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嘴成了五人组团宠   作者:关山月下      文案      神原弓奏有个奇异的天赋:他满嘴跑火车时,总是不幸言中各种真相。   初见萩原时。   “虽然萩原先生徒手拆弹不在话下,但永远要记得穿防弹衣!”   萩原:谢谢你,我被这句话拯救了。   跟松田争执时。   “你骂我笨蛋,我告诉你,笨蛋才喜欢笨蛋!”   松田:笨蛋竟是我本人?   与降谷聊天。   “降谷哥,我感觉你神秘主义最适合当卧底。”   降谷:他又说中了,虽然我才刚刚接到上级通知。   而这。   总是发生在他无法拒绝他人之时。   某次,他在生日收到熟人单独邀约。   不擅长拒绝他人的神原弓奏,再次满嘴跑火车。   “你们这样,会让我感觉很像情侣约会的。哈哈哈该不会大家都喜欢我吧。”   警校组:恭喜你,再次猜中了。   主角是社恐系笨蛋美人。   CP零。      内容标签: 综漫 爱情战争 甜文 柯南   搜索关键字:主角:神原弓奏,警校组 ┃ 配角:求预收衍耽《我靠咒灵拍怪谈电影》 ┃ 其它:求预收轻小说《我在魔法界捉僵尸》   一句话简介:坏话灵验的社恐笨蛋当团宠啦   立意:每个人都会被爱      第1章      这辈子,松田阵平都不想敲对面邻居的门。   而这,还要从对面那个叫神原弓奏的邻居说起。   某晚,从警视厅加班归来,松田阵平掩嘴打着哈欠,走出公寓电梯。刚一踏进走廊,便听见走廊尽头的说话声。   “神原先生,请务必继续参加小组活动!”   旋即“咚”的一声,声音无比大,这一端的松田阵平听得清晰。   公寓十二楼,只有两户人家。一户是松田阵平与其警校好友几人组成的租客,另一户是房东神原弓奏。   据说他二十岁,音乐制作人,是整栋公寓楼的所有者。之所以选择十二楼,跟某首喜欢的同名歌曲相关,总之绝不会像松田阵平等人是因为警校毕业暂居东京,所以选择租房。   “神原先生,您务必参加我们的小组!您就是我们的头目!”说话的人中气十足,空旷的走廊成了扩音器,将话语声传达得清清楚楚。   “不、不可以!没有您的存在,这份荣耀我不配拥有!”   什么情况?   这类话语,松田阵平其实很耳熟。因为在警视厅里,经常有打架斗殴的黑组织成员为表忠心说出诸如此类的话。   一瞬间,困倦不已的松田阵平清醒不少。   饶了他吧,加班回来还要管这种事。   消极地想着,他的脚步却加快了。等来到走廊尽头,正是公寓的门口。对面的公寓门大开着,门口两个男人,一个站着,一个跪着。   跪着的男人标准士下座,双膝跪地,身体前倾。立在门口的松田阵平不着痕迹地侧身打量,跪着的男人黑衬衫,额上一道劈下的陈年刀疤,模样凶恶至极。   偏偏他满脸哀恳,抬着的脸巴巴望着站着的人。   对比起这位堪比凶恶本恶的男人,站着的人模样介乎于青涩与成熟之间,蓝色头发在额前中分,露出一截光洁的额头。灰蓝色的眼睛,像是黎明将醒未醒时笼罩的平静海面。   他整个人,看起来很高冷。这是松田阵平第二次遇见神原弓奏。   随着男人不断地恳求,神原弓奏微微蹲身,修长雪白的手指挨近男人的肩膀,在相差一厘米时,轻轻地碰了碰中间的空气,再猛地缩回去。   松田阵平:?难道他社恐?   看着神原弓奏低垂微阖的眼眸,以及满脸平静,松田阵平很难往这方面怀疑。   但是,来自职业的素养,让松田阵平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违和感。他停在门口,没有开门锁的动作。   搓了搓无措的手指,神原弓奏缓缓站起身,脑海一片空白。他下意识抬眼看看周遭。   走廊、走廊地毯、地毯的花枝图案是自己选的。有人、对面邻居、邻居中自己最不熟悉的人。   救命,双倍社死,更加痛苦。   认知在进行着,大脑自顾自地空白,一连串的话则不受控制地溜出嘴。   “龙先生别这样……说好的三周,然后三周又三周,三周又三周,现在半年了!再不退出,我就要带领你们制霸全关东地区了!”   当初,他只是想参加家务小组找灵感写广告曲,半年下来,自己不光家务全能,且出奇出新出色,带着家务小组的主妇主夫成员们横扫各町目街道。   至于广告曲,没人在意了。   他、他原本是个按时交曲的自律音乐人啊呜呜。   “神原先生,请务必回来!”龙是不懂得放弃的男人,否则也不会士下座跪着求比自己小许多的青年。   他大声恳求着,用手攥紧青年的休闲裤裤腿。   如果没有这位神原先生,他们所在町的家务小组就不能制霸全日本了!   拒绝的话就在嘴边,神原弓奏却怎么也说不出。   那可是,与自己并肩奋斗半年的龙先生!   脑内画面骤然纷乱闪烁,家务小组唯二的男性,他们与之互勉,互相较劲比拼,暗中商讨清洁家务经验……   这一幕幕,是如夕阳般逝去的青春。   而这一切,自己将要亲自摧毁……   人生大危机。   大脑再次空白,白得彻底,少年薄唇不受控制地翕动着:“制霸全日本的目标,只能交给龙先生了。毕竟,你是不死之龙啊!”   “从前,我就在想龙你看起来像混黑的,狠厉起来哪怕是警察,也不在话下。之所以愿意退居幕后成为家庭主夫,肯定是因为爱情!而现在,是我们的组织需要你的时候了!”   我、我在说什么啊!   一拒绝他人,神原弓奏就大脑混乱满嘴跑火车,噼里啪啦说许多,句句不在重点。   而他现在站着,僵直着身体,一动也不动。整个人全被一张嘴掌控。   神原弓奏低垂着眸,脸色看似平静,后脑勺密密麻麻的冷汗。这时,他忽然想起,住在自己隔壁的邻居,好像都是警视厅的警察。   后脑勺的冷汗乱如慌张四窜的蚂蚁。   自己这么撒谎……会、会被拆穿吧?   全程看着这场闹剧,松田阵平从刚才的随便看看,到转身背对门,抱胸看着面对二人。   他两根手指在自己胳膊上随意地敲打几下,脸色似笑非笑,隐晦地朝神原弓奏比了个“二”的手势。   脊背的冷汗唰唰唰掉个不停。   如果可以,神原弓奏恨不得捂脸悲鸣。   总感觉,对面的那个人看透一切!自己这副蠢相,一定被看穿了!   “神原先生!”是龙的声音,将他从无尽的后悔深渊里拉出来。   跪着的男人昂着头看着他,脸上骤然显示出斗志。他缓缓站起身来,身材高大,气势骇人,脸部劈砍而下的陈年刀疤愈发凶恶。   他直视着眼前的蓝发少年,面色凝重。   对面看戏的松田阵平觉得危险忍不住想出手制止时,男人猛地一鞠躬,大声道:“您说得对!”   “神原先生是如此的了解我!对于我的过去、家庭都认真记挂在心,充分展现一个组织头目的仁慈!”   ……我不是,我没有。   不对,一个社区家务小组组长算什么头目啊!   “我不能为您分忧,还来此打扰,实在是失礼了!”不懂神原弓奏内心纠结,龙继续说着,“现在,正是需要我去面对的时候!我一定会继承您的夙愿来完成制霸全日本的目标!”   说着,男人再次朝他一鞠躬,大踏步迈了出去。走廊明晃晃的白炽灯,仿佛是迎面而来的新生朝阳。   目送着龙离去的身影,神原弓奏慢慢抬手扶住门把手,不经意间,目光与对面的松田阵平对上。   想起这一出闹剧,再意识到松田阵平的警察身份,少年咽了咽口水,终于开口道:“刚才他说的夙愿……其实我还没有死,对吧?”   呜啊警察先生您听我解释,我想说的其实不是这个!   而松田阵平看来,是蓝发少年灰蓝眼眸缓慢转过来,语气带着几分事成以后的调侃。   他再次竖起两根手指,表示道:“这是第二次了。”   神原弓奏:?   留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松田阵平开门进屋,当着神原弓奏的面关上门。   ·   几周后。   在本地新闻报道上,松田阵平再次看见那位刀疤男人。   在电视里,他大声说道:“感谢我们曾经的头目神原先生,没有他的带领我们是无法制霸全日本的!”   而他的身后,是“恭祝龙先生喜获全日本家务大赛冠军”的红色横幅。   居然是这么个制霸法吗。   松田阵平感到一阵好笑,又想起初次见面时,神原弓奏也是开门拒绝着人,垂眸淡声说“这位同学,搞文学的尽头不是女装”,而被拒绝的男高中生一脸天塌下来的表情,哭喊着“神原老师,文学社真的需要您”。   几日后,在路上的松田阵平看到那个男高中生了。他百米冲刺地跑过去,身上穿着套JK服装,裙角翩跹。   住在对面的神原弓奏,说话似乎很容易成真。也许是他事前便将上门求人者的生平喜好了解透彻。   松田阵平理性分析着,内心还是有一丝说不出的怪异。这丝怪异,源于神原弓奏行为的神秘。   如果他不是跟好友降谷零相熟,按照目前印象,松田阵平并不是很想接触其人。   这时,门铃响动。   正在客厅看电视的松田阵平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打开门,正是神原弓奏。   他拎着包装精致的糕点盒,站在门口。秀丽的面容表情平静,过了几秒才旋出一个笑容来敷衍眼前人。   是来找降谷那家伙的?   整个屋子,与神原弓奏最熟的,便是降谷零。   “你好。”仿佛读出松田的思绪,神原弓奏轻声说道,“今天我不找降谷哥。”   少年眼眸低垂,透漏出思索的模样。再微微抬眼,卷翘浓密的长睫下,那双灰蓝的眼睛如雾中清晨,朦胧而迷人。   “我是来找你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二楼》:确有其歌,老李YYDS。   大家好,我再次回来啦。这次想试着写个社恐属性的笨蛋美人,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第2章      “我是来找你的。”   话语落下许久,门口的少年还在走廊站着。他背着的双手纠结地快绞成绳,右脚往后挪,脚尖踢了踢自己左边鞋的鞋跟。   很重要的事吧?怎么还不说?   想起平时好友叫自己别冷着脸很吓人,松田阵平调整表情,薄唇微挑想要微笑。然后,他听见少年轻声道:“请松田先生帮忙传递一句话。”   “向您的幼驯染萩原研二。”   松田阵平:?   挑起的嘴角迅速往下撇。松田阵平质问道:“你是笨蛋吧?”   不找研二本人,请自己来传话,很多余。   少年抬眸,灰蓝的眼眸像是寂静的黎明海面。他蓝发中分,两边刘海做成逗号的模样,是种不好看就特别傻气的造型,偏生驾驭得不错,中间露出一截光洁白皙的额头。   神原弓奏点头:“是的,我是笨蛋。”   松田阵平:??   ·   既然他已经是笨蛋了,松田阵平自觉没什么好计较。   请人进屋,待客人在客厅的沙发上落座,松田阵平询问其喜好上了杯焦糖玛奇朵。   “萩今天回家有事,晚点才回来。”松田阵平解释道,坐在斜对面的单人沙发。   松田阵平与三个警校好友合租,租住的是二层跃式房。整体面积大而广,层高极高,屋内空间规划合理,众人都很满意。   他忽然想到神原弓奏一个人住在对面,也是一模一样的房间格局。眼风一扫过去,少年便感应到,放下咖啡杯,“怎么了吗?”   “没什么。”松田阵平切入正题,“你找萩有什么事?”   神原弓奏沉默了会,然后开口道:“可以等他本人回来,我再说吗?”   “哈?”松田阵平不理解,“他本人都回来了,难道还要我当面传达?”   少年点头。   松田阵平深深吸了口气,压抑胸中窜起的怒火火苗:“如果你不是降谷的熟人,现在就会被我骂莫名其妙了。”   眨巴了下眼睛,神原弓奏弱弱道:“可是你说莫名其妙了……”   “……”松田阵平死死盯着他,“你是笨蛋吗?”   神原弓奏低下脑袋,小小声道:“刚才不是就认了吗。”   他垂眸看着茶几上的甜点盒,如果不是笨蛋,就有办法张嘴说这是专程买来送人的吧。然后对方就能感受到自己前来的诚意,自己所做的事情也能稍微顺利。   呜正因为是笨蛋,所以完全不知道怎么自然而然地说出这种社交牛逼症的台词啊!   如此诚恳的承认,换来黑色卷发男人的轻嗤。   “也不是——不可以。”松田阵平拉长了音,明亮的黑眸闪烁某种恶趣味,“在此之前,你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其实,他对眼前的神原弓奏有点兴趣。而这源自他说话容易成真。   柯学世界是不存在玄学的。松田阵平有推理猜测,现在需要本人证实。   “第二次见面时,你对那个叫龙的男人说的话,是因为你了解他整个人?”   名为龙的男人,曾经是极道出名的恶人,号称不死之龙,有着一人单挑几十人的不败战绩,后来结婚而退出地下社团。警视厅的前辈曾经败于不死之龙耿耿于怀,总是不断提及。   而按照极道规矩,退出的人就不能再提及过往的经历。可眼前的神原弓奏却将不死之龙的过去一一言中。   闻言,神原弓奏摇摇头:“不了解。”   松田阵平越发好奇了。   觑着他的脸色,神原弓奏解释道:“龙先生曾经混黑这件事不是显而易见吗?”   “在平时,龙先生便会毫无顾忌地说些‘头目、制霸’之类的话,正常人不太可能这样吧?”   “……”答案过于简单,过于真实,以至于松田阵平找不出理由反驳,瞬间沉默。   脑海里败于不死之龙的前辈英武身影,矮了几寸。而不死心的好胜,又让他追问起第一次见面的事情。   “啊果然,他真的穿女装了。”听闻男高中生路上穿JK,神原弓奏一脸不出所料。   望见青年狐疑的目光,他解释道:“之前会跟那男孩聊到喜欢的戏,都有男扮女装的戏码。比如《马克西斯!》这类全员女装的戏剧。”   说到这,神原弓奏欲言又止。   主要是那男子高中生还邀请他共同女装……   而自己,就差一点点就答应下来,好险。接二连三的类似教训,正是他今日来拜访求助的原因。   原来他不是言语成真,而是接触中的直觉猜想吗。松田阵平恍然大悟。   似乎哪里不对劲。   松田阵平忽然想到,开门时少年的表现。   “那神原你,是怎么猜出刚才我在门口的想法?”松田阵平问道。   警校时,除了拿手的机械课程,自己的微表情课也是名列前三,如果不是降谷零那个变态顶级脑性男,绝对是保二争一。   在他开门时,松田阵平自信脸部细微的表情管理到位,绝没有泄漏一丝半毫的心理活动。   “啊这。”神原弓奏单手撑着膝盖,不自在地在上面搓了搓,表情略为难,“很大程度是一种感觉……”   “多数时候,跟人接触时会接收到别人情绪的波动。”神原弓奏试着打比方,“我内心就像是个空瓶,会装载进接触之人的情绪。”   这就是他今天来找萩原研二的原因。   想要出言安慰,松田阵平却听见智能门锁转动声,旋即门口传来幼驯染的声音。   “小阵平,今天回去我老姐问起你了。”   一听那声音,少年唰地抬头,仰着脖颈往门口张望。松田阵平轻哼了声,翕动的薄唇闭紧。   玄关处,萩原研二换鞋抬起头,遥遥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少年,自来熟地打招呼:“呀是小弓奏,来找零吗?他出去了哦。”   “他不是来找降谷,而是来找你。”谨记最初的约定,松田阵平还是出声道。   萩原研二面带不解,“有什么事吗?”   少年求助似地看了眼松田阵平,却见青年望向角落的绿植,几分漫不经心,嘴角微微弯起。   噫过分,看笑话,坏人。   意识到只能靠自己,神原弓奏拳头抵着膝盖,双手握紧,下定了决心。他猛地站起来,忽然盯着萩原研二,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盯得萩原研二毛骨悚然,恍惚以为与他有大仇。   拳头骤然攥紧,神原弓奏自觉酝酿好了,大声道:“其实我今天是来向您学习如何拒绝他人!”   虽然冒昧,但比起刚才,萩原研二松了口气。   “我吗?”黑发青年满脸疑惑,指了指自己,再一指坐着的松田阵平,甚至有闲心开玩笑,“我是比较受欢迎的那种人。如果是拒绝他人,小阵平这种冷脸男人比较适合。”   惯性的调侃玩笑,松田阵平嘁了声抗议,也不当真。   顺从他的话,少年目光挪向坐着的松田阵平,眼神思索。   “不行啊。”神原弓奏认真地思考以后,脱口而出。   突如其来的否定,惹得萩原松田二人都望向他。在松田逼视的目光中,他拒绝的话梗在喉咙,大脑则空白起来。   砰的一下,空空的大脑再次被嘴掌控。   “松田君冷脸只会让人觉得是池面帅哥,不断吸引目光。而萩原先生你,则是那种游刃有余微笑找好借口拒绝的人,绝对不会有后患。   “是那种、那种哪怕抱着炸--弹也会自己想好办法处理,绝对不会将问题遗留下来的男人!   “虽然感觉萩原先生徒手拆炸--弹不在话下,但是也请保护自身安全,永远记得穿防弹衣!”   话语一出,神原弓奏绝望了。   自己又说什么了啊!   满嘴跑火车,还提两遍炸--弹……现在他只想双手捂脸悄悄退出这个房间,假装所有事都没发生。   萩原研二呆愣了会。作为社交牛逼症的代言人,他居然也有圆不上的场面。   平时他与对面的神原弓奏接触不多,还不知道其个性。   这种看似胡言乱语关心他人,实则毫无言语逻辑关联的话语,是怎么从这个人嘴里说出来的?   他本能地望向在场唯一的熟人,松田阵平。   而难得见交际达人幼驯染如此狼狈,松田阵平朝他投递出幸灾乐祸的眼神,最终将目光落在站着的神原弓奏身上。   少年人站着,抬眸,再垂眼,抬眼,再低眸,反反复复,局促不安。   低咳了声,松田阵平再次朝幼驯染传递眼神。   “嘛没事。”萩原研二会意,走过来拉住少年坐下,“小弓奏为什么想跟我学习拒绝他人呢?是平时态度不够强硬所以无法说出口吗?”   坐下的少年猛点头,呜呜两声,眼中含着星星点点的泪。   “社交,好难。”他郑重表示。   譬如刚才,他就害怕尴尬,硬着请求松田君帮助自己当面传达。然而结果还是一塌糊涂。幸运的是,萩原研二是好人,缓解了他的尴尬。   不知松田阵平的暗中帮助,神原弓奏用崇敬的眼神看着萩原研二,看着他微笑着侃侃而谈,温柔地引出自己的困扰。   原来,神原弓奏有个致命弱点:不擅长拒绝别人。比如在女装事件前,面对男高中生热情邀约,弓奏不得已入文学社团,成为社长,引领社团写文学出版书,最后在出版业竟小有名声。   “这样,我没有自己的时间了!”少年双手捂脸,痛苦哀嚎。   最痛苦的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他还是文学社的社长。   松田阵平忍不住道:“你真的是个笨蛋吧?”   面对突然的诘问,神原弓奏痛快地点头:“我是笨蛋。”   不会拒绝他人而耽误热爱音乐事业的自己,可不就是笨蛋吗!   “诶既然是笨蛋。那为什么要帮你——”松田阵平再次拉长声音,看着神原弓奏提出疑问。   --------------------   作者有话要说:   池面:指帅气,尤其是受女生欢迎的男性。   神原弓奏是个思想另类的笨蛋美人=W=。   另外,请问本章松田阵平说了多少次笨蛋?   打个预防针,以后松田说弓奏笨蛋的次数,会很多很多。在这条感情线里,他们有特定的cp相处模式。感谢在2022-05-09 06:42:40~2022-05-10 18:34: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蹦蹦跳跳糖、鸟球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枯草 15瓶;Verses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似乎意识到青年的刁难,神原弓奏看着他。   他灰蓝的眼睛闪烁着不解,语气慢吞吞地:“但是,我请求的是萩原先生呀。”   言下之意,与你无关。   “哈哈哈。”萩原研二笑出声,当即表示,“我觉得小弓奏你很快就能掌握如何拒绝他人的诀窍。”   请求被接纳,神原弓奏万分高兴,灰蓝眼眸如缀着星子的深夜海面,就这样盯着萩原研二,盯得萩原研二难得不好意思,而少年张了口:“老师。”   “萩原老师。”   他如是说。   “——!”宛如一记重击,萩原研二瞬间捂脸被萌到,即刻成为神原弓奏阵线的人。   而松田阵平始终臭着脸,到送走神原弓奏以后,幼稚挑衅送人关门的萩原研二:“喂萩,你答应他了?”   萩原研二点点头,松田阵平嘁了声诉说不满。   深知自己幼驯染的别扭个性,萩原研二往房间走,随口道:“小阵平,你好在意小弓奏,总是笨蛋笨蛋地挑衅他。”   “哈?”本来也要回屋的松田阵平脚步一顿,猛回身扭脸,一边眉毛挑得极高,“因为他就是笨蛋啊!”   无论是文学社或不死之龙的家务小组,都是轻而易举能拒绝的事。而神原这家伙明明是个全才,却因此苦恼万分。   “小弓奏只是不擅长拒绝别人而已。”萩原研二不赞成他的说法,强调着,“因为什么事都能轻而易举做得出色,导致他身边围绕着许多人。”   不爽的感觉愈发强烈。但脑内想到少年站立时的仓皇局促,以及喊萩原老师时大大的笑脸,松田阵平一时间也说不出重话。   最后,他只是含糊道:“也许吧。”   他更加在意的是,神原那家伙是怎么知道萩是拆---弹专家的?   警视厅也分为很多小组,各司其职。而作为警官的警校组等人,出于职业操守绝不会在平时透露工作事宜。   “是很神奇啊,”金发男人应声道,垂眸看着杯中浓稠的褐色咖啡,“弓奏有时候的话。”   隔日清晨,厨房冰箱处,松田阵平遇见夜班归来的降谷零。警校毕业以来,几人虽是同一个屋檐下,但所在的部门不同,见面次数不算多。   二人谈话间,无意提起神原弓奏说话方式的奇异处。   “他一直这样?”松田阵平问道。   金发男人笑了两声,“从小到大,一直这样。在莫名的地方说话很准,很莫名其妙。”   松田阵平将信将疑。而降谷零看着缓步走来的萩原研二,一抹不可捉摸的笑浮现脸上。   “不如我们来打个赌?”   “好啊。”松田阵平的好胜心被挑起,爽快道,“什么赌约?”   ·   回来的路上,花店的老板送了盆绿萝,是神原弓奏今日最大的收获。   他怀中抱着绿萝,小碎步往公寓跑。在公寓楼附近的十字街口时,他被人叫住,弓奏停住脚步,回头看见松田阵平。   “啊松田君。”弓奏点头示意。   见到他,松田阵平脸色几分古怪,走过来道:“总而言之,谢谢你。”   “嗯?”骤然的道谢,让弓奏神色迷惑。   松田阵平没有解释,只是拍了拍他肩膀:“可以通行了。”   对面禁止的红灯切换为可通行的绿色。神原弓奏答应着,怀抱绿萝走向人行道上,眼角余光瞥见青年的身影。他也跟着他一起过马路。   意识到这点,神原弓奏心底咯噔一声,内心充满着二人同行不能冷场的焦虑。   但是现实,他紧闭着嘴,抱紧了怀中的绿萝,仿佛它是自己唯一相依为命的小伙伴。   怎么办,他跟松田君本来就不是很熟吧。   该聊点什么话题制造友好氛围?呃男孩子一般最喜欢的运动豪车之类的吧?   “你是怎么知道萩的职业身份?”走回去的路上,松田阵平问道。   在事件发生之前,他就想要了解。   话题由他人开启,让满是想法的弓奏松了口气。想了想,他确认道:“是炸--弹专家这件事吗?”   得到松田阵平肯定回应后,弓奏努力回忆一番:“有次在走廊遇见,他中指食指缠着绷带,而且有时擦肩而过会闻到身上奇怪的化学物味道……”   “再联想你们本身的职业,其实很容易猜到吧?”   “就这么简单?”松田阵平略略难以置信。   而神原弓奏点点头。   “平时只要稍微观察一番,多数人都能得出类似结论。”他谦虚地说道。   却只是自认谦虚罢了。   松田阵平总感觉自己被耍了。   如果是从前,他也许会认同神原弓奏现在的一番话。可事情发生过了,证明了少年身上某种诡异的天赋。   感受到身边人的情绪,弓奏放缓脚步,扭脸看着松田阵平。   “喂你——”松田阵平正要出声,忽然想到少年说过的那番话。   “我内心就像是个空瓶,会装载进接触之人的情绪。”   那现在自己的焦躁、疑惑、好奇、感激,他也同样感应到了吧?   想到这,松田阵平略显强势的话语到了嘴边,硬生生转成柔和的语气,“……挺厉害的。”   弓奏试探着道谢:“那,谢谢?”   他偏了偏头,蓝色发尾半长,顺着修长白腻的脖颈散开,像是一簇倒垂的蓝色鸢尾。秀丽的脸上有着孩童般疑惑不解,灰蓝的眼睛专注地看着眼前人,像是独属于私人的一片海。   灰蓝眸子仔细观察着眼前人,体内也慢慢察觉到松田阵平那复杂的情绪渐渐消弥,弓奏意识到恢复原样了,小小松了口气。   弯曲的黑色刘海落在眼皮,微微的痒。松田阵平抬手挠了挠,“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啊。”弓奏诚实地答道。   不知道还跟自己一问一答?   换作平时,遇到这种听不懂人话的家伙,松田阵平血压瞬间飙升,可面对眼前的弓奏,他脸色复杂,最后只吐出一句:“笨蛋。”   被说成笨蛋,弓奏也只是看着他,然后慢慢露出个笑来。   “傻笑什么啊,你这个……”松田阵平还想要说,盯着少年白皙面容上那灿烂的笑,想要收住那个词,又说不清自己此时的复杂感受,“笨蛋。”   嗯嗯两声,弓奏点头回应。   从松田这里,他没有感受到任何负面的情绪,所以不觉得伤人。何况,他也没说错,自己就是社交笨蛋啦!   但是自己有跟萩原老师学习了啊!从萩原老师那里学会如何拒绝他人,就会有更多时间来完成自己热衷的音乐事业了!   憧憬着美好的未来,弓奏怀中抱着的绿萝成了舞伴,他拥着绿萝脚步轻快,仿佛完成一曲愉快的弗朗明戈舞曲。   身边的少年神情突然高兴,松田阵平先是不解,然后看着他脚步蹦跳,眼神晶亮,青年的薄唇也随之微微弯起。   而少年猛地扭脸看他,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松田阵平近乎本能地摆起脸,想要反问,却见那灰蓝眼眸轻飘飘地掠过自己,望向不远处。   “萩原老师!”遥遥看见萩原研二走过来,少年双眼越发亮。   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萩原研二庆幸自己穿了炸弹防护服,也感慨险些九死一生的这份幸运。   好运的开头,是因为不远处等待的少年。想着,萩原研二回应着招招手,踏入人行道走过去,仿佛一脚踏出了代表死亡的三途川。   “老师你看!”等他一过来,弓奏便迫不及待地举起手中绿萝,举到头顶,像个小孩子般炫耀,“花店老板送我的绿植。”   丰厚肥嫩的绿叶,展露出生机盎然的绿意。萩原研二配合着伸出手,摸了摸光滑的叶子,“的确很好看。”   “是吧?”弓奏笑了。   他眼角一扫,意识到松田阵平还在场,神色一僵。而松田阵平双手抱胸,静静看着突如其来的两面派,冷哼了一声。   弓奏身体猛地一僵,高高举至头顶的绿萝缓缓放下,再次紧紧抱在怀里,恨不得彻底藏起来,恰如此刻社死现场的自己。   接下来回去的路程,他低着头,跟羸弱的雀鸟般安静,只脚步快快地跟在萩原研二身后。   刚才见到熟人太忘乎所以,忘了身边还有松田阵平。现在的弓奏觉得刚才的自己好傻,只能埋头硬着头皮往回走。   被这根小尾巴跟随着,萩原研二也有自己的苦恼。身边的幼驯染松田阵平莫名黑脸,时不时飞来不满意的眼刀。   真是的,两个人的关系就没有好一点吗。   想到弓奏的个性,萩原研二万万不能指望他主动,只得跟身边人说:“阵平,我们这回打赌输给零了。”   “输就输了。本来我就希望你平安无事,这种赌无所谓。”松田阵平洒脱道。   萩原研二笑了两声,促狭道:“哦?那你当初还要赌小弓奏的话,会不会灵验呢?这不就是拿我的安全开玩笑吗?”   松田阵平有点狼狈,薄唇紧抿,良久才开口道,“我只是那时候不信,但不想你出事……”   身后的小尾巴抬了头,好奇地看看走在前面的两个人,选择询问萩原研二,“老师,今天发生什么事?跟你有很大关系吗?”   “嗯。”萩原研二停住脚步,小尾巴径直往前差点撞上来,是松田阵平拉了他胳膊一把,让其停住。   刹住脚步,弓奏道声谢,抖抖被钳制的胳膊,松田阵平顺势放手,却不满意。   少年对待萩态度熟稔,俨然已经默认是熟人。对自己却是态度疏离客气,区别很大。   萩原研二看着二人,露出疑惑的微笑:“难道小阵平没告诉你吗?”   “啊这,”弓奏抱着怀中绿萝,小碎步奔过来,轻声道,“我跟松田君不熟。”   “……”萩原研二好心提醒,“他听得到哦。”   “诶?”弓奏扭脸,看见松田阵平瞪着自己,满脸震惊。   “真的听得到?!”明明自己说话很小声啊!   问题不是在这里吧?小阵平也没有主动吗?萩原研二头痛地想。   最终,回想起今天的危急时刻,萩原研二酝酿一番,这才开口说话:“听我说,谢谢你,小弓奏。谢谢你拯救了我。”         第4章      原来,前两日警校组以松田降谷两人为首打了个赌,内容是:神原弓奏的话准不准。而神原弓奏的话涉及到是萩原研二本人,他便听从降谷零的建议,工作时刻谨记穿防护服。   在今日拆卸炸--弹时,意外爆--炸袭来,幸得防护服保护,萩原研二才没有出事。   “当时你认真提及要穿防护服,果然是对的。”萩原研二肯定道。   弓奏听了话,呆滞片刻,反应过来以后,围着萩原研二蹬蹬蹬跑了几圈,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人,嘴里不断询问身体情况。   一旁的松田阵平拽住他,避免了自己的头晕。   “真的没事吗?”少年不管不顾,看着萩原研二再次问道。   “没事。”萩原研二耐心答道。   还要再问,意识到无意义对话只会造成老师困扰,弓奏张了张嘴,没有说话。然后,他将目光转向一旁的松田阵平。   “松田君是打赌猜不准的那个吗?”他轻声问道。   这个问题,略显尖锐。   “当时我也不信。”萩原研二稍微尴尬地打圆场,“所以很感谢你。”   “哦”一声,弓奏点点头,谈不上高兴。   微风吹来,他怀中的绿萝轻轻摇曳。少年低着头,“我也不想总说些不好的话……”   萩原研二松田阵平对视一眼。   弓奏的熟人降谷零说过,他本人其实是不知道预言成真这回事的。而且,本身也很不喜欢这种事发生。   会产生愧疚感吗?   毕竟是个拒绝别人都不会的心软笨蛋。   松田阵平抬指挠了挠脸,“我当时是不信的。但是萩能平安,我真的非常感谢。”   “谢谢你,神原。”   该说出口的道谢说出来,见少年仍是低着脑袋神情不愉,松田阵平主另找话题,“今天发了薪水,请你们吃饭。”   “啊对,今天发工资了,是该庆祝一下。”萩原研二配合地接住话题,“不如带小弓奏去酒吧见识一下?”   弓奏唰地一下抬起头,是被吓得。   酒吧、人多、噪音、气味难闻……光想想那个场面,他就能发疯。偏生拒绝的话始终绕在嘴边说不出,想要摇头,僵硬的脖颈咔一下,拧不动。   “酒吧适合这种笨蛋吗?”松田阵平反问,一句话敲定,“吃回转寿司。”   “哇我比较想尝试银座六本木的高级寿司店。”   二人一问一答着,默契地将神原弓奏夹在中间,推着拉着他往外面走。   没有再提及说话成真这件事。   ·   几个月以后,神原弓奏终于与脸臭臭的松田阵平熟悉起来,勉强称得上好友。虽然他更黏着叫着老师的萩原研二,但三人的关系还是亲近不少。   “真的可以吗?”想起此行目的,弓奏再次问身边的萩原研二。   “可以的。”萩原研二笑着,“回警校向新生树立毕业榜样,联系过学校确认是可以带朋友前来观看。安心啦,事关机密内容的地方,都会禁止前往。”   萩原研二等人作为毕业榜样回警校,弓奏明白这类是公开场合,自己能出场,缓缓松了口气,随即兴冲冲地表示等会要找萩原要签名。   “是小阵平作为榜样示范哦。”萩原研二笑眯眯地提醒。   “哦……”弓奏眨了眨眼睛,不解道,“为什么不是零哥呢?”   “零公务出差来不了。”萩原研二耐心解答着自己弟子的问题,顿了顿,觑到一旁松田阵平不爽的脸色,“小弓奏果然跟零认识的时候更久,更有熟悉感吧。”   降谷零从前是神原弓奏的邻居,两个人打小熟悉。   弓奏点点头。随后他认真地想了想,郑重强调:“降谷哥我当他是兄长,萩原老师和松田则是我的好朋友。”   松田阵平跟他并肩走着,嘴角一弯:“不会是你唯二的好友吧?”   他只是随口耍坏,岂料弓奏久久沉默。   “……”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来。松田阵平讷讷无言,头痛怎么挽回,却见弓奏开了口:“现在只有萩原老师一个好朋友了。”   ……还真是没有朋友啊。而且,哪怕被伤害,也只会委婉地表达。   松田阵平抿抿唇,有点后悔自己无心的话。   随后萩原研二好言问话,得知过去的弓奏就读于爱豆培养学院,当时的目标是作为爱豆组合的成员出道,却被迫单人solo,心理压力与孤独感过大,便退学专注搞音乐。   看着失落的弓奏,松田阵平开了口:“笨蛋。”   “小阵平你不要欺负……”萩原研二阻止着,却见好友咧开嘴角,笑得带点痞气。   那双明亮的黑眸望向弓奏,黑色卷发的青年嘿了声:“你知不知道,好朋友这种关系,是可以绝交再和好的?”   说着,他抬手两指并拢,指尖点下太阳穴,潇洒致意:“今天这种情况,我们就先绝交三分钟。”   “那我现在给你们记时。”萩原研二明白过来,配合地抬起手表报上时间,“现在是九点零二分,到九点零五分,我们三个又是好朋友了。”   “……”弓奏停下脚步,看着他们,蹙眉努力理解他们的话。   在好几年,他的脑袋里除了曲谱构建的音乐世界,很多现实世界发生的事,都让他困扰。始终学不会拒绝他人,被各种奇怪的事情裹挟,弓奏有时候会觉得很累很累。   久而久之,他将人际关系看做最大的烦恼。   从未有过这一刻,有人嬉闹着耍帅着,就把他的惶惑不安低落沮丧等负面情绪,一扫而空。   “友情提醒,现在已经是九点零四分了。”萩原研二尽责播报道,“还有一分钟——”   “嗯!”弓奏重重点头,答应道。   少年白色T桖鼓荡着风,而他顺着风窜过去,立在松田阵平与萩原研二的中间,主动道:“走吧。”   ·   “救我。”   “救救我。”   两条短信,分别滑进两个人的手机,却渺无回信。   眼睁睁看着不远处萩原研二身边环绕一群人,都是崇拜他的警校学妹学弟。他各个应对得体,笑容温柔又不失内敛,堪称社交王者。   呜说好的朋友,却见死不救!   妄图通过发送求助逃避现状的计划彻底落空,弓奏只得攥紧手机,继续保持着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   “增田是吗?”回想起刚才眼前人的自我介绍,弓奏回应道,“你说的那个名叫神原宫族的偶像……”   垂落的手揪住裤腿,弓奏硬着头皮,支支吾吾道:“可、可能只是名字相似……”   才怪啊!   在单人solo的那一两年,弓奏的艺名便叫神原宫族。那时候他还是个搞中二人设的敬业爱豆,时不时就要大喊设定好的台词——   “神原宫族,是为了让现在的你也成为我的族人!愚蠢的凡人,尔等向我跪下吧!”   增田毫不犹豫地念出来,然后开始唱神原宫族的代表歌曲。然而羞耻的,却是神原弓奏本人。   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险些裂开。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脑内无数次滚过求救,面对警校里出现自己曾经爱豆生涯的粉丝,弓奏尴尬地脚趾能扣出一座城堡。   可惜的是松田跟警校教官进行实操演练不在场,在场的萩原研二沉迷社交顾不上他,徒留弓奏一人面对社死时刻。   见他始终保持着迷之微笑却不承认过去,曾经的粉丝增田也有点不确定了,但又不死心,“这样吧,神原君我们来交换联络方式,以后有事好联系。”   说着,他伸手就要拿弓奏的手机。弓奏身体一偏往旁躲,刚才那否认已经用尽今日的谎言额度,而拒绝的话在嘴边绕啊绕,在眼前人坚持伸手触碰到他的身体时,大脑轰地一下炸开,尽是熟悉的空白。   “也不是不行啦,可是时间不够吧。