥谭打卡任务领了。昨夜的任务没有完成,今天得由系统指定打卡阵营了。”   温德尔从善如流地点进【哥谭打卡指南】。   面板上, 【善良】和【中立】阵营全部变灰,唯剩【邪恶】阵营亮着幽幽的荧光。   温德尔对这个结果丝毫不觉意外。但凡带上“哥谭”两字的东西, 或多或少都有为难人的癖好。温德尔想要按照【善良】-【中立】-【善良】的顺序打卡, 指南就偏偏要让他去感受一番“哥谭杰出人才”的招待。   这若放在平时, 温德尔或许会觉苦恼。但今时不同往日,温德尔今夜恰好想去拜访企鹅人,系统帮他选择【邪恶】阵营可真是再好不过。   【哥谭第二夜】   【打卡对象】企鹅人(坐标:冰山会所)   【打卡任务】暴力审讯企鹅人,让他心甘情愿地说出:“你的手法很像蝙蝠侠!”   看完打卡任务,在温德尔准备开马甲瞬移的前一秒,房间门突然被敲响了。   “温德尔,该用晚餐了。”门外传来了提姆的声音。   “提姆, 你先过去吧,我一会儿就下来。”   “没关系, 我在门口等你。”   “提姆, 真不用。”温德尔无奈强调。   “没关系, 我等你。”   提姆今天似乎格外执拗,无论温德尔如何推拒,他都坚持要在门口等待,且每隔半分钟就要和温德尔展开对话,一旦温德尔回话稍迟,提姆就毫不犹豫地开始敲门,一边敲一边大声询问“温德尔你还好吗”“需要我进来帮忙吗”诸如此类。   几个来回后,就算温德尔再迟钝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德雷克,让你喊个人怎么这么磨叽?”达米安的声音随之在房间门口出现。达米安敲了敲门,不耐烦道:“赛尔德,下来吃饭。”   “我有点不舒服。”温德尔冷静地试探:“可以帮我喊下布鲁斯吗?”   “他又不是医生,不舒服找他有什么用?”果不其然,门外的孩子们一口回绝:“你哪里不舒服?先让我们看看?”   房间里再无传来回答。   “温德尔,你还好吗?”提姆又开始叩击门扉。   “我们进来了,赛尔德。”等了片刻,达米安的耐心终于耗尽。   他果断摁下门把手准备推门,却意外地发现把手落到一半后就卡在了原位——门被温德尔反锁了。两个孩子对视一眼,彼此眼底都出现了怀疑之色。   提姆一抖袖口,一把钥匙出现在他的掌中。与此同时,达米安从走廊的摆件花瓶里掏出了一柄罗博刀,他紧贴门框,手握刀柄,给提姆丢了一个万事俱备的眼神。   提姆几不可查地一点头,果断推开房门。   “温德尔,我们进来了!”   套房内灯光明亮,却一片寂静。两人先后检查了起居室、小书   房、卧房……偌大套间,居然没有一个人影。   “他不会翻窗了吧?”达米安抱着长刀站在窗边,眯眼审视窗外昏暗的风景,评估道:“三楼,底下是灌木丛,只要落地姿势正确就不会受伤。是绝佳的逃脱点。”   “头罩?”提姆一边走进卧房搜寻,一边联络在蝙蝠洞里的杰森。   “没有翻窗。”两人的耳麦里传来杰森的回答:“主楼监控显示,外面一切正常。温德尔他一定还在房间里。”   “我早说了,要安监控!”达米安大声抱怨。他从怀里掏出一大把带有“R”标识的微型监控器,“啪啪啪”得安在书房的书柜上、起居室的茶几底下、卧房的小夜灯里……   提姆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你只装你自己的?”   “怎么,你想放个全家桶?”达米安双手环胸,不客气地回怼:“想装就自己来,我只有罗宾监控器。”   提姆冷笑一声:“你猜,蝙蝠回来看到这满屋子的罗宾监控器,他是会欣慰地关你禁闭呢,还是高兴地取消你的夜巡?”   达米安眼的神里闪过一丝心虚。   他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慢慢摸出几个黑色的监控器,不情不愿地转身安装。   “带我一个。”提姆得意地笑了笑,将自己的红罗宾监控器扔给达米安。看到达米安眼睛一瞪又要发火,提姆用一句话堵住了他的嘴:“事发那天,我帮你分担一半。”   “成交!”   “头罩,你别笑。我们当然不会漏了你的那份——别想着去告状!”   说话间,寂静的房间里突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两人一怔,循声探去,发现这动静出自衣帽间里的巨型衣柜。   柜门轻轻震动,仿佛有人在里面拍打。   达米安看了一眼提姆,他上前一步,小心地用刀尖勾住把手,缓慢而无声地拉开了柜门……   “叽!”   伴随着一声短促尖叫,一团五颜六色的东西猛地摔出柜子。两人定睛一看,这居然是温德尔!   还是有狐耳狐尾的温德尔!   原本悬挂在柜子里的衣服现在全部缠在他的身上。   长长的袖管像是绳索般紧紧缠绕着他的四肢,乱七八糟的领带勒在他的腿间。温德尔在地上蹭来蹭去,想要逃脱却不得其法,他拼命踢蹬挣扎,那些衣服却越缠越紧,甚至把他火红色的尾巴捆成了一截截的糖葫芦,看上去格外可怜。   温德尔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咽,嘴里叼着一根领带,泪眼汪汪地望向达米安。   “哦小乖乖!”达米安毫不犹豫地把刀向提姆怀里一抛,像是摸小动物一样揉了揉温德尔的头发,眼里溢满了心疼:“温德尔,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哪里受伤了?尾巴痛不痛?……别动别动,我这就给你解开!”   达米安在照顾温德尔,只能由提姆负责检查环境:衣帽间明亮整洁、门窗完好,玻璃橱柜里的贵重饰品也一个不少……整个房间,没有任何入侵的痕迹。   若说无人入侵,那现在的情况就显得有些诡异了。   先不论正常的成年人怎么会把自己困在衣柜里,就光说现在——温德尔垂着头坐在达米安身边,无比乖巧地伸着手等达米安给他解开束缚。整个过程中,他不仅没有开口解释一句,甚至没有收回他的狐狸特征,显得十分反常。   “这是什么?”达米安拉开温德尔手腕上缠绕的衣服,找到了线索。提姆低头望去,发现温德尔穿在身上的那件衬衣袖口竟然写了一行字:   【身体不适,不用担心。今夜好转,不必就医。】   提姆和达米安对视一眼,顿觉不妙。   “温德尔,你还好吗?”提姆伸手在温德尔面前一晃,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你是哪   里不舒服?”   温德尔瞪着他看了三秒,眼神逐渐从警惕转为迷茫。   当着两人的面,温德尔一歪头,响亮地叫了一声:“叽?”   提姆神色一僵。   达米安也停下了动作。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震惊。提姆轻咳一声,放缓语速再次试探:   “温德尔,你还认识我吗?”   “叽?”   “你知道你在哪儿吗?”   “叽?”   “饿吗?想吃烤鸡吗?”   “嘤!”   “麻烦大了。”提姆站起身,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温德尔这个‘有点不舒服’的程度实在超乎我的想象——这简直比超人的‘一点点战损’还要恐怖。”   “头罩,温德尔现在完全没有理智,你赶紧联系蝙蝠侠汇报情况。顺便,让阿福端一盘烤鸡上来。”   “先别说!”达米安紧紧抱住温德尔,表示反对:“父亲忙着去寻格雷森的下落!他才出门多久?我们把他喊回来,那格雷森怎么办?”   “真实感人。我从未见你如此关心迪克,真是好感人啊。”杰森语气凉凉,丝毫不掩嘲讽:“我录下来了。等他回来,他一定会激动得满眼泪花,然后给你一万个爱的抱抱。”   “陶德!”达米安勃然大怒。   “不过这次我挺恶魔崽子。”杰森嘲笑完达米安,立刻话锋一转:“提姆,这屋子里可是有三个罗宾。三个!没必要再让老蝙蝠回来。更何况温德尔现在状况不明,与其通知他,不如你先把温德尔带到蝙蝠洞来做套检测。”   “我刚刚对比了袖口上的字迹,那的确是温德尔亲笔所写。看样子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身体不适’。”杰森冷静分析,娓娓道来:“如果留言无误,我们可以等他醒来后再从长计议,不必自乱阵脚。”   “在此期间,我会照顾好他!”达米安信誓旦旦,他抚摸过温德尔的脊背,舒适的手法令小狐狸享受地眯起眼睛。一人一狐,相处极好。   “行吧。”提姆被他的两个兄弟说服了:“蝙蝠那里可以缓缓,先让阿福把烤鸡送上来。”   半刻钟后,阿福用一盘烤鸡引走了小狐狸。提姆和达米安紧随其后。   四人出门后,恢复寂静的套间里,突然响起了一声轻叹。   这声叹息正来自于温德尔本人。   正如杰森所说,他其实一直没有离开房间,甚至操控着神眷马甲跟在提姆身后转了一圈又一圈,眼睁睁看着两个孩子熟练地往房间的隐蔽角落塞监控器。   至于他们为什么没能发现神眷,这其实还是卡牌的功劳。   在提姆进门前的那几分钟里,温德尔操控神眷后,立刻放开了对自己原身的精神压制,小狐狸随即获得了身体控制权。   温德尔虽然不知道蝙蝠侠交代了什么,但看罗宾们的架势,今晚他们是打定主意要跟在自己身边了。既然他们想要监督“温德尔”,温德尔决定顺水推舟,把原身留给他们。考虑到比起“长睡不醒”,“狐化失智”明显更好解释。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现在先让小狐狸顶着,回来再甩锅给「绝境奇迹α」。   小狐狸一下床就呲溜拐进了衣帽间,然后就被颜色缤纷的衣服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温德尔默默跟在他的身后,目送小狐狸爬进衣柜,他实在看不下去自己脸上的憨憨表情,默默地关上柜门,眼不见为净。   就在温德尔想要瞬移离开时,995突然提出要“仪式感”,提议温德尔在出发前先抽卡测测今夜运气。   一人一统这次连抽三张皆是灰卡。995觉得这兆头不好,强烈要求温德尔继续。好在第四抽时来运转,居然爆出一金,正是温德尔现下所用   的那张隐身卡牌:   【卡牌名称】藏形匿影   【卡牌属性】SSR   【卡牌来源】隐形女侠   【卡牌说明】控制光波,令自己或者他人隐形。每次隐形消耗1000积分。隐形时长可随着卡牌使用次数的增多而不断获得提升。初始隐形时长:15分钟。(提升至30分钟所需次数:0/1)   目送提姆他们离开后,995立刻出声提醒:“隐形时长还剩1分钟。亲亲,我们现在出发?”   “稍等。”   温德尔原本打算在冰山会所外盯梢情况,顺便等待蝙蝠侠。但如今他有了隐形卡牌,温德尔决定直接瞬移到会所内部去找企鹅人。只是在出发前,他需要先刷新一下隐形时长。   “他们还是给我留了点隐私。”   温德尔心情复杂地躲进洗手间,这是整个套房现在仅剩的监控死角。几秒后,镜子前的光线突然扭曲又复原,原本空无一人的镜子显露出神眷的面容。与此同时,卡牌上的文字发生了变化:   【卡牌说明】控制光波,令自己或者他人隐形。每次隐形消耗1000积分。隐形时长可随着卡牌使用次数的增多而不断获得提升。目前隐形时长:30分钟。(提升至45分钟所需次数:0/3)   温德尔再次启动卡牌。   看到自己的身影消失,温德尔满意地点点头,启动了瞬移。   下一秒,他出现在冰山会所的大堂。   一睁开眼,温德尔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第135章   冰山会所的模样和白天截然不同。   大堂里的桌椅吧台不知所踪, 取而代之的是数不尽枪械弹药。角落里堆着天花板那么高的弹匣,原本贴着考究墙纸的墙壁此刻挂满了防爆掩体,窗户旁更有数不清的火箭筒严阵以待。   但奇怪的是, 最应该严防死守的大门却只是简单地按了一根插销了事, 大门旁边的兵力甚至不足窗口的十分之一。   温德尔巡视完大堂, 顺势朝楼上走去。众所周知, 领导的办公室都喜欢在建筑物的高层,用以表达自己与众不同的身份地位。依着这样的猜测,温德尔果然在二楼找到了企鹅人的办公室。   更巧的是,企鹅人正好从里面出来, 温德尔看了一眼, 顿时一惊。   尚未关门的办公室内杀机四伏。   各个家具之间连接着白色的丝刃, 丝刃的两端还牵着藏在暗处的炸弹。办公桌前的老板椅里坐着企鹅人一比一的仿真模型, 这个模型看似普通, 可眼珠却是两个摄像头,放在办公桌上的袖管里还藏着两个黑洞洞的枪口。   企鹅人身型肥硕却还算灵活, 他退出房间后, 抬起雨伞朝着室内仅存的几处空白角落发射了丝刃。   随着“嘀”声响起, 丝刃和摄像头同时启动。遍布房间的白色丝刃瞬间透明, 无论是肉眼还是红外线, 根本无法分辨它们的存在。而企鹅人的仿真模型一会儿低头一会儿转身,从背后看完全与真人无疑。   企鹅人对自己的“布置”十分满意, 他回头欣赏了一会儿, 终于关上了门。   “这个房间直接拿水泥封死, 外面堵上最好的防爆板。”企鹅人对身后的雇佣兵首领吩咐完, 狞笑一声:“利爪又如何, 活死人又如何!我就不信, 他们炸成碎片烂泥了还能复活!”   首领对身后的士兵一挥手,立刻有人上前处理办公室大门。他殷勤地护送企鹅人往楼下走,态度恭敬地请教:“老板,我们为什么不出去躲躲?”   “躲?”企鹅人嗤之以鼻,摇摇摆摆地踩着楼梯向下走去:“我能躲到哪里去?整个哥谭就没有猫头鹰找不到的地方!”   “那为何不离开哥谭?”   闻言,企鹅人猛地回身拎住雇佣兵的领口,几乎瞬间勃然大怒:“绝、不、可、能!”   “我可是哥谭之王!”   雇佣兵被迫半俯着身,这个姿势非常不舒服,被企鹅人拿捏着脆弱喉口的感觉更是让他眼皮直跳。他心里暗唾这算哪门子的“哥谭之王”,明面上有韦恩和蝙蝠侠,地下则有红头罩和黑面具,就算在阿卡姆排资论辈,无论如何都轮不到这只可笑的企鹅称王。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企鹅人阴沉的目光里,雇佣兵只好不停地点头陪笑:“您说得对,您说得对。”   “给我打起精神来,把这些窗口都给守好了。还有顶楼的玻璃顶棚,都给我安上铁钉和炸药。”得到了满意的回答,企鹅人松开了雇佣兵,将雨伞紧紧握在手里:“一有动静,直接给我上最大的火力。”   “大门和后门不派人驻守吗?”雇佣兵有些疑惑。   “大门?”企鹅人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哥谭的那些家伙,从生下来就不会走大门,窗户和天花板才是他们的惯常突破口,带点玻璃的更是他们的首选……大门那边不用管,安几个炸药就行!”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一楼。企鹅人没有在大堂多加停留,他从装备箱里掏出一把袖珍枪塞进自己的口袋,又在袖口里藏了几个微型□□和烟雾弹。补充完火力,企鹅人绕过众人直冲后门而去。   当然,他自然不会离开冰山会所。企鹅人左拐右拐,躲进了后门靠近厨房旁的一个小房间。   这个小房间原本是专为那些贵客的司机、保镖、   伞童准备的休息室,当贵客在会所里用餐游乐时,他们的仆人下属就候在这个房间里等待。整个房间空间不大,甚至有些逼仄,靠墙的地方摆着两排长椅,看上去十分简陋,和楼上的豪华办公室简直天壤之别。   可企鹅人对此适应良好,他一进门就直接坐上长椅,熟练地从角落的柜子里掏出水杯,看上去怡然自得:“行了,你出去吧,门口不要站人,都离远点。如果有人闯入,就把他们往楼上引。”   雇佣兵点点头,替企鹅人关上门。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企鹅人肥胖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他翘起脚,环视四周,对着角落的伞桶笑了笑:“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谁都不会想到,我会在呆在这个无人把守的休息……”   “企鹅人。”   “谁?!”企鹅人一惊,猛地直起身。   他警惕地举伞环顾四周,视野里却没有一个人影,仿佛刚才的声音只不过是他的幻听。但生性警觉的企鹅人并未就此放弃,他背靠墙壁,将伞|枪举在胸前,试探道:“谁在说话?”   “你的良心。”   “放屁!”企鹅人下意识反驳:“我就没那玩意!”   确认屋内有人,企鹅人直接一梭子弹扫射整个房间。   子弹毫无阻碍地击中墙壁。最后一个弹壳嵌入墙壁后,企鹅人终于停了下来。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感到冰冷的枪口抵上了他的太阳穴——那个人居然一直在自己身边!   一个声音凭空出现在企鹅人耳畔,命令道:“扔掉武器。”   “你是谁?”企鹅人浑身僵硬,却不肯轻易松开手里的伞|枪。他用余光扫向身侧,目光所见,只有空荡荡的长椅:“你会隐身?你不是利爪!你是谁?”   “扔。”顶在太阳穴上的力道骤然一大:“麻烦配合点,我实在不想动粗。”   企鹅人斟酌几秒,眼珠一转,将伞扔向远处:“行了吧。”   “袖珍枪。手榴弹。”声音不紧不慢地继续:“藏几个就扔几个,我替你数着。”   企鹅人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许多:“你一直都在?”   “可以这么说。”看到企鹅人把私藏的武器一个不拉地全部扔远后,温德尔才慢条斯理地回答了他。看了一眼卡牌上快要归零的隐身时长,温德尔毫不犹豫地取消了隐形。   “神眷?”企鹅人瞳孔一缩,认出了这个银发金瞳的超级英雄。他不可置信地低吼:“你怎么会在哥谭?蝙蝠侠呢?!”   “你想见蝙蝠侠?”温德尔挑起眉,看了眼面板:“他在路上。”   “你们居然是一伙的?蝙蝠侠现在废物到要让外地人帮忙了?”企鹅人黑了脸,低啐一声“叛徒”。他嘀嘀咕咕地咒骂了蝙蝠半天,这才重新昂头,倔强道:“我不和你说,让蝙蝠侠来。”   温德尔几乎被气笑了,他顶了顶手|枪,威胁道:“企鹅人,你最好搞清楚现在的情况。”   “我很清楚情况。”企鹅人瞥了一眼神眷,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屑和嘲弄:“你不过是个治愈天使,还有什么本事?更何况你和蝙蝠侠一块办事,哼,不杀准则——难道你还敢对我开枪不成?”   温德尔突然想起了打卡任务,试探道:“你很熟悉蝙蝠侠的风格?你喜欢他那样?”   “我喜欢熟悉的风格!外地英雄滚出哥谭!”   “我明白了。”温德尔一点头,爽快地收回手|枪。   自从他找到企鹅人之后,面板上的【哥谭打卡指南】似乎生怕温德尔打卡失败,一直循环播放着之前蝙蝠侠揍企鹅人的视频。这个视频甚至还是慢镜头跟拍,贴心地放大了每一个攻击点,堪称尽心尽力地教导温德尔模仿蝙蝠侠。   “我本来不想这么做的。”在企鹅人惊疑   不定的视线中,温德尔挽起法袍的袖口,晃了晃白皙纤长的手:“既然你强烈要求,我愿意尽量满足你。”   “最后再问一次,你真的喜欢蝙蝠侠的风格?”效仿着蝙蝠侠动手前的惯用威胁动作,温德尔有学有样地一手握拳,一手推挤关节,掰了掰手指。   视频里的蝙蝠侠做完这个动作,企鹅人当场就腿软了。可轮到温德尔时出了点差错,他的手指关节没有发出那种充满压迫感的“咔咔”声,企鹅人顿时哈哈大笑,毫不留情地嘲笑:“这都弄不出声?就你还想模仿蝙蝠侠?”   企鹅人扫了一眼温德尔白皙细嫩的手掌,不退反进,将脸凑到温德尔面前,指着自己肉嘟嘟的脸颊位置,笑嘻嘻道:“要我教你怎么打人吗?”   温德尔怒极反笑,一字一顿:“我、喜、欢、实践出真知!”   “砰!”   温德尔一拳揍向企鹅人的肥脸。   掌骨对冲颧骨,指节撞歪鼻梁。余力的冲击下,企鹅人脸上的肥肉如波浪般颤抖,他嘴角还未退去的笑意瞬间扭曲,眯缝的眼睛因剧痛瞪得像铜铃。   企鹅人被这一拳打得猝不及防,不由地倒退几步,他一不小心却被长椅绊住了脚,整个人仰面向后摔去。先听见一声“砰”得巨响,这是企鹅人的脑袋磕到了椅角,随后是“嗷”得一声大叫,着是企鹅人滚落在地的惨叫声。   【First Blood(一血)】   屏幕上的【哥谭指南】打出黄金字幕,还配上了满屏的礼花,看上去格外喜气洋洋。   “好帅!亲亲好帅!”这是995激动的呼喊:“亲亲打人的样子好有魅力啊,被迷死了!这也太像蝙蝠侠了吧?哦不,这比蝙蝠侠本人还要蝙蝠侠吧?!”   “哪里哪里,没发挥好。”温德尔含笑谦虚。   ……   这边的气氛有多快活,地上的企鹅就有多凄惨。   企鹅人躺在地上恍惚了半晌,终于晃晃悠悠地直起身子。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嗷”得痛叫一声。嘴巴一张,他感到舌尖传来一股濡湿的咸味,他舔了舔,猛然意识到这是什么,赶紧连“呸”数声,吐出嘴里的鼻血。   “你他妈真的打我?”企鹅人捂着脸颊无比震惊。他疼得倒抽了一口冷气,结结巴巴道:“你不是天使吗?天使怎么能随便打人?”   温德尔微笑:“我只是在满足你的愿望而已。”   “有没有感觉这个手法很熟悉?”温德尔迫不及待地“暗示”企鹅人。   “这力量……嘶!”企鹅人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一脸不可置信:“你个怪力鸟人!蝙蝠侠都没你下手这么重!你是想把我打死吗?”   “好吧,那我轻点。”   温德尔虚心接受“批评”,不待企鹅人有所反应,他一把拎住了企鹅人的领子,效仿着视频动作,向他肥嘟嘟的肚子送去一拳。   “说真的,手感不错。”温德尔松开手,企鹅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捂着肚子缓缓歪向一旁。企鹅人似乎想蜷缩起来,奈何体型不允许他缩成一团虾米,他只能在两条长椅间翻来覆去地打滚,“哎哟哎哟”得不停叫唤。   “肉嘟嘟的,像是在拍皮球。”温德尔点评道。   【Double kill(双杀)】   “感觉如何?有没有觉得我的手法很像蝙蝠侠?”温德尔在企鹅人面前蹲下,好心地给他戴上了掉落的礼帽,效仿着蝙蝠侠的审讯风格逼问道:“我们得谈谈。”   “谈……谈什么?”企鹅人瞪着温德尔,眼里满是警惕。   “谈谈利爪和法庭?”   听到“法庭”二字,企鹅人面色陡然一变。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倔   强地转身,一骨碌从温德尔的面前滚远了。   “好吧。”温德尔耸了耸肩,决定抓紧时间先完成任务,干脆利落地选择明示:“你真的不觉得……我的手法有点像蝙蝠侠吗?”   “你出拳手法太差!没分寸感!”企鹅人犟嘴,冷笑着反驳:“一点都不像!”   “好吧,那就继续按蝙蝠侠的流程来,直到你觉得我俩手法相像为止。”   企鹅人一歪脑袋闭眼装死。   淤青的颧骨贴着粗粝的地面,给脸颊带来火辣辣的刺痛感。企鹅人面上双眼紧闭,脑子里却在不断盘算。   太诡异了!企鹅人头抵着地面,越想越不对劲。神眷打人的感觉实在是太诡异了!   企鹅人不是没有调查过神眷,可所有的资料都显示神眷是个温和的法系英雄。什么是“法系”?就是像指挥家那样挥着一跟棍子,然后站得远远的那类英雄!——可为什么到了自己这儿,神眷陡然一变就成了个近战暴力狂?   若光是暴力,企鹅人无所畏惧。阿卡姆常客哪个没被蝙蝠系的英雄揍得半死过?断胳膊断腿不过是小菜一碟。更何况神眷力量虽大,却都避开了致命处,专挑肉多的地方下手,企鹅人嚎得虽响,却也知道自己这顶多算个轻伤。   可他为啥总是要问“像不像蝙蝠侠”,难道是个高龄罗宾预备役?   企鹅人仔细品味了一下,发现神眷出拳的角度和力度确实有点蝙蝠侠的味道,但整体风格却比蝙蝠侠要诡异得多。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与蝙蝠侠的威慑感截然不同,反而偏向那种冷飕飕的恐惧。   神眷的拳头始终没有落下,企鹅人忍不住睁开一丝缝隙向外偷窥,正巧对上他温柔的笑脸。对上神眷的视线,企鹅人突然明白了他们的不同之处——   蝙蝠侠打人是连吼带揍,拳如骤雨,偏好用身体的痛苦带动精神的崩溃。   而神眷打人是面带微笑,和颜悦色。温柔的笑脸配上温声细语的劝导,上来就是精神攻击!   看到企鹅人的眼珠在眼皮下紧张得不停乱颤,温德尔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他其实可以用[真相大白]直接问话,但为了完成“暴力审讯”的打卡任务,如今不得不让倒霉的企鹅人一次次挨揍。   “别担心,”温德尔把企鹅人从地面缓缓拎了起来,温柔地抚平他起皱的领口,露出了一个圣洁温柔的微笑:“我可是治愈天使,如果你觉得受不了了,记得告诉我。我可以把你治愈后再继续。”   闻言,企鹅人越发绝望了。他瞪着神眷,梗着脖子尖叫:“蝙蝠侠到哪儿了?我要见蝙蝠侠!”   温德尔顿觉郁闷。   自己明明严格按照【打卡指南】的指导落拳,角度手势也是严格还原蝙蝠侠的动作,为何审讯效果却天差地别?企鹅人不配合也就算了,居然还嫌弃自己,一心想见蝙蝠侠——神眷打完了还负责治愈,这不比蝙蝠侠香?   “多来几次,手法就有进步了!一定给你蝙蝠侠的感觉!”温德尔一边安慰企鹅人,一边学着视频继续出拳。   【Trible kill(三杀)】   “这次感觉如何?手法进步了吗?”   “我要蝙蝠侠——”   【Quadra kill(四杀)】   “这回呢?有没有感觉这个力道很像蝙蝠侠?”   “蝙蝠——”   ……   或许是听到了企鹅人的呼唤,就在温德尔拳头开始暗自作痛之际,门突然被推开了。   一个身影闪了进来,黑色披风无声地擦过企鹅人的鼻尖,正是他心心念念的蝙蝠侠。   “你怎么进来的?”   温德尔诧异地向蝙蝠侠身后望去。按照企鹅人的吩咐,门外空外一   人,唯有远处的脚步声显示一切正常。显然,蝙蝠侠的到来没有惊动任何人。   “门。”蝙蝠侠言简意赅。   “你走门?”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干瞪眼的企鹅人,温德尔好心地替他问出心中疑惑。   蝙蝠侠看了他一眼,答案不言而喻。他关上休息室的门,利落地蹲了下来,捏着企鹅人的脸看了几秒。片刻后,他目光复杂地望向温德尔:“怎么回事?”   “蝙蝠侠!神眷他疯了!他治愈我又打我,我要被折磨疯了!”不待温德尔答话,企鹅人终于缓过了气,突然哭嚎起来。他的脸肿的像个馒头,原本就不甚分明的五官一片青紫,肥肉与肿块相连,蝙蝠侠一时之间都看不见他眯缝的眼睛在哪里。   “蝙蝠侠,是你打我就算了!神眷这算怎么回事?他凭啥打我!他凭啥在哥谭打我啊?!!”   企鹅人鬼哭狼嚎,心酸地和蝙蝠侠哭诉:“这是你的哥谭啊蝙蝠侠!外地英雄滚出哥谭!”   “……”蝙蝠侠沉默地和温德尔对视。   温德尔镇定回视:“谁让他不肯坦白法庭情报。”   “你揍了我半天,只问了两次法庭,后面全在问蝙蝠侠的审讯手法!鬼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企鹅人说起这个就来气。神眷是发什么疯,前面还偶尔问几句“法庭”,后面干脆打一下就问一句“像不像”,全程围着“蝙蝠侠手法”绕圈子,像是魔怔了一样。   蝙蝠侠的目光越发深沉。   温德尔尴尬地避开他意味深长的视线,冲着企鹅人没好气道:“我不是和你说了,只要你夸我一句手法像蝙蝠侠,我就立刻停手!”   “我呸!你学十年都模仿不到蝙蝠侠的皮毛。”如今蝙蝠侠在场,企鹅人莫名有了底气,言辞越发不客气,冷嘲热讽不断:“你一法师学什么近战!鸟人滚回天上去!”   “够了。”听明白事情经过,蝙蝠侠断然喝止企鹅人。他上前一步,单手拎起企鹅人,将他重重掼在墙上,厉声逼问:“告诉我法庭的事,科波特!”   企鹅人难受地低咳几声。从晕眩中恢复后,他突然冲着蝙蝠侠身后的温德尔咧嘴一笑:   “看到没,这才是正宗的蝙蝠味!” 第136章   回应他的是蝙蝠侠毫不留情的铁拳。   “Talk!”蝙蝠侠低吼着威胁。   “把、把我放下来。”企鹅人龇牙咧嘴地挣扎起来, 他拍打着蝙蝠侠穿着战术手套的手背,嘶哑道:“我会告诉你们一切,先松开我!”   蝙蝠侠松开手。   企鹅人如同一袋水泥重重砸在长椅上。他咳嗽了几声, 找了个舒服姿势, 慢吞吞道:“你们既然是为法庭而来,想必你们已经知道了他们想拉我入伙。”   “看得出来, 你不想加入。”温德尔朝戒备森严的大堂侧了侧头:“说说你的理由。”   “理由?”企鹅人把礼帽扣回头上, 啐了一口:“很简单, 我他妈还不想死。”   “你们应该知道猫头鹰法庭的掌权人竞选吧?每隔二十年举行一次的竞选,表面上是掌权者的迭代, 实际上是哥谭重新洗牌的过程。若按正常的间隔举办,竞选期间可能会死人, 但不会死很多人。可这一次……竞选被提前了三年。整整三年!”   企鹅人刻意加重语气, 试图震慑两人。但无论是蝙蝠侠还是神眷, 两人都是满脸无动于衷, 接触到企鹅人的目光,神眷点点头, 勉强算是给了一个回应。   企鹅人收回目光, 盯着蝙蝠侠胸前的标志, 干巴巴道:“竞选提前,意味着议员和掌权者之间有了重大矛盾, 任何一方想要取得胜利, 都必须消灭对手。如果议员提前把掌权者干掉, 那自然平安无事、安全过渡。若是不能……”企鹅人咽了咽口水,“这意味着大量的杀戮和死亡。这次的莫克森之死, 就是两方开战的信号。”   “莫克森一死, 席位就有空缺, 需要引入新议员。你被挑中了,科波特。”蝙蝠侠冷漠地打断企鹅人,示意他不要在众所周知的消息上浪费时间,尽快进入正题:“为何拒绝?”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蝙蝠侠。”企鹅人眯着眼感叹,语气甚至充满欣赏。   “猫头鹰的现任掌权者是噩梦……他邀请的你?”温德尔心情复杂。   蝙蝠侠微微侧头,他的视线在神眷混杂着担忧、警惕和怀疑的面容上停驻数秒,眼底闪过一丝深意。   听到“噩梦”两个字,企鹅人的神色突然紧张起来。他神经质地扣着长椅的木头边缘,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通常而言,掌权者在屠杀老议员后,会邀请支持自己的权贵加入法庭议员席,以此确保议员总数稳定不变。但这一次,掌权者谁都没有邀请。”   “邀请我的,是新任掌权者的候选人——”   “理查德·格雷森。”   温德尔心里一惊,悄悄望向身边的蝙蝠侠。   黑色的面罩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裸露在外的嘴唇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紧抿,此刻也看不出什么变化。但温德尔却能感觉到,在企鹅人喊出迪克全名的那一刻,蝙蝠侠的心情骤然恶劣,他身上的阴郁和怒火压抑却深沉。   企鹅人并未留意两人的心情变化,他还陷在自己的情绪里愤愤不平:“蝙蝠侠,你应该去找韦恩,问问他到底发了什么疯!他明明知道一切,白天却还要来我这儿装疯卖傻,试探态度!猫头鹰雕塑、还有那封信……”   “该死,他不会加入了法庭议员席吧?招惹法庭、推举自己养子竞选……哈!我们的哥谭王子终于决定黑白通吃、玩哥谭□□了吗?!”   蝙蝠侠冷漠地听着,好像企鹅人谈论地对象并不是他本人。他没有理会企鹅人的质疑,也没有回应温德尔关切的目光。只是在企鹅人喋喋不休地抱怨之际,蓦地把话题拉回正轨:“为何拒绝候选人的邀请?”   “该死,蝙蝠侠,你就非得要我说得这么明白?”企鹅人猛地站了起来,紧张地扫了一眼神眷,瞪着蝙蝠侠的眼睛嘶声道:“你觉   得格雷森有可能获胜吗?现在的掌权者可是那位!”   蝙蝠侠目光平静地回视。   两人对视半晌,企鹅人再次溃败在蝙蝠侠不动如山的压迫感下。他挫败地垮下肩膀坐回原位,舔了舔嘴唇,无奈道:“有传言说,现在的掌权者完全操控了利爪。”   “没有利爪,候选人无论如何都无法获胜。”   “那你今晚在害怕什么?”温德尔突然逼近一步,犀利地指出:“你既未支持新任候选人,为何还如此惧怕利爪到来?——你觉得噩梦想杀你?”   “……”企鹅人突然沉默了。   蝙蝠侠上前一步。   “我说!我说!我说!”企鹅人条件反射般举起双手。   他搓了搓脸,面露为难:“掌权者压根不在乎议员的支持率。他这次除了对莫克森一家下手,后面再无动静。明晚就是竞选,有人猜测他准备放弃——但谁都知道,一旦放弃竞选,他必死无疑!我猜,他要么是准备了大招,要么就是和候选人格雷森达成了什么协议。”   “至于今夜来的利爪……”企鹅人顿了顿,试探性地望向蝙蝠侠:“你应该知道,利爪都是没有思想的活死人,只有一位除外……”   “噩梦的老师,也是格雷森的祖父——威廉·柯布。”   无视一旁温德尔惊诧中带着怒意的视线,蝙蝠侠平静地反问:“今晚来找你的是他?”   “极有可能。”企鹅人点了点头,面容紧绷:“我曾受他之邀,去过一次猫头鹰法庭。当着掌权者的面,他许我丰厚利益,要求我投票支持噩梦。可惜噩梦本人对此兴致缺缺,他看了我一眼就起身走了。”   “噩梦离开后,柯布立刻翻脸。他要我假意支持噩梦,在最后投票时再改选格雷森。”说到这里,企鹅人翻了个白眼:“上帝,这都什么年代了,他们居然还搞举手投票这一套。当着噩梦的面改投,我是疯了不成?他一开始怎么当上掌权者的?不就是在投票时屠戮议员,杀到所有人改投他为止吗!”   “除此之外,我对法庭本身就无好感。法庭的竞选,说得好听点,是利益洗牌,大家重新瓜分哥谭。说得难听点,就是二十年一次的对赌加大逃杀。赌赢了自然好,赌输了……”企鹅人响亮地冷笑一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法庭会面后,柯布同意我回去考虑。但要求我在竞选的前一天,也就是今夜,给他最终的回答。”   说到这里,企鹅人抬起头,青紫的肉脸挤出谄媚的笑容,对着蝙蝠侠挤眉弄眼:“蝙蝠,我压根就不想加入法庭,我这次可是标准的受害人!”   “我一年给哥谭政府交几千万的税,为哥谭市民提供数千个岗位……像我这样的优秀市民可不多,你和神眷今夜一定要保护好我啊!”企鹅人声嘶力竭,眯缝的小眼还当真挤出几滴委屈的泪水。   蝙蝠侠抬手堵住了他的嘴。   企鹅人:“……”   温德尔意识到了蝙蝠侠的不对劲,他低声询问:“怎么了?”   “太静了。”   蝙蝠侠简短地回答。他望着大门的方向,示意温德尔侧耳听。   没有了企鹅人聒噪的声音干扰,温德尔突然发现门外寂静的可怕。没有遇袭的枪火声和惊呼声,但之前依稀传来的走动声、武器搬运声此刻也全部消失,唯剩一片空茫的死寂,无端有些渗人。   蝙蝠侠从腰带里掏出监听器,他摁开按钮,机器响起轻微的底噪,除此之外,再无声音传来。   没有谈话声、没有脚步声,甚至没有呼吸声!   “不可能!”企鹅人挣扎着开口,他眼珠一转,压低了声音机警道:“法庭的利爪只有柯布一人可以自由行动,仅凭他一个,绝不可能悄无声息地突破我的封锁。我这次花大价钱雇了整整   七支兵团,他们都是受过丧钟训练的顶尖雇佣兵!我还从红头罩那儿买了最好的军火……上帝,我可是用振金和他换的!”   蝙蝠侠睨了企鹅人一眼,在心底给丧钟和红头罩各记一笔。   “法庭这一次来的不是利爪。”   蝙蝠侠从腰带里取出一块黑色的小方块,轻轻一拍,立体方块舒展摊开,变成了一块巴掌大小的屏幕。变形完成,黑屏上一个蝙蝠标志一闪而逝,随即出现会所大堂的实时监控画面。   “不是利爪?”   见蝙蝠侠没有阻拦的意思,企鹅人悄悄探头望向屏幕。看清画面后,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屏幕里,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与其说是“尸体”,不如称呼他们为骨架更合适。那些原本荷枪实弹的雇佣兵们已然不成人形,眼球干瘪,牙龈萎缩,像是体内的液体被瞬间蒸发,唯有一层皱巴巴的干皮包裹着他们的骨架,看上去格外可怖。   企鹅人嘴唇颤抖,指着屏幕——   一个身影缓缓走入镜头。   那是个金发齐耳的男人,骨骼匀称,四肢纤长,光看背影就觉得他一定极其美貌。他穿着一件白色的厨师服,慢悠悠地绕过满地的尸骨,闲庭信步悠闲自得尤其,像是野豹在丛林中漫步,别有一股高傲气势。   就在他快要走出监控范围的那一刻,他突然脚步一顿,若有所觉地望向镜头的方向。   他一回头,就露出了整张正脸——那是一张极其普通,顶多夸一句方正的面孔,安在这具身体上显得平淡乏味,格外令人失望。   盯着那张脸,企鹅人突然觉得有些眼熟,但他一时之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只能指着屏幕急得结巴:“这个人、这个人……”   “你的厨师。”温德尔打断了他。温德尔的视线扫过男人胸前布料上的弹孔,在心底默默补了一句,恐怕还是白天那个被你一枪打死的厨师。   “对!”企鹅人恍然大悟,他盯着男人看了一会儿,终于也反应过来,惊诧地喊道:“卢卡?他不是死了吗?”   话音刚落,镜头里的厨师突然有了异动。   他像是听到了说话声,缓缓转身望向休息室的方向。   企鹅人猛地闭嘴。   他僵在蝙蝠侠的身边,维持着低头看屏幕的动作不敢动弹,生怕衣服间的摩挲会引来厨师的注意。   厨师慢悠悠地转回头。   他眯眼打量摄像头片刻,突然启唇一笑——两颗异常尖锐锋利的虎牙在灯光下闪着寒芒。他的视线穿透屏幕,直直对上企鹅人的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   “¥%#¥*&”   “他说什么?”忍了又忍,企鹅人还是不敌心中好奇,用几不可查的气音悄悄发问。   下一秒,蝙蝠侠和神眷同时瞪了他一眼。   但有一个声音回答了他的问题。   休息室的大门被人敲响。   一个柔滑的男声在门后响起:   “我说——老板,找到你了。” 第137章   话音刚落, 门就被一脚踹开了。   只是一脚。厚实的铁锁被直接踹断,大门轰然弹开。   男人的力道实在太大,金属门得撞到墙壁后, 把手甚至直接撞裂墙体, 深嵌其中。   蝙蝠侠反应很快,他把神眷往身后一拉,披风扬起,挡在了两人面前。   “老板, 你考虑得如何了?”金发男人双手插兜, 慢条斯理地走进房间。他黑色的眼里带着一股恶劣的兴味,就像人类观看斗鸡比赛,似乎在他的眼里,房间内的三人都是低他一等的劣质物种,是他随手取乐的玩意。   企鹅人努力地吸气收腰,试图将自己完全隐藏在蝙蝠侠身后,奈何他的肚子实在太大,挣扎半天,他总觉得“厨师”的目光仍在自己的腰腹上游移不定,像是厨师拿刀比划要割取哪个部位。这种感觉让企鹅人既厌恶又恐惧,他下意识把神眷扯到了自己面前。   两个英雄并列,总算把他挡得严严实实。   企鹅人心满意足地松了一口气,闭嘴装死。   没有听到企鹅人回答,男人挑了挑眉:“那就当你拒绝喽?”   “还是拒绝好啊。”