我只是陪同朋友来警校的,等会就回去。啊你还没见过你们松田前辈的英姿吧,据说超级帅气,拆抢狙击一流,动作利落干脆,分分钟的事情……   “据说一首歌的时间里,拆抢狙击,全中十环!”   虽然但是,夸朋友松田阵平是应该的。但是满嘴跑火车,是没有用的。   反应过来自己又因不擅拒绝而满嘴跑火车以后,弓奏安静地闭上嘴。唯一值得庆幸的,这次理由并不荒诞,也不是坏事。   被拒绝的增田不太高兴,伸出的手随意在弓奏肩上打了一下,想要发泄着自己的不满:“干嘛啊,现在我是以朋友的方式跟你交换,以为自己还是偶像吗?”   手还没有触碰到弓奏半分,便被人握着。   “不行哦,学弟。”不知何时,萩原研二突破人际包围圈,来到弓奏身边,微笑道,“警校第一守则,不可以对普通市民施以暴力。”   而在他伸手时,弓奏感到被冒犯下意识后退一步,背抵上结实的物什,带着温热的体温。   “怎么了?”身后传来松田的声音。   弓奏骤然扭脸回头,背脊正抵着松田阵平的胸膛。刚才那点苦苦支撑的社交能量霎时不存,少年小脸皱起来,小小声道:“刚才这个人要我唱歌。我不唱,他就唱。”   顿了顿,他认真补充道,“唱得好难听啊他。”   是自己当爱豆时的代表作诶!唱得这么难听,请你出去这个假粉丝!   “……”   实操演练完毕以后,松田阵平回来便看见有人缠着弓奏,脚步加快。等那人疑似想推搡弓奏时,他几乎小跑过来,只为了给弓奏撑腰找回说法。   结果弓奏更在意的,却是唱歌难听这点。   ……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笨蛋。   松田阵平抬起手,想要敲开眼前笨蛋的脑袋看其中的构造,却听见那个人阴阳怪气道,“哇这不是普通市民夸奖的松田前辈吗?刚才他说前辈在一首歌的时间内,拆抢重组,狙击全中。”   增田嘲讽地笑了笑:“我想,松田前辈是不是该验证下这个说法?”   抬起的手放下,松田阵平啧了声,略带不爽。身边的弓奏感应到他的情绪,抬头怯怯地看着他。   虽然但是,自己满嘴跑火车好像连累到松田了。   意识到自己不爽被弓奏感受到,松田阵平想要抬手按压少年脑袋叫他别操心,举起的手还是放下。   “喂增田是吧。”松田阵平扭头,直接道,“不相信就来比。”   一被挑衅,增田便沉不住气了,一口答应。   “就比——”想起刚才弓奏围绕自己枪术的一系列夸奖,松田阵平嘴角一勾,露出点笑意,“一首歌内,拆抢狙击。”         第5章      得到教官首肯以后,松田率先往射击室走。   他长腿迈步,走得很快。而弓奏几乎是小碎步快走着,才勉强跟上。   瞥了一眼身边跟着的少年,松田阵平道:“怎么是你,萩人呢?”   身后的萩原研二往前一步,探出脑袋示意自己也在。他往周遭看看,听闻松田前辈与人比射击,不少学弟学妹大为好奇,纷纷跟了上来,想要一睹英姿。   “小阵平,倒是比读书的时候受欢迎了。”萩原研二感慨。松田阵平毫不在意这些,盯着身边快步跟着的少年,“怎么还跟着?”   “问了萩原老师,这种属于公开场合,我也可以去观看。”弓奏答道,走着走着喘起气来。   周遭一群狂热学弟学妹们跟随,松田阵平长腿快步走着,见身边弓奏累得小喘气,他下意识放缓脚步。可嘴上不肯饶人:“为了见我帅气英姿,你也太努力了吧?”   弓奏抬头侧脸看着他,摇了摇头:“刚才不是说一首歌内,拆抢重组进行狙击吗?”   卷翘浓长的睫毛垂了垂,再抬起,“我想,应该需要有人来唱歌。”   “喂喂那只是时间形容词而已。”松田阵平没太明白,接下来的话却被萩原研二接住,“就让小弓奏来唱那首歌吧。”   “嗯!”弓奏重重点头,毛遂自荐道,“我唱歌很好听的,能帮上忙的!”   松田阵平这才懂了,弓奏想要帮忙。同时,又从他身上感受到孩童般的认真,那种说什么就会相信的傻乎乎感觉。   弓奏怕被拒绝,小心翼翼开口道:“那个增田唱歌不好听,真的,还是选我吧。”   “好啊。”松田阵平咧嘴一笑,“就白金之星处刑曲吧。”   请求被答应,弓奏眼睛亮晶晶,积极响应:“刚咋鲁多!”   同行的萩原研二欲言又止。   原来,笨蛋是会传染的吗。   ·   射击室,赌约开始。   二人站在射击室内,其余无关人员站在室外的玻璃窗前。接过教官递来的枪,松田阵平道声谢,有意无意瞄了眼窗外,扫到人群里的弓奏。   弓奏急急忙忙向他比了个“OK”的手势,打算履行自己一首歌的责任。松田阵平嘴唇翕动一下:“笨蛋。”   “前辈。”一旁的增田开了口,“忘了说,我可是本届射击成绩第一名。”   这洋洋得意的语气,只让松田阵平轻嗤:“历史第一的记录又没打破,有什么好说。”   历史第一的射击成绩据说是位名叫毛利小五郎的前辈,除此以外,是好友降谷零排第二。而松田阵平射击能力排在前五左右。   增田也知道,内心带有几分轻视。据说这个松田前辈只是拆卸修理能力强大,开始组装枪械胜自己一点而已,打靶什么的,未必很厉害。   二人戴上射击透明防护面罩后,在旁的教官喊道:“预备,开始——”   松田开始正式进行拆卸组装。木仓支是常用的警备器具,SIG P230 JP,8发弹匣的口径型,半自动发射。   木仓管、弹夹、子弹、弹簧……松田阵平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玻璃防护面罩下一缕黑色卷发冒出,落在额头上,而青年眉眼专注,手上的动作迅速而简洁。   咔、咔、咔,是每一处器具归于正确位置,宛如拼图般即将完成。   玻璃窗外,弓奏侧耳倾听着,然而是隔音的防护玻璃,没有声音。周遭的人们小声议论着,他嘴唇张合着,唱着一首歌,是与阵平说好的白金处刑曲。   “哒哒、哒,哒哒哒——”听着身边少年小声有节奏的哼着,萩原研二望向玻璃窗内的好友松田阵平,眼睛里带着点欣慰的笑。   咔的一声,木仓支组装完成。松田阵平的这双手,修长有力,仿佛魔术师之手,将手下的物什掌控玩弄。   扫了眼身边挑战的增田,他俨然也听见组装完毕的声音,手上才到装弹匣那一步,还停顿了下。   什么啊,这就受到影响了。   想到这,松田阵平嘴角一撇,带着这份不屑举木仓射击。举臂持平,动作标准,眼神精准到只余靶子的正中。   “哒、哒、哒……”随着他射击动作,弓奏哼着歌,感觉到不对。   自己音律的节奏,与松田射击的动作同步了,保持着同样的频率。他思索观察一小会儿,很快明白,是因为松田阵平的射击动作频率准确,宛如成熟的音符节拍般,没有断开的可能性。   好神奇。   他继续哼着,灰蓝的眼睛亮起光来。   增田组装好木仓支,也开始射击。落后于人,让他着急起来,何况不远处的玻璃窗外一群人看着,想要表现更好一争输赢,也抬手射击。   “哒、哒哒哒……”有序不紊的射击音律里,突然出现杂音。   作为音乐人的弓奏最受不了不完美的音乐,皱着眉从增田身上挪开,专注看射击打靶的松田阵平。   八发子弹,已经到第六发。   靶子十环里,回回正中红心,似乎宣示着即将到来的胜利。   第七次,准头偏了。子弹堪堪擦着红心边缘而去,以此向松田阵平开了个大大的玩笑。   玻璃窗外不少人惋惜地叹气,弓奏不忘哼歌,脸却骤然凑近玻璃窗,双眸一瞬不瞬地看着里面的情况。   十环全中啊……松田阵平忽然想到,弓奏那个小笨蛋是这么夸自己的吧?   要让他的期待落了空吗?   最后一发子弹,松田阵平凝神端视着对面的靶子,在一秒钟内,如重组机械般浮现详细步骤过程,找回了得心应手的掌控感。   他扣下扳机,子弹瞬发,在空气里发出隐隐的呼啸。   “松田阵平,全中!”   耳边都是兴奋到惊呼的人们,纷纷议论着松田阵平作为前辈的优秀。而弓奏脸贴着玻璃窗上,也骤然松口气。   “小弓奏,我要向你道歉。”身边的萩原研二忽然说道。   弓奏不明所以,侧过脸望着他。   “那个增田靠近你时,我没有第一时间阻拦。”黑发的青年温柔地说道,“是因为想稍微锻炼下你的社交能力,想着你也许能多个朋友。”   弓奏呆呆地点头,不太明白这说辞有哪里不对。   看着他这样,黑发青年俊秀的脸愈发苦恼:“但是我忘了,我应该最先尊重你,而不是擅自帮你做决定。其实增田靠近套近乎的时候,你很尴尬又很害怕吧?”   弓奏认真想想,承认道:“有一点。不过萩原老师被其他人包围着,最后还来帮我,这点就很感谢了。”   “嗯……”他抬手摸了摸脸颊,略带不好意思地开口,“降谷哥说了,肯在难堪与危难时刻帮助别人,就是很好的人。换言之,我们这样就是很好的朋友。”   少年从前没有其他朋友,只当好友降谷零是兄长。萩原研二为此由衷露出微笑:“那我要感谢零,教会你理解了世间所有的善意。”   在专业上或其他方面的能力,弓奏总是被夸奖。但是这纯粹的夸奖,还是让他略略害羞,说着没有,就急急忙忙扭过脸继续看着玻璃窗内。   正好对上窗内的松田阵平。他卸下玻璃防护面罩与木仓支,已经走到射击室门口的玻璃窗前。   他弯下腰,轻轻抬起手指,指尖敲了敲玻璃。叩叩两声,点中少年贴窗上的鼻子。这突兀的举动,惊到弓奏,他下意识往后退,意识到隔着玻璃后又大胆起来,双手撑着窗边,鼻子直直贴上去。   他以为自己是在回击,是挑衅,而在松田阵平眼里,全然不是。   松田阵平嘴角一扯,明亮的黑眸闪现光。众人崇拜的目光,幼驯染萩原研二竖起的拇指都还好,而眼前这个笨蛋鲜活动人,才让他心情格外愉快起来。   弓着腰笑了几声,松田阵平直起身子,看着那微微低着的蓝色脑袋,再抬手想要□□,手指触碰到冰凉的玻璃才幡然醒悟,收回了手作罢。   等他开门走出去,一众人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更有迷弟拍手鼓掌。黑色卷发的青年面容俊雅,一件简单的蓝色警察便服便衬得他肩宽腿长,看着不熟悉的学弟学妹们只是微微颔首,颇为矜持,尽显一个优秀前辈的风范。   来到等待的弓奏萩原研二两人身边,骄傲矜持的松田学长抬手挠着后脑勺,打着哈欠催促道:“走吧走吧,我都饿了,出去吃饭。”   “好歹跟教官说一声。”萩原研二说道。   弓奏比较怕这种场合,见不需要自己出面,便沉默不语。听到出去吃饭,突然眼前一亮,疯狂点头。   看着星星眼的少年,松田阵平忍不住感慨:“之前的我简直是傻瓜。”   弓奏:“嗯?”   最初,他以为言语成真是弓奏的天赋,然而这次却还是靠着自己的成全。所以,弓奏真的只是个笨蛋吧。   想到这,松田阵平摇头:“没什么。”   灰蓝眼眸biubiubiu发出光时,倒是真的很可爱。笨蛋就笨蛋。   突然“砰”的一声,射击室的门被猛地打开。   手拍在门上,增田瞪着松田,突然快步冲到他面前,不服输地逼视道:“你不是全中,倒数第二靶,堪堪擦边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简介差点就叫:点击就看?帅气松田?在线打靶。   我怕被后台扼制住命运的后脖颈,就怂了。   【感谢时间】   感谢在2022-05-12 18:00:45~2022-05-13 18:38: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鵺鳩 20瓶;尾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松田阵平掩嘴打了个哈欠,“你好好去问问教官,最好拿钢尺去丈量。”   增田不依不饶:“前辈你最好跟我去证明,证明你自己是真的打中十环!”   这下,松田阵平连个眼神都欠奉,“白痴。”   哪怕为了证明弓奏没有白白夸耀,他都不会打偏。   松田阵平没再多话,拉着弓奏率先走了。留下不甘的增田死死瞪大眼睛,满脸扭曲的愤怒。   那怨念的目光落在松田阵平拉着少年的手掌上。   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就这么轻易被夺走了!   “增田学弟,你也不要太生气。”萩原研二笑着开口,似乎在安慰他,“你跟阵平,本来就是两种人,不是吗?”   这话他说的意味深长,足够让增田听出其中讽刺。   而作为警校向新生树立的毕业优秀榜样,半天时间已经完成各项流程,松田阵平自觉任务成功,便跟弓奏在外等着萩原研二。   “听萩原老师说,其实松田你不喜欢警校。”弓奏有点无法忍受冷场,硬着头皮开启话题。   “啊还好吧。”松田靠着墙仰头想想,朝他笑了一下,“刚开始很讨厌警察的秩序规矩,当然现在也不太喜欢。后来在警校交上朋友,一切就还好。”   “哦这样啊……”弓奏应和道,语气干巴巴的。   再次找不到话题了。   “喂神原。”靠墙蹬腿的松田看着他,“不想说话的时候,可以不说话。”   弓奏眨了眨眼睛,明白自己不想冷场的心思被看穿,却意外感受到一丝神经的松懈。   他慢慢蹭过去,跟松田一起靠墙等待着萩原研二。然后突然“啊”了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   松田阵平侧过脸,想要询问,却见身边的少年扭身正对着他,捉住他一只手掌再抬起,放在了那颗蓝色的脑袋上。   下意识抓了抓蓝色的头发,怕抓痛少年,松田阵平迅速松手:“在做什么啊你?”   “在让你摸摸我的头。”弓奏答着,理所应当的模样。蓝色的脑袋往上拱了拱,细软顺滑的蓝发搔着青年的掌心,“刚才你就很想摸我的脑袋。”   “咳!”因意外的答案,松田阵平被口水呛住,掩饰性地骂道,“笨蛋!”   被骂成笨蛋的弓奏却嘿嘿笑起来。因为那宽大温热的掌心贴着他的头发,轻轻地抚摸了下。   只一下,松田阵平收回手。   可恶,脑袋摸起来手感真好!连带头发都是丝滑柔顺的触感!   陷入某种揉毛绒绒的奇妙萌感之中,松田阵平将手死死插在裤兜里自我封印,也避免少年再有意外之举。   而萩原研二向警校教官说明清楚,也脱身出来,与在外的两个人汇合,三人并肩走着。   “小阵平,教官学弟学妹们都很舍不得你哦。”萩原研二开着玩笑。   嘁了声,松田阵平并不在意,“还有半天假,果然该去吃顿美食犒劳自己。”   ·   日式火锅店。   看着手机里的美食博客介绍,萩原研二读道:“这家店的老板娘特别照顾人,时常有惊人之举……或许是惊喜,或许是惊吓。”   “奇奇怪怪的评论。”萩原研二顺口说道,合上手机,三人依次落座。   有意无意地,他们让弓奏坐在中间的榻榻米。松田阵平按着手机,抬头通知道:“等会景光要来。”   “景光的话,是零的幼驯染呢。”萩原研二思考着,头偏向身边坐着的弓奏,“小弓奏跟他熟悉吗?”   他们口中的景光,全名叫诸伏景光,是降谷零的幼驯染。弓奏跟他见过多面,但不熟。   “还、还好……”弓奏结结巴巴道,“算、算是点头之交……”   这交情,可不算好。   松田阵平手肘撑在桌上,单手撑脸扯嘴角看着弓奏,少年紧张得背脊僵直。他一巴掌打在少年背上,力道不大,鼓励道,“别害怕,景光脾气很好。”   弓奏回想起之前的多次相遇,名叫诸伏景光的青年总是温柔地笑着,跟自己打招呼,稍微放下心来。   “嗯”一声,他不再紧绷。   这个小插曲,在诸伏景光赶到时结束。   弓奏主动跟新来的诸伏景光打招呼,温柔的青年也笑着回应,再一抬眼,自己的两个好友一脸欣慰,颇有种“快看我家孩子成长了”的感动神色。   诸伏景光:也许,我不该来。   在萩原研二说明最近情况,在外出差多时的诸伏景光才明白过来,顺利加入他们的大家庭。   “说起来,今天是阵平的生日吧?”诸伏景光微笑道,“我刚才自作主张跟店家说了声,拜托他准备一点小惊喜。”   “生日留到晚上庆祝才对吧?”松田阵平对于生日没啥概念,但对于好友的善意郑重道谢,“谢了,景光。”   “没什么。”景光轻轻摇摇头,“朋友应该这样。”   看着猫眼的青年温柔中带点淡然,弓奏轻轻“哦”了一声,一脸学到了的表情。   诸伏景光扫过那双猫眼,略略好奇三人并排坐着,两个高大的青年像是护着最中间的少年。   少年筷中寿司不小心掉盘,右边黑色卷发青年埋怨着帮夹起,示意张嘴,再小心塞他嘴里。左边的青年则是一脸笑意,说着“嘛嘛不要对小弓奏那么凶,会被误解的哦”,手上递给少年擦嘴的湿纸巾,虚点了点他唇边沾着的一粒米。   一时间,诸伏景光仿佛看到小时候的自己被哥哥照顾的模样。   弓奏接过湿巾纸擦米粒,吞咽下寿司后道谢。   几人闲聊着,为避免诸伏景光单独一人,座位调整了番,弓奏和松田阵平坐成一排,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一并坐在对面。   萩原研二不理解地摇摇头,“明明小阵平老凶你呢,小弓奏。”   没等松田阵平抗议,弓奏认真说道:“没有呀,刚才阵平不是亲手喂我寿司了吗?”   本来很平常的举动,经少年一说,仿佛有点怪。   “喂你——”松田阵平突然气急败坏,又说不出其他。   弓奏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难道自己说错了吗?   对面的诸伏景光萩原研二对视一眼,忍住笑意。他们该怎么告诉弓奏,松田他是突然害羞。   解救松田阵平的,是推门而进的蛋糕。或者说,彻底扼杀松田本人的,正是这一出意外。   寿司店的老板娘带着几个员工推着蛋糕车进来,开始微笑着拍手鼓掌唱着生日歌。   松田阵平等人震惊,面面相觑。   而老板娘唯恐气氛不够热烈,一个手势,几个员工迅速跑到纸滑门前,唰的一下将纸门全部打开。   四面八方都敞了开。没有纸门的遮挡,松田阵平等人被迫与其他包间的客人见面。   “祝您生日快乐~祝您生日快乐~”老板娘和员工围绕着松田阵平唱着歌,而松田这一桌人,一片死寂。   左左右右,前前后后都是其他的顾客们,将他们四个人包围。四个人,无一例外的眼神死,双目失去了人生的高光。   “祝您生日快乐~”在一声声生日歌的祝福中,萩原研二明白了,什么叫这家店的老板娘时常有惊人之举。   所谓的惊喜,就是这种……史诗级社死。   跟松田阵平坐一排,弓奏眼睛瞥见青年捏筷的手青筋凸起,险些折断檀木筷。   同时,他感受到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尴尬,从脊椎直至往下,直到脚趾都蜷缩缩成团。弓奏确信,这是松田阵平此时此刻最大的感受。   四面八方都传来其他顾客好奇的窥探目光,几人感觉自己与马戏团的观赏动物无异。。   再看看互相躲避眼神的萩原等人,弓奏油然而生地,是责任感。   只见他猛地站起来,身边的松田阵平拉都拉不住。少年抓住一根筷子,露出视死如归的眼神。   那眼神坚定,差点骇住唱歌的一干寿司店员工,仿佛他手上拿的不是筷子,而是杀人的刀刃。   深深吸了口气,弓奏举起筷子,比起一个音乐指挥家的起手:“预备,开始!”   筷子重重一点,被飘荡半空的音符接住,呈现扬起的弧度。再随降低的音节一折,自如地随着歌声挥舞。   现在,少年手中筷子化为指挥棒,大开大合,在歌曲音符,手势抑扬顿挫。   顿时,不仅其他顾客,连带松田等人都目瞪狗呆,不知这一出又是哪一出剧目。   “快乐~~”在松散的和声中,弓奏坚守着自己作为本场指挥的本分,指挥棒在空中划出悠扬连续的一个个圆圈,最后一顿,将所有化为句号。   他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而在震撼以后,周遭的顾客也开始鼓掌,掌声渐响。   弓奏背脊笔直,微微颔首,坚持着一个音乐人的自尊。只有身边仰头望着的松田阵平,才看出他蓝发遮掩下的耳廓,泛起一抹红。   这出闹剧结束,老板娘等人合上周遭的纸门,重新恢复为包厢时,立着的少年一下委顿在地,手中充当指挥棒的筷子瞬时落地。   松田阵平等人恍然明白,刚才是少年以自己的方式缓解他们的尴尬。但是这办法……   少年缓缓抬起手,一双手颤抖着止不住,跪坐地上的身体摇摇晃晃。耳尖的一抹红瞬燃烧,烧红了整张脸。   挨最近的萩原研二倾身拍了拍他肩膀,弓奏嘤的一声死死捂住脸,剧烈的羞耻感兜头而来。   社死,真的社死。   萩原研二拍拍他肩膀以示安慰,松田阵平单手扶额,声音低低的:“……你是笨蛋吗?”   好友萩原研二与诸伏景光谴责地看着他。   多亏少年一番骚操作,本该彻底社死的松田阵平稍微轻松,抬头看着顺势瘫萩原肩上的少年,亮丽的蓝色头发软软地蹭着青年修长的脖颈。   他轻轻地啧了声。   --------------------   作者有话要说:   PS.那个增田是路人甲,本章就无戏份的工具er。   这篇文请看标签,标签不是乱标的。         第7章      经此闹剧,寿司店几人待不下去,结账以后逃也似地蹿出门。   逃到附近的便利店,店内的诸伏景光选着饮料。松田阵平与神原弓奏坐在外面的长椅上,元气大伤。   神原弓奏神情怏怏,刚才在众人面前吸引火力,已经耗光所有的精神能量,再有羞耻感反复冲刷大脑,现在更是大脑空空,累得想要瘫倒。   他身体一歪,闭眼靠着身边人。意识到不妥,挣扎着想起身,手臂挥舞几下,全做徒劳。   见少年努力地做着无用功,松田阵平无语伸臂捞了他一把,将他按过来靠着自己。   弓奏半个身子软软地倾过去,脑袋顺势靠着松田阵平的肩膀。亮丽的蓝发轻轻搔着青年修长的脖颈,带点些许微妙的痒意。   少年感觉不太对,调整着仰靠的脑袋,在肩膀上动来动去,一时间忘了是别人的肩膀。柔顺的头发不断挠着脖颈,那脖颈顿时绷紧,青筋微微浮现,却更加地感到那痒意在加深。   一线的酥麻,顺着脖颈流利漂亮的线条往胸膛深处去。   而这时,弓奏调整好了仰靠的姿势,身体半倾着贴在松田阵平的臂膀、胸口,薄薄的春衫传递来少年温热而均衡的体温。   还是春日,却突然热起来。   便利店旁的樱树下,樱粉的花瓣打旋着飘舞落下。   在和暖的春风吹拂下,始终闭着眼的弓奏懒懒地开了口:“萩原老师……”   嗯??   疑心自己听错,松田阵平猛地低头看着瘫怀里的人。闭着眼的少年犹自不知,掩嘴小小打了个哈欠,“好困哦,萩原老师。”   语气如此的自然。   一瞬间,松田阵平脑海浮现诸多疑问。   而打电话归来的萩原研二应了声:“诶?刚才小弓奏在叫我?”   弓奏耳朵动了动,听音辨位,发觉萩原研二的声音来自不远处,而不是身边。他猛地睁大眼,霎时间弹了起来,瞬间扭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身边的人。   松田阵平也看着他,一脸扭曲。   一直以为是萩在身边,所以这么轻松自然吗?   明明都一样,怎么感觉自己像是多余的那个?   看着眼神不断摇晃,快晃成钟摆的少年,松田阵平咬碎了牙,才说道:“你是笨蛋吗?”   其实并没什么分别,只是一时认错人的弓奏,现在却百口莫辩。   最后,他只得低头认怂:“是的,我是笨蛋。”   毕竟笨、笨蛋才会认错人!   便利店的自动感应门打开,而诸伏景光踏出来。他双手分别各自拎着两瓶饮料,左看看,右看看,发觉场面一度陷入尴尬的沉默。   面对这般的乌龙,萩原研二长长叹口气:“你们两个,一个满脸不高兴,一个满脸傻里傻气,不如组成个组合,就叫不高兴和没头脑吧?”   “谁要和这种笨蛋当组合!”松田阵平火大地呛声。   而弓奏小声念着:“没头脑和不高兴,不高兴和没头脑……”   他抬起头,向站立的诸伏萩原二人重重点头:“嗯!我觉得还不错!”   “你不是笨蛋,是傻子吧!”松田阵平毫不留情地吐槽道。   “噗嗤。”突兀的笑声,吸引了在场三个人的注意。   看着松田他们将疑惑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站着的诸伏景光笑着附和:“研二说的很对,果然你们是没头脑和不高兴吧。”   弓奏狂点头。   ·   诸伏景光还要上班,很快告辞。   “一路小心。”目送朋友的离去,萩原研二反手揉了揉躲自己身后的弓奏脑袋,再抬眼对身前的松田阵平说道,“小阵平,你这样只会加深刚才的组合标签哦。”   ——没头脑和不高兴。   松田阵平越发火大,正要反驳,萩原研二的电话再次响起。   是上级找他。   比出个调停手势,萩原研二走到一边接电话。而失去萩原研二身体的遮挡,弓奏与阵平隔着一两米距离,从老鹰捉小鸡的状态,转换到篮球面对面防守。   松田阵平冷笑一声。   弓奏后脑勺流下滴冷汗。   二人对峙着。   一阵风吹过。   弓奏突然头也不回地疯跑起来,找准长街某个方向瞬间逃窜。松田阵平迈着长腿追上去。手指堪堪够到弓奏脑后发丝时,少年骤然一个扭身,擦着他身边往回跑。   “这笨蛋。”松田阵平骂道,语气里一丝愉悦。   普通人与警察的体力差别很大,很快,弓奏败下阵来,瘫坐在便利店前的长椅上,松田阵平缓步走过来,也坐了下来。   看着气喘吁吁的弓奏,松田阵平问道:“跑什么?”   “怕你打我。”弓奏诚实地说道。再小小声抗议道,“没头脑和不高兴……其实没什么不好。”   松田阵平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见他不像刚才那般反应强烈,弓奏鼓起勇气说道,“我觉得这个组合名字,是我们之间的一种‘驯服’。不,不是那种不好的方面,而是说——建立联系这件事。”   “对我来说,你还只是个普通的好友;对你来说,我也不过是个平常的朋友。但是,如果我们彼此‘驯服’,建立联系,就互相不可缺少。   “那样,你在我的世界里,就是唯一的了;而我对你来说,也是世界上最独特的唯一了。”   依稀觉得熟悉,松田阵平想了再想,出声道:“这段话很耳熟。”   “出自《小王子》。”弓奏说道,灰蓝的眼睛看着身边的青年。   松田阵平望过去,以为他会像平时那样受惊似地躲避,岂料少年的眼眸坚持着,灰蓝眼眸散发出光来,像是雾霾季节里第一束黎明之光。   这双美丽的眼眸,足够让人心生欢喜。   嘴角一勾,青年问道:“哪怕这个组合名称,是没头脑和不高兴?”   少年认真地点点头,“也可以是不高兴和没头脑。”   微微抬头,松田回忆起今天的事,都不得不承认:“看得出来,神原你是真的很努力在学习社交。”   在警校里努力招架热情过度的后辈,哪怕被冒犯。在这里,努力跟自己表达着内心想法,哪怕争取着一个傻里傻气的组合称号。   面对这份莫名的努力,松田阵平忽然好奇。   “你这么努力地跟萩学习社交,是为了什么?”   闻言,弓奏轻轻地“啊”了一声,语气诧异:“我没有说过原因吗?”   “没有。”松田阵平回忆之前的事,“只是说无法拒绝他人。”   弓奏呆了呆,一脸不可思议。   他、他他他居然忘了说最重要的理由吗!   明明在心里说了好多遍!   “我、我不是故意的。”意识到要酿成天大的误会,弓奏急急解释道,“重要的理由我该早点告诉的,但是,但是因为跟大家相处得很愉快,反而忘记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少年不知不觉低下头,又怯怯地抬眼,不断偷瞄着身边的阵平,害怕他生气。与刚才的追逐打闹很不同,仿佛真做错了事。   不知为何,本该生气的松田阵平生出一点点无奈的心思。他大约理解好友萩原与诸伏景光看着少年那慈爱呵护的目光,虽然青年不知道现在的自己也差不多。   “没关系,不高兴会理解没头脑一时的忘性。”   一句话让弓奏抬头,探过脸看他。而用了组合代称的松田阵平不自在地别过头,催促道,“你现在快说。”   感应到的,是突然而来的害羞。弓奏确信这不是自己的情绪。   他有点小开心,露出笑来,“是因为,我想认真制作音乐。”   --------------------   作者有话要说:   举起手来,让我看看谁还不是小王子的粉丝!   那我就要强烈安利啦,《小王子》是我最喜欢的童话之一。   有过小王子的折叠手工书,里面的情节落日、小狐狸、沙漠、飞行员、星空动起来时,整个的精神世界都活了起来。看过小王子15年的那版动画,小王子成长了大人,最后还是回去找了他唯一的玫瑰,枯萎的玫瑰幻化成瑰丽的星云,永远存在了。   这是一本任何时候读我觉得幸福的童话。正如毛姆所说,阅读是一座随身携带的避难所,读书沉浸进去的时候,我仿佛就躺在B612星球看日落日出,而离纷扰的世界很远很远。   我想,这就是热爱与阅读的意义吧。   PS.看了昨晚大家的留言,谢谢大家~但是,我为什么会品出一点自己即将被迫害的感觉……(瑟瑟发抖.JPG)   感谢在2022-05-14 18:00:45~2022-05-15 18:00: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拂晓Sky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鲤婉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我喜欢音乐。”弓奏笃定地说道。   周围的人都在肯定神原弓奏,说他学什么都很快,总能完美完成别人拜托的任务。但那不是他自己想要做的事。   众人的肯定,也没有让他觉得自己很特别。而唯一让神原弓奏觉得自己很特别的,只有音乐。   从小就是。   雪白与黑色交加的琴键,少年一个个按下去,叮叮咚咚,像是窗外摇落的秋日枯叶,纷纷而下。   钢琴上,一株怒放的玫瑰插在花瓶中,点缀着将沉的暮色。   从小弹琴,听音乐。而在弓奏耳朵里,各类音乐是不同的,交响乐是万马奔腾战士怒吼的激昂澎湃,南美洲的曲子,如火如荼,是烂漫的春天的吵嚷*。   古典音乐家里,肖邦浪漫多情,适合在梦中乘风遨游;巴赫则是严肃的对称,宛如搭积木般,不断的规律搭建成他自我的音乐王国。   传统的三味线,和着津轻小原小调《苹果花》,悠扬高昂的曲调,嘈嘈切切的扫弦;古老的能乐,吟哦悠长,鼓点和拍,是奉献给神明的歌曲。   “……就像是一只孤单的仙鹤,在霜白的天际飞翔,要往更高处去,去见祈愿的神明……”   谈及理想,弓奏眼睛发着光,手指比划着说着自己对能乐的理解。   松田看着他,内心暗暗纳罕。   明明已经是个少年了,怎么说起音乐,神情越发天真纯粹?   仿佛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只看到自己最喜欢的事物,进而爱上了整个世界。   见松田阵平不说话,弓奏语气缓慢下来,渐渐闭嘴。可是这种倾诉最热爱事物的感觉太好了,他忍不住抬手碰了碰自己脸颊,“其实,最近……”   他抿着唇,不好意思起来,但还是坚持说下去,“最近我有个音乐活动,希望邀请大家去……”   “嗯。”松田阵平反应过来,点点头。   然而这个态度,对于诉说理想的弓奏,太冷淡了。他抿抿唇,沉默了下,然后才开口:“其实不去也没关系。”   “会去的。”松田意识到态度问题,重复道。   “……没关系的。”弓奏小声说道,“也许你去了我还要麻烦你,比如说帮助他人却崴脚了需要你背……”   突然的话语,让松田阵平皱了皱眉,旋即判定道:“是没法拒绝我,所以开始满嘴跑火车?”   弓奏看着他,可怜巴巴地点头:“嗯。”   伸手按压了下眼前少年的脑袋,“你不是不喜欢说坏事吗?”   “……控制不住。”   见弓奏满脸写满了委屈,被按着的脑袋摇晃如木偶偶头,松田阵平手上动作忍不住更恶劣点,握着掌下的小脑袋动来动去:“所以你的乌鸦嘴到底灵不灵?”   说是言语成真,结果上次警校那次,是自己成全。要是下次真的崴了脚,也要自己背。   对于这个想法,松田阵平不怎么排斥。   弓奏摇着头,只说不知道。   “要请谁?”松田阵平问道。   弓奏掰着指头数了数,“萩原老师、降谷哥、诸伏先生……”   这不都是自己的好友兼合租室友吗?   一时间,松田阵平都不知如何吐槽。   最后,弓奏猛地抬头,眼睛亮晶晶的:“还要请你‘不高兴和没头脑’组合里的重磅人物——不高兴!”   松田阵平被逗笑了。   ·   音乐活动的晚上。   松田阵平反手握住少年的双腿,将他举起来。弓奏趴伏在青年宽阔的背上,顺势搂住他的脖颈。   没走几步,松田阵平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弓奏秒懂。他宛如被踩了猫尾巴般,声音抬高:“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什么,笨蛋。”   面对松田阵平的话,弓奏缩了缩脖子,额头抵着他肩膀,超小声道:“不是故意崴脚的。”   乌鸦嘴还是成真了。   而这一切,要从音乐活动开始前说起。   这一晚,警校组等人加班的加班,出外勤的外勤。请好假的萩原研二因外祖母在家意外倒地而急忙赶回家,最后只剩下松田阵平带着他们的祝愿,前往弓奏的音乐活动现场。   只见松田到来,弓奏难掩一脸失落。但很快调整好情绪,邀请松田坐到嘉宾席。松田看着身边空着的三个嘉宾席,演出现场暗中编好短信,专门挑加班不来的降谷零等人骂。   短信没有发出去。   他们的工作都是守护市民,松田阵平理解,弓奏也明白,所以无可指摘。   音乐活动现场,邀请了几个知名偶像。看着她们恭敬地叫弓奏老师,松田阵平这才知道,神原弓奏什么音乐都做,有些流行曲目很受欢迎。   与过往的单人偶像生涯不同,作为音乐制作人的弓奏,不需要全程露面。等过了采访环节,耗光社交能量的弓奏即刻打算逃之夭夭,跟经纪人说话准备离开时,有人上门求助。   原来,成为制作人以后,弓奏制作的音乐安慰鼓舞了某位社交障碍的女生,让其成为他的音乐粉丝。这个女生今晚也来到了现场,因患有夜盲症一时走失。   女生的朋友跑来求助弓奏本人。明白了前因后果,弓奏决不能置身事外,遂拉着松田阵平一起帮忙寻找。   然后,便在路上崴了脚。   想到这,弓奏委屈地哼哼唧唧,脑袋埋在松田脖颈处,再次强调:“我真的不是平地摔才崴到脚的。”   “没头脑,你说这话我还相信吗?”松田阵平嘲笑道。   弓奏更委屈了。   这个时候,他好想念萩原老师。萩原老师肯定会善解人意地安慰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弟子!   “附近都找遍了。”反手拍拍趴背上的少年,松田阵平提示道,“我想那个女生是误入附近建筑施工现场了。”   来回寻找的路上,松田阵平发觉附近有个建筑施工现场。而患有夜盲症的女生很可能看不清警戒线,无意进入跌在某处也说不定。   “真的吗?”他说出的猜想让弓奏着急了,“会摔得很疼吧,也许还会受伤。我们快去找她。”   松田阵平走过去,发现建筑施工现场边缘拉满了警戒线,附近夜间巡逻的安全施工人员也赶来。   说明情况,巡逻的安全人员阻拦道:“两位还是不要进去了,我们帮忙寻找。”   二人也明白事关建筑安全,齐齐点头。看着打手电光寻找的夜间巡逻人员,弓奏忽然道:“听朋友说,女孩很怕黑,也很怕人。”   “哈?”夜间巡逻人员回头,不以为然地一笑,“那她就更该哭喊出声让人听到了。”   弓奏张了张嘴,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他抬头望着前方的建筑现场,像是沉默的漆黑野兽蛰伏在暗夜里。几束手电筒的光分散,一星半点的微亮,照不亮这沉睡的庞然大物。   头再次埋下去,脑袋窝在脖颈,制造出一个安全的狭窄空间,像是过往沉闷房间角落里,与自我的对话。   “哪怕都知道哭闹的孩子有糖吃,有些人就是没有办法大声哭出来啊……”少年喃喃道。   他以为一如往常,是一场自言自语。然而,背着他的松田阵平听到了。   柔软的蓝发蹭着脖颈,松田阵平躲不过的一阵痒意。   想了想,青年做出决定:“既然你不放心,我们也来为那个女生做点事。”   ·   话筒塞到弓奏手里时,他整个人都有点呆滞。   再看看推来的音响,巡逻人员好奇的目光,弓奏看着身边的阵平,结结巴巴道:“我跟你说,你、你这样形,形同……”   “哈?”