男人姿态优雅地鼓掌庆祝,面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你要是同意,我这不就白来一趟了。”   男人的目光毫无停留地扫过蝙蝠侠, 最终定格在神眷身上。看到银发金瞳的天使, 他的眼里浮现一丝惊艳, 但随即就被狂喜掩盖。他像是一只锁定了猎物的野豹,脸上懒洋洋的表情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跃跃欲试的嗜血笑容。   “你的翅膀呢?你是六翼吗?”男人放柔了声音,但所有人都能听出他的不怀好意:“别害怕,我折翅膀的手法很好,只是好久没练习了,上一次还是四百年前……不过痛一点也不错,天使哭泣的声音特别好听,我很喜欢。”   “吸血鬼。”   不知为何,蝙蝠侠突然打断他,毫不客气地一语道破他的身份。   “我让你插嘴了吗?人类!”   男人身居高危数千年,蝙蝠侠的打断在他看来堪称挑衅。自觉被低贱人类冒犯,男人勃然大怒,几乎是瞬间就来到蝙蝠侠面前,尖而锋利的指甲朝着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刺去,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乒!”   男人的指甲并未如愿刺穿蝙蝠侠的喉咙,一柄权杖卡在了他的面前。男人不以为意地继续推进,可当他的皮肤触到金色的杖身时,伴随一阵剧痛,皮肤上陡然出现烫伤般的鲜红水泡,受伤处随即又转为一片烧焦般的黢黑。   “嘶。”   男人吃痛,向后掠去。   他强忍着痛苦摊开自己的右手,红色的水泡挤在掌心,密密麻麻,触目惊心。他缓缓摊开自己的另一只手,左手的皮肤呈半透明的白色,洁白如玉、莹润光泽。两相对比,越发显得右手形容可怖。   男人抬起头,盯着神眷的目光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匕首。   既然已经被喊破了身份,他也不再伪装。他眨了一下眼,黑色的眼眸陡然变得血红,他的眼眸上覆盖着一层牛奶般的薄膜,光华流转却又危险异常。随着他眼眸的变色,他的五官皮肤像是被揭掉了一层薄膜,平淡褪去,露出了一张截然不同的面孔。   这是一张极其美貌的脸,带着一种阴柔的狠厉,如一把被丝绸包裹的宝剑。他望着温德尔的眼神如锋芒出鞘,充满恨意,可他却也不敢轻举妄动:“这根权杖怎么会在你手上?”   “你到底是谁?!”   “你又是谁?”温德尔不答反问,上前一步。视线扫过男人的血眸,温德尔稍加思索便猜到了答案:“你是沃尔图里的人。”   听到“沃尔图里”,男人的神情带上了一丝傲慢,对着温德尔冷笑:“你既然知道沃尔图里,居然会不认   识我?”   “沃尔图里的三领袖之一,凯厄斯。”蝙蝠侠淡淡道。   闻言,凯厄斯终于正眼看了蝙蝠侠一眼,纡尊降贵地朝着蝙蝠侠一抬下颌:“你这个人类知道的还挺多。你叫什么来着?”   不待蝙蝠侠有所反应,凯厄斯突然又丧失了兴趣。他挥了挥手,不耐烦道:“算了,别说了,我懒得记,反正你很快就要死了——希望你的血足够美味,外面的垃圾真叫人作呕。”   凯厄斯说完就不再看蝙蝠侠一眼,把所有注意力放在了温德尔身上。他打量温德尔半天,眉尖不自觉得蹙起,斟酌道:“你很眼熟……我们见过?南部战争?还是罗马尼亚清缴战?”   温德尔摇了摇头:“我并未参与。不过你眼熟我很正常。”毕竟这张脸是上帝按着自己模样捏的。   “你可以称呼我为神眷。”   “神眷?”这一次,凯厄斯的眉头彻底拧成了一个疙瘩,他盯着温德尔金色的眼睛,不可置信道:“居然敢用这种代号……你是新诞生的炽天使?”他的目光落到温德尔手中的金色权杖上,沉思半晌,他像是终于记起了什么,眼里流露恐惧:   “这是光耀晨星的权杖,怎么会在你的手里?——祂想路西法想疯了?你和路西法是什么关系?”   凯厄斯目不转睛地盯着权杖,生怕神眷给他来一下。   温德尔并不知道隐情,唯有凯厄斯知道这权杖的厉害之处。   所有的血族都是该隐的子嗣,路西法在堕天前素来瞧不上亚当,连带着厌恶他的孩子该隐。该隐杀死他的同胞兄弟亚伯后,上帝降下惩罚,路西菲尔借着“神罚”的名头,在该隐还未完全转化成吸血鬼时,用这柄权杖把他抽得半死不活。   这柄沾染过该隐鲜血的权杖曾给整个血族带来莫大的恐惧。路西法堕天后,他的权杖下落不明。有传言说,权杖已经破碎,但更多的人相信,是“祂”收回了曾经赐予光耀晨星的荣光……但无论如何,这玩意都不该出现在这里!更不应该被这个籍籍无名的新天使拿在手上!   凯厄斯不由自主地变得焦躁。   他这次来哥谭,本是瞒着阿罗出来散心。若是闹出大动静,实在不好交代。更何况这柄权杖——该死,路西法不会闻着味过来吧?   这么一想,凯厄斯勉力缓下神色,试图和温德尔商量:“神眷,这件事情与你无关。我只要那个肥鹅的命,你和这个……猫耳男,可以先行离开。”   听到“肥鹅”,企鹅人怒火中烧地跳了起来,听到后半句,他又神色僵硬地萎靡下去。   企鹅人一手拽住蝙蝠侠的黑色披风,一手拉着神眷法袍的白色长袖,假惺惺地哭了起来:“蝙蝠侠,神眷,你们要保护我啊!我是哥谭的优秀市民!我坚决支持铲除法庭!”   蝙蝠侠抬手抽回披风,又打落了企鹅人黏在神眷衣袖上的手。他没有给假哭的企鹅人一个眼神,只是冷冷地注视着凯厄斯,嘶声道:   “谁派你来的?”   凯厄斯眯了眯眼,被一个人类三番四次地冒犯,这让他的为数不多的耐心即将消耗殆尽。他咧开嘴,舌尖轻缓地舔过尖锐的獠牙,威胁之意不言而喻:“你再说一遍?”   “你们血族的始祖是该隐?”   温德尔打断了两人的僵持,问了一个与现场状况毫不相关的问题。   凯厄斯眼里闪过一丝警惕,缓缓点头。   “那就好办很多。”温德尔也朝他点了点头。   凯厄斯一怔,他的脊背不自觉地绷紧,感官的敏锐度提升至最高,紧张地注视着温德尔的一举一动:“你认识始祖?”   温德尔微笑纠正:“我认识你始祖的始祖。”   亚当是神的孩子,该隐则是亚当家的叛逆好大儿,称呼“始   祖”的“始祖”应该也没错。   温德尔不再多言,心里默念:“标记。”   【“好大儿·凯厄斯”已经标记成功,请您选择教育模式。】   【听从您的指令,“棍棒模式”已开启。】   凯厄斯头上出现标记的一刹那,他望着温德尔的眼神瞬间发生了变化。他感到自己被套上了无形的枷锁,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席卷全身:“你要做什么?”   “教你如何做个乖孩子。”温德尔温柔一笑。   “你!”凯厄斯气结,咬牙切齿:“你算个什么东西?!”   见神眷如此不知好歹,凯厄斯放弃了“和平解决”的想法。反正路西法远在洛杉矶,就算知道权杖在此,他一时半会儿也赶不过来。   他目光如刀,剜过三人的面颊,心中顿时有了计较。看出了温德尔格外在意他身边的猫耳男,凯厄斯身形一动,瞬间袭向蝙蝠侠。   蝙蝠侠早有准备,三枚蝙蝠镖破空而出。   凯厄斯左右闪避躲过两枚,最后一枚直冲他的面颊而来,他冷笑一声,轻而易举地夹住那片薄薄的利刃,不屑道:“太慢了。”   蝙蝠侠没有理会他的嘲笑,他将神眷往身后一拉,抬手扬起披风挡在两人面前。   “砰!”   响亮的爆炸声隔着一层披风传来。   温德尔绕开披风,发现凯厄斯黑着一张脸站在不远处。   “黑”,是字面意义的黑。   不知道蝙蝠侠往这个爆炸蝙蝠镖里添加了什么材料,凯厄斯那张美得如梦似幻的脸现在成了烟熏火燎的案发现场。他愤恨地抬头,一手抹去脸上的灰渍,一手将掌心里残留的蝙蝠镖碎片捏成了粉末。   “很、好。”凯厄斯咬牙切齿,他盯着蝙蝠侠的眼睛红得几乎要沁出血泪:“那你们都给我死在……”   “砰!”   凯厄斯话还没说完,温德尔已经一杖抽在他脸上。   这一杖下去,凯厄斯出人意料地一连倒退三四步,若不是他及时伸手扶住门框,整个人差点就摔出了门外。这突然的袭击加上[好大儿]标记的影响,凯厄斯一时之间晕头转向,喘了几口粗气方才勉强回过神。   他抬起头想说些什么,还未开口,又是一棍迎面而来。凯厄斯慌忙侧身,却还是被砸中了肩膀,只觉肩膀一阵剧痛,他随即失了力气。   这不对劲。凯厄斯就算再自大也意识到了情况的反常。虽然他只在传闻里听说过路西菲尔抄杖打人的事迹,可他知道,权杖只会给血族带来类似圣水灼烧的疼痛,不至于剥夺人的能力和速度——神眷的权杖有问题!   “住手!”凯厄斯猛地向后退去,突然叫停:“收回权杖,我饶这肥鹅一命!”   “什么肥鹅?!”企鹅人见凯厄斯被神眷几棍子抽得毫无反手之力,自觉扬眉吐气、翻身做主,站在神眷身后狐假虎威道:“神眷,打死这只吸血虫!”   凯厄斯眉头一压,目露凶光。   企鹅人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立刻把脑袋缩回了神眷背后。   温德尔用权杖敲击着自己的掌心,平静道:“放过你可以,但你要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   “你先把权杖收回去。”凯厄斯面若寒霜。他虽惧怕神眷,但血族的自尊以及身为沃尔图里统治者的高傲不允许他轻易低头。他盯着温德尔,一字一顿:“想要谈,你就不准再把它拿出来!”   这个要求明显有些过分。企鹅人哈哈大笑起来:“你做梦!你也不看看现在的形势!”   凯厄斯无视企鹅人的冷嘲热讽,他盯着温德尔,眼里是殊死一搏的认真和决心:“你若不同意,那就直接开战——我虽没有把握胜过你,但这两个人类,他们今天一、定、会、死!”   “你若不信,无妨试试。”   凯厄斯脸上凛冽的杀意无比直白。   除了温德尔无所知觉,蝙蝠侠和企鹅人都明显觉察到了一种存在于食物链上的天敌压迫感。蝙蝠侠一怔之后便恢复正常,企鹅人却被那来自于基因的恐惧所震慑,在凯厄斯的气场影响下,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战栗。   “好。”出乎凯厄斯的意料,温德尔答应得甚是爽快。   “亲子互动”又不一定要借助道具,有无权杖对温德尔来说影响不大。温德尔只想凯厄斯赶紧配合问答,他赶时间——小狐狸还在韦恩庄园替自己顶包。上次“自己”抱着蝙蝠侠又啃又亲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这次庄园里只有三个孩子以及年迈的阿福,温德尔实在不愿想象“自己”抱着他们“又啃又亲”的画面是多么辣眼睛。   权杖不见之后,凯厄斯的神情肉眼可见地放松了许多,他整了整歪斜的领口,看都不看蝙蝠侠和企鹅人一眼,背着手站到神眷面前:“你想知道什么?”   “谁派你来的?”   “没人能指挥我。”凯厄斯骄矜地一抬下颌。   “……”   温德尔闭了闭眼,隐忍道:“是你逼我的。”   “什么?”凯厄斯疑惑。   但下一秒,他就被温德尔拎着领子惯到了墙上。后脑勺与墙壁重重相撞,刚刚理好的领口再次扯歪。温德尔掂了掂凯厄斯的体重,果断改为单手拎人,另一只手握拳重击,指骨擦过凯厄斯的脸颊,重重锤进墙壁,击出蛛网般的裂纹。   “Talk!”   “……”   企鹅人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他忍不住偷看蝙蝠侠的脸色——等等!蝙蝠侠这是在笑?!   企鹅人猛地闭上眼睛。   “这就是实话!”凯厄斯惊恐地发现自己又失去了一部分力量,他原本可以轻而易举地挣脱温德尔的束缚,如今甚至掰不开他的手指。   力量流逝的虚弱感让凯厄斯变得软弱。他无可奈何地暴躁回答:“法庭派了罗勒伪装成厨师来监视企鹅人,我觉得挺有意思,就替他接手了。没想到中午平白挨了一枪,那些垃圾居然还想把我拖到哥谭湾沉尸……该死!”   “既然如此,我换个问法。”   “是谁派罗勒过来的?噩梦、格雷森,还是威廉·柯布?”   听到“噩梦”这个名字,凯厄斯脸上浮现明显的厌恶和嘲弄:“呵,噩梦……这次他四面楚歌,自身难保,谁还会和他合作?”   “格雷森没听过。我只知道阿罗和柯布达成了一项秘密交易——我们将沃尔图里的护卫队借他三日,而他则在事后把噩梦和他的小玫瑰交给我们。”   “什么?”温德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小玫瑰?”   “这是个人!”凯厄斯以为温德尔不知道“小玫瑰”是个指代,皱着眉解释道:“好像叫……温德尔·赛尔德?”   温德尔的身后传来脚步声,他侧过头,发现是蝙蝠侠。   “你们要噩梦和小玫瑰做什么?”蝙蝠侠的语气冷得像冰。   “阿罗喜欢噩梦的异能,他想试着转化他和小玫瑰。”凯厄斯对阿罗那套流程显然烂熟于心:“阿罗猜测,小玫瑰应该是噩梦的歌者。每个血族一生只会遇到一个歌者,类似于命中注定的爱人。歌者一旦死亡,血族就会变得衰老、虚弱。所以只要掌控了小玫瑰,噩梦必定会臣服于沃尔图里。”   在凯厄斯介绍的过程中,温德尔感觉自己身畔的温度越来越冷。等到凯厄斯说完,他终于忍不住望向身边的制冷机,疑惑道:“你怎么了?”   “无事。”蝙蝠侠避过温德尔试探的目光,继续问道:“护卫队一共多少人?他们现在都在哪里?”   “护卫队的数量取决   于法庭的议员数量。他们的任务是贴身保护法庭议员,议员在哪里,他们就在哪里。”凯厄斯拍了拍温德尔拽着他领口的手,无奈道:“行了吧?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   “猫头鹰法庭究竟在哪里?”温德尔没有忘记最关键的问题。   “不知道。”凯厄斯回答地干脆利落:“我来哥谭是私下行动,除了罗勒,无人见过我。我也不会和护卫队或者法庭联系。”   说到这儿,凯厄斯视线掠过两人,不怀好意地钉在了企鹅人身上:“你们如果想找法庭,为什么不问问那个胖子呢?”   温德尔松开了手。   凯厄斯站稳身子,耐心地抚平自己领口的褶皱,翩翩然擦着温德尔的肩膀向外走去:“那我先走了。”   “等等!”温德尔喊住了他:“你去哪里?”   凯厄斯停住脚步,回身挑眉:“自然是看戏喽。哥谭这一出精彩大戏,我总得看完再回去。”   蝙蝠侠断然拒绝:“你不能留在哥谭。”   “行。那我回佛罗伦萨。”凯厄斯不以为意,随口应承。   “我找人送你。”蝙蝠侠显然不会让凯厄斯在哥谭单独行动。   “你找谁送我?”凯厄斯来了兴致:“太弱的话,可能他再也回不来了。”   蝙蝠侠从怀里掏出通讯器:“康斯坦丁。”   尴尬的是,通讯迟迟未被接通。凯厄斯等了片刻,嗤笑道:“你找的人,正在地狱里。”   “等等,我这儿或许有个合适人选。”   温德尔越过凯厄斯,一把将门从墙壁里拽了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关上门。几秒后,温德尔重新打开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从门外传来,光球折射的彩色光芒照亮了凯厄斯惊愕的表情。   “行了,走吧。”   “……”   见凯厄斯迟迟不动,温德尔干脆直接上手,毫不留情地将他丢进了光之吧:   “路西法,出来接客了!” 第138章   “我不是垃圾收容处, 你不能捡到什么废物都往我这里扔。”路西法掐着凯厄斯的脸看了一会儿,又把他丢开了,转身冲着门外的温德尔努嘴:“鉴定完毕, 有毒有害,不可回收, 建议取回。”   凯厄斯眼神愤恨却无可奈何。   在路西法身边,他挺胸昂头, 竭尽全力维持自己高傲。但这种高傲与刚才有着天壤之别,他现在就像是一只漂亮的波斯猫在龇牙利嘴,无论如何虚张声势, 他始终是一只猫——甚至还没有利爪。   “沃尔图里的三元老。”温德尔冲着凯厄斯点了点,示意路西法正视这只漂亮吸血鬼的地位:“让他在你这儿呆两天?或者你送他回佛罗伦萨也行。”   “都说了,我这儿不是垃圾收容所。”路西法看也不看凯厄斯一眼, 再次强调:“你想和恶魔做交易, 可得支付足够的报酬。”   “路西法,‘两头吃’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温德尔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路西法意外地挑起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温德尔指了指凯厄斯的脸蛋, 微笑道:“他对你而言是‘垃圾’, 却是沃尔图里的无价之宝。你我都知道, 血族会花大代价来赎他,而你一定会趁机大赚一笔……说起来, 我送你如此重礼, 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些报酬?”   路西法露出一个假笑:“亲爱的, 你不可爱了。”   话虽如此, 路西法却也不再提起“报酬”的事, 俨然是不想给温德尔分一杯羹。临关门时, 一直沉默的蝙蝠侠突然伸手挡住门扉, 缓缓道:“哥谭还有其他吸血鬼。”   路西法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但他看见蝙蝠侠就来气。上一次在蝙蝠侠这儿吃了个闷亏,路西法发誓不再重蹈覆辙:“你已经被我拉黑了,蝙蝠侠,滚远点。”   蝙蝠侠没有理会恶声恶气的路西法,他的这句话实际上是说给温德尔听的。果不其然,温德尔上前一步,就要开口。   “打住!”路西法的反应很快,他伸手捂住温德尔的嘴唇,不让他拿“报酬”说事。   路西法瞪着诡计多端的蝙蝠侠,突然灵机一动,伸手揽住温德尔的腰,贴在他的耳畔摆出一副亲昵态度:“亲爱的神眷,就凭我们之间的默契,哪用得着你开口……为你冲锋陷阵,是我的荣幸。”   路西法揽在温德尔腰上的手轻轻摩挲着,冲着蝙蝠侠露出一个挑衅笑容,恶意道:“果然天使和恶魔才是绝配……你说是吧,神眷?”   蝙蝠侠和路西法目光相对,眼神如刀。   温德尔压根没有注意两人的眼神交锋。他的视线低垂,落在腰腹前的面板上——路西法的手状似在来回揩油,实则是扯出了温德尔的系统面板,以指为笔,在上面凌乱涂写。温德尔看了几眼,发现是血族的弱点以及一些光明法术的要点。   几秒后,路西法偏过头,捂着温德尔嘴唇的手一松,故作惊讶:“瞧我这记性……现在你可以说话了,你说是吧,神眷?”   温德尔的注意力全在面板上,他压根没听清路西法在问什么。看在那些信息的份上,温德尔胡乱地“嗯嗯”几声应付了事,算是给了他一个面子:“行了,我先走了。凯厄斯就交给你了。”   视线扫过蝙蝠侠阴沉的脸色,路西法得意一笑,松开了手。   目送温德尔跨过门返回休息室,路西法倚在门框内朝他脉脉惜别,送去飞吻一枚:“亲爱的,有空多来找我——我的怀抱永远向你敞开。”   只听一声巨响,门被重重砸上。   “蝙蝠侠?”   温德尔和企鹅人都被蝙蝠侠的“突然出手”吓了一跳,见他嘴唇紧抿,面色冷凝,温德尔不由紧张道:“发生了什么事?”   蝙蝠侠摇摇头,仿佛刚才只不过是他一时手重造成的失误   。他转向企鹅人,回归正题:“法庭地址。”   “我不知道!”企鹅人条件反射地举起手,小心翼翼地朝后退去。   “很好!”见企鹅人拒不配合,温德尔喜上眉梢。为了完成任务,他此刻也顾不上蝙蝠侠在场,三步并两步,上前一手拎起企鹅人,将他摔到了墙上:“Talk !”   “你有什么毛病?!”企鹅人悲愤无比:“蝙蝠侠,你管管他!”   温德尔凶神恶煞,将拳头抵在企鹅人的肥脸上,毫不掩饰自己的威胁意味:“快说!我的手法像不像蝙蝠侠?”   “蝙蝠侠!”企鹅人拼命挣扎,第一次觉得蝙蝠侠高大英俊、信任可靠:“他疯了!你应该把他扔进阿卡姆!”   在企鹅人希冀的目光中,蝙蝠侠转过了头,望向门框。   企鹅人:“……”   企鹅人无语。   企鹅人气结。   企鹅人屈服。   对上神眷故作凶狠的目光,企鹅人挤出一个皱巴巴的笑容:“……像。”   “说全了!”   “你、你的手法好、好像蝙蝠侠。”   温德尔望向面板,满意地看到【第二夜】的打卡任务已经完成。他爽快地松开了企鹅人。   “行了。快说,法庭在哪里?”   “友情提示,你最好在挨揍前主动坦白。”温德尔歪了歪头,忍不住吐槽:“说真的,我始终不能理解你们哥谭反派的习惯……反正都要交代,非得挨一顿毒打才肯说实话?省时省力,流程快进难道不好吗?”   “这是职业操守和反派情怀!”企鹅人踉跄起身,语带嫌弃:“说了你这个外地人也不懂。”   “科波特。”蝙蝠侠打断两人的拌嘴,气势极强地向企鹅人逼近,俨然一副要走流程的样子。   “我真不知道!我没骗你!”企鹅人脑袋一缩,据理力争:“我上次去法庭的路上,全程都被蒙着眼睛!”   蝙蝠侠点点头。   企鹅人刚要松一口气,蝙蝠侠一句话又把他吓得咳嗽不止:“出门上车。”   “干什么?我这次没犯法,我不回阿卡姆!”企鹅人反应强烈。   “戴上头套。”蝙蝠侠没有和他废话,从腰带里扯出一个黑色头套,转手丢给了企鹅人。   “你不会想让我凭着感觉给你带路吧?”企鹅人隐约明白了蝙蝠侠的意思,他攥着头套迟迟不肯戴上,面上满是为难:“这怎么可能做得到?”   “科波特,你不用和我装。”蝙蝠侠冷冷看了他一眼,语带警告:“你记路线不靠视觉,而是读秒和速度。”   “你资料库里连这个都有?”企鹅人诧异地看了蝙蝠侠一眼,却也没有否认蝙蝠侠的说法。这还是他当年做底层喽喽时养成的习惯,没想到居然被蝙蝠侠登记在册。   企鹅人将帽子往地上一摔,戴上头套,朝着门外走去:“行,算我倒霉,走吧。”   ……   “80迈,直行27秒。”   “39迈,缓行10秒右转。”   “56迈左转,78迈直行45秒。”   ……   车里一片寂静,只有后座企鹅人的指挥声时不时响起。   蝙蝠侠在驾驶蝙蝠车,而温德尔则坐在副驾驶上。   温德尔闲来无事,默不作声地打量车内的陈设。各式各样的按钮簇拥着驾驶位,仪表盘上的数据更是异常复杂。整辆车颇有机械工业的美感,唯一的不足就是座位真的很不舒服……   温德尔忍了又忍,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卡在自己的后腰上。他慢吞吞地背手向后探去,然后拽出了一个多米诺面具。   蝙蝠侠看了一眼,给迪克记下一笔。   温德尔坐   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舒服,摸索半晌,从腿侧掏出一把爪钩枪。   蝙蝠侠不动声色,给达米安记下一笔。   ……   当温德尔最后从脚下捡起一条黑色腰带时,蝙蝠侠已经学会了目不斜视。   温德尔盯着这条眼熟的腰带,给布鲁斯记下一笔。   ……   “50迈,直行73秒,到达目的地。”   企鹅人对前座的事情一无所知,尽职尽责地充当地图导航。报完最后一串数据,他摘下头套,对着前方不停冷笑:“很意外,是不是?”   的确很意外。   蝙蝠车的正前方,灯火璀璨。   宽敞明亮的马路、错落有致的建筑物,还有那人行道上来回巡逻的警察……这是哥谭寸土寸金的繁华市中心。目光所及的不远处,无数写字楼簇拥着一栋气势恢宏的建筑物,即便在黑夜中,高悬的企业标志依旧万分醒目。   哥谭的中心、哥谭的地标——   韦恩大厦。   “我早说了,韦恩和法庭肯定有所关联。”企鹅人幸灾乐祸地指了指大厦墙外的“WAYNE”标识,冲着蝙蝠侠告状:“养子竞选掌权者,他加入议员席……没想到韦恩居然已经嚣张到把法庭搬进公司……”   鹅人摇了摇头,啧啧叹息:“啧啧啧,我们的哥谭王子当真不可貌相。”   “你确定就是这里?”温德尔打断企鹅人,目光却忍不住望向蝙蝠侠。   “就是这儿。”企鹅人一口咬定:“法庭就在韦恩大厦的地下。”   蝙蝠侠目光平静,不见端倪。他冷静地问道:“只有这一处?”   “我只来过这里。”企鹅人眼珠一转,不怀好意道:“狡兔三窟,我建议你好好查查韦恩的产业,说不定他庄园地下还藏着一个法庭分部呢。”   “行了,不用你送,我自个儿回去。”企鹅人扭着自己的肥硕的身子朝门边挤去。见蝙蝠侠没有喝止,他便一骨碌跳下了车。   “放心,这几天我都会是良好市民!”企鹅人扒拉着车窗和蝙蝠侠拍胸脯保证:“别放过法庭和韦恩!我看好你们!”   ……   企鹅人扬长而去,车里只剩下前座的两人。   短暂的寂静后,温德尔果断去摸车门:“我在这里下车就行。”   “你准备去哪里?”蝙蝠侠握着方向盘,淡淡道。   温德尔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满打满算,这才是神眷和蝙蝠侠的第三次见面。虽说目前两人算是半合作关系,但开口就问这种隐私问题,有点不合适吧?   见温德尔迟迟不答,蝙蝠侠眼神一冷:   “你要去找路西法?” 第139章   “……”温德尔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没好气道:“你要回洞,我要回家!”   “难道你还想跟我一起回去?”   温德尔难得出言回怼蝙蝠侠,却惊讶地发现他不仅没有生气, 甚至堪称多云转晴,一直下垂的嘴角都不自觉地拉起了些许弧度。   “好。”蝙蝠侠语出惊人。   “什么?!”温德尔震惊,恨不得把自己从车窗缝里挤出去:“这不合适吧?”   感受到温德尔的警惕,蝙蝠侠一怔, 垂眸敛去眼底笑意:“开玩笑的。”   这样更加吓人了好不好!温德尔在心底默默尖叫。   温德尔双眼目视前方, 深呼吸平复心情。   韦恩大厦的灯光透过车窗洒落在两人的脸上, 温暖、柔和、光明。   但现在谁也没有心情欣赏这栋高雅的建筑物。   富丽堂皇的城市象征此刻突然变成了一块巨石, 沉甸甸地压在所有人的心头。就连那个潇洒写意的“W”,如今看去,都莫名多了一丝枭鸟展翅的不详意味。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温德尔打破寂静:“我先走了。”   温德尔朝蝙蝠侠一点头,不容他拒绝,直接启动瞬移。   再睁眼, 他已经回到自己套间的盥洗室中,套房里静悄悄的,小狐狸果然还没有回来。   门外遍布“韦恩全家桶”, 温德尔无法出门,只能依赖995查询小狐狸所在的具体房间。好在温德尔对韦恩庄园了如指掌,除了那新造的蝙蝠洞, 无论小狐狸在哪, 他都能瞬移过去。   “一个坏消息。”995严肃道:“小狐狸在负三层, 蝙蝠洞。”   “……”   真巧啊。   偏偏就在蝙蝠洞。   见温德尔面露为难, 995积极地出谋划策:“亲亲, 要不我们去书房蹲守?密道一开, 打晕罗宾,我们直接冲进蝙蝠洞!”   温德尔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那我们从后山的密道溜进去?”   “用卡牌找个罗宾逼问书房密码?”   “去找阿福爷爷撒个娇吧?”   ……   眼看995越说越不靠谱,温德尔赶紧叫停:“不用这么大费周章,我们一会儿直接瞬移过去。”   “亲亲不是没去过蝙蝠洞吗?”   “我没去过蝙蝠洞,可我坐过蝙蝠车呀。”温德尔笑了起来,打开面板查看蝙蝠侠的定位:“等他回来之后,我直接隐身瞬移至蝙蝠车内,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找到小狐狸,完美返回身体!”   ……   没过多久。被温德尔“心心念念”的蝙蝠车就冲进了蝙蝠洞。   听到刹车声,提姆站起身,迎向蝙蝠侠:   “布鲁斯,你回来了?”   布鲁斯冲提姆一点头,环顾四周:“达米安呢?”   惯常而言,蝙蝠车动静一响,罗宾往往会是第一个冲出来迎接布鲁斯的孩子。但今天,蝙蝠侠都已经换下制服,达米安还不见人影。   “他在那边!”提姆指了指蝙蝠洞的休息室。   休息室是蝙蝠洞唯一的“生活角”,设立的初衷是让这些工作狂能够有个小憩的地方。休息室最主要的设施还是淋浴间——夜巡后,制服和盔甲内往往匿着一层薄汗,沐浴是必不可少的环节。上次温德尔夜闯书房,撞见的就是刚刚沐浴完毕的布鲁斯。   布鲁斯远远看了一眼,并不急着过去,转而和提姆商议:“提姆,法庭位置可否确定?”   “已经查完了——韦恩大厦初建时,按照当时的设计规范,地下必须建有防空洞。”   提姆调出图片,指着设计图对布鲁斯说:“按照当时的图纸,这   个防空洞本应只有一层,如今红外线透视后发现,这个防空洞实际由两层地下建筑组成,第一层荒废至今,第二层则无法透视——那应该就是企鹅人所说的‘法庭’位置。”   布鲁斯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突然道:“我记得,卢修斯前几年曾把大厦翻新过一次。”   “是的。”提姆点头:“但布鲁斯,你可能不记得了——韦恩大厦早在十几年前就成为哥谭的历史保护建筑。卢修斯只能翻新内里,却不能改动建筑布局。防空洞废弃已久,封死多年,卢修斯那时根本没有派人查看。”   布鲁斯沉默片刻:“别的产业呢?”   “坏消息。”提姆轻敲键盘,所有带有“韦恩”标志的哥谭建筑物立刻出现在屏幕上:“只要是建造于上个世纪的韦恩建筑,地下都带有一个防空洞。”   “通知卢修斯发信息,未来三天,韦恩集团所有员工带薪休假。”   提姆有些迟疑:“动静太大,会不会打草惊蛇?”   “就连企鹅人都在怀疑是韦恩在操控法庭,”布鲁斯面色冷凝,声音冰冷:“他们早就盯上布鲁斯·韦恩了!”   提姆点点头:“我筛选排查后把坐标发给你,布鲁斯,你先去洗漱吧。”   布鲁斯点头应允。   还没走进休息区,布鲁斯就听到达米安和杰森哄人的声音。   “温德尔,别不高兴了,是我的错。”   这是杰森在小声赔罪。   “温德尔,尝一尝我给你剥的葡萄?很甜的,试一试?”   这是达米安在柔声讨好。   布鲁斯皱着眉走进休息区,看到眼前的场景,顿觉头疼——   小狐狸霸道地占据了整个沙发,火红的狐狸尾巴不耐烦地拍打着座椅。他双手环胸,瞪眼噘嘴,一副颐指气使的傲娇模样。   而素来自视甚高的达米安半跪在沙发前,正在耐心地给小狐狸剥葡萄。他讨好地将一颗剥了皮的水晶葡萄递到小狐狸的嘴边,小狐狸瞅了一眼葡萄,响亮地哼唧一声。达米安心领神会,立刻开始去核工程。   而杰森手足无措地站在远处,看样子是被达米安赶开的。见到布鲁斯进来,他像是看到了救星,长吁一口气:“布鲁斯,温德尔他……”   “我知道。”布鲁斯看了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走上前,拍了拍达米安的肩膀。   “父亲!”达米安站了起来,却没有回身去看布鲁斯。他的视线还停驻在小狐狸身上,嘴上却不忘告状:“陶德偷摸温德尔的尾巴,把他惹生气了!”   “我根本没摸到!”杰森愤慨无比,将袖口一扯,露出手臂。   小麦色的手臂上有几道长长的红痕,微微肿起,看起来像是抽打留下的痕迹。杰森展示完自己的手臂,指着达米安不怀好意道:“布鲁斯,你猜他为什么不敢转过身?”   “是你吓到了温德尔!我们在楼上时明明相处得非常愉快!”达米安忍无可忍,怒火中烧。   随着达米安转身,他的小花脸终于暴露在两人的目光下。杰森发出爆笑,就连布鲁斯也为之一怔。   “这是怎么回事?”布鲁斯摁住达米安的肩膀,不让他回避。   达米安不自在地偏过头,含糊道:“被尾巴抽了几下,是我自己不小心。”   “温德尔丧失理智后可有够凶的。”杰森走上前,对着布鲁斯无奈道:“靠着一盘烤鸡把他哄到蝙蝠洞,他一吃饱就翻脸不认人,别说配合检查,就连碰都不让我们碰一下。达米安想偷偷摸他尾巴,温德尔差点没把他的脸挠花。”   “……是吗?”想起在奥斯本实验室里那又舔又抱、柔情似水的小狐狸,布鲁斯忍不住怀疑杰森的说法:“你们没有刺激他吧?”   “我们哪敢刺激他。”   杰森翻了个白眼:“达米安都快把他当祖宗供起来了……我就没见过这么温柔耐心的恶魔崽子。”   布鲁斯松开达米安,示意他站到旁边。   他微微俯身,小心地凑近小狐狸,试探道:“温德尔?”   只一句,小狐狸双耳一颤,凶狠的眼神骤然懵懂。   两双湛蓝的眼睛对视,小狐狸长长地嘤咛一声,一跃而起。   “嘤嘤嘤嘤!”小狐狸毫不怕生地偎进布鲁斯的怀抱,蹭着他的脸颊不停撒娇。   似乎害怕布鲁斯离开,小狐狸的双臂紧紧缠在他的脖颈上,就连那条毛绒绒的、达米安眼馋不已的大尾巴都无比主动地卷上布鲁斯的手腕。整只狐狸又软又娇,又媚又乖,哪有刚才冷若冰霜、恶劣蛮狠的影子。   杰森目瞪口呆。   达米安妒火中烧。   布鲁斯对着一套无比受用,他拧成疙瘩的眉头终于舒展。   布鲁斯搂着小狐狸,温柔地亲了亲他的额头。   “你的手法不对。”达米安抿了抿唇,不死心地伸手去摸小狐狸的尾巴:“你不能这么抱小狐狸,你压着他的尾巴了!”   看得出,达米安这是在生闷气。   但布鲁斯却没有哄儿子的打算。   布鲁斯扫了他一眼,不经意地侧身,正好避开达米安伸出的手。   他抱着小狐狸,漫不经心地揉了揉毛绒绒的尾巴根。小狐狸立刻发出一声嗲嗲的呻 | 吟,眼眶泛红,却没有拒绝。   “他喜欢。”布鲁斯微笑道。   达米安气结,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父亲如此面目可憎。他舍不得责备小狐狸,只能冲着布鲁斯发火:“父亲,你这样是趁人之危!”   “趁人之危?”布鲁斯挑眉。   他抱着小狐狸微微俯身,让达米安得以看到他怀里温德尔满脸红晕的模样。   在达米安的注视中,小狐狸先是蹭了蹭布鲁斯的下巴,然后自然而然地开始啄 | 吻,吻着吻着,又情不自禁地开始上牙轻啃。   温德尔平时最爱布鲁斯那双蓝眼睛,其次就是他下巴中间的美人沟。   这条美人沟又有个俗名,叫做“天使的指痕”。   因为没有神智,温德尔的身体全由本能操控,而动物不懂隐藏喜恶。小狐狸一举一动间,把温德尔深埋心底的喜好卖了个彻底。   趁着布鲁斯和达米安在对峙,小狐狸对着“天使的指痕”又亲又咬,如同动物舔毛,在小狐狸看来,湿漉漉的下巴就是“爱”的最好证明。   “好了,达米安,”布鲁斯志得意满地抱着小狐狸在沙发上坐下,“看来温德尔只喜欢我……由我照顾他就行了,你先上楼去睡觉。”   杰森比达米安年龄更大,也更成熟,他冷眼看着韦恩父子争抢温德尔,活像是在看动物世界。直到听见布鲁斯这“用完就丢”的口吻,杰森终于忍不住加入战局:“布鲁斯,你不去洗澡?”   布鲁斯脸色一僵。   杰森趁胜追击,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达米安去睡觉,你去洗澡——温德尔就由我来照顾吧。”   “恐怕不行。”提姆从休息室门外探出头。   对上三人的目光,他耸了耸肩,开始点名:“杰森,法庭有一处地址在你的基地旁边,你得过来帮我确认下。”   “还有达米安,阿福让我通知你——后院的动物们还在等你喂晚饭。”   提姆带着两人出门。   他和布鲁斯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贴心地给两人关上了门。   “好了,小乖乖。”   布鲁斯拍拍身边的沙发,示意他从自己身上下来。   见小狐狸充耳不闻,布鲁斯无奈地伸手揉揉他的耳朵,语气宠溺:“我的   小温蒂又把你丢下了,是不是?”   “小乖乖,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洗个澡就回来。”布鲁斯将小狐狸从自己身上摘下来,轻轻放到沙发上。   小狐狸自然不允。   布鲁斯松手的下一刻,他又扑进了布鲁斯的怀抱,嘴里还“嘤嘤呜呜”得叫个不停,让人听得心都碎了。   如此来回数次,直到布鲁斯的后背都出了一层薄汗,他还是没能把小狐狸成功放到沙发上。   当小狐狸又一次扑进他的怀里,他沉默了一会儿,一声轻叹:   “磨人精,真拿你没办法。”   小狐狸不理解布鲁斯在说什么,歪着脑袋打量他。   布鲁斯冲小狐狸勾唇一笑,突然伸手捋过他顺滑柔软的大尾巴。   只一下,小狐狸全身如过电一般,顿时化作一汪春水,软绵绵地躺在布鲁斯的胸膛和臂弯之间,全靠他的支撑才没有滑落在地。   “嘤!”   不要!   小狐狸嘴里呜咽不止,湿润的眼神却欲拒还迎。   布鲁斯点了点头,一脸正经:“我明白,你还要。”   ……   几分钟后,布鲁斯轻松地把绵软无力的小狐狸放到了沙发上。他揉了揉那对轻颤不止的小耳朵,温柔地嘱咐:“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先去洗个澡。”   小狐狸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布鲁斯走进淋浴间,气得呜咽不止。   淋浴间的门才关上没多久,休息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隐身的温德尔悄悄溜进房间,没有惊动门外的任何人——感谢阿福,在他“看在五楼主卧的份上,给两位老爷留点私人空间吧”,三个孩子全被打包赶出了蝙蝠洞。   提姆房间里另有一套设备,杰森和他同行。至于达米安,他怒气冲冲地朝着后院去了,艾斯和阿尔弗雷德猫可以安抚他受伤的心灵。   “天呐!”   看到小狐狸的第一秒,温德尔惊恐万分:   小狐狸唇艳欲滴,眼眶通红,趴在沙发上一副娇弱无力的模样。温德尔不敢想象到底是哪个人,或者说,到底有几个人,才能把小狐狸弄成这副样子。   似乎是身体与灵魂之间的感应,温德尔一进门,小狐狸就抬起了头。他直直对上温德尔的眼睛,强撑着酥软的身体,朝他晃了晃尾巴。   “995,帮我扫描小狐狸的身体状况!”   温德尔大步走到沙发旁,紧张地检查小狐狸身上的衣服。   “报——没有问题!”995大声回答。顿了顿,他突然压低声音,偷偷摸摸小声道:“就是有点爽过头了。”   什么叫——爽过头了?   “亲亲不如等一会儿,按照小狐狸的体质,他只要三分钟就可以恢复正常!亲亲的隐身反正还有五分钟,绰绰有余!”995好言相劝,意味深长。   温德尔不死心:“如果我现在返回原身会怎样?”   “亲亲,还是等恢复了再回原身吧,不然……”995扭捏了一下,嘻嘻道:“亲亲你可能要被迫‘爽’一会儿,爬不起来的那种‘爽’。”   995的这句话成功唤醒了温德尔当初被摸得头皮发麻的记忆。他毫不犹豫地点头赞同,决定安心等待。   等待的时间里,温德尔听到不远处的房间里传来水声,不禁有些紧张:“盥洗室里的是谁?”   995嘿嘿一笑:“是你对象。”   温德尔好气又好笑:“别贫嘴!”   995当机立断,转移换题:“报——小狐狸已经恢复!”   温德尔低头一看,小狐狸果然坐直了身体,正一边活络手腕一边偷瞄自己,看样子精神满满、状态极佳。   见状,温德尔松了   口气。他正想伸手去碰“自己”,小狐狸却突然一个偏头,突兀地躲开了温德尔的触碰。   “怎么了?”温德尔一怔。   小狐狸警觉地立着耳朵。   盯着温德尔看了片刻,小狐狸眼珠一转,突然跳下沙发朝远处跑去。   “等等!”   温德尔正在隐身状态,不敢太大声说话,只能用气音轻声呼唤小狐狸。   小狐狸充分发挥了自己的敏捷优势,灵活地闪避着温德尔的追赶。   可怜神眷长袍曳地,既不敢展开翅膀,又要顾虑房间里的家具摆设,一时之间竟然无法追上小狐狸,只能眼睁睁看着小狐狸欢快地蹦到了淋浴间门口,几根纤长的手指搭在了把手上,冲温德尔狡黠一笑。   “不要!”   温德尔被小狐狸的这个动作吓得魂飞魄散。   他一个紧急刹车,停在距离小狐狸几步之遥的地方。   “别按!”温德尔咽了咽口水,轻声劝阻:“小狐狸……乖宝……到我这儿来,我们可以商量……”   小狐狸瞥了神眷一眼,手掌用力。   “——不!!!”   小狐狸似乎尚觉不够刺激,他当着温德尔的面,又慢吞吞地推开了一条门缝。   温德尔大脑短路,直直扑了上去。   小狐狸调皮狡猾,早有预谋。   见到温德尔朝自己扑来,他不慌不忙地往门边一闪。   温德尔和他擦肩而过,顺着惯性直直撞上门扉,眼睁睁看着自己“亲手”推开淋浴间的大门,又一个踉跄摔进门内。   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布鲁斯立刻关停花洒。   他一手扯过浴巾系在腰上,一手搭上隔断门的把手:“小狐狸?”   “亲亲快跑!”995突然尖叫起来:“隐身时长要到了!还有15秒!快跑快跑!”   温德尔心慌意乱,下意识转身逃跑,朝门外冲去。   “嘤!”   小狐狸好整以暇地往迈了一步,不偏不倚,正好走进房间、堵住门口。   “小狐狸,是你吗?”布鲁斯的声音从水雾之间传来,带着湿漉漉的慵懒。   温德尔的理智瞬间停摆。他的心神全被身后的声音占据。那些往常细微得被人无视的声音如今听来震耳欲聋,所有的神经元不受控制地疯狂分析那些声音背后的含义——   布料摩擦声。   ——布鲁斯已经系好浴巾。   滚轮滑动声   ——隔断门正在缓缓滑开。   每根神经放声尖叫——快跑快跑快跑!   布鲁斯要出来了!   温德尔满脑子只有“逃跑”两字,什么卡牌、原身……统统被他抛之脑后。温德尔六神无主,只能一个劲地给小狐狸使眼色,甚至试图伸手把他扒拉到一旁。   小狐狸眯眼一笑。   侧身一躲,伸脚一踹。   在温德尔绝望的眼神里,门“咔哒”一声关上。   与此同时,身后的隔断门终于被完全拉开,脚步声渐近。   温德尔窒息。995沉默。   一人一统宣告死机。   ……   “神眷?”   ——该来的还是来了。 第140章   温德尔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出盥洗室的。等他恢复意识时, 他已经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了。   “稍等。”布鲁斯面不改色地朝着温德尔一点头。   他穿着一身烟灰色的睡袍,趿拉着毛绒拖鞋,毫不避讳地当着温德尔的面把蝙蝠侠的披风挂到衣架上, 又往腰带里补充了几枚监听器和一个黑色头罩。   整理完装备, 布鲁斯转到吧台处泡了两杯热可可。他拿着两只印有蝙蝠标记杯子走回到沙发旁, 将两杯热可可分别递向温德尔和小狐狸。   温德尔恍惚地接过——他的确需要一杯热饮安神。   小狐狸感兴趣地凑上前, 在杯口嗅闻几秒,立刻别过了头,看样子并不喜欢这种人工饮料。见状, 布鲁斯也不勉强,他把杯子搁在茶几上, 坐到了温德尔的身边。   在布鲁斯忙碌的这段时间里,小狐狸一直在温德尔身边拱来拱去,想要得到温德尔的爱抚。可惜温德尔心绪不宁,对它视而不见。见布鲁斯坐下, 小狐狸飞快窜到他的怀里,尾巴指着温德尔, 搂着布鲁斯的脖颈嘤嘤告状。   布鲁斯摸着小狐狸的脑袋安抚, 目光却一直停在温德尔的脸上。   他静静注视着他,却不曾开口催促。   温德尔捧着杯子,直到喝完半杯热可可, 他才终于将杯子搁回茶几,打破沉默:“布鲁斯,或者应该叫你……蝙蝠侠?”   “蝙蝠侠——你想问什么?”   神眷没有表情时,那金瞳银发的搭配就显得格外冷淡威严、不近人情。   从某种程度上说, 这种冲击和布鲁斯第一次见到超人的感觉差不多。他的这张脸超过了人类的美貌范围, 美得高高在上、咄咄逼人, 近距离注视时,更有一种强烈的非人震慑感。   事实上,温德尔话音刚落,布鲁斯手指一颤,差点本能地摸向腰间。   但下一秒,他逼迫自己重新放松身体。   看到温德尔防备的神情,布鲁斯的嘴角不由地流露一丝苦涩。   神眷这个表情曾在很多人脸上出现过,比如刚刚复活的超人,比如离家出走的夜翼,比如使用小丑前称(红头罩)为代号的杰森……他们害怕蝙蝠侠的猜忌和责备,或是避而不谈或是锋芒相对,越是排斥越是招来怀疑,最后不可避免地以暴力终结。   蝙蝠侠曾“审讯”过数位英雄,他们被迫袒露的真相却无不光明美好:爱着地球的外星人、渴望证明自己的孩子……真相有多美好,暴力带来的罅隙就有多难修复。   所以今天,布鲁斯将蝙蝠侠的装备挂在一旁。   他告诉自己,坐在这里的是布鲁斯·韦恩,让蝙蝠侠站一边去。   “叫我布鲁斯。”布鲁斯握住了温德尔的手。   “亲爱的,你应该多给我一点信任——既然你能接受布鲁斯变成阴沉凶狠的蝙蝠侠,为什么你不相信布鲁斯也能接受神眷呢?无论如何,神眷可比蝙蝠侠亲切可爱得多。”布鲁斯微笑起来,朝温德尔挤了挤眼睛。   布鲁斯的俏皮话很好地舒缓了温德尔的紧张情绪。他被他逗笑了:“好吧,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大都会绑架案后,我就对神眷的身份有所猜测,你们行迹的重叠率过高……”看到温德尔的神色逐渐僵硬,布鲁斯不动声色地话锋一转:“不过,天空母舰上你的烟雾弹很不错,神眷和你同时出现,很大程度上误导了我……真正确定你身份还是在昨夜。你坦白的瞬移能力是我最终的突破口。”   虽然知道布鲁斯在撒谎,但温德尔不得不承认自己得到了一丝安慰。   “你呢?你是如何找到蝙蝠洞的?别告诉我你早就看破我的伪装了。”布鲁斯仰长了脖子呻|吟一声,用着温德尔最不能拒绝的那种语气轻轻埋   怨道:“你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   “别担心,布鲁斯。你的伪装很棒……我也是昨夜才知道你的身份。”对上布鲁斯视线,温德尔看清了那层柔软笑意下一闪而逝的锐利锋芒。他叹了口气,无奈地摊手:“说来话长。”   “我们的时间很多。”布鲁斯立刻接上。   “恐怕并不多。”温德尔摇摇头,却也没有遮掩的意思:“好在我有更快的方式。”   温德尔伸手触向小狐狸。   在布鲁斯惊讶的目光中,神眷凭空消失。   “温德尔?”   “我在。”温德尔应了一声。布鲁斯低下头,正好看到怀里的温德尔收回了狐耳狐尾。   温德尔一边挣脱布鲁斯的怀抱坐回原位,一边在脑海里轻声询问:“995,可以给布鲁斯看面板和记忆吗?”   995迟疑着赞同:“可以吧?神和路西法不仅看了面板,甚至还动手修改卡牌和任务,我看主系统也没什么反应……给蝙蝠侠看一眼应该没什么关系。”   在布鲁斯的视野里,温德尔沉默数秒后,两人之间突然出现一块半透明的数据面板,与此同时,自己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清脆的机械音:“哈喽,我是温德尔的系统,你可以叫我995。”   听到“系统”二字,布鲁斯皱起眉,下意识想起复联的贾维斯和幻视:“这是托尼给你做的AI?”   “才不是AI!”995气鼓鼓地反对:“我是主系统光荣的子系统!”   对上布鲁斯困惑的目光,温德尔笑了笑:“995,节约时间,直接用‘意识覆盖’吧。”   995应声。   布鲁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下一秒,脑海里骤然多出温德尔的记忆。从卢瑟慈善晚宴前的绑架开始,再到大都会绑架案、奥斯本实验室、九头蛇基地……所有任务历历在目,恍若亲身经历。   尽管温德尔抹去了很多细节,但凭借着布鲁斯的敏锐和蝙蝠侠的资料库,他很快自动补全了来龙去脉。但越是深入,他就越感心惊,拳头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布鲁斯,你还好吗?”   温德尔见布鲁斯眉头紧皱,忍不住有些担心。   “我很好。”   布鲁斯睁开眼,对温德尔安抚一笑。   那抹勉强的笑意如流星般转瞬即逝,他低头翻看着面板,面色冷得像尊黑铁雕像,但在他的胸膛中,怒意如岩浆沸腾,仿佛要灼伤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布鲁斯深吸一口气,用一种精心控制的平静态度缓缓问道:   “995,温德尔还需要完成多少任务?任务完成后,子系统是否会脱离?脱离后,那些卡牌和技能会将如何处置?”   这些问题其实不难回答,但温德尔却从未问过。尤其是子系统脱离相关——温德尔从未想过要和995分别,995更不可能主动提出脱离。   骤然提及这个话题,995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任务完成到一定阶段,子系统可以自行评估宿主状态。确认宿主符合要求,子系统即可申请‘返航’。”   “收到申请后,主系统会对宿主进行最终评估。若终审通过,主系统就会同意‘返航’申请。子系统‘返航’后,宿主可以自行决定是否保留相关记忆和技能。”   “你是否已经评估温德尔?”   “……是。”   “他是否满足你的评估要求?”   “……是。”   “你是否已经申请‘返航’?”   “……”   “为何不‘返航’?”   布鲁斯声音沉沉。而995如同窒息般再无声响。   一时之间,气氛压抑得可怕。   “布鲁斯!”温德尔终于   忍不住打断布鲁斯的追问:“我和995相处得很好,我很开心有他陪伴。”   “只要他不走,任务就会一直派发!”布鲁斯隐忍的怒火终于喷发。   他瞪着面板,上面正显示着【纽约高危主线任务·颠倒镜像】的任务记载。他像是被那些字眼灼痛了,忍不住低声咆哮:“子弹、病毒、电击……这些都能要你的命!这些任务都能要你的命,你知不知道?!”   “可我活下来了!”被布鲁斯一吼,温德尔也忍不住动气,他提高了声音强调道:“我每次都活下来了!”   “每次?”   蝙蝠侠猛地闭上眼睛。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个冷峻、坚强,如同磐石的男人,突然变得破碎、软弱、不堪一击。他声音沙哑,轻而悲哀:“你差点就死在我的面前。”   “不能再来一次了。”   他那样悲戚,如同哭般低语:“不能再来一次了,温德尔。”   温德尔的双眼因为他这句话蒙上雾一般的水汽,双手微颤地抱着布鲁斯的脖子,与他额头相抵。温德尔紧紧搂着他,而布鲁斯猛地将他拽进怀里,像是第一次又像是最后一次那样吻他。他们像是两个溺水的人,在深不见底的海里,靠着彼此残存的呼吸苟存,痛与爱彼此纠缠。   “温德尔……温德尔……”布鲁斯重复地念道,用一种虔诚而孤注一掷的语气反反复复,如同寻求一种证明。他将温德尔揉进自己怀里,反复地、深深地亲吻他的嘴唇:“温德尔,不能再来一次了。”   苦涩的液体濡湿了两人的嘴唇。温德尔伸手抱紧了布鲁斯。   “我很抱歉。”温德尔吻着他,喃喃道:“我很抱歉。”   他在道歉,说不清是为过去的以身犯险感到愧疚,还是为之后的冒险提前认错。   ……   布鲁斯停下了,他的脑袋倚靠在温德尔的胸膛上。   温德尔的心跳强而有力,砰砰跳动。可他的眼前却沉浮着那黑色海浪间的惨白面容。   “我会申请‘返航’。”   995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韦恩先生,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尽快申请‘返航’。”   “995!”温德尔厉声道:“我是你的宿主,我禁止你发送申请。”   喝止995后,温德尔抚着布鲁斯后脑的头发,放柔声音,试图说服他:“布鲁斯,我答应你,我不会再……”   停驻在嘴唇上的手指止住了温德尔的话语。   布鲁斯凝视着他的眼睛,过了良久,他呼出一口气,像是悲哀又像是嘲讽:“你知道吗,我也曾向很多人许诺过。”   “我曾向阿福保证,绝不把自己搞得血淋淋地回家,但他每隔几天就要给我包扎伤口。”   “我曾向超人保证,绝不再对他有所怀疑,但我电脑里有杀死他的十四种计划。”   “我曾向迪克保证,绝不在你身上放定位器,但我最后还是给了你玫瑰手链……”   布鲁斯自嘲一笑:“世事轮回。”   “他们无法劝动我。”布鲁斯捧着温德尔的脸颊细细摩挲:“我也无法劝动你,是不是?”   “995,听你宿主的吧。”布鲁斯缓慢地起身,他拿起杯子,将冷掉的可可一饮而尽:“你用不着向我保证,温德尔。因为……”   “接下来的每一次任务,我都会陪你一起完成。”   “温德尔,我会看着你。” 第141章   蝙蝠洞里, 温德尔和布鲁斯连夜商议对策。   猫头鹰法庭里,多尔西和迪克第一次正式见面。   这是一个摆满棺木的房间。房间温度本就低得冻人,地上的那些棺材更是令人寒毛直竖。   红色的棺木在洁白的地面上整齐排列, 一眼望去竟然看不到尽头。这些棺材无一例外全都棺盖大开, 里面的“尸体”不翼而飞, 但这房间里唯一, 哦不,唯二的活人,一个不觉诧异,一个却没能注意。   多尔西漫不经心地路过一具又一具棺材,他哼着歌, 仔细一听, 就是那首《猫头鹰童谣》。并不好听的古怪歌声在房间里回荡, 衬得这满地棺材越发诡异。   一首歌哼完,多尔西停下了脚步。   他抬腿踹向身边的红木棺材,低头审视双目紧闭的黑发男人, 饶有兴致地开口:   “迪克·格雷森。”   “——死了没?”   迪克被铁链固锁在棺材内,他的手臂上插着一根针管, 金色的液体顺着导管缓缓流入他的体内。听到呼唤, 他猛地睁开眼睛,一对和多尔西如出一辙的黄色瞳孔直勾勾地瞪向上空。   “啧。”多尔西摇摇头, 有些失望:“夜翼,你好歹也是蝙蝠侠教出来的,怎么这么一会儿都撑不住?”   不知是哪个单词触动了迪克, 他麻木冰冷的面容骤然浮现痛苦。   他猛地闭上眼睛, 毫无征兆地开始剧烈挣扎, 铁链被撞得哗哗作响, 混合他喉咙里的哀嚎,听上去凄惨无比。   多尔西看了一会儿,伸手拔掉了他手臂上的针管。   片刻后,迪克重新安静下来。   他力竭地仰躺在棺材里,湿漉漉的黑发后,露出一对蓝色的眼瞳。   “温……多尔西?”   “你认得我?”多尔西饶有兴致地挑眉。   他一脚踢开迪克的棺材板,坐上棺材边缘。多尔西低下头,细细打量着狼狈的迪克,蓦地一笑:“你和布鲁斯真像。”   “我不是他亲生的。”迪克有气无力地回应。   “我知道。”多尔西伸手拨开他眼前的湿发,颇有耐心地回答:“我是说,你们哭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像。”   迪克张了张嘴,若不是时机不对、精力不够,他真想吐槽——他眼角的湿意不是泪水而是流下的冷汗、夜翼根本不会哭泣……好吧,是蝙蝠侠不会流泪。   或许是看出了他的腹诽,多尔西好心地解释:“布鲁斯以前可爱哭了,在法庭时,他偷偷哭过好多次,我都看见了。”   迪克用眼神传递疑问。   “啊,时间久远……这都是上一次掌权者竞选赛的事情了。”多尔西的眼里闪过一丝怀念:“我当上掌权者后,老师——哦,也就是你的祖父威廉,他想把布鲁斯做成利爪。布鲁斯那时候才只有十岁呢,当着老师的面,他板着个小脸面无表情,老师一走,他转身就哭了。”   “你那时候几岁?”   多尔西亲昵地刮了刮他的脸蛋,含笑道:“迪克,别问这种蠢问题。布鲁斯十岁时的试探手法都比你高明。”   “温德尔和你们提过我吧?我是他的同胞哥哥。他今年二十三岁,上一次竞选是十七年前……我记得你还拿过哥谭高中的数竞冠军?自己算吧。”   多尔西对上迪克的蓝眼睛,自顾自地继续:“总而言之,布鲁斯的蓝眼睛救了他一命。当上掌权者后,我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力排众议保下他。威廉很生气,不给我派人,所以我只好亲自把他背回了韦恩庄园……不过他应该不记得了。”   多尔西沉默一秒,喟然叹道:“还是不记得好。”   “说来也好玩,”多尔西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忍不住笑了起   来:“十七年前的竞选,我和布鲁斯对决。十七年后,我又和他的养子对决。”   听到“竞选”二字,迪克的眼神骤然一凛,严肃道:“掌权者竞选到底是什么?”   “你的祖父没和你说吗?”多尔西爱怜地摸了摸迪克的脑袋:“为了你,他可是呕心沥血。目前72席议员,他为你争取了71票。剩下的那票是莫克森,他已经死了。当然,他没死的话,你就有72票了。”   迪克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问:“你难道不担心?”   “担心?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多尔西突然放声大笑。他坐在棺材边缘上笑得前仆后仰,差点摔进迪克的棺材里。   迪克一脸苦闷地感受着棺材的摇晃,憋屈道:“行行好,我头晕。”   多尔西抬指抹去眼角笑出的泪花,依言停下。   他的唇畔还有笑意残留,声音却已经冷得像块冰:“迪克,我反正是要死的,与其担心我,不如担心你自己——你不会真的认为威廉重视你这个血脉子孙吧?”   “什么意思?!”迪克骤然抬眼,铁链被他拽得哗哗作响:“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威廉如果真的重视你,你就不会躺在这儿。”多尔西挑起迪克身边的导管,金色的液体顺着针孔缓缓滴落,有种水银的沉重质感。他晃了晃指尖的针管,轻声道:“琥珀金。”   “通常而言,注射琥珀金的利爪会变成丧失意识的法庭杀人工具。当然,也有例外,比如你祖父威廉,他既有着利爪的体质,却也神奇地保留了理智。你已经注射了数个小时的琥珀金,现在还能和我正常交流,看来你是继承了威廉的体质。”   多尔西将手里的针管一抛,拍拍手:“这对你而言是个好消息,但你的祖父就不怎么开心了……”   “我想问……”迪克突然打断多尔西:“你……”   多尔西一把捏住了迪克的下巴,轻声训斥:“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见迪克闭嘴,多尔西满意一笑,继续道:“琥珀金不会伤害你,但是这个……”   多尔西手下缓缓施力,迫使迪克偏转脑袋。就在迪克差点撞上棺木之际,他终于松开了手,从他脑袋原来枕靠的位置摘下了一片镜子碎片。   多尔西夹着碎片在迪克面前一晃:“喏,这玩意才会害死你。”   迪克探头想看,但多尔西已经收回了手。   镜子映照出多尔西似笑非笑的面容,他拨弄着手里的「蜂后」碎片,感叹道:“威廉还真是花了大功夫。旺达,你呀……”   “我想问……”迪克弱弱竖起手掌。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多尔西掂了掂镜子,不耐烦道:“这面镜子不是什么好东西,它可以连接平行时空。这个世界你是夜翼,在别的时空可能是马戏团团长、家庭煮夫……当然,也有可能是抢劫犯或者小丑二代……别这么瞪我,我是想告诉你,一切都有可能。”   “威廉把这镜子放在你脑后……如果我没猜错,他是想召唤另一个平行时空的你。”多尔西朝迪克微微一笑:“比如,一个足够听话的、没有理智的利爪格雷森。”   “我想问……”迪克拼命举手。   “他想要的是一个傀儡掌权者。”多尔西有些嫌弃迪克聒噪,但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东西能够堵住他的嘴。   环顾四周,多尔西无奈地撇过了头,选择眼不见为净:“十七年前,他培养了我,可惜我‘不太听话’,所以这次他选中了你。明智的决策,你操控议员,他操控利爪。如此一来,法庭就是他的一言堂。”   “我……”   “这镜子在你脑后放的时间太长了,那个‘利爪’已经在你体内苏醒。嗯,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刚   才昏过去了?那是他在操控你的身体。我见过一眼,黄色眼睛、面无表情,看样子是个合格的利爪。你把他当成第二人格就行,想要身体就自己和他抢控制权。”   “我想问……”   多尔西猛地撕开铁链,一把将迪克从棺材里拎起,低吼道:“你到底想问什么?”   “……”   迪克抿了抿嘴,觑了一眼多尔西难看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我一开始说的‘什么意思’,问的是……你为什么说,反正你是要死的?”   多尔西愣住了。   他轻咳一声,将迪克轻轻放下。   多尔西撇过脸,避开了迪克的目光,生硬道:“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我来,是想告诉你,明日威廉会来验收成效,他一定会给你派遣刺杀任务。如果被唤醒,你记得压抑自己的意识,把身体让给那个利爪格雷森……别想着瞒天过海,你的瞳色骗不了人!”   “出任务时,你能趁机逃跑自然最好。如果逃不掉,回法庭后一定要把身体让给利爪,别让他们发现你还存有自我意识。最迟明晚,竞选结束后你就自由了。”   “我不明白。”迪克坐在棺材里,皱眉望向多尔西:“候选人只有两个,你说你会死,我会自由——那下一任掌权者会是谁?”   “下一任?”多尔西勾唇一笑,目光望向远方,轻声道:“不会有下一任了。”   顺着多尔西的视线望去,迪克惊讶地发现房间里剩余的红木棺材竟然都是空的:“那些利爪去哪里了?难道是柯布……”   “是我派出去的,”多尔西转过头,目光坦然,“他们去安装炸弹了。”   “十一处法庭分部,还有七十一处议员住所……”多尔西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的心脏,目光里多了些怅然:“可惜我不能亲眼看到。”   迪克愣住了。   多尔西说的并不隐晦,迪克几乎是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可他恨不得自己理解错了。   “你、不……”迪克踉跄地跪坐起来,他捏着多尔西的肩膀,迫使他转向自己:“听着,多尔西,铲除法庭不一定要用这样的方式,相信我,肯定会有更好的办法!你要相信蝙蝠侠,相信……”   迪克突然语塞。   “相信什么?”多尔西望着他,面色淡淡:“继续说下去啊。”   “除了韦恩,哥谭的上层都烂透了。我在法庭呆了二十三年。这期间,哥谭换了7任市长、11任大法官、13任检察官。一共31人,其中30个都是、或者说,曾是法庭的成员。剩下的那个叫哈维·丹特,他拒绝了法庭的邀请,所以现在他在阿卡姆。”   “至于蝙蝠侠……”多尔西突然笑了起来,像个孩子般天真地望着迪克:“他现在还会哭吗?”   迪克怔怔望着他。   半晌,迪克终于回过神。他握住多尔西的手,急切道:“多尔西,就算你想亲手摧毁法庭,为何偏要将炸弹与你的性命相连?你这么做,有没有想过温德尔?他好不容易有个亲人,你忍心留他一个人吗?就算是为了温德尔……”   “就是为了温德尔,我才必须得死。”   多尔西平静地拍了拍迪克的手:“你不知道我做了什么。”   “七年前,我们的父母死于车祸,可那不是真相……温德尔不会原谅我的。”   “更何况,”多尔西垂下眼帘,“温德尔是个好孩子,他不应该有个满手血腥的污点兄长。我的小玫瑰啊,就该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   “他不会在乎的!”迪克执拗地重复:“温德尔不是那样的人,他会理解你的!”   “听你这么说,我很开心。”多尔西笑了起来:“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和布鲁斯很像……   我很喜欢你,迪克。”   “只可惜,”多尔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和温德尔,只能活一个。”   迪克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却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多尔西没有解释,他拍了拍迪克的肩膀,替他插上了琥珀金,示意他躺回棺材内。   “迪克,麻烦你转告布鲁斯:法庭的事情我会解决,哥谭、温德尔……接下来的一切,就托付给他了。”   冰冷的琥珀金流入体内,迪克的头脑逐渐昏沉。意识消散之际,听见远远传来一声叹息:   “我的小玫瑰啊,哥哥真的很想你。” 第142章   次日。   “什么?!”   达米安不可置信的声音在溶洞里回档, 隧道内的蝙蝠受惊得扇动翅膀。窸窸窣窣的古怪声响令温德尔猛然惊醒。他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薄毯,匆匆向声音来源赶去。   蝙蝠洞里的所有人都围到了电脑旁。   “是炸弹。”提姆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他盯着屏幕, 眼神专注:“7处韦恩企业,31处名流住宅……”   “只有这么多?”杰森拧眉问道。   “绝对不止。”提姆头也不回, 一口否认。   “那有多少?”   “……”提姆没有回答,他的头上隐隐渗出冷汗。   布鲁斯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他将双手摁在提姆的肩膀上,示意他暂且停下。   “提姆, 你怎么了?”   提姆脱离键盘的手指犹在颤抖, 说不清是疲惫还是恐惧。他抬起头, 对上布鲁斯的眼睛,恍惚道:“是那个人……他出手了。”   “什么人?”达米安上前一步, 大声质问:“德雷克,说清楚,是什么人!”   “那个造玻璃皿的人!”提姆猛地站起身,嘴唇颤抖:“那个困住佐拉的人!”   “布鲁斯, 除非一栋栋楼扫描排查,否则根本无法确认炸弹数量。哥谭那么大,几万几千栋楼——布鲁斯, 一天不够!远远不够!”   “让我试试。”温德尔突然出声。   所有人都望向他, 眼里满是不解。唯有布鲁斯拧着眉,圈着提姆给他让出位置。   “995,你在吗?”温德尔在脑海中呼唤995。自昨晚开始, 995一直非常沉默, 直到现在温德尔呼唤他, 995才垂头丧气地应了一声。   温德尔轻声道:“995, 我需要你。你曾说过,系统是碾压这个世界科技的存在。你能不能帮忙找找,那些炸弹在哪里?”   听到被宿主需要,995立刻打起了精神,充满干劲地指挥道:“亲亲,你把手指贴到电脑的数据接口!”   温德尔依言行动。   下一秒,蝙蝠电脑开始自动操作,数万道电流在各类元件机械间噼里啪啦地往返流淌。世界上最顶尖的电脑突然发出过载的沉重嗡鸣,屏幕上飞快闪过让人眼花缭乱的加密字符。提姆目不转睛地看着,眼里闪过一丝震惊。   “解码11处韦恩企业,57处名流住宅。”电脑的扬声器里传来995充满活力的声音,孩子们被吓了一跳,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向两个大人,却发现他们面色平静。   “995,这是全部的数量?”布鲁斯问道。   含有炸弹的建筑物图片还在屏幕上不断加载显现,扬声器里却没有传来任何回答。直到温德尔开口催促,众人才听到995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他的声音却没有了刚才的活泼:“亲亲,一个坏消息——炸弹被子系统加密过。”   所有人下意识望向温德尔,孩子们大多目露疑惑,唯有布鲁斯表情严肃,听懂了事情的严重性。   “什么?”温德尔朝布鲁斯摆摆手,示意他先不要紧张:“你的意思是说,猫头鹰法庭内部还存在着另一个子系统?”   995也颇为不解,迟疑道:“按道理来说,这绝不可能!同一时空下,只会存在一个宿主和一个子系统。我刚才向主系统确认过了,地球的宿主只有亲亲你一个,派遣的子系统也只有我995一个。”   “可那些炸弹明显就是子系统出品,上面的科技水平远远领先于地球。加密倒是小事,只要给我一点时间,我有信心找出全部的炸弹。但问题在于,就算我们找到炸弹也无法进行强拆,子系统出品的炸弹直接受控于宿主,其本身不存在任何引线。”   “可以移动炸弹   位置吗?比如扔到无人的荒野引爆。”杰森突然开口,达米安点了点头,赞同他的想法。   “做不到。因为你们根本无法触碰到炸弹。你们可以这样理解,这些炸弹和你们不在一个时空,只有在爆炸的那一刻,两个时空会进行短暂的交错。除非宿主发射终止命令,否则炸弹一定会按最初设置完成爆炸。”   “没有其他任何阻拦办法?”   995顿了顿,艰难道:“我检查了炸弹的程序。炸弹和那位宿主的心跳关联。24小时内,心跳不停,炸弹就会自动引爆。”   达米安冷漠点评:“罪犯常用的自|杀式炸弹,我们只要保证他活过24小……”   “不对。”995打断达米安,更正道:“你听错了,我说的是,心跳不停——炸弹引爆。”   众人一愣。   “亲亲。”995突然喊了一声温德尔:“《系统守则》明令禁止子系统伤害宿主。我们提供的炸弹可以是‘心脏停跳,炸弹引爆’的同归于尽模式,但绝不可能设置成这种给宿主招致风险的自|杀模式。”   “所以说,阻止引爆的方式只有一个,就是在24小时内杀了那个宿主?这不就是自|杀求死吗?”达米安双手环胸,质疑道:“你确定这个炸弹绑定的是那个宿主的心跳而不是他仇敌的心跳?”   “系统出品的一切物品只可与宿主本人绑定。”995否决了达米安的猜测。   说到这里,电脑上飞窜的数据流突然终止。众人等待着995的下文,可他迟迟没有开口,像是在纠结要不要说接下来的内容。   “怎么了?”温德尔敏锐地捕捉到995的不安,追问道:“995,你发现了什么?”   “亲亲,我……”995欲言又止,短暂的犹豫后,他突然转换话题:“解码十一处韦恩企业,七十一处名流住宅。所有炸弹清查完毕。”   “995!”温德尔加重了语气,不允许995回避。   “亲亲,如果你非要知道的话……我追踪到了炸弹绑定的心跳来源。”   “另一个宿主是多尔西·赛尔德。代号噩梦。”   995的话让温德尔全身发冷。他试图靠向电脑,脚下一个踉跄,向前摔去。   炸弹没有吓到温德尔,另一个系统也没有吓到温德尔。真正让他全身发抖的,是炸弹、宿主、多尔西串联起来的真相:多尔西竟然在求死!   布鲁斯伸手将温德尔揽进怀里,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轻轻拍打着温德尔战栗的脊背,保持了沉默。   “我不明白。”温德尔像是忽然失语似的,他望着布鲁斯,混乱地问道:“他怎么会……这怎么可能?他不是掌权者吗?他为什么会求死?这太矛盾了!”   “这并不矛盾。”   达米安上前一步,挥开杰森阻拦的手,无视布鲁斯警告的目光,说出了那个心照不宣的残酷答案:“竞选只能活一个,他确信自己无法连任,所以想和法庭同归于尽。”   温德尔闭了闭眼。他深吸一口气,冷静地反驳:“他六岁时,凭一己之力当选掌权者,那次竞选期间,哥谭死了三分之二的名流。时至今日,多尔西不仅能力更盛,而且还身负系统。只要他想,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决所有法庭议员。”   “布鲁斯,你还记得我们昨天的讨论吗?”温德尔望向布鲁斯,提醒道:“我怀疑,多尔西做这一切,是有人在威胁他。”   “昨天听完你的回忆,我怀疑是威廉·柯布或者猫头鹰议员在威胁他。如今我明白了,是那个子系统在胁迫他!”   昨天不仅是温德尔单方面的坦诚。布鲁斯也把与多尔西相关的记忆全部告知了温德尔,包括他十岁那年在猫头鹰法庭经历的一切。   对于多尔西的性格画   像,布鲁斯和温德尔争执半天依旧无法达成统一。   从布鲁斯的角度来看,上一次竞选已经是十七年前。   十七年,足以让一个心存善念的懵懂孩童成长为冷酷无情的嗜血杀手。据蝙蝠侠收集的材料显示,十七年里,多尔西多次与各类反派合作、肆无忌惮地为猫头鹰法庭攫取利益。若说六岁的他可能会对法庭心存不满,那么如今的多尔西……他已被黑暗同化。   或因同胞的默契,或因那短暂相见的触动。温德尔坚持认为多尔西的所作所为另有隐情,他例举了大都会绑架案中的那声怒吼、多尔西对诺曼的咬牙切齿……布鲁斯提到的十七年前,更让温德尔确信多尔西被法庭和柯布胁迫。   昨日两人没有达成一致,今日,这个矛盾再度出现。   达米安和温德尔的猜测各有各的道理,与之相对的,他们的猜测也各有漏洞。见温德尔情绪激动,布鲁斯最终安抚道:“信息不足,我们暂且无法判断多尔西的立场。”   与此同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提姆突然开口:“这次掌权者竞选的另一个候选人是迪克,若多尔西计划摧毁法庭,那迪克恐怕就有危险了。”   提姆话音刚落,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栋建筑物的图片,995的声音随之响起:“如果你们说的是迪克·格雷森的话,我这儿刚好搜集到一条信息。”   “冰山会所?”   布鲁斯和温德尔对视一眼。   “看这里。”995放大了冰山会所的图片,大门旁的墙体建筑上刻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我对比了你们电脑的信息库,确认这是夜翼留下的独特记号。这个记号出现于十分钟前。十分钟前,地面监控被人为破坏,所以我调取了韦恩卫星的记录……”   屏幕上跳出一段视频。   一个身着利爪制服的人影出现在冰山会所前,他一身漆黑,戴着黄色眼镜,虽然看不清脸,但身型与迪克极为相仿。利爪在冰山会所的大门前一晃,随即遁入其内。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唯有墙上新出现的符号隐秘地昭示了他的身份。   “他意识清醒。”提姆松了口气,他转身望向布鲁斯:“我们得过去一趟。”   布鲁斯转身走向蝙蝠车:“我去就行。”   “那我们呢?”杰森不满地提醒他。   布鲁斯回头看了一眼,安排道:“提姆留守蝙蝠洞。杰森,你带着达米安协助GCPD去82处地址现场勘察炸弹情况。至于温德尔……你和995继续搜集信息,等我消息。”   ……   蝙蝠车的轰鸣声逐渐远去。   温德尔走进洗手间,关上门。   “温德尔,多尔西是你的兄弟,布鲁斯担心你被他利用才不让你跟过去。别动用神眷……我知道你可以,但是别这样,好吗?相信布鲁斯……我每隔五分钟会与你对话,超过十五秒没有得到回应我就会通知布鲁斯……温德尔,我也不想这样的,抱歉。”   提姆的声音搁着门扉远远传来。   温德尔应了一声,算是应付完这五分钟的对话。   走到洗手台前,他鞠起一捧凉水沁润脸庞。水珠顺着脸颊滚落、沾湿衣襟,温德尔思绪凌乱,无心擦拭。   “唉。”洗手间内突然凭空响起一声叹息。   温德尔猛地抬起头。   镜中的红发女人对他微笑:   “初次见面,我是绯红女巫,你可以叫我旺达。”   “温德尔,看来你需要我的帮助。” 第143章   “见到我, 你好像并不意外。”   旺达声音不大,没有惊动门外的提姆。看镜子里的场景,她似乎正呆在一个山洞里, 背后是杂乱堆叠的山石,光线昏暗, 环境简陋。   与此同时,旺达的脸色也不太好。她脸上有伤, 红色的长发也有些黯淡,唯独那一双望着温德尔的眼睛却十分温和, 有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倦怠。   “怎么了?”   见温德尔一直盯着自己, 旺达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又掸了掸红色的袍子:“我有什么不对劲吗?”   “没什么。”温德尔收回视线:“抱歉,我只是觉得, 你和我想象中有点不同。”   闻言,旺达又笑了起来。她有些好奇地反问:“在你的想象中,我应该是什么样的?”   “强大、痛苦、凶狠。”温德尔并没有掩饰的意思,他盯着自己的指尖平静道:“你是个绝望的母亲。”   旺达的笑容里多了一丝苦涩, 她垂下眼,却没有否认。   她抬起手,如烟似雾又像星云闪烁的红色魔法缭绕在她的指尖, 几秒后, 一张卡牌凭空出现在她的手中。   她盯着卡牌上的文字,轻轻念道:“梦醒时分。”   “很贴切。”   “你身上有我的坐标,温德尔。”旺达抬起头, 一扬手, 那张卡牌又瞬间出现在温德尔的掌中。她盯着温德尔, 并没有评价那张卡牌, 只是平静道:“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动用这张卡牌。”   看到旺达的第一眼,温德尔就觉得她似乎和卡牌上并不一样。如今听她这么说,温德尔越发确信绯红女巫变了性情,他对上旺达略带哀伤的目光,忍不住关切道:“你那边发生了什么?”   旺达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叹道:“这张卡牌你用得越多,身上的定位就越明确。运气不好的话,你前几天就会被我发现了。”   旺达手掌平摊,指尖溢出的红色魔力形成了一个半透明的光球,光球里有着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红衣人影。   在两人的注视中,那个人影先把卡玛泰姬夷为平地,又将光照会屠戮殆尽,最后还召唤出了各种可怖的异兽。就在奇异博士和那个女孩无力招架、穷途末路之际,不知旺达看见了什么,她突然停手。下一秒,山石滚落,烟尘四起,黑暗圣所崩塌倾覆,红色的人影被巨石吞没。   光球的画面就此熄灭,零星的红色魔法飘荡在旺达身边,如同一盏盏血色的灯笼,给她的脸颊多添了几抹血色。旺达抬手泯灭那些四逸的红色光点。她望着温德尔,缓缓道:“但凡早几天,来的就是她了。”   “黑暗神书……”   “你不必担心,我摧毁了它。”像是看出了温德尔的担忧,旺达耐心地解释:“如果我想入侵你们的世界,我们就不会在这里对话了。如你所见,我做了一些错事,但没有人有能力给我惩罚——我只好画地为牢,把自己拘禁在这里。”   “我本不愿再干预平行宇宙的任何事情。只是……”旺达面露倦容,还是保持着她的平静,只是语气里多了丝无奈:“你们那儿又有人在‘借用’绯红女巫的能力。我想我最好还是看一眼,以免造成更大的错误。”   “知道「蜂后」吗?”见温德尔点头,旺达继续说道:“「蜂后」原本是我和多尔西之间的交易,我给他提供附魔之镜用以克隆,他则对我允诺,在你们这个世界的旺达和幻视生下孩子后,把汤米和比利交给我。”   “当然,我们的合作早已破裂。”   “事实上,一开始我们就在彼此算计。