松田阵平双手叉腰,不解地看着他。   断在心里的那个词汇不断发酵,彻底憋红了少年白皙的脸蛋。他狠狠闭上眼,不管不顾地大喊道:“霸凌!你在霸凌我!”   在退出爱豆舞台以后,居然还要被逼当众唱歌!对于社恐来说,这完全就是霸凌!   “这、这简直就像是……”弓奏努力在脑海搜索例子,“当众唱歌被喝倒彩!”   看着少年满面通红,灰蓝眼睛闪烁不定,松田阵平眉头轻皱。   再看着弓奏浑身僵住,拼命用眼神躲闪着周遭夜巡人的好奇眼神,松田阵平眉头皱得更深。   他早该想到。   弓奏有钱、好看、有才华,在各方面都很有天赋,现在却有严重的社交恐惧。原因他也提过的,是在偶像生涯积攒的过大压力。既然是爱豆,就会面临观众的喜爱,也会收获他们的憎恶。   喝倒彩这回事……的确发生在他身上过吧。   恰好有一两束手电的光扫了过来,落在地面,吓得弓奏不顾崴了的右脚,单脚支撑着跳跃躲避,宛如扫雷般不敢踩到半寸,最后单腿蹦跶地躲到阵平身后,才稍稍觉得安全。   身后的少年躬身缩着,脑袋不断拱着松田的背脊,像是在无意识地撒娇。然而松田阵平侧过脸,目光落在那只揪着自己衣袖的手,那白皙柔软的手指微颤。   是真的很害怕啊。毕竟曾经在舞台受了那么重的伤害。   青年替少年挡住那扫过来的手电光,胳膊向前一挥,“手电强光晃眼,容易致盲。”   这话是对几个夜巡人说的。几人巡查一番没有找到那个女孩,提议报警,松田率先说出自己的警察身份,在附近警察到来前,请他们配合工作。   几个夜巡人还是听他的话,依言收了手电。青年目光落在中间的音响,巡查无果,有夜巡人推来开工仪式的音响,想要喊话。建筑工地距居民区很远,不扰民之下,倒是可以尝试。   而刚才松田阵平便是在提议,让弓奏唱歌一曲来引出女孩。   但是,弓奏似乎社恐本能爆发。   松田阵平现在后悔了,觉得自己不该勉强。弓奏他对舞台或者唱歌,是有着巨大的阴影啊。   弓奏还不知道自己被脑补成遭受重大挫折的丧系小可怜,在松田想要放弃时,躲在身后的他轻轻扯了扯青年的袖口,“你确定女孩就在这里吗?”   松田阵平明白,他也想要帮上忙。   --------------------   作者有话要说:   *:出自张爱玲《谈音乐》。   PS.在成都某个外国博物馆(好像是讲英伦文化的),我看到巴赫的曲谱,的确跟其他音乐家不一样,比较的对称,《三体一》里也有说巴赫的音乐适合物理对称(大概是这个意思)。   感谢在2022-05-15 18:00:20~2022-05-16 18: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你算哪块小饼干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双掌不安地搓动着,夹在掌心的话筒也随之转来转去,像是朵蓬松的蒲公英。   松田阵平看着,心中纠结更深。   看得出来弓奏想要帮忙,可是,在舞台上遭受表演创伤的他,真的还可以站起来吗?   这时,少年抬起头,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黑色卷发青年,眼睛里有希冀的光。   松田阵平的心松动了一下。他的一双大掌拍在少年肩头。   他决定,只要弓奏表现出一点点抗拒,自己就停止说辞。   “听我说,弓奏。”松田阵平开口道,“你之前不是说,自己很喜欢音乐。而在音乐活动现场,那些人称你为老师,是因为他们听到了你的音乐。”   “有关‘驯服’,即是人们在建立联系。对于那个女孩来说,你的音乐是独一无二的,她是通过你的音乐与这个世界建立热爱。”   搓动话筒的手不知不觉缓了下来。而少年呆呆望着青年明亮的黑眸,听着他说道:“而且你最讨厌坏事成真了,这次却说出‘帮助他人所以崴了脚’,肯定是很想帮助别人,而不仅仅是崴着脚回去,对吗?”   握着少年肩头的大掌紧了紧,握住那薄春衫下的圆润肩头。松田阵平咬着牙,感觉到自己的残忍,却不得不去说。   “这是一次机会,可以让你忘掉喝倒彩的经历,或许还能唤醒你在舞台上唱歌的热爱。”   蓝发少年懵懵地看着他。   喝倒彩的经历?有吗?   左思右想下,弓奏“哦”了一声,想起来了。   那是某次爱豆拼盘演唱会,前面的新人爱豆表演不佳遭受喝倒彩,主办人请他上去压场子。   看着少年想起什么,渐渐犹豫变幻的脸色,松田阵平心中咯噔一下,知道是自己唤醒了弓奏最不愿意想起的黑暗记忆。   也许,这就是他的社恐症结所在。而自己却亲手残酷地,去挖那个疮疤。   而弓奏挠挠头,朝他仰脸傻笑:“不说我还忘了。”   傻乎乎的笑容,落在松田阵平眼里,再不如平时那般简单,而是掩饰内心的悲伤。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歉意涌上嘴边,却听见少年天然的话语。   “松田你都记得,记得我所有说过的话哦?”   “……嗯。”   少年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再垂下脑袋,掌中的话筒不再是一朵即将飘散的蒲公英,而是一朵即将绽放的花朵。   在等待中,松田阵平听见弓奏轻而坚定的声音:“任何舞台,只要一唱歌,我就要有贯彻到底的舞台信念感。”   而黑色卷发青年握拳低咳一声,掩饰着自己此时莫名的愧疚。   ·   音响打开。   握着话筒,将它举起来,又放下。看着松田阵平,弓奏不自觉溜出一句心里话:“是因为相信阵平你的判断,所以我才……”   根据搜查理论,松田阵平推断夜盲症女孩就在附近。而退出舞台后,弓奏再也没有再当众唱过歌。   无论在哪,当众举起话筒之时,就是做到一场完美的表演。   少年犹豫的眼神,渐变坚毅。   松田阵平郑重地点点头,想着他是在克服过去舞台带来的悲伤与黑暗。   伴奏静静流淌。弓奏轻轻吸口气,再次把话筒放在唇边。   这次,没有刺目的灯光,只有附近的路灯散出橘色的暖光。   崴了的右脚脚尖,轻点地面。仅凭单腿撑着的弓奏蹦了蹦,撑着音响立着。   伴奏已经溜走小半。松田阵平皱了皱眉,担忧地看着蓝发的少年。   还是没能克服过去舞台喝倒彩的痛苦回忆吗?   “They think that we're no one(他们认为我们是无名小卒),   “We're nothing not sorry(我们一无是处不必为我们感到抱歉),   “Never tell yourself(绝不要告诉自己),   “You should be someone else(你应该成为别人)*……”   少年的声音响起。这声音清冽坚定,却爆发力极强。每一次的怒音,都在借着歌曲反抗着成年人社会的所谓法则。   不远处闭眼歌唱的少年,在路灯余光中,那随微风飘扬的蓝发发丝,镀上层暖意。   松田阵平搭在裤兜边缘的手指无意动了动,想要摸摸那颗小脑袋。   这是一颗很耀眼的启明星啊,却被那时的恶意摧毁了吗……   不知为何,松田阵平陷入某种悲伤。   而那浓长的睫毛颤了颤,少年睁开眼睛,目光望向不远处的建筑施工现场:“好像……有人回应了。”   夜风寄来别样的歌声,似有若无,像是未亮起的微光。   众人面面相觑,建筑现场的夜巡人头目开口道:“我说小哥,我们完全没听到啊。”   弓奏耳朵微微一动,再次捕捉到那微渺朦胧的歌声,像是夜昙花淡淡的幽香。   巡逻头目坚持没听见,弓奏却展现出一种少有的坚持:“我耳朵听音没有错过。”   自小搞音乐的,听音辨识只是基本。松田阵平没有怀疑,直接跟夜巡人头目沟通。   “现在只有他听得到,还有什么办法?”夜巡人头目无奈道。   想了想,弓奏单腿蹦跶着上前一步,“我可以跟你们一起进去寻找。”   “喂少年,你可是腿上带伤,我不敢带你进去怕出事啊。”夜巡人头目道出自己的为难。   “可是,”弓奏咬了咬唇,继续坚持,“能找到人,那不是更好吗。”   他目光转向夜巡人头目,眼神倏忽坚毅,仿佛在谱写一首令人头秃的商业广告曲一般。纵然再难,事关音乐,弓奏就能咬牙坚持。   “我背着他去。”松田阵平伸手扶住单腿立着的弓奏,跟夜巡人头目确认,“只要我们戴好安全防护,也可以进去的吧?”   “原则上可以。”夜巡人头目也不想这事闹大。如果等来警察,到时如果媒体闻风而动胡编乱造,这片建筑施工现场可能很快停工。   他也想快点解决这件事,遂指定两个人员护着二人进去。   佩戴好安全防护用品,再帮弓奏佩戴好安全用品,松田阵平背着弓奏进去。   若隐若现的微茫歌声,断断续续,散在风里,像是几个不成调的小音符手拉手逃出来玩。   弓奏耳朵再次动了动,辨别出位置,手指一指:“那里。”   同时他手上攥着电筒,细心帮松田阵平打着脚下每一寸光。   在手电筒光的照耀下,松田阵平背着他往指定的位置挪,到了却发现再无歌声。弓奏皱着眉,耳朵焦虑地不停动,耳膜撞不进一个音符。   “这位少年,你本来就幻听了吧。”指定保护他们的夜巡人之一,忍不住脱口抱怨。   “嘘。”松田阵平瞪着那人,示意别说话。   弓奏则仔细听着风中的声音,寂寂的促织声、水滴滴落、小石子从高处滚落在地、咻咻的夜风……   最后是,一声啜泣。   如灯泡闪了下,瞬间熄灭。   只这一声,弓奏捕捉不到方位。   ……该怎么办?   兀自焦虑着,弓奏找不出办法。夜巡人的手电强光亮着,朦胧地照出周围,而少年低垂的眼眸看见松田阵平微弯的背脊,在白衬衫下隐约起伏的背部弧线,安稳可靠,又有着莫名的爆发力。   轻轻呼出口气,弓奏突然心静。   他意识到自己不是一个人。   那么……丢脸害怕也没什么。   搂着青年脖颈的胳膊缓缓收紧,少年昂起头,突然大声唱起歌来,还是刚才那首歌。   空旷的黑夜,被少年的歌声填满。两个陪同的夜巡人正不解,却听见有一道微弱的声音在回应。   弓奏率先反应过来:“在右边十米左右,小心那里的黑色阴影,很可能是坑洞之类!”   听从他的话语,两个夜巡人赶紧奔过去,手电打过去,果然是水泥坑洞。而在坑洞边缘的围栏处,某个黑色人形阴影跌坐在地,哽咽断续地唱着歌。   手电光照亮,是某个满脸泪痕的女孩。被光一照,她瑟缩起来,嘴唇翕动着吐不出半句话。   “When you're standing on the edge(当你站在绝望边缘),   “So young and hopeless(如此少不经事 绝望无助),   “No ground beneath your feet(你脚下没有坚实的大地)   “Now here to hold you(如今此处是你的容身之所)*……”   少年的歌声再次响起。在黑暗中,他是一片黑色剪影,清晰又朦胧,像是迷途之海的海妖塞壬,以歌声诱导着路过的人。   然而,那歌声却不是灾难,是点亮迷途者的灯塔。   少女静静听着,依旧一言不发,眼中却有了闪烁的希望之光。   示意松田阵平放下自己。在他的搀扶下,弓奏慢慢走过去,弯腰看着女孩,朝她伸出手:“找到你了。”   顿了顿,他开口安慰道:“我的歌迷。”   ·   找回走失的夜盲症女孩,弓奏阵平二人受到本人及朋友的千恩万谢,夜巡人们也齐齐表示感谢。   已经是深夜,松田阵平背着少年回去,解答着他的疑惑。   “寻人无果,外加来回走了三遍,脑海已经构建出附近地图,再一分析,唯一没有去过的盲点位置,便是建筑施工现场。”   解答着自己判定迷路女孩所在方位的思路,松田阵平也问道:“而你放声唱歌,是为了得到她的回应吧?”   “嗯。在专注时,任何细微的声音,都不能从我耳朵里逃掉。”   少年语气认真谦虚,依旧没有丝毫夸耀。   因为对他来说,是很容易做得到事吧?   就像是乌鸦嘴成真一样,已完全掌握熟悉到忘却这是种天赋了。   想起降谷零的叮嘱,松田阵平没有点醒,再想起弓奏舞台喝倒彩的那段经历,难得痛快夸赞道:“弓奏你唱歌挺好听。”   换来的却是沉默。   松田阵平放下的心,再次咯噔一声腾空上去。   果然,还是没放下过去舞台的阴影吗?   “现在不是爱豆了哦。”弓奏轻声道。   “……啊、嗯。”松田阵平干巴巴道。   “是……”犹豫着,少年忽然再次搂紧他脖颈,光滑的小脸蛋贴了过来,“超级厉害的音乐人!”   刚才就在想憋这个大招介绍自己,酝酿半天,气氛总算到位了吧!   悬着的心骤然落地。松田阵平一声嗤笑,应和道:“你就适合做音乐人,或者,做一个没头脑——”   “那你就是不高兴!”弓奏回击道。   “行。”松田阵平痛快承认,“那我们的确是一个组合的。”   弓奏头埋在青年脖颈,如涨潮般的温暖气流不断喷出,贴着松田阵平脖颈附近的皮肤弥漫开来,旋即伴随着少年咯咯的轻笑。   不耐地偏着脖颈,却怎么也躲不掉那萦绕着的湿热气息。松田阵平只得无奈地问道:“笑什么,笨蛋。”   “没什么。”弓奏笑得抬不起头来,脑袋抵着青年宽阔的背脊,“只是好开心。”   “好开心,就是好开心。”   除了音乐,有了朋友,有了宛如漫才般的“没头脑与不高兴”组合,弓奏突然觉得更快乐。   一点热气沿着脖颈爬到耳垂,松田阵平嘟囔着什么啊,抓了抓少年的脚踝,夸奖道:"你是厉害的音乐人。"   今晚的月色,很平常,但又有点不一样。   松田阵平想,大约是两个人在一起,月亮不一样。   --------------------   作者有话要说:   *:弓奏唱的这首歌叫《We are》,有删减。   松田阵平:弓奏的社恐症结就在这,我确信。   神原弓奏:别、别误会,我是天生的精神内耗高人群QWQ。         第10章      二人回了公寓楼。   将困了的弓奏安置回屋,松田阵平叮嘱一番,这才离开他家。   到对面的公寓,松田阵平开门,玄关换了鞋,打开灯。客厅的水晶灯亮起,照亮坐在沙发上的萩原研二。   “哟小阵平。”萩原研二招呼道。   松田阵平回应,问起他外祖母的突发意外,得知老人家只是高血压骤发,目前在医院治疗,病情稳定。   液晶电视底下的柜台中央位置,松田阵平记得有医药箱,蹲下找到将它拖出来打开,嘴上不忘埋怨,“除了你因为家人生病,零和景光他们是真的不关心啊……”   “关心什么?”   “关心弓奏的音乐活动。”松田阵平挑出药箱里的消肿喷雾、绷带等,想起弓奏近两百平米的家找不出半个医药箱,更觉得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   不知道关心自己吗?   “啊那活动怎么样了?”   背对着萩原,松田阵平整理着消肿消炎药物:“啊虽然是个笨蛋,但是在活动上也是被知名偶像称为老师的人。”   他可能都没有察觉,自己语气里的那种自豪赞许。但是,萩原研二察觉了。   “我明白了。”萩原研二看着松田阵平半蹲着,专注地摆弄消肿药品,“你的心已经偏向小弓奏了。”   “对啊。”松田阵平还没意识到,自然而然地接口道,“前辈明明说了哪天帮忙代夜班都可以,偏偏他们都选今天。”   手掌缓缓握住自己的下颌,萩原研二点破:“我的意思是说——”   “你喜欢小弓奏。”   松田阵平猛地扭脸,黑眸瞪着他:“哈?”   想了想,又点头痛快道:“弓奏是有被人喜欢的资本。”   萩原研二扶额,他觉得幼驯染完全没明白他的意思。   “是情侣好感的那种喜欢。”最终,他不得不定义道。   “……”   沉默了两三秒,松田阵平瞬间炸毛:“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   抬起的手指无意碰倒排列好的药品,白色小瓶的消肿喷雾滴溜溜翻滚,黑眸扫了一下,中气十足的声音骤然弱下来:“……我只是把他当弟弟。”   “是弟弟!”仿佛绝佳的理由,松田阵平再次提高嗓音。   黑眸不甘示弱地瞪着萩原研二。   与他对视良久,萩原研二笑吟吟道:“好吧。那等会你还去送药吗,以照顾弟弟的名义?”   听出他善意的调侃,松田阵平不服气地嚷嚷道:“喂萩你——”   “这个点去送药,我觉得会吵醒睡着的弓奏!”   “啊?”这下该萩原研二惊讶了,他呆呆地看着松田阵平,看得幼驯染差点再次炸毛,然后缓缓摇了摇头,“小阵平,你没救了。”   ·   晚春的微雨,淅淅沥沥。   音像店外,梧桐新绿,娇嫩的翠叶盛不住饱满的雨滴,纷纷而落,坠了一地湿冷。暮色临近,弓奏裹挟着寒气,推门而入。   “欢迎光临。”小声回应着店员的招呼,弓奏将伞收拢插在雨伞架里,慢慢往音像店内走去。   是家很大的音像店,售卖音乐碟片,也售卖电影影碟,甚至有专门的排列柜售卖诸多爱豆的CD。基于好奇,弓奏手指轻轻滑过去,不少业界的知名偶像CD,也有幸参与过其中的创作。   但最近他负责的音乐制作,是一个地下少女组合,叫极道少女。   弓奏手指一顿,没有找到极道少女的CD,却找到神原宫族的CD。   神原宫族是他偶像活动的艺名。   呼吸一窒,蓝发少年偷偷张望四周,发现附近无人,忙摘下那附近排列的相关CD,急匆匆跑去收银台付账。   他要消灭自己的黑历史!   捧着十来张旧CD,弓奏连忙往柜台跑去,眼角余光无意瞥见某个熟悉的身影,脚步急刹车,前行的路线猛地一折,休闲鞋在瓷地板上划拉出声音也不顾,径直往那个身影的方向跑去。   然而藏在排列柜后的那个身影,衣角倏忽消失,少年心中愈发焦急,若不是考虑到音像店环境安静,那个名字即将启唇呼之欲出。   排列柜的拐角处,有个人往这边走来。径直往前的弓奏再刹不住脚,直直撞上。   “哎哟!”相撞的两人同时倒地,弓奏怀中的专辑哗啦啦洒一地。   少年单膝跪地,嘴里说着抱歉,第一时间抬头往刚才的方向看去,却听见耳畔有诧异的呼唤,“神原君?”   那处没有人。他收回目光,看向身边的人,再次道歉:“抱歉……呃诸伏哥?”   撞到的人正是诸伏景光。此时他已经站起身,笑着摇摇头:“没关系。”   他眼眸微垂,注意到散落一地的CD,不由自主地念道:“神原宫族……dokidoki……”   瞳孔地震.jpg   猫猫震惊.jpg   弓奏登时僵在当场,半蹲不是,站也不是,只得将身体扑过去拼命遮挡着自己的黑历史:“请不要看请不要看请不要看……”   呜呜呜社死难道是不可避免的吗?   诸伏景光适时闭嘴,旋即找来纸袋递给弓奏,问道:“需要帮忙吗?”   弓奏拼死摇头,立刻将掉地上的CD全部捡起装纸袋里,起身抱着纸袋,对诸伏景光致歉请他稍等,就急匆匆去柜台付钱。   在路过刚才排列柜的拐角处,他忍不住停了停,四处张望,没有人。   是错觉吗?   而诸伏景光不远不近地跟着,在少年去往柜台付钱时,又折回刚才的排列柜,他抬头望上去,伸手从最上层的排列架上摸出一本书。   圆瞳猫眼扫了眼封面,《小王子》。   刚才躲着神原的人,是松田阵平。   之所以清楚,是因为几天前,诸伏景光就发现好友松田阵平买了这本经典读物。   更何况,那天晚上松田和萩原的谈话时,他也在场。         第11章      从柜台匆匆返回,弓奏小声说着久等了,垂落的目光注意到诸伏景光手中的书籍,微微一愣。   诸伏景光笑道:“是一本很经典的童话呢。”说着,合上书,将它放回最上层的排列架。   音像店这一排都是图书,弓奏没有多想,打了招呼后一时没了话,双臂抱着纸袋也没有离开。   前几次的相遇,让诸伏景光明白神原弓奏是个社恐。猫眼男人耐心等待。   诸伏景光看着身边的少年睫毛焦虑地颤动着,没有催促,朝他缓缓露出个安抚的微笑。   少年终于有了行动。他的手指伸出,往前探了探,在半空戳了戳,想要触碰又不敢触碰男人的手臂。   换作萩原老师他们,现在自己才不会这么逊!   可是……   心中的转折,令弓奏的心一沉。他忽然意识到,除了熟悉的松田萩原二人,自己在人际关系上毫无进步。   但是,放弃了不是更辜负萩原老师曾经的苦心了吗!   脑海千思万绪,行动上也有了进一步。   缩回去的手再次探了出去,像野蛮人开辟新天地般勇敢果断,最终——白皙修长的手碰了碰诸伏景光的胳膊,仿佛在打招呼。   “请问,诸伏哥……你知道松田他最近是不是很忙?”弓奏语带犹豫地问出这句话,灰蓝眼睛直直望着猫眼的男人。   “为什么会这么问,神原君?”   二人并不相熟,算是一个朋友圈里的熟人。起初二人是因为都认识降谷零,所以略有点头之交。后来弓奏跟松田萩原是好朋友了,同样是他们好友的诸伏景光,也一起聚餐约饭过。   但两个人并无私交。以至于这个时刻称呼对方,都带有几分生疏客气。   怀中的纸袋抱得更紧,外面的雨骤急,在玻璃窗上冲刷出一道道水迹。音像店室内却很安静,诸伏景光听见少年清晰地说道:“其实我猜,他最近在躲着我。”   猫眼闪过一丝诧异,很快被诸伏景光掩饰过去。   他惊讶于弓奏准确的猜想,忍不住想起那晚上萩原研二对松田阵平说过的话。   那晚他加班回去,绕过玄关,看到客厅中央萩原研二松田阵平面对面站着,前者伸出一只手抓着后者的肩膀,而后者一脸不耐的表情扭过脸去。   以为他们吵架了,诸伏景光快步走过去。见了他,萩原研二简短地打了声招呼,对上他询问的目光顺势摇摇头,表示没有事。   然后,萩原研二改抓为拍,拍拍阵平的肩膀,继续说道:“如果你还没有明白自己的心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就不要对弓奏太好。他会误解。   “在感情上,跟拆弹一样,也要有迅速的决断,绝对不能自己都不清楚所谓真心,就稀里糊涂越了界。那样,是辜负另一个人。”   当时不明所以的诸伏景光,下意识望着关键人物松田阵平。随着话语,皱着的眉越来越深,最终脸色从不耐、不爽到沉思,俨然听进去了话。   “……我会考虑的。”最后,松田阵平说道。   回忆止步于此,某本书啪的一下掉地上。   定睛一看,还是那本《小王子》。   这仿佛应景般的暗示,让诸伏景光也忍不住感慨多想。刚才他在音像店里偶遇松田阵平,没等过来打招呼,便见他瞥见什么,将掌中书一合放上去,快步离去。   随后,留下的诸伏景光与神原弓奏迎面相撞。   原来阵平是在躲神原。刚才他意识到这件事,还没有想清楚前因后果,现在却明白了,大概是想暂且冷处理二人关系的松田阵平,不小心做过了头。   结果,直接避而不见了。   而神原弓奏不懂其中原因,却也清楚明白最近松田阵平的异常。少年没办法骗自己。   看着眼前蓝发少年神情沮丧,诸伏景光想要说出口,但之前商量过松田阵平对待神原弓奏这件事他自己解决,不好插手。   诸伏景光无法多说,只得蹲下捡书。蹲身以后,他发觉这本书有书签。刚才他着急放回去,没有看,这时不由好奇地翻开书签页。   “你必须永远对自己所驯服的东西负责。你要对你的玫瑰花负责。”映入眼帘的,是书上的话。   诸伏景光微怔,忽然明白好友阵平的那份郑重,却听见背后传来少年的致歉:“抱歉,让诸伏哥困扰了。”   弓奏抽抽鼻子,抑制住难受的感觉。微微抽气的声音,在安静的音像店里,像是扩大了声音般。   猫眼的男人回过神,决意为好友阵平说点什么。他站起身,微笑道:“我想,阵平他最近只是因为一些事耽搁了,他还是很喜欢你的。”   体内充盈的是温柔、温暖的情绪,来自于眼前的男人。弓奏惊喜地睁大眼,重重一点头:“嗯!”   二人再次无话。   碍于不熟不好追问,社恐弓奏僵硬着牵起嘴角,想要告辞,嘴里溜出来的却是:“总觉得跟诸伏哥很有缘,说不定我们很快就能熟悉起来了……”   一个社恐,为什么要说这种社牛达人的客套话!   这种一旦社恐,胡话就占据空白脑海高地的感觉,弓奏太熟悉了,干脆沉默。   这时的诸伏景光只是基于善意附和地笑笑,还不知道弓奏那神奇而不自知的乌鸦嘴天赋。   尴尬的寂静,弥漫于二人之间,音像店适时地响起了BGM。   弓奏耳朵动了动,从大脑的音乐库里挑拣出这颗珍珠。   “《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两道声音不约而同。   二人对视一眼,神色恍然。   BGM随机切换,响起一首磅礴大气辉煌壮丽的交响乐。   “《星球大战》。”他们异口同声说道。   抿起的微笑强制压下去,诸伏景光莫名解释道:“这太出名了。”   弓奏跟着点头。   旋即是一首幽幽的萨克斯曲,像是梅雨天降临在整个钢筋城市森林,敲击的鼓点一下下,是一串串坠落又溅起的雨滴,雨雾弥漫。   依稀听过,又不是那般熟悉。   书架前,神原弓奏与诸伏景光抬起眼,再次对视。少年灰蓝的眼睛,映照出猫眼男人微微牵起的嘴角。   一瞬的对视,他们已经明白,对方找到了答案。   BGM里那鼓点一下下敲击着,仿佛给了他们数数的时机,萨克斯那勾魂迷离的音乐中,二人同时启唇。   “——《重庆森林》。”   这一刻,微笑照亮了他们的脸庞。   “1994年的电影呢。”诸伏景光低声感慨,而弓奏频频点头,像是不知疲倦的点头木偶。   可是木偶又不会眼睛发着光,像他一样。   ·   春雨终停。   音像店响起的BGM渐止。   “诸伏哥跟零哥高中是一个学校的啊。”聊着天,弓奏像发现新大陆。   “两个人一直都是挚友,后来又都读了警校,好厉害。”他弯着眼睛笑起来,“真的好厉害。”   在刚才猜BGM中,弓奏景光二人发现对方都是电影BGM发烧友,顿时引为知己,顺势聊起天来。而在得知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从小到大认识,一起读书上学,一起读了警校,弓奏更是羡慕。   少年人由衷开心的语气,感染了诸伏景光。他不太好意思,抬手掩唇,骨节分明的手指遮住嘴角。   “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厉害。”诸伏景光自谦道。   蓝发少年配合地嗯嗯两声,灰蓝眼睛缀满星星,就这样抬头看着他。   那掩住唇角的手遮不住了,指节缝隙中露出欢喜的笑意。   被这样一个美少年用小狗狗的崇拜眼神看着,哪怕再有定力,也很难不高兴吧。   诸伏景光想着,却听见少年叫他,“诸伏哥。”   猫眼男人应着声,蓝发少年欲言又止,最终一握拳头,低头掏出衣兜手机,解释道:“其实零哥在读高中时,我去过你们的学校。那时候是校庆,有个摇滚乐团上台表演,超厉害!”   “那个摇滚乐团的鼓手,打鼓节奏超棒,是我走上音乐道路的引路人!”少年赞赏着,从手机相册里划出一张陈年旧照,“事后我和零哥还跟鼓手合了影。”   是三人照。戳中照片,两指放大,弓奏无视中间的自己,选择放大最右边那个摇滚鼓手的面容,将照片举到诸伏景光眼底,满怀期望地问道:“听说这个鼓手也是你们学校的,但是那次表演以后,就没有见过他了。”   “零哥也没有说过鼓手是谁。”他语气满是失望,依旧高高举着放大的照片。   诸伏景光定睛一看。   竖起的飞机头,浓厚的黑眼圈,血红的嘴唇,配上那敞开的大V领。   他神色一僵。   --------------------   作者有话要说:   查了下日本警校,不是大学四年制,相当于公务员考试那种。而且高中毕业生读10个月左右,大学毕业生读半年。   emmm虽然不怎么影响本文设定就是了。   PS.《重庆森林》BGM---《汗 雨 泪》,很是勾魂。   感谢在2022-05-18 18:00:00~2022-05-19 18:37: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凌熙辰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沉默足足有好几分钟,诸伏景光眼神撇到一边:“啊,是谁呢,我怎么没有印象。”   语气干瘪,像是差劲演员在棒读台词。   “……哦。”弓奏失望地收起手机,低头道,“抱歉,实在冒昧了。”   诸伏景光用手狠按住自己骤然抽搐的嘴角,力图保持素有的温和,语气柔和地问道:“为什么要找这个鼓手,神原君?”   “刚才说了,他是我音乐道路的启迪者!”弓奏再次重复,星星眼布灵布灵地闪烁。   闻言,按着抽动嘴角的手掌愈发用力。   猫眼男人眼神游离,“……抱歉我忘了。刚才你说零没有说过鼓手的事,我猜想可能是他本人转学不在了。”   “不在了啊……”弓奏重复着话,缓缓垂下头。   看着失望不已的少年,诸伏景光良心一痛。   少年再抬头,脸上写满失望。诸伏景光微微放下手掌,静默一会儿,才开口道:“也许他在其他地方,也像神原君一样努力。”   这个猜想虽是随口安慰的话,少年认真想想,却还是重重点头:“嗯!我希望他始终像打鼓时那般潇洒、充满魅力!”   掩着唇角的手掌动了动,很快放下,诸伏景光看着少年,他怀抱着纸袋。据他坦白,是一堆过去的黑历史CD,可那样也舍不得随手丢掉,而是要抱回家压箱底。   从好友降谷零口中,诸伏景光知道神原弓奏这个人曾经是其邻家弟弟,也知道少年的理想只有音乐。   “弓奏你真的很在乎自己的音乐啊。”诸伏景光低声感慨道。   弓奏低头看看怀里纸袋里的音乐CD,轻轻点头:“这些专辑是许多人花了心血制作出来的。”   抿了抿唇,弓奏还是诚实地表达自己想法:“但是,我真的不太喜欢自己当爱豆时的音乐风格,追求华丽的电音,频率加重的鼓点,人声合成玩得太花哨。”   他喃喃说着,轻轻啊了一声,抬起头朝诸伏景光歉意地笑。   诸伏景光摇摇头,“没必要觉得抱歉。”   顿了顿,猫眼的男人同样认真地说道:“这样诉说音乐理论的弓奏,很厉害。”   少年的眼眸更亮了。   等诸伏景光前台买书付款,二人一起离了音像店,走在路上时,彼此也有了话题。   本就属于熟人的两个人,借着这个契机,关系进一步熟悉。   直至回去时,诸伏景光邀请弓奏做客,隔着走廊,弓奏望着对面他们租住的公寓,抱紧怀中的纸袋,摇了摇头。   诸伏景光很快懂得,他在顾虑什么,便没有强求。   与弓奏告别,诸伏景光打开门,玄关换鞋绕进去,在客厅看到松田阵平萩原研二他们两个人。   松田阵平坐在沙发上,双手捂脸,低着头,浑身莫名散发着懊丧的感觉。一旁的萩原研二拍拍他肩膀,说着安慰的话。   “这是怎么回事?”诸伏景光看看萩原研二,问道。   “刚才在音像店,小阵平遇到小弓奏,一害羞就夺门而去。”萩原研二解释着,语气里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不是害羞!”脸埋在双掌之中,松田阵平也不忘大声申辩自己一时的错误,“是脑子突然转过来,身体就先动起来!”   “……真的吗?”诸伏景光没想到,刚才自己的猜想碎了个遍。   “当然是真的!”松田阵平双手一抹脸,“那时候就……突然不知道怎么打招呼……然后就……”   说着说着,他想起自己夺门而逃的狼狈,眼神忍不住飘移。   而在那之前,松田阵平在书柜角落处,其实已经看到弓奏。那头耀眼的蓝发,几根翘起的呆毛一跳一跳,看得青年眼睛里有了笑意。   可等少年似有所察,目光直直往这边过来,松田阵平骤然想起萩原研二那晚的话语,顿时慌乱。   看着少年好奇地往这边来,松田阵平的神经骤然绷紧,脚尖不安地挪动,向前向后。   最后在少年走过来时,神经绷断,夺门而去。   “明明就……!”明明自己就只是想冷静一下,结果太逊了。   松田阵平一脸愤愤,对刚才逃避的自己记恨不已。   “怎么会紧张到逃跑?这不像你,阵平。”诸伏景光诧异道,“在工作上,你可是不惧任何炸弹,一流的拆弹专家。”   “……”松田阵平嘴唇翕动了下,没有说出口。   而诸伏景光素来温柔,没有答案便体贴不问,只是将自己买回来的书递给他:“我想,这本是你落下的。”   是《小王子》。   一瞬间,青年的薄唇绷紧。   最终,他接过书:“谢了,景光。”   有了书签,松田阵平很轻松地翻到那页,“你必须永远对自己所驯服的东西负责。你要对你的玫瑰花负责。”   恰好书页角落画了朵玫瑰花,孤独地绽放着。松田阵平抬起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它,眼神温柔,如最珍视的宝物。   “一朵玫瑰花,只需要一个玻璃罩子就可以了。可是,你是不同的啊。”   他仿佛在对玫瑰花说话,又仿佛在对某个人说话。   只是这句话,除了喃喃自语的松田阵平本人,没有人会听到。   诸伏景光起身去厨房,打算接杯水回屋。萩原研二也跟着过来。   “小阵平他,其实打算表白。”萩原研二解释道。   诸伏景光瞬间明白了。   松田阵平的确是因为太害羞了,说不出那句表白,骤然逃走。   “因为想太多,甚至想到以后该怎么照顾小弓奏,自觉现在的自己做不到,就说不出口了。小阵平,有时候认真过了头。”萩原研二叹息道。   “男人的责任心。”诸伏景光倒是理解,“小阵平这样很对。”   萩原研二苦笑,“我只是让他认真想两者关系,他就已经想到那么远了。”   “时机未到吧。”诸伏景光微微弯着猫眼,微笑地安慰道。   顿了顿,诸伏景光道:“也许,弓奏他只是需要陪伴与善意。”   这算是诸伏景光难得的多嘴。萩原研二讶然地看了他一眼,诸伏景光却只是低头抿了口杯中的水,借口离开回屋。   ·   一张照片,两个人。   金发的帅哥,与梳着飞机头的怪人。   左边的金发帅哥满脸笑容,面容清爽,而右边飞机头的怪人板着脸,一脸装酷。   无视那个熟悉的金发帅哥,诸伏景光的目光挪向右边的飞机头,浓厚的黑眼圈妆容,鲜红的嘴唇,嘴唇抿着不笑,满脸严肃,手中攥着根鼓棒。   要多怪异,就有多怪异。   诸伏景光发誓,自己绝不是故意回想过去。   “叩叩叩。”敲门声还未落下,门口响起弓奏的声音,难得的急促,“景光哥,请开门。”   门内的诸伏景光条件反射般将照片塞回书桌底层,这是他研究过最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   藏好以后,他连忙站起身,扬声说来了,快步走着打开房门。   刚一开门,便看见站在门口的弓奏,以及他背后气势汹汹冲过来的松田阵平。   一见诸伏景光,弓奏忙不迭地往里迈步,身体悠悠转个圈,躲到他身后去。   松田阵平几大步就走到诸伏景光的门口,不满地瞪着他身后的弓奏:“笨蛋,你出来。”   “我不出来。”弓奏回嘴道,“你才是笨蛋。稍微挑衅就上钩的,就是笨蛋。”   “笨蛋说谁是笨蛋?”   “满口笨蛋的,才是笨蛋。”   隔着诸伏景光一个人形挡板,松田阵平神原弓奏二人宛如小学生般吵个不停。   萩原研二正好路过客厅,看见诸伏景光房间门口发生的一切,摆出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诸伏景光一阵无言。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一个月前,神原弓奏还在为松田阵平不理自己而神伤,松田阵平则在为告白未说出口而后悔不已,两者关系顿时停滞。   诸伏景光萩原研二等人想要劝解,却也明白这不是简单能说通的事。   而神原弓奏与诸伏景光的关系也在变好,他时常来这边走动,来找诸伏景光萩原研二玩。   变故是在三天前,神原弓奏莫名挑衅松田阵平,虽说在诸伏景光看来那只是小孩子吸引注意力的方式。令人意外的是,松田阵平回应了这小孩般的挑衅。   于是局面一发不可收拾,两个人现在见面就斗嘴吵架,彻底变成斗气的两个小学生。   自觉自己劝不动,诸伏景光抽身而去,径直从房门到客厅。见挡牌没了,弓奏机敏地蹿到客厅,岂料松田阵平不依不饶穷追猛打。   倒了杯水,诸伏景光坐到客厅的沙发上,萩原研二也顺势坐下来,他们两个人看看绕着客厅吵得热闹的两人,对视一眼。   “他们算是和好了吧?”诸伏景光问道。   萩原研二点头,“不过小阵平不会承认。他只会绷着脸反驳,谁跟那笨蛋关系好了?”   黑发男人单手支颐,手撑着膝盖上,望着两个互相瞪着对方不肯认输的幼稚鬼,轻轻一笑:“不过他其实很高兴的,也很乐意恢复彼此的关系。”   这是萩原研二对幼驯染松田阵平的了解。   