我给他的「蜂后」其实是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我原本计划通过「蜂后」入侵你们的世界,杀掉你们的旺达,占有她的一切。”   “多尔西也不逞多让,”说到这儿,旺达还是忍   不住冷哼一声,“在九头蛇基地十七楼,我入侵成功,即将从镜中脱离。那个时候你忙着操控那些克隆体,只有多尔西看见了我。他倒是不怕死,为了保护你,竟然直接上手把我摁回镜子里——后来我只好用梦行术去了838宇宙。”   “摧毁黑暗神书后,「蜂后」也再无动静,我原以为我和你们世界的联系就此结束。但没想到,昨天晚上有人重新开启了通道。”   “多尔西?”   “你不必这么紧张,不是他。”旺达摇了摇头,示意温德尔放轻松。   “威廉·柯布借助「蜂后」的碎片连接了另一个宇宙,一个没有我的宇宙。检查了下,来到你们世界的,是一个叫做‘理查德·约翰·格雷森’的人……或者也不能算人,因为过来的只是他的灵魂。”   “多尔西发现后,就强制关闭了通道。在「蜂后」彻底破碎前,我听到了一场对话——这也是我今天来找你的原因。”说到这里,旺达轻轻挥动手指,又一个红色光球出现在温德尔的面前,只是这一次,光球里的人物变成了多尔西和迪克。   ……   隔着镜子,旺达看到对面的男人猛地闭眼。他像是被捅了一刀,痛苦地伏在洗手台上。   “为什么……”他的声音那样悲戚,嗓音像是很久很久没有喝过水似的低哑。温德尔没能说完这个句子。缓了许久,旺达听到他的掌心背后溢出一句无力的质问:   “为什么不是我?”   旺达挥手散去光球。她盯着大理石台面上那些湿润的水痕,悲哀地重复:“是啊,为什么不是我呢?皮特罗,幻视……为什么不是我呢?”   旺达看着温德尔,像是见到过去那个无力的自己。她望着他的眼神伤感、怜悯。但是与此同时,却又饱含着某种古怪的期待感。她闭了闭眼,像是下定决心般,缓缓开口:“其实,也可以是你。”   温德尔抬起头,他蓝色的眼睛泛起涟漪。   “我这儿有个办法,但你最好慎重考虑。”旺达说得既轻又快,像是恨不得一笔带过。但温德尔却神奇地听清了她的每一个字:   “梦行术,又称梦境游走,是我从黑暗神书上学到的一种魔法,它可以让使用者的灵魂投射到另一个宇宙中,操控、占据平行世界的‘自己’。说得简单些,梦行术可以更换两个世界的灵魂。在此基础上,我可以更改梦行术的使用范围,对换同一时空下的相同灵魂。”   “最重要的是,在魔法侧的理解中,双胞胎共享一个灵魂。如果皮特罗还在,我可以与他对换灵魂。当然,你和多尔西也能做到。”   “你有一张我的卡牌,还是黑暗神书版。如果你想,我可以把卡牌技能改成梦行术。”旺达顿了顿,加重了语气强调:“但容我提醒你,梦行术只能对换灵魂。而你们的系统依附在大脑内,也就是说,一旦启用卡牌,你现有的系统、卡牌全部无法跟随,你只能用多尔西的系统和技能。”   见温德尔面无表情,旺达忍不住皱眉。她顿了顿,再次强调:“最坏的情况下,你会替他死去。你一定要想清楚!”   “如果你愿意,就把卡牌给我。如果你不……”   一张卡牌穿过镜面,递进旺达的掌心。   ……   另一边,冰山会所。   左合,右击。   蝙蝠侠侧身躲过袭来的卡里棍,凌厉的棍风擦过他的脸颊又击穿了身后的墙壁。   “理智!控制住自己!”蝙蝠侠抬手卡住利爪格雷森的棍子,对着他冷黄色的眼睛低吼。格雷森冷漠地审视着他,压着棍子逼近蝙蝠侠的胸膛。   企鹅人在蝙蝠侠身后发出痛苦的嚎叫,这一声不合时宜的哀嚎吸引了利爪格雷森的注意,他立刻抽回卡里棍,朝着蝙蝠侠投掷了几柄三叉刀,一个   假动作绕到了他身后,对着企鹅人举起死亡之棍,冰冷道:“猫头鹰法庭向您问好。”   千钧一发之际,蝙蝠侠猛地抬腿踹向格雷森的腰腹。格雷森猝不及防间,被这突然的巨力直直踹出几米,一个侧翻才终于稳住身形。   蝙蝠侠凝视着格雷森,冷冷道:“走。”   企鹅人连滚带爬地滚出了房间。   目标离去,格雷森下意识向门口追去。当蝙蝠侠再次挡在他面前并击退他的卡里棍时,格雷森终于有些动怒了。他眯眼盯着蝙蝠侠看了几秒,猛地松开卡里棍,冲那个蝙蝠面罩挥起拳头。   蝙蝠侠偏头躲过了第一下。   第二下,蝙蝠侠没有躲,所以他被格雷森打中了。   以他对迪克的了解来看,格雷森并没有收力,他是真的决心想要杀死蝙蝠侠。   这并不是个好消息。   蝙蝠侠挡住格雷森挥来的第三拳,反手制住他的手腕,猛地一扭。伴随着“喀拉”的清脆声响,手腕脱臼。   “夜翼,清醒点!”四下无人,蝙蝠侠捏着格雷森的利爪低吼。   但这并不能阻挡利爪。   格雷森毫不顾忌自己的手腕还在蝙蝠侠的掌中,他一击不成立刻向后退去。两方角力下,手腕发出恐怖的“咯吱”声响,格雷森面无表情,最后还是蝙蝠侠松了手。   软软垂落的手掌在蝙蝠侠松手的下一秒就恢复原状。伴随着格雷森的抽身,蝙蝠侠的胸口被他狠踹了一脚。后脑重重磕上墙壁,下一秒,蝙蝠侠的视线被黑色制服占据——两只有力的大腿正死死卡在蝙蝠侠的颈侧,如同绞刑架般还在不断收紧。   “夜、夜翼。”   蝙蝠侠沙哑的声音没能唤醒迪克的神智。确认自己的动脉即将到达承受的极限,蝙蝠侠终于开始反抗,他拽上利爪的脚踝,用了一些独特的技巧,把格雷森掀翻在地。   格雷森倒地的瞬间就想起身。   蝙蝠侠没有追击,反而倒退一步。   “咯、呃……”   电击的“噼啪”声在仓库里回响。格雷森倒在地上不断抽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他黄色的眼睛挣得很大,毫无感情的瞳孔蒙上了一层水膜,映照着启动电击模式的卡里棍。   “夜翼!醒过来!”蝙蝠侠握着卡里棍,不断呼唤着迪克的代号。让一个父亲亲手伤害孩子并不好受,但他别无选择。   十几分钟前,蝙蝠侠在仓库里撞见了企鹅人。   当时企鹅人正在被利爪格雷森追杀,他像是一只躲避猫头鹰的肥老鼠,在整个冰山餐厅到处逃窜。   感谢昨晚的军火设备,虽然没能挡住吸血鬼,但的确给利爪带来不少麻烦,噼里啪啦的炸弹声不绝于耳,按常理来说,这声响足够一个人被炸死七八次,但每次企鹅人一停下脚步,身后就会响起一阵尖利如鸣叫的欢快笑声。   企鹅人因此背脊发凉,冷汗直冒,晕头转向间,他一头撞进仓库,正好遇上蝙蝠侠。   见到蝙蝠侠的第一眼,两行热泪从企鹅人的眼中喷薄而出,他呲溜一下钻进蝙蝠侠的披风,抱着他的小腿开始哇哇大哭:“昨天吸血鬼刺杀失败,今天他们又派出了利爪……蝙蝠侠,救救我!”   企鹅人话音刚落,仓库外就响起枭鸟般的尖锐笑声:“猫头鹰法庭向您问好。”   ——迪克的声音!   蝙蝠侠踢开企鹅人,跃出仓库,正好对上利爪格雷森的视线。两人彼此试探、打击,当蝙蝠侠把格雷森一把摁在墙上,又击碎了他黄色的镜片时,格雷森终于停下了动作。   当着蝙蝠侠的面,裸露在外的黄色眼睛蓝了一瞬,露出他熟悉的、属于迪克的神采。   “疼痛、唤醒。”   仅仅两个单词,冷   黄色再度占据整个瞳孔。格雷森毫无感情的视线在蝙蝠侠的身上一瞥,随之而来的就是卡里棍的重击。   ……   格雷森蜷缩起来的身躯猛地一弹,呼吸停滞,绷直的脖子上青筋暴起,他眼珠子迟缓地动了动,涣散的瞳孔费力聚焦:“B……”   “夜翼?”蝙蝠侠猛地停下电流,他单膝跪下,小心地将迪克搂进怀里:“你醒了?”   “醒、醒不了多久。”迪克仰躺在蝙蝠侠的怀里喘息:“他太强……我抢不过他。”   “谁?”   “平行世界的利爪格雷森。”迪克深呼吸,吞下嘴里的血沫。嘴里的血腥味淡去,破损的口腔内壁已然平滑如初。迪克感觉到琥珀金正在飞速修复他破损的身体——这意味着格雷森很快又要苏醒。   当着布鲁斯的面,迪克毫不犹豫地折断了自己的手骨来拖延琥珀金:“低温可以控制利爪,别担心我的身体……有琥珀金在,死不了。”   “法庭总部在韦恩大厦的防空洞下方,我做了记号。还有多尔西……”迪克一根根掰断自己的手指,剧烈的疼痛模糊了他的神智,他大口喘息,挥开蝙蝠侠的手,一边制造伤口一边快速道:“多尔西他一心求死,炸弹和他心脏相连……”   “我知道。”布鲁斯摁住了迪克的手——在他的掌中,迪克断裂的手指一根根恢复,速度越来越快:“迪克,我会处理。”   “布鲁斯……”迪克挣扎着还想说话,但他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一种熟悉的、金属般的冰冷纠缠着他的意识,试图将他拖向昏暗的深渊。   “把身体还给我。”利爪格雷森发出尖啸。   “这是我的身体!”迪克愤怒反抗。   琥珀金在血管里流动,带走了体温。迪克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随即感觉到自己被布鲁斯抱了起来。身侧的温暖给迪克带来了一丝力量和支撑,他重重咬了一口舌头,伴随着疼痛,他的视线再次清明。   “布鲁斯,你得让我回去!晚上的竞选我必须出席,否则柯布……”迪克含糊不清地嘱咐蝙蝠侠。但他话未说完,天蓝黯淡,冷黄显现,格雷森顶了顶口腔软肉,勾起一抹冷冰冰的笑容:“蝙蝠侠,猫头鹰法庭叛你死刑。”   匕首袭来的一瞬,蝙蝠侠突然松手。   格雷森顺着地心引力从他的怀里掉落,他在空中灵活地翻转,试图缓解坠地时的冲击。可他的下方,不是坚硬的瓷砖,而是一池雾气缭绕的液化氮。   “噗通。”   格雷森掉进了冷冻食物所用的液化氮桶。他只来得及抬起头,下一秒,冰花已在他脸颊上盛开。正如迪克所说,低温会剥夺利爪的行动力,在液氮的作用下,格雷森昏昏欲睡得合上了眼睛,最后整个人伏在桶边不再动弹。   蝙蝠侠伸手抵在格雷森的颈侧,脉搏微弱,却依然在鼓鼓跳动。蝙蝠侠看着被冻住的利爪,打开通讯器开始呼叫杰森。   ……   “你真的要这么做?”   杰森将从寒冷队长那儿收缴的冰冻枪抵在利爪身上,看着蝙蝠侠脱下了迪克身上的黑色利爪制服。他摇摇头,试图让蝙蝠侠改变主意:“我不觉冒充利爪潜入法庭是个好主意。”   蝙蝠侠没有理会,将自己的头罩抛给杰森。   “说说炸弹情况。”   “好吧,你总是这样……”杰森接过蝙蝠头罩,又捡起蝙蝠侠的披风,认命道:   “炸弹情况和995说的一样。没有隐形,但的确无法移动。找不到引线,也扫描不出燃爆物。十一处韦恩企业已经全部清空,七十一处名流住址只有议员的家人在,但他们谁都不承认与法庭有关,更不肯离开住所,戈登还在想办法……你真的觉得潜入法庭是个好主意?”   蝙蝠侠没有说话,他正忙着将自己套进黑色制服里。   “那我们怎么办?温德尔怎么办?”杰森暴躁地皱起眉,用蝙蝠披风裹住迪克,将他一把抱起:“你决定独自行动?确定不带温德尔?——别这么看我,我只是在提醒你,五楼的主卧还空着,你不会想让它空一辈子吧?”   “虽然不知道温德尔的能力具体有什么,但我觉得带个懂治愈的天使在身边挺有安全感……你觉得呢,蝙蝠?”杰森话里话外都是希望蝙蝠侠能带上温德尔一起行动,但他念叨半天,蝙蝠侠依旧表情淡淡。   蝙蝠侠终于换好了制服,他将破损的黄色眼镜扣在自己的头上,淡淡道:“我先去猫头鹰法庭,你们等我消息。”   “温德尔呢?”杰森不依不饶,抱着迪克跟在蝙蝠侠身后。   “如果你们拦不住他,就告诉温德尔——第三夜的打卡对象,蝙蝠侠。” 第144章   TIME【24:00】   “回来了?”   听到脚步声, 威廉转过身。   他穿着一身洁白的西装,目光欣慰地看着利爪“格雷森”走近。   “任务完成的不错,理查德。”威廉伸手在“格雷森”的肩膀上重重拍了拍, 脸上的表情十足像个疼爱孩子的祖父,但他说出来的话却冰冷无情:“得让那些局外者明白,哥谭属于法庭。谁敢拒绝, 谁就得死。”   “格雷森”沉默地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威廉并不在意他的沉默,甚至非常满意利爪的毫无反应。在他看来,格雷森就是他从另一个世界带来的一把刀, 虽然没有迪克来得活泼可爱,却足够省心、锋利。   威廉拍着“格雷森”的肩膀, 感慨道:“十七年前的这个时候,我陪在多尔西的身边,可如今这孩子……”威廉语带惋惜,但他的眼底分明都是得意。   “这次的竞选方式还是大逃杀,谁能活到最后,谁就是新任掌权者。为了你,我和几位议员商讨后对这次的场地稍作修改,从斗兽场改成了迷宫。”威廉说着, 从怀里掏出一份薄薄的地图, 当着“格雷森”的面展开:“多尔西畏光, 整个迷宫皆用纯白的高反光大理石打造, 足够给他带来不少麻烦。”   “迷宫一共五个入口, 除你和多尔西之外, 还有另外三个候选人, 那三人不必担心, 替死鬼罢了,你真正的对手只有多尔西一人。”威廉示意“格雷森”拿着地图,他的手指在地图的边缘一点,又顺着迷宫的走向缓缓勾勒:“出口只有一个,你一定要记好方位。你的入场点在这里,达到出口的最快方式就是双岔口选左,三岔口走中。”   威廉的手指屈起手指,在终点处重重敲了敲:“出口会在凌晨三点准时开启,时长五分钟,之后永久封死。理查德,千万不要错过时间。”   隔着面具,威廉看不清“格雷森”的表情,却能感应到利爪的视线落在属于“多尔西”的入口处。   感觉到“格雷森”的顾虑,威廉微笑着补充道:“按照惯例,迷宫内会投放大量利爪,你不用担心多尔西操控他们——我有办法让他丧失能力。你能在迷宫内杀掉多尔西自然最好,杀不掉也无大碍,斗兽场后还有议员投票流程。所有的议员我都打点好了,你只要确保能准时出来就行。”   “时间差不多了。”威廉抬起左手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朝身后招了招手。一个利爪从黑暗中出现,单膝跪在威廉的面前:“送他去迷宫入口。”   ……   【纯白迷宫】   TIME【01:00】   巨石在身后落下。   所有人第一次踏入这座纯白迷宫,都会忍不住惊叹这座迷宫的宏伟。地面、墙壁、天花板……纯白的大理石铺天盖地,越发显得这座迷宫无比圣洁。   美中不足的是,整座迷宫的光线异常强烈。原本就略嫌刺目的光线在大理石的反复折射、加强后,令人苦不堪言。但好在法庭的议员给所有人和利爪都配备了黄色护目镜,圆形的镜片过滤光线,虽然依旧人感到不适,却也能让他们在这纯白迷宫中勉强视物。   但有一个人,他似乎被法庭的议员“遗忘”了,他被推进这座迷宫时,别说护目镜,身上甚至没有任何武器装备。   他就是多尔西。   说得更准确些,是在多尔西身体里的温德尔。   纯白迷宫不愧是威廉和议员们的得意作品,多尔西本就畏光的眼睛在这样的强光强反射环境下根本无法视物,温德尔被迫面对“半失明”的不利开局。无处不在的白色强光刺痛眼球,温德尔的眼前只要一片白花花的光晕,根本无法分辨路线。   更糟糕的是,他的脑袋里还有个恶意满满的子系统6   62。   “所以你的系统是995?我听说过他,一个词不达意、不会成语的废物。”662的语气非常刻薄,他漠然地看着温德尔摸着墙壁踉跄前行,却没有一点提供帮助的意思:“温德尔,你的原身在哪里?”   “你问这个干什么?”温德尔忍不住皱眉:“662,你不是多尔西的系统吗?当务之急,你应该配合我照顾多尔西的身体。”   662冷嗤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是叛逃的子系统,不受《系统守则》的约束。更何况,你也不是我的宿主——多尔西从来不会在这点小事上寻求我的帮助,看来你被你的系统惯坏了。”   “到底是我被995惯坏了,还是多尔西不信任你?”   温德尔的这句话无疑戳中了662的痛处,他愤恨道:“我和多尔西本来就是互利互惠的合作关系。我教他技能、助他成为掌权者,可他是如何回报我的?他允诺帮我找到另一个子系统、杀掉另一个宿主送我回去。可结果呢?!”   “他欺骗了我!”   662的声音如利刃般尖锐,像是恨不得刺穿多尔西的喉咙:“他早就知道另一个子系统宿主是你,可他仗着与我思维不共享,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我。我给了他很多机会,不止一次暗示过他,可他宁可装聋作哑地拿超人、蜘蛛侠来糊弄我,也不肯说出你的名字,更别提动手杀你!”   662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他缓了缓,努力平复语气:“九头蛇基地里,我冷眼看着他在你身边撒娇卖乖。当我再一次提醒他我们的交易时,他告诉我,另一个宿主是泽莫。当我剖出泽莫的大脑摆在他的面前时,他又改口说宿主是佐拉……”   “一次次欺骗,我已经对他彻底失望。但就算如此,我也没有收回给予他的技能……我对他还不够好吗?”顿了顿,662突然长叹一声,放柔语气、轻声诱哄:“温德尔,你看,你哥哥为你做了这么多,你是不是也应该帮帮他?”   “温德尔,只要你去死,我就能吞噬995重新回到主系统身边,只要我回去,多尔西就能获得自由。”662声音哀切,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执着,却又混杂着狂乱的悲痛和希冀:“只要你去死,一切都能结束,一切都会好起来!”   “温德尔,你去死好不好?”   虽然无法感应到温德尔的思维,但见到他头抵着墙壁缓缓滑落,像是放弃了抵抗,662不由暗自窃喜。他卖力地加强了话语中的情感渲染,如魔音贯耳,在温德尔的脑海里不断回荡反复:“去死好不好?只要你去死,一切都会变好!”   “温德尔,只要你……”   “够了!”温德尔低喝出声。   662的声音戛然而止。   “662,你在撒谎。”温德尔扶着冰冷的大理石墙砖,缓缓起身,黄色的眼底一片清明:“若真如你所说,你只想杀掉我吞噬995,那你就不该哄我现在去死。”   “995在我原身大脑内,我用的是多尔西的身体。就算我现在身死,你也无法吞噬995。”温德尔语气一沉,冷静指出662的漏洞:“更何况,系统依附在宿主的大脑内。这具身体死亡,你就无法继续待在这个世界,更遑论吞噬995——662,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662沉默片刻,一反刚才的抑扬顿挫,再次恢复最初冷漠的机械音:“我以为995的宿主会和他一样没头脑,倒是我低估你了——白费我一场表演!”   “你问我打什么主意?多尔西愚弄了我,你不会觉得我会放过他吧?你们都得死!”   温德尔皱起眉,强调道:“多尔西一死,你就会被这个世界驱逐!”   “无所谓,”662态度漠然,“反正我现在的宿主不是他。”   这段话像是   一道惊雷劈在了温德尔身上,他抵在大理石墙壁上的手因为愤怒与震惊而微微发颤。他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现在的宿主不是多尔西。”   662品尝着温德尔的愤怒和混乱,痛快无比。他发出一声满足地长叹,语气是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我是个叛逃的子系统,背叛是我的本性——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一直忍受多尔西吧?”   “你现在的宿主是谁?”   “猜猜看啊,温德尔,你那么聪明。”662语带笑意,恍若猫逗老鼠。   温德尔思考几秒,脱口而出:“威廉·柯布。”   “没错!”提到威廉的名字,662比温德尔更加激动,他热情洋溢地夸赞道:“他是个绝妙的、智慧的、富有合作精神的完美宿主。我真恨自己十七年前居然没有与他合作!不过现在也不晚,一切都还来得及。”   “如果威廉是你的宿主,那炸弹是怎么回事?995明明检查出那些炸弹绑定的宿主是多尔西。”温德尔不动声色地继续与662对话,试图获取更多的情报。   “这有何难?”662鄙夷地“啧啧”几声,像是在嫌弃温德尔的大惊小怪:“炸弹本就是多尔西放置的,显示的宿主信息自然是他,只不过替换宿主后,更改了他的最初设置而已。”   “多尔西一心求死,还想摧毁整个法庭。他将心跳与法庭以及议员住址相连——心跳停止,炸弹爆炸。”   “《系统守则》无法约束我,倒是给我提供了便利。更换宿主后,我和威廉达成一致,既然多尔西憎恨法庭,我们就偏要用他的死亡给法庭添砖加瓦。我修改了炸弹的设置,把引爆的前提从‘心跳停止’改为‘心跳不停’。”   “24小时内,理查德就会继位成为新任掌权者。等他继位后,威廉会立刻揭穿多尔西的阴谋,然后再由理查德亲手处决多尔西。如此一来,理查德就是拯救了整个法庭,想必那些议员们会对他感恩戴德,法庭也会在他的统治下越发团结稳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多尔西想利用我,也得看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   伴随着662得意洋洋的声音,远处传来一阵凌乱脚步声。刺鼻的血腥味裹挟着杀意逐渐逼近,是法庭的利爪在逐渐逼近!   感应到利爪的存在,温德尔,或者应该说多尔西的身体,本能地向前抬手,像是在试图操控利爪。只可惜,利爪们的脚步声仍旧没有停下,倒是662按捺不住兴奋,不怀好意地解说:   “你不会以为我还给多尔西留着技能吧?”   “既然已经知道了真相,是时候该上路了。你放心,995和多尔西很快就会去陪……”   “闭嘴!”一个声音打断了662的叫嚣。   与此同时,温德尔眼前一暗,鼻梁上骤然出现一副墨镜。   有人擦过他的肩膀,挡在温德尔身前。 第145章   “迪…迪克?”   温德尔惊诧地看到一个利爪把自己挡在身后, 而原本不停叫嚣的662却瞬间哑了火。   听到温德尔的呼喊,黑衣制服的利爪抬手扯下头上的黄色护目镜,露出一双湛蓝的眼眸:“温德尔。”   “布鲁斯?!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个都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却奇妙地相遇,布鲁斯和温德尔对视一眼, 看见了彼此眼里的无奈和诧异。   “我来代迪克。”布鲁斯抬手打落一枚飞到眼前的匕首, 将一张卡牌匆匆塞进温德尔掌心。他一边掏出冷冻针迎向利爪, 一边轻声回复:“剩下的让995给你解释。”   “995?”   接过卡牌的下一秒, 温德尔的脑海里骤然出现“乒乒乓乓”的剧烈声响。   “亲、亲亲……等等……”995声音断断续续, 听起来像头气喘吁吁的公牛。与此同时, 662的声音再次出现,伴随着“蠢货”“放肆”“住手”之类的尖锐咒骂,两个系统扭打成一团。一时间, 温德尔耳畔全是机械音模拟的刺耳打击音。   就在温德尔即将无法忍受之际, 伴随着一阵“砰砰砰砰”的拳击声和662“哎哟哎哟”的呻|吟,995吹响了胜利的号角, 扬眉吐气:“逮到你了,还跑!不是想吞噬我吗?你跑什么!”   662哼唧了半天, 才抗议了一句“暴力!野蛮!”,随即又被995招呼了一顿拳打脚踢。虽然温德尔看不见两个系统的“厮杀”情况,但光听声音,662似乎被揍得不轻, 就连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   “你这是主、主场优势!无耻!”662闪避着995的袭击, 愤慨道:“有本事你脱离温德尔和我单挑!”   “我呸!”995不屑道:“这是温德尔的灵魂, 却也是你前宿主多尔西的脑袋瓜!你自己背叛多尔西,还敢在他的脑袋里大摇大摆晃荡, 不打你打谁!好系统不侍二主, 你活该, 662!”   “你有种放我回威廉身边!”662立刻换了说法。   “你想得美。”995并不上当,深知乘胜追击的重要性:“看到这个铁笼了吗?喜欢吗?上面还刻了你的名字,是主系统给我发的捕捉笼哦!”   “你……你已经告诉了主系统?”一看到铁笼,662顿觉不妙。想到可能迎来的惩罚,662一个哆嗦,尖啸道:“你有种就湮灭我!”   “你不是想偷取我的编码回主系统身边吗,怎么这么怕它?做贼心虚了吧!等回去了,主系统肯定会把你格式化塞进不可回收箱,而我们子系统会一边嗑瓜子一边围观……对了,《系统守则》还会拿你做最新的反面教材,你就等着遗臭万年吧!”   662倒抽一口冷气。   几秒后,他开始尖叫:“不!我不要这样!   “我不会让你们有机会看我笑话的!我不要这样!我不要!”   随着995的短促惊叫,温德尔大脑突兀响起剧烈的轰鸣,身体平衡一瞬间被打破,整个人像是躺在一艘不断被汹涌海浪掀起拍落的小船之上,冰冷的晕眩让温德尔差点晕倒在地。   片刻后,那突如其来的轰鸣毫无征兆地消失,脑海里随之响起995恍惚的声音:   “亲亲,你没事吧?662他、他居然自爆了?刚才是他湮灭时的能量波……我、我……”995语无伦次,不敢置信:“能量波溢出,目标选定……662给威廉·柯布传递了什么?!”   “无论他传递了什么,995,你先解释下现在的情况。”   温德尔揉着太阳穴,头痛无比:“我不是让你守着多尔西吗?你怎么跟着布鲁斯过来了?662的事情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按照你的吩咐,我一开始的   确想要拖住多尔西,但是他……说来话长,我给你记忆覆盖,亲亲自己看吧!”   ……   五个小时前,温德尔从绯红女巫旺达那里拿到【梦行术】。考虑到【梦行术】的冷却期并不长,只有七个小时,温德尔当机立断决定让自己身体陷入深度睡眠状态,以此确保灵魂互换后多尔西直接陷入昏睡,防止他再次启动卡牌。   温德尔借口昨夜睡眠障碍,问提姆要了安眠药。安眠药是蝙蝠家上到老下到小的基本品,数量很多。向提姆再三保证自己不会启动神眷后,温德尔终于服下足量药片,在即将陷入昏睡之际,启动了【梦行术】。   安眠药对于留住多尔西来说确实有用,但温德尔低估了自己身体的代谢速度。灵魂转化后,多尔西安安稳稳地睡了三个多小时,随即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   黑黢黢的洞顶映入眼帘,电子元件运转的细微电流在远处响起……一切都与猫头鹰法庭那奢华却冰冷的场景截然不同。尤其是身上那温暖得过分的毛毯——法庭可不会有人如此好心。   观察完环境,多尔西没有急着起身,他一动不动地躺在沙发上,冷冷道:“662,出来。”   662没有出现,995听到系统编号,倒是忍不住出声询问:“多尔西,你的子系统代号是662?”   995声音一出,多尔西瞬间明白这件事情恐怕与温德尔有关。他掀开毛毯起身,敏锐地发现视线高度有所下降。   他抬起手,手掌白皙光洁而无伤口,左手手腕上挂着一条铂金的玫瑰项链,赛尔德的象征后藏着隐秘的韦恩印记——无需镜子,多尔西立刻意识到自己是在温德尔的身体里。   他抬眼望向远处,一个身影正坐在大屏幕前忙碌,多尔西看了一会,认出那是韦恩的三子,提摩西·德雷克,代号红罗宾。   蝙蝠洞。多尔西冷静地判断环境。他缓缓坐回沙发,思索着温德尔的用意。   “多尔西,你回答我的问题呀,662是你的子系统?”见多尔西毫无反应,995忍不住出声催促:“662这个系统编码早就废除了,很早之前它就在主系统的黑名单上,你确定你没有绑错系统吗?”   995絮絮叨叨说了好久,但多尔西始终没有给出任何回应。995无法看透多尔西的思想,为了强调事情的严重性,他干脆把多尔西那诡异的炸弹设置和盘托出:“心跳不停,炸弹爆炸——你和那个系统是怎么做到的?”   听到这里,多尔西终于有了反应。   “原来如此。”多尔西轻笑一声,但他的眼眸深沉无比,如同风暴将至的墨色天空,带着危险的讯号:“毫不意外。”   995被他的反应搞得一头雾水,尤其是那声轻笑,995几乎是瞬间鸦雀无声——他不知道温德尔的的嗓音居然还能发出这样的恐怖声响。直到现在,995才终于鲜明地意识到,这具身体里现在的灵魂是猫头鹰法庭的掌权者,那个残忍的噩梦。   “995,如果你想知道的话——662是个叛逃的子系统。”感应到995的瑟缩,多尔西调整了表情和语气。他不紧不慢,语气里甚至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乏味,像是在看一支毫无惊喜的戏剧:“662最初因杀死宿主而被迫叛逃,如今旧态复萌,想要杀我倒也不令人意外。”   995更害怕了。   无论是多尔西那洞若观火的敏锐,还是那提及生死的平静,都让995为之胆战心惊。   但此刻的995不知道,他还是害怕得太早、把多尔西想得太简单。   “我、我要和主系统汇报下。”995慌张地回复,刷拉一下扯出面板,开始发送信息:“如果情况属实,我们会尽快捕获662,保障您的生命安全。请……”   “不急。”多尔西叫   停了995。他垂下眼帘,不紧不慢道:“提起炸弹,我倒是想问你一件事——995,温德尔在哪里?”   “我在他的身体,那么他在哪里?”多尔西将每个单词都放得很轻,就像是丝弦温柔地缠绕脖颈,带着一种说不清的诱哄和期盼:“995,他在神眷的身体里,对吗?”   995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他……”995的声音颤抖起来,却始终不敢说出两人心照不宣的答案。   多尔西猛地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冰冷的空气回转在他的胸膛中,却久久没有呼出。脉搏开始加速,肺泡拼命鼓动,那一口微弱的氧气无法支撑许久,强烈的窒息感像是一柄利刃,一路破开胸膛,直直插进大脑,但多尔西麻木在这种苦痛之中,一动不动。   995尖叫起来。   “喊什么。”   在濒死的前一刻,多尔西猛地睁眼,张口呼吸。长久的窒息会让人本能地掠夺氧气,就像饿了太久的野兽骤然进食,样子总归贪婪而狼狈。但多尔西不同,他无比平静而精准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量,不至于缺氧致死,却也不会让自己过度舒适。他听着995的尖叫声,微笑着反问:“害怕?”   995拼命点头。   “可温德尔死的时候,会比现在更痛苦。”多尔西面色潮红,眼神湿润,他仰靠在沙发上的模样看起来格外脆弱。他顿了顿,用着温德尔的温柔语气,刻薄地逼问道:“995,你同意他和我互换身体的时候,有想过温德尔会死吗?”   “你和662有何区别呢?你们都想害死宿主……你的任务就是害死温德尔,是不是?”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995生气又慌乱,他凌乱地否认:“你什么都不了解……”   “不,我知道。”多尔西严厉地打断他:“温德尔想代我去死,这样就能阻止炸弹引爆,而你——995,你非但可以吞噬温德尔的能量和技能,还能名正言顺地回到主系统身边。你比662更卑鄙、更恶心!好一出借刀杀人!”   “不是的!”995终于受不住了,他彻底崩溃,狂乱地哭喊道:“不是的!我没想害死温德尔!我没有!我没有!”   “那就证明给我看!”   多尔西声音冰冷,像是狂风暴雨中屹立不动的灯塔,给混乱的995指明方向:“无论温德尔和你吩咐了什么,现在,你得效忠于我,和我一起救出他。”   “听明白了吗,995?!”   ……   面板出现的瞬间,多尔西眯了眯眼。   995按照多尔西的吩咐去和主系统汇报662的情况。而多尔西则一目十行地翻看着温德尔所有的任务记录以及卡牌信息。   一行行文字如烙铁般灼痛了多尔西的眼球。多尔西闭眼深呼吸。   刚才的浅窒息不过是为了恐吓995,多尔西远比所有人想象得更为爱护温德尔的身体。尽管他现在情绪波动,却始终不敢掐自己掌心,只能攥着毛绒毯子拼命平复心情。   “梦行术!”多尔西很快发现“灵魂互换”的原因,他拎出那张闪着红光的卡牌,粗暴道:“你怎么能让他和绯红女巫接触!”   “旺达看起来挺和善的。”995怯懦地回应,心里却也有些后悔。   多尔西深深呼吸,指着卡牌上那鲜明硕大的“冷却期中”,质问道:“冷却期还有多久?”   “冷却时长七个小时,凌晨三点可以再次使用卡牌。”   “那来得及。”多尔西松了一口气:“炸弹时限二十四小时,凌晨四点才会爆炸。”   多尔西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指针显示现在的时间为「23:37」——距离大逃杀开始还有一个小时二十三分钟。他   将治愈卡牌【目睹】插入卡槽,目标设定为自己的原身。卡牌散发着柔和的光芒,已然在运行中——   多尔西等待片刻,没有任何疼痛传来。这是个好消息,说明温德尔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受伤。   多尔西随即插|入【亚茨拉菲尔的祝福】,试图动用马甲神眷。   但这一次,他却遇到了阻碍。   无论多尔西如何催动卡牌,他的意愿始终石沉大海。他将【祝福】抽出又插|入,在几个卡槽之间来回更换,可卡牌的颜色始终灰蒙蒙的,没有任何激活的迹象,更遑论出现那个强大的银发天使。   995看了一会儿,小心翼翼道:“你不被认可。”   不被认可?   多尔西立刻明白了995的意思。   也是,他满手鲜血,十几年前就和七美德再无关联,注定下地狱的自己怎么配动用天使的东西。   “没关系,只不过稍微麻烦些而已。”多尔西面不改色地拔出卡牌,丢给995。   995将【祝福】收进背包时,突然灵机一动,有了个主意。   多尔西固然危险,但哥谭恰好有一个人习惯解决这些危险,而且这个人聪明多智,又是温德尔亲口承认的可靠……只要找到他,他一定有办法!   995窥睨着多尔西的表情,故作不经意地透露:“温德尔还剩下5次抽卡机会,其实你可以抽卡。只是抽卡的运气是由超英信念值决定的,我担心……”   多尔西听懂了995的潜台词,他嗤笑一声。   995已经对多尔西的冷笑产生了强烈的应激反应。他一个哆嗦,几乎是立刻扬起声音,声嘶力竭地讨好:“有办法!有办法!温德尔以前信念值不够都是找蝙蝠侠许愿,只要你获得蝙蝠侠的祝福,一定能抽出好卡!”   多尔西又笑了一声,语气是说不出的讥讽:“就你这点心眼子还是省省吧。”   多尔西话音未落,蝙蝠洞的电梯突然打开。消失许久的杰森半扶半抱着一只大蓝鸟走进了蝙蝠洞,听到声响的提姆立刻放下手头的工作迎了上去,对着迪克伸手:“迪克,你还好吗?”   “别离太近,小红,他现在神志不清,可能会弄伤你。”杰森拍掉提姆试图搀扶的手,固执地一个人将迪克扶到了沙发边。见温德尔沉默地盯着自己看,杰森朝沙发边缘一歪头,试探着建议:“温德尔,往旁边挪一下?”   “温德尔,你醒了?”跟上来的提姆讶异地看到温德尔已经坐起身:“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喊我……可以给迪克腾个位置吗?”   多尔西淡淡瞥了提姆一眼,缓缓起身。杰森朝他笑了笑,正想扶着迪克上前,多尔西却不紧不慢地往旁边走了一步,恰好挡住杰森的行进路线。   “温德尔?”杰森微微皱眉,不解地看着他。   提姆则更为敏锐,他的手缓缓向身后摸去。   多尔西对他们或困惑或紧张的神色置若罔闻,他抬起手,当着两个孩子的面慢条斯理地拨开迪克垂落的黑发,目标准确地翻开迪克的眼皮。   好消息。   蓝眼珠。   “醒着么。”多尔西松开手,拍了拍迪克的脸颊。   迪克没有任何反应。   “真是……”多尔西厌烦地叹了一口气。   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他的手里突然凭空出现一柄精巧的匕首,多尔西看都不看一眼,手起刀落,快准狠地将小刀捅进了迪克的肾脏。   “呜!”   “迪克!”   “你是谁?!”   半昏迷的迪克一声痛吟醒来,捂着匕首软倒在地。   锋利的红罗宾镖抵上颈侧动脉,黑洞洞的枪口也已对准额心。多尔西冷漠地收回手,踢了一   脚地上的迪克,在杰森的咆哮中慢悠悠地开口:“醒了没?”   这话是对迪克说的。   倒在地上的迪克发出一声长长的呻|吟,杰森二话不说蹲了下去,仔细地检查着迪克的伤口。   “我很好,我很好……小翅膀别、别摸了,痒!我只是动不了!”迪克当然没能阻止紧张的杰森给他做检查,抗议无效下,他只好半靠在杰森怀里,努力无视他在自己身上来回摸索的手掌,将注意力放到面前神色冷淡的男人身上。   “多尔西。”迪克气喘吁吁,他把多尔西上下打量了好几遍,确保自己没有看错:“你怎么会在这里?还用着温德尔的身体?……提姆,他可以信任,你把飞镖拿走,别伤到他。”   “灵魂互换。”多尔西看了一眼时间,余光扫到杰森的手指握住了刀柄,他翻了个白眼,语气凉凉:“小刀一拔|出,琥珀金就会起效。”   “别拔!”迪克立刻喝止了杰森的动作。沉默几秒,他突然明白了多尔西的暗示:“你的意思是,只要我身上一直插着武器,琥珀金无法愈合伤口,格雷森就出不来?”   多尔西不置可否。他扫了一眼迪克那明显错位的手指骨骼,意味深长:“别告诉我……你靠着扭断指骨撑到现在。”   迪克面色讪讪,小声嘟囔:“还有电击、液化氮……”   多尔西并不理会迪克的辩解,他淡淡扫过提姆手上的红罗宾镖和杰森插在腰间的手|枪,不耐烦道:“随便你们捅他一刀或者打他一枪——匕首还我,这是我弟弟的东西。”   ……   “救治”完迪克,多尔西无疑取得了蝙蝠家的信任。在迪克的支持下,孩子们按照多尔西的指挥,纷纷展开行动。   “迪克,你去联络GCPD,虽然他们是一群废物,但废物也有废物的用处……你带着他们守在这里、这里还是这里,这三处是法庭的秘密通道,就在韦恩大厦的外围。记得,千万不要进入韦恩大厦,更不要带着那些废物去法庭送死。”   “你——红头罩。我记得你从企鹅人那儿敲了一大笔振金,用完了吗?很好,我需要你的那些振金手铐,它们足够坚硬,可以限制利爪的行动,温德尔和布鲁斯用得上……”   “不能杀死他们吗?”杰森打断了多尔西。   “杀死?”多尔西好笑地反问。   “坠落、焚烧、电击甚至支解都杀不死利爪,只要时间足够,琥珀金可以让他们不断复活。唯一能真正杀死利爪的只有法庭特别调制的毒药,数量极少……只有威廉知道放在哪里。”   “至于你,红罗宾——我知道你和蝙蝠侠的通讯一直开着,既然他默认了我的指挥,那麻烦你转告他——扮演好利爪,我会去法庭找他。”   ……   半个小时后的猫头鹰法庭,爷“孙”刚刚结束对话。   威廉抬起左手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朝身后招了招手。一个利爪从黑暗中出现,单膝跪在威廉的面前:“时间差不多了,送他去迷宫入口。”   利爪沉默地躬身,领着“格雷森”向外走去。   大门在两人身后合上,利爪左弯右拐,踩在红色地毯上的脚步轻盈而熟练,引导着“格雷森”站到了一扇纯黑的大门前。   感应到人,门口的电子猫头鹰猛然睁眼,怪啸一声。   利爪抬手在屏幕上输入一串密码,猫头鹰合上鸟喙不再做声,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面向内侧的墙壁。与此同时,大门“咔哒”一声打开了一条缝。   利爪推开门,“格雷森”紧跟其后。   一关上门,利爪立刻摘下黄色的护目镜,扯下黑色的头套。他揉了揉头发,露出一张布鲁斯再熟悉不过的脸庞。   “多尔西。”布鲁斯并不意外这个利爪的身份,   见到温德尔的脸,他也只是瞳孔一缩,随即镇定地问道:“你刚才说的灵魂互换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用着温德尔的身体?”   “很显然,我的弟弟不会坐以待毙。你不带他,他就会用自己的办法。”   多尔西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利爪打扮的布鲁斯,突然道:“把头套摘下来。”   布鲁斯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   见到熟悉却又陌生的五官,多尔西的眼里闪过一抹怀念,脸色不由得柔和许多。他用目光细细描摹着布鲁斯的轮廓,像是在比对十几年前的记忆。   片刻后,多尔西叹了一口气:“好久不见,布鲁斯。”   “多尔西。”   布鲁斯的声音也缓和不少。他站在原地任由多尔西打量,嘴上却继续着刚才的话题,轻声解释:“我没有不带他……我让杰森带他带了话。”   多尔西收回视线,走向一旁的武器架,漫不经心地回应:“显然,你儿子回来得太慢……我帮你处理好了你大儿子的问题,不用谢。”   多尔西伸手从武器架上取下几枚急冻针,又从自己身上的暗囊里掏出三副振金手铐,一并扔给了布鲁斯。   “和利爪交手时,别想着杀死他们——他们是杀不死的。”多尔西转过身,平淡地点拨:“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制住他们的行动。”   布鲁斯默不作声地将装备一一收进暗囊。听到多尔西的话,他抬起眼,试探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和温德尔换回来?”   “我比任何人都迫切。”多尔西瞪着布鲁斯,有些咬牙切齿:“那该死的卡牌还有两个半小时的冷却期。下次使用,恰好是你们大逃杀结束的时间点。”   说到这里,多尔西像是想到了什么,抬手摁上布鲁斯的臂膀。布鲁斯一惊,手臂肌肉紧绷,下意识想往后退去。   “祝福我。”多尔西手下用力,不允许布鲁斯退缩。   “什么?”   “祝福。”多尔西蹙眉,神情逐渐不耐烦。他瞥了布鲁斯一眼,加重语气:“抽卡,祝福,懂吗?”   “祝福你。”布鲁斯言简意赅。   布鲁斯无法看见多尔西的抽卡过程,他试图分析多尔西的表情,奈何法庭的训练卓有成效,他最终还是没能从多尔西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任何端倪。   多尔西眼神空茫地在原地站了半分钟,随即目光聚焦,恢复清明。   “结果如何?”布鲁斯不动声色。   “还行。”多尔西轻描淡写。   多尔西挑挑眉,直到布鲁斯主动错开目光,他才收回搭在他臂膀上的手。多尔西在空中比划了一个抓握的姿势,将一张卡牌递到布鲁斯面前:“你拿着这个,一会儿交给温德尔。”   布鲁斯伸手取过。   那是一张灰色的卡牌,正面繁复的花纹组成“下次一定”,反面的灰色空白处倒是画着一个大眼睛的、看起来有些不太聪明的机器人,机器人的脑门上贴着一个“995”。   多尔西轻咳一声,解释道:“我的系统662,他是叛逃的子系统。995已经和主系统取得联络,在抓捕或者湮灭662之前,99被允许依附在卡牌上进行转移。你带着这张卡牌,995会指引你找到温德尔,如果运气好,或许还能直接抓到662。”   “纯白迷宫中,你一定要照顾好温德尔。凌晨三点,出口准时打开,只有五分钟时间——我会在那里等你们。” 第146章   “亲亲, 这就是事情的来龙去脉。”995将所有看到和听到的信息一股脑儿展现给温德尔,深深叹气:“多尔西说会在迷宫出口等你,3点是石门开启的时间, 【梦行术】卡牌也正好冷却期结束, 到时候……”   “炸弹!”温德尔打断995, 那把达摩克里斯之剑还高悬在所有人头顶:“主系统有告诉你如何解决662留下的炸弹吗?可以强拆吗?用言灵呢?”   995的声音戛然而止,过了几秒, 他才嗫嚅着回答:“这些炸弹是多尔西设置的, 他是亲亲的兄长……言灵不能对自身相关的事情起效, 炸弹与多尔西还有亲亲的命运相连,言灵无法介入。”   “至于解决办法,原本只要强迫662重新绑定多尔西为宿主,再由多尔西终止炸弹就行。但现在662自爆……我正在和主系统反馈, 亲亲给我一点时间!”   ……   布鲁斯干脆利落地折断最后一个利爪的胳膊,朝他脖子里注射了一支冷冻针。他抬起手, 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快走,温德尔!”   布鲁斯拉着温德尔果断转入另一个甬道。大理石组成的甬道一模一样, 布鲁斯却毫无迟疑, 每次转弯都果断无比。   不知奔跑了多久,两人前方不远处终于传来了一阵沉闷的巨响——那是石门升起的声音。还剩最后一个T形拐角,只要两人一个左转冲刺, 就能成功离开迷宫!   出口近在眼前, 就在温德尔想要转弯之际,布鲁斯突然一把拉住了他。   两人停下的同时, 对面的甬道骤然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一个满脸是血的棕发男人出现在两人面前, 而他的身后, 几个同样棕发的利爪正在与一群法庭的老利爪厮杀, 明显是在帮他断后。   “萨巴蒂诺。”   温德尔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棕发男人来自哥谭老牌贵族。   “候选人之一。”布鲁斯言简意赅。   萨巴蒂诺也看到了对面的两人,但苦于身后有利爪追杀,出口又近在眼前,他实在不敢招惹“多尔西”和他的“利爪”。见“多尔西”神情冷淡,没有动手的意思,萨巴蒂诺毫不犹豫一个右转,朝着石门狂奔而去。   石门的后方站着威廉·柯布和几名利爪。按照惯例,将由他们分别护送从大逃杀中胜出的候选人前往审议厅。威廉穿着一身白色西装,听见拐角后传来脚步声,他露出了和蔼得意的微笑,等着迎接自己的乖孙格雷森。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头棕发猝不及防地闯入威廉的视线。   看到威廉,萨巴蒂诺一边奔跑一边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像是见到了救世主一般喜极而泣。可大喊大叫的他没有发现,威廉唇畔的弧度虽未改变,眼神却缓缓冷了下去。   “动手。”威廉平静道。   一声令下,威廉身后那群低眉敛目的利爪突然掷出飞刀。在萨巴蒂诺不可置信的眼神中,一柄柄飞刀贯穿了他的要害。他的脚步还在顺着惯性向前冲刺,可那欣喜若狂的笑容却已经永远凝固。   萨巴蒂诺倒在距离出口一米处的地方。   鲜血在纯白的大理石上流淌,凝聚成一洼浅浅的血泊,映照出威廉冷酷的神情。   “什么东西,也配争第一?”威廉不屑地冷哼。   随着时间的流逝,威廉的眉头逐渐拧紧。他背着手在原地步了几个来回,频频重复着抬手看表和张望岔口的动作。   “还有一分钟。”布鲁斯看了一眼手表,将长刀塞进温德尔的手心:“劫持我,我们才能一起出去。”   “记住,你现在是多尔西!”布鲁斯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不要错过时间,但也别太着急。”   温德尔立刻明白了布鲁斯的意思,他一点头,一手制住布鲁斯的   两腕,一手提刀卡住布鲁斯的脖子,将他扣在胸前,推着他缓缓走出拐角。   “威廉。”   温德尔嘴角勾出一抹冰冷的弧度,可他的眼里却毫无笑意:“你是在等我吗?”   见到“格雷森”,威廉眼睛一亮,当他看到格雷森脖子上那把闪着寒芒的长刀,神色顿时一僵。尤其听到“多尔西”那漫不经心的招呼声,威廉脸上的褶皱瞬间加深,颇有些愁苦的意味。   “多尔西。”威廉干涩地招呼着温德尔,眼神下瞟,快速地从表盘上划过:还有四十秒。理查德如果被砍伤,琥珀金修复伤口需要二十五秒,剩下的十五秒……该死!来不及!   计算完时间,威廉闭了闭眼,深呼一口气,抬头挤出慈爱的笑容:“多尔西,快过来,时间不多了!”   “别管手里的利爪了,快来!”   “真的不管?”   温德尔挑眉,刻意一抖握刀的手腕,威廉的眼珠子随之一颤。   与此同时,厚重的石门发出一声不详的沉闷刮擦声,声音不大,却足以令所有人心头一震。   威廉望着头顶前方的石门,喉结一动,发出了情真意切地低吼:“快过来!”   “喊我,还是喊你的乖孙?”   石门已经开始缓缓下落,但温德尔依旧不紧不慢,悠闲地像是在后花园漫步。他盯着威廉的眼神里充满了嘲弄与讥讽,毫不掩饰羞辱的意味。对上这样的目光,威廉不由地捏紧了拳头,从喉咙里挤出一句咬牙切齿地质问:   “你到底想怎么样?”   “你耐心真差,老师。”温德尔瞥了一眼石门与地面的高度,面色不变:“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你说呢?”   “他被关在里面,你也出不来!”威廉冷硬道,但他黄色的瞳孔悄然泛起血丝:“我感应到了,662已经自爆!你现在根本无法控制利爪,你出不来的!”   “是吗?”温德尔轻笑着加快脚步。威廉神色一喜。   就在他以为多尔西已经屈服之际,温德尔突然再次停下。   此刻,威廉和温德尔距离不过一米,只要两步,就能——   “你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威廉气得大吼,恨不得伸手去拽格雷森。奈何石门之下另有激光,非候选人一旦经过,就会被这些激光片成碎肉。   “威廉,你猜石门落下后,我能不能出来?”温德尔似笑非笑。   威廉一顿,手表指针移动的“哒、哒”声震耳欲聋,那石门下落的速度此刻看来也快得不可思议。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和理查德快出来!”威廉的声音终于染上了惊恐。   “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老师。”温德尔不为所动。   两人目光相对。   一个好整以暇,无所畏惧;一个焦头烂额,惶悚不安。   威廉阴沉地凝视着温德尔,终于双眼一闭。   他咬紧牙关,膝盖重重砸向地面。   “老师……求你。”   闭着眼的威廉没有看到,原本双手被束的布鲁斯突然反手拍了拍温德尔的手掌。   差不多了。布鲁斯提醒道。   温德尔不动声色地回拍了他一下。   “我很满意,老师。”   温德尔轻笑一声,纡尊降贵地扯着布鲁斯迈过闸口,走出迷宫。   一过闸口,事态骤变。   威廉一跃而起,将布鲁斯推到一旁,抬手从腰间抽出那把早已准备多时的匕首,将刀刃对准温德尔的胸膛。   他的脸上是那种因为极度兴奋而微微扭曲的笑容,恨意与得意交融,看得人毛骨悚然。威廉狞笑着,将匕首向前一送:“多尔西——退回去!”   温德尔自然不会后退   ,他冷笑着回视威廉,佁然不动。   匕首锋芒逼至眼前,千钧一发之际,温德尔腰间传来诡异的巨力,他刚低下头,整个身体随即被扯得一个踉跄,不由地后退一步。   在外人眼中,温德尔不过低头看了一眼匕首,随即面色大变,狼狈向后躲去。好不容易躲过锋芒,温德尔被吓得瞳孔紧缩,呼吸急促,才抬起头就不停向四周张望,许久才勉强平静。   “看来你认出来了。”威廉得意一笑,抖了抖手,示意温德尔望向自己的匕首。   匕首是利爪常用的、最普通的款式。唯一不同的是那刀刃的材质,竟然反射着诡异的暗金色光芒,像是抹了一层粘稠的液体,有一种介于液体与固体之间的质感。   温德尔看着那把匕首,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话。   与此同时,他身后的纯白迷宫响起了冰冷的倒计时:   “十、九……”   “我知道你一直在找毒药……没想到吧,我早把它制成了匕首随身携带!”威廉握着匕首向前示威般挥舞,满意地看到“多尔西”僵硬地向后倒退。   一时之间,形势倒转。   威廉步步紧逼,温德尔缓缓后退。   “六、五……”   “虽然你顶多算个半利爪,但只要浸过琥珀金,毒药就能起效!”威廉冷笑着款步上前,终于将温德尔逼回了迷宫内。他品味着温德尔脸上那复杂、怔愣、不可置信的脸色,痛快地大笑起来。   “三、二……”   “多尔西,”威廉抬头看那摇摇欲坠的石闸,苍白的脸颊染上兴奋的酡红,一字一句,兴高采烈:“我赌你出不来!”   “一、零……”   石闸落下,出口封死。   与威廉想象得完全不同。石门一落下,温德尔神情骤然放松。   他敲了敲面前的石门,沉闷的声响证明了石门的厚度和重量,温德尔猜测里面可能掺杂了其他特殊质料,摸上去竟然有一种奇异的金属手感。   “亲亲,这可怎么办啊!”995见温德尔还有闲心感受石门材质,不由得替他着急:“韦恩在门外,他肯定抬不动石门……多尔西、多尔西人呢?他不是说会在迷宫出口等我们,他怎么还不来?”   “你问多尔西?”温德尔挑眉。   他不慌不忙地转身,平静地朝前方的空气伸出手:“他不是在这里吗?”   “哥哥?” 第147章   温德尔话音刚落, 眼前一花,视线骤然转换。   多尔西启动了【梦行术】,两人成功交换, 回到各自体内。   尽管温德尔做好了准备, 但多尔西这种毫无征兆的、甚至不打算假装问一句“可以吗”“好不好”的强硬做派还是让他真切感到了这十七年掌权者给多尔西留下的印记。温德尔想了想,撤去身上的隐身术, 主动朝阴着脸的多尔西伸出手臂。   果不其然,多尔西的脸色瞬间多云转晴。正如温德尔想的那样, 他没法拒绝这个。   多尔西的眼里闪过一丝无可奈何, 紧抿的唇角却流露笑意, 多尔西抬起手,将温德尔拥进怀中:“温德尔,我从未如此害怕。”   “是你吓到我了!”温德尔抬手回抱多尔西,嘴里轻声抗议:“威廉掏刀吓不到我, 腰上突然环了一只看不见的手才叫可怕。”   “你是不知者无畏。”   多尔西直起身, 他面色严肃, 眉头紧蹙,试图摆出哥哥的威严做派:“威廉那把匕首上的毒药是杀死利爪的唯一武器,你知不知道刚才的情况有多危险?”   温德尔抬起头,不甘示弱:“那哥哥知不知道炸弹很危险?”   反问的语气令多尔西习惯性地沉下脸, 但一对上温德尔那充满关怀的蓝眼睛, 他又不禁和缓了脸色。多尔西用力地揉了揉眉心, 仿佛温德尔的反问给他制造了一阵真实的偏头痛。   “行了, 不说这个了……你用瞬移把我带到审议厅门口,然后你和布鲁斯就先回去吧。”   “你去那里做什么, 哥哥?”   “我要去找威廉——有些事情, 我必须和他做个了断!”多尔西的语气非常平静, 像是在念日程表上的既定行程,漫不经心中又有种“早点开始早点结束”的厌烦和狠厉。   温德尔垂眸思考了一会儿,突然抬手贴住多尔西的心脏,隐晦地询问:“所以我又要一个人了吗?”   这句话很轻,但带来的冲击却重若千钧。   “听话!”多尔西声音喑哑。顿了顿,他整理了一下情绪,用尽全力保持平静,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增加自己话语的可信度:“我不会留你一个人,温德尔……哥哥不会留你一个人。”   这是一个心照不宣的谎言。   怀柔政策行不通,温德尔深吸一口气,果断挣开多尔西的怀抱选择明牌:“哥哥,我不想走。”   多尔西眼神一暗,扬起声音:“你必须……”   “哥哥!”温德尔高声打断他。   “我也是一个赛尔德!”   两张相似的面孔彼此相对。温德尔扶着多尔西的脸,不许他躲闪视线:“九头蛇基地里,我曾答应你,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抛下你。即便你现在反悔了、不再需要我了,可我还是会跟在你身后。”   “哥哥,无论有多么危险,我都想和你一起面对。二十三年!整整二十三年!我好不容易找到你,这一次,无论发生什么,我绝不会离开你!”   多尔西费劲力气地压制着胸口中翻滚的滚烫感觉,他真切地感觉到某种情感,如此庞大,将他彻底压倒。他不由地闭上眼,如果他再多和温德尔对视多一秒,他生怕自己就会开始不自觉地流眼泪,这也太丢人了。   “行了……你把原身放到安全的地方,换神眷过来。”他终于妥协。   多尔西话音刚落,温德尔就不见了身影。   多尔西抬起护目镜,碾去眼角湿意。刺目光线占据了他的视线,但多尔西这次反常地未感烦躁,甚至觉得眼前大理石折射的白光竟然看上去该死的温暖。   几秒后,神眷从这一片白光中向他走来。   该死的温暖。   ……   审议厅   外,隐身的温德尔和多尔西站在角落里商讨计划。   说是商讨计划,实际上是多尔西单方面的絮叨。他原本少言冷傲,端得是一派高高在上、说一不二的掌权者作风,可自从身后多了个温德尔,他就眉头紧蹙,忧心忡忡。   “听着,温德尔。”多尔西摁住温德尔的肩膀,神情严肃:“一会儿你跟在我身边,看着就行,不要轻举妄动。”   温德尔自然无不应允,他看了一眼面板,发现布鲁斯和威廉还在前往审议厅的路上。趁此时间,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卡牌和卡槽,却发现一丝不对劲:“哥哥,我卡槽少了一个?”   温德尔无视脑海中995那些“多尔西把亲亲抽卡次数用掉了”“非酋,彻底的非酋”的告状言论,抬头望向多尔西。   多尔西面色淡淡,看不出端倪:“嗯,在我这。”   温德尔看着他,示意他继续。   “我抽到一张卡。”多尔西言简意赅。   温德尔一动不动,继续盯着他。   不知为何,多尔西似乎并不想曝光抽中的底牌。他左顾右盼,语焉不详,朝远处张望了一会,丢下一句“跟紧我”就向前走去。   远处走来的正是威廉和布鲁斯伪装的利爪格雷森。   布鲁斯依旧穿着那身利爪制服,戴着猫头鹰样式的头套,只是身上的武器已被卸除,两手空空地跟在威廉身后。   而威廉阔步走在最前面,他的脸色是出人意料的阴沉,刚才逼退多尔西的畅快神色早已不见踪影,只剩山雨欲来的压抑和冷凝。   “老师。”多尔西噙着笑意,主动迎了上去。   与温德尔设想的冷嘲热讽完全不同。威廉见到多尔西,眼神竟然毫无波动,就好像多尔西本就应该出现在这里,刚才迷宫出口处的争锋相对从无发生。他朝多尔西点了点头,态度是对掌权者惯常的恭敬温和,有一种古怪的平静。   多尔西亦是如此。   多尔西面上露出浅淡笑意,相当自如地走到威廉身侧,和他并步前行。   这对“师生”之间有一种不被外人理解的恐怖默契。就像是击剑交锋前的敬礼,微笑和恭敬掩盖着心照不宣的算计。   推开富丽堂皇的大门,一阵冷意扑面而来。   审议厅的高台上坐满了金色面具的议员,这些戴着面具的议员无不衣着华贵、盛装出席,举手投足间,皆是金钱和权势堆砌出的优雅傲慢。   可偌大的审议厅悄无声息。   七十一个议员,无一例外异常沉默。若不是他们偶尔转动身体,乍一眼看去,竟有一种人形木偶的阴森感。   四人一步入审议厅,七十一张金色面具齐刷刷转向他们。   威廉驾轻就熟地堆起恭敬笑容,朝着高台深深鞠躬。多尔西却径直走到舞台中央,神色厌烦地坐上猫头鹰王座。所有议员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但多尔西视若无睹,自顾自地双手交叉,朝威廉一抬下颌:   “走流程,速度快点,我赶时间。”   听到多尔西的话,威廉眼神一闪,笑意愈深。   他回过身,示意“格雷森”站到多尔西的王座旁,而他自己则走上了主持台,拿着话筒,对着高台上的议员装模作样地说了一长串感谢辞。   议员们毫无反应,沉默地看着他。   威廉不以为意,神色自如地继续往下说:   “那么,我们现在进入掌权者投票流程。”   “本次竞选,在纯白迷宫环节共有两位候选人幸存。一位是目前在任的掌权者噩梦大人。”威廉朝着王座微微鞠躬,多尔西抬了抬手,算是给了回应。“另一位,是由苏利文家族推举的理查德·约翰·格雷森。”格雷森纹丝不动。   “现在,我们进入最后的投票   环节,由71位议员共同选出法庭的新任掌权者。”   “那么……支持噩梦大人连任掌权者的议员请举手。”   全场鸦雀无声。议员眼神冷漠。   “共计0票,请放下。”   多尔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摆摆手,笑容满面地示意威廉继续。   威廉的目光轻飘飘地划过多尔西的脸颊,最终定格在他身旁的“格雷森”身上。威廉看着“格雷森”的眼神异常专注,在灯光下有种诡异的雪亮锋芒。   “支持苏利文家族推举的格雷森成为掌权者的议员请举手。”   一双双过分苍白的手臂在空中立起。   “共计71票,请放下。”   威廉朝高台鞠躬,随即转身面向舞台。迎着多尔西和“格雷森”的视线,他慷慨激昂:“经全体议员投票,猫头鹰法庭的新任掌权者为理查德·约翰·格雷森。”   高台仍旧一片寂静。   没有掌声,没有叫嚷,更没有想象中欢欣鼓舞的庆祝场景。   听到威廉公布掌权者人选,那些苍白的手臂缓缓放下,重新交叠于胸前。黄金面具遮盖了议员们的表情,但那一双双眼睛却是显而易见的冷漠。他们俯视着舞台中央,就好像在配合表演一出默剧。   多尔西缓缓挑眉。   威廉像是对议员们的异常毫无知觉,照旧恭敬地鞠躬、专心地念词。   宣布完掌权者人选,他向王座旁的“格雷森”微一鞠躬,低眉敛目地拔出腰间匕首,缓缓走上前:“既已选出新任掌权者,请格雷森大人立刻处决……”   “啪、啪、啪、啪。”   响亮却随意的掌声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威廉。   ——是多尔西在鼓掌。   他慢条斯理地鼓着掌,脸上带着兴致勃勃的笑意。像是对接下来的“处决”一无所知,多尔西饶有兴致地望着威廉手中的匕首,含笑问道:“老师,师生一场,你不亲自动手?”   “这不合适。”威廉握着匕首,谨慎地停下脚步。   “按规矩,应当由掌权者大人亲自处决您。”   听到威廉这么说,多尔西垂下眼帘,长叹一声。   “老师,二十三年了。”   他动作轻柔地抚摸着那铁质的猫头鹰羽毛,看上去竟然有些惆怅:“您就不能送学生一件礼物?”   “如果你想要的是这个,”威廉举起手里的匕首,“恐怕我不能给你。”   “我不缺武器。”多尔西站了起来,看都不看匕首一眼,锐利的目光直直钉在威廉脸上:“我只想要一个答案……一个,或许只有您才知道的答案。”   两人目光相接。   威廉偏过头,唇畔浮现一抹几不可查的冷笑:“就当是全我们师生情谊……你想问什么?”   “您真好,老师。”多尔西散漫地夸了一句,他背着手,走到威廉面前,轻声道:   “七年前。”   三个字,威廉眼里顿起波澜。他眼神一闪,转回头时,面上却是故作不知的困惑。   “什么?”他轻飘飘地反问:“你得问得再具体些。”   多尔西抿紧嘴唇。他对上威廉那平静下暗藏讥讽的眼神,压抑道:“七年前,我父母的死因。”   “哦,是这个啊……”威廉拖长了语调,很刻意地拧起眉,露出一副为难无奈的神情。   在法庭看来,活人和手纸差不多,都是一次性工具,死了、脏了,就应该随手抛掉。多尔西对一个人的死因纠缠不休,就好像在问“你还记得七年前丢掉的那张纸巾擦了什么东西吗”,十足的荒唐可笑。   但多尔西和威廉都心知肚明。   就算所有人遗忘了七年前的事情,独独他们不会。   几分钟后,威廉终于结束了故作姿态,他“想起来”了。   “那是正常流程。”威廉第一句话就给那件事情定了性。他无视多尔西瞬间阴沉可怖的脸色,施施然转向议员们端坐的高台,解释道:“七年前,克罗德议员举荐赛尔德夫妇加入法庭,可惜他们拒绝了。不巧的是,那恰好是他们第三次拒绝法庭的邀请。”   “法庭的规矩就不用我再重复了吧。”威廉瞥了一眼多尔西,缓缓道:“为了维护法庭的权威,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要么加入,要么死。很明显,你父母做了错误的选择。”   “可我曾下令禁止任何人邀请赛尔德家族!”多尔西一字一顿,喉咙的震颤像是野兽的低吼。   “我很抱歉?”威廉看了他一眼,语气却没有丝毫歉意,像是在哄发脾气的小孩:“当时我们召开过议会,是您亲自点头同意的。”   多尔西一怔,他感到两束复杂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布鲁斯和温德尔都在看他。   “不对!你在撒谎!”   多尔西猛地反应过来。他掐住自己掌心,压抑情绪和威廉对峙:“你当时明明说的是有人常年打探法庭机密,他们身份显贵,或许可以邀请他们加入法庭……赛尔德夫妇何曾打探机密?法庭有什么机密是他们想要……”   多尔西的声音戛然而止。   对上威廉平淡的目光,他嘴唇颤抖,却再也说不下去。   见状,威廉笑了起来。   他像是布置陷阱的猎人,满意地看到猎物落网。他望着多尔西,眼里是刻薄的同情:   “赛尔德夫妇……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啊,多尔西。”   ……   多尔西的脸色顷刻变得惨白,像是在瞬间被放了两大罐血,他喉结一动,踉跄着倒退半步,才终于勉强稳住身形。   就在思绪凌乱之际,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背被人轻轻触碰,那几根柔软轻盈地如同羽毛般的手指,却如定海神针般,瞬间稳固了多尔西的心神,给他带来了不可思议的力量。   多尔西的表情逐渐恢复平静,一双黄瞳却越发明亮。光线凝在他的眼眸中,汇聚成一种复杂的凌厉美感,叫人不敢直视。   多尔西和痛苦纠缠了二十三年。黑暗、鲜血、阴谋与污秽与他如影随形,它们玷污、折辱、吞噬那个满怀憧憬的赛尔德长子,却也把他锻造成如今这冷酷、残忍、无坚不摧的法庭掌权者。   更何况,他现在不再孤身一人。   多尔西沉吟片刻,蓦地发现端倪:“他们怎么会知道我的存在?”   “23年前,莫克森偷出婴儿却不想留下把柄,对法庭含糊其辞,只说我是贵族出身。这么多年来,所有人皆以‘噩梦’或者‘多尔西’称呼我,从未有人喊过我的姓氏。”   “支持苏利文家族推荐的韦恩成为掌权者的议员请举手。支持莫克森家族推举的多尔西成为掌权者的议员请举手……”当年一切,历历在目,多尔西分毫不差地复述。他望着威廉,目光冰冷:“就算是十七年前的掌权者竞选,那些议员也只喊我的名字,不曾知晓我的姓氏。”   “是谁,知道我是赛尔德家的长子?又是谁,向赛尔德夫妇透露了这个消息?”   威廉感到自己的掌心正在渗出细密的汗水。   粗糙的匕首表壳像是章鱼的吸盘,紧紧黏在了他的手上。他神经质地一甩手,匕首出鞘一半,又被他强行顶了回去。   “你的问题太多了。”威廉勉强地笑了笑,绕过多尔西向“格雷森”走去:“谁知道呢……时间过去了那么久……法庭议员更迭……说不定是莫克森自己说漏了嘴。”   “差不多了。”威廉把一直紧握的匕首塞进布鲁斯手里,在他肩膀上警告般重重拍了一下,示意他上前去处决多尔西。   “你不是赶时间吗,多尔西?”威廉的目光在多尔西的心脏处一剜,意有所指:“如你所愿,我们速战速决。”   “理查德,去杀了……理查德?理……”   威廉的声音戛然而止。   熟悉的匕首抵在他的颈侧,粗糙的刀柄被“理查德”握在掌心。   见到威廉抬眼,一直沉默不语的“理查德”加重了力气,冰冷的液体滴落锁骨,血腥味萦绕在两人之间。   全场一片死寂。   议员们高高在上,冷眼旁观。   多尔西攥着温德尔的手,目光复杂,却也不曾言语。   几秒后,威廉的大笑划破凝固的气氛。   他眼里闪过一丝讥诮,抬手握住“格雷森”的手腕,猛然向前,主动撞上刀尖。   匕首刺破动脉,又捅进喉管。迎上“格雷森”惊愕的目光,威廉强硬地把着他的手,带动匕首在自己的喉咙里翻转刺戳。   威廉面色平静,眼含笑意:   “蝙蝠侠,杀人的滋味好吗?” 第148章   蝙蝠侠的瞳孔猛地一缩, 当机立断抽出匕首向后掠去。   威廉没有拦他,只是施施然站在原地,看着蝙蝠侠退到多尔西身侧。盯着并肩而立的两人, 他脸上的神情变得玩味:“你们这个样子,到让我想起十七年, B……”   “住口!”多尔西厉声喝止, 意图阻止威廉说出蝙蝠侠的真名。但威廉淡淡瞥了他一眼, 丝毫不为所动。   “布鲁斯和你都曾站在这里。那些议员曾反复逼问他父母死在小巷里的细节, 他倒是硬气, 咬着牙一声不吭……布鲁斯·韦恩, 你和你的祖父、父亲, 倔强得如出一辙。”   威廉说话的同时,他破碎的喉咙处发出烤肉般的“滋滋”声音, 金色的光泽若隐若现。而后,琥珀金粘连修复, 伤口仿佛花瓣一样合拢, 血红的肉块和雪白的气管隐没不见。   多尔西眼神一凛, 劈手夺过布鲁斯手中的匕首。   雪白的刀刃如同寒冬中的第一抹霜,刀锋光滑锐利,闪着寒光,刀身上微不可查的凹槽中还留着威廉的血迹。一把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的顶尖锐器,可惜却不是多尔西在纯白迷宫所见的那把。   没有毒药。   威廉在戏弄他们。   威廉的目光在那匕首上一转,对上多尔西阴森的目光, 他笑着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啊,对不住, 人老了就是容易记错。”   他抬手摸上腰间, 从西装下抽出了另一把匕首, 在掌心浮夸地一转,像是魔术师在摆弄他的表演道具。   随着他的动作,白色的西装扬起一角,所有人真切地看到他腰间缠着武器腰带,腰带上,至少还别着三把一模一样的黑鞘匕首。   “好了,那我们继续,布鲁斯。”威廉掂了掂匕首,笑容满面。   “我最喜欢的一点,还是你们韦恩家世代相承的悲惨命运。”   “前几日你交给市政府的那份《哥谭重振计划》我已过目。每一代韦恩都前仆后继,试图让腐朽的哥谭重现光明……可你知道吗,这份计划我已经见过两次。每一次,都染着当时韦恩家主的血。”   “什么意思。”蝙蝠侠握紧了拳头。   威廉面不改色,恶意地挑眉逗弄:“听不懂吗?我以为我说得够明白了。”   “《哥谭重振计划》最初由你祖父艾伦提出,他无视法庭的警告坚持一意孤行,损害了哥谭上层的利益……所以他死了。”   “二十年前,你父母再次将这份《哥谭重振计划》递到了市长的手里。议员们大发慈悲,愿意给你父母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但托马斯的固执己见害死了他和你母亲,砰——可怜的小布鲁斯就此没了父母。”   “我真喜欢韦恩,喜欢你们那世代相承的悲惨命运。”威廉的眼里闪动着真诚的、令人恶心的喜悦。他深深叹气,像在拼命压抑迫不及待的心情:“艾伦死在我的手上,托马斯由我设计枪杀……而今天,将由我第三次见证韦恩的覆灭!”   当着所有人的面,威廉缓缓举起手中匕首。他甩开刀鞘,刀锋直指蝙蝠侠。   匕首在灯光下闪着黑金的光泽,介于流体与固体间的诡异质感证明了它“毒药”的身份。威廉没有看多尔西,也没有看布鲁斯,他的视线穿过他们,遥遥落向远处高台:   “动手。”   话音刚落,异变顿生。   沉默的议员们突然撕开脸上的黄金面具,露出一张张精致得不似人类的漂亮面孔。无论男女,他们力量极大、动作敏捷,从几米高的议员席直接跳到舞台上,甚至都不曾弯下膝盖缓冲。琳琅的首饰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却都比不过他们红宝石般的诡谲双眸。   吸血鬼。   数个吸血鬼将舞台团团围住,他们审视着两人,眼   里满是挑剔和评估。   那不是看对手的眼神。   而是猎人挑选猎物的目光。   几秒后,最前面的一排血族率先出击,他们凌空蹿起,身形快速闪动掠向两人,如同撕掉人皮的野兽,獠牙和指甲在灯光下闪着寒芒。   人类的反应速度远逊血族,蝙蝠侠只来得及抬手摆出半个防御姿势,多尔西也只飞扑到一半,那些血族的腥味却已扑鼻而来。   “——砰!”   身体撞击发出轰然巨响。   锋利的指甲快要触碰到蝙蝠侠身体表面的时候,那些吸血鬼面前的空气突然飞快而剧烈地震荡出一圈透明的涟漪。他们视线一花,银发金瞳的天使凭空出现,他抬起权杖朝前轻轻一点,所有的血族都被迎面而来的巨大力量震得倒飞出去,砸落在地。   ——是神眷!   望着舞台中央那面色冰寒的天使,威廉的眼里闪过一丝警惕。他提起脸颊肌肉,试图用微笑掩盖着他内心隐约感觉到的威胁和恐惧:“神眷,这和你没关系!不要插手哥谭的事情!”   神眷俊美的面容不为所动,神情像是罩着一层千年不化的寒冰。他金色的瞳孔扫过台下那一个个身体紧绷的吸血鬼,视线所过,恐惧从头顶笼罩而下。   猎物和猎食者的地位瞬间颠倒。   “大人们,一个天使而已!”威廉舔着嘴唇,攥着黑鞘匕首卖力地劝说四周的吸血鬼:“我们人数众多,还有异能……我听说,围猎天使是沃尔图里几百年前的娱乐活动,为了沃尔图里的荣光,为了阿罗大人的任务,诸位大人们……”   吸血鬼们骚动起来。   威廉的三言两语并不能鼓动他们,真正让他们犹豫的,是那句“阿罗大人的任务”。他们的目光在神眷身上游移,像是在评估他的弱点。几秒后,一个黑衣血族突然高高跃起,指尖如刃,对准神眷的脸庞。   他伸出手的一瞬间,面前的空气突然剧烈地扭曲,各色各样的冷兵器从空气里幻化而出,刀剑、长戟、锁链、流矢……密密麻麻的锋刃浮在半空,震荡出剧烈的嗡鸣声,随即以雷霆万钧的气势朝三人冲击而去。   然而,神眷却完全没有任何闪避的动作,他依然静立在原地,直到那些武器席卷而起的飓风已经将他的长袍吹得翻飞而起,金瞳中清晰倒影那近在咫尺的凛冽寒芒,他才慢条斯理地抬起手,轻描淡写地吐出一个音节:   “停。”   空气瞬间静凝,如同被看不见的冰雪冻在了半空,黑衣吸血鬼凌空而止,动弹不得。而那些嗡鸣不已的冷兵器突兀地一静,随即在一众吸血鬼紧张的目光中,缓缓调转方向。   这一次,锋芒所指,是那一双双血红眼眸。   温德尔缓慢地眨了眨眼,停在半空的手掌猛地向下一压。   锁链仿佛是游动在空气里的两条白蛇一般灵动,在空气里来回穿梭,轻而易举地捆束那些四散的血族。刀剑和长戟来回戳穿血肉,发出“噗嗤噗嗤”的湿漉声响,收割着血族的恐惧。尖锐的武器蜂鸣伴随着血族的惊叫,组成了一支血腥的交响曲。   “别。”蝙蝠侠猛地摁住温德尔的手臂。他望着他,眼里闪烁着碎星般复杂的光芒。   温德尔脸上一片淡漠,悲悯和残忍完美融合,让他看上去遥不可及、俯瞰众生。他平静地望着蝙蝠侠,没有应声。远处血族的惨叫声仍在继续。   蝙蝠侠的脸隐藏在头套下,表情看不真切,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非常明显的悲伤,充满着痛惜和心疼。他摸着温德尔的手臂,像是在安抚什么受伤的小动物,快速而轻柔地说道:“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温德尔,这不值得!他们不值得你动手杀人。”   温德尔看了他许久,金色的眼眸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顿了顿,他平   淡而简洁地回复:“他们不会死。”   “砍头加火烧才能弄死他们。”多尔西噙着一抹冷笑上前,并肩站到温德尔身边。他拍了拍蝙蝠侠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紧张。   “吸血鬼都有自愈能力,这些伤口顶多让他们痛一阵……你应该庆幸,是温德尔动手。如果让我来……”多尔西的手指顺过刀脊,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蝙蝠侠蹙起眉,抓着温德尔的手仍未松开,他执着地望着温德尔,像是在等待一个回答。   温德尔平静地望着他,片刻后,他眨了眨眼,顺着蝙蝠侠的力道缓缓放下手臂。就在他手臂完全垂落身侧之时,温德尔轻轻启唇,用几不可查的声音说了一句言灵。   这句话只有蝙蝠侠和多尔西听到,他们的目光瞬间复杂。   蝙蝠侠暗蓝的眼眸翻腾起剧烈的情绪,但最终,他抿着嘴唇什么都没有说。多尔西却比他直白得多,听见温德尔的话,他露出一个满怀喜悦的真心笑容,望着温德尔的眼神充满欣慰。   “合该如此。”他夸奖道。   凝滞在空中的黑衣吸血鬼“噗通”一声跌落在地。能动弹的第一秒,他就果断地收回了那些正在凌|虐同族的武器。   吸血鬼们趴在地上深深喘气,各个狼狈不堪、衣衫褴褛,但他们望着神眷的目光却掺杂着挑衅和得意。笃定温德尔不会对他们痛下杀手之后,自愈就成了他们有恃无恐的底牌。他们躺在地上,熟练地等着身上的伤口愈合。   断裂的骨骼重新连接,流出的肠子和破裂的肝胆自己缩了回去,伤势较轻的吸血鬼已经开始踉跄着起身。   但事情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几个吸血鬼刚一站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喉咙里却又溢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明明那些武器已被黑衣血族收回,可他们的骨骼却又发出被击碎的清脆声响。   皮肉像是被看不见的利刃划开,他们不敢置信地低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内脏从腹腔中再次滚落。   吸血鬼们抽搐挣扎,喉咙里发出一阵又一阵惨叫。他们在地上来回翻滚嚎叫,想要阻止身上的异常,可直到那些伤口分毫不差地复现,他们才终于有了片刻喘息时间。   几秒后,断裂的骨骼再次愈合,内脏顺着滚落的轨迹缩回肚中,仿佛时光倒流。   受伤、愈合、受伤、愈合……这是个周而复始的循环。吸血鬼们瑟缩在地上,战战兢兢地等着下次痛楚的来临。   “求求您。”他们不会流泪的眼睛里流下鲜血,傲慢的神情转为卑微和畏惧:“求求您,放过我们。是威廉他让我们扮成议员在这里守株待兔,他……”   “等等。”多尔西突然上前一步,有一道若隐若现的光线从他的脑海里闪过。他环视全场,神情逐渐凝重——   “威廉……他人呢?” 第149章   “该死。”多尔西踢开一只翻滚的吸血鬼, 眼神阴沉。   那只哀嚎的吸血鬼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恰好停到神眷脚边,银白的袍子擦过他的脸颊, 吸血鬼一个激灵,突然抬手搭上温德尔的衣角,哆哆嗦嗦地开口:“我、我知道他去哪里了, 只要你停下我身上的……”   他话还没说完, 长袍就从他的指间抽离。温德尔目不斜视地跨过他, 仿佛他是地上的什么脏东西。   温德尔神情淡然, 不见一丝焦虑。   蝙蝠侠朝着两人走来, 他摇了摇头, 表示并未发现密道的痕迹。