基于对好友松田阵平的个性理解,诸伏景光微微点头,提出一点异议:“这其中,是弓奏在努力示好。”   “是的。”萩原研二点头赞同,“小弓奏也真的很努力。明明是个社恐,为了认定的朋友还突破自身肯做到这个地步。”   “……”   觑见诸伏景光脸色有异,萩原研二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诸伏景光言不由衷。   他发现萩原研二对弓奏的态度很怪。第一时间怜惜社恐的弓奏,语气里充满着“这孩子真不容易”。   类似于,男妈妈滤镜?   客厅站着的两个人继续瞪着对方,灰蓝眼睛与黑色眼睛对峙,不服输的表情忽然有了一点点松动,有嘴角悄悄弯起,意识到不对劲以后,那翘着的嘴角迅速往下撇。   然后下一秒,望见那明亮的黑色眼眸,也泛起些许笑意。   下撇的嘴唇弧度成了恶魔快乐的小尾巴,再次一翘一翘地。   弓奏心底突然有了个答案,又很不确定。   迎上眼前的黑眸,他小小声地开口确认:“我们……是和好了吗?”   --------------------   作者有话要说:   社恐也是很努力的。         第13章      阳台窗外的花藤被风吹得轻轻摇动。   而客厅内,站着的少年眼睛里有着希冀的光。他说话声音从来都很轻,这一次还带了点小心翼翼。   仿佛又回到初见。   不,初见时的少年虽然鼓足勇气,也不会如此小心翼翼。   松田阵平突然很后悔。他后悔自己陷入未来的纠结,而让现在的弓奏不安。   他抬起手,听见心底那一声顺从的叹息。   青年触碰到少年的鬓角,虚虚拨开。骤然亲密的接触,让弓奏高度紧张敏感,眼睛却始终一瞬不瞬地看着松田阵平。   在不远处的诸伏景光始终看着两个人,没有听见少年的话,只是看他张合嘴唇,然后松田阵平脸上的神情慢慢变了。   青年俊朗的脸褪去表面的冷硬,渐渐变得柔和,掺杂着一丝很复杂的后悔。   他抬起手的动作,简直可以称得上温柔。   “小弓奏是很努力。”猫眼的男人眼眸垂落,望着杯中自己的倒影,选择给予站着的二人一点空间,“但是我想,他只要迈出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另一方就会走完。”   比如这一刻的松田阵平。   他轻柔地触碰着少年的鬓角,然后,毫不犹豫地下手掐住那白嫩的脸蛋。   “你这个——笨蛋!”青年咬牙切齿道。   为什么看起来聪明,却傻乎乎地追上来?   为什么傻乎乎地,却把自己拿捏得那么清楚?   横遭此祸,弓奏彻底懵了。最大的感受是脸蛋被掐,好痛,痛得他眼泪汪汪。   他挥舞胳膊,哇哇大叫起来:“萩原老师、景光哥,救命!”   萩原诸伏二人虽看出松田阵平没下死手,但因为弓奏叫得太惨,二人无奈起身开始劝架拉架。   “阵平你这个大笨蛋!”逃离魔爪,被护着的弓奏大喊道。   “笨蛋才说别人笨蛋!”被好友拉开的松田阵平瞬间回击。   两人又陷入新一轮没头脑与不高兴的斗嘴,只余下拉架的诸伏萩原二人默默叹气,觉得心好累。   ·   诸伏景光最近有点烦恼。   他再次拿出那张照片,略过左边的金发帅哥,目光放在右边飞机头的怪人身上。   飞机头的怪人哥特式妆容,穿大V领西装,攥着鼓棒,神情冷酷。   看着看着,猫眼男人默默叹口气,将照片丢在餐桌前。有人路过厨房,扫了眼照片:“啊这不是高中时候的照片?”   诸伏景光抬眼,看见自己的好友降谷零,即这张照片中的金发帅哥。   诸伏景光抬头看了他一眼,唤道:“零。”   降谷零应声,端着马克杯的他顺势走过来坐下,跟好友并肩坐在餐桌前一起欣赏过去的照片。   高中时期的降谷零,比起本人略显稚嫩,但眉宇间的英气始终不变。金发男人修长的手指指腹轻巧地划过照片自己的脸,指尖点了点右边的人物。   然后,他笑得意味深长。   “说起来,弓奏最近又开始问我,高中崇拜的那个鼓手下落。”金发男人说着,端起马克杯抿了口咖啡。   诸伏景光一手捂住半边脸,脸上浮现莫名的困扰。   金发男人侧脸,朝自己的青梅竹马挑了挑眉,“你说,我该怎么告诉他呢,景光?”   “不要把工作上审问嫌疑人的恶趣味,带到生活里。”诸伏景光叹息道,“零,这很不好。”   金发帅哥笑了,“哎呀一点小趣味啦,不过我以后会注意的。”说着,他起身坐正。   诸伏景光降谷零松田等人,都是警校毕业,即是警局的同事,也是共同租房的朋友。   二人目光再次默契地落在照片上。   诸伏景光没忍住,开了口:“弓奏知道你平时很腹黑吗?”   “大概知道。”金发男人优雅地翘着脚,抬手抚了抚自己的下颌,“他是那种很聪明,但是又很纯真的小孩。想要故意骗他,并不简单。”   一般来说,降谷零不会在工作以外,随意评论别人,哪怕那个人是自小认识亲如弟弟的神原弓奏。但是他今天刻意说这么多,是为了诸伏景光面临的危机。   金发男人话锋一转,“弓奏是真的很崇拜那个鼓手,也曾公开承认他是自己音乐道路的启迪者。”   “……”换来的是诸伏景光的沉默。   诸伏景光沉默得有点久。   而这时,客厅那边响起弓奏的声音:“萩原老师,大家都在吗?”   诸伏景光下意识抬眸望向客厅,手上动作不停,抓住照片就塞到裤兜里。不知客厅那边的萩原研二说了什么,少年兴冲冲地跑过来,手里托举着蛋糕盒:“零哥、景光哥,我送来了超级好吃的草莓蛋糕。”   说着话,便将蛋糕盒递过来。   少年快步走过来,满面开心,等把蛋糕放在餐桌上再落了座,这才察觉二人的脸色不太对。   “怎么了吗?”蓝发少年偏了偏头,满眼疑惑。他本能地望着从小认识的降谷零,以眼神询问。   金发男人握拳抵唇轻咳了一声,正要开口,却被身边的诸伏景光用手肘重重拄了下身体,力道之大,简直不像他素来温柔的发小。   俊秀的脸有一瞬间痛得扭曲。   下一秒,降谷零恢复自己的帅哥面孔,依旧清咳一声,轻描淡写道:“没什么,随便聊几句。”   望着桌上的蛋糕,降谷零起身道:“我去叫萩原一起来吃蛋糕。”   “嗯。”不疑有他,弓奏点头。   少年的目光随着降谷零的离去收回,起身去厨房拿些餐具。   全程目睹他对降谷零无条件的信任,诸伏景光觉得贴着裤兜的那张照片,薄薄的,宛如章鱼的吸盘一样死死吸着自己。   这不适的感觉,让他想取出照片,手指挂在裤兜边时,弓奏拿着几个碟子杯叉回来。少年俯身,一一进行摆盘,薄衫领口敞开,露出一截凸出的脆弱锁骨,窗外洒进来的阳光在上面摇荡了下,像是漾起一池白得晃眼的春水。   蓝发垂落,鬓角长长,几缕鬓发散在耳边脸庞。勾着裤兜边的手动了动,想要将那散落的鬓发捋到耳后。   诸伏景光穿着的是条薄家居休闲裤,此时感觉卡在裤兜里的照片滚烫,像是一块炙热的烙印。   弓奏浑然不觉,哼着歌摆盘,做完一切坐桌前等萩原降谷他们。他交叠双臂下颌放上去,摇头晃脑地等着人,目光望着客厅的位置。   诸伏景光想,少年什么时候能把目光只放在自己一个人身上。   他被自己骤然而来的念头惊到。   一念既起,他垂眸望着杯中的倒影,杯中清水微微荡起涟漪,一层又一层,繁杂如心思,映得猫眼男人的面容模糊。   --------------------   作者有话要说:   hiro的主场。         第14章      除却最近频频加班的松田阵平,同住屋檐下的警校组难得聚会吃下午茶。   “托小弓奏的福。”萩原研二不吝于夸赞自己的小徒弟。   弓奏切着草莓蛋糕,毫不吝啬地表示:“既然这样,萩原老师的蛋糕有两个草莓!”   “哇”一声,萩原研二配合得表示感谢。   接下来的草莓蛋糕依次分发,降谷零等道谢,开始下午茶。   蛋糕口感绵软,糖度微甜,入口即化,尝起来像是光脚陷入沙滩般舒服幸福,佐以清爽少冰的苹果茶,更像是沙滩上的余浪冲刷上来吻着脚丫,带来阵阵舒爽清凉,说不出的惬意。   “这场下午茶像是度假一样,让人身心舒畅啊。”萩原研二感慨着,降谷零等微微点头。   弓奏咬着叉子羞涩一笑,撞上对面降谷零的眼睛。   依照自己对弓奏的了解,降谷零有了猜想:“说送来的,是你做的吗,弓奏?”   蓝发少年嘿嘿笑起来,矜持地点了点头。   原来是他最近在跟武藏野动画公司合作,一同帮忙制作幕后音乐。而附近有家蛋糕店是其前员工开的,得知他在为武藏野公司做事很是热情,邀请他做了蛋糕。   “因为不好意思,我办了蛋糕店的年卡,可以买蛋糕,也可以亲手制作蛋糕。”弓奏如是说道。   热情邀请亲手制作蛋糕,然后办年卡,怎么听,都像是个套路。在场的降谷零三人却只是沉默,不忍心戳破少年被骗的事实。   岂料弓奏读懂他们的沉默,睁大眼睛分辨:“不是骗人!他的蛋糕真的很好吃,真的真的!”   他明明是双灰蓝的眼睛,代表着将近的夜色,却总是涌动着纯粹的光芒,像是黎明到达前朦胧的天色。   在场的人没有谁忍心让这双眼睛失望。作为社交老师的萩原研二率先反应过来,哄孩子一样:“是是是,没有被骗。”   看出他严重的敷衍不走心,弓奏急了:“是真的,那个蛋糕店叫Ourrin petit,店员叫本田丰。”   “只是见过一面,便把基本信息记得如此清楚吗?”诸伏景光忽然问道。   骤然的问话,让弓奏感觉有点奇怪。但是他还是点点头,灰蓝的眼睛看向诸伏景光,“我记性一直很好。”   “……嗯。”诸伏景光弯起自己的猫眼,笑了笑。   降谷零看着此时笑着的景光,基于对幼驯染的了解,明白他是在勉强。   至于勉强什么,降谷零一时也很难说清。   吃完蛋糕,萩原研二按下起身帮忙的弓奏,收拾餐具端进厨房清理。吃饱喝足以后,弓奏心满意足,趴在桌上摇晃着脑袋,头上蓝发呆毛一翘一翘。   身旁的降谷零品着咖啡,两根手指拉开一小段距离,猛地一并,揪住蓝色的呆毛,轻轻扯了扯。弓奏啊的一声,猛地直起身,慌乱地叫着零哥,仿佛被摁住命运的后脖颈。   提了提蓝发呆毛,降谷零没再欺负少年,松了手,大掌顺势在那颗软乎乎的脑袋上抚了抚。少年并不抗拒,眯着眼傻笑两声,继续趴着晃脑袋,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餐桌的座位很随意,弓奏和降谷零坐在一边,诸伏景光坐在他们对面。这样的排位,是为了照顾社恐的弓奏。   比起数月前,弓奏与他们几人的关系的确更熟稔,所以现在这一刻的氛围轻松愉快,宛如夏日沙滩度假的小憩。   坐在对面的诸伏景光看着,也是如此觉得。   然而,他始终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   温柔的个性,以及此时的繁杂心绪,让诸伏景光没有多说话。只垂眸望着杯中的倒影,似在思索,也似在遮掩情绪。目光则顺着微翘的睫毛向上,眼角余光不经意瞥见对面。   对面的弓奏突然支起身,侧脸看着身边坐着的降谷零:“零哥,你之前说我长大一点了,就告诉那个鼓手的下落。”   借着端起的杯子遮住脸,降谷零才没有笑出声。他觑了对面坐着的诸伏景光,低咳一声,放下手中杯子,装模作样道:“啊是,我们家小弓奏长大了。”   “为什么再次提起了?”诸伏景光突然开口道,“我还以为弓奏你不纠结了。”   “纠结?”弓奏将脸朝着对面的诸伏景光,有些不明白这个骤然冒出的词汇。   笨蛋是没办法摸透别人的想法,只会觉得今天的景光哥有点怪怪的。   摸摸后脑勺,弓奏自然而然地回答道:“是零哥答应我的,说我十八岁了就告诉鼓手的下落后续。本来都忘了,还是前几天跟景光哥你聊天的时候才想起这回事。”   诸伏景光被噎住,原来自己挖的坑。   降谷零噗嗤一声笑,随手再揪了揪他头顶的蓝色呆毛。   “你就没想过,也许那个鼓手觉得是自己的黑历史?”说着,降谷零的眼睛望向对面的发小,诸伏景光也看着他,露出一点无奈的复杂笑容。   “……”长久的等待,得到这样一个结果,任何人也不能接受。   弓奏趴在桌上,闷闷道:“可是,我真的觉得他那时候好厉害……”   诸伏景光看着,隔着布料贴身藏在裤兜里的那张照片,顿时更加滚烫。   他摸了摸那张照片,两指捏着,不知道拿它怎么办。   郁闷地趴在桌上好一会儿,弓奏稍微缓过劲来,支起身道:“我还说过两天的电台特意公开感谢……”   一张照片轻飘飘地落地,落在餐桌底下。   弓奏眼尖,低头去看,简直不敢相信。他弯腰捡起桌底的照片,将它放在桌上来。   照片上的两人,正是高中的降谷零,与飞机头的鼓手。   “诶?”弓奏呆了呆,指尖点了点照片,扭头询问身边的降谷零:“是零哥你的照片吗?”   “啊……”一刹那间,降谷零与对面的发小交换眼神,旋即露出微笑,“是的。”   “这说明你们那时候的关系很好。”弓奏怀有最后的希望,“真的不能帮我托话给那个鼓手了吗?”   看着少年仰头问自己,降谷零想笑不敢笑,碍于对面诸伏景光的眼神,他迅速撇下嘴角,一脸遗憾:“毕业以后就没怎么联系了呢,偶尔联系他本人也不愿意提起那段摇滚乐团的日子。”   “哦”了一声,弓奏的希望再次落空。   诸伏景光唇瓣翕动,想要说什么,却见厨房收拾的萩原研二擦着手出来。   见这处热闹,他也凑上前来,盯着那张照片。黑发男人的目光,落在照片一分钟以后,诧异的“嗯”了声,“这不是……”   隔着中间的弓奏,降谷零不着痕迹地搭上萩原研二的肩膀,手掌化为爪,牢牢地捏紧他的肩头。   萩原研二吃痛,差点叫出声。随后收到降谷零警告眼神,警校组最会交际的男人迅速明白,话锋一转:“是高中时候的零啊。”   而不知道这一息的暗动作,弓奏这时才抬起头,听了答案,难掩失望。   嘟囔着我也知道金发是零哥,弓奏想知道的是飞机头的鼓手下落。心知降谷零一旦决定主意,就不会为他人动摇,少年也不想为难自己,耷拉着肩膀打算放弃。   在对面的诸伏景光却缓步走过来,俯身,指尖点住照片里的飞机头怪人。   “看妆容,完全认不出。”男人温柔地说道。   再次点了点照片上飞机头,眼妆画得花里胡哨,浓厚的黑眼圈衬得眼神格外有神,几分凌厉。   “这妆容,遮掩了人的真容。”男人微微一笑。   他的两句话,吸引着少年更深地去关注这照片。少年弯腰专注看着照片,而其他两个男人早暗中炸了。   ——你居然自爆了,景光!   ——是个狠人啊!   收到两位好友零和研二的眼神谴责,诸伏景光安然若素,微微笑着。餐厅光线充足,光打在他此刻微笑的脸,一如既往的温柔,却惹得降谷零等头皮发麻。   他们是完全不了解,诸伏景光此刻的自爆。   就像是玩了半局的狼人杀,狼人直接抛出底牌表示:我不玩了,我摊牌了,我就是狼人。   诸伏景光安然地微笑,不去看降谷零他们从不解到逐渐惊悚的眼神,猫眼低垂,认真地看着低头观察照片的少年。   奇怪的举动。   在这个时候,诸伏景光还能理智地评判自己此时的行为。   但是,他知道原因。   蛋糕店的店员、过去的鼓手,少年都认真地记着他们,目光被他们所吸引。   而自己,不过是想被他看到,看到那个真实的自己。比起这个,曾经百般不愿承认的,视若重要黑历史的过去,其实也没有那么重要。   再一次地,他目光不经意地望见水杯中的倒影,看到自己的模样。   一对猫眼,眼角收尾偏狭长,微微上扬,黑瞳蕴含其中,闪烁着光。跟照片里的飞机头怪人,的确一点都不像,却是荒诞的真实答案。   而抬起头的少年,也如实反应。   弓奏抬起头,略带疑惑地看看眼前的诸伏景光,再看看照片里飞机头鼓手的眼睛,想明白似地轻轻“啊”了一声。   “我明白了!”少年激动地握紧拳头,小小锤了下桌面,一语敲定那个最终的真相。   “果然这个鼓手——”弓奏开心地喊道,“是跟景光哥一样的猫眼吧!”   ——这是个什么终极笨蛋啊!   顿时,警校组三人无一例外地在心里大喊道。   --------------------   作者有话要说:   hiro是温柔系男子,但是我怎么写着写着就带点病病的感觉……按住自己的手。   (超小声发言)我觉得温柔系男子,不是一味的善良绅士,其实也是很有主见的。   PS.评论区的各位老铁,让我有点开了眼……   感谢在2022-05-20 18:00:38~2022-05-22 18:44: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勿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被降谷零用大掌按住小脑袋的时候,弓奏满脸问号,百思不得其解。   “这颗小脑瓜,我觉得还是时常动一动的好。”降谷零皮笑肉不笑,语气里充满着怒其不争。   弓奏:???   配合着降谷零的手势,弓奏的脑袋往左扭扭,再往右扭扭,充满着随时会被拧掉脑袋瓜的大大恐惧。他眼巴巴地向诸伏景光他们求救:“景光哥、萩原老师。”   此情此景,萩原研二有心无力。明白关键在于诸伏景光,黑发男人问道:“景光,你怎么想的?”   除了少年是笨蛋以外,诸伏景光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   感觉到警校组三人的无言,少年表情无辜:“难道你们想告诉我鼓手和景光哥是同一个人吗?”   说他很笨,又猜得很准。   “怎么可能是一个人啊。”弓奏努力回忆过去,“要知道,跟那个鼓手初次见面,他就自恋地问我要不要他的签名。”   “你们试着把那个人的脸换成景光哥,代入他的脸想一想。”   接受弓奏的提议,其他人试着用诸伏景光的脸代入,诸伏景光睁着双猫眼,一脸酷炫狂拽地打招呼:“哟虽然初次见,但你想要我的签名吧,小鬼。”   “……”众人陷入沉默。   当时的自己,是迟来的中二期吗?   诸伏景光不由陷入深深怀疑。   “所以开玩笑嘛,也不要拿这种超级不好笑的开。”弓奏振振有词。   就这样,弓奏完美地错过了正确答案。   ·   几日后。   电视台,电台节目现场。   玻璃窗外,夜色宛如深蓝丝绒,在天际铺展开来。而电台节目现场,恰逢是深夜,一干人等开始讨论起情感话题。   这个深夜电台,是弓奏为数不多会参加的大众节目。原因无他,电台不用露脸,社恐如弓奏完全可以戴口罩上下班。   而这次参与节目的,不光是弓奏本人,还有名为“极道少女”的地下少女爱豆组合。目前弓奏在负责她们下张专辑的音乐制作。   电台主持人与弓奏算是熟人,一到情感话题就请他聊聊过去的情感史。见他苦思冥想,电台主持人还在旁使坏:“啊这次我们可要听正经的心动故事,而不是高中那个鼓手——所谓崇拜的音乐启迪者,说一两遍就可以了。”   偏了偏头,弓奏说道:“可是这次有后续啊。”   一脸“又来了”的表情,电台主持人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   弓奏略带为难,又想说得不得了,一拍桌子举手表示:“我要听我要听!”   “噗——”极道少女团体的三位少女被逗笑。   电台主持人无奈了,“哎呀总是在某些点上,特别机灵,败给你了弓奏君。”   害羞表示承让,弓奏喝了口水润嗓,开始大型故事连载之第四回 。   “前三次我都公开表示对高中那位鼓手的欣赏仰慕,也曾打探过其下落,但都没有后文。而在前几天,经过身边的朋友帮忙,有了张新的高中时期鼓手照片。”   顿了顿,弓奏小小卖了个关子,电台主持人顺势插科打诨:“诶等等,社恐达人弓奏君也有了朋友吗?”   因为彼此是熟人,且感应到的情绪只是小小的戏谑,弓奏毫不畏惧,反而很是开心地答道:“嗯,我现在可是个现充!”   “朋友们住在我对面,每天都会叫我过去吃饭,有的人做饭很好吃,有的人做饭很简单,但是都不会叫我洗碗!我只需要买蛋糕请大家吃下午茶就可以了!”   堂堂知名音乐制作人神原弓奏,快乐如此简单。   “这个人,语气真像个知足的笨蛋啊。”听着电台的计程车司机感慨道。   而计程车副座与后排的两位乘客,都不约而同地点头。   后排的诸伏景光脑袋靠着玻璃窗,望着城市深夜的霓虹,尽是浮光掠影。计程车前排的电台,弓奏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啊言归正传,各位听众想听的是鼓手的后续——”夹杂着其他人“并没有”的起哄声,弓奏还是自顾自地讲下去。   “……经由朋友的提醒,我细细查看,鼓手的眼睛竟像是其中一位朋友!”   “哦?会是他吗?”电台内,主持人的好奇也被调动起来。   “是一样的眼睛形状。”弓奏肯定道。   “莫非就是——”主持人极为配合。   “对啦!”弓奏高高兴兴地说道,“的确是一样的猫眼!”   “……”这次,感到无语的不止是听电台的诸伏景光降谷零二人,还有节目的几个人。   “就,没有了?”主持人难以置信。   “当然没有了。”弓奏语气理所当然,“一个叛逆摇滚鼓手,最终长成了温润的好青年这种事?不会的啦。”   “就像是林X树前辈最终成为北X武老师一样,根本不可能!”   林X树,滚圈老炮,以长发貌美著称。   北X武,著名导演,以搞笑犀利闻名。   直接的会心一击。   “啊这孩子,真会讽刺人啊。”计程车司机发表着看法。   坐在计程车前排副座的降谷零回头,眼神含着同情:“虽然他真的笨到没头脑了,但至少夸你是好青年,景光。”   宽慰的语气,实则怎么也掩不住那调侃的意味。   诸伏景光扯出一点苦笑,望着窗外游弋的夜色,听着电台热闹的声音,忽然开口道,“司机先生,麻烦转去XX电视台。”   降谷零即刻明白他的意图:“去等弓奏下班?”   “嗯。”诸伏景光没有找理由。对于发小降谷零那惊人的洞悉力,他没有想过去隐瞒。   计程车司机没有多问,依言转道,半小时以后来到电视台外。   已经是深夜,附近的咖啡店也打烊。两个人只得站在电视台外等着弓奏下班。   “景光。”等待中,诸伏景光应声转头,看见身边降谷零探究的目光。   紫灰色的眼睛如海一般深,“你对弓奏的想法,我不太明白。”   诸伏景光也没有半分隐瞒,直接说道:“指的是那日我主动爆高中黑历史吗?”   身为幼驯染的降谷零是知道的,诸伏景光将高中当摇滚这件事视为黑历史,很大程度上不仅是因为那花哨过头的妆容,而是更深的原因。   那更深层的原因,才是诸伏景光多年来回避这段过去的关键。可是,为了弓奏,他打破过去了。   “我只是在想……”诸伏景光似真想到什么,嘴角噙着笑,语气无限温柔,“弓奏他什么都放在心上,见过一次的蛋糕店店员、过去的鼓手、闹脾气的阵平……那么,我在他心里哪个位置?”   “我不知道。”猫眼男人微微抬起眼,那双形状姣好的眼睛尾部宽阔,浓密的睫毛扑扇一下,轻轻垂下,遮住他心底的那份渴望。   “这样的我,想要被他也放在心里,看在眼里。”猫眼男人的语气轻下去,却是极为认真的。   夜风拂过,吹动着降谷零额前的金发。   他沉默一瞬,“只是好感以上?”   懂他在说自己对弓奏的情感,诸伏景光轻轻点头,“现在是的。”   咽下嘴里那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降谷零抬手盖脸,难掩自己表情的复杂。   等手掌缓缓盖过脸,降谷零把手插回兜里,爽朗地笑道:“研二他们平时还会说我伏黑,怎么就没有人察觉到景光你,也是病病的腹黑。”   金发男人偏偏头,“既然如此,那就祝你好运。我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们二人的独处。”   说着,降谷零酷酷插兜,转身离去。   ·   电台录制完毕,已经凌晨一点。   电视台正门,弓奏笑着跟主持人与“极道少女”告别,谢绝他们的护送,借口约车停留原地,目送众人一一离去。   人群熙攘渐散,弓奏灿然的笑容慢慢消失,缓缓吐出口气,头低低地挨着墙边走过去,出去了也扶着墙。   他始终头垂得很低,撞上前方的障碍物也只是机械似的道歉:“抱歉。”   “……弓奏?”听到有人唤名字,弓奏也只是垂头扶着墙快步往前。   被撞到的诸伏景光站在原地,呼唤以后,少年反而走得越发快,像是要将名字和声音都抛诸脑后。   眼看少年越走越远,担忧他的诸伏景光跟上去,看着垂着脑袋的弓奏倚靠着墙,身体一点点滑落下去,然后整个人似乎撑不下去,直接坐地上。   少年双臂环抱着双膝,脑袋埋在双臂间,半天不动。   诸伏景光慢慢走过去,没有再叫他的名字,只是问:“你还好吗?”   “不好。”弓奏闷闷地说道,“一点都不好。”   “我讨厌工作,讨厌那时候一定笑啊笑,要不然别人总会问为什么不开心。可是为了音乐,我必须忍耐。”弓奏脑袋埋在臂弯里,尽情地将这些话吐露出来。   诸伏景光明白过来,在电台里少年烂漫开朗的态度,险些骗过了所有人——神原弓奏本身只是个社恐。   为了热爱的音乐事业,他强迫自己做到这种程度了。诸伏景光静静站着,选择挨着少年也坐在地上,没有再说话,只是陪着他。   “这个时候,请你依靠我,可以吗?”良久,他开口温柔地问道。   少年没有回答,脑袋将他这边偏了偏。   猫眼男人伸出一只手,轻轻地将少年的头揽过来,将那颗他所珍视的小脑袋搁置在肩头,动作轻柔,像是将挚爱的宝物放置在心里。   --------------------   作者有话要说:   极道少女来自于《后街女孩》。这部贫穷动画,是我心中搞笑漫画TOP前三。另外两部是《银魂》日常篇、《超能力女儿》。   PS.林佳树真的好帅呜呜呜。当然了,人人都爱坂本龙一【深沉】。         第16章      高中时期,诸伏景光加入了学校的音乐社团。   几个社团前辈异想天开想要做摇滚,社团老师居然也同意,大家去说服学校同意,最后将为难的目光放在新来的诸伏景光身上。   乖乖牌诸伏景光,与摇滚这种音乐形式,大抵是相悖的两回事。   当时,兄长诸伏高明并不支持他成为警察,为此诸伏景光跟其大吵一架。迟来的叛逆,让诸伏景光摸了摸鼓架:“请给我几个月的时间。”   他语气坚定,旁人便也不好反驳。   谁也没想到他真的会成为摇滚社团的鼓手,可诸伏景光成了鼓手;谁也不曾想过他会参加校外地下演出,诸伏景光也去了。   事后,有前辈好奇问他坚持的原因,诸伏景光笑着说:“想要释放压力。”   众人恍然大悟,以为是学习上的压力,却不知道诸伏景光是长久以来的心理压力。   幼时,父母被害,当时躲藏好的小孩景光,勉强逃过一劫。   多年来,他始终被这个阴影所困,噩梦萦绕。握着架子鼓鼓棒,敲击着其中的军鼓,将低音大鼓、踩镲等一一安排,一个人宛如一支指挥得当的军队。   这其中的音节错落、井然有序,都让诸伏景光着迷。   他打鼓从来是为了自己。然而在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们的摇滚社团在附近都很有名,已经有不少校外学生慕名而来。   学长们沾沾自喜着,诸伏景光只是不感兴趣地扫了一眼。坐在舞台角落里的他往舞台下看,无数的人,千人一面,直至他看到好友降谷零。好友与某少年并肩站在人群里。   他们一个金发一个蓝发,脸蛋都很俊俏,人群里很惹眼。那个蓝发少年抬起手指,像是一只荧光棒般,指尖点亮角落里的诸伏景光。   不经意间,他们四目相对,人群里的蓝发少年笑得眉眼弯弯,拉着身边的金发帅哥,不算近的距离,诸伏景光却准确无误地读出唇语。   “哥哥。”   “咚”的一声,一个鼓点错了音。错音的鼓点,响在他耳畔,响在他心上。   是多年前,他与神原弓奏的初次见面。   ·   诸伏景光睁开眼,清晨再次到来。   躺着的他缓缓抬手,手背抵着额头,喃喃道:“梦到过去,果然是因为……”   接下来的话,诸伏景光没有说下去,他起身换衣,开门去楼下的卫生间洗漱。   洗漱完毕,降谷松田二人夜班刚下班,他跟萩原一同上班。二人刚一出门,便遇见对面的神原弓奏也要出门。   弓奏一看到二人,开开心心地叫着二人:“萩原老师、景光哥。”   恰逢短信音响起,诸伏景光淡淡点头,一低头打开,看见兄长诸伏高明的消息。   诸伏景光抿了抿唇,手指按压着手机键盘,已阅,却不回。收回手机,他一路无语,情绪不佳。   电梯里,半道上,弓奏频频看着他,欲言又止。在一个十字路口,他们道别分开,不知为何,两个人都默然地目送远去的少年身影。   感应到背后两道老父亲般的关爱目光,少年慢慢停下脚步,骤然转身,抬手两个人挥了挥。   少年踮脚挥手,满脸认真的表情逗笑了诸伏萩原二人,他们同样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诸伏景光的心情稍稍好了点,却也只仅限于那一点。放在衣兜里的手机,沉甸甸的,宛如一块经年的石头。   中午时分,几个好友难得有空坐在一起吃饭,降谷零因任务在外忙碌,实际是诸伏景光、松田阵平、萩原研二这三人共处一桌。   饭桌上三人话都不多,萩原研二看看左边的松田阵平,再看看对面的诸伏景光,状似不经意地开口问道:“最近班长跟我炫耀女朋友亲手制作的便当,还问起我们的感情生活。”   “忙都忙死了,哪里来的感情生活可谈。”松田阵平夹起一筷子饭,塞进嘴里。   “阵平你是很忙。”诸伏景光平淡地附和道。   松田阵平却听出不对劲,黑眸望过去,微微一挑眉:“景光,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吗?”   “没什么。”诸伏景光只是温柔地摇头。   顿了顿,“正因为你在玫瑰上花费了时间,才使你的玫瑰如此重要*。”   夹饭的筷子一顿,松田阵平两指攥紧筷子,啪的一下放在餐盘上,火气顿生:“你什么意思?”   对面的男人抬起那双形状姣好的猫眼,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要解释,却还是没有开口。   见情势不妙,萩原研二连忙开口阻拦:“喂喂这是怎么了,你们这样针锋相对我会觉得是我说话不对的问题啊。”   “没有恋爱就没有恋爱,不要为了莫须有的感情生活打起来。”萩原研二开着玩笑,却意有所指。   看了眼发小,松田阵平听懂了,一瞬不瞬地看着对面的男人:“景光,以后不要再跟我说《小王子》里面的话了。”   那是他与弓奏之间的情感桥梁。松田阵平不希望第三人踏进这个领域,哪怕那个人是好友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猫眼微垂,低声道歉。松田阵平摇头说没必要。看似和解,但氛围还是很僵硬,一顿饭吃得萩原研二食不知味,先跟脾气急躁的松田阵平离开。   他回来时,诸伏景光已经收拾好碗筷,正要离开餐厅。萩原研二与猫眼男人并肩,“阵平刚才态度一点便着,的确过分,他晚上回家会向你道歉。”   诸伏景光低头用湿巾擦着手,语气听不出起伏,“没什么,是我不该贸然提起。”   “不过,景光你平时不这样,为什么会突然说那种话?”萩原研二不解道。   恰好下了台阶,诸伏景光望着阴郁的阴天,铅灰积重的乌云密布,没有一丝明亮的光。   望着随时能落下泪的天空,猫眼男人轻声道:“我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   为弓奏不值也许只是个幌子,更多的激起愤懑情绪的,是手机那条已阅不回的短信。   “小阵平是个傻瓜。”萩原研二忽然道,“景光你好像也是。”   诸伏景光不置可否。   傍晚,回去的路上,好友们各自有事,诸伏景光一个人走回家去。路灯下,他再次打开手机查看那条短信。   “爸爸妈妈的忌日快到了,到时候一同回去给他们扫墓吧,景光。”   来自兄长诸伏高明的短信,再次将他带回到过去的童年噩梦里。   黑色阴影手持着刀,倒在血泊的父母,藏在橱柜里那个小小的自己。无力感与绝望感再次冲刷心头,诸伏景光抿着唇不说话。   走到公寓楼门口,他看见站在台阶上的少年。少年抱着几株向日葵坐着,见他回来了,仰起头唤他:“景光哥。”   然后,将怀里向日葵高高举起,举到头顶:“送给你。”   几株向日葵扬起花盘,灿黄的狭长花瓣围着中间,碧绿的枝叶生机盎然。   “是我挑选买来的,早开的向日葵。”少年邀功似地说道,“寓意是对生活的热爱。”   捏了捏那柔软狭长的花瓣,诸伏景光心情再次稍好,忽然生出一点促狭:“那弓奏你知不知道,它的寓意其实是沉默的爱,没有说出口的表白?”   “……啊?”弓奏呆住了。   他不由站起身,快速缩回手,将向日葵再次抱回怀中。   蓝发少年看着诸伏景光,再三摇头,结结巴巴道:“我、我不是那个,那个意思……”   男人的猫眼闪过一丝光。   旋即,诸伏景光带着笑拿走他怀里的花:“是也没关系。”   少年大急,忙着澄清,涨红着脸,整个人化作一朵爆炸的蘑菇,支支吾吾不知如何解释。   怎么办,好担心被误会,又担心伤害景光哥。   猫眼一眨,男人露出顽皮的神情:“开玩笑的。”   “真的?”弓奏不放心地追问。   此时此刻,他感受到的诸伏景光情绪很复杂,压根说不清。   缓缓吸了口气,诸伏景光俨然也想到弓奏本身的高敏感度。以前听降谷零提起,他还半信半疑,现在却相信。   抱紧怀中的向日葵,诸伏景光道:“真的。弓奏你关心我,我已经很满足了。”   感激的情绪流进弓奏的心里,他放心起来,重重点头道:“嗯!”   ·   二人回了公寓楼。   电梯里提起送花的举动,弓奏解释说看到早上诸伏景光状态不好,很苦恼,最后在花店老板提议下有了这一出。   “本来我想发短信问景光哥,但是想想看,有时候自己很咄咄逼人吧。”   “咄咄逼人?”这惊人的自省能力,教诸伏景光也忍不住吃惊。   弓奏却点点头,“总是想要了解到关心的人动态,想要知道他现在好与不好。其实通过崇拜鼓手那件事,我就该明白的。”   诸伏景光只觉不妙,还是追问:“不是说崇拜高中时候那个鼓手吗?”   “正因为崇拜,总想要追踪其下落,别人也许不想被追问。零哥也这样说过,而且他又认识那个鼓手,肯定知道他本人的意愿,所以那几天才会跟你一起联手骗我。”   说着,对于自己推理还很自信的弓奏点了点头,觉得自己聪明起来:“要不然,怎么会暗示景光哥你是那个鼓手嘛,完全不可能的!”   “我想再骗下去,你肯定会学打鼓,然后再在我面前亲口诉说,你就是当年的鼓手!”   “……”   什么套路都让他说完了,诸伏景光一时间无路可走。   --------------------   作者有话要说:   正因为你在玫瑰上花费了时间,才使你的玫瑰如此重要*:《小王子》。简单来说,沉没成本。文艺说法,“我想和你虚度时光。”   1.诸伏高明反对弟弟进入警察行业这一事,为私设。   2.hiro国中毕业大概十五六岁,诸伏高明应为二十一二岁。本文剧情冲突私设,望见谅。   3、警校时期hiro已经解决其童年案件,文章的案件时间为私设,剧情需要。         第17章      外面终于下起雨,雨水冲刷着露天电梯的玻璃,潺潺而下。这次他们乘坐的不是室内电梯,是露天电梯,缓缓上升像是颗时空胶囊。   这也是弓奏当初为公寓楼的设计,他总是有奇思妙想。   电梯内,冷白的光,衬得少年肤色如珍珠般白皙圆润,盈着微微的光。   被他刚才头头是道的分析一时搞得无言,诸伏景光半折了株向日葵,别在少年鬓角,勉强道:“……很有想法。”   被景光哥认同,弓奏顿时觉得自己可机智了。   修长的手指轻擦少年柔软的耳垂,带着点薄茧。耳后的向日葵滚落下来,少年忙着去抓,捉住那只修长有力的手。   景光那只手迅速收回自己的手。然而,掌心已经有着阵阵被挠着颤栗而起的痒意。   去不掉的痒意,让人苦恼。   鬓边的向日葵老是掉下来,弓奏瘪了瘪嘴,抬手固定好,仰脸看着眼前的猫眼男人,眼神亮晶晶的。   一双灰蓝的眼眸,却拨开层层淡漠的雾,有最纯粹的信赖。   然后,少年侧过脸特意给他看鬓边的花,一脸美滋滋。   诸伏景光的手下意识抬手,碰了碰向日葵的花盘,从那饱满的种子中心缓缓滑落,触着边缘狭长的灿金花瓣,手指慢慢挪到少年的鬓角。   他触摸着少年的脸颊边缘,隔着一层柔软重叠的花瓣。手指轻轻往下划拉,像是在描摹花瓣形状,又像是描着少年的轮廓。   那轻柔的触碰,让弓奏笑起来:“好痒啊,景光哥。”   