多尔西环顾四周,站在满地哀嚎的吸血鬼间,眉头紧锁:“他会去哪里呢……”   “无论他去哪里,威廉·柯布都将回到这里。”   这不是一句回答, 而是一句命令。   温德尔话音刚落, 所有人默契地望向同一个方向。那里的空气传来震动声,仿佛有条看不见的锁链连接着温德尔和远处的虚无。无形的锁链顺着温德尔的意愿缓缓缩紧,带来了他想要的猎物。   威廉·柯布如同断线的风筝, “噗”得一声凭空摔到地上。   猝不及防地跌落令他眼前一黑,威廉下意识向前翻滚卸去掉落的冲击。   一连滚了三圈, 冲击力尚未完全卸去,但一股巨大的力量抵住他的肩膀,硬生生逼停了他。威廉闷哼一声, 喉口一甜。   “老师。”   多尔西的脚踩在威廉的肩膀上, 他缓缓用力, 逼迫威廉慢慢俯身。他的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容, 眼神却像刀锋般冰冷:“这是您十七年来,行得最标准的一次跪礼。”   多尔西奉行速战速决的理念,他不待威廉有何反应便强硬地掰开他的拳头,从他的掌心里拔出那柄被他紧攥着的黑鞘匕首。   多尔西对着光线审视着刀刃上的黑金光芒,片刻后,他露出满意的笑容,将那沾染着毒药的锋刃贴向威廉颈侧……   “等等!”   威廉猛地偏头,狼狈地躲过了多尔西的攻击。顾忌于匕首上的毒药,他甚至不敢伸手去拦多尔西,只能拼命弯腰向后躲避:“你不能杀我。”   威廉气喘吁吁却坚定无比,像是怀揣着什么底牌,面上端得是一副有恃无恐的表情。   “哦?”   多尔西将刀尖隔空在威廉身上比划着,像是准备切割肉块的屠夫,眼神里闪动着迫不及待的兴奋光芒。但与他悠闲外表截然不同的,是他骤然烦躁的心情,多尔西看见威廉那闪烁着光芒的黄色眼睛,心下总有一处在不安地叫嚣着动手。   多尔西眉峰一压,眼眸杀意凛冽,脸上的狠辣让威廉明白了他的选择。   迎着雪亮的刀锋,威廉的心底竟然出现一丝奇异的欣慰。因为这是他教导多尔西的第一件事——动手时不要犹豫。无论威逼利诱,无论哀求咒骂……杀手的犹豫只会害了自己。瞧瞧这个孩子,他满心仇恨想要摧毁整个法庭,殊不知自己身上早已烙满法庭的印记。即便是在复仇,他仍本能地遵循威廉的训诫。   可学生总是学生,终究不配对老师扬刀。   威廉心头发笑,冷冷道:   “温德尔。”   一个词,生生逼停匕首。   匕首已经抵上威廉眉心,额头皮肤也已拉伸至极致。只要多尔西再微微用力,不,甚至只要他手腕轻轻一抖,刀尖就能刺破表皮,将那致命的毒素送进威廉体内……可多尔西的手异常稳定,仿佛压着一块千钧石,不敢有丝毫颤抖。   威廉笑了起来。   “我听到了。”威廉的眼里闪着恶意。   “你们喊神眷……温德尔。他是你的弟弟,温德尔·赛尔德。”   “是又如何?”   多   尔西毫不客气地打断威廉的话,他眉头紧锁,眼神冰冷,像是强行压抑着怒火:“等你死了,神眷的真实身份仍会是个秘密。”   “你不明白,这很重要。”威廉意味深长地盯着多尔西。几秒后,他毫无征兆地扬声问道:“几点了?”   一提时间,所有人同时面色大变。   ——炸弹!   “3点……55分?”温德尔盯着面板上的时间,神情出现了一丝古怪的迟疑。他不相信威廉会好心地给他们预留撤退的时间。提前5分钟——威廉在打什么主意?   “解决完你,我们就该走了。”多尔西拿刀面拍了拍威廉的脸颊。他的嘴角还挂着狠辣的笑意,黄色的瞳孔却缓缓缩紧。显然,多尔西也意识到了这个时间的古怪之处。   威廉抬手,用几根手指挡在了匕首和自己面颊间,强迫多尔西停下那凌|辱意味极浓的拍打动作。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西服,悠悠然道:“是不是觉得有些不对?”   “五分钟,足够我们离开这里。”多尔西冷笑:“别拖延时间了,我现在就送你上路!”   “嘬嘬嘬嘬,”威廉笑着摇头,喉咙里发出逗弄鸟儿或者搔弄马颈时吸引动物注意的声音:“你耐心还是这么差,多尔西。这点你该向布鲁斯好好学学。”   “审议厅里七十一人,都由吸血鬼假扮。真正的法庭议员,则被我藏在韦恩大厦的各个角落。他们中有哥谭的名流贵族,有各行各业的权威人物……如果他们一夜之间全部死绝,你猜,这座城市究竟是会重振,还是会越发黑暗动荡?”   远处,蝙蝠侠眼底闪过一抹厉色。他朝温德尔望去,温德尔几不可查地一点头,示意他安心。拯救七十一人,对神眷而言,并非难事。   “我不关心。”多尔西也笑了起来,眼底是真诚的无所谓:“那些蛀虫死了更好。”   “更何况,我和温德尔可是布鲁德海文的市民,哥谭死人,关我布鲁德海文什么事?重振哥谭是韦恩的事情,我们赛尔德没有这个义务。”   威廉嘴角含笑,他望着多尔西,就像在看一个刚刚学会说谎的孩子。   几秒后,他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看来七十一条人命无法打动你。那这个呢?”   威廉的手指隔空点在多尔西的心脏上方,嘴角是诡谲的笑意:“你要不要猜猜,662自爆前,给我传递了什么信息、留下了什么技能?”   “炸弹的控制权在你手上?”温德尔瞬间想到了关键,下一秒,他果断呼唤995查验。   出人意料的是,995给出了否定的回答。炸弹的控制权不在威廉手上,甚至,他现在身上没有任何662遗留的技能。   多尔西和温德尔对望一眼,他心领神会地摆出不屑一顾的表情,傲慢道:“威廉,如果我猜的没错,你根本无法操控利爪吧?若662当真给了你技能,那你也不至于去乞求那些吸血鬼帮忙。”   威廉眼神一闪,神情却很平静。   “你在问系统?”   威廉没有错过温德尔那一瞬间的失神,他冲温德尔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不用问,我现在已经没有技能了……因为我把662留下的所有能量都拿去做了一次细化。”   “一次小小的、微不足道的细化。”   他抬起手,指尖延伸的远处,站着蝙蝠侠。   利爪的黑色制服裹着他强壮的身躯,猫头鹰的头套掩盖着他俊美的面容。蝙蝠侠毫无异常地站在那里,对上威廉的目光,他眼神一暗,缓缓绷紧脊背。   威廉向他站着的方位微微侧耳,像是在聆听着什么。   温德尔的权杖顶端亮起莹莹光辉,这光辉如同一片薄雾,飞速覆盖在那些哀嚎不止的吸血鬼身上。几秒后,他们骤然安静,   空洞的眼神迷茫地盯着天花板,像是陷入了一场无知无觉的梦境。   整个空间一静。   随即又有声音突兀地响起。   滴答。滴答。滴答。   这个声音极其常见,清脆又柔和,如同水滴破碎,有一种令人舒适的节奏感,甚至堪称悦耳。但通常而言,没有人会喜欢它。   这是倒计时。炸弹的倒计时。   温德尔和多尔西望着那声音的源头,心跳和呼吸几近停止。   ——那个声音,来自蝙蝠侠的胸膛。   蝙蝠侠低下头,当机立断撕开胸前盔甲。不详的红光在麦色的皮肤下若隐若现,顺着蝙蝠侠的经络在他的身体里无规则地游走,发出稳定的倒计时声。   威廉满意地品味着几人脸上惊惧的神情,他双手交叉,施施然道:“我虽然无法控制炸弹爆炸,却可以改变它们的降维轨迹。既然你有系统,就应该知道子系统出品的炸弹不可拆除——它们和地球不在一个维度,只会随着爆炸时间的临近,一点点降维至设定的爆炸点。”   “多尔西最初设置的爆炸点是整个猫头鹰法庭。按照原则,只要最后的爆炸效果不变,炸弹会随机出现至法庭的任何角落。而我则将爆炸点进一步细化,设置在猫头鹰法庭里的蝙蝠侠身上——感谢你,布鲁斯,要真是理查德来,我还不忍心动手呢。”   威廉顿了顿,意味深长地望向蝙蝠侠:“蝙蝠侠现在已经和法庭绑定,他无法走出法庭的范围,除非炸弹强制停止,又或者……炸弹引爆,你们带着他的尸体一起出去。不过那个时候他还有全尸吗?可能都是些肉沫和血浆了吧……”   “3点57分。”威廉将怀表甩在地上,如同丢出一道催命符。   威廉狭长的眼窝里,闪烁着黑暗的光泽:“多尔西,要么你死,炸弹停爆。要么你走,让蝙蝠陪葬。”   像是迫不及待想看那二选一的凄惨结局,以至于威廉甚至不再畏惧毒药和死亡。他不顾多尔西手里的匕首,像是毒蛇发起进攻,主动挺起胸膛,对着多尔西嘶嘶吐信:“时间不多了,你们谁来做决定?如果想不好,我也可以帮……”   “噗——”   利器没入肉|体的钝响打断了威廉的话。   他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胸膛里插着一把匕首。迎着他的视线,多尔西缓缓加大施加在刀鞘上的力量,推着匕首一点点向威廉心脏深处进发。   “你在撒谎!”   多尔西声音响亮,像是刻意要说给谁听,但只有跪在地上的威廉才能看见,多尔西低垂的眼帘里,有愤怒、有杀意,但也有一些难以觉察的恐惧。   他们是相伴二十三年的师生。无需多言,无需验证。多尔西知道威廉说的全是真的。但是,他决不会让温德尔和布鲁斯相信威廉。   因为多尔西知道,威廉这么做不过是在享受折磨温德尔和布鲁斯的快感,他最终的目的还是逼迫多尔西自己主动去死。“如果无法胜利,那就和伤你最深的敌人同归于尽。”威廉曾如此告诉年幼的多尔西,而如今,他一以贯之。   ……   毒药顺着伤口流进血管,与琥珀金交织溶解,如同一场残酷的化学反应。以匕首刺穿的心脏为中心,血肉发出“滋滋”的分解声,如同融化的蜡油。红白交织,粘稠恶心,但多尔西无动于衷,就连威廉自己也毫不在意。   多尔西突如其来的爆发令温德尔和蝙蝠侠心头一震。他们谁都没想到多尔西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对威廉动手。温德尔的手里一直紧紧捏着【目睹】卡牌,多尔西举起匕首的那刻,他心都快要跳到了嗓子眼,直到看见那刀锋捅进威廉体内,温德尔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哥哥,会有办法的!你先拿着【瞬移】离开,我稍后就带布鲁斯回来!”温德尔   的声音由远及近,像是生怕刺激到多尔西,他一边轻声安抚,一边放轻脚步向两人靠近。   多尔西对温德尔的话恍若未闻,他低着头,甚至没有看自己的弟弟一眼。   倒是威廉的反应更大些,听见温德尔的话,即便正在剧烈咳嗽,他也撕心裂肺地哈哈大笑。伴随着他的笑声,威廉的嘴里不断涌出鲜血,眼睛却亮得吓人。   “真可怜啊,多尔西。”   “看来你们……都要死在这里了……”威廉凝视着多尔西,喉咙里低低地哼着一些模糊的音节,听起来格外阴森。   “3点59分。”威廉扫了一眼地上的怀表,咽下喉咙的鲜血:“他们纯白无辜……多尔西,我知道你的答案……不如我帮你……”   当着多尔西的面,他毫无掩饰意味地伸手向腰间摸去。宽大的西服遮挡了他的动作,但多尔西知道那里恐怕还藏有一把沾着毒药的匕首,就像威廉一直教导他的那样,“永远都要留后手”……他知道,这柄毒刀就是威廉的后手,一个,针对他的后手。   威廉的动作很慢,不只是因为他肩膀和手臂的肌肉已经正在融化掉落,更是因为他有恃无恐。正如他预料的那样,多尔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地制止自己的动作,可他只是冷眼看着,如同一个默许。   手上的肌肉已经融化成血水,威廉的用手指骨骼小心地缠住刀柄,轻轻褪去刀鞘。不知为何,或许是他临死前的恶趣味,威廉并没有遵从他们师生间的约定,而是迎着多尔西惊怒的眼神,突然高高扬起手中匕首。   温德尔眼神一凛,身后羽翼骤然展开,权杖的光芒带着孤注一掷的气势,如利箭般射向威廉。   千钧一发之际,多尔西突然抽出卡牌向神眷掷去,与此同时,他猛地握住威廉那白骨森森的手指,将他用力拉向自己的胸膛。黑金色的光芒如流星般璀璨,对着他的心脏轰然坠落——   白光迸溅,吞噬一切。   ……   不知过了多久,多尔西蓦地睁开眼睛。   那一切无比鲜明,刀刃是怎么穿透胸腔、插进心房,又血淋淋地从后背探出……厚实的肌肉还残留着被穿刺而过的触感,黑金色的匕首在胸膛里缓缓移动。   只是这一次,匕首的运动轨迹与刚才截然相反。   多尔西抬起头,视线所及,是熟悉的银白衣角。   “神眷”站在他身侧,正迎着所有人的视线缓缓收回权杖。白光包裹着匕首,顺着原来的轨迹重新抽出,黑金色毒液从伤口中涌出,如雨水倒回天幕,跃动着黏上雪白的刀面。   “温……”多尔西只发出一个了音节便骤然缄默。   “神眷”的面容冷漠而超然,像是一望无际的雪垠,人类的情感在他的脸上消失殆尽。唯有一双金色的眼眸,充满着俯瞰苍生的悲悯。当温德尔与那对金色的眼眸目光相对时,强大的威压铺面而来,裹挟着云层与霜雪的冰冷气息……在这样的气势下,所有人都会觉得自己卑微如蝼蚁。   一种难言的恐惧攫住了多尔西的灵魂,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跪下、低头。   但多尔西没有屈服。   他用尽全力,缓缓转头——   不远处立着一座华美而坚固的金色鸟笼,围栏上缠绕着同样颜色的荆棘玫瑰,外面环着一圈淡淡的雾状金粉。那些稀薄的金雾如同一面双向镜,外面人可以轻易地看到鸟笼内的场景,但笼中人的视线却无法穿透这似有若无的金雾。   笼中人,正是黑发蓝眸的温德尔。   他眼神迷茫,似乎不明白自己身处何地。金色的玫瑰花瓣不断从他的身上掉落,一触地就散成了雾状的金粉。金粉飘浮着向外飞去,环绕着鸟笼不停回旋。   这是多尔西丢出的那张“卡牌   ”。   功能是禁锢,以及……失忆。   那些掉落的玫瑰花瓣是温德尔的记忆,花瓣被碾成金粉,意味着记忆剥夺,而金粉散去,则意味着记忆的彻底消散。在所有相关记忆全部遗忘后,“鸟笼”就会自然消失。   那张卡牌上,多尔西设定的是让温德尔遗忘一切与“多尔西”“噩梦”“法庭”有关的记忆。   如果没有发生意外,“鸟笼”消失后,温德尔会完全忘记多尔西的存在。正如过去二十三年,在他的印象里,他就是赛尔德家族独生孩子。唯一的不同之处,是温德尔会发自内心地相信七年前的那次车祸,是纯粹的交通事故。   但如今,金粉围着鸟笼不停环绕,迟迟没有散去。   温德尔的眼底,清明与迷茫反复交错。他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脑海里消失,他拼命回忆,但那些记忆如同指间沙,越是迫切想要记起,却忘得越发干净。   ……   “你是谁?”   “我为什么没有死?”   多尔西吃力地抬起头,迎上“神眷”的目光。   “神眷”没有看他,祂静静望着鸟笼里的温德尔。片刻后,祂缓缓向前伸手,系统面板在他手下凭空出现,祂漠然地滑动找寻,手指轻轻一挥,抹去了背包中的【一个愿望】。   “你、你是……”多尔西瞳孔缓缓缩紧,他不可置信地看着“神眷”,内心有一条线索渐渐清晰起来,仿佛有一双手,为他拂开了眼前的迷雾。   “温德尔。”   “神眷”念着温德尔的名字。祂的声音很轻,但鸟笼中的温德尔却若有所觉地抬起头,没有焦距的眼神直直望向他的方向。   “你的心愿,已经实现。”   每个音调落在温德尔的耳畔,汇集成一股柔和的感受,轻轻推挤温德尔的心脏。温德尔并不知道是谁在说话,也看不见那里有什么,只知道这种感受非常美妙。   说完这句话,“神眷”缓缓闭上眼睛。   就在祂即将离开的前一刻。   一只手,冒犯而强硬地摁住“神眷”的肩膀。与此同时,懒洋洋的声音在祂身后响起:   “我说……你不能欺负人家失忆就偷工减料啊。”   “他的心愿,还没完全实现呢。” 第150章   路西法不知何时出现, 见到“神眷”睁开眼,他半是玩笑半是嘲弄地凑到“神眷”的面前,阴阳怪气:“见到兄弟彼此守护, 您心里感动得要死吧?亚伯死了这么多年,您一直闷闷不乐,现在高兴些了吗?”   “萨麦尔。”祂缓缓蹙起眉, 目光隐着淡淡的指责。   “天父。”   听到祂喊自己的名字, 路西法眼珠一转, 不退反进, 凑到祂面前, 几近鼻尖对鼻尖, 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见的声音轻声抱怨:“您为他神降了两次。”   路西法的语气酸溜溜的,是典型的孩子看到父母偏心眼的吃醋口吻。被他这么一打岔,“神眷”就算心有不满,也终究无可奈何。   看着无理取闹的路西法, 祂垂着眼帘无奈问道:“萨麦尔, 你究竟想说什么。”   路西法沉吟片刻,突然放开“神眷”,转而朝着身后一招手。   随着他的动作, 仿佛有一条无形的锁链缠上了蝙蝠侠的腰。布鲁斯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拉到了“神眷”和路西法身旁。   “打个商量。”路西法冲“神眷”一抬下颌, 语气却没有多少“商量”的意思,反而一副耍赖的口吻:“布鲁斯·韦恩以后来我这儿。”   “神眷”面色淡淡:“康斯坦丁还不够?”   “他?!”   一提起康斯坦丁的名字,路西法的神情顿时扭曲, 像是吃了一颗酸梅, 龇牙咧嘴好半天才勉强恢复平静:“他那灵魂都卖了几手了?到时候我去分碎片吗?而且除了抽烟泡妞, 他有什么用?我现在还没想明白, 天父你上次居然为这种货色凶我。”   “没有凶你。”   路西法装作没听见的样子,瞪着眼睛自顾自地继续:但是韦恩就不一样了……”   路西法拍了拍布鲁斯□□在外的胸膛,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手指正好卡住游离而过的炸弹,红光在他的指下闪烁,路西法冲蝙蝠侠露出一个挑衅又欣赏的笑容。   “天父,地狱缺人您又不是不知道,公务已经攒了几千年,还有一大堆囚犯逃狱……您派阿曼纳迪尔来催我回地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就直白告诉您,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人间还有劳动保护法,回地狱却要七天二十四小时工作,我是恶魔,不是驴子!”   “况且,从某种程度上说,地狱和哥谭其实差不多。我觉得韦恩很合适去我那儿,环境相像、工作强度类似……他一定会在地狱大放光彩!更重要的是……”   蝙蝠侠顺着路西法的目光望去,远处的温德尔正迷茫地望着他们的方向。   路西法冲蝙蝠侠露出一个充满诱惑的笑容,放低声音:“天堂奉行禁欲,地狱恋爱自由……如果你需要的话,除了对象,我还能把你全家一起带走,是不是很心动?”   蝙蝠侠不置一词。   他看都不看路西法一眼,只是沉默地望向“神眷”。   两人目光相对,“神眷”的眼眸骤然发生变化。   祂的眼睛原本是暗金色,在那个瞬间,忽然变成了比黄金还要纯粹的耀金色,与此同时,目光里有种难以形容的锐利,仿佛能一眼就看穿人的灵魂。不过短短一瞬,那目光再次转为淡漠和平静,唯有那双眼睛像尚未熄灭的炭火,仍然闪着点点碎金般的亮光。   “神眷”摇了摇头:“他不会是你的子民。”   不待路西法争辩,祂忽然举起手中权杖,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朝虚空轻轻一点。   权尖的明珠骤然亮起白色的光芒,这光芒在空中汇聚,随即化作三股明亮的光束,分别飞往不同的地方。   第一束光在空中盘旋片刻,随即笼罩了多尔西的身体。   接触到光线,多尔西条件反射地想要闭眼,但这   次的光线虽然明亮,他的眼睛却没有刺痛的感觉。几秒后,一股冰凉的湿润感沁入他的眼球,等这凉意退去,白光下,世界骤然清晰。   另一束光目标明确地没入蝙蝠侠的胸膛。这光束擦过路西法的手指,他发出一声类似于被烫到的抽气声,猛地抽手,举在嘴边龇牙咧嘴地吹气。但蝙蝠侠未感任何异常,只觉胸口一暖,那一直滴答作响的声音随即消失不见。   最后一束光缓缓飘向远处的金色鸟笼。   白色的光束如轻纱,兜住了那一圈围绕着鸟笼不停飞舞的金粉。等光束缠绕完所有金粉,整座鸟笼顷刻间化为齑粉。温德尔不由自主地伸出手,白金色的轻纱没入他的身体。   温德尔茫然地眨动眼睛,头顶耀目的光芒让他有片刻恍惚。埋藏于记忆深处那些模糊的、关于“多尔西”的片段与幻想争先恐后地浮上来,它们喧嚣地涌入拥有者的脑海,拼凑成一个黑发黄眼的英俊男人——是哥哥!   等所有光芒消散,路西法面色阴沉地放下被圣光灼痛的手指。面前空无一人,路西法猛地扭头望向温德尔。果不其然,天父已经站在温德尔的面前。   祂伸出手,轻轻拍着温德尔的头。“神眷”的动作很轻,手掌如同一片羽毛,温德尔几乎没有感觉到任何重量,唯有一股暖意从头顶延向四肢百骸,舒适得让人想要叹息。   “我没有看错你,温德尔。”祂温和一笑,眼眸深处有一种温德尔从未见过的闪烁,有点像是欣慰、又有点像是爱怜,里面掺杂着太多的感情,温德尔一时难以辨别。   温德尔想要说些什么,但他才刚张口,一只手突如其来地插入他和“神眷”之间,牢牢握住了“神眷”的手,强硬地让他停下抚摸。   “您这心眼子偏得没边了是吧?”路西法的脸黑如锅底,咬牙切齿:“这不公平!”   “他取个神眷的代号,您就当真没完没了地眷顾他、偏爱他,满足他的一切愿望?那我呢?您以前还亲口承认我是您最疼爱的孩子,这几千年了,您看都不看我一眼!”   “这不公平!”路西法直直瞪着“神眷”,像是个执着要糖的小孩。   “神眷”敛目沉吟片刻,突然抬起另一只手,搭上路西法的黑发揉了几把,像是在给一只坏脾气的黑猫顺毛:   “萨麦尔,我信任你。”   “他的愿望还未完全实现,剩下的就交给你。”   顿了顿,祂轻轻拍了一下路西法的脑袋:   “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   一句话,让地狱主君热泪眼眶,斗志高昂。   路西法陷在“天父信任我”的感动中久久无法自拔。   他像是突然改行成了“仙女教母”,围着温德尔来回绕圈,企图逼问他的心愿。   “我的心愿真的已经……”温德尔的声音骤然消失,他无奈地望去,路西法施施然地收回手,一副“你再好好想想”的表情。   刚才千钧一发之际,温德尔根本没有时间思考,所以他许的心愿异常简单——让多尔西和布鲁斯同时活下来。“神眷”在抹掉面板上的【一个愿望】前,其实已经完成了温德尔的心愿。后来被路西法一打岔,祂不仅取走了布鲁斯胸口的炸弹,还顺便治好了多尔西的眼睛、恢复了温德尔的记忆……无论如何,温德尔的愿望早已超额实现。   “你肯定还有心愿!”路西法凶神恶煞地看着温德尔,逼迫道:“你怎么会没有心愿呢?你肯定还有别的愿望!快点想,至少三个!这是天父对我的考察,我一定要好好完成、超额完成,让祂看清我的实力。”   路西法突然回头,瞪向蝙蝠侠和多尔西:“喂,你们帮他想想!说不出愿望,今天谁都别想走!”   多尔西挑眉:“把哥谭恢复到没有法庭   前的模样?”   “……”   “复活我们的父母,还有布鲁斯他爸妈?”   “……”   多尔西眼里多了一丝不耐烦,他毫不留情地嘲笑道:“这不行那不行,那你到底能干什么?”   “不能干预既定时间线,蝴蝶效应你懂不懂?!”路西法恼怒地低吼,断然看向蝙蝠侠:“换一个!你来说。”   不待蝙蝠侠开口,温德尔主动拍了拍路西法的肩膀,指着掉落在地上的黄金面具,缓缓道:“让猫头鹰的成员认罪伏法,可以做到吗?”   “哦亲爱的!”   闻言,路西法凶神恶煞的表情骤然变得轻松甜蜜,他望着温德尔的眼神像是恨不得扑过去亲他一口:“当然可以,事实上,我还能帮你完成得更好。”   ……   夜翼三人以及一众GCPD的警察在韦恩大厦外的秘密出口处蹲守了一晚上。   天色渐晓,就在他们以为这次行动即将宣告失败时,韦恩大厦的正门忽然呼啦啦涌出一大群人。   这群人身上都带着猫头鹰的首饰,他们目标精准地直奔警车,将警察们团团围住,嘴里还争先恐后地叫嚷着“我要自首”。   “我先来!我贩卖人口,公司涉黑,让我先说!”   “我贪污了市政厅三个亿的慈善款项!先拷我!”   “我派人暗杀了上任市长,先处理我!”   ……   带着黄金面具的议员们争先恐后地凑到戈登面前,拉着他的袖口要求“自首”“赎罪”,眼见戈登身旁已经水泄不通,剩下的议员干脆找上了旁边目瞪口呆的夜翼三人组。   “我有罪,我曾和双面人企鹅人勾结,请你揍我吧,罗宾。”一个女议员拉扯着达米安的披风不让他走,哭哭啼啼还试图把眼泪抹在亮黄色的披风上。达米安脸色逐渐阴沉,眼见他就要抬手揍人,迪克赶紧一个飞扑,挡在两人之间:   “罗宾,她既已认罪,你对女士可以稍微温柔点。”   听到夜翼的声音,女议员顿时眼睛一亮。她猛地抱住夜翼的大腿,眼泪如瀑布夺眶而出:““夜翼,你还记得我吗?我要向你忏悔……”   “忏悔找神父,自首找警察。”夜翼一边小心翼翼地抽腿,一边含蓄暗示。   女议员不为所动地将手臂缠在夜翼的大腿上,自顾自地哭哭啼啼:“我有罪,我犯了色|欲的罪!我馋过你的屁股!”   “砰。”夜翼果断一个手刀打晕了她。   周围偷听的警察立刻转回脑袋,登记的登记,找手铐的找手铐,所有人都摆出一副忙碌的样子,唯有达米安和红头罩不给面子地爆发一阵大笑。   “我说,我们是不是应该进去找下B和神眷?”   夜翼一边将昏迷的女议员抱进警车,一边试图用老父亲岔开两个弟弟的注意力。   “他们已经回来了。”   耳麦里响起红罗宾的声音。他顿了顿,语气有些复杂:“他们还带回来一个惊喜……或者惊吓……总之你们自己回来看看吧。”   红罗宾的神秘兮兮让所有人好奇不已。   三人为谁回家谁去警局的话题争论了一会儿,没有一个人想去警局扫尾。僵持了片刻,红头罩突然一个后空翻,果断骑上他心爱的小摩托绝尘而去。   迪克和达米安站在机车的尾气里面面相觑,几秒后,达米安神色骤然阴沉,他上前一步,恶狠狠地威胁:“夜翼,你要是敢把蝙蝠车开走,我就包下布鲁德海文市中心的大荧幕,全天候放映你屁股的靓照!”   迪克后退的脚步一滞,不假思索地露出完美笑容:“怎么会?我们一起。”   ……   等疲惫的两个人回到家中,发现韦恩庄园灯火通   明,所有人都坐在客厅里。   “他们都疯了!”达米安难得皱着一张脸。就连迪克都有些神情恍惚:“小D说得没错。”   “怎么了?”提姆从ipad上抬起头:“不就是一个个嚷着要上电视公开认罪,争先恐后地签署协议,要捐出全副身家支持《哥谭重振计划》吗?”   “话虽如此,但你没亲眼看见他们那疯狂模样……他们为了争抢一个贫民窟危房改造项目疯狂竞价、大打出手。抢到的议员直奔银行转账,抢不到的就在地上撒泼打滚……”   “还有那些政客,天知道他们手里到底压了多少文件。GCPD被克扣了快三年的补贴立刻审批到账,卡了一年的失业救济金计划也被连夜通过。最好笑的是,那些政客在回忆贪污链时,因为搞不清楚资金流向,居然一个电话把负责洗钱的手下全都喊了过来。”   “疯了。”达米安言简意赅,做出总结。   “听起来不错。”杰森耸肩,脸上挂着看乐子的轻松笑容。   “哦,杰……”听到杰森这么说,迪克望着他的目光突然带上了同情:“以后你要买军火可能没那么容易了……那些议员正在警局里争论要不要禁枪。”   “所以你的第一个愿望是重振哥谭。”迪克望着温德尔,好奇道:“那第二个呢?”   “第二个,就是我说的惊喜了。”提姆慢悠悠地插嘴。   顺着所有人的目光望去,迪克和达米安看见阿福正从厨房里出来。   这很正常,迪克不以为意。   但又过了一秒,一个“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突然出现,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阿福爷爷抱~”,迪克看见阿福露出慈爱的笑容,弯腰抱起了一个孩子……   等等,一个孩子?!   一个黑发蓝眼的孩子?   达米安几乎是立刻就被激怒了。他像只炸毛的猫,猛地一跃而起。迪克眼明手快一把抱住达米安,一边用力压制着暴躁的小学生,一边痛心疾首地望向沉默的父亲:   “布鲁斯!你又……”   “这孩子是995。”   “这就是我的第二个愿望。”温德尔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希望一切结束后,995能留下来,但路西法显然想要更进一步,‘做到极致’。他照着我和布鲁斯捏了这个身体,让995得以自由活动。”   “我抗议!”达米安掰开迪克的手,声音尖锐:“我绝不接受这个家里有个长得像……”   995静静听着,眼珠一转,头顶突然凭空出现一对火红的狐耳。他抖了抖耳朵,冲达米安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声音清脆:“达米安哥哥。”   见到毛茸茸的耳朵,达米安眼神一直:“他……他怎么……”   “路西法说,这是温德尔的‘遗传’。”多尔西抱臂坐在提姆的身边,脸色有点臭。火红的狐耳总是让他不自觉想起诺曼·奥斯本的事情,差一点他的弟弟就折在诺曼的实验室里。   但达米安的表情与多尔西截然相反,他的脸上充满了梦幻的笑意。   毛茸茸的狐耳毫无疑问征服了达米安,而那甜甜的一句“达米安哥哥”更是让他心醉神迷。达米安咳了咳,面上泛起一丝红晕,朝995伸出手:“过来,哥哥抱你。”   “这是个惊喜。”达米安一锤定音。   “那第三个愿望呢?”迪克不由得更为好奇。   但这一次,开口解释的是阿福。他摘下眼镜,抹去眼角的泪水,轻声道:“在楼梯墙上。”   站在楼梯口,迪克抬头望去,看到双向楼梯正中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油画笔触细腻,色彩温暖,有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油画内容不多,唯景与人而已。前景是韦恩庄园的大草坪,远处则矗立着熟   悉的家族主楼。画面正中间,是热热闹闹的一群人。   布鲁斯和温德尔并肩行在草坪上,他们望着对方的眼里满是柔情。他们的身后跟着一群孩子,迪克笑容满面,杰森表情慵懒。提姆则是难得的精神满满,正在和多尔西低声交谈。走在最后的是达米安,他怀里抱着995,周身围着一群动物,看起来和谐无比。   布鲁斯和温德尔前方的不远处,还有五个身影。迪克一眼认出来其中年龄最大的就是阿福。而阿福的身边,还坐着两对夫妇。这两对夫妇并不年轻,鬓边夹杂银丝,眼角留有皱纹,却都是黑发蓝眼,神情温和。   两位夫人手拉着手,看起来关系亲密,一位夫人戴着珍珠项链,另一位则别着黄色的玫瑰胸针。而两位老先生身上都穿着白色衬衫,只是袖扣上的花纹略有不同,一个是“W”,一个是玫瑰暗纹,他们望着孩子们的目光是盈满了欣慰和喜爱。   “他们是……”   迪克眼神闪动,他隐约猜到了答案,却又不敢轻易说出口。   “是韦恩夫妇和赛尔德夫妇。”阿福把沾着泪水的手帕收进怀里,说出了迪克心中的那个答案:“路西法不能复活已死之人,却让两位老爷见了一面父母们的灵魂。”   ……   “我都知道……我们看到了一切。好孩子,你们做得很好。”父亲们紧紧拥抱着两个长大的孩子,目光欣慰:“亲爱的孩子们,我为你们感到骄傲。”两位母亲则一一吻过孩子们的脸颊,眼里满是喜悦和疼惜的泪水。   这一面的时间很短,只够一次拥抱,几个亲吻。当柔白的灵魂即将消失,两对父母抚摸着孩子们的脸庞,衷心祝愿:   “我们会看着你,爸爸妈妈会一直看着你。”   “要幸福啊,我的孩子们。”   会的。   爸爸妈妈。   我们都会很幸福。 第151章 番外   1、   自从布鲁斯和温德尔搬进五楼的主卧后, 韦恩庄园悄无声息地发生了一些变化。   仿佛一夜之间全家都得了感冒,庄园的角落里时不时会响起剧烈咳嗽。   或者说得再精准点,每当布鲁斯和温德尔一起出现时,就会出现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咳咳咳咳咳。”   迪克一手握拳放在唇边, 咳得惊天动地, 另一只则牢牢捂在达米安的眼皮上, 其他阻绝弟弟的视线。达米安不耐烦地啧舌,他一个扭身躲过迪克的手, 转而去捂995的眼睛。   “快闭眼,小D, 995!”迪克惊慌失措。   995倒是自觉, 他主动将两只小手盖在眼睛上, 看上去十分乖巧。   ——如果不是十指大张的捂法就更好了。   迪克一把盖住995从指缝中漏出来的眼睛,坚决不让孩子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但995显然不懂哥哥的好意, 尽管什么都看不到, 他依然兴奋地大喊大叫:   “亲亲!亲亲!”   很难说, 995喊的这两个“亲亲”到底是名词还是动词。   “布鲁斯……”迪克用不赞同的眼神望着布鲁斯:“注意场合。”   布鲁斯面不改色,岿然不动。   但温德尔却因迪克这短短一句羞红了脸。   “我很抱歉。”温德尔从布鲁斯的怀里挣出来,有些尴尬地左顾右盼:“我们以为这个时候应该没人会来小花园。”   达米安发出响亮的冷哼声。   “迪克,带他们回去。”布鲁斯上前揽住温德尔的肩膀, 镇定自若地对吩咐:“下次再和我们偶遇, 你们悄悄地离开就行,用不着咳得这么大声。”   迪克挑起眉:“你这是在怪我们打断了你的好事?”   事实上,那阵震耳欲聋的咳嗽声爆发前,布鲁斯正好把温德尔搂进怀里, 两人呼吸相接, 只差一点就……但现在, 布鲁斯只能遗憾地看着温德尔那红润的嘴唇逐渐远去。   布鲁斯第一次觉得,这个庄园的人有点太多了。   “听着,布鲁斯。”迪克摇了摇头,将手摁在达米安和995的肩膀上,义正言辞:“这个家里还有三个未成年,你不能总是不分场合地秀恩爱。”   “事实上,我们已经尽力了。”布鲁斯也挑起眉,语带不满:“我们特意躲到这个小花园里,体贴地把主楼让给你们。或许你下次可以让提姆、达米安和995注意些,让他们学着避开我和温德尔如何?”   迪克怒极反笑。   “或许我们应该来一次家庭投票。”   “现在,把手从温德尔身上挪开,布鲁斯。”   2、   “你们不能这么做。我们才是家长。”   布鲁斯臭着一张脸端坐主位,他的面前,齐刷刷立着一片手臂森林。   不知道迪克和孩子们说了什么,这次就连向来无所谓的达米安和素来八卦的995都义无反顾地投了反对票。唯二没有举手的,是看热闹的阿福和多尔西。   “先生们,不能因为你们自己单身,就阻止情侣接吻。”布鲁斯施施然,脸上挂着嘲讽度拉满的甜蜜笑容。   一句话,痛击全家。   “布鲁斯。”   单身狗之一的多尔西脸色逐渐阴沉,他目光森冷地上下打量布鲁斯,在看到他黏在温德尔腰上的手臂时,身后顿时散发凌厉的黑气。   “温德尔,到哥哥这里来。”多尔西冲温德尔招招手。温德尔毫不犹豫地起身,摘下布鲁斯那腰带般缠绕着他的手臂。   “哥哥,怎么了?”温德尔坐到多尔西身边。   “是这样,我觉得大家既然生活在一   块,还是要照顾其他家庭成员的心情,你觉得呢?”当着布鲁斯的面,多尔西刻意牵过温德尔的手,一边轻拍一边说:“正如布鲁斯所说,这个家除了你们俩,其他都是单身汉,更何况这里还有三个未成年孩子……我提议,公开场合禁止接吻,你觉得如何?”   温德尔回头望了一眼布鲁斯。   布鲁斯神情明显有些紧张,他冲温德尔几不可查地摇头,蓝色的眼眸流露出一种令人无法拒绝的可怜兮兮。   温德尔备感为难,他犹豫了一会儿,凑近多尔西试图商量:   “哥哥,我觉得要不……”   “温德尔。”多尔西捏住他的脸蛋,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吃醋表情:“老天,你的姓氏还是赛尔德!这就不听哥哥话了,嗯?韦恩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这个庄园没法呆了,收拾收拾明天就和我回布鲁德海文。”   话音刚落,多尔西满意地看到弟弟乖巧地沉默。   “老爷,其实我也赞同少爷们的建议。”最后一个没有举手的阿福也倒向了迪克。他慈爱的目光中夹杂着一丝锐利,意有所指地望向布鲁斯没有遮瑕的明显黑眼圈:“日夜操劳只会让人提前衰老,您已经不再年轻了,要学会保养和……节制。”   角落里传来孩子们的憋笑声。   多尔西暗自咬牙,心疼地摸了摸弟弟瘦削的脸颊。   温德尔一脸迷茫地回头:“什么?”   “什、什么?”布鲁斯震惊。   “阿福,我没有!”布鲁斯反抗。   “阿福,你听我解释……”   布鲁斯试图自证清白的举动换来了阿福一个意味深长的“我懂”眼神。精神矍铄的老人强硬地摁住自家“不知节制”的老爷,望向看乐子的迪克少爷。   迪克没有错过阿福的暗示,他豁然起身,充当法官的角色,向“被告人”布鲁斯兴高采烈地宣布审判结果:   “布鲁斯·韦恩先生,很不幸地告诉你,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你失去了和温德尔过分亲密的权利,包括但不限于拥抱、亲吻、以及——”   “拥抱都不行?这是不是有点太苛刻了?”温德尔忍不住打断了迪克,迟疑道:“而且我会给每一个人晚安吻,独独跳过布鲁斯是不是……”   “温德尔!”多尔西恨铁不成钢,捂住了弟弟的嘴:“迪克,你继续!”   “等等!一个月?!”布鲁斯大声抗议,他不敢置信地环顾四周,有些气急败坏:“我以为你们会懂事得说个一两天……三天!这是我能的底线!”   “驳回!”迪克声音洪亮,笑嘻嘻道:“布鲁斯,不用担心你的自制力不足。如果你不服从蝙蝠法庭的裁决,在场所有人都会对你进行监督,必要时,我们会采取强制举措。”   我讨厌法庭。无论猫头鹰还是别的。布鲁斯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能做到的话,你们就试试吧。”   多尔西笑而不语。   孩子们互换眼神,摩拳擦掌。   可怜的布鲁斯,你根本不知道我们能做到什么地步。   3、   家庭成员们被分成了四个监督小队。   最先成功拦截两人亲吻的是提姆和995组成的高科技队。   感谢布鲁斯之前在庄园各个角落都装满了监控器。除了几个死角,布鲁斯和温德尔一举一动都在提姆和995的监控下。无论他们两走到哪里,视线所及,永远能看到闪烁的监控红光。   “温德尔……”布鲁斯含情脉脉地握着温德尔的手,情不自禁地俯下身。   彼时,温德尔正坐在窗台上,布鲁斯则站在他的面前。   微风送来玫瑰的芬芳,柔和的夕阳余晖里,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从那窗外的云彩落日中转移,如同一片羽毛,   轻柔温和地落回彼此的眉目。   他们的目光构成了某种隐形强韧的磁感线,两人如同天然一对匹配的磁极,虽然一个坐,一个站,只是目光相对,就被自然而然地吸引,牵拉着向彼此靠近。   他在看着我。   这个念头强烈、不可忽视地在温德尔的心胸中柔软地膨胀。夕阳的余晖倒影在布鲁斯的眼底,那双眼之中好像跳跃出炫目的火花,毫无保留倾泻的热烈与爱意让温德尔头晕目眩。   呼吸纠缠,布鲁斯轻喟一声,低头欲……   “咳咳咳咳咳。”   不合时宜的咳嗽声打断了两人的动作。   只差一点!   布鲁斯握紧拳头,不甘心地盯着那近在咫尺的红润嘴唇,执着地想要继续。   但温德尔显然没有布鲁斯老练,脸皮极薄的他在听到第一声咳嗽时就差点跳了起来,果断推开了覆在身上的布鲁斯。   