说着,少年偏过脸躲过那酥酥麻麻的触摸。   猫眼瞬间睁大,眼瞳缩小。诸伏景光缓过神来,迅疾收回手,抱紧怀中的向日葵,像是用一个牢牢的拥抱禁锢怀中物什。   “抱歉,刚才有点走神。”诸伏景光说着,略带狼狈地别过头。   他这副模样很少见。   弓奏摘下耳边的向日葵,低头,小心翼翼地将它捏在掌中,整理好表情,最后才抬头笑着说没关系。   露天电梯外,雨水潺潺,一层又一层堆积而起的白沫,再次被洗掉,宛如那藏在深处即将撑破胸膛的喜欢。   回了公寓,诸伏景光这才注意怀中向日葵抱得太紧,茎秆汁液将白色T桖染上一滩碧绿。   他换下T桖,看了看因抱紧而花叶凋零不少的向日葵,叹息一声,将它们制成干花。   ·   新干线上,正好列车进入一个隧道,若有若无的光微弱地洒在车上,投下一道道明暗交加的光影。   每一道光影落在垂首的猫眼男人身上,像是逃不脱的枷锁。   诸伏景光低垂脑袋,阴影遮住他的脸。   “景光。”身边的兄长诸伏高明开口,“等会拜祭爸爸妈妈,你告诉他们自己也是个警察了。”   “嗯”了一声,诸伏景光没有说话。   “我想,他们会感到欣慰。”   诸伏景光捏紧座椅扶手,没有回答。   素来的温和善良,让他笑了笑,自嘲地。于是兄长诸伏高明再无话。   他何尝不懂弟弟景光的心结。亲眼看着父母倒在血泊,后来被东京的亲戚领养之前,年幼的景光罹患过一小段时间的失语症。靠着毅力,诸伏景光自我克服了,可童年的阴影,从来没有消失过。   明天是父母的忌日,也是诸伏景光生命里最深刻最黑暗的一天。   然而,诸伏景光的个性并不会伤害任何人,他只是扶着座椅扶手起身,笑着说自己要去车厢末尾透透气。诸伏高明默许地点头。   没有顾及兄长担忧的目光,诸伏景光起身离去,头也不回。而这,算是他成年来少有的漠然。   快到末尾那节车厢,诸伏景光停住脚步,摸了摸衣兜。他并不想去透风,但是想去抽根烟。衣兜里,半截烟盒摸了出来。   最后一扇车厢门打开时,诸伏景光看到了弓奏。   他愣了愣,顺手将露出半截的烟盒压回衣兜深处。而弓奏眼睛一亮,高兴地唤道:“景光哥!”   意识到不对,少年低了声,拉着景光来到末尾的车厢。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厢室,弓奏说明自己来这是为采风。   诸伏景光没有拆穿他小小的谎言,只是说好巧。   “是挺巧的。”蓝发少年认真地点点头,眼神犹豫着,想要给予眼前的猫眼男人一点安慰的话。   是发现景光最近情绪不佳,弓奏询问过降谷零,采纳他的建议才特意跟过来。他答应过降谷零不说这件事。   但是,不说前因,怎么适当安慰景光哥?   这对笨蛋来说,真的好难啊!   少年苦恼地皱眉。   然而,此时此刻的诸伏景光觉得,他的存在便是美好的。   他喉结微微滚动,有了将眼前少年抱满怀的冲动。这时,诸伏景光想起前几日与好友降谷零的谈话。   “你真的觉得弓奏是个笨蛋吗?”降谷零问道。   这不是突兀的对话,而是好友得知诸伏景光在露天电梯里对少年所做的行为以后,认真的询问。   诸伏景光摇摇头。   “弓奏他很聪明的。”他承认。   当时,降谷零在帮他制作向日葵干花,听了他的话微微点头,眼神没有什么笑意,直直地盯着好友。   最后,单手一叉腰,长叹一口气,紫灰色的眼睛看着诸伏景光:“虽然你是我从小到大的好朋友,但是弓奏也是我从小到大看着长大的弟弟。如果景光你像对待笨蛋一样欺负他,我会选择站在他那一边。”   “其实你心里也知道答案吧,景光。弓奏感觉得到不对劲,所以才会以天真的玩笑姿态说着好痒,躲避着你逾越的动作。   “这一举动,说明他笃定你是怎样的人,不会继续如此。这就是他的聪明,以及对你的信任。”   好友的话语回响在耳边,诸伏景光当然懂他未尽的话语。作为成年人,是不能利用这份信任去欺骗一个刚成年的少年。   于是,在这一时刻,诸伏景光选择开了口:“我可以抱一下你吗,弓奏?”   少年自然地点头:“可以啊。”   得到了允许,诸伏景光伸出双臂,从背后环绕着他,将他整个人倾在自己的怀里。然后,猫眼男人微微躬身,将脑袋轻轻地搁在少年的肩头。   苦恼着找不到合适安慰的话,少年听见景光的声音在耳边轻声响起:“不问原因吗?”   “这种事也要原因吗。”少年纳罕道,伸手拍了拍男人的背脊以示安慰。   诸伏景光笑了一声,温热气息拂动着少年耳边的鬓发,“如果我就是故意骗你的,怎么办?”   “那也不怕。”弓奏自信地答道,一只手拍哄着赖在自己怀里的大人,伸出一只手指比在脑袋上,“笨蛋是灵敏触觉的,能检测到谁对自己真的好。”   说着,少年玩心大起,弯曲着手指触觉戳了戳景光。因着身高差,适时起身的男人下颌被“笨蛋雷达”戳中,些微的痒意,逗得他笑起来。   少年也笑起来,灰蓝色眼睛满是光。   可以想象,这个小孩从小是被人爱着的。不用知情者降谷零透露,诸伏景光都猜到,神原弓奏家庭幸福圆满,父母恩爱,所以才会遭受重大的挫折,也依旧信赖着这个世界有无穷的善意,而他本身,也组成这美好善意的一部分。   他没忍住,再次拥抱少年。   如果零在场,会说他欺负弓奏吧?   可是,不会的,永远都不会的。   想着,他缓缓地将头靠过去。   耳畔传来窸窣的摩擦声,鬓角的发丝被贴紧,然后是脑袋靠着脑袋。   而被抱满怀的少年,心满意足地拍着男人的背脊。   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好像安慰到景光哥了,开心!   “谢谢你,弓奏。”二人分开以后,诸伏景光笑着道谢,“我知道你今天来的原因,零的主意吧?”   想要的惊喜与承诺,一瞬被双重拆穿,弓奏慌张起来,摇头再摇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在熟悉的人面前,弓奏的社恐是不会爆发。但是,他随时都在犯傻气啊!   他支支吾吾地,突然一把揪住景光的下巴将其扭到一边,意识到不对,又慌张道歉再次扭过来,让其直视自己。   张了张嘴,少年放弃:“阿巴阿巴阿巴……阿里巴巴!”   诸伏景光再次被逗笑。   这时,行驶在漫长黑暗隧道的列车,终于出去,天光大亮,白光四面八方汹涌而来,驱散每一寸黑暗,也驱赶着诸伏景光心底那巨大的幽暗绝望。   ·   诸伏高明看见弟弟景光带了人回来,是个少年。   景光介绍是朋友,少年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却猛点头认同。除却那漂亮的容貌,举止似乎傻里傻气的。   诸伏高明笑着问好。待弟弟坐在自己身边时,他鼻子微微抽动,很快,真正地笑起来。   一丝烟味也无。   刚才他是知道景光要去抽烟消愁的,没有阻止,是因为没有更好的办法。而现在,景光并没有去抽烟。   是因为那个少年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加班中……就像打游戏换地图读取新地图的黑屏过程……烦躁又期待它的结束。   感谢在2022-05-20 13:23:49~2022-05-25 12:23: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守夜者 10瓶;夜雨竹音 2瓶;勿扰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父母忌日的这一天,阴雨霏霏。   归途中,细雨像糖霜化在诸伏兄弟的头发上。二人都带了伞,却都没有打。   墓园的台阶多数积着雨水,黑色皮鞋踩踏上去,将裤腿溅得湿漉漉,再加上细雨润湿了发,诸伏景光一阵阵不舒服。   一步一步地下着台阶,抬眼往下望去,还有无数的长阶。跟在兄长身后的诸伏景光,停下脚步。   “兄长,你先走吧。”诸伏景光轻声道。   诸伏高明停住,回头看了弟弟一眼,提醒道:“那位小朋友还在山下等着。”   说的是神原弓奏。他今天跟着诸伏兄弟来,遵循着诸伏兄弟二人的意思没有上山来拜祭。   老家的墓园很偏远,诸伏兄弟二人是租车开过来的。而现在,少年乖乖在车内等着他们。   面对兄长的催促,诸伏景光放弃一贯的体贴,扭头看着山上,一排排漆黑的墓碑连成一片,组成一个肃穆的黑色森林。更远处,是阴沉沉的天色。   他没有说话。该说的话,刚才已经在父母墓碑前在心底告诉他们了。   诸伏高明知道这时不能逼迫弟弟。于是放缓语气,“那我就先回车上,跟那位小朋友一起等你。”   弓奏跟兄长不熟,会不会很紧张?   诸伏景光想到这个问题,旋即向兄长叮嘱几句。   目送兄长慢慢离去的背影,男人的手指无意识地触碰着黑色西装左胸口,在那里的胸兜,有一处凸起的长方形硬盒。   那天没有来得及解愁的烟。   ·   “零哥,我现在一个人在车里,好害怕QAQ。”   “需要我提醒你今年十八岁,而不是八岁吗?”   “你变了,真的变了!送我来找景光哥的时候,明明是副知心大哥哥的面孔,现在却腹黑毒舌!”   二人的聊天框里,弓奏突然发过去一个表情包。   白色狗头叼花.JPG   配字:呵男人,你的花样我喜欢。   降谷零还击:猫猫摊手.JPG   配字:你不能这样子厚。   噗嗤一声,弓奏笑出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两天前,他的心灵导师降谷零听了他关于景光的烦恼,直接提议他去找回老家的景光。在弓奏点头以后,便查到同一班车程,亲自护送他到新干线之上。   当时的弓奏背着个小包就出门,直至现在一个人待在车上,想法却多起来。   明明是很重要很沉重的日子,景光哥还要分心照顾他,会很累吧?   想到这,少年托腮苦恼起来,想着他们等会上车,在后排的自己要努力降低存在感。   “送你过来,肯定是为了景光。”脑海里响起降谷零的话,弓奏有点迷茫了,昨天还好,今天这样悲伤沉痛的日子,自己一个外人的存在,又有什么用?   前排的车门打开。   弓奏适时抬头,露出微笑招呼道:“景光哥你——”   探头进来的,是诸伏高明。   少年的笑容僵在脸上。   诸伏高明看见少年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嘴角强制似地上扬,露出八颗标志性的洁白牙齿,与放大的笑容不同,招呼的话语则是礼貌客套的:“您回来了。”   讷讷说了声“诸伏先生”,弓奏下意识攥紧双手,双腿并拢,背脊挺直,像是进行一场面试。   想起弟弟景光有过的叮嘱,诸伏高明微笑颔首:“请不必紧张。”   弓奏点着头,双手攥得越发紧,像两节拧成团的麻绳。   昨天因为有诸伏景光的陪伴,虽然一路半是尴尬半是恐慌着,但弓奏勉强能觉得不陌生。   一个惬意熟悉的环境氛围,是每个社恐赖以生存的根源!   而一旦失去那个环境氛围里最重要的人事物,很难说了。   现在,那个重要的人是诸伏景光。他不回来,要弓奏单独面对不熟悉的诸伏高明,少年顿时满心满脑爬满了焦虑。   半晌,他开口蹦出个话题:“呃诸伏先生,还请留意‘极道少女’新发布的歌曲!”   一开口,就充满着完蛋的气息。   自己负责音乐制作的“极道少女”组合,跟诸伏先生有什么关系!   弓奏默然闭嘴,眼神死去大半。   诸伏高明愣了愣,坐在驾驶座上的他笑道:“既然如此,我会去听听她们的新歌。”   “好、好的。”弓奏拘谨地答应。   少年的目光望向窗外,嘴角悄悄翘起。那一抹笑意落在驾驶座的诸伏高明眼底。   是个单纯满足的小朋友啊。   这样想着,诸伏高明问道:“冒昧问一句,弓奏君特意前来,是为了景光吗?”   一听到景光的名字,弓奏便转过头,眼神仅仅犹豫了一两秒,点头承认道:“是的。”   “那我有个请求,请答应。”诸伏高明转过脸,看向后排坐着的少年。   少年再次紧张地握住手。   “请帮我照顾景光。”丹凤眼的男人郑重说道。   弓奏愣了愣,脱口而出:“这不是应当的事情吗?景光哥是我的朋友,我就是为他而来的。”   ·   天色阴郁,铅灰沉重的云。   周遭雾蒙蒙的,像是一张磨砂纸,将整个世界都包裹起来,所有的都模糊而不甚清晰。   诸伏景光慢慢下着台阶,无尽的长阶,怎么也到达不了地面。他的心绪也漂浮着,心内空空的。   修长的手指夹着根烟,还没有点燃。打火机在裤兜里,迟迟没有拿出来。   一口尼古丁,能让情绪镇定下来,不上不下漂浮的灵魂也会落地吧。趁现在抽,站着抽一根,过不了多久烟味随风而去,就可以慢慢下去。   在这时,他想起弓奏。   “咳咳咳咳、咳!”弓奏咳得小脸通红,“阵平你身上的爆/炸/物硝烟味太重了,好难受……”   “笨蛋,这是烟味。”阵平纠正道。   “啊?”弓奏呆了呆,头上蓝色呆毛一翘,仔细嗅嗅,“因为部门聚会,所以抽烟了吗?”   “嗯。”松田阵平的声音里带些不情愿,顿了顿,像是承诺,“以后不会在你面前这样了。”   “没关系。”弓奏笑道,“抽烟不是很正常的嘛。”   这段记忆里最深刻的,却是少年浮现红晕的脸,因烟味呛得通红。   一滴豆大的雨珠,从树上坠下,敲在诸伏景光的头顶。夹着烟的两指揉搓着,他忍不住重重叹口气:“真是的……”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自己会想起少年难受到浮现红晕的脸?   那时候的自己,不过是个旁观者。   内心如此冷醒,可诸伏景光知道,那都是因为弓奏不在眼前。   在台阶上反复踱步,诸伏景光抬头看天,微雨已过,一旁树木的翠叶经过雨水的洗刷,绿得清新。叶上滚动着晶莹剔透的雨珠,将坠未坠。   一阵风吹过,翻起阵阵绿浪,无数雨珠飞扬,还有依稀的声音飘来。夹烟的手微微一动,诸伏景光凝神再次细听,仿佛听到山下弓奏的声音。   “景——光——哥——”   随着这声音,风吹开诸伏景光的额头,带来些许的凉意,却也将那道远远的声音传递过来。   “景光哥——”   静默几秒,诸伏景光揉碎了手上的烟。他丢弃掉烟盒,开始往下走去。   无尽的长阶,也不再那么漫长。告别了逝者的死寂,在人间,他还有想要拥抱的生者美好。   墓园门口,晚春的樱花还开着。蓝发少年就立在樱树下,仰头张嘴喊着,喊几句就忍不住看看周遭,发觉无人,还是忍不住掩面害羞。   随后再抹抹脸,选择闭眼继续喊着,微微张着的嘴唇飘落进樱花瓣。少年呸呸呸好几声,这才吐出黏在嘴里的花瓣。   等再抬头,他看着台阶之上,终于等到自己要等的人。   阴霾不再,耀眼的太阳在乌云中隐隐发光。   而看着诸伏景光走下台阶,弓奏下意识想露出欣喜的微笑,目光落在他肃穆的黑色西装,嘴角一僵。   他挠了挠后脑勺,看着景光,略带苦恼地开口:\"这个时候,我应该说什么你会好受点?\"   生死这种事,几句轻飘飘的安慰是没有用的吧,笨蛋也是知道的啊。   诸伏景光只是看着他,“对我笑就好。”   用笑容来告诉他,生命里的这一天也不是糟糕透了。   弓奏依言,不再收敛看到他的欢喜,直接朝他一笑。恰逢日光破开乌云,落在少年灰蓝眼睛里。   天光乍破,灰蓝眼眸承载着所有的璀璨与美好。   --------------------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预订错时间了。   感谢在2022-05-25 18:00:27~2022-05-26 22:56: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窗下盆栽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归途之中,诸伏景光坐在后排,与开车的兄长交谈。   很快,诸伏景光的声音轻下来。诸伏高明纳罕,从车里的内视镜一看,一同在后排的少年睡着了。   小朋友眼睛闭着,脑袋抵着后排玻璃窗。一只手伸过去,搁在玻璃窗与少年脑袋间做缓冲带,顺势再捞过小朋友的脑袋靠过去,靠在他的肩头。   弓奏头靠过去,在搁置的肩膀上蹭了蹭,呢喃不清地唤道:“……哥……”   诸伏景光耐心地回应。他低头看靠着自己的少年,这么近的距离,发觉少年睡觉时浓长睫毛偶尔轻颤,嘴唇微翘,像是陷入一场好梦。   再近些,借着洒进窗的日光,诸伏景光看见少年脸上细白柔软的小小绒毛,翘起的唇角显露出□□的粉嫩,微凸着任君采撷,想要一口吃掉。   从车内的后视镜,诸伏高明看见弟弟景光的头靠近,遮住小朋友熟睡的面容。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不由紧了紧。   他觉得自己该出声阻止,却又因为信任弟弟的人品,最终没有出声。   靠近的脸,缓缓靠近少年的嘴唇,像是在寻找,在探索。熟睡少年微张的嘴唇,吸进不少属于猫眼青年的温热呼吸。   然后,一根手指轻轻地抵在两张嘴唇间。   诸伏景光闭眼,只是将脑袋抵着少年的头。他答应过零,也答应过自己的——不会在任何时候欺负少年。   分神观察着后排情况的诸伏高明,与此同时也松了口气。   弓奏无知无觉地睡着,朦胧中感觉有什么戳着自己的脸颊,含糊不清地抗议着再次睡过去。那根诸伏景光的手指便小心勾画着,从少年柔嫩白皙的脸颊到嘴角,在唇角处上扬,勾出一个平时少年的微笑来,几分傻气,几分欢喜。   看着这熟悉的笑容,诸伏景光也忍不住微笑起来。   前排,诸伏高明目视前方认真开着车,不经意间从后视镜看到这一幕,也扬起微笑,由衷为景光得以纾解那痛苦的过去情绪而高兴。   一片阳光撒下来,落在前方的路途之上,宛如辉煌的蜜色大道。   ·   诸伏高明回了长野,诸伏景光弓奏两人则回东京。   甫一到站,降谷零松田等人就来接他们二人。一下车,睡饱的弓奏拎着本地特产蹦跶过去,看见站着的金发男人更是眼前一亮:“零哥!”   关车门撞到,左手手肘略发麻,降谷零抬手揉了揉展开双臂拉抻一下。蓝发少年愣了愣,旋即张开双臂扑过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   降谷零:?   在场的众人:??   所有人脑袋上都缓缓冒出疑问号,而弓奏却不自知,还开心地将脑袋搁在男人肩膀上晃了晃。   “小弓奏对零这么热情啊。”萩原研二率先反应过来,笑着调侃道。   脑袋上的呆毛一跳,弓奏不解:“诶这不是零哥在求拥抱吗?”   “……”金发男人皮笑肉不笑,“我只是拉抻胳膊而已。”   “哦”了一声,弓奏有点不好意思,正要松开,却听见松田阵平说道:“小时候你这么黏零吗,笨蛋。”   松田阵平脸黑得不行,扯着嘴角语气反讽,是那种旁人一看即知气到不行的反话。   然而被叫做的笨蛋的,名副其实,听不出这种弦外之音。弓奏只感受到松田阵平复杂的焦躁情绪,百思不得其解,却还是老实地点头。   “如果小时候,我是这样子的。”说着,少年示范起来。   他蹦起来,两条腿盘在降谷零腰讲,双手搂着他的脖颈,整个人挂在金发男人身上。   “……”   松田阵平的脸,彻底黑下来。   看着毫无自觉如树袋熊似的挂自己身上的少年,金发男人遵从过去习惯抬手揽腰抱住,手掌堪堪落在那截纤细的腰肢,撞上好友诸伏景光的眼睛。   眼风一扫,再注意到松田阵平不对劲的脸色。   哎呀,这难道就是男人的吃醋表现?   因置身事外,金发男人在心底腹黑地调侃道。但行动上,他故作体力不支,身体摇晃着向前踉跄一两步。   弓奏吓得即刻跳到地面,扶着降谷零连声询问怎么了。   萩原研二笑眯眯地过来,拉过少年的手肘说:“可能因为弓奏你是个成年人了,跟小时候比起来,还是有些重量。”   “?!”弓奏震惊。   半晌,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喃喃道:“难道我真的长胖了……”   少年怀疑着自我。萩原研二转移注意力,叫他一起回去。路过松田阵平时,萩原顺手拉过好友进行助攻,三人率先出检票口。   他们身后,是降谷零与诸伏景光这对幼驯染。   “啊真是的,弓奏的确黏人。要不然也不会跟你回老家吧,景光?”   降谷零状似无意的抱怨,实则是在消释幼驯染刚才那一点骤然的情绪。诸伏景光也明白,没有过多纠结。   “零。”他唤道,“我想要告诉弓奏,我就是那个鼓手。”   这点高中黑历史,诸伏景光从前宁死也要瞒着,却在遇见弓奏态度软化松动。   降谷零不觉奇怪,自然地问道:“直说吗?”   弓奏恰好从前面蹦跶过来,一听鼓手二字就凑上前:“鼓手吗?我的偶像鼓手先生吗?”   听到后面那句话,诸伏景光的嘴角弯起。   哎呀这就是被喜欢的人夸赞的快乐吗。降谷零眼角余光瞥见,与荣有焉。   “其实……”弓奏看不透这些微表情,自顾自地说道,“我觉得他可能不在了吧。”   诸伏景光:???   --------------------   作者有话要说:   “被迫不在人世”·鼓手·诸伏景光   PS.这时候的降谷零,真的没想过那方面的情感。   PSS.今天还有一更。         第20章      “我是有推理根据的!”弓奏叉腰,理直气壮。   “从零哥之前隐瞒多时,以及各位遮掩态度,就可以得知其实鼓手先生遭遇重大挫折……”见他们脸色各异,弓奏解释道,“你们想嘛,如果他现在生活美满不想见面,零哥至少会有所透露,实际却不断隐瞒。”   “鼓手先生与我这两个人,零哥会选择谁,显而易见!”弓奏振振有词,“肯定是我!因为他不会忍心眼前人受到伤害,会选择一些善良的谎言。”   “而之所以选择善良的谎言,就说明……”说着,弓奏神色黯淡起来,高昂的语调也缓缓降低,“鼓手先生可能遭遇不测。”   他微微抬眼望了望诸伏景光,“说起来,这个想法还是在景光哥老家墓园想到的。我觉得,这可能是你们对我的某种暗示。”   ……完全不是!   一时间,几位精英警探都被少年的推理震惊,没有人能说得出话来。   诸伏景光嘴角僵住,颤着想要勾起一个勉强的笑容,彻底失败。赶来的萩原研二忙着跟松田阵平解释这件事,后者听了眼睛睁得大大,看着少年发出倒抽凉气的嘶声。   而降谷零感觉自己控制不住手了,猛地用大掌按住少年的脑袋。   “!”蓝色呆毛被揪住,命门被把握,少年悚然一惊。   “怎、怎么了?”他弱弱地问道。   “没什么。”降谷零再次皮笑肉不笑,“体内的王之力压抑不住,彻底爆发了。”   原意是暗笑弓奏那瞎乱来的推理,岂料少年认真想想,脱口而出:“啊这、这肯定是因为受了某种药物试验对吧,所以才……!”   松田阵平重重嘶了声,再次倒抽口凉气。   等弓奏看过去,黑色卷发的青年若无其事地抬手捂脸,解释道:“牙疼。”   握着他脑袋的大掌忍不住收拢,弓奏充满着被钳制的恐惧,眨巴眨巴眼睛,反思着哪里不对。   眨巴着眼睛,少年抿着唇微微下撇。也许是光照的错觉,诸伏景光看见那双灰蓝眼眸深处泛起光来,心顿时软了。   “我觉得,这也是个较为合理的猜测。”诸伏景光开口道。   降谷零等三人唰地一下齐齐转头看他,眼神满是质疑。   ——这个绝世大笨蛋他可是猜你不在人世了啊兄弟!   诸伏景光摇头叹气,还能怎么办,宠着呗。   这种无原则的行为换来其他三人鄙视目光,却也解开这个莫名的僵局。降谷零顺手揉了揉少年脑袋,低头凑过去道歉。   弓奏抬手揉了揉乱掉的头发,严肃地瞪着他:“一句道歉就可以了吗?”   降谷零弯腰,双掌撑着膝盖,眼睛平视着少年,认真道:“那作为赔礼,给你做一个柠檬蛋糕好吗?”   少年葱白的手指捋了捋脑袋上的蓝色呆毛,确保它翘起,然后故意板着脸。   那可是自己生成音乐的脑袋诶!   降谷零微微低下头,再抬眼,仰视着少年,语气带笑:“再加一个鸡蛋原味布丁?”   呆毛一抖,“成交!”   如愿以偿得到想要的甜品,弓奏快快乐乐地跑到松田萩原二人身边,拉着二人往检票口走去。   降谷零撑着膝盖起身,握住诸伏景光伸出的手,被后者拉着站直身子。他紫灰色的眼睛望着前方三人组中间的少年,微微叹气:“说出那种话,真的没问题吗,景光?”   “是我一直隐瞒,没有跟他认真说过这件事,而且是一而再三地遮掩。所以他才会彻底误会,不是吗?”   诸伏景光的语气很平和,也很温柔,仿佛一贯如此。   话锋一转,“零你才是宠他。”   “从小看到大的弟弟嘛。”降谷零耸耸肩,双手托着脑后,跟自己的幼驯染并肩走着。   紫灰色眼瞳再次落在前方少年身上,带着一点探究。   虽然说,现在不仅仅是弟弟,那么简单了。   ·   摘下围裙,将它挂在厨房角落的衣帽架。降谷零单手端起柠檬蛋糕,走出厨房,身后萩原研二跟上,手中摆盘搁在餐桌前。正摆盘的诸伏景光顺手帮他将摆盘里的几盘蛋包饭拿出放好,抬头看见降谷零将甜品放进冰箱。   开放式厨房里窜出一道红色火光,里面传来松田阵平的惊呼:“呜啊!”   在冰箱、餐桌旁的三人探头看看,看着大厨松田阵平左手拿着喷气火焰,朝着烧烤架上的鹅肝进行火炙这一道程序。   明亮的黑眸燃起斗志,松田阵平调试起握着的喷气火焰,很快成功。鹅肝一面露出油光水滑的半熟质感。   “小阵平好认真。”萩原研二将味增汤摆好,感慨道。   一同摆盘的诸伏景光笑笑不说话,只是抬头问:“零,鸡蛋原味布丁冰好了吗?”   看看冰箱,降谷零数了数布丁数量:“数量足够。”   “这明明只是一顿普通的晚餐。”做完事,萩原研二坐在桌前,继续感慨,“为什么我们搞得那么隆重?”   忙碌的工作日以后,同在屋檐下的警校组几人终于能坐下来吃饭了。   “可能是弓奏要来吧。”诸伏景光笑着答道。   走过来的降谷零屈起的手指敲敲桌面:“需要我提醒各位吗?弓奏现在每天有空就过来吃饭。”   “我们都在的情况下,还是第一次。”萩原研二微笑地说道,“而且那个孩子很有意思啊,把这里称之为‘家’。每次都高高兴兴地敲门说‘回家吃饭了’。”   “啊一直都这么奇怪。”降谷零附和地点头。   “不应该是奇怪吧。”诸伏景光笑道。   端着十份火炙鹅肝寿司出厨房,松田阵平一眼撞见诸伏景光的笑容,毫不犹豫地吐槽道:“我说景光,你今天也笑太多次了吧,有那么开心吗?”   “你还不是?非要搞高等寿司大宴。”萩原研二替景光反驳。   这个场面,很微妙啊。   “弓奏怎么还不来?”降谷零迅速切换话题。   “平时这个时候,已经敲门进来了。”抬腕看看手表,诸伏景光蹙眉,“我去看看。”   他转身往门口去。松田阵平轻轻放下寿司托盘,用筷子理了理边角的紫姜。青年记得弓奏吃东西容易腻,好一口清爽酸甜的小菜来解腻。   低垂的黑眸抬起,望向门口的方向。   屋内出现一种奇妙的寂静。   直至降谷零的手机铃声响起。   见是诸伏景光打来,降谷零接起,随着那头的诉说,他脸色微微一变,心神不宁,频频看向门口。   萩原松田二人也看着他。电话一挂,松田便忍不住问道:“零,怎么了?”   “弓奏发高烧了。”挂了电话,降谷零简短道。   在场的人都不由皱眉。松田更是连声问道怎么个情况,不等降谷答复完全,便率先冲出门去对面。   萩原喊着小阵平也跟上去,独留降谷零一个人在餐厅。望着满桌珍馐,他抬手撩了下发,手指梳理着顺滑的金发,英俊的男人喃喃道:“……居然是真的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透子的篇章。        第21章      弓奏很难受。   他耳膜嗡鸣作响,头脑昏沉,像条咸鱼一样躺着。身边不断有人交谈的声音。   “我背他去医院……”   一听去医院,弓奏猛地弹起半身,目光呆滞,缓缓扭动脖颈,慢慢地望向站立的几人。   受到死亡凝视般,松田等人屏住呼吸。嘴唇烧到微起干皮,少年努力张口,一字一句道:“不、去、医、院。”   一句话仿佛打开开关。   他双手狂乱地挥舞着:“不去医院,不去医院!”   几秒以后,骤然倒下,整个身体缓缓蜷缩成团,两只手交叠地按在脸上,嘴里诉说着委屈:“不去医院……”   说着说着,他委屈地抽抽,刚以为要静下来,又在床上翻滚耍赖。   亏得床足有三人宽,床边坐着人才没有滚下去。   “医院……人好多……”   弓奏社恐大爆发。   诸伏景光试着掖住少年的被角,被他一脚蹬开被子。诸伏他们都是警界精英,现在却拿床上高烧胡闹的少年一点没办法。   “零。”景光他们等来救星,降谷零赶来。   少年再次坐起身,猛地看向他。灰蓝眼眸眼睛焦点对不上,看什么都朦朦胧胧,却努力睁大,倔强地看着走进自己的人。   “啊这。”降谷零抬手撩了下额前发,露出小块光洁的额头,“我知道了。”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他弯腰躬身,张开双臂:“来,弓奏。”   “怎么那么像逗刚走路的小宝宝……”松田吐槽着,被身边萩原拍了下,住了嘴。   努力瞪大眼睛的少年看着眼前人,听到他诱哄般的声音,怔怔地看着他,缓缓伸出胳膊,“……抱抱。”   降谷零笑了下,上前将少年抱满怀。大闹的少年如泄了气的气球,乖乖靠在金发男人胸膛前,脑袋再埋低一点,彻底窝在他怀里。   众人:“……”   其中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嫉妒,诸伏景光开口道:“我愿意称你为‘育儿大师’,零。”   降谷零笑容灿烂:“过奖。”   最后还是找了借口,让萩原他们来背发烧的弓奏去医院。   ·   弓奏做了梦。   他梦到松田阵平萩原研二共同出任务拆弹。   楼上的萩原研二依稀开了句玩笑,楼下接着电话的松田阵平沉着脸警告道:“我生气了。”   很快,一声爆炸响在顶楼。   萩原研二尸骨无存。   不知怎地,梦里的时间他记得很清晰,是在半年前。   梦境画面一转。   几年来为好友报仇试图找出另外的凶手,松田阵平也走到了生命的末路。摩天楼上,他看着禁止吸烟的标识,点燃烟:“今天例外,我就暂时视而不见。”   又是一声爆炸。   少年猛地睁大眼,彻底惊醒。   入目所见的是白色,然后是那冷感的酒精味道。弓奏半起身坐在床上,发觉自己是在医院单人病房里,床边趴伏着个人。   整个人趴在臂弯里睡着了,黑色卷发些许的乱,散在后脖颈处。从弓奏的视线往下看,拱起的背脊弧度看起来可靠宽阔。   想起梦里的爆炸,少年心有余悸,伸出白皙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那翘起的小卷毛,张牙舞爪得很可爱。   这时病房门打开。   降谷零拎着打包好的粥盒过来,见弓奏醒来,紫灰眼睛波澜不惊:“醒了?”   “嗯。”弓奏轻轻点头。   提了提手中的三碗粥,降谷零道:“吃了这个再吃药。”   一看手中的粥盒数量,弓奏脱口而出:“萩……”   牙齿无意触碰到舌头,钻心疼痛升腾,直接让他嘶的一声彻底说不出来。   “他们上班去了。阵平请假陪你。”降谷零懂他的意思,简短答道。说着走进来,俯身拍拍扒病床边缘睡着的松田阵平。   不到半分钟的距离,降谷零注意到少年目光盯着睡着的松田阵平脑袋,眼神带着茫然的悲伤。他不动声色地拍醒松田阵平。   “呼啊——”掩嘴打着哈欠,松田阵平黑色卷毛略显凌乱,坐在床边。病床上的弓奏看着,扯出柜上一张湿巾递给他,含糊道:“查、收。”   “意思是让你擦手。”降谷零贴心地解释道。   看了他一眼,松田阵平这才接过弓奏递来的湿巾:“某个感冒糊涂大闹咬伤了自己舌头的笨蛋,是谁我不说。”   换作平时,弓奏会不甘示弱地瞪他一眼,两人互怼起来。可今天,他却只是看着松田阵平,在他疑惑地看过来时,又低头搅拌碗里的粥。   汤匙在粥碗里搅动,搅乱少年倒映的脸。   松田阵平疑惑加深,碍于弓奏病人的身份没有像往常那样动手揉他脑袋。   降谷零借着找医生来的机会离开病房。余下的二人吃着流食,房间里很安静,窗外的一簇花影落在少年的白色被子上,风摇花动。   等着粥凉的差不多了,弓奏才敢一勺勺喂自己。吃完以后,松田阵平弯腰帮忙收拾,感觉到少年在看着自己,一抬眼又见他侧脸望着窗外。等自己转身出病房丢垃圾,身后又是那追随的目光。   这是怎么了?松田阵平纳闷。   回来以后,黑色卷发的青年见弓奏在理着病服的领子。病患弓奏浑身无力,思绪漂浮,理个衣领有一搭没一搭的,看得素来行动利落的青年焦躁起来,即刻过来坐在床边帮他理。   “我说你啊,生着病,这种事叫我们帮忙不就可以了吗?”理着衣领,松田阵平嘴上不肯饶人,“真是个笨蛋。”   看着眼前认真帮自己领着衣领的青年,再想起那近乎真实的梦,弓奏试探地开口:“如果萩原老师有了意外,阵平你会怎么办?”   一句话废了好大力气,吐字才慢慢变得清晰。   听了这话,松田阵平抬眼看了看少年,见他一脸认真,旋即也认真道:“弓奏你知道萩是我的幼驯染对吧,如果他出了事,我绝对不会绕过他那个家伙,也不会饶过什么意外。”   答案与梦境里他的选择,完全吻合。   弓奏内心错综复杂。他想起半年前的那场意外爆炸了,因为是工作事务,萩原等人没有透露很多,但是少年笃定,梦里呈现的,就是那场意外另一种结局。   心中犹疑地确认所有人躲过一劫,却还是因为那逼真的梦境,以及梦里松田阵平展现出的执着追凶之路,而暗自心惊。   他记得梦里,听见顶楼爆炸声以后,仰脸看着的松田阵平一脸不敢置信。攥紧的手机最终跌落地上,屏幕碎裂。   梦境里的那一刻痛苦,仿佛充盈了少年的身体。   开始是空虚,后来意识到是真的,那种痛楚骤然身体深处扩散开来,宛如冲击波般一波一波地击打着灵魂。疼痛连着心,连着脑,无时无刻。   “好端端地问这种无聊话题。”基于平时弓奏那迥异于常人的笨蛋思维,松田阵平不当回事,手指舒展着最后一点褶皱的衣领边,“笨蛋果然是笨蛋。”   少年顺从地低头。想起刚才他坚定的话语,身体那锥心的痛苦尚未完全消弥,轻声回了一句。   咬字过于含糊,松田阵平没听清:“什么?”   安然无恙的青年,外加梦境里的另一种结局,想起梦里他执着地选择追凶之路,却不得不搭上自己的性命,弓奏心底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心有余悸。   或者,那是如果真的发生了,那必然是松田阵平这个人唯一的选择,所以无能为力的感觉。   很少有这样复杂又揪心的感觉,逼得少年眼眶突然红了,觉得很委屈。   突然就昂起头,直视着面前的青年,嚷嚷道:“巴嘎,你…#¥%…@…我,我告诉你,八&¥#……笨蛋!”   嘶——   舌头再次被咬到,真的太痛了。   弓奏痛得眼泪汪汪,捂着嘴说不出一个字来。   松田阵平:?   “【你骂我笨蛋,我告诉你,笨蛋才喜欢笨蛋!】”病房门口,降谷零适时地翻译道。他身边还站着跟来的医生护士。   眼见不熟悉的医生护士,少年社恐大爆发。脑子轰然一响,连连摇头,说出口的话却完全违背身体意志:“我&%@!……”   “【我就是这个意思。】”作为尽责的翻译员,降谷零词句清晰地说出来,最后还朝着医生护士点头微笑。   金发男人俊秀的笑容,让小护士脸瞬间红了。   弓奏看过去,捂着嘴的手掌忍不住松了松,正要发出感慨,却发现衣领越来越紧。   低头一看,松田阵平死攥着衣领,揪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紧,靠近的俊脸也愈发得近,清晰可见明亮黑眸里熊熊燃烧的怒火,紧绷的下颌——   他、他不会想揍我吧QWQ?   呜呜呜怪这张嘴,智商总被它莫名压制!   少年抬手捂住嘴鼻,大气不敢呼吸一下,眼泪汪汪地等着青年即将爆发的怒气。   此时此刻,松田心中五味陈杂。   他脑海一片空白,只是本能地攥住亲近的少年,想要留他在眼前。   脑海回味降谷零那几句翻译的话,想起他刚才调侃自诩为全能翻译器,弓奏想说什么都能意会。   有一点点不爽。   哪怕知道零是好友,也会很在意他和弓奏两个人间的多年默契。   转念一想,又有点感激降谷零的如实翻译。   最终手攥得越紧,脑袋越发得空。   