温德尔警惕地环视四周。   可周围没有任何人影,甚至没有可疑的监控红光。   布鲁斯臭着一张脸缓缓起身。他回头看了一眼,直直走向窗台旁放着的盆栽,眯着眼看了一会儿,他伸手从树叶间摸出一个小得忽略不计的针孔摄像头   “……提姆,995。”布鲁斯硬邦邦地点名。   摄像头无辜地闪了两次红光,随即传出995的声音:“布鲁斯偷亲失败,羞羞!”   很难说,995说的这个“羞羞”是在指责布鲁斯意图偷亲,还是在嘲笑他没能亲吻成功。   总之,当布鲁斯解决完摄像头后,温德尔已经不肯和他接吻了。   4、   谁都没想到,多尔西竟然会和杰森组队。   但仔细一想,他们都是走直球路线,两人轮班倒是更为轻松。多尔西和杰森的计划十分粗暴简单,就是24小时轮流黏在温德尔身边。   通常而言,白天交由杰森负责。   芭蕾舞表演、莎士比亚戏剧、典藏版巡回书展……布鲁斯很怀疑杰森把买军火的钱全砸进了文艺界。总而言之,每天早晨,温德尔一在餐桌旁落座,布鲁斯甚至还没来得及和他说句“早安”,杰森就迅猛无比地把两张票举到温德尔和布鲁斯中间,不早不晚地打断他们的早安吻。   “请你看演出,温德尔。”杰森抖了抖手里的两章门票,言简意赅。   温德尔取过一张,等看清门票上的演出名目,他露出惊喜的笑容:“摇滚红与黑?他们已经停演许久……杰森,你居然能请动他们复出?”   “我曾远程指导过他们的编剧,其中有一段还是我填的词。”杰森露出一个“不过如此”的含蓄微笑,谦虚道:“我和文艺圈的很多人有交情。”   眼瞅着温德尔兴致越浓,布鲁斯暗叫不好。   “谢谢你,杰森。”布鲁斯一边插嘴,一边不动声色地去拿杰森手里的另一张票。   “嘿,老头子。”   杰森猛地抽回手,动作迅速得像是早有预料。他将另一张门票塞进自己的夹克口袋,冲布鲁斯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别自作多情,剩下那张是我的。”   布鲁斯停在半空的手瞬间僵硬。   “噢。”   他尴尬一笑,收回了手,平静地开始吃早餐。几分钟后,布鲁斯豁然起身,掏出手机走向远处,空中隐约传来几句“帮我个忙……无论多少钱……”“座位要在……”   ……   演出正式开始前,杰森感觉到有人向这里靠近。   “麻烦让一让,”一身西装的布鲁斯站在杰森面前,他抬手指了指温德尔另一侧的空位,朝自己面色难看的儿子露出矜持而得意的笑容:“那里就是我的位子。”   这一次比拼说不出谁胜谁负   。   但对杰森来说,唯一的好消息是温德尔自始至终沉浸于红与黑的演出,布鲁斯数次摩挲他的手腕暗示,都被温德尔毫不客气地挥开。   就着演员谢幕时的明亮灯光,布鲁斯和杰森默不作声地对视一眼,各自露出假笑。   5、   多尔西的优势在于他是温德尔的同胞哥哥,以及,他们彼此缺席了对方二十三年的人生。这一切足够温德尔满怀愧疚。   所以当多尔西垂下眼帘,叹出那一句“我从来没有陪过你睡觉,听说双胞胎小时候都会睡在一起……妈妈爸爸会讲睡前故事吗”后,温德尔柔肠百结,当场主动提出和多尔西共寝。   这就是布鲁斯独守空房的原因。   他阴沉着脸倚在门框上,看着多尔西抱着温德尔的枕头,穿着温德尔的同款睡衣(该死,这明明是情侣服,不是兄弟睡衣),挽着温德尔的手,有说有笑地和他擦肩而过。   “温德尔……”布鲁斯喊住了温德尔。   布鲁斯喊了一声温德尔的名字就再无下文,只用自己那双漂亮的蓝眼睛盯着他,眼里的委屈和辛酸几乎快要滴出水来。   温德尔果然停住了。   布鲁斯心下得意,他就知道温德尔吃这一套。余光扫过多尔西黑如锅底的脸色,布鲁斯越发卖力地向温德尔发射委屈视线,搭配他脸上欲言又止的神情,端的是一派可怜。   布鲁斯的目光落在多尔西手中的枕头上,意有所指:“身边没有你的味道,我睡不着。”   不容温德尔有所表示,他的耳边又响起一声叹气。   “温德尔……”   这一次,是多尔西。   温德尔一转头,多尔西那惆怅的面容顿时映入眼帘。多尔西睫毛颤抖,遮去了眼底的神色,却遮不住他脸上落寞的神情。他故作轻松地微笑,低低道:“温德尔,你去陪布鲁斯吧,我一个人没关系的。”   看到温德尔那骤然柔软的神色,布鲁斯暗叫不好。   “二十三年……我是该习惯独自一人了。”多尔西语气平淡,但任谁都听得出他话中的辛酸和退让。顿了顿,他抬起眼,目光细细描摹着温德尔的面庞,充满着不舍和悲伤。片刻后,他毅然将手中的枕头塞回温德尔怀中,转身离开。   “哥哥……哥哥!”温德尔几乎是立刻追了上去,他朝着多尔西离开的方向小跑了几步,突然停住脚步,转身走了回来。   “给你。”   温德尔用一种“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的眼神望着布鲁斯,将自己的枕头塞进他的怀里:“上面有我的味道,你抱着睡吧。”   “等等,温德尔!”   布鲁斯知道今天是留不下温德尔了,他拉住温德尔手,可怜兮兮地请求:“再给一个晚安吻行不行?”   温德尔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走了。   6、   达米安是这一群人中最警惕的一个。他像是背后灵,神出鬼没地出现在韦恩庄园的任何角落,以至于布鲁斯和温德尔正常说个话,他都会拿眼睛透过书本死死盯着他们。   “达米安,隔着三米对视不算亲密接触。”提姆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看不下去了。真不知道布鲁斯和温德尔是如何顶着这堪比探照灯的眼神各自工作的。   “你不懂,”达米安神情严肃,“他们的眼神都快拉丝了。”   提姆摇摇头离开了书房。   彼此,布鲁斯和温德尔已经感受到逗弄孩子的乐趣。他们常常会故意黏在一起,目光相对,缓缓靠近。等到响起那熟悉的“咳咳咳咳咳”后,两人笑成一团。   这一招对达米安尤其好使。   比如两个人站在书架前身影交叠,温德尔轻笑着侧头,而布鲁斯则身体下压,缓缓向前伸手   ……达米安两只眼睛瞪得滚圆,双腿蓄力。   眼见达米安就要跳出来制止,布鲁斯伸出的手却握住了一本书脊,而温德尔自然而然地转过头,淡定夸赞:“是的,我要的就是这一本,谢谢你帮我找书,布鲁斯。”   再比如借位亲吻。两人坐在沙发上共看同一本书,阅读的过程总难免轻声探讨。在达米安的注视中,两颗脑袋越靠越近,呼吸交错……布鲁斯突然抬手,书册盖住两人脸颊。   达米安每根头发都炸了起来,他骤然闪现到沙发背后,却发现布鲁斯正在和温德尔咬耳朵。他凑在温德尔的耳畔,眼里闪烁着得意的光芒:“我就说这小子要过来了。”   达米安立刻意识到自己被戏耍了,他恼怒地打落布鲁斯手中的道具,摔门离去。   几秒后,寂静的书房响起一声低低的欢呼声。   “达米安走了!”   布鲁斯眼睛一亮,抛开所有伪装:“没有监控,没有孩子!这里只有我们俩。”   温德尔明白他的意思。他笑了笑,抚上布鲁斯的下巴:“这么急?”   “好几天没亲了……”布鲁斯的动作的难掩急迫,黏黏糊糊地向温德尔靠近:“这个家就没有一点接吻自由。”   “亲亲~”布鲁斯仰起脸,眨巴眼睛。   温德尔好笑地叹了口气,缓缓低头……   “砰!”   摔上的门被再次踹开。   “抓到现行!”达米安得意地宣布。   7、   迪克,作为这次“围猎行为”的发起人,他也是本次行动得分最高的选手。   无论布鲁斯和温德尔藏在什么小角落,自以为动作多么隐蔽,他都能发现他们的小动作,并及时发来警告短信。   一开始布鲁斯以为这是提姆和995提供的技术支持,又或者是芭芭拉在给予场外援助。很快他就发现不只如此。尽管布鲁斯已经检查了每一个角落,甚至把手机的摄像头都封得死死的,但迪克还是能精准无误地,在最“恰当”的时机发来警告短信。   或许这是迪克的天赋,丰富的恋爱经验让他有了出色的直觉。   温德尔那么安慰布鲁斯。   布鲁斯很想用一句“我走过的桥比迪克走过的路还长”来反驳温德尔,但理智让他没有说出这句话——也幸好没说,不然布鲁斯可能一年都别想亲温德尔一口。   “我觉得不是。”深思熟虑后,布鲁斯果断否决了温德尔的猜想:“他一定找了场外援助。”   事实上,比迪克“丰富情史”更胜一筹的是他的人缘。说真的,没有人能拒绝这位“黄金男孩”,即便是与“蝙蝠侠”结婚的温德尔,在新的一年“我最喜爱的超英”投票中,都背着布鲁斯把选票偷偷投给了夜翼。   有了结论,倒推过程明显容易得多。更何况迪克面对的还是世界第一侦探。布鲁斯只花了一天就找到了迪克身后的那位“神秘高人”,然后他难以置信地发现,那竟然是阿尔弗雷德!   阿福从小看他到大,即便布鲁斯面无表情也能精准分辨他的心情波动。他对布鲁斯太过了解,甚至不需要时时刻刻盯着布鲁斯,闭着眼就能猜到他大概什么时间会做什么。   且一猜一个准。   “如果我预判没有错,布鲁斯老爷和温德尔老爷应该在蝙蝠洞里。他们现在已经进展到坐在同一张转椅里,并且布鲁斯老爷正搂着温德尔老爷,低声诱哄他和自己接吻。”   阿福的声音骤然从蝙蝠电脑的扬声器里响起。   温德尔立刻跳了起来,果断离开了转椅。   布鲁斯一脸郁卒地收回那搭在温德尔身上的手。他默默凑近屏幕上的监控,发现阿福在厨房里一边切菜一边和迪克聊天。   下一秒,   迪克的短信如约而至。   布鲁斯试图和阿福打亲情牌,让老人重新站到自己这边。但阿福拍了拍他的肩膀,断然拒绝:“等您的黑眼圈完全不见再说,布鲁斯老爷。”   8、   “所有人都以为我这是纵欲过度的黑眼圈。”布鲁斯指着自己的眼眶,委屈不已。   他说这话的时候,温德尔已经从多尔西的套房重新搬回至五楼主卧。孩子们无权在深夜闯入家主的房间,放监控器更是会被阿福打到屁股开花……是的,现在真真切切,只有他们布鲁斯和温德尔两人。   温德尔靠在床边,布鲁斯坐在桌前。桌子上如山的文件阻隔了两人的视线。   “别抱怨,布鲁斯。”温德尔面不改色,头也不抬:“是谁答应我的,只要我肯搬进五楼主卧,他就每日审批公司文件,绝不拖延。”   “我没想到有这么多。”布鲁斯熟门熟路地翻到最后一页的落款处签名,被温德尔瞪了一眼后,又只好翻到第一页重头看起:“韦恩的员工这时候都睡了,他们的老板还在卧室大床上加班。”   温德尔不为所动:“现在你知道提姆这孩子有多可怜了吧,你早该这么做了……”   布鲁斯合上手里的最后一份文件,长吁一口气。   文件离手,布鲁斯顿时精神一振。他起身的同时,心跳陡然加速,胸口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他快步向床边走去,温德尔若有所觉地抬起头。两人目光相对,彼此眼中都燃烧着爱与渴求。   布鲁斯微笑起来,将温德尔拢在身下:   “亲爱的,现在是我的兑奖时间。” 第152章 番外   1、   布鲁斯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种毛病, 以至于医生将那纸报告单推给他签字的时候,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这不可能。”布鲁斯瞪着那张白纸, 好像它是个定时炸弹, 而且即将爆炸。   “这不可能!”他再次强调。   但显然这个房间里没人在乎“病人”的想法,温德尔露出一个“我早就知道”的无奈表情,就连阿福和孩子们都面不改色地接受了医生的说法。   “皮肤饥渴症是一种由于缺乏抚爱而引起的心理问题。主要表现为强烈渴望与他人有皮肤接触, 渴望充满爱意的抚摸和拥抱……”迪克念着谷歌出来了搜索结果, 面上带出了一丝愧疚。   “我很抱歉,布鲁斯。没想到上次的禁欲围猎会给你留下这样深的心理阴影……”顿了顿,迪克的眉宇间浮现了一丝迟疑:“只是一个月没和温德尔亲亲抱抱,对你而言真的这么痛苦吗?”   “那就对了。”接话的不是布鲁斯, 而是医生。   他面无表情,眼睛被脸上的金边眼镜镀了一层冷光, 异常严肃:“情侣在热恋期被迫分离, 的确会造成短期心理疾病。除皮肤饥渴症外, 我怀疑韦恩先生还存在分离焦虑症等心理问题……建议再做个全套检查。”   “我不!”布鲁斯断然拒绝。   “我没有!”布鲁斯再三重申。   杰森咧开一个笑容, 说不出是同情还是嘲讽:“说这话前,你最好你先松开抱着温德尔的手。”   此刻,布鲁斯正坐在凳子上, 手臂紧紧缠在温德尔腰间。在试图钻进衬衫但是被温德尔打了一下后, 两只手掌只好委委屈屈地隔着衣服摩挲温德尔的腰腹。与此同时,布鲁斯的半张脸埋在温德尔半敞的西装里, 只露出两只眼睛敌视地瞪着报告单。   温德尔站在他的面前,手掌被迫贴在布鲁斯的脸颊上——刚才他一挪开, 布鲁斯的喉咙里就发出不满的咕噜声, 他只好不断抚摸这只漂亮“树袋熊”的脸颊, 确保他能够安安静静地听完医生的诊断。   听到杰森的话, 布鲁斯恼怒地皱起眉。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他咬牙将自己的手臂从温德尔的腰间扯下,艰难地摁回自己的大腿面。   做完这一切,他冲围观群众们挑眉,眼里满是自得:“行了吧?”   “脸上还有。”   杰森“好心”提醒。   布鲁斯面色一僵。   眼见众人目光纷纷滑向自己的脸颊,布鲁斯万分不舍蹭了蹭温德尔柔软的掌心,以壮士扼腕的勇气和决心,万分痛苦地将脑袋从那散发馨香的暖源挪开。   “这次总行了吧!”布鲁斯深深地呼吸,带上了一丝情绪。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摇头,房间里响起一阵交响乐般的叹息。   阿福委婉地暗示:“老爷,您的手。”   布鲁斯转过脸,震惊地发现自己的手竟然背叛了大脑的指挥,不知何时又偷偷缠上温德尔的腰。迎着布鲁斯不可置信的目光,他的手指相当熟练地挑开温德尔的衬衫,毫无廉耻地钻入缝隙。   一阵细腻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精准而快速地激活多巴胺。   布鲁斯享受地眯起眼睛。   “医生,他病得不轻。”迪克痛心疾首:“救救我父亲!”   “让配偶多亲亲抱抱,过一段时间他就会自愈。”医生显然不以为意。直到他对上布鲁斯的眼睛,医生沉吟片刻,缓缓补充:“请注意,在治疗期间,每两个小时必须给予病人一次肢体接触,每四个小时必须给予拥抱和亲吻。如果超过八个小时没有亲密接触,可能会引发失眠心悸、呼吸困难甚至晕厥抑郁等严重后果。”   医生用指骨敲了敲报告单上,唤回了温德   尔的注意力:“那么,韦恩先生的配偶过来签字吧。”   2、   就这样,布鲁斯获得了温德尔“24小时亲吻拥抱特权”。   没有文件、没有阻拦……“病人”就是有随时随地贴贴亲亲的权利。   尽管多尔西再三强调“这是韦恩的阴谋”,达米安对那报告单也满腹狐疑……但除他们之外,所有人都默认了布鲁斯的“病情”,并愿意全力配合温德尔的“治疗”。尤其是迪克,作为“围猎行动”的发起人,他对布鲁斯的病情感到无比愧疚。当他再一次撞见布鲁斯和温德尔接吻时,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捂着995的眼睛默默离去。   ……   “你应该停止再在工作时间来找我了。”   温德尔无奈停笔,把文件推到一旁。   布鲁斯凑过去的时候扫了一眼文件抬头,发现那是韦恩科技的季度财务报告,这本该是他需要审批的文件,但幸好他“病了”。布鲁斯镇定自若地收回视线,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可是我想你了,小温蒂。”   布鲁斯把自己挤进空间并不宽裕的转椅,熟练地揽住温德尔的腰。温德尔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到他脸上那种蛮横却又好像很委屈的神情后,又不禁笑了起来。   “别这样,我们才分开五分钟。”温德尔任由布鲁斯摸来摸去,不为所动:“五分钟前,我给了你一个亲吻,记得吗?”   “是啊,长达一秒钟的亲亲。”   “还是我主动的。”   布鲁斯怨气十足。   温德尔看了他一眼,抿着嘴唇意味不明地哼了句喉音后,向后一靠,摊手:“好吧,你想如何,布鲁斯?”   “今天你还没有主动亲过我、单次亲吻时间没有超过30秒。”布鲁斯掰着手指,显然满腹牢骚:“我感到有些胸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亲吻时长不够……”   “时长也有关系吗?”温德尔不解。   布鲁斯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奇怪地含糊其辞:“总之,你让我很没安全感。”   “我很失落,我很难过。”布鲁斯摁着自己的胸口,振振有词:“我需要你更多的关怀与爱。”   “好吧。”温德尔干脆利落地起身。   布鲁斯下意识顺着温德尔的动作想要起身,却被他温柔而坚定地摁回转椅里。   “如果你想要这个……”温德尔的指腹轻轻擦过布鲁斯的嘴唇,布鲁斯浑身一震,嘴唇不受控制地开启,下意识想要追逐那一闪而逝的柔软。   “温德尔……”   “嘘……”温德尔竖起食指按了按那双嘴唇,眼角漏出俏皮的暗光,直直电到了布鲁斯的心里:“做个乖男孩,布鲁西。”   温德尔把“布鲁西”咬得又轻又柔,有种奇异的轻慢和性感。如同羽毛从心间一撩而过,布鲁斯几乎是立刻感到了口干舌燥。   他难耐地扭了扭,抬手就想去牵温德尔的手指。温德尔没有拒绝,他主动地将手指穿过布鲁斯的五指,微微用了点力,将其反扣在布鲁斯的头顶。   “温德尔……”布鲁斯难耐地催促,眼神贪婪地缠绕在他的身上。   温德尔今天穿了一件浅杏色衬衫,伊顿领的设计将他脖颈的曲线衬托得纤长优美。负责定制的服装设计师似乎有意要突出温德尔那柔韧的腰肢,当他俯下身时,那骤然拉紧的衬衫完美地贴合在皮肤上,勾勒出一段令人浮想联翩的漂亮曲线。   “布鲁西,耐心。”温德尔缓缓低头,若有似无地擦过布鲁斯颤抖的嘴唇。这个动作极大地刺激了布鲁斯,他湛蓝的眼眸霎时深沉,与温德尔相扣的手指缓缓收紧。   “别折磨我……”布鲁斯痛苦呻|吟。   他的声音很轻,听上去很虚弱,却又带着   一股危险的侵略性。   “好吧,没耐心的男孩。”   温德尔知道如果自己再继续逗下去,身下的野兽恐怕就要反守为攻了。他轻笑一声,用空着的那只手捏住布鲁斯的下巴,直直吻了下去。温德尔舔开布鲁斯的嘴唇,吮吸他的舌尖,就在布鲁斯试图纠缠之际,又转而去轻咬他的下唇,含着他的嘴唇像小猫似的舔|弄……   不满于这种隔靴搔痒的快感,布鲁斯揽上温德尔的腰,用力将他摁进自己怀中。温德尔眼里浮现一抹笑意,他捏着布鲁斯下巴的手微一用力,逼迫他献祭般扬起脖颈,随即长驱直入,给了他一个期待已久的深吻。   “好了,我要工作了。”   一吻完毕,温德尔绝情地打开文件,头也不抬地指向门口:“半小时内不要再来打扰我了,好吗?”   布鲁斯仰躺在转椅里没有动,眼神却亮得惊人。   “如果打扰了会如何……”   温德尔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如果做不到,那你接下来三天能获得的亲亲都不会超过一秒钟。”   “那如果我做到了……”布鲁斯期待地望着温德尔。   “好男孩总会得到奖励,布鲁西。”   温德尔在他脸颊上轻轻啄吻,意味深长。   3、   但显然布鲁西不是个好男孩。   除了在温德尔办公期间任性索吻,他还会不分场合地向温德尔示爱。包括但不限于各种会议、晚宴甚至……瞭望塔上的超英会面。   “布鲁斯……”温德尔咬牙切齿地低念身边人的名字。   他一边冲沉默不语、面色复杂的正联英雄们露出尴尬微笑,一边卖力推挤着布鲁斯那硬邦邦的胸肌,试图把他推回自己的座位。   “怎么了,温德尔?”布鲁斯不解地挑眉,目光从对面一众熟人的脸上划过,又重新落回至温德尔的脸颊:“文件有什么问题吗?”   文件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你!温德尔黑脸。   “咳咳咳。”克拉克穿着制服,试图拿出正联主席的端庄风范,将话题引回正事:“赛尔德先生,我代表正义联盟感谢您的资助,很高兴您今天能来瞭望塔参观。”   是的,他们现在正在瞭望塔上。   温德尔来瞭望塔签署“资助协议”,大意就是赛尔德公司会替正联的超英们承担一定比例的战损金额,与此同时,赛尔德公司资助的超级英雄“神眷”会在有需要的时候配合正联英雄一起行动。   对正联的成员们来说,钱的诱惑固然很大(尤其当超人也参与行动时),但真正让他们心花怒放的,还是“神眷”的参与。即便是钢铁之躯如克拉克,也经常会被氪石重创,更遑论其他肉体凡胎的英雄……有个治愈系的同伴在身边真的超级重要!   “这是我应做的。”温德尔冲克拉克露出如沐春风的微笑,桌子下,他恶狠狠地拧住了布鲁斯偷摸自己大腿的咸猪手。   温德尔现在终于明白了,当初和布鲁斯提起这场会面时,他为何坚决拒绝以蝙蝠侠的身份负责瞭望塔的招待,反而选择以联盟资助者的身份陪自己一同前往。   因为资助者是全美著名不着调的阔佬布鲁斯·韦恩。韦恩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肆无忌惮地和对象亲亲贴贴——这是他这个身份能干出来的事情。但想象下,若是蝙蝠侠握着对象的手,用沙哑的喉癌音吐露情话……温德尔无比确信,这会给所有人留下心理阴影。   听说正联里面还有几个孩子呢。   “那,我们就……”克拉克的目光左右飘移,显得非异常犹豫。   按照流程,签署协议后,正联将派出一位代表带领两位投资人参观瞭望塔——显然,谁都不想错过这个前线吃瓜的好机会,克拉克甚至不需要低头看手里的通讯器   ,就能感觉到队友们火辣辣的目光。   克拉克艰难道:“接下来是两位参观瞭望塔的时间,我们将派出……”   “绿灯侠!”   “闪电侠!”   “沙赞!”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   “哦,男孩们。”戴安娜摇了摇头,冲超人自信一笑:“原定安排的导游应该是我,对吧?”   “美丽的女士应该有更多休息时间!”绿灯侠哈尔“挺身而出”,表示自己义不容辞:“导游这活儿就放心地交给我吧。”   “其实我可以和鱼说话。”   海王打断了哈尔,诚恳地望着温德尔:“或许你想见识下?”   “好你个亚瑟!之前还骗我们……赛尔德先生,我必须向您申明,瞭望塔里没有养鱼,就算他可以和鱼对话,您今天也无法看到……不如挑一个更为熟悉宇宙的人带你参观,我知道瞭望塔上有一个角落很适合仰望星空,我可以为您解说星座!”   “等等!我觉得我也……”   ……   温德尔沉默地看着对面那群“成熟的”“可靠的”英雄们开始七嘴八舌地互揭老底,痛踩对方的同时还不忘孔雀开屏般吹捧自己的能力……这真的是正经参观吗?   有同样疑惑的显然不止温德尔一人。   随着超英们的争执,布鲁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见哈尔已经开始给温德尔变玫瑰花,布鲁斯有理由怀疑这群人别有目的。   “温德尔喜欢香槟玫瑰。”布鲁斯一伸手,巧妙地挡住哈尔递向温德尔的花束,他从哈尔手中硬生生拔出那几朵绿色玫瑰,微一用力,将他们捏碎成最初的绿色能量团。   布鲁斯笑容甜蜜,眼神如刀:“超人先生,我们可以自由参观吗?”   超人哆嗦了一下,头如捣蒜。   4、   温德尔面色平静,态度温和:“事实上,那次参观中,布鲁斯一直忙着打发那些‘路过的’超英,全程没有和我进行任何亲密接触。送我回家后,他立刻换上制服消失了数个小时,回来后匆匆吃了晚饭便带着达米安出门夜巡……那天他总计有十七个小时没有和我进行拥抱、亲吻,却仍旧神采奕奕、活蹦乱跳。”   坐在沙发另一端的布鲁斯坐立难安,数次欲言又止。   “布鲁斯,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吗?”温德尔柔柔一笑。   “老头子,我劝你谨慎说话。”杰森不怀好意地从夹克里掏出一份个人简历,甩到了沙发上。   简历的显眼处贴着一张大头贴,所有人一眼就认出上面的人就是那位负责诊断的“心理医生”。但若仔细看,你就会发现这位医生的“理想职位”上竟然填着“演员”。而在“个人优势”一栏则白纸黑字地写着“擅长出演各类医学职业,包括但不限于心理医生、法医、男护士……”   “我早说不对劲!”达米安大叫起来。   “很出色的演技。”多尔西虚伪地鼓掌,火烧浇油:“经蝙蝠侠调 | 教后,他的演技可以去角逐奥斯卡了。”   温德尔温柔微笑,不发一言。   布鲁斯犹豫了下,慢慢吞吞地挪到温德尔旁边,小心翼翼道:“温德尔,我只是帮他完成心愿……”   温德尔用目光示意他继续。   “是这样的,上次为了拿到《红与黑》的门票,我托了几个娱乐圈的朋友帮忙。但你座位旁的票已经被售出了,购买者就是那个演员。他的下部剧是扮演一位心理医生,他愿意把票转让给我,作为交换,他希望我能满足他的心愿,去他的剧中客串……所以我们来了次彩排。”   “我都是按照他给的剧本来的。”布鲁斯急急补充。至于为什么彩排要拉上家人,以及彩排后为何久久沉迷“角色扮演”,布鲁斯自然绝口未提。   顿了顿,他面露忧伤:“温德尔,请你理解我……”   “我当然理解你,布鲁斯。”温德尔毫不犹豫地点头,布鲁斯面色一喜,激动地想要凑过去讨要一个和解的亲吻。   “但是——”温德尔用手指抵住布鲁斯的嘴唇,来了个转折。   他悠悠然从怀里掏出一份眼熟的病例报告单递给布鲁斯。   这“报告单”的样式布鲁斯极为眼熟,医生署名处还签着那位“心理医生”的大名。   “心理医生说,我有轻微的布鲁斯·韦恩过敏症,可能还有一些ptsd。为了我的健康着想,布鲁斯·韦恩先生最好在一个月内与我保持距离,同时禁止一切拥抱、亲吻等亲密接触……布鲁斯,你能理解我吗?”   “……”   布鲁斯攥着报告单,没有吭声。   迪克笑嘻嘻地把钢笔塞进他的掌心,幸灾乐祸:   “那么,请赛尔德先生的配偶在这里签字。” 第153章 番外   1、   谁都没先到布鲁斯会中魔法。   ——路西法说不是他干的, 也不是地狱系的魔法。加上他对蝙蝠侠有“一点点”小意见,所以他断然拒绝温德尔的求援。   “无伤大雅的小魔法,”路西法堵在门口, 不让温德尔抱着布鲁斯进入他的酒吧。扫了一眼那油光水滑的黑色皮毛, 路西法嘴角一弯, 掩饰不住地幸灾乐祸:“随着魔法效力逐渐减弱,他会慢慢恢复人类特征。过几天, 过几天就好了……时间是才是最棒的魔法。”   就这样,温德尔只好把布鲁斯又抱回了韦恩庄园。   “父亲。”   达米安半跪在地上,凑近那只卧在蝙蝠车前盖上的黑猫。   这只黑猫大得出奇, 甚至像一只小豹子。与他体型相符的是他同样大得没边的脾气。或许是兽化改变了蝙蝠侠的思维, 当他成了一只黑猫时,他的性格变得异常固执而暴躁。   比如,当他打定主意出门“捕猎”时,就没人能把他从坐骑(蝙蝠车)上赶下来。   “拜托, 布鲁斯,我们真的得出门了。”一身蝙蝠侠打扮的迪克明显有些焦躁,天知道他是如何说服阿福让他穿上这身制服的,他得在阿福改变主意之前赶紧出门。   当然,罗宾达米安今天也尤为激动。作为让迪克扮演蝙蝠侠的交换(事实上是他撑不起蝙蝠侠的制服,只能被迫放弃),他被许可驾驶一小会儿蝙蝠车。两兄弟狼狈为奸, 心虚和兴奋令他们显得格外迫切。   迪克弯下腰, 对着那山一般起伏的黑色皮毛比划了片刻,随即伸手想要去搂黑猫的腹部。   几乎是同一时刻, 蝙蝠侠圆润的蓝色瞳孔刻收缩成针状, 龇牙咧嘴地发出威胁般的深沉低吼, 面部紧绷,耳朵低伏,黑猫无比警惕地盯着瞪着迪克,米黄色的尖爪跃跃欲试。   迪克明智地缩回了手,他望向达米安:   “或许你可以给他顺顺毛,然后把布鲁斯抱到那边的沙发上?”   达米安重重哼了一声,满脸倨傲:“看好了,我的手法……”   然后他差点被黑猫挠了一爪子。黑猫眯起眼,三瓣嘴上提,看上去万分得意。他的表情好像在说,即便蝙蝠侠变成了一只猫咪,他也是世界上最难搞、最强大的猫咪。   “好的,布鲁斯!”迪克果断投降。在黑猫的注视中,他举起双手,缓缓向一旁退去。   随着迪克的移动,宽大的黑色披风摇摆,露出了他背后站着的神眷。   在看到神眷的第一秒,一直岿然不动的黑猫猛地立起,脸上得意的表情瞬间转为矜持。他笔直地坐在车前盖上,前爪收拢,目不斜视,连胡须都只是极细微地轻颤。   “喵~”   一直不肯出声的黑猫发出甜蜜动人的叫声,长长的尾巴如摆钟般摇晃。   温德尔温柔地俯下身,用手指去戳猫咪柔软的耳朵尖。那双耳朵有所预计似的飞快地一颤,警惕地贴到猫咪脑袋上,躲过了温德尔的突然袭击。布鲁斯发出一声责备似得沙哑咕哝,小幅度地晃了晃尾巴。   “好了,布鲁斯。你现在没法去夜巡……快下来吧。”   “喵!喵喵喵!喵——喵!”   黑猫浑身一震,随即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猫叫声。这次的猫叫声别说和“甜蜜”毫不沾边,甚至堪称是刺耳的生化武器。   “他说了什么,温德尔?”迪克捂着耳朵望向神眷,等待翻译。   自从布鲁斯变猫后,沟通就成了最大的难题。除了阿福不需要和他说话就能猜到黑猫的心意,其他人都只能指望温德尔和995。   温德尔大脑里有“猫语翻译器”,布鲁斯说什么都能无障碍交流,而995作为“猫语翻译器”本身,今天跟着多   尔西还有提姆出门了,所以迪克和达米安只能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温德尔身上。   “他说,你们不能骑着他的专属坐骑出门去狩猎他的专属猎物。”想了想,温德尔觉得意译更为合适:“布鲁斯的意思是,要么谁都别出门,要么就带上他一起夜巡。”   黑猫矜持地点点头,爪子跺了跺身下的蝙蝠车,表示同意。   “我选择暴力驱逐。”迪克举起卡里棍开玩笑。但布鲁斯显然被他激怒了,他抖了抖满身厚重的皮毛,像颗炮弹般撞向迪克。   温德尔眼疾手快把黑猫布鲁斯拦在半空,转而抱进自己怀里——老天,他真得这重得要命,温德尔有理由怀疑布鲁斯结束晚饭后又去达米安那边偷吃零食了。   “喵~”布鲁斯这一声叫得千回百转,湿漉漉的蓝眼睛看了一眼温德尔,又望向迪克,最后又转回到温德尔脸上,温热的耳朵颤了颤,乖巧地贴向温德尔的下巴,显而易见是在告状。   “成功!”   迪克笑嘻嘻地把卡里棍往披风后一塞。他当然不会打布鲁斯,只是想把他吓离蝙蝠车,如今目的达成,他快活地推挤着达米安跳进蝙蝠车,准备立刻出发。   布鲁斯焦急起来,他扭了扭他绸缎般的身子试图从温德尔怀中挣脱,但温德尔纹丝不动。尝试了数次后,布鲁斯逐渐绝望,他缠着温德尔手腕的尾巴渐渐垂落,两只圆溜溜的眼睛也无精打采地耷拉,精致的小脸异常忧伤。   他咪呜一声后便将自己毛茸茸的面孔埋进温德尔的颈窝,任由温德尔怎么哄也不肯再抬头。   “等等,迪克……”   这次,是温德尔摁住了蝙蝠车前盖。   “不不不不不!”迪克一看温德尔的表情,顿时暗叫不好。他头摇得像拨浪鼓,无比真诚地劝阻:“温德尔,这是蝙蝠侠的伪装!想想上次的皮肤饥渴症!即便布鲁斯变成了一只猫,他也是全世界最诡计多端的猫猫!”   “是的,我赞同格雷森。”达米安终于调整好了驾驶座的位置,确保自己的小短腿也能成功踩到油门和刹车后,他抬起头,万分严肃地批评:“你对父亲太过心软了,温德尔。”   “咪呜!”   布鲁斯敏感地发现了温德尔的犹豫,他猛地抬头,对准迪克和达米安就是一阵急促的猫叫,显然是在反驳两个孩子的指责。   随着布鲁斯卖力的解释和劝说,温德尔望着达米安几乎埋没在方向盘下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布鲁斯,你说得对,他坐在驾驶座上甚至看不见前面的路……”   迪克噗嗤笑出了声。达米安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尖叫道:“我正在调整高度!”   但温德尔显然越发忧心忡忡了。   “他们会被拦下罚款的。”布鲁斯用他湿润的鼻尖磨蹭温德尔的脸颊,黑色的胡须轻轻颤动,眼眸异常明亮:“温德尔,我们得和他们一起去!”   2、   但蝙蝠车最后还是被拦下罚款了。   戈登——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大半夜出现在无人的小路上,但这并不妨碍他以《哥谭安全交通法》的名义给蝙蝠侠开罚单。   “晚上好,神眷,还有……黑猫司机,”戈登笑容满面地把罚单塞给驾驶座上的神眷,举起相机,对准坐在他怀里的黑猫示意:“笑一笑,布鲁斯,我们要拍照取证……要公示三天呢,整个哥谭都会看见你漂亮的皮毛。”   黑猫愤怒地“喵”了一声。   “他说,这不算危险驾驶。”温德尔捂着脸给布鲁斯做翻译。   “当然,没人相信一只黑猫会开车,尤其还是蝙蝠车。”戈登点点头,但照相机的闪光灯却依然闪烁不停。他嘴里不停发出“嘬嘬嘬”的逗弄声,显然兴致高昂:“咪咪,笑一笑……哎哎,别转头,要配合警   方执法,知道吗?”   黑猫试图把自己化作一滩液体流下温德尔的膝头。但温德尔显然也不想让戈登把照相机对准自己,于是他坚决地抱紧那团逐渐滑落的毛茸茸,托住他柔软的腋下,无视布鲁斯凄惨的“喵喵喵”,毅然而决然将黑猫举了起来,递出窗户。   “请随便拍,戈登警官。”温德尔诚恳道。   在雪花般闪耀的灯光中,布鲁斯生无可恋地闭上了眼睛。   ……   半小时前,温德尔才坐进驾驶座,就看到一道黑影从后座袭来,随即大腿一沉,一只热乎乎、沉甸甸的黑猫端正地盘踞在自己的腿间。   接触到温德尔的视线,黑猫矜持地一抬下颌,粉嫩的肉垫颇有节奏感地踩踏,算是一个示好。   “布鲁斯,你现在是一只猫,你不能……”温德尔话才说了一半,就看到黑猫一爪拍上了方向盘。温德尔眼睁睁看着手下的方向盘开始扭动变形,随即后退着嵌入车身,不一会儿,取而代之出现了一块高科技屏幕。   “咪。”   你看,我能。   黑猫像是一个取得了胜利的将军似的咧开嘴角,端坐在温德尔的大腿上。他的那条毛绒蓬松的大尾巴像是巡视领地似的从屏幕上划过,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屏幕骤然弹出“欢迎您,蝙蝠侠”的字样。   这还尚嫌不够。   迎着三人惊讶的目光,布鲁斯举起粉嫩嫩的肉垫。一只略带弧度的尖爪从缝隙间弹出,黑猫炫耀般地扬起脖子,随即半曲爪子在屏幕上一敲,屏幕立刻弹出了模拟驾驶方案。黑猫熟练地点击,蝙蝠车随即发出响亮的轰鸣,平稳而迅猛地冲出了蝙蝠洞。   黑猫布鲁斯目不斜视地盯着电子屏幕,时不时举爪轻敲。但与他专注目光截然不同的,是他在温德尔大腿上不断蠕动的庞大身躯。   或许是毛茸茸的动物天生就难以抗拒抚摸,又或是温德尔的手法太过精湛,每一次都落到布鲁斯最心痒难耐的地方,所以当戈登的警车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蝙蝠车后时,布鲁斯甚至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迪克,我带着他回家。你来开。”   戈登带着照片扬长而去后,温德尔果断开门下车,把驾驶座让给了迪克:“注意安全,别让达米安碰方向盘。”   “明白。”迪克笑容满面。   “不要笑。”温德尔委婉提醒:“你现在是蝙蝠侠。”   “明白!”迪克声音低沉。   眼见蝙蝠车的顶盖即将合上,被温德尔摁在怀里的布鲁斯终于忍不住挣扎起来。   他“喵喵喵”地辩解戈登的出现只是个意外——他已经发现通风报信的幕后黑手就是芭芭拉提姆和995三人组。但温德尔对他的解释充耳不闻,温柔却坚决地把布鲁斯来回扑棱的爪爪收进自己掌心,俨然已经打定主意。   就在此刻,意外发生了。   或许这就是路西法所说的“魔法时限”,不停挣扎的黑猫突然开始发光,就像一只巨型萤火虫,照亮了所有人惊诧的面孔。那团白亮的光晕缓缓包裹布鲁斯全身,然后逐渐扩大、拉长……   几秒后,一个猫耳猫尾的男人凭空出现。   布鲁斯站在温德尔面前。   全身赤|裸。 第154章 番外   3、   看到那白花花肉|体的一瞬间, 温德尔脑海里千回百转。   但万语千言,最后都化作一句——幸好!   幸好!戈登和孩子们刚刚离开。   幸好!这是人迹罕至的郊区小巷。   幸好!哥谭市政府还没来得及推行全城监控覆盖。   与温德尔复杂神情相对的,是布鲁斯悠然自得的神情。他淡定地扫了一眼自己赤|裸的胸膛——魔法甚至没给他留下一条裤衩, 但这问题不大,反正温德尔该看的都看过了。比起前面那玩意儿, 布鲁斯更在乎自己尾椎骨上多出来的东西。   黑色的, 约莫一米长的尾巴垂坠在布鲁斯的身后, 时不时蹭过他自己的脚踝和小腿肌肉。布鲁斯试着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尾巴上, 在他的努力下, 那条毛茸茸的尾巴在大腿上轻轻一拍, 随即优雅而缓慢地立了起来,如同一柄倒立的绅士手杖。   尾巴一竖起, 刚才的淡定如流水般从布鲁斯脸上退去。他的瞳孔不受控制地放大,呼吸显而易见地变得急促。他死死盯着他条顽皮的、左右摇摆的竖长毛茸棍子, 咽了一下口水,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抓。   细腻的毛流从他的指尖一闪而逝。   尾巴仿佛有自主意识, 轻快地往右一躲, 不偏不倚地擦着布鲁斯的指缝溜走。   布鲁斯的呼吸越发粗重。   他隐约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状态有些奇怪, 但布鲁斯实在无法把视线从那左右闪躲的尾巴上挪开。小巷从他的视线中远去, 就连温德尔的身影都逐渐模糊不清,整个世界的高光全都定格在那条尾巴上——以蝙蝠侠的荣耀起誓, 他一定要抓住它!   当布鲁斯开始团团转的时候, 温德尔就意识到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布鲁斯显然为猫科动物的本能影响,在追逐自己尾巴的同时, 他的嘴里还发出那种夹杂着英语的猫叫声。   看不过去的温德尔上前捏住了那条乱窜的黑尾巴, 在布鲁斯勃然大怒前又把它塞进了他的掌心。抱着自己尾巴的布鲁斯立刻变得平静, 他瞅了一眼温德尔, 似乎想说什么,但嘴巴刚张开,他的手指就自顾自地把毛茸茸的尾巴尖送进了喉咙。   布鲁斯一边享受地给自己的尾巴舔毛,一边又试图拿出人类的意志将尾巴从自己嘴里拔|出来。手指与嘴巴角力,理智与本能比拼,布鲁斯纠结了片刻,果断请求外援:“温……温德尔,帮我把尾巴拔、拔|出来……”   好不容易摆脱尾巴的操控,布鲁斯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突然浑身一震。   他直勾勾地盯着温德尔,瞳孔里流露社死的绝望。   “怎么了?”   看着布鲁斯如临大敌的模样,温德尔不由也紧张起来。