难道,笨蛋竟是我自己?   与此同时,心底滑过的,却是表白的念头。   终于,松田阵平开了口。   “喂弓奏,我——”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九点还有一更哦。   每天自己偷偷看着存稿嘿嘿姨母笑。         第22章      “喂弓奏,我——”   少年“啊”了一声,双手抓住他的两只手掌,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你、你要杀了我吗?”   这句话,自然是降谷零贴心的翻译。   意识到降谷零等人,松田阵平骤然松手,害羞的感觉兜头兜脸地笼罩下来。   医生恰好上前,查看少年的病情。专业人士围拢,渐渐将松田阵平挤到边缘。   黑色卷发的青年站立一旁,眉头蹙着,试图掩饰眉眼陡然生出的害羞感觉。可渐渐红起来的脸,却在一点点出卖了他。   所幸的是所有人都围绕少年的身体状况。检查以后,医生说他感冒大好,携着护士离去。   弓奏发觉松田阵平不在了,遂询问身边的降谷零。   亲眼目睹好友捂着红透的脸狼狈离去,降谷零装模作样咳了一声:“有事回去了。”   “哦”了一声,弓奏喃喃道:“刚才的打闹挺有意思的。”   降谷零看了他一眼,嘴角一弯,保持着吃瓜群众第一线的快乐。他起身为弓奏准备药和热水,垂落的T桖边角晃来荡去,少年伸出手试着拉住衣角,总是差一点点。   等降谷零弯下腰扶住弓奏起身,弓奏终于如愿扯住那衣角。嫩白的手指绕着衣角,慢慢往手指上卷。   端着热水杯与药的降谷零低头,看见少年无聊稚气的动作,将药塞在他手里:“该吃药了。”   说着,顺势摸了摸他脑袋,揉乱那蓝发。   因少年的手指卷起T桖,降谷零小半截腰腹露出来,腰身极漂亮,劲瘦有力,蕴藏成年男子的力量感。   弓奏羡慕似地戳了戳,还报复性地轻戳了下肚脐。   降谷零觉得痒,忍不住笑道:“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对于弓奏,从小就如自家弟弟般,降谷零不觉得这点算是冒犯,只是随口调侃。   弓奏抬起头,灰蓝的眼睛盛着窗外的日光,亮闪闪地。   “我对你,一直都很大胆,零哥。”   紫灰眼瞳微微睁大。   窗外树枝上的日光调皮地游走,光影斑驳,一点亮白的光洒在降谷零额头。   旋即回过神来,他微笑道:“我的小傻瓜弟弟,也会说表白的话了。”   “不是啦。”看着降谷零一脸大度宽容的表情,弓奏无从辩解,气闷地闭上嘴。   目光游离中,发觉柜上落下本书籍。   一看书名,他恍然大悟:“阵平带来的,忘带过去了吧。”   降谷零定睛一看,微微点头:“不出意料。”   《军用机械图解》。   金发男人上前拿起书,抬眸时,发现少年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上面,眼神说不出的复杂,仿佛透过这本书看到书籍主人。   基于自小关系,降谷零跳过多余对话,直接道:“你从刚才就很古怪,弓奏。”   “盯着阵平的眼神又悲哀又纠结,还略带痛心。”他详细地描绘出那双灰蓝眼眸里复杂的情绪。   第一反应是摇头否认,不想带来多余的后续。脑袋一摇,弓奏便看到降谷零凝视的眼神,隐瞒的话梗在嘴边,说不出口。最后,只是将卷着的手指抽出降谷零的T桖,几根纤长手指空落落地。   “弓奏。”降谷零蹲身,与他身高视线都持平,“你平时都叫我什么?”   “零哥。”骤然的问话,少年还是乖乖答道。   “既然我是弓奏的兄长,那么想知道你的秘密,不是为了别人或自己,而是为了承担你的烦恼。”   如此诚恳的话,弓奏其实不是第一次从降谷零嘴里听到。   “但这次,不是我自己的事。”弓奏揪住床单,神色纠结,“不是压力大到想哭,最终只能退出舞台,不是这种事了……”   他喃喃说道,降谷零自然而然接话:“我还记得某个小孩为此觉得辜负大家期望,失落离家,凌晨三点在外散步。最后还是我找到他的。”   少年脸色顿时困窘。   他紧紧闭上眼睛,认真表示:“以后我不会再让身边人担心了!”   降谷零抬起胳膊,手按压着少年的脑袋揉了揉,语气认真:“所以告诉我,弓奏。”   放在脑袋上手掌熟悉的触感,让少年回想起跟降谷零这么多年来的感情。他小时候时常很淘气,但降谷零总是挡在他身前保护他。少年时候成为偶像,最终退出舞台,对于世界有着巨大的惶惑不安,也是他的陪伴。   如果说世上有一辈子值得信任依靠的人,弓奏首选是父母,其次便是降谷零。   揪紧被角的手慢慢放下。少年抬起了头。   “如果我说,在梦里大家有不同的未来选择,你相信吗?”   灰蓝眼睛睁着,有着对这无序世界的巨大不安。   降谷零心中微微一动。很快,他冷静下来,抓住少年露在被子外的一只手,语气坚定:“我相信。”   “是真的相信。”无需复述的话,降谷零却说了两遍。   弓奏将梦里发生的未来再次说了一遍。最终,抬头眼巴巴地看着站着的降谷零:“你现在还相信吗?”   抬手捏住自己的下颌,降谷零沉思道:“研二阵平是幼驯染,如果研二真的出事,阵平的选择不足为奇。这不光是他对自己幼驯染必然的交代,也是一个警察该有的追查。”   “啊”一声,弓奏嘴唇微张,垂下脑袋:“我不明白,不明白梦的逼真……现在更不明白,自己会做这样的梦……”   “难道我潜意识里,是希望阵平和萩原老师不好吗?”少年似在问人,又似自问。   降谷零依靠窗边,神色有一瞬不忍,眼瞳微微闪动,想到心中什么是,即刻若无其事地开口安慰道:“只是一个梦而已,不要当真。”   “不过为避免弓奏你想多,如果再做类似的梦,再跟我说好吗?”   说这话时,降谷零的上半张脸埋在阴影里,下半张脸则在光明中,像是一个完美假面。   少年顾不上看,只是信任地点头。   于是他再走到床边督促少年吃药睡觉。弓奏安稳地躺在床上,打了个哈欠:“那再见,零哥。”   笑着应声,降谷零俯身将少年被子拉好。面对即将闭眼假寐的少年,他的嘴唇动了动,一句无声的话,传达到的是自己的内心深处。   ——抱歉。   --------------------   作者有话要说:   基友看到目前,跟我说:现在我愿意称之为,儿子弓奏和他的男妈妈们。   我:……全员男妈妈?!         第23章      翌日,弓奏病好,在警校组等人陪同下回家。   休息一天,恰逢周末,曲谱无灵感的弓奏索性去玩,敲开了对面的门。开门的是诸伏景光。   景光身穿围裙,头戴卫生帽,手握除尘掸,与平时大不一样。弓奏重重看几眼,“哇”了一声大为惊叹。   “男妈妈打扮。”弓奏肯定似地点点头。   说着,他忽然顿住,音乐灵感喷涌,不由定定盯着景光,看得人越来越局促时,唰地一下掏出手机:“景光哥,我可以拍照你现在的打扮吗?”   “……请便。”暗觉不对,诸伏景光有一点勉强。   拍照看了下相片,弓奏涌起的灵感再次阻遏,满脸呆滞起来。半晌,他一脸认真地要求:“可以摆几个诱人点的姿势吗?”   赶到门口的松田阵平脚步一停。   这算什么,制服Play吗。   哪怕是景光,也不能允许这种疑似骚扰的话成真吧。   然后,松田阵平听见诸伏景光犹犹豫豫道:“……我不太会,你想要什么姿势,说说看。”   等等景光你再做什么!   哪怕是弓奏,也不要这么无下限地宠他啊!   松田阵平当场震撼,脚步都挪不动了。   最后,还是降谷零摆平一切。面对门口两个言谈不对劲的人,他笑容满面,一把扣住少年手腕:“扫涩情,带走。”   说着强制性拽着少年进屋。最后的萩原研二见机模拟一段警铃大作。   “哔啵哔啵——”   “这明明是电波声!”   “嫌疑人”·神原弓奏不甘地呐喊道。   一出闹剧以后,几人笑闹一阵,警校组拉着弓奏一同进行周末大扫除。弓奏感觉很新奇,答应下来。   见他星星眼闪闪,却没有下步动作,萩原研二忽觉不妙:“弓奏你没有大扫除过吗?学校家政课,有过吗?”   “我读的是爱豆学校。”弓奏低头,对对手指,“学的都是作曲唱歌这些……”   “那家里呢?”诸伏景光关怀地问道。   “那么大,当然是家政服务啦!”弓奏轻松道。   萩原诸伏二人对视一眼。   哦他们忘了,神原弓奏这个小家伙是顶级富二代,家里一栋公寓楼。   抓着景光手中的除尘棒,萩原研二敲了下少年的脑袋。哎哟一声,少年摸摸头,不明所以道:“为什么打我,萩原老师?”   “没什么。”萩原研二如常地笑道,“突然讨厌你这种富豪做派。”   少年再次低头对对手指,小小声辩解:“可是我有努力赚钱……”   这下,路过的降谷零也用除尘棒敲他脑袋。   “有钱又有天赋还努力,更让人讨厌了。”他跟萩原研二异口同声道。   少年茫然捂着脑袋,呜呜呜假哭。还是诸伏景光最有良心,帮弓奏帮忙搬整理的杂物。   目送着弓奏跟景光去了楼梯下的杂物间,萩原研二眼疾手快地拉过走来的松田阵平:“呀小阵平,又在躲着小弓奏吗?”   “哪有!”松田阵平即刻反驳,抬手捂住自己后脖颈,声音低下去,“是我现在这个样子有点奇怪……”   于是两位好友的眼神朝他身上溜下去,手上抹布、围裙、拖鞋。   降谷零笑着喟叹:“果真是,男妈妈呢。”   “零!”松田阵平炸毛,反手将围裙解掉,“弓奏这家伙特别喜欢过来玩,我现在出房间门都要检查穿着,比在警校还严格。”   “是的呢。”降谷零继续附和,“连头上小卷毛都精心梳理过。”   松田阵平二话不说将揉成团的围裙掷向降谷零。降谷零偏头躲过。   “算了算了你们别闹了。”萩原研二看向发小,“听零说,你告白失败了?”   “还没有告白!”松田阵平炸毛得更厉害,黑眸故作凶恶地盯着对面的降谷零,“别看笑话了,零!”   被凶的降谷零竖起一根手指,笑眯眯道:“需要我提醒你,还有人也喜欢弓奏吗?”   “是景光吧。”萩原研二感慨道,“虽说他个性温柔,但是对待弓奏的态度,像是易碎的珍宝一样愈发温柔,一句重话也不会说。”   松田阵平默默点头,认同发小的说辞。同时想起刚才门口发生的事,试着想如果弓奏提出那种无理的要求,自己会超凶的,答应。   ……总归要凶一凶!要不然没头脑的笨蛋日后要求更过分!   “难道你不希望景光成功吗,零?”萩原研二问道,“论关系,你是景光的幼驯染。”   “但阵平也是我的朋友。”降谷零露出无懈可击的微笑。   萩原研二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看他,但很快放弃:“那我们来说说现在的情况。”   “小阵平只要不像之前那样躲着弓奏,就可以了。”作为恋爱军师,萩原研二轻描淡写地说道。   自己的发小松田阵平可是很害羞的,再多说几句就要炸毛。   黑发男人脸扭向身边的降谷零:“那景光呢,打算什么时候告白?”   “揭开那个谜底之时。”   这番故弄玄乎,让萩原研二松田阵平两人眼神都不友好起来。降谷零却还是一脸笑容:“我们景光可是跟弓奏有过去羁绊的。”   萩原研二扭过身拉开点距离,松田阵平顺势搭肩将他揽过去,两个人都站在了降谷零的对面。   这对幼驯染统一了阵线。   “那我们小阵平还跟小弓奏有定情之物呢。”萩原研二扭脸看着松田阵平,“按照你巧手程度,那本《小王子》的自制手工书快做好了吧?”   松田阵平点头,面色如常,胳膊搭发小身上,身体斜靠,微昂下颌以示挑衅。   可惜降谷零敏锐地察觉到,他黑色卷发下通红的耳尖。   哎呀这种时候,火苗还是点旺了点吧。   降谷零想到做到,一摊手道:“我们弓奏敬仰的音乐启迪者,可是高中时候打鼓的景光哦。”   一句话,都教人黑脸。   “你们弓奏?”萩原研二咀嚼着这个关键词,也忍不住露出微笑。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微笑绝非善意。   “敬仰的音乐启迪者?”松田阵平琢磨着这个名词,眼神凶起来。   他太知道弓奏有多热爱自己的音乐事业。自己值班都听他参加的电台节目,也是知道鼓手这个人的存在。   后来得知鼓手便是景光,但景光视为黑历史还没有承认时,松田阵平还没有想太多。   现在,秘密彻底捅破。   要说腹黑,还是降谷零。他用最明朗的表情,最轻快的话语,对众人出手了。   “零你说这些,是为了什么?”萩原研二察觉到他的推波助澜。   “是想要……”   一闪而过的,不是那个答案,而是一个经年画面。   蹲在街边的少年,抱膝蜷缩成一团,小小的,眼睛里包着眼泪,将掉未掉,在看见他时,用袖子捂住脸认真擦了擦,再次露出笑容。   是十六岁的弓奏。   那时候他退出舞台告别爱豆生涯,陷于无法担负众人期望的愧疚,半夜离家在街道游荡,自己找到他时,便是那副模样。   坚固如防波提的心房,骤然被击破。   “是想要……大家都幸福。”   答案如此之迟疑,以至于没有人第一时间相信。可看着降谷零神情怔忪,紫灰眼眸低垂,掩盖某种不知名的悲伤,松田阵平率先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   萩原研二舒口气,也过来拍了拍肩膀,同时着重强调:“我们的弓奏。”   ——凭什么可爱弟弟不属于他一份啊?   ·   杂物间,弓奏蹲身整理着纸箱,与诸伏景光聊着天。   说道某个家常话题,无人接话,弓奏喊了好几声,身后的景光也没有搭话。少年感到奇怪,起身转过去,跟景光蹲在一处,循着他的目光看到纸箱里的相框照片。   是他们的警校毕业照。   五个青年搭着彼此肩膀,五个脑袋凑在中间,背景里是樱花树,五瓣的樱花开得绚烂,一如青年们的笑容,灿烂到炫目。   弓奏托腮欣赏着,也无心说话了。还是景光自己反应过来,侧脸朝身边一同蹲着的少年微笑:“抱歉,突然有点感慨,我们毕业都快一年了。”   “哇可以周年纪念了!”弓奏脱口而出。   说着,凑得更近,凝视着相框照片里的人们。   诸伏景光偏头看着,心里不可抑制地想:他看到的,到底是谁?   是最熟悉的零,关系好的阵平、研二,或者是自己?   凝视着照片的少年,不知道自己也成了别人眼中凝视着的风景。他看看照片里这个,再看看那个,感慨道:“大家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最后指着唯一不认识的男人询问,诸伏景光答道那是他们的班长伊达航。   少年哦了一声,抬手捋捋自己翘起的蓝色呆毛,托着腮看着照片,眼底渐渐生出羡慕与欢喜。   他很羡慕这样的友情。想着,便说出了口。   “现在,弓奏你也是我们的一份子。”景光抬手,想要试着揉揉少年的脑袋,却只是轻轻地拨了拨他的头发,手指在柔滑的发丝间停留了几秒。   在少年抬头时,猫眼男人温柔地笑道:“刚才,头发乱了哦。”   摸摸脑袋,少年道谢,灿然一笑。   杂物间的灯闪了闪,黯淡不少,阴影笼罩在他们身上,像是一层柔软舒服的毛毯。   景光凝视着眼前的少年,看着他的笑容照亮这里,照亮自己眼瞳中的光。   猫眼男人喉结滚动,想要拥抱少年。   还想要更多的,亲吻他。   --------------------   作者有话要说:   景光拨头发那个动作,就充满着日式含蓄。   动作描写含义也是在模仿村上春树的那段话:“如果我爱你,而你也正巧爱我。你头发乱了的时候,我会笑笑地替你拨一拨,然后,手还留恋地在你发上多待几秒。但是,如果我爱你,而你不巧地不爱我。你头发乱了,我只会轻轻地告诉你,你头发乱了哦。”         第24章      灯光再次闪了闪,仿佛回了魂,景光睁大眼睛。   而在少年眼里,那双猫猫眼大睁,眼尾宽阔,末梢却微微下垂,带点意想不到的无辜。   还有点可爱。   可爱用在一个成年人身上,仿佛不太对。于是少年转了话题:“我刚才整理的箱子,是直接打包丢掉吗?”   “嗯。”景光低咳一声,神色如初,“零说他房间里,还有几件不要的衣物堆在地板角落里,可以去拿一下吗,弓奏?”   答着好啊,弓奏起身往二楼去。降谷零住在二楼,以前来过多次,弓奏轻车熟路地找到房间打开门,弯腰抱起几件废弃衣物,走过书桌前时,一件衣物不慎滑落。   少年弯腰捡起,肩膀不小心磕到桌角,桌面书籍办公用品等一跳,日历顺势倒下。将衣物放在一旁椅子上,少年揉着肩膀抬手去捡脸朝地的日历,发觉上面都有降谷零的手写笔记。   加班日、聚会日、阵平等人生日,少年大为好奇,随手往前几个月翻了翻,一个用红笔勾画的日期,数个红色惊叹号,笔迹却是极小极小的一行。   凑上去眯着眼仔细辨认,弓奏不由读出声:“研二会穿上防护服?可能逆改的命运?”   脑海的迷雾被一只手拨开。   弓奏清晰地明白,这是半年前萩原研二遭遇突袭炸--弹那一日。   该有的命运被逆转了。   ·   白天降谷零房间里察觉到事,让弓奏夜晚彻底失眠。三人宽的床,他翻来覆去,险些掉下床。   最后,他猛地挣扎起来,扒拉扒拉睡乱的头发,穿着睡衣便跑去敲隔壁的门。   是半夜,诸伏景光起夜,坐在客厅沙发休息一会,短短的几分钟,他再次想起白日里杂物间那明灭的灯光,以及少年的笑容。   想着,他忍不住单手托腮微笑。   然后,便听见敲门声。顺手抬腕看了下手表,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半。   叩叩叩、叩,熟悉的敲门声。   正是这敲门声,让诸伏景光起身去开门。然后他看到自己刚才还在思念的人。   “景光哥,我睡不着。”弓奏诚实地说道。   “怎么了?饿了吗?”景光关切道。   犹豫了下,弓奏点了点头。景光侧身让门,让弓奏先进来。等人进来,他关上门打开冰箱,准备做点夜宵。   倚在沙发上,少年顺手打开落地灯,暖橘的灯光亮起。迟来的睡意袭来,少年抱着个抱枕昏昏欲睡。   这一幕,下楼喝水的降谷零看到。看了一眼客厅沙发的少年,他果断转身去厨房找诸伏景光打探情况,得知少年饿得睡不着才过来。   厨房几人的马克杯并列一排,降谷零发觉是五个。挨着自己亮黄色的那个马克杯,杯底名字是神原弓奏。   黄色皮卡丘映在杯面,长耳朵,红脸蛋,张着两个小爪子,随时准备扑过来,一副撒娇黏人的模样,像杯子本人。   两个马克杯亲密地挨在一起,一如他们从前的关系。   看着,降谷零小心翼翼将皮卡丘马克杯挪开一点距离,顺利取走自己杯子,却没有恢复隔开的距离。   与厨房里的景光闲聊几句,降谷零借口接水来到客厅,坐在沙发的另一端。感受到沙发凹陷,弓奏眯着眼缓慢扭头,语气似在梦中:“……零哥?”   降谷零还没有说话,少年眼睛睁了睁,如梦初醒般,忽然慢慢醒了过来。怀中的抱枕落地。   抿了口水,降谷零将马克杯放在小几上,弯腰帮他捡起:“景光做了四五人份的,快好了。”   抬手想要揉揉眼睛,看着眼前的降谷零,弓奏硬生生刹了手,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表现得一如往常,反倒没有可以怀疑的地方。   厨房里传来诸伏景光的声音,降谷零抬头去见,放在沙发上的一只手却被少年按住。   “哥,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近乎直白的证明,仿佛生怕他这个笨蛋不懂似的。   对此,弓奏轻轻叹了口气,看着紫灰的眼睛,忽然觉得它充满了谜团式的神秘。   而紫灰眼睛微微一眨,“什么?”   弓奏瞪着他,看看这个哥哥,又是故意的了。   他抓紧男人的手腕,一只手几乎握不住。   客厅的灯打开,诸伏景光招呼他们去吃夜宵,降谷零笑着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弓奏的手背,弓奏只得松开手,并起身跟随他一起去了餐厅。话题没有再继续。   夜宵略多,他们叫醒萩原松田二人,几人一同吃着夜宵。又因为明天是周末,大家难得放假,商量干脆一起看个家庭电影。   “大半夜了,肯定要看特色电影。”萩原研二话语一顿,卖着关子,眼睛望向弓奏,平日里他最积极配合聊天。   弓奏却只是偷瞄着对面坐着的降谷零。一眼、再一眼,他还以为很隐蔽,等身边景光唤他名字时,才发觉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连降谷零也表情诧异地看着他。   “啊抱歉,萩原老师。”面对熟人,弓奏才不尴尬。   警校组几个人也很体贴他。   “《午夜X铃》,《X怨》?”诸伏景光附和道,“等会我先去洗碗,很快就来。”   萩原研二反对,选择他跟降谷零去洗碗,让松田诸伏弓奏三人去客厅摆弄投影仪。   这个人员安排,有亿点点微妙。   以至于萩原他们收拾完,从厨房出来,看着弓奏坐在沙发中间,左边一个松田阵平,右边一个诸伏景光,内心有些疑惑。   怎么看,中间的弓奏都像古代天皇,坐拥后宫。   弓奏还主动招呼他们坐下来,二人甫一坐下,少年便迫不及待地抓住遥控器,想要播放选好的恐怖片。   “等一下。”降谷零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其余人齐齐看向他。   “就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明明是客人的弓奏,俨然已经是这里的主人。   其他人皱眉,并没觉得不妥,压根没有人意识到这点。   “……”降谷零生出一种不知何时被排挤在外的感觉。   “是说没爆米花和饮料吗?”弓奏认真答道。   就说少了东西,是看电影必备的爆米花饮料啊!果然无论怎么样,零哥还是他的好哥哥!   看着弓奏亮闪闪的眼神,降谷零目光望向松田等人,他们眼神里只有无声的催促。   ——零你只关心其他或电影吗!弓奏的爆米花饮料套餐,你为什么不关心一下!   “……”降谷零一阵无言,起身去厨房。   回来以后,顺手将刚爆好的爆米花分好,松田阵平将分到的爆米花纸桶塞弓奏怀里,诸伏景光让其抬臂塞了个抱枕给他。   怀里环着抱枕,双手捧着爆米花,弓奏按键播放。   趁着电影未开场,坐在单人沙发的降谷零凑过去问幼驯染:“电影名叫什么?”   “《恐怖游轮》。”诸伏景光轻声答道。   手机查询,外国恐怖片,降谷零想无非是血肉横飞的外国动作片,不会有岛国恐怖片那种幽暗隐晦的留白。   其余几个人想法也差不多,想着外国恐怖片大多血腥动作罢了,身为警察的他们凶案现场见多了,根本不可能害怕。   顾忌到工作只是普通人少年,松田阵平小声开口道:“喂等会害怕就抓着我胳膊。”   说这话时,他眼睛始终盯着荧幕。弓奏偏头看过去,松田阵平的一条胳膊慢慢伸过来,少年毫不客气地抓住,一瞬间,胳膊肌肉紧绷,衬衫遮盖下都摸得出结实紧致的触感。   尼古丁味道似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像是敞开结实可靠的胸膛,将少年拥在其中。   那是松田阵平的香烟味。他兑现承诺,不再在弓奏面前抽烟。   不知为何,这仿佛成了个私密空间,肢体接触、香烟味道,荷尔蒙的大爆发,像是雨夜来临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   灰暗的荧幕光影中,弓奏忽然觉得有点过热。而在这时,一席凉被披在他身上,阻隔了那些令人升温的气味。   弓奏偏过头,看见诸伏景光在对自己微笑。男人的猫瞳折着光,像是幽林小径,满是黑色的秘密诱人往深处去看。   他修长的手指搭在凉被被角,指节有力微凸,滑在被角之上,形如音乐家弹奏钢琴般优雅从容,帮弓奏裹紧了凉被。   再拿起一旁空调遥控器,调低了温度。   嘀嘀嘀几声,伴随连续不断下降的低温,穿着短袖的降谷零萩原研二忍不住抱紧胳膊。   某种莫名焦灼的氛围,让他们识趣闭嘴,绝不开口抱怨客厅冷如雪洞。   整个过程中,诸伏景光的眼里,只有弓奏。   猛地搓搓胳膊,降谷零强压冷意,拈起一枚爆米花,吃瓜看戏。   直至电影开始。   电影里,一艘游轮里,女主角发现自己进入时间循环,陷入无间地狱。她看着过去的自己,不断重蹈覆辙,无法阻止。   降谷零咬碎嘴里的爆米花,甜蜜的味道在舌尖爆炸。   他瞥了一眼坐在沙发中间的少年,略带审视。少年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电影荧幕。   舌尖的甜味散尽,最终留下一丝苦涩。   降谷零想,弓奏已经知道自己的计划了吗?   --------------------   作者有话要说:   降谷零:有谁还记得,这是我的主场?      第25章      最后, 电影滚动浮现演职人员名单。   一场电光幻影的余梦中,众人若有所思。降谷零率先起来,正要按墙上的灯开关, 眼尖地瞧见沙发上几人禁止的手势。   原来,中间沙发上的弓奏睡着了。一手挽着左边的松田阵平,脑袋搭在右边诸伏景光的肩膀上,陷入黑甜的梦境里。   与他同是单人沙发的萩原研二,轻手轻脚地绕过中间沙发, 轻轻打开落地灯的光。   “……”降谷零沉默。   这个地方他快待不下去了。   从前, 神原弓奏只是他一个人的弟弟。   现在, 警校组其他人:拿来吧,弟弟归我们了!   降谷零顿觉排挤。他微笑着没作声,手毫不犹豫地按压着墙上灯开关, 光亮如白昼。   熟睡的少年眼皮抖动,委屈地哼唧, 似要醒来。松田阵平眼疾手快, 大掌盖在少年眼睛上, 他这才停止了抱怨似的哼唧, 嘴里呢喃不清道:“零哥……”   两个字, 换来众人神色各异。   降谷零垂下眼皮,他知道弓奏想说的话。   他只是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告诉少年。   ·   书店装潢复古,辟出一处当小型咖啡厅,流理台,咖啡机, 落地窗,应有尽有。   焦香馥郁的咖啡香弥散。   降谷零再次谢绝搭讪的女孩, 灿烂笑容覆上一层疲倦。昨晚紧急加班,忙碌大半宿,等出了公安厅门口,已经是下午。   下午时分,景光邀约,降谷零这才在这里出现,而不是在家里补觉。   小圆桌玻璃茶几上,几本他挑选的书籍,两杯咖啡。掩嘴打了个哈欠,趁着景光挑选电影BGM碟片,降谷零趴伏茶几边缘小小浅憩。   梦境纷杂。   似乎是那夜电影夜结束,自己问弓奏,如果遇到这种循环的机会该怎么办?   想也不想,弓奏笑了起来。   “这不是很好吗?所有人都有重来的机会。”   “哪怕因此坠入恐怖的无间地狱?”   面対他的诘问,那双灰蓝的眼眸不像平时般柔软,更像是藏在石头里即将出现的蓝色宝石。   “如果我的亲人朋友得不到幸福,难道我就会幸福吗?”   随着他的这句答话,梦境继续下沉,回溯,吉光片羽散落又聚拢,所有的归于某个原点。   降谷零梦到了萩原研二的死亡。   那时的他们,警校组毕业未有一年,便迎来了好友惨烈的死亡。不知为何,在梦里的他没有前去,捏着一张调职报告咬牙忍耐着,痛苦到太阳穴青筋突突直跳,却还是没有去研二的葬礼。   身边只有景光。景光抬手拍肩,与他対视一眼。   在这一眼中,两个幼驯染达成了他人难以理解的默契。   这默契,连梦境外的降谷零都看不懂。   醒来以后,降谷零没有当真。因为他想不到,想不到如果研二他们真的出事,自己和景光居然不会去好友的葬礼。   虽然他也从来不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在种种推理中,他放弃这个无稽梦境,选择继续往前看。那是他们警校组刚毕业,才租上弓奏的公寓。   时不时回闪回的梦境,降谷零第一时间选择找心理医生聊聊,自然无果。但没有柯学的依据,他不会真的去做。   他们是警察,又不是灵媒师。   但是,他默默地将目光停留在某个人身上。   自己身边是有灵媒特质的人物。   那一天。   从松田阵平嘴里,他听说了弓奏的乌鸦嘴预言。   这个自小看到大的弟弟就是那个灵媒人物,从小就很有这方面的天赋,无法解释,好事参半,坏事全灵。   于是,他假借打赌的名义,让阵平在那一天督促研二安危,特别注意他,让他一定穿上防护服。   研二平安回来了。   成真了,那话语。   当晚,降谷零半夜起床,从冰箱里自己倒了一杯清酒。   如果自己这次没有当真……   半是庆幸,半是后怕。   研二死亡的梦境消失了。   但是……   还有好友,在他梦里死亡。那一声穿透梦境的枪响,每每都能让他惊醒。   不断重复的噩梦似天启,降谷零知道,这件事没有完,还完不了。再一次地,他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弓奏身上。   因为在纷至沓来的噩梦里,弓奏的身影也在渐渐出现,就像是一束光。   降谷零明了,那不是比喻。   “……零、零?”漆黑的噩梦如潮水般退散,处于梦境边缘的降谷零含糊应声,恍然抬头,看见站立身边的好友景光。   他满脸担忧地看着睡着的降谷零:“做噩梦了吗,眉头一直皱?”   降谷零拍拍脸,含糊道:“没有。只是有点困。”   “抱歉。”景光坐在他対面的位置,“本来加班熬夜,你该回去补觉,是我非要约你。”   “我们之间不用客气。”降谷零摇头,端起咖啡抿了口,冷了的咖啡有点腻。   “而且,今天你约我来,是因为弓奏吧?”降谷零直接道,“否则很多事就可以在家里说了。”   “是啊。”景光轻吁口气,语气依旧温柔,“零你认识弓奏许多年了,有你们的相处方式,我不该多话,只是觉得最近你有意无意地使弓奏成为众人的注意力中心。”   咔擦一下,咖啡杯置于瓷盘。降谷零骤然脸色严肃。   “景光,难道你们不反思不反思自己吗?”   明明是你们把他宠过头!要是弓奏是个气球,现在就膨胀上天了!   轻咳一声,诸伏景光自然也意识到,还要分辨:“弓奏是很好,很可爱……”   说着,他住了嘴,猫眼看着対面的好友。   凝视的目光,很快让降谷零举手投降。他挠了挠脸颊,略带尴尬:“看出我转移话题了?”   “因为太了解你了,零。”诸伏景光笑叹。   二人回归正题。   “最近,我听说上级有另外的安排。”景光说道,“关于你我的。”   “你很积极地参与到这件事里,平时闲谈里无一句透漏。而我,却始终不了解我们所参与的这件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诸伏景光是不会抱怨工作的人。一旦成为警察,他便有尽职尽责的决心。但是一同共事的好友却将自己推开,让他觉得很奇怪。   降谷零双手一摊,“一些档案清理。安心,如果是升职加薪,我才不那么积极,又不是阵平那个工作狂。”   “我们几个谁也不能吐槽対方为工作狂吧,明明都……”看着対面熬夜熬青的眼眶,景光收回吐槽。   都是顶级社畜,有什么好互相伤害。   这个念头在心底只是自嘲地划过,景光发觉话题又有偏离的嫌疑,再次轻轻叹口气,毅然决然地拉回来。   “工作上这样,生活里,你不断推出弓奏来吸引我们的注意力。”景光望着対面的发小,和善温柔的圆圆猫眼第一次挑起凌厉的眼尾,“我可以做出以下推断吗?”   “——零你是在用弓奏充当烟雾弹,来掩饰你在公安厅的任务。”   聪明人的好友自然也是聪明人。   降谷零想,这句俗语诚不欺我。但是,他没办法承认这个真相。   狡辩亦是无用。   于是,降谷零只是直视着対面的发小,语气认真道:“景光,你是知道的,我把弓奏当弟弟,绝不会伤害他。”   没有其他的话。   诸伏景光为难地笑了一下:“类似的対话,还在不久之前。现在,却是立场转换了。”   说的是他雨夜冒昧対待弓奏的事。那时,降谷零也说过保护弓奏的话,现在,却是自己在说。   世界在开个莫大的玩笑般。虽然诸伏景光觉得一点也不好笑。   他不是全然为了弓奏,还有一半原因是为了降谷零。现在零负担的,可是连他在内的工作,真的还好吗?   然而,面対好友的守口如瓶,明了他一贯的执着坚定,诸伏景光还是叹息一声,最终表示:“既然这样,那我就不说了。”   说完这句话,诸伏景光便翻看起选中的BGM碟片。而降谷零也翻看起几上的几本书,都是他随意拿的。   其中一本跌落地毯上。   降谷零弯腰去捡。   叩叩叩、叩。   熟悉的敲打声。   扶着扶手起身,降谷零望过去,望见窗外的神原弓奏。   落地窗旁垂落的三角梅,绚丽灿烂,红成一片。那红霞般的光芒仿佛渲染到窗里,衬得窗外的那个少年鲜活动人,格外明艳。   不远处有新人结婚,新娘的头纱不慎被风吹跑。层层刺绣的白色头纱,忽然笼向窗外的弓奏。   象征爱情的神圣物品,笼着那纯粹的少年。   窗外的三角梅开得轰轰烈烈。   花开如火,也如寂寞*。   窗内,睁大眼的降谷零几乎握不住座椅扶手。   他怎么能告诉别人,在梦境里,自己掀开那神圣洁白的头纱,吻住了少年的唇。   .   弓奏最近很忙。   因为想不通降谷零近来的举动,又是他最不擅长的人际关系,弓奏选择陷入自己最擅长的工作——音乐制作。   在近期,他负责的地下少女组合“极道少女”通过连续活动名气大涨,其经纪人敲定出一张全新的音乐专辑。   “拜托了,神原君制作的歌千万不要被老大知道,否则我们只能対老大切腹自尽!”   “极道少女”的三个美少女,以士下座的方式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求弓奏在音乐制作上放水。   弓奏瞠目结舌,捋捋说不出话的舌头,勉强答应:“好、好的……”   虽然他不知道,极道少女们口中的老大到底是谁。   据说这个组合与黑组织有关。但碍于整个岛国地下社会都有关,神原弓奏知道不能深究。   除却这个小插曲,他跟极道少女们合作得很愉快。   极道少女们是那种少见的爱豆组合。现役女爱豆有些是喜欢搞些大叔举动,但那只是人设的一部分。   而人后,极道少女们用手挖鼻子、穿短裙双腿搭在桌面、打扑克骂脏话,相当的……   敬业啊!   为了演出大叔相,她们是何其的努力!简直是天生的男人一样!   听闻弓奏的夸奖,三个极道少女们悚然一惊,欲言又止。   从此她们看这个制作人,眼神里充满敬畏。   弓奏没发觉她们的态度变化。因为他一旦沉浸于工作状态,音乐灵感biubiubiu地冒泡,宛如金鱼吐泡泡般不停歇。   加倍的努力工作,换来的成倍回报。   推出的专辑大热,当月公信榜销量前十,音源大街小巷都在播放,极道少女们的电视台演出与日俱增。   庆功宴以后,走出音乐制作室,在回家前弓奏打算去上次的武藏野动画附近蛋糕店买甜点,岂料路过这里,在落地窗前发现了熟人。   头纱罩住少年,将他缠绕。他试着抬手掀开,却发现白纱将身体缠住,整个人被裹住。   咚一声,他脑袋撞上落地窗,震得整扇窗户都在抖动。   窗内的诸伏景光替他疼得嘶了声,慌忙站起来往外跑。降谷零坐着,死抓着座椅扶手克制,身体还是不由站起来。   他是弓奏从小到大的零哥啊。这个时候,难道不管吗?   与书店咖啡厅侍者说一声,降谷零也一阵风似地跑出去。推开门,情况更为糟糕。   被面纱裹紧,少年不小心踩中白纱底部,一个踉跄,摔在景光怀里。   景光一手搂着他安慰,一手来不及解开,抬头看见出来的降谷零,唤道:“零,来帮忙。”   五指撑在玻璃门上,降谷零犹豫了一秒,还是应声,走了过来。   一步一步,他在走向有过的梦境。   在那些死亡的悲痛之梦中,也有过美好纯白的美梦。纯然的白光,圣洁的头纱,自己一手揭开,低头,看见希冀与爱慕的灰蓝眼眸,像是一片在等待黎明中还未亮起光的海。   只等待着自己的那一个吻,唤醒那双眼眸里的亮光。   而他……   的的确确吻了下去。   比噩梦还可怕的美梦。   降谷零告诉自己,那只是个梦。不是所有的梦,都会成真。   帮着景光解开被白纱缠绕的弓奏,少年嘴唇微张,喘着气。淡粉的嘴唇因刚才咬唇用力,显现出一种饱满的嫣红,像是熟透的樱桃。   降谷零抬眼,看见诸伏景光的眼神。两个人対视一眼,又忍不住挪开眼。   一対新人恰好出现。新娘拿回被风吹走的头纱,连连道歉,让新浪准备一顶可替换的。   