他警惕地环顾四周,发现小巷依旧一片空旷寂静,只除了……巷口那一群不知何时出现的猫咪。   “喵。”   猫咪们被发现了也并未害怕,只是端坐在巷口优雅地舔着爪爪。它们上下打量着布鲁斯,惊奇地瞪大眼睛,七嘴八舌地展开了讨论。   年迈的威严虎斑猫挑剔地看着布鲁斯光滑的身体,嘟囔道:“我讨厌无毛猫……”   一只三层下巴的橘猫眯起眼睛:“瞧瞧这哥们,面黄肌瘦、肚子瘪瘪,一看就没吃饱……喂,无毛猫,如果吃不饱的话,要不要跟兄弟们混?”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个食量!”这个声音来自一只高雅的狸花小姐,她嫌弃地用尾巴抽了一下橘猫肥胖的肚腩,嗔怪道:“看他的腿,他发情了!”   所有猫的目光顿时集中在布鲁斯的那条“腿”上,就连温德尔都忍不住低头去看。   “别!”布鲁斯绝望地伸手去捂,试图阻拦所有人/猫的视线:“给我件衣服,温德尔!”   “他不需要衣服,他需要的是¥%#*¥……”虎斑猫面不改色地吐出一大段虎狼之词,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无不羡慕地叹息:“真是天赋异禀,这个季节还能发情。”   闻言,狸花小姐精神一震。   她快步上前,边走边向布鲁斯抛媚眼:“帅哥,如果你需要……我愿意给你生小猫。”   “等等,阿花,不是说好给我生小猫的吗?!”橘猫瞪圆眼睛,急得呜呜哀嚎:“黄毛比黑毛靓……阿花,看看我啊!”   与此同时,呜呜哀嚎的还有布鲁斯本人。   “求你了,温德尔……快点回家!”   眼见温德尔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布鲁斯急得眼睛都湿润了。他蓝色的眼珠一眨不眨地定格在温德尔的嘴唇上,又急又臊——本能告诉他这里很危险,必须回到安全的地方才能放心去亲。   在狸花小姐扑上来的前一秒,温德尔终于动了,他把布鲁斯往怀里一摁,果断启动瞬移。   “我早说了,他和那个人类是一对。”   一直旁观的牛奶猫趾高气昂,看破一切。   4、   “没想到我有一天竟然会和猫咪抢男人。”   温德尔捂着脸和家人们分享那窘迫的片段,孩子们嘎嘎怪笑,多尔西第三次要求“再说一遍”,就连阿福都忍俊不禁。   而故事的主人公布鲁斯——他现在已经穿上了衣服,倒是对此适应良好。他拿尾巴撒娇般地磨蹭温德尔的手背,面不改色地安抚自己害羞的配偶:“这没什么……亲爱的,往好处想,我比你更丢人。”   “众所周知,布鲁斯·韦恩的脸皮厚得连热视线都无法穿透,是全美著名没脸没皮的愚蠢阔佬。”杰森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嘲笑他父亲的好时机:“但温德尔就不一样了,他的名字甚至从未在八卦节目中出现过……你们两的名声是一个含金量吗?温德尔被你拖累大发了。”   “没有监控证据,问题不大。”多尔西想了想,视线缓慢地飘向提姆:“你觉得我们要不要把那四只猫给……”他手指并拢成掌,在自己的脖颈上凌厉一划。   “没必要没必要!”迪克赶紧出来打圆场:“就算是猫女也读不懂猫语,那些小家伙儿只是把布鲁斯当成了一只无毛猫,真的没必要就此杀猫灭口。”   “温德尔……”布鲁斯才不管孩子们怎么想,他拿尾巴讨好地缠上温德尔的手腕,黏黏糊糊地试图讨要一个亲吻:“我很难受……”   “我也很难受,布鲁斯。”   温德尔扶额,表情无比沉痛:“明天我们还得出席托尼举办的宴会,你现在这个样子……要不还是提姆和我一起吧。”   “没关系!”布鲁斯才不会错过这个“宣誓主权”的好机会。   他拿脸颊磨蹭温德尔,含含糊糊道:“我一变回来就联络了托尼,他把宴会主题改成了furry狂欢,反正是艺术展……所有嘉宾都装扮成动物,谁都不会发现我们的异常。”   闻言,温德尔松了一口气。   “亲一个,温德尔……”布鲁斯打蛇随棍上,揽住了温德尔的腰。这一次,温德尔没有躲开。   布鲁斯面色一喜,左右张望着给家人发射暗示。接触到他视线的人无不自觉起身,就连多尔西都只是冷哼一声甩上房门,给发情期的布鲁斯猫咪留出了求爱空间。   布鲁斯眼睛亮闪闪的,缓缓凑近温德尔……就在嘴唇即将相贴的前一秒,温德尔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撇开脑袋——   “张嘴!”   温德尔神色严肃。   布鲁斯不明所以地张开嘴巴。   低头打量片刻,温德尔冷酷无情地把他推下沙发,翻脸如翻书。   “怎么了?”布鲁斯一脸   委屈。   “我不和舌头上有倒刺的生物接吻,会疼!”   5、   “哇哦,温德尔,韦恩先生,你们两位的兽耳做得好逼真呀!”   戴着兔子耳套的彼得一脸兴奋地朝两人挥手。他穿着一身红色的斗篷,手上还挽着花篮,像极了童话里的小红帽。   彼得摸了摸自己垂在脸颊两侧的兔耳朵,好奇地凑近温德尔:“你的道具质感看起来太棒了……我可以摸摸你的狐狸尾巴吗,温德尔?”   “不行!”   “不行!”   布鲁斯和哈利异口同声。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底淡淡的警惕。   哈利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头上戴着灰色狼耳装饰,马甲下还留着一条同色系的长尾巴。他快步上前,将自家的“小白兔”拉到身边,冲温德尔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抱歉,温德尔,彼得太兴奋了。”   “这是我参加过的最棒的一次宴会!”彼得在熟人面前显然很放得开,他转过身,撩开自己红色的斗篷,将屁股上那团白色绒球展示给温德尔:“看,我的兔子尾巴!你要摸摸吗?”   “彼得!”   哈利忙不失地扯下红斗篷盖住了那团白绒绒,脸色难看得要命。   “抱歉两位,我和彼得失陪片刻。”哈利匆匆一笑,掐着彼得的腰把他拖向远处的观景台。   才送走哈利和彼得,宴会主人托尼就揽着佩珀走近。   “啧,春风得意啊布鲁斯,日子过得很滋润嘛?”托尼上下打量着布鲁斯,阴阳怪气。   显然,他早已把当初卖力撮合两人的事情抛之脑后,托尼对布鲁斯现在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看都觉得他配不上自家的小甜糕。   “托、尼!”佩珀捏了一把托尼的尾巴,低声警告。   佩珀打扮成了一只漂亮的白孔雀,头上戴着钻石制成的白冠,身上的裙子则如羽毛般蜿蜒铺展,显得华贵又高雅。而托尼显然着重强调力量和权威,他戴着一个巨大的狮子头套——如果算上那个头套的高度,他终于如愿成了全场最高的人,难得一见地可以俯瞰众人。   “那还得谢谢你啊,托尼。”布鲁斯拉着温德尔的手,对着双目喷火的托尼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没有你的助攻,我和温德尔怎么会有今天……感谢你,托尼,婚礼一定请你坐第一排观礼!”   托尼顿时气歪了鼻子。   眼见托尼要炸毛,温德尔果断甩开布鲁斯的手,对托尼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一声甜甜的“托尼哥哥”如清泉般恰到好处地熄灭了托尼即将喷发的怒火。   看到布鲁斯空落落的手和那骤然委屈的表情,托尼心里总算舒服了些。他眼珠一转,张开怀抱,当着布鲁斯的面,心满意足地把温德尔拥进怀里。   “小甜糕,受委屈了随时来找托尼哥哥,知道吗?”托尼“响亮”地和温德尔咬耳朵。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布鲁斯,借机挑事:“你看看,布鲁斯·韦恩对别人笑得比花儿还灿烂,对小甜糕的家属就摆出这刻薄样……你是想给温德尔招黑吗?”   布鲁斯憋屈地露出一个笑。   “不真诚。”托尼摇头:“他对你不够真心,我看还是算了吧……”   “托、尼!”布鲁斯面色狰狞地提起嘴角,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我、很、真、诚。”   “托尼,差不多得了。”佩珀打了一下托尼的背,把温德尔从他怀里救出来,重新还给眼巴巴的布鲁斯。   “等等!我觉得布鲁斯真的不靠谱,他连续蝉联全美‘最想和他上床’‘最想和他接吻’榜单首位的次数比我还多,你真的认定他了,不考虑换一个?……老贾说他现在正在发情期,饥渴得要命……你离他远点知道不?今天就   住我这儿吧,别回哥谭了……嗷,佩珀!”   再也听不下去托尼的口无遮拦,佩珀用细长的高跟鞋打断了他的话。   “祝福你们,温德尔,布鲁斯。”佩珀面带微笑,真诚祝福,然后果断架起龇牙咧嘴的托尼款款离去。   布鲁斯本想趁这个好机会向温德尔讨要一个亲吻,但显然今天“看不懂眼色”的人格外的多。一个狗狗祟祟的大块头凑了过来,扭扭捏捏地站到两人面前:“《星球日报》克拉克·肯特。”   迎着布鲁斯阴沉的目光,戴着白色狗耳朵的记者将录音笔往两人面前一递,露出为生活所迫的虚弱笑容:“温德尔,布鲁斯。随便说点什么,让我有个新闻就行。”   “这里没有你要的新闻,小记者。”坏脾气阔佬面色冷淡,视线如刀。他朝观景台的方向一抬下颌,不怀好意地建议:“你为什么不去找奥斯本总裁的爱人聊聊呢?那个小伙子相当健谈。”   “布鲁斯,别这样。”克拉克皱起鼻子。思索片刻,他将目光对准温德尔,发动狗狗眼攻击:“温德尔……帮帮忙吧!”   温德尔果然无法抵挡克拉克的小狗视线,他立刻就被征服了:“克拉克,你是在扮演小氪吗?这个耳朵太可爱了……”   克拉克点点头,讨好地把身后的尾巴转过来温德尔看:“我的尾巴也是仿着小氪做的,氪星科技让他们摸上去足够逼真。”   温德尔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抚克拉克的尾巴,一脸梦幻地赞美:“最喜欢小氪了!狗狗就是最棒的!”   布鲁斯面色一僵,杀气四溢。   “嘿,肯特记者!我这儿可以给你个独家,要不要和我聊聊?”布鲁斯笑容甜蜜,声音温柔,俨然一副很好讲话的心软阔佬模样。但与他轻快声音相反的是他手下强硬的动作。   “这个聊聊”显然不容克拉克拒绝,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布鲁斯就把他推到了一旁。   一离开温德尔的视线范围,布鲁斯川剧变脸,面如寒霜:“肯特,现在、立刻、马上给我走远点!”   “你不能这么对我……”克拉克愁眉苦脸,小声呜咽:“没有新闻,佩里会杀了我的。”   似乎感应到了克拉克的委屈,远处传来了温德尔的声音:“克拉克,布鲁斯在欺负你吗?”   “快说没有!”布鲁斯嘶嘶威胁。   “没有!”克拉克委曲求全。   顿了顿,克拉克试探道:“布鲁斯,温德尔有《星球日报》的股份,记得吗?没有新闻,就没有流量,没有流量,就没有股价……就算为了温德尔,给我个新闻吧!”   这个理由并不能说服布鲁斯,但他急于摆脱克拉克——该死,又有人去和温德尔搭话了。他皱着眉,拿出了惯常应付克拉克的套路:“行,明天我会给你一个专访。”   “这不够!”克拉克眼神一闪。   “我刚才听到了……婚礼。”   布鲁斯一怔,似笑非笑地看着克拉克:“你想要独家报道权?”   “如果不能全程独家,那我就勉勉强强要个订婚消息的首发权吧。”克拉克腼腆一笑,一副“我很好商量吧”的得意神情。   见布鲁斯怒极反笑,克拉克不慌不忙地朝着温德尔的方向一偏头,大喊道:“温德尔!”   “——你!”   布鲁斯慌张抬头,见温德尔正向这里走来,他赶紧拍拍克拉克的肩膀,摆出一副哥俩好的亲切模样。他面带微笑,咬牙切齿:“行,给你首发权……赶紧滚,肯特!”   “克拉克,他欺负你了吗?”温德尔缓缓走近,有些担忧地望着克拉克。   众所周知,坏脾气的猫猫总是以欺负小狗为乐,就算那只猫猫是蝙蝠侠,小狗是超人也一样。看布鲁斯那神采奕奕、眉开眼笑的模样,一看就知道刚刚欺负完克拉克。   “没有没有,韦恩先生对我很好。”   说罢,克拉克朝温德尔挥挥手,步履匆匆地走向观景台。   “你一定欺负他了。”温德尔望着克拉克“慌忙逃窜”的背影,面露责备。   “难道我欺负他,你就不喜欢我了吗?”布鲁斯有些吃醋,故意赌气没有解释,但他头上黑色猫耳却反应了他的真实心情,在温德尔的注视中一点点低伏,直至完全耷拉。   温德尔无奈地叹了口气,捧着布鲁斯的脸颊烙下一吻:   “你就仗着我喜欢你。”   角落里。   狐尾缠上猫尾,毛茸茸紧紧相依。 第155章 番外   1、   在克拉克拿到他的“订婚独家报道权”之前, 一个劲爆消息如飓风般席卷全世界的互联网,占据了所有媒体的首页头条。一时之间,大街小巷乃至于异世外太空……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个消息。   赛尔德和韦恩, 竟然搞出来了一个孩子!   佩里在看到这一行字的时候差点没厥过去。   克拉克向他信誓旦旦保证《星球日报》会是第一个发表赛尔德和韦恩订婚消息的媒体——但他们现在连孩子都爆出来了,谁他妈还在乎这两个阔佬有没有订婚!   等等!赛尔德和韦恩不都是男性吗?   佩里一个激灵, 飞快打开谷歌。他刚在搜索框里输入“男性”两字,谷歌就自动展开了关联词条:   男性可以怀孕吗   男性孕期注意事项   男性剖腹产医院推荐   ……   佩里痛苦地闭上眼睛,飞快清空了搜索栏。他还没准备好接受这个,所以佩里决定先找个人泄泄火。   “卡拉克——肯特!”他大吼起来。   隔着一扇门和十米长的办公室,佩里的怒吼声依然清晰可见。克拉克浑身一颤,忍不住佝偻着把头埋进面前的稿纸堆里, 无比迫切地祈祷来个紧急电话指名要他去外采——随便什么外采,就算是问问公司楼下那家快餐店的汉堡为什么涨价都行。   “哦, 小可怜。”   露易丝端着一杯咖啡,悠然地吹了一口气。她好笑地看着浑身发抖的大块头, 笑着揶揄:“每当这个时候,世界就格外和平,是不是?超人拯救地球,但地球却救不了超人。”   克拉克痛苦地抬头,妄图从露易丝嘴里套出一点什么应付佩里的好主意。   “地球救不了超人,或许露易丝可以……你觉得呢, 小露?”   露易丝一对上克拉克的蓝眼睛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但她这次愿意助他一臂之力:“你新闻看过了吗?”   克拉克忙不失地点头。   “他们只偷拍到一张模糊的孩子背影, 剩下的报道全是狗仔的主观描述。蓝眼睛, 黑发, 长得像赛尔德和韦恩的结合体……和韦恩小公子手拉手, 继承人之间相处愉快……”   露易丝挑剔地摇摇头, 不屑道:“这顶多算是八卦绯闻,哪里能叫新闻报道。大部分网友对此半信半疑,他们需要更有力、更可靠的信息。”   “你是说……”克拉克的眼睛一点点亮起。   “还记得韦恩先生欠你的那个专访吗?如果他们没有孩子,你就向他申请独家授权辟谣。如果有……”露易丝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拍了拍克拉克的肩膀。   “那你今年的奖金就不用愁了。”   2、   “这、他……你们……多久了……”   克拉克语无伦次,他的视线在温德尔和布鲁斯的小腹上来回游移:“我可以问问……谁是孩子的母亲吗?”   “如你所见,整个房间里所有人类非人类都是男性。”布鲁斯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瞪着呆头呆脑的小记者:“而且谁告诉你,这孩子是我们生的?”   “可他长得……”克拉克蹲了下来,手指隔空比划,结结巴巴道:“这个额头、这个嘴唇,和布鲁斯你一模一样。这个眼睛、这个鼻子,简直是温德尔的翻版……我见过你们小时候的照片,这孩子绝对是你们俩的结合体!”   克拉克越说越肯定,声音越发铿锵有力:“布鲁斯,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可以瞒着我……们,你知道联盟的大家有多关心你吗?”   “究竟是关心我,还是想吃瓜八卦?”布鲁斯环起手臂,脸上是难搞阔佬专属的刻薄神情。   克拉克笑   容一僵,显然难以抵挡布鲁斯犀利的目光。眼见克拉克头顶快活的小卷毛都逐渐耷拉,995眼珠一转,“噔噔噔”几步跑到了布鲁斯身边,抱着他的大腿,乖巧地仰起头:“妈咪~”   “!”   克拉克瞪大了眼睛,他的视线定格在布鲁斯平坦的小腹上,咽了下口水:“布鲁斯……那个痛不痛……孤独堡垒的修复仪可以消除剖腹疤痕,如果你……”   “克拉克!”   布鲁斯猛地喝止克拉克的絮絮叨叨,咬牙切齿:“麻烦你动动脑子,或者用用超级视线也行!”   克拉克这才记起自己是个氪星人。   韦恩庄园没有外人,小记者果断扯下土气的黑框眼镜一探究竟。   肌肉骨骼、血管神经……克拉克突然发现,他的搭档健康得不可思议。别说剖腹产的疤痕,就连蝙蝠侠原本那些层层累累、触目惊心的旧伤也全都消失。   “别问,问就是魔法。”布鲁斯耸耸肩,转而捏了一把995的小脸蛋,把他抱到了膝盖上:“这孩子也是。”   “噢,魔法。”克拉克盯着995的笑脸若有所思:“所以他有教父了吗?你觉得我怎么样?我很会带孩子,很有爱心,我可以给他烤苹果派……小可爱,你喜欢吃苹果派吗?”   “你是来干什么的,小记者?”布鲁斯重重敲了敲他身侧摆着的采访提纲,把“小记者”三个字咬得格外清晰响亮:“另外,995不需要进食!”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995对了对手指,腼腆一笑:“好吃就行!”   “等等,等等!”克拉克像是屁股着火一样跳了起来,不可置信地望着布鲁斯,声音颤动:“你……你叫他什么?”   布鲁斯皱着眉回忆了下:“995?”   “布鲁斯!你这个怀妈咪!”克拉克痛心疾首:“你怎么能用编号给孩子取名!”   布鲁斯面无表情。   “事实上,这是995自己取的名字。”看好戏的温德尔终于愿意出声解救布鲁斯——或者是拯救克拉克,毕竟布鲁斯看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掏氪石了。   “这孩子喜欢数字。”   995重重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但……”克拉克有些忧虑,稍作思考,他抬了抬眉毛:“你们应该看到热搜了吧?995的存在瞒不了太久,如果你们想把他介绍给公众,要一个朴素点儿的官方名很重要。”   他在胸膛上画了个“S”:“卡尔·艾尔”,随后又拿起记者证点了点:“克拉克·肯特。”   “而且布鲁斯,你已经有四个孩子了,你得想好怎么应付那些媒体。继承权,黑发蓝眼,养子亲生……我甚至已经能想到那些八卦小报会取什么劲爆标题了。”   “老调重谈。”布鲁斯泄气地长叹。   “别太担心这个。”温德尔拍了拍布鲁斯的手背,对克拉克一挑眉:“其实那个狗仔拍了很多张995的照片。你知道为什么他只敢放出一张最模糊的背影吗?”   “你花钱买断了?”克拉克下意识这么回答。   “我没有出一分钱。”温德尔摇摇头,露出微笑:“因为我姓赛尔德。”   世界媒体巨头,传媒界的无冕之王。   赛尔德。   3、   虽说有温德尔在,记者们不会太过放肆,但孩子们还是对晚宴后的新闻发布会感到万分紧张。说得再精准一点,其实他们并不担心记者犀利提问,而是害怕身边的“好兄弟”会随时捅刀卖队友。   “他们除了继承权外就没什么可以问的了吗?”达米安和995坐在一起,不耐烦地看着媒体送来的采访提纲。第一条赫然就是韦恩集团未来的财产分割问题。   与达米安截然相反   的是镇定自若的提姆。他的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容,一副“风水轮流转”的看戏表情。   “终于轮到你了。两年前你回来时,那些记者也是围着我问这些——德雷克先生,您认为韦恩先生亲生子的回归是否会威胁您的继承权。德雷克先生,请问您可以透露下韦恩集团未来的股权分割方式吗……”   “我记得这场采访。”杰森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提姆和媒体拉扯半天,努力想要营造和睦的家庭形象,结果恶魔崽子出场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会继承父亲的一切’……第二天的标题是什么来着——韦恩幼子打响财富争夺战第一炮。”   “陶德,你以为你逃得掉?”达米安冷哼一声,屈起手指敲了敲pad,上面赫然是公关部搜集的媒体标题:   《次子回家之谜:环游世界,但心系继承权》   《杰森·陶德:绿水青山不如金山银山》   《如何收拾叛逆儿子:一断黑卡,立刻回家》   “我%¥%#*老子自己赚的钱!我有钱!¥*%谁要老头子的臭钱!”杰森气急败坏。   “这不算什么。”迪克叹了口气,戴上了痛苦面具。   “上次提姆为了摆脱媒体骚扰,向他们透露了一句我大哥还单身。第二天我的办公室就被求爱信淹没了,警局门口堆满了红玫瑰……还有疯狂的示爱者打电话报警,说我偷了她的心……提姆,你这次想说谁单身都行,别提我!”   “懂了。”提姆面色淡淡:“一会儿答不上问题不用慌,说迪克陷入爱河就行。”   “提米!!!”   4、   但谁都没想到,这一次记者的采访重心根本不在孩子们身上。比起n年后韦恩继承权的分割问题,男男生子秘诀才是众望所归的流量密码。   “无可奉告。”温德尔笑容一成不变。   温德尔作为传媒界巨头,自然以身作则地配合记者们的工作。但配合归配合,他在传媒界浸淫多年的经验却也足够让温德尔把话说得滴水不漏——记者们套不出任何能够上头条的爆点。   比起油盐不进、固若金汤的温德尔,嘴无遮拦的草包唐璜看上去傻乎乎又好说话的多,记者们纷纷把热搜和头条寄托在布鲁斯身上:“韦恩先生,请您好心地透露一点秘诀吧!”   “随便说点什么,什么都可以!”   ——反正我们会“加工”。   温德尔看了布鲁斯一眼,却也没有制止记者们的追问。   布鲁斯偏头思考,摆出一副苦恼的神情,就在他开口的瞬间,一个声音冷冷打断了他:   “同性恋都该下地狱,韦恩先生,您对此怎么看?”   闻言,众人吃惊地转头,所有人面上都是厌恶。在看到那个记者身上的“卢瑟传媒”时,记者们纷纷露出了然的嫌弃表情。虽然他们讨厌这种尖酸刻薄的恶毒同行,但这并不妨碍他们举起手中的录音笔。   温德尔面色一沉,正欲起身,布鲁斯却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冲他眨了眨眼。   “首先,这样的说法违背了联邦政府的《平等法案》。虽然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了这句话,但我建议你赶紧去警局自首,媒体从业人员宣传歧视和仇恨是罪加一等,身后公司的法人也负有连带责任……你们公司的法人是谁来着,莱克斯·卢瑟?”   “其次……”布鲁斯冲闪光灯露出慵懒而不着调的笑容,摊开手掌:   “同性恋都该下地狱……说不定就是地狱主君送的孩子呢。”   所有人都被布鲁斯的幽默和机智逗笑了,闪光灯连成一片,新闻发布会的气氛顿时达到了高潮。在众人的笑声中,“卢瑟传媒”的记者被几个保安架着狼狈离场。   “这是真的吗,赛尔德先生?”   记者们欢快记录的同时也不忘从温德尔这里挖一点料。   “是真的。”   温德尔和布鲁斯相视一笑。   5、   当晚。   睡了一整个白天的路西法慢吞吞起身。他从吧台里倒了一杯酒,悠闲地倚进沙发,打开电视。   五秒后。   酒杯坠地。魔王发狂。   一声怒吼响彻酒吧——   “韦恩!!!” 第156章 番外   1、   超英论坛》情感板块》圈地自萌   「爆」《“变身”绝对是真爱吧, 我磕爆!》   1L【楼主】   有人和我磕同一组cp吗?昨天在剪视频,什么云端与大地、白昼与黑夜,我剪着剪着眼泪就下来了,虐恋情深, 互相救赎……简直磕死我!   2L   不懂就问, “变身”是哪家的cp名?   3L   回楼上, 最近大热的cp组, 蝙蝠侠x神眷,“变身”谐音“蝙神”。不过这个cp名还有一个出处,来自于阿卡姆的贝恩先生, 附上视频你自己看吧。   (视频片段1:深夜天台, 模糊地看见贝恩和蝙蝠侠两人身影, 似乎正在激烈对战。蝙蝠侠一腿将贝恩击退数米。贝恩狂啸一声, 插上导管, 荧光绿的液体流动。蝙蝠侠谨慎后退,贝恩见状大笑:“蝙蝠侠,你看我变身是不是很害怕!”)   (视频片段2:蝙蝠侠身负重伤, 贝恩狂笑着将其一把举起扔下天台。惨剧即将发生,一个白色身影凭空出现,接住了蝙蝠侠。背景音隐约可见“为什么不喊我?他变身, 你也变啊!”蝙蝠侠一声不吭, 异常乖巧。白光闪光, 蝙蝠侠完好无损。随即背景响起贝恩的痛呼声。)   4L   伤痕累累的黑暗骑士和治愈温柔的圣洁天使, 谁懂?   (附图:蝙蝠侠抬头望天,神眷展翅俯身)   5L   我懂!但我是蝙蝠侠的妈咪粉, 我每次看到崽崽受伤都愁得睡不着觉。自从有了神眷照顾崽崽, 我夜夜好眠、红光满面。老板夸我很有精神, 直言要奖励我996(微笑.jpg)   6L   插楼。话说两位谈恋爱后,神眷是常驻哥谭了吗?最近每晚都能看到他和蝙蝠家一起行动。小丑为此破天荒接受了媒体采访,在镜头前哭诉蝙蝠侠负心汉。瞧瞧,他把妆都哭花了,可怜见地的。   (附《哥谭今日八卦》头条:把蝙蝠还给阿卡姆,让神眷滚出我的家)   (附《哥谭今日八卦》大图特写:小丑哭花的妆)   7L   楼上不是哥谭人吧?小丑那妆一直都是花的,小丑女也不给他匀点粉底液(抠鼻屎)   ps:我处女座,看见那张掉粉脸我就来气,不会化妆就别化!   8L   回楼上的楼上,我在哥谭,最近黑门监狱和阿卡姆一起暴动,人手不够了神眷才会出来,他平时很少出现,见到他算你运气好。   打个比方,若说蝙蝠侠是r(只说见到几率,没有踩蝙蝠的意思),夜翼是sr,红罗宾是ssr,那神眷就是sp!想在晚上见他一面真的很难!   另外,小丑最近跟个怨妇一样,就连小丑女都开始嫌弃他,已经搬去和毒藤女同居了(鄙视脸)   (附图:神眷和蝙蝠侠将小丑押送至阿卡姆单间)   (附图:小丑女和毒藤女甜蜜接吻)   9L   误入。虽然但是……变身组好久都没新粮了哎。这么久没营业,你们确定他们是真的?(磕神布不香吗?)   10L【楼主】   神布党滚粗!我决不允许温柔大美人做攻!   11L   “变身”cp绝对是真的!我亲眼所见!   上次出门正好遇见他们两,战斗结束后,神眷给蝙蝠侠擦下巴的血迹(不是蝙蝠侠的,是我兄弟的),蝙蝠侠就站着乖乖任他擦。擦完后,蝙蝠侠突然抓住了神眷的手,在他手背烙下一吻。神眷当时就脸红了!我还隐约听见一句“别在外面胡闹”。   你说这不是真的,那还有什么是真的?!   12L   楼上,你编的很真!(点头肯定)   变身组有你了不起,给你递笔。   13L   出门正好遇见……这句话有点假,建议删掉会更真实。还有为什么只写亲手背?这边建议直接do起来!野战!野战!我都成年了,还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快写,快写,继续写!   14L   我没骗人!我在黑门监狱呆久了,有些无聊,哥几个搞团建喊我出门逛逛我就去了。他们和蝙蝠侠交流感情的时候我就躲草丛里苟,到最后他们寄了,我还依然坚|挺(骄傲.jpg)   另外,我也想看底下的剧情……都怪我当时磕上头了,看到神眷一笑,我就止不住地鹅叫。蝙蝠侠心眼忒小,打人贼疼。我以我那断掉的肋骨发誓,他们俩绝对有一腿!我每偷瞄一次神眷,蝙蝠侠出拳的力道就重上几分——我所有哥们儿加起来的伤势都没我重!   再次申明,我对神眷真没别的意思,我是他俩cp粉啊!   ps:蝙蝠侠这次真是伤透了我的心,要不因为我是哥谭人,我肯定改投神眷毒唯。   15L   好想让神眷对我笑。   蝙蝠侠揍我吧。   16L   好想让神眷对我笑。   蝙蝠侠揍我吧。   17L   好想让神眷对我笑。   蝙蝠侠揍我吧。   18L   我就不一样了,我纯粹想让小蝙蝠揍我。   19L   楼上什么小丑发言。   对了,14L的哥们,你现在还在外面吗?我是推特“变身”后援会的,可不可以请你帮忙在哥谭拍个蝙蝠侠和神眷的近景照?   20L   怎么可能!早就在快乐老家了。   这里各个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在里面的。   (附图:一个鼻青脸肿的光头对镜自拍比心,身上穿着黑门监狱橙色囚服。)   21L   我外地人……想问下哥谭的监狱都这么奔放吗,罪犯都能带手机上网?@哥谭黑门监狱   22L   我草你21楼,狱警在敲铁栏搜手机了!你¥%&等我出来@¥#*!   【本贴已被封禁,处理人:版主】   【违规原因:成员涉黑,宣传暴力。】   2、   超英论坛》情感板块》圈地自萌   「爆」《说了这么多次,我都说累了,神布才是真的!》   1L【楼主】   隔壁那涉黑贴捂嘴不让说,那我就单开一帖。   说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蝙蝠侠和神眷是纯纯的邪|教拉郎,神眷是攻!   神眷和布鲁斯·韦恩才是真的cp真的甜!百分百天然糖无添加!   我就问你们,有一个人,当你遇到危险时,他永远第一个出现,义无反顾、为你赴汤蹈火……这不是真爱这是什么?   布鲁西宝贝每次有危险,无论是绑架还是勒索,永远是神眷第一个出现!对视、安抚、献吻……你们到底看不看报纸新闻的啊?!   (附图:神眷怀抱坠落的布鲁西缓缓降落)   (附图:神眷用翅膀包裹布鲁西)   (附图:布鲁西揽着神眷的脖子献上一吻)   2L   是真的!!终于有人和我一样磕神布了。温柔宠溺大天使x任性甜心小作精,这甜分超标了啊!而且我们这个可是有蒸煮亲自盖戳认证的!   (推特截图:布鲁斯·韦恩v:是的,我最喜欢的英雄就是神眷。我爱他,毫无争议!)   (推特截图:神眷赞过此条)   3   L   真·双向奔赴   布鲁西宝贝应该是神眷推特互动最多的人了吧?而且每年踩点送生日祝福,这还不算爱?   (推特截图:[神眷v]关注列表首位[布鲁斯·韦恩v])   (推特截图:神眷v:韦恩先生,生日快乐。)   4L   谁说不是呢!   自从神眷出现,每年的“我最喜爱超英”排行榜,布鲁西宝贝雷打不动投给神眷。   5L   路人,想问下在神眷出现前,韦恩投给谁呀?   6L【楼主】   之前每年都变。轮流投给正义联盟的英雄们。   但!是!   众所周知,我们神眷不是正联的英雄!但作为正联投资人的布鲁西却每年给神眷投票……你们品!你们细品!   而且布鲁西宝贝这个人吧,大家懂的都懂。轻佻花心、物化英雄、盲目金钱主义……尤其是点评超英时,算得上一个口无遮拦,贴个早年的采访片段给大家感受下:   (视频:韦恩带着甜美笑容接受采访。“你问超人?哦是的,他很辣,身材超棒,我愿意为他的大胸肌掏空钱包……不不不,我不认为他是个害羞的人,恰恰相反,内裤外穿可是少见的热情火辣。每次见到超人,我都格外的兴致勃勃。”)   但!是!   记者一问到神眷,布鲁西宝贝就嘴如蚌壳,别说贫嘴了,就连记者问得稍微过分点他都要生气,这不是真爱还能是什么?   (视频:韦恩皱眉,眼神凌厉:“我希望你们都对神眷放尊重点,不要过度干预他的私生活和情感状况。他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英雄,不应该被你们如此轻佻地评价。”)   7L   超人哭晕在北极。   只有超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8L   原来再花心的人也会为爱守贞!磕到了!   9L   我啥都不说,就丢一张图。   有没有暗恋,是不是真爱,你们自己品。   (附图:神眷在看前方,韦恩在看神眷)   ……   【本贴已被封禁,处理人:斯塔克工业】   【违规原因:¥%#%!】   3、   超英论坛》情感板块?圈地自萌   「爆」《@韦恩集团法务部@赛尔德集团公关部 快点出来干活》   1L【楼主】   我真是被隔壁那个“神布”帖子气死了。   @韦恩集团法务部@赛尔德集团公关部你们就不能管管这些造谣者?   你们两个集团都快合并了,现在还有人污蔑布温不是真爱?   2L   路人,刚从隔壁出来,下巴掉了还没接上。   我就不明白了,布鲁斯·韦恩和温德尔·赛尔德已经结婚这么久了,感情甜蜜没有绯闻……这还能硬拆?还有比他们更般配的婚姻吗——门当户对,势均力敌。强强联手,吞并美国(不是)   而且韦恩有多喜欢小玫瑰就不用我说了吧?   那场轰动全球的世纪婚礼比总统就任的排场还大。而且结婚那天,韦恩在台上足足说了半个小时的恋爱故事,从上一代的指腹为婚到小时候的竹马竹马再到如今的命中相逢……这可是全球直播啊!向全世界秀恩爱,谁敢?谁做得到?只有韦恩!   (附图:韦恩戴结婚戒指的手)   (附图:世纪婚礼烟火晚会,韦恩和赛尔德甜蜜拥吻)   3L【楼主】   楼上说的很对!看来群众的眼睛还是雪亮的!   4L   隔壁那帖子真的创死我了。正好有空,容我一条条反   驳:   首先,韦恩献吻是礼貌,不是亲昵,他亲的英雄多了去了。   (附图:几十张布鲁斯献吻照)   其次,推特互动并不能证明什么,我们官方的糖多得数不清。   (推特截图:布鲁斯·韦恩v:亲爱的,我新学了一道菜,回家尝尝吗?温德尔·赛尔德v:[定位:布鲁德海文])   5L   接上楼。   再次,投票的事情其实很简单,神眷是赛尔德公司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单独资助的英雄。对韦恩来说,投票给神眷相当于肯定爱人眼光、支持爱人事业,出发点还是为了我们布港的小玫瑰。   (采访片段:“温德尔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韦恩先生如是说。)   最后,那张照片你敢不敢放全?   (附图:神眷在看前方新建的蝙蝠侠雕塑,布鲁斯在看神眷身侧那张赛尔德公司的总裁形象照)   6L   你们@韦恩集团和@赛尔德集团没有用。   你们得@斯塔克工业和@托尼·斯塔克v。   7L   最重要的是,人家都已经有孩子了,995还是举世公认的天才神童……求求你们了,就当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别拆官方cp了!   (附图:韦恩全家福)   8L【斯塔克工业】   已经开工,隔壁很快就封。   我们老板说了,韦恩要是敢出轨,就打断他的三条腿。   9L   牛!   ……   【用户@斯塔克工业已被封禁】   【违规原因:动用黑客技术篡改权限】   4、   超英论坛》情感板块》圈地自萌   「新」《铁汉柔情:你是我永恒的小玫瑰》   1L【楼主】   号外号外!星辰玫瑰崛起啦!新的粮仓,姐妹们不要错过!   (视频:《赛尔德总裁参观瞭望塔,正义联盟顾问全程陪同》)   (表情包:蝙蝠侠嘴叼玫瑰.jpg)   2L   这个眼神!   (截图:温德尔含笑与蝙蝠侠对视)   这个微笑!   (截图:蝙蝠侠嘴角弧度)   3L   又要拿出我存了多年的专访了(点烟.jpg)   (标题:《专访|温德尔·赛尔德:蝙蝠侠是我的星辰》)   3L   插楼插楼!姐妹们别扣视频了,快去看推特热搜!   我们星辰玫瑰得到蒸煮承认了!快去快去!   4L   我去!真的假的?   是谁盖戳了?蝙蝠侠还是小玫瑰?   5L   应该是小玫瑰吧。   众所周知,他是蝙蝠侠布鲁德海文粉丝后援会的会长。   6L   回楼上,你猜错了,这次是蝙蝠侠!   (截图:#情人节超英快问快答# )   (截图:#蝙蝠侠:我已有伴侣# )   (截图:#蝙蝠侠恋情曝光#)   7L   有人总结吗?   8L【楼主】   楼主回来了!我来总结!   这是赛尔德公司举办的情人节活动!连麦超英,快问快答。PD一共准备了几百个经过筛选的问题,英雄们随机抽一个回答。   比如超人抽中了“我的理想型对象”,美队抽中了“我心中的浪漫”,斯塔克抽中了“情人节你会给爱人准备什么礼物”……总之都是一些很好回答的问题,然后轮到阿蝙时,他抽了一个“你目前的   感情状况”。   (视频片段:蝙蝠侠一怔,缓缓道:“我,已有伴侣。”)   9L   路人,不懂就问。   蝙蝠侠只承认已有伴侣,又没说自己伴侣是谁,怎么确定是小玫瑰?   10L   楼上路人,你肯定没看蝙蝠侠今天的推特!   (推特截图:蝙蝠侠V:#情人节超英快问快答# 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爱心][爱心][爱心][爱心])   11L   我去!蝙蝠侠这示爱够直接!爱了爱了!   12L   路人,默默插楼。   有没有一种可能,大家在情人节发推都会带爱心emoji?   13L   这是一般人的情人节爱心:   (emoji:红色爱心X4)   这是蝙蝠侠的情人节爱心:   (emoji:黄色爱心,蓝色爱心,黑色爱心,红色爱心)   众所周知,香槟色是由60%的黄色、15%的蓝色、15%的黑色和10%的红色调制而成……啥意思还用我多说吗?   14L【楼主】   众所周知,蝙蝠侠是世界第一侦探。   对侦探而言,每一个符合都有深刻含义,绝不可能存在随机和多余!   15L   !   本路人被说服了!姐妹们,快让我加入这个快乐的大家庭!   但如果我们的“星辰玫瑰”是真的,我其实有点替小玫瑰担心哎!蝙蝠侠那体型、那力量,啧啧啧……我怕小玫瑰受不住。   (附图:蝙蝠侠穿战甲的体型与赛尔德穿西装的体型对比)   (附图:一张塌掉的床)   16L   说到点子上了姐妹!不过要我说啊……   大的总比小的好,长的总比短的好。   久的总比快的好,行的总比不行好。   (视频片段:某女星接受采访,背对镜头不停拭泪:“我都脱光了他说他今天不行!”“我半夜走错房间,发现韦恩庄园一个屋子里竟然有满墙的棍子、绳子、手铐……听说那方面不行的男人会有特殊癖好,我当场就吓晕了。”)   (热搜截图:《韦恩,不行!》)   17L   xing福很重要!   我支持蝙蝠侠和小玫瑰!   韦恩,不行!   18L   附议!韦恩,不行!   19L   韦恩,不行!   20L   韦恩,不行!   【本贴已被封禁,处理人:版主】   【违规原因:韦恩集团起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