于是这个不和谐的小插曲,便这样掀了过去。   “景光哥!”弓奏一如既往地高兴,再看向降谷零,“呃零哥。”   两者的区别対待过于明显。   降谷零想要如往常般捏那颗小脑袋,手停在半空,没有动。他缓慢地收回手,握拳低咳几声,例行公事般问了几句弓奏的近况,借口咖啡还没付账,先进店付款。   “这是……”诸伏景光不解其意,只得対少年笑道,“这一个月你很忙很少来玩,零和阵平他们偶尔也会有小小的脾气,抱歉弓奏。”   弓奏摇头,想起前段时间大扫除时,在零房间里发现的日历备注,犹豫了下,突然脱口而出:“零哥有事情需要我,却又不告诉我真相,所以前几日我也很郁闷。”   猫眼微微睁大。   诸伏景光想,他可真敏锐。   而进店以后,降谷零心不在焉地翻了翻茶几上的书籍,不确定是否一并买回去。   最上面的那本,正是刚才掉地毯捡起的,《查理三世》。   他从前看过,现在不由再次翻开。   入目的,正是那经典的独白。   “哦,良心是个懦夫,你惊扰得我好苦。蓝色的微光。这正是死沉沉的午夜。寒冷的汗珠挂在我皮肉上发抖。怎么!我难道会怕我自己吗?旁边并无别人哪*……”   读着读着,金发男人的嘴唇紧紧抿起来。   那噩梦般的美梦,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有,而是在近来出现的。于是面対现在的弓奏,他更多的切换到工作状态的理智强压于感性,有条不紊地暗中推动自己的计划。   只是降谷零,到底还是降谷零。而不是梦中所谓的卧底波本,并不善于多面人的伪装生涯。   他抽出其中另一本,与咖啡、景光的碟片一同付款。   咖啡厅室内、室外的弓奏三人,以为这只是寻常的一天,尚且不知他们三人的举动已经悄然落入某个黑色面包车里的人眼睛里。   “大哥,真的是他吗?”黑色面包车里,驾驶座暗黄的光微弱地亮着,照不见后排的黑暗。   后排的黑暗里,有人冷静地应声:“没错,就是那个金发男。上次就是他徒手剿灭我们犬金组的关西分组!”   “是的,当时犬金老大特别愤怒!”另一个声音接话道,语气里充满着愤慨,“关西分组居然就这么夭折了!核心成员一网打尽!”   “等等!”第三道声音插进来,“真理,你快看,他跟那个、那个制作人是一起的!”   第二道声音是被叫做真理的人,顿时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那个制作人就是他们警方打入我们犬金组的卧底!”   随着这句话,被称为老大的第一道声音瞬间慌了:“我、我也知道啊!作为你们大哥,我早猜到了!一个普通制作人,怎么会猜到我们的真实身份!他居然知道我们是……!”   说到这里,说话的三人不由沉默起来。   第三道声音闷闷道:“大哥,吊带裙勒得我胸好痛……”   前面的驾驶座开门,经纪人适时打开面包车里的灯,灯光照亮藏匿于黑暗中的三个人,是三个美貌各异的少女在,正是极道少女组合。   “爱理、真理、千佳,你们在干什么?!”经纪人语气震惊。   “啊?吊带裙勒到胸口了,我们解开衣服扣子互相揉揉胸啊。”名为真理的,正是第二道声音。   “……”如此大尺度的场景,本该血脉偾张,然而作为男性的经纪人,完全丧失対女性的美好幻想。   极道少女组合是黑组织犬金组名下的地下爱豆组合,主打少女、清纯。可内在,她们有着不属于男人的豪气,与猥琐,这一点经常让不知情的经纪人震撼不已。   心想着为犬金组出头,她们一合计,准备使用一出美人计。   ·   咖啡厅外,弓奏景光二人等着降谷零出来。   景光试着跟弓奏说明这件事,碍于他対零的保证,只得无奈苦笑。降谷零推门而出,见天色不早,弓奏放弃买甜点,三人商量着一同回家。   站在街边,弓奏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循声望去。   一辆黑色面包车疾驰而来,刺啦一声停住,车门猛地打开。见状,降谷零诸伏景光二人第一时间将弓奏拉着后退,将他挡在身后。   打开的车门,下来两个美少女。   “神原先生——”其中的金发少女真理娇滴滴地喊道。   弓奏一探头,“啊是极道少女们,你们好。”   他向降谷零诸伏景光二人说明该组合,自己正是为她们制作专辑。   “谢谢您的精心制作,专辑大热了呢。”说着话,金发波波头少女真理上前握住弓奏的手。   弓奏脚趾到头皮顿时发麻,想要撒手又怕伤少女的心,硬着头皮虚晃了下手。   “哎呀,这两位帅哥是谁啊?”队长爱理趁机问道。   “呃我两个玩得好的哥哥。”弓奏勉强笑着,答道。   “给我们介绍介绍嘛!”队长爱理蹦跳着,演出一副纯情少女的欢喜模样。   然而她的内心os:爷也要到出卖色相的时候了。   沧桑点烟.JPG   这都是为了犬金组!为了老大!   “哇这个金发帅哥,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同为金发的真理撒开手,直接向目标人物降谷零进攻。   诸伏景光朝发小打了个手指,抬臂护着弓奏退出这种青涩男子难以应付的场合。   同为青涩男子的降谷零顶着张顶级俊脸,被迫应付。他额上流出一滴冷汗,抬手撩起额发,露出的微笑半僵不僵:“……这位女士,我们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听闻推辞,三人眼中一厉,金发爱理急急上前,伸手抬臂想要拍肩,然后硬生生搭上降谷零的手臂:“不要这样嘛……”   “那个,你们可是爱豆哦。”基于职业态度,弓奏有着敬业精神,见不得这样行为,忍着刚才那股尴尬劲头也要说,“再下去,可是偶像失格。”   当街勾搭俊秀青年什么的……   然而,除了降谷零,其他人都没有懂他这层含义。   两个美少女先是一愣,队长爱理再生一计,突然拍手道:“原来神原先生是在生气啊!”   “嗯?”弓奏满脸问号。   看着少女们笃定的目光,有点动摇。   我是不是在生气?是在生气零哥不跟我说实话,是这样的……吧?   “生气我们不理你。”队长爱理迅速揭开谜题。   这倒让弓奏松了口气,顿时摇头否决:“啊这,没有。”   “那这样!”队长爱理吐着内心的烟圈,表面还是甜美少女,一拍巴掌,建议道,“等会我们有露天表演,邀请你和这两位帅哥一起去看我们的表演好不好!”   队长爱理眯眼笑着装可爱:“很想把他们也发展成我们的粉丝呢。”   “我只看红白歌会,対其他没兴趣。”降谷零迅速道,一展直男风采。   见他态度坚决,爱理真理两人咬着牙,遂转头哀恳着神原弓奏。经历几个月的工作接触,她们也大约明白神原弓奏的社恐属性,一般拜托什么,他还是会答应下来。   于是诸伏景光一个大活人,也挡不住两个少女的卖萌。   她们双掌合十,眨着眼哀求道:“神原先生,请你带你这两位哥哥一起去看我们的演出嘛,好不好嘛。”   重点目标是降谷零,爱理她们是决定拿其他两个人当烟雾弹,所以求助于三人中最熟悉也最好说话的神原弓奏。   从景光身后探出头,弓奏张了张嘴,舌头捋不直,陷入拒绝人的恐慌中。   这种感觉过于熟悉,他揪着景光背部的衬衫衣料,意识到以后,再松开,最后还是忍不住揪住。   景光想要扭头看看弓奏的情况,面対两个眨眼卖萌的美少女想要拒绝,默认点头。   降谷零捏着书籍边,微微蹙眉。他想要拒绝,但是明白景光的想法。说到底,再怎么样,他们都不想弓奏感到为难。最后,也答应下来。   爱理真理欢呼起来,内心早就狂笑到颜艺扭曲。   接下来一步,趁着老小千佳引开经纪人,她们现在就把三个人骗上车,然后开到偏僻处绑住他们,等犬金老大来处理!   正要进行计划中的这一步,两个美少女却听到最难以预料的声音:“等一下。”   出声的是弓奏。   面対不熟的美少女,他没有说出拒绝的话,却知道降谷零景光他们是为了自己的面子才答应下来。   作为社恐人士,他太知道被迫去做一件事是很痛苦的。虽然警校组几个人平时偶尔也抱怨加班多,但工作始终乐在其中。   他们的选择,都是自愿的,而不是被迫的。   这点,让弓奏很在意。他扯了扯景光袖口,再唤了声零哥,“你们真的想去吗?”   “回去也是做饭看书学习。”景光温柔地答道,“不如去看看弓奏你搭建的音乐世界,想必会有极大的惊喜。”   “唔”一声,弓奏没有答话。景光哥从来都很温柔,总会向着自己。   意愿的判断标准,最后落在降谷零身上。弓奏看向降谷零,认真问道:“零哥,你真的想去吗?”   “回去也是运动……”半句附和的话卡在嘴边,降谷零看着那信赖的目光,说出自己的想法,“我真的只看红白歌会,弓奏。”   点着头说着我明白了,弓奏从景光身后站出来,上前一步。   他先扭过身,跟降谷零诸伏景光点头,沉静地表示道:“这件事,就交给我来说吧。”   得到二人的首肯,少年跟少女们道声歉:“抱歉,我们……不、不……去了。”   计划突变。   队长爱理即刻挽留:“诶有什么关系嘛,看看就回去嘛,还可以搭乘我们的面包车哦。”   说着,她俏皮可爱地朝少年眨了下眼。   虽说营业,却把包括他自己的当事人都整得恶寒起来。   景光有些担忧地看着站在前面的少年。   虽说跟警校组他们都玩得很好,也学会拒绝无理要求,但対待外人,真的没问题吗?   会不会,再次委屈自己?   “不、不行——”弓奏坚持说着,门牙险些磕到下面的牙齿。拒绝的话如此艰难,以至于他满心焦虑都找不出理由。   这时候,是该微笑拒绝吗?还是该摆出冷静的表情?   理、理由呢?说、说点什么好啊!   快来人啊——   “轰”的一声,熟悉的空白占据大脑。   “我觉得这件事不合理。首先爱理你们表现得过于热情,似乎有所图谋,而且不是针対我,是针対零哥的。”弓奏嘴上滔滔不绝,脑袋空空如也。   “零哥的身份比较特殊,你们的表现又过于明显,考虑到你们背靠黑组织,背后有什么纠纷吗?”   爱理惊恐地发现那个金发帅哥的眼神凌厉起来。   可惜弓奏不肯绕过她们,“其实我一直觉得爱理几个人很奇怪,抽烟喝酒打牌样样精通,完全不像是少女爱豆,而且还会说什么‘条子’之类的话……”   条子,基本的黑组织黑话。   这下,连诸伏景光的猫眼也泛着精光。   “所以,我觉得你们说不定不是女人,而是人妖吧!”弓奏嘴上磕巴了下,突然回神意识到自己说了多冒犯的话,赶紧用话找补,“不,其实是——变性的男人吧!”   “……”   “……”   沉默,是今晚的背景。   弓奏的沉默,是基于自己管不住的嘴。   爱理真理她们的沉默,是因为真相被知道了。   过久的沉默,完全等于默认。   “所以,弓奏说的是真的。”降谷零诸难以置信地看向两个美少女,语气是信服的。   “滴滴滴——”爱理接起电话。   “大哥,快来救我!经纪人发现我支开他,现在正罚我芭蕾大跳一百个啊啊!”里面传来老小千佳的鬼哭狼嚎,“他还说,等会演出我们三个要穿三点式比基尼上台!”   爱理沉默地挂断电话。   三点式比基尼。   男人们的最爱。但除了女装癖,没有男人喜欢穿。   从变性那天起,爱理从未有过比今天还要社死的日子。   她抬起头,由衷地向宇宙发射电波。   世界,还是毁灭吧。   ·   最后,爱理真理跳上黑色面包车,疾驰而去。   “我们还会回来的——”来自男子汉不服输的呐喊,爱理她们怒吼着开着车去营救被经纪人体罚的老小。   徒留弓奏三人站在原地,风中凌乱。   “所以,真是……”过了一会儿,诸伏景光小心翼翼地开口。   “啊的确。”降谷零抱胸点头。   唯一不说话的弓奏,默默抬手掩面。   自己发现什么天大的秘密了啊!以后还怎么面対极道少女,不极道男人们!   闹剧到此结束,三人结伴回家。   景光接了个工作电话,走在前面。弓奏始终掩面不语,内心无法完全消化这个可怕的秘密。   “很帅气哦。”身边传来降谷零的声音。   弓奏扭脸,降谷零也侧首来看他:“刚才,为了我们而学会拒绝他人,很帅气哦弓奏。”   夸赞的话,直接让弓奏脸红到爆炸。   一边嚷嚷着“我刚才好蠢做的什么事啊”,一边扶额快步往前走,前方的弓奏突然顿住脚步,回过头,“因为你们是我的朋、不亲友啊。”   没头没脑的话,却让降谷零当场怔楞。   在弓奏眼中,景光他们包括自己,已经不单单是朋友,而是与血缘相关的亲人了吗。   说完,少年骤然扭过头,再次掩面碎碎念叨“我好蠢好蠢啊以后怎么面対爱理她们啊”,快步往前走着。   在他身后,降谷零忽然由衷地微笑。   连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认,谁都会喜欢弓奏,包括自己。   晚风轻柔地拂过去,亲吻着他们每个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柯学的依据:不是错字,是玩梗=W=。   花开如火,也如寂寞*:出自顾城。   “哦,良心是个懦夫,你惊扰得我好苦。蓝色的微光。这正是死沉沉的午夜。寒冷的汗珠挂在我皮肉上发抖。怎么!我难道会怕我自己吗?旁边并无别人哪*……”:出自莎士比亚《查理三世》。   透子哥的梦不一定准哈。         第26章      睡意未消, 降谷零冲好一杯咖啡,难得的周末,选择打开上次咖啡店购买的书籍。   叩叩叩、叩。   熟悉的敲门声。   环顾周遭, 偌大的客厅只有他一人。降谷零想起来了,好友们都有事出门,掌心贴着马克杯杯面,感受到那滚烫的温度,最终, 他放下马克杯, 选择去开门。   “哟弓奏。”打开门, 降谷零招呼着门口的少年,“改日给你佩把钥匙吧,就不用敲门等待了。”   “那不就没有仪式感了吗?有人在家开门, 是多美好的一件事。”弓奏玄关捡出自己的专属拖鞋,边换鞋边回应道。   降谷零去厨房准备待客茶点。得知今日景光他们都不在, 弓奏觉得偌大的客厅有点空, 坐下来看到降谷零放在桌面的书籍。   《红与黑》。   封面一线倾斜, 上方红色, 下方黑色, 设计简洁,直达主题。   弓奏双手撑着脸,发觉还有本,是《查理三世》。莎士比亚的经典名著,他不由翻开读了起来。   端着花果茶与鸡蛋布丁从厨房过来,降谷零看到少年专注地翻着手中的书。   “这本我看完了, 你可以拿回去看。”他说道,从放置好的托盘里取出两样食物。   见状, 弓奏不满地鼓了下脸:“怎么不是咖啡?”   “你还小,不要□□成瘾。”   “那你也爱喝咖啡,为什么我不可以!”弓奏大声抗议。   抗议不过三秒,大掌握住他小脑袋瓜,瞬间镇压。   该怂还是要怂。   弓奏安静低头,茗茶,看书,吃甜品,如一只小鹌鹑般乖巧。   书页翻动沙沙声。降谷零从书中抬头,问道:“最喜欢哪一段?”   咽下Q弹嫩滑的布丁,弓奏把书翻转过来,正対着降谷零,指了指书上其中一段:“这段。”   降谷零紫灰的眼睛闪烁着光。   见他神色恍惚,以为是看不清背光的字,于是少年读了出来。   “……理查爱理查;那就是说,我就是我。这儿有凶手在吗?没有。有,我就是;那就逃命吧。怎么!逃避我自己的手吗?大有道理,否则我要対自己报复。怎么!自己报复自己吗?呀!”   少年的声音清脆,像是翠叶滚动的露珠。抑扬顿挫的语调,都是不识愁的滋味。   可降谷零还是怔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无意识地翻动手中的书页,想要将这一切翻篇。   “念得不错。”夸奖了一句,降谷零低下头,看着书中主角陷入理智与感情、尊严与欲望的纠葛之中。   偏偏是这一段。   偏偏是查理三世的内心独白。   偏偏是那日咖啡厅那段文字后面的话。   不愧是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弟弟神原弓奏。他总是能在某些地方与自己很有默契。   文字漂浮在纸上,降谷零再也看不进去了。   坐在沙发上的他抬起头,看见弓奏坐在矮小布艺凳前,用白瓷匙舀鸡蛋布丁。瓷匙上有一朵粉杜鹃花,开得正好,少年小心翼翼将舀好的布丁倾到花朵上面,再一口嗷呜吃掉。   那满足的神情,仿佛尝到了春天的杜鹃花味道。   看着,降谷零兀自微笑。   所谓警察,就是为了守护所有日常生活里的美好。   敏感地察觉到注视的目光,弓奏抬起头,看着降谷零,表情充满疑问。   蓝发少年捏着瓷匙柄,舀起甜点递过来:“吃布丁吗,零哥?”   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只是客套。   降谷零微笑道:“好啊。”   说着,放下书,蹲身伸头过去,张嘴“啊”了一声。   少年小脸皱了下,还是老老实实递过瓷匙。降谷零噗嗤一声笑,抬手捏了捏他皱着的脸,“逗你玩的。”   脸蛋被一通□□,弓奏不满道:“小时候你就这么哄我,长大了还这样。”   “这说明什么呢?”降谷零明知故问,“某个小朋友的智商,可能一直停留在八岁吧。”   气哼哼地吃掉布丁,弓奏表示不跟他计较,并强调道:“我很聪明的,好不好!”   “好——”降谷零拉长了音,逗弄着少年。依附于心底的那些灰尘被吹拂开来。   金发男人竖起一根手指,眯着眼睛,诱导道:“那你猜猜我在想什么?”   “不猜。”少年拒绝道,“你又不是阵平景光哥他们。你这个人,想说的时候才会说出真实想法!”   睁着的那只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降谷零开口道:“那你觉得,阵平他们会怎么做?”   没头没尾的问题。面前的布丁已经吃完,无事之下弓奏开始思考,认真答道:“如果是阵平,就要追着跑才行,要不然他会为了掩饰害羞故作凶狠地逃走……   “萩原老师嘛,我是他的学生,也是他的朋友。”强压着饱暖昏昏欲睡的冲动,弓奏托着下巴继续说,“只要我跟阵平关系好,他就会很开心。”   “景光哥的话,因为是温柔大哥哥,我说什么他都会赞同。”睁着困得半阖不阖的眼睛,“有时候他过于保护的态度,会让人觉得是个男妈妈啦。”   “虽然我想,在最终的底线之上,他肯定会选择零哥你啦。”打着哈欠,少年喃喃道,“你们是幼驯染嘛……”   看着困得趴在桌上快睡着的少年,降谷零略略震惊。   原本以为无忧无虑的弟弟,内心対周遭的人际关系,既清楚又敏锐。   附在心底的那些灰尘一点点被拨开。   “啊対了零哥。”困得险些睡过去的弓奏突然抬头,眯了眯酸涩的眼睛,雾着眼睛看眼前人,“我觉得你最近神秘主义过度,很适合当卧底啊。”   “……”正中红心。   降谷零长长叹口气,“你这样聪明,我也有压力的好不好?”   没人回话。少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张扬亮丽的蓝发散下来,笼着那白嫩的脸蛋。凑近过去,降谷零看见少年卷翘的睫毛,伸出手,轻轻地戳了戳熟睡的脸,如布丁般的Q弹滑嫩。   紫灰的眼睛渐生笑意。   “既然弓奏你说中了,那决定我来做,好不好?”降谷零喃喃道。   回答他的,是少年绵长轻缓的呼吸。   ·   “啊——切!”弓奏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戴上口罩。   身边的诸伏景光目光担忧,“果然感冒了。”   说着,猫眼男人抬起手背贴了下少年的额头。那微凉的触感缓解高热,弓奏抬起手指捉住手掌,贴近自己烧着的额头。   男人的手掌先是一僵,旋即猫眼软下来,湿润潋滟。   “很难受吗?”他温柔道。   弓奏可怜巴巴地点头,“嗯”了一声。   “抱歉哦。”诸伏景光轻声说道。   “不是景光哥的错。”弓奏摇摇头,轻轻喘着气,焉巴巴道,“是零哥……”   轻笑了下,诸伏景光喃喃道:“怨念很深啊。”   某个愤怒的开关被按动。弓奏唰地一下抬头,气呼呼道:“他把睡着的我放在沙发上就去忙了!连毯子都没有!”   “啊这……”诸伏景光略显尴尬地别开眼,该怎么告诉弓奏盖着的毯子是他自己蹬掉的。   回想当时的场景,他回去打开门时,阵平研二两个人已经在客厅里观察熟睡的少年。   “我觉得他要掉下来了……”阵平小声说道,“果然该抱进屋睡觉。”   “等下,小弓奏好歹是成年人。”萩原研二不愧是警校组情商的顶点,及时制止。   诸伏景光想,真那么做,醒来的弓奏会觉得很尴尬吧。等他走过去,熟睡的少年一扫腿,盖着的毛毯飘飞,盖上沙发旁边蹲着的阵平。   黑色毯子笼罩阵平。   “……”   在场三人不约而同的沉默。   两个人同时笑出声。   唯一的那人扯下头顶的毯子,语气充满怒火,压得低低的,“喂萩、景光,你们今天真是——”   沙发上的少年侧翻身,嘴里哼唧哼唧,仿佛要醒。   “嘘——”萩原研二诸伏景光竖起手指,禁止道。   松田阵平张了张嘴,满腔的怒火骤然消弥,转为无奈。   三人対视一眼,忍不住噗嗤笑出来。沙发上的少年再次哼唧,于是三个青年忙住嘴,又忍不住憋着笑。   “把沙发并在一起,别让弓奏翻身摔地上吧。”随后,诸伏景光建议道。   其余二人依言照做。   做完以后,三人默契地蹲到沙发旁,观察少年的睡颜。   夕阳之下,落地窗外的余光照亮少年熟睡的脸庞,脸蛋宛如剥开壳的荔枝,糯软清透,卷翘的睫毛在眼底笼下虚虚的阴影,更显眼眶深邃。呼吸均匀而轻缓,像是一朵花的浅眠。   那一刻的美好,诸伏景光相信,不光是自己刻印在脑海。   说到底,他们対弓奏的感情不止是浅薄的喜欢,也有弟弟似的保护欲,或者工作敬业的欣赏。   然而,仅仅如此吗?   “景光哥?”弓奏的呼唤,让景光从回忆里醒来。   原来二人已经来到药店。   “药店到了,去开药吧。”景光轻声道。   烧得晕晕乎乎的弓奏点点头,朝药店的玻璃门去。他推门而入,眼角余光看见景光在外接了个电话,不疑其他,先往里面走。   他没有看到景光倏忽转变的脸色。   望着熟悉的来电,诸伏景光神情一肃,接起:“零,是因为那件事吗?”   近来的工作调任,就是为了这件事。   “嗯景光。”降谷零的声线经由电流传递,有种失真的冷酷,“卧底测试开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六一快乐啦。         第27章 决定   “第一喜欢的, 是景光哥。”降谷零想起那日少年说的话。   当时弓奏吃饱喝足,打着哈欠,眼角挤出一点点生理性泪水。然后他懒懒地竖起第二根手指:“其次, 是作为警察的正义。”   犀利的洞悉力,是基于多年来他们彼此的了解。   降谷零知道这点,却忍不住好奇,“你觉得自己排在第几位?”   “我数数看。”弓奏低头掰着指头,手指折起来, 再伸直。   最后, 少年诚实地摇摇头:“不知道。但怎么样都好, 我都喜欢零哥的。”   此时的天台,降谷零脑海里再次响起少年那欢喜无忧的语气。   耳麦里出现上级的叮嘱:“目标人物A已出现,任务开始。”   降谷零沉声道:“收到。”   在一瞬, 降谷零甩去脑海多余的声音,压低鸭舌帽的帽檐, 蹲身提起放置地面的箱子, 往楼下去。   楼层外部铁质的楼梯, 一步步往下, 发出空空空的声音, 像是某种回响。   脚踏白色休闲鞋,降谷零停住脚步,回望楼上,只见背着光的太阳,日光毒辣如扎人的箭矢直直射下来,无声催促着行动的进行。   只这一瞬的停息。   下一秒, 降谷零继续往下走。铁质楼梯空空空的,像是一声声没有回答的质疑。   `   自动玻璃门打开, 弓奏从药店里出来,满脸苦涩。   手中拿着的是感冒药,最苦的那种。想了想,少年的小脸皱起来,舌尖仿佛已经萦绕那种苦味。   等他抬起头,却见站立药店门口的诸伏景光挂了电话,侧脸严肃。   “景光哥。”弓奏上前唤道。   诸伏景光应了一声,有些心不在焉,很快醒神,抬眸笑道:“抱歉,我还有点事要去处理,弓奏你一个人可以先回家吗?”   弓奏窃喜。   只要没有人监督吃药,自己就可以不吃药!   为避免喜色明显,他故作迟疑,缓缓点头道:“……啊这,好吧。”   说着,他迅疾转身,脚步轻盈,快要跳跃起来。   “等一下。”身后人忽然道。   弓奏转头,看见景光走过来,顺手脱下薄外套搭在他身上。猫眼男人语气温柔地叮嘱道:“不要再感冒了,不要再让我们担心了,好吗?”   窃喜的小心思,在一瞬转为罪恶。   一手揪着肩上搭着的外套,少年干巴巴地点头答道:“好、好的。”   呜呜呜温柔的景光哥太犯规了!   眼见自己耽搁了几分钟,诸伏景光叮嘱一句回家,便不再多话,大步往前走去。   他的背影坚毅、冷静,与平时完全不同。   “是去工作吧……”少年喃喃地猜测道,套上景光的外套,手中提溜着感冒药物回家。   附近是新宿地界,路上飞车党极多,轰鸣咆哮声不绝。   找着新宿站的地铁标识,弓奏耳畔不断响起机车轰鸣,一种满是肤浅炫耀的声音。他抬手默默捂住耳朵,一声尖叫划破了这不和谐的音律。   迅速扭头,弓奏看见一个打扮时髦的涩谷系辣妹,踩着高跟鞋追着车,而前方的机车党单手掌着车柄,另一只手举着个漂亮的包包,车速保持着缓慢的速度,方便逗弄追上来的辣妹。   几个机车党呈现包围状,围着辣妹行驶车辆,时不时发出调戏的口哨声。   身穿短裙小背心的辣妹气得大骂,眼睛里转着泪水。   突如其来的横祸,对谁都很糟糕吧……   弓奏看见身边有个路人想要上前,被身边的朋友拉住:“你知道他们是谁吗?横行新宿的‘黑太子’机车党啊!小心事后打击报复!”   这么严重吗……   弓奏掩唇低咳几声,耳朵一动,飞车党公放音乐中,出现了极其熟悉的音律。   蓝色呆毛一翘。   在不远的小巷里,诸伏景光对面,立着个魁梧大汉,眼神锐利,露出公安精英的面目。   “诸伏景光,你和降谷零的考验并不相同。他是传递情报,而你要过的,是道德层面这一关。”   大汉语气冷淡,精准戳中对面新晋公安最大的弱点。   “很讽刺的就在于这点。伸张正义的公安不能出手,因为首要任务是争取最大利益化的卧底身份。”   说着,抱胸的大汉昂首点了点小巷外,“你能放下普通民众不管吗?”   诸伏景光猫眼闪动,在小巷里有着幽暗的光。最后,他只是轻声问:“请问长官,这其中是否有其他人的建议?”   问的隐晦,大汉便只是哼了一声,相当于默认。   猫眼男人点头:“既然如此,我明白了。”   顿了顿,他轻声道:“长官,我会自请调出公安,回归警察厅。”   “到时候会面临降级,也没有关系?”面对如此诘问,诸伏景光语气冷静,“守护民众是我们的职责,守护美好的事物是警察的义务,在警校里,我所学会的是职责与义务这些。   “致敬更崇高的目的,来打破这些,我有足够的勇气。但要做到对需要帮助的人见死不救,不伸以援手,那个崇高的目的最终也只是杀死一个警察最后的底线而已。”   “说得好听。”大汉嗤之以鼻,“你压根没有觉悟成为卧底,诸伏景光。”   “是的。”诸伏景光没有任何被羞辱的表情,圆形的猫瞳闪了闪光,“在您为测试我,而让机车党当街闹事时,我的确没有这样‘黑白混淆’的觉悟。”   所谓的警察,是维护正义秩序的存在。   而所谓卧底,是混淆黑白是非的混沌。   小巷外,新宿机车党突然当街闹事,诸伏景光知道不是巧合。   在被戳穿以后,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大汉微微动容,为诸伏景光一瞬的洞悉与敏锐。   这一刻,大汉首次生出惜才的心,居然解释道:"那只是一种测试手段。"   “最重要的是一颗坚定的心。”说着,他撤下手臂,手掌握成拳递过去,想要敲打新晋公安的胸膛。   面对这个提醒的动作,猫眼男人只是抬手挡住,将他人的拳头推了回去,自己以手掌为拳,抵在自己胸膛那颗跃动的心之上。   "如果手段非常,眼睁睁看一个无辜之人惨死,只为了一个崇高的目的,那样的正义,我无法认同,长官。"   “可你能救更多人。”大汉强调道。   诸伏景光用拳锤了下胸膛,"那时候的我又对得起谁呢,长官?"   看着一百个人死去,只为了一个坏人的灭亡。   坏人死了,无数人得救了。但是,诸伏景光知道,还有一百个的家庭生活在悲痛的阴影里。   人们会塑造一个新的英雄。但,那一百个家庭呢?   "长官,其实选择一开始就决定了。"   朝着长官颔首,猫眼男人从容地转身退出。   他知道,这是降谷零的意思。   诸伏景光准备退出。踏出小巷阳光洒落在头顶,猫眼男人往上望去,温暖而耀眼,就像是此刻的静好人生。   然后,他不经意地往外看去。   自己熟悉的那个少年正走向机车党那里。而步伐坚定的少年,还没有发现一旁被欺负的辣妹暴起,冲过来推搡机车党人。   机车党们神色不耐,一把推搡开辣妹。辣妹高跟鞋连连后退,险些后脑着地,少年忙快步上前扶住她。   而这时,机车党那巨大的黑色轮胎高高扬起,朝两人碾了过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景光的理念类似于《宝石之国》漫画作者,他读佛经,听闻"极乐净土七宝为地",他在想,那些宝石呢?于是衍生出漫画。   简单来说,人道主义,与英雄主义的选择。   ps.各位读者好啊,周末好啊,而我,明天继续加班呜呜呜。这个加班高频率,我也万万没想到,真的建议养肥这篇文呜呜呜呜。   感谢在2022-05-30 21:44:48~2022-06-11 23:0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161507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崽崽 10瓶;木芓婉、(○`ε?○)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零   弓奏从梦中醒来。   正午的阳光透窗洒进来, 轻梳着少年浓密的睫毛,再悄悄探进那双睁开的灰蓝眼睛。   被光晃到,弓奏嘤唔一声, 抬起胳膊盖在脸上。坐在床边的诸伏景光看见,连忙起身,到窗边拢住帘子。   “现在好点了吗?”说着,猫眼青年俯身望着躺病床上的少年。   遮眼睛的胳膊往上抬,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脑袋, 触感不是柔软的头发, 而是层层缠绕的绷带。   弓奏这才回想起之前的事。当时机车党当众纵车, 要碾压弓奏与女孩,一旁的诸伏景光来不及阻止,正跑过来时——   嗖的一声, 带头纵车的机车党人突然轮胎爆裂,整个人往后仰倒, 彻底摔在地上。   接下来的局面, 便有在职警察诸伏景光控制住。   摸着现在隐隐作痛的脑袋, 少年回想起那声音, 极为细微, 但是早已经有所猜测。   是……零哥吗?   想到这,少年骤然起身,急急抓住景光的胳膊问道:“景光哥,零哥、零哥他……”   景光低头,看见少年抓着自己的胳膊,轻轻摇晃。这个疑似撒娇的动作, 让他眼睛漾出笑影,转念一想, 是不适时宜的,便很快回答:“零没有事。他正在公安厅加班。”   一听零哥还在,少年心上一松。梦境带来所有的阴影,一扫而空。   “关于这次机车党事件,”诸伏景光字斟句酌,“待你伤好,需要去公安厅作证,可以吗?”   “嗯!”弓奏乖乖点头。   只要不像梦境那样凄惨,零哥不会突然消失,只是作证一件小事,这算什么!   狂点头的少年突然涌上头晕恶心,忍不住扶住脑袋,虚弱道:“景光哥,我有点想吐……”   “忘了说,你保护女孩脑袋磕到地上,有轻微脑震荡呢。”诸伏景光温柔地提醒道,“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   “好哦。”弓奏再次乖乖点头。   再讲几句,医生来检查无碍,说几日后便能出院回家。在病房门口,诸伏景光跟医生详细询问少年最近如何休养身体,聊了半小时,待悄声推门回去,发现弓奏已经闭眼假寐。   景光轻轻笑一声,轻轻关上门,不再打扰。想着他醒来会饿,抬脚去便利店买点食物。   弓奏再次沉进方才的梦里。   梦里,他是一株玫瑰花,是玫瑰园里上千成万的玫瑰之一,泯然众人。   所有的玫瑰花都是美丽精致,宛如一个轮廓而出,也扼杀掉一切的不同。   仿佛有这样的时刻,在生命里。   舞台之下,灯光背面,无数的欢呼声簇拥着,用所谓的赞赏给予少年那纤巧精致的花环,戴上他头顶——脆弱又美丽的王冠。   可身边的,投来各异的目光。起初是钦羡、鼓励、认可,却逐渐变嫉妒、不满、嘲笑,阴暗的黑色目光将他包围,处于那些黑暗的视线中,弓奏再也分不清楚,什么是善意,什么是恶意。   头顶美丽鲜艳的花环,悄然凋谢,几瓣玫瑰灰的花瓣落下,遮蔽他的眼睛。再看清时,不仅仅是身边。   舞台之下,欢呼声也变了,变成黑色的。黑色的浪潮,宛如淤泥般,扑向少年。   而他呆立着,不能动。   头顶那枯萎的花环露出狰狞本貌,凋零的花叶之后,唯剩那干枯尖锐的花刺。它们,深深扎向少年。   少年洁白的额头沁出血来,鲜红的血迹顺额而下,冲刷着他,宛如婴儿在教堂所受到的祝福洗礼。   在传说里,耶稣才能让枯萎的荆棘花环重新绽放。只有圣人,才能享受万千磨难以后独有的完美奇迹。   弓奏他,只能一瞬不瞬地看着那黑暗的浪潮,和着沿额角流下的血泪,将整个人淹没。   归于平静。   他成了玫瑰园里的一株玫瑰花,与上千成万的玫瑰花,无一不同。   不、不不,不——!   少年从心底呐喊。   他有宠爱自己的开明父母,有独一份的事业,有着众人相赞的音乐天赋!又怎么会跟他人相同!   呵。   一声蔑笑,极为轻微。弓奏猛然回首,却只见美至绚丽的玫瑰花丛,一样层层叠叠的鲜红花瓣,一样肥美翠青的嫩叶,一样妆点自身的尖刺,忽然就辨不清了。   ……也许,并没有什么不同?   心底陡然滑过这一声疑问。他不敢追究是谁的声音。   花叶随风而动,发出轻轻的哗哗声,似在笑,似在嘲。   可是,没有什么声音回答那心底的疑问。   弓奏沉默。   渐渐地,他真的变成了玫瑰园里的一株普通玫瑰花,呆立在玫瑰园边缘,与前排或后排的玫瑰花,并无二致。   某一天,匆匆路过的行人里,有一双腿停住。   那双腿的主人蹲身,望着眼前的这一株玫瑰。他有着黑色卷发,明亮的黑眸。   他大大咧咧地蹲着,撑手托腮望着眼前的玫瑰,似乎没有看到其他株。黑色卷发的青年蹙着眉,像在思索,又像是在生气,然后鼻子里重重喷出一口气。   炙热的气息吹得眼前的玫瑰偏了偏,往后仰倒。   而这时,黑卷发青年伸出手,轻轻扶住玫瑰的花枝,茎秆的尖刺扎进他的手指,等他抽出手,很快沁出血滴来。   被扶起的玫瑰枝叶颤抖,像是在害怕,像是在后悔。   而黑卷发青年吮了吮指腹的血滴,毫不在意,再次托腮呆望着眼前的玫瑰,忽然一拍大腿,骤然起身,“好,你有个名字。”   说着,他弯下腰,温热的呼吸拂过玫瑰的花心。   “——弓奏。”   玫瑰花颤抖着,抖得越发厉害。   这只是最开始的奇遇。后来,还有更多。   有着双圆圆猫眼的青年来过。他蹲身,伸出手,用手指轻轻点了点玫瑰花的花叶,仿佛在打招呼。   然后,他用洁白的绢巾,轻轻地拂去枝叶上的灰尘。   动作温柔至极。   “我知道你的名字。”他低头擦拭着叶上灰尘,语气恰如动作般柔和,又有一丝他人无法撼动的坚定,“你是弓奏。”   在那坚定之中,玫瑰花慢慢想起真实的自己。   弓、奏。   ……是有谁始终这样叫着吗?   玫瑰花疑心着,然后看到闯进玫瑰园里的人。他一头金发,皮肤深色,却是高鼻深目,长相优越俊秀。   成千上万的玫瑰花,金发青年都只是匆匆路过。来到玫瑰园边缘,他扫视一眼,驻足。   “弓奏。”金发青年语气平静,“我要离开了。”   本该是初次相遇,这句话却让玫瑰花抖得枝叶凋落,抖得不成样。   不、不不、不!   不可以!   如果没有这些人,没有这个人,没有在这成千上万的玫瑰园里一眼便识别,或者说在茫茫人海里彼此的眼神、乃至于心的接纳与确认,自己与其他人到底有什么不同!   弓奏呐喊着,颤抖着伸出手,却只是脆弱柔嫩的花叶在抖动。   他抖得更厉害了,因为知道自己压根留不住他。   “……零、哥……”字眼呢喃着,最终因那头也不回的身影,满心失去的恐惧触底反弹,将从前那沉甸甸黑压压的多余期待彻底粉碎。   唯有那个名字,破口而出。   “零!”   恍然间,弓奏又恢复意识,想起这是个梦。梦外景光说过,零在公安厅加班。   可是之前那些离别的征兆,弓奏内心不是不知道。   梦里那身影越来越远,少年大喊出声。   “你是为了什么才留下来,零!”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说七月完结,现在失诺,为表歉意会在本章下面发二十个红包。         第29章 IF线-黑方真酒   “蹬、蹬、蹬。”   黑色真皮高跟鞋踏在水冷的水泥地板, 秦出一段不疾不徐的节奏。   白色西裤勾勒出两条长腿,收拢的单排扣西装马甲描出一截细腰,同色白色西装之下, 衣服主人身姿挺拔,目不斜视。   他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冲淡秀美脸庞的魔魅,蒙上一层俊雅。   所行的地方已经是地牢深处。认出他的人,不敢靠近, 低着头, 畏畏缩缩吐出一句:“奇峰大人。”   那灰蓝的眼眸转过去, 笑容轻巧,“天气真好,不是吗?”   地牢是全封闭的地下监狱, 只有绝望弥漫。可面对这轻快的语气,下属也不敢多话, 低头道是。   灰蓝眼眸折射出幽暗的光, 但也许, 不过是幽冷地牢的昏暗光线。   而他的语气实在愉快:“啊呀, 到时间了。”。   说着, 他伸出手拍了拍俯身的下属脑袋,漫不经心地。   人高马大的下属浑身一僵,不是为这冒昧的亲昵感到恼怒,而是男人的手掌轻轻滑过自己的发梢。   哪怕隔着层冰凉的真丝白手套,下属每根神经也不可避免地战栗着,每一个细胞颤抖着, 满头大汗,却谨慎着控制着每一块肌肉, 不敢动,大气更不敢出一口。   就像是死神的镰刀,轻轻挥舞着,准备割下下一茬的性命。   面奇峰抽出西装领口的绢巾,没有脱掉手上的白手套,只是象征性地擦了擦手掌,再随手丢掉。   那轻飘飘坠落的白色绢巾,忧若一条他不再在意的性命。   “接下来,是我的饭前甜品时间。”   他带着笑意说道,语气的每一分愉悦都在提前咀嚼着即将发生的事。   ·   “蹬瞪、噔!”   嘴里配着音,白色西装的奇峰来到地牢中央的房间。   他刻意探出头来,像是玩捉迷藏时的提示。   地牢房门大开着,旁边也没有守卫,仿佛丝毫不担心里面的人跑掉。而面对奇峰此刻的骚扰,房间里的那个青年只是站着,面对墙壁,背对着他。   “现在是组织最伟大的成员——奇峰先生登场!掌声鼓励!”   毫不犹豫地夸赞道,奇峰啪啪啪地鼓起掌来。   背对他的青年沉默,宛如一堵墙。   “啪、啪、啪。”单调的掌声单调地响在牢房里。   他站在房间最中央,与牢笼里的青年距离不远不近,像是驯兽师在观察猎物。   青年没有动,也没有反应。   轻轻“哎”一声,奇峰放下手。   戴着白手套的手指勾了勾,门外静候的下属忙不迭地搬来把椅子,他坐了下去。   分明是在昏暗潮湿的地牢,他从容地理着西装边缘的褶皱。   “还是不肯回头看我吗?”他语气平淡地问道,竖起一根手指压平西服最后的一丝皱痕。   青年没有回答。   对此,奇峰也只是轻笑一声。   “阵平?   “……”   背对看他的青年,极快又极轻地说了句什么。   奇峰听见了,却故意问道:“你在说什么,阵平?”   青年肩膀微微颤抖,“……不要这样叫我。”   “为什么?”奇峰微笑着,明知故犯,“阵平?”。   刷”的一下,青年转过身,明亮的黑眸燃烧着滔天怒火。   “你不是他,没有这个资格!”   “啊。”面对对方的愤怒,奇峰轻笑着以一个单音节回复,只为青年的固执,以及天真。   保持着愉快的微笑,他优雅地翘着腿,抬起眼睛看了青年一眼,轻声重复道:“真的吗,我不是他?”   松田阵平冷脸相对。   于是,他放下脚,站起身来。牢房大开着的门,还是没有关上。   “进来。”   短促的两个字,语气没什么感情,像是他脸上微笑的假面,都是某种伪装。候在门口的下属赶紧进去,点头哈腰着询问奇峰有什么吩咐。   白手套虚虚点了点弯腰的下属,奇峰语气冷静:“你,拿出枪来。”   下属掏出别在腰间的□□,心想要武力威胁了吗?说起来,这个奇峰大人喜欢近处爆头那种……   “枪口,对准我。”   “!”   不可置信的,不仅是浑身僵住的下属,还有松田阵平。   “……你!”他忍不住出声道,想起这家伙多日来的神经质,硬生生压下满腔质疑,紧紧地闭上嘴。   松田阵平猝然扭脸,望向牢房里唯一一扇的窗,告诉自己不要理眼前人。   窗外只有上面小半扇窗有光,整个牢房是沉进地下的。晨昏不知,松田阵平只能依靠自律的生物钟来记录时间。   却总会在这个人到来时,哪怕半夜,都会气得精神百倍。   这一次,松田阵平冷醒地告诉自己,眼前人不再是那个人了。过去的幻象,只因为自己喜欢着那个人。   另一边,下属满头大汗,猝然仓皇抬头,想要确认这是个玩笑,看见的却是奇峰含笑点头。   那张秀美的面容,在这昏暗处也有隐隐的莹然光泽,灰蓝的眼睛此时吸满了室中的光线,幽暗无光,像是沉进池塘淤泥底下冷硬的黑色石子。   “需要我说第二遍吗?”奇峰微笑道。   下属猛地咽下口水,掏出别在腰间的□□,抖抖索索地抬起。   后脑勺满是冷汗,可在那双骤然黑冷的眼眸里,下属不敢不从,哆哆嗦嗦地举着枪,枪口抖得不能固定。   对此胆怯,奇峰只是轻微叹口气。   “你不举枪对准我,我就杀了你。”说这话时,奇峰语气依旧是温柔的、轻快的,就像是天气好极了那种寒暄。   下属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哀求:“奇峰大人……”   “现在,举枪对准我,然后杀了我。”奇峰笑着说道,仿佛在开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可是,没有人把他的话当成玩笑。连松田阵平也猛地扭头,再次看向他。   黑色卷发的青年紧紧抿着唇,再次骤然扭过脸去。这一刻,他憎恶自己对眼前人的关心,虽然只有不足一秒的时间,但也让松田阵平憎恨自己。   从前面对好友总是炸毛的黑发青年,现在却不断忍耐着。   松田阵平深深吸了口气,胸膛起伏着,告诫自己决不可再看眼前的这场闹剧。   然而,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是传到他耳畔。咔擦一声,是□□上膛。   心宛如被一根头发牵住。   下属手抖得不行,只能双手握住枪,勉勉强强才准住枪口。   黑漆漆的枪口,对准奇峰的额头。   “现在,开枪,杀了我。”身穿白色西服的男人下了命令。   双手握住的枪,不可避免地再次抖起来。下属记得第一次见到奇峰,他白皙的脸颊沾着血迹,莹白对朱红,有着雪原溅红的凄然与残酷。可眼前的奇峰,只是微笑着,眼神餍足。   下属永远忘不了那副模样。如果说组织中琴酒大人让人觉得是冷酷的死神,那奇峰则是夜间魔魅的恶魔。   此时,他也正恶魔般低语着:“做不到,我杀了你。”   做到了也要死于组织日后的拷打,做不到也是死。下属双手颤抖着,满心满脑都被恐惧占据。   奇峰没有再笑,眼神冷冷地,无声地催促着。   仿佛不是在催促自己的死亡。   一旦不笑,他脸上的魔魅之气散尽,显出冷峻残酷的一面。   看着对面下属抖得不成样,奇峰任何感觉都没有。既没有对下属胆怯的鄙夷,更没有命令没有达成的恼怒。   他内心如坚冰,折射出来的,只是现在应有的举止。眼神逼视着,也只是为了让目的达成。   “够了!”制止这场闹剧的,最终还是松田阵平。   他骤然快步上前,抬掌一把将□□打掉,□□滑落旋转着往角落撞去,下属倏地松口气。   下一秒,黑色卷发的青年揪住白色西装男人胸口的衣服,一只手不够,再添了一只手。   他双手紧紧地揪住男人的衣领,动作力道之大,可奇峰毫不在意,灰蓝眼眸望进他眼睛深处:“你承认我是他了吗?”   揪住衣领的双手更加用力。   可黑色眼眸,满是绝望。   奇峰再次微笑起来。魔魅之气再起。   他轻轻抬起手,抚摸着青年的鬓角,白色冰丝手套在浓密的黑发中穿插,动作温柔,却骤然揪紧。   “嘶——”松田阵平紧抿的嘴唇掀开一角,泄露多日来备受精神折磨带来的痛楚。   “我是他啊。”比起手上狠辣的动作,奇峰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我是为了你们,才回到这个世界的,阵平。”   黑色卷发的青年脸慢慢抽搐起来,欣赏着眼前青年无声的崩溃,男人没有说话。   他应当有什么感觉。   扭曲的满足?驯化的胜利?   奇峰想不起来了。   脑海里有过去的回忆,黑卷发青年鼓励、害羞、炸毛的模样。   当时的自己,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试着想象,调动脸上五官。眉间一聚拢,所有情绪又消散了,嘴角惯性牵起。   “……弓奏。”松田阵平低低地念起这个名字,没有期待回答。   “我在呢。”奇峰应声道,脸上浮现惯有的温柔笑意。   松田阵平却只是看了看他,终于松开手,低垂的脑袋抵着墙壁,还是摇了摇头,“你……不是他了。”   [泡影也扑火。]   [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7-24 23:04:42~2022-07-25 21:34: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1615074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IF线-黑方真酒(二)   碧青的海面, 水天相接。   今日的阳光不甚耀眼,如杯中琥珀酒,微醺。碧蓝的海面载着淡金的日光, 微风轻抚,沉静的海面荡开波浪,破碎的金色日光散落,宛如黯淡的星子沉没。   白色的桌脚,白色的木椅脚, 浸没在海水中。坐在白色木椅上的人, 也光脚没进水面, 踏着底下柔软的海砂。   “小心着凉。”   不合时宜的出声提醒。   手肘放在桌上虚靠,一截洁白的手腕如藤花般垂落,在微风的托举下懒洋洋晃动了下, 动作轻柔而优雅。   随后,那双灰蓝眼眸轻飘飘地望过来, 弧度优美的嘴唇旋出笑来:“怎么, 你关心我吗, 景光?”   读到最后的名字, 他的咬字略紧, 像是享受此时肆意的玩---弄。   诸伏景光愣了愣,猫一般的琥珀眼里,微微一眨,水光潋滟。然后,他垂下眼眸,遮住这本不该的恍神。   旋即抬起头, 微笑着抱怨道:“真是的,应该要跟从前一样叫景光哥吧。”   半真半假的话, 得来的只是一声哼笑。   手肘从桌上撤走,奇峰整个人瘫倒在白色木椅上。重心的转移让椅子倾斜,若非一只脚勾着桌脚,身穿白色西服的青年连人带椅即将坠进水中。   维持着微妙的平衡,青年眼睛望着天,懒懒地眯着眼,抬手用一根手指挑起旁边一段垂着的银链。   银链闪闪,顺着青年那慵懒散漫地挑指,一线流光往前,追溯到诸伏景光的手腕。原来,他手腕上叩着一副银色手铐,正是那手铐的银链。   修长白皙的手指慢行滑来,像是滑行在黑白琴键上的从容。   他手指一转,将银链绕在指尖,猛地探指过去戳脸,诸伏景光忽然偏了偏脸,躲避以后,轻咳两声缓解尴尬。   “景、光、哥。”奇峰一字一顿地喊道。   更加引来诸伏景光一阵咳嗽,呛咳得激烈,仿佛真被吓到了。只是他始终低垂着眼,不肯看眼前的青年。   然后,那根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挑起男人的下颌,动作轻慢。   琥珀眼霍然睁大,像是震惊着晃动瞳孔的猫咪。   这副惊吓至极的模样,俨然取悦到青年,他仰面大笑起来,笑得倾斜的木椅摇摇欲坠。   在肆意的大笑中,诸伏景光再次确认,这个叫奇峰的青年,的确是抓到他们的人。   他甚至不惜利用过去的身份优势,将他和阵平等人一网打尽。他喜欢这种猫玩老鼠的掌控感。   笑完以后,奇峰坐正,左手手肘搁在桌面上,右手两根手指轻敲桌面,犹带笑意:“别生气,刚才只是一点吸引你注意的小玩笑。”   诸伏景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望着他。   “你比阵平,多一点耐心。”奇峰称赞道。   猝不及防地提及好友,诸伏景光先是愣了愣,再听懂其中的言下之意,忍不住出声替好友辩解道:“阵平他只是……”   撞上青年饶有兴趣的目光,诸伏景光意识到,又是恶意的玩---弄。   他长长吁了口气,微微扭脸,躲开那目光。   解释什么?   解释阵平他是因为太喜欢弓奏,所以才痛恨现在的奇峰吗?   难道自己……不是吗?   然而,消灭掉那些现在看来多余的情感,现在的虚与委蛇,只是为了那唯一的希望,自己的挚友降谷零。可是,如果让零逮捕奇峰……   禁锢在银色手铐的双手,痛苦地握紧。   一览无余的晴空,不远处,有什么从下方蹿上。   眼角余光瞥见,诸伏景光心生疑窦,表面还得装作浑不在意。心内正乱糟糟的,猜测那是什么,便听见身边人揭露了答案。   “别担心,那只是烟花。”说着话的青年,正坐起来,胳膊靠在桌面,手撑着脸望着天。   烟花再浓烈,在白晃晃的天际,也恍若轻描淡写的一点透明句号。   支颐看着不远处的烟花,奇峰满脸兴趣缺缺,忽然说道:“在车祸的时候,他已经快不行了。整个车子翻转过来,像只濒死的甲壳虫,而在里面的他,像是虫子那可怜的被挤压的心肺。”   诸伏景光怔了怔,很快意识到,他再说三年前,弓奏遭遇的那场车祸。   那场车祸,改变了所有的一切。   双拳骤然攥紧,琥珀眼的男人深锁起眉头,连平静面容也无法伪装。下一秒,他疑心是陷阱,或是本能地不相信这件事。   仿佛没注意到他神情的变化,奇峰托着下巴,继续说道:“那个时候,他很害怕,也很孤独。一个人要死了,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吧?可是,他害怕得很厉害,想要嚎啕大哭。虽然车祸重伤的身体,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想起过去的弓奏,那个眼神亮晶晶的小孩,笑容宛如整个春天的樱花盛放的少年,濒死那样的无力,诸伏景光心脏与胃都紧紧揪成一团,随时都能呕出来。   灰蓝的眼眸扫了强作镇定的诸伏景光一眼,奇峰拿着这把回忆的刀持续凌迟他的灵魂:“在那种痛苦无助的时候,即将死去的他,脑海里停驻的,除却父母的身影,还有那住在对面的那几个哥哥。   “那一刻,他好像没有那么害怕了。于是,他微笑起来。   “现在想想,快死的时候,想到身边的人,然后就笑起来,不再恐惧死亡与疼痛,不是很奇怪吗?”   奇峰客观地批判道,眼风扫过去,却在那双潋滟的琥珀眼中,察觉到自己面部的变化。   那一缕残留在嘴角的微笑,出现在他自己的面容上。   仿佛那个逝去的亡灵,再次复活,降临在他自己的体内。   啊那时候,到底是什么感觉?   他其实清楚地记得。灭顶般的死亡痛楚,清晰地刻在脑海,但内心还是如隔着层透明薄膜,无比明白,那来自另一个人。   一个死去的人,而不是现在的奇峰。   想到这,他伸出手,用大拇指按压住翘起的嘴角。再抬眼,看见坐在身边的诸伏景光面如死灰。   那双漾着潋滟水光的琥珀猫眼,也凝成化石般的死寂。   “弓奏他……”诸伏景光喃喃道,张了张嘴,没有说下去。   诸伏景光想,自己并不比好友阵平聪明几分。   曾几何时,他也试着、试着从眼前的青年面容里,找回当初的弓奏。   三年前,在路途上,弓奏遭遇车祸,自此失踪。景光他们寻找数月无果,几近绝望,等那头灰蓝头发再出现眼前时,几人被失而复得的狂喜冲昏头脑,自此落入奇峰的陷阱。   但奇峰所做的恶,他们没有归给曾经的少年弓奏。   虽然,从身份上来说,他们其实是同一个人。   但是经历这一刻奇峰的话,诸伏景光这才意识到,弓奏真的死了。   “我早该知道……”诸伏景光喃喃道。   他一双琥珀猫眼,不看人,望向远处,虚空的某一处,仿佛在凝视某个逐渐消散的魂灵,那只属于少年弓奏的灵魂。   隔着山,隔着水,那个少年早已经消失了。   大拇指指腹摩挲着弯起的唇角,弧度略略突兀。青年想到的,是那回忆的温暖。   因为回忆的温暖,才有了濒死前的微笑。   奇怪的体验。   “我不就是他吗?”摩挲着勾起的唇角,奇峰冷不丁地说道。   诸伏景光没有回答。   过了许久,他缓慢地转动眼珠,看向身边的青年。灰蓝的半长头发,同色的眼眸,唇角的嘲弄笑意,增添了一份魔魅之气。   “奇峰先生,你与他并不相像。”   “他已经死了,不在了,接纳现在的我。”   潋滟的琥珀眼缓缓睁大。   “哐!”   银色手铐重重砸向桌面,诸伏景光霍然起身,语气保持着彬彬有礼的冷淡:“还请不要侮辱死去的人。”   冷然的拒绝,比他剧烈的动作还算克制。但是,他眼中看似伪装体贴实则暗藏的温柔,不存半分。   他真正的温柔,从来不给敌手。   面对男人的拒绝,奇峰颇感无趣。   他缓缓地抹去嘴角弯起的弧度,宛如唇边的一道血迹般,彻底地将它抹净。   魔魅之气顿消,取代而来的,是青年平静到肃杀的面容。   海风吹过。他站起身来,撩起一丝被吹乱的半长鬓发,眼睛望向远处的某座小岛。   灰蓝的眼睛折射着光,像冷锐的刀刃。   诸伏景光心中咯噔一下,他知道那座岛,有座地下监狱,而监狱之中,关着阵平。   而奇峰轻快的语气响起。   “这烟火,果然在白日燃烧不起来诶。”   “下次。”他扭过脸,郑重道,“下次,我会给你看一场白日焰火,景光哥。”   骤然的亲昵称呼,让诸伏景光微微皱眉。   他意识到青年没有死心,还是想要成为……弓奏。   这个念头,让他反胃,连刚才涌上的后悔也一并翻起。   奇峰他,是个疯子啊。谁知道,他还会怎么折磨友人?而他们唯一的希望,是逃走的降谷零。   ·   白炽灯落下的阴影,像是一只只冷白的蜘蛛,爬行过青年清丽白皙的脸。   蹬蹬蹬的皮鞋踏地声不再单调,迎面而来的长发男人朝着青年走来。奇峰微微一笑,“Gin。”   长发男人身材高大,在奇峰面前站定,挡住他的路。丝毫没有恼怒的意思,奇峰语气熟稔:“怎么想起来找我,Gin?你很想我吗?”   琴酒单手插兜,冷哼一声,不屑回答。   “你要玩友情游戏到什么时候?”   面对他的质问,奇峰还是微笑:“从这群警察身上榨取的情报不够?你别忘记,还有个在逃的。”   “说起来,如果不是当初审查身份的疏忽,”青年带笑叹气,仿佛只是随口抱怨,“导致我们组织被各种情报人员渗透,再展开各种调查扫荡时,怎么都有点晚了。”   “你觉得呢,Gin?”   他没有明面上指责谁的问题,但是二人都心知肚明,在奇峰加入组织前,琴酒相当于组织的二把手。   “不玩友情游戏,可以。”奇峰慢条斯理道,“只要那个逃走的警察,一点都不在乎他这些被困的同事朋友。听说,他手上握有许多组织秘密。”   “毕竟,那个逃走的警察,也是曾经组织有代号的成员——‘波本’,不是吗?”   点出问题的核心,琴酒这才冷笑着接了话:“利用他们来逼迫那个波本回来?你真想那么简单?”   “这个啊,”奇峰漫声道,“其实我近日有个新的想法,要不要听听看——”   他说出那个想法。   琴酒满意地笑了一声。   “很好,奇峰。”他目光冷峻,略带嘲讽,“不要再等那个波本了。你已经不是他想要的那个少年。”   “当然。”奇峰仰起脸,带有几句倨傲,“我不会想成为一个死人。”   冷白的白炽灯阴影坠下来,像一只只冷白的死蜘蛛,落在青年抬起冰冷的灰蓝眼眸。   “过去的那个弓奏,早就死了。他们应当接纳我。”   “如果不能,我不介意用我方法来驯化他们。如果仍不能,那我会给予他们应有的惩罚。”   ·   在白日,诸伏景光再次被邀约看烟火。   海边,白色的桌脚,白色的木椅脚,浸没在海水中。白色木椅上坐着的人,光脚没进水面,踏着底下柔软的海砂。   仿佛一切不曾改变。   可诸伏景光知道,在上次以后,这场虚假的关系便已经走到尽头。   “我也会好奇,”晃着杯中红酒,奇峰不紧不慢地说道,“那个临死前的微笑。”   回答他的,只有诸伏景光敌意的沉默。   “它所带来的东西……”青年抬眸,大拇指轻轻抵住唇弯,感受到那转瞬即逝的物什,“似乎没有过。”   闻言,诸伏景光微微抬眼,心中似有所动。   “我要那样的东西。”   而诸伏景光琥珀猫眼睁大,忽然明白奇峰之前怪异霸道的言行举止。   也许,并不是想要成为过去的弓奏,而是他想要找到缺失的情感。   沉默片刻,诸伏景光抚平自己情绪里不该有的怜惜,静静开口:“奇峰先生,你不是他。”   “我不想成为他。”奇峰诘问道,“要你们接纳现在的我,很难吗?”   诸伏景光沉默。   从奇峰诱骗他们踏入陷阱,将他们变为囚徒,必须时不时忍受他的喜怒无常,他的狡诈可怕这一切开始,诸伏景光已经预料到,所有多余的情感都将被消磨殆尽。   得知弓奏回不来了,诸伏景光知道这一天终于来临。   “如果三年前……”诸伏景光很难说得清此时的情感,顿了顿,他改口道,“如果两年前,你没有这么做……”   没有诱骗、没有剥夺他们的自由,也许……   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奇峰不是弓奏。   但奇峰俨然把这个当成好的开始。他扬起一抹愉快的微笑,附和道:“是啊,所以我决定给你一份惊喜。”   从椅子上起身,奇峰缓步走了几步,来到大海深处。冰凉的海水浸没他的小腿,白色西服映在水面影影绰绰,像是森绿海水中的一抹亮痕。   晃了晃酒杯,鲜红酒液在杯中摇晃荡漾。奇峰背对着岸上的诸伏景光,脸望向不远处的岛屿。   诸伏景光想过,解开手铐需要几秒,余下时间够击杀眼前人吗。   心里隐秘的痛楚焦灼地噬咬着他。但是如果这件事最后让零来做,比任何事都残忍……   下一秒,奇峰已经侧过身,仿佛已经猜到他现在的想法。   因那微妙的侧身角度,天光只勾勒出他的轮廓,脸则陷进黑色的阴影里。满是不详的画面中,偏偏他的声音清朗动听:“我想,那场烟花快开始了。”   起初,诸伏景光还有点疑惑,却见奇峰偏脸望向海中岛屿,琥珀猫眼闪过一瞬猜疑。   “砰——!”   远处的那座岛屿骤然响动,像是沉寂的火山熔浆猛地爆裂,无数星火漫天窜动,而地底海面也在剧烈震动,巨大的浪潮翻涌悲鸣,像是濒死的巨鲸翻身,滔天的海浪汹涌。   如屏风般伸展的海潮气势汹汹,怒吼着扑来。遥远的距离,消弥了大海的愤怒,最终只有些许海水打着旋拍过来,拍在岸边诸伏景光呆滞的脸上。   海浪纷飞的白沫,像是一个狠狠甩在他脸上的巴掌。   阵平还在那座岛上……还在岛上的监狱里……   意识到这点,再看向那已经坍塌得不成样的小岛,诸伏景光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沙滩上。他再也说不出话来,也不能思考了。   那呆若木鸡的模样,取悦了奇峰。   浑身淋得湿透的青年低低笑出声,将手中酒杯随手一抛,艳红的酒液消融于海水之前,漂浮在青年脚边,宛如几道微不足道的血迹。   “如果你们不能接纳我,那就只有去死这一条路了!”奇峰大笑着说道。   他的偏执、他的扭曲、他的疯狂……   诸伏景光喉咙不断震颤,却发不出半点声音。如果是零,会有更多办法的。   现在的自己,已经……   丧失一切了。   [成灰也扑火。]   [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感言】   有小半年了吧,疲于生活与码字。心中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内心的倦怠率先覆盖言语,任由它如枯萎的秋叶纹路般扩散开来。   感谢年度戏剧大赛,感谢白箱,这两部作品,一封是给中国喜剧人的情书,一封是给日本动画业界的情书。山川异域,日月同天,总有些纯粹执着的情感是相通的,纵然许多意识形态全然不同了。   但就是这两部作品,共同治愈了我。而我写下这篇文,希望能让大家稍微开心快乐。   依旧是个俗人,在乎文章成绩,在乎评论,曾经自嘲“扑街姿势都快要尝试个遍”,也明白自己喜欢的没有把握得好,人力终有尽(譬如还在持续的加班,猝不及防的现实意外)。   所以,就让这篇文不被生活拖垮的时候,完结吧。   在这篇文里,我还是学会了很多啦。但是以后大概率会存稿许多许多,再开文。下本是今年年末的事了,会尽快带着许多存稿再回归。   各位,有缘再见。      第31章 完结章。   梦里, 弓奏在不断坠落。   坠落到底的时候,他猛地挣扎醒来,天色已晚, 病房里没有灯,唯有窗外稀薄的月光。   深蓝色填满了整个房间。弓奏抬手揉了揉眼睛,止不住胸腔的酸涩。一个又一个的梦境,他感觉自己仿佛要失去了什么。   揉着眼睛,弓奏脑内的那一根直觉骤然绷紧。屋内有人。   揉眼的手慢慢放下, 窗外疏淡的月色落在室内那人头发发梢, 浓郁的金色。   意识到是降谷零靠墙立着, 弓奏脑海里那根绷紧的直觉还是没有断裂。没有人开口说话。   少年深呼吸多次,才磕磕巴巴地开口:“零……哥……”   目光落在那一抹尖锐冰凉的亮光。弓奏不敢猜测,那是刀锋。   降谷零没有回答, 而是迈开脚步上前。弓奏猛地提气,屏住了呼吸。   蹬、蹬、蹬, 脚步声仿佛从刚才的梦境传来, 弓奏一口气险些顶住胸口, 喘不过气来。   一截红悄无声息地掉落。   胸腔溢满的恐惧彻底爆发。弓奏大叫一声, 扯住被单蒙住自己, 瑟瑟发抖,还不忘露出一双眼睛直视逼近的人。   “……”降谷零寻思自己的玩笑开太过了。   他低咳一声,假装不懂反应过激的弓奏,举起掌中托着的苹果,笑着问道:“吃苹果吗?”   说着话,顺手打开墙上的灯开关。   冷白的光霍然亮起, 漆黑的房间从恐怖无名的世界转成熟悉的场所。定睛一看,降谷零手中的除却苹果, 便是水果刀。   误会一场。自己还以为是什么杀人灭尸现场!   伸出手,将脑袋上的被子默默往下拉,弓奏羞得恨不得再也不见人。   病床之上,少年裹成一团,宛如座爱摩斯基人的小冰屋。降谷零没有再说其他,再问一遍:“吃苹果吗?”   小冰屋朝前靠了下,点头。   坐在病床上的弓奏嘴里“咔擦咔擦”咬着苹果,眼睛时不时看着降谷零,满脸欲言又止。   降谷零佯装看不见,低头用刀剃着果核,语气闲闲道:“半个月后,我要出差一段时间,时间有点久。”   咀嚼的咔擦声,停住。   弓奏忙咽下嘴中的苹果,“要去多久?”   “不会太久。”降谷零含糊道。   换来的是少年的指责:“你刚才说会有点久。零哥,你敷衍我。”   “啊,我也不确定啦。”面对少年委委屈屈的控诉,降谷零笑着说。   弓奏脑海那根直觉又绷了起来。   他手抠着床单,眼睛飘忽,忽然开口道:“刚才我做了梦,梦到自己变成玫瑰园的玫瑰花,很自恋是吧……”   “后来又梦到自己变成了个凶手,叫什么奇峰。”   降谷零眼睛闪了闪,用低垂的睫毛遮住眸中异样的光。他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只是随着少年的讲诉越来越淡。   “……梦里的我,怎么能凭着一己喜恶杀死其他人啊……那,不是我。”   可是梦境过于真实,弓奏甚至能回忆起潮湿的海水淹没小腿带来的凉意,炸毁的小岛引发海啸,滔天的白浪呼啸而来,而立着的那个奇峰心底仍只有毁灭的自私的念头。   想到这,弓奏的手忍不住颤抖。看着低头沉默的降谷零,少年弯下腰,想也不想,突然握住水果刀的刀柄。   抓刀的手来得突然,带得那把刀也在颤抖。   “如果、如果是那样……零哥……”弓奏用嘴大大喘了口气,“我不可以变成那样,我……只、只有杀了那样的我。”   降谷零倏然抬头,迎上少年通红的眼眶。   薄唇微张,有话要说出来。旋即,他又微笑着掩饰道:“那只是梦啊,弓奏小朋友。”   小朋友在这一刻没有被轻飘飘的话语安慰到。他皱皱鼻子,眼眶仍是红红的,感到阵阵委屈,于是很认真地强调道:“我是认真的,零哥。”   “因为我感觉,你很快就要离去。”   紫灰的眼眸,蓝灰的眼眸,这两双眼睛望着对方,仿佛可以望到更深处去。   面对少年执拗的眼神,降谷零终于败下阵来。将水果刀收好,他站起身伸出双臂抱住少年,坐在病床上的少年也伸出双手揽住他的肩背。   俊美偏尖的下颌抵在少年的脑袋上,降谷零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答应你,会很快就回来,好吗?”   “……不好。”弓奏头埋在青年胸口,闷闷道。   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这次离别,会很漫长。少年紧紧地抱着站着的青年,像是小时候一样。   轻轻喟叹一声,降谷零伸出握紧的拳头,“我有东西给你,弓奏。”   从怀里探出小半边脸,弓奏看着那握紧的拳头摊开,是一枚警徽。   五瓣樱花舒展,优美的图案。   弓奏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降谷零。   “对于我来说,警徽是至高的荣誉,守护市民与国家的决心。可以说是我的另一颗心脏。”   说着,他伸出另一只手拉住少年的手,将掌中的警徽翻转,扣在少年柔软的掌心。   然后,他的语气变得格外轻柔:“现在,我把我的这颗心脏,交给你了。”   紫灰的眼眸,轻柔的语调,令少年恍惚,以为是首情歌里的告白。周遭如温柔的情歌般摇曳起来,他幻化作泡沫,在半空飘乎乎地,连脑子也不再清醒。   在这样失真的情况,少年慢慢收紧手指,手掌攥紧,想将那冰凉的警徽一点点焐热。然而手指一触碰到那抹冰凉,泡沫噗地破碎,弓奏骤然清醒,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降谷零,要哭不哭。   “一般文艺作品里的死亡Flag,就是这样的呀。”少年干巴巴地说道。   噗嗤一声,降谷零被逗笑。   离别前夕的烦闷,被一扫而空。   “这不是Flag,而是承诺。”降谷零表情认真起来,“我一定会回来的承诺。”   ·   听闻降谷零离开的消息,是在一周后。   同为一个部门的诸伏景光,也是在上级通知时才知道,这回降谷零出差国外,潜伏卧底乌丸集团。   偏偏乌丸集团在国内口碑良好,一副良心企业的面孔示人。推测种种,诸伏景光明白零短期内是回不来的。   回去以后,他跟阵平等人简单交代这件事,几人最担心的还是对面的弓奏问起,他们该怎么说。   推来推去,最终是诸伏景光硬着头皮去问。然而,弓奏情绪稳定,甚至主动开口道:“零哥之前已经告诉我会离开一段时间。”   “也许,会很久很久哦?”诸伏景光试探道。   弓奏摸了摸胸前戴着的警徽,笃定道:“他会回来的。”   想到那夜降谷零紫灰的眼眸,仿佛又陷进那轻柔的梦中。但是这一次,不再是泡沫。   “因为他的‘心脏’在我这里。”   而看着他挂在胸口的警徽,五朵樱花绽放,诸伏景光已经明白。在弓奏外出以后,露出一抹黯然的微笑。   “至少,在你回来之前,我们只有守望弓奏了,零。”   之后的日子,弓奏如往常一样制作音乐,写一些喜欢的歌,再写一些商业的歌,深处简居。时常会飞到国外,与在外旅游的父母共同度过一段日子,再带许多礼物给警校组等人。   他与对面警校组的几个哥哥,关系还是很好,偶尔会提起没有回来的降谷零。   “零哥,什么时候啊?已经快一年了呀。”   这般问着,少年又摸了摸胸前的警徽。平时他藏在衣服贴胸口当保佑平安的御守,很少会拿出来,只有在警校组的面前才会特意拿出来。   警徽传递着他的温度,于是少年自问自答道:“应该很快了吧。”   警校组几人看着他。阵平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脑袋,接着是研二,最后是景光。三只大手按在少年脑袋,少年抗议着头发乱了,甩着脑袋躲避着,很快又笑了起来。   一年过去了,又一年过去了。   第三年快结束时,弓奏收到一份快递,没有地址。   经由阵平等人检查无碍以后,他拆开,发觉是本书,仅仅是非正式的印刷品。   少年好奇地打开,久违地看到了奇峰这个名字。在几个警校组哥哥关切的眼神下,他默默合上书,笑着说没什么。   等回到自己的家,他才打开这本印刷书看下去。   简单来说,是一个公安与反派斗智斗勇的故事。故事的主人翁,便是叫奇峰的反派。   奇峰做梦,梦到了自己不断坠落,离那轮满月越来越远。然后醒来遇到拿枪指着他的降谷零。   降谷零是奇峰组织的叛徒,曾与他一样是组织干部,还有代号——“波本”。可是在一年前的叛徒清洗中,他逃走了。   而在一年前,奇峰将他身边的警察同事好友等一网打尽。   降谷零身边的朋友都是警察,他们无一例外都是精英。然而,奇峰却狡猾地利用了特殊的身份——他自己曾是他们口中的少年弓奏。   无论如何,精英们也是人,会有情感的弱点。奇峰便是利用这一点,将他们扣押、折磨,各种套取情报,只有降谷零逃脱。   经过种种惨白,降谷零坦白,自己不会把奇峰当成弓奏了。   于是接下来,第一天里,奇峰遭遇高楼爆炸;第二天,摩天轮爆炸;第三天,暗杀。奇峰中伤,知道全部都是降谷零的联络。   而看着潜行到病床前持枪的降谷零,奇峰他只是觉得刺激,毫无被刺杀的恐惧。   同时奇峰很好奇他们对弓奏的感情,于是做了赌约——七日之内,如果他们不能驯服对方,输方无条件地听从胜者。   奇峰以一个秘密做要挟,暗示着他杀死的松田阵平也许还活着。听到在小岛监狱被奇峰炸死的好友还活着,降谷零停住手。狡猾的奇峰要降谷零继续跟自己相处,像从前一样当自己的兄长,降谷零明白,为了阵平的消息势必干不掉他,怒而离去。   在第四天,奇峰出现在降谷零门口,挟持他去度假。   在夏威夷,面对临时的乐队,奇峰突发奇想开始唱歌,把这首歌献给降谷零。在短暂的歌声中,降谷零暗中联系警方。最后一会他暂时沉溺于回忆,想起弓奏,可是那只是让他更痛苦。   三年前,降谷零自己执意离去,导致弓奏乘车来追,遭遇车祸。然后在卧底的黑衣组织遇到奇峰,那时,是奇峰主动打了个招呼,叫他零哥。预感不妙的降谷零直接逃走,被组织追捕暗自潜伏,却导致他的朋友们被捉住。   降谷零不得不认为,这一切是自己的错。所以,他决心完结这一切。   在歌声的最后一秒,他看到弓奏的魂灵离去,决心给所有人一个公道。   第五天,暗中追踪的降谷零因为五天不眠,偶然打了个盹。他梦到那轮圆月。自己也在坠落,距离那轮圆月越来越远。模糊中,他听到有人也在说月,醒来发现是窃听器,是在弓奏父母墓前的窃听器。弓奏出车祸以后,一年前他的父母也心碎而死。   奇峰站在墓前,叫了一声“爸爸,妈妈”。   他喃喃自语道,“这样会像吗?”然后诉说自己不想成为弓奏,但是想要感受那份温暖。同时也很清醒地知道,那是没有办法的了。   墓前,他采了一朵花,送给林外等待的降谷零。降谷零怔楞着,没有碾碎。   在夏威夷,他们还偶遇工藤一家,琴酒带着一位少女雪莉来到这里。琴酒来这里,是特意警告奇峰,别妄想成为弓奏,结果当天凌晨一行人就被当地□□干掉,琴酒跳海不知所踪,只留下雪莉。工藤一家准备收留雪莉。   第六天,若无其事的奇峰去找心怀鬼胎的降谷零。降谷零主动请他看电影,无意选中下午档的《分手的决心》。   奇峰白色西装纽扣上别着朵红色波斯菊,降谷零知道,那是墓前才有的。看完以后,他们去海边,奇峰说起那个梦,降谷零大为触动。而最后,奇峰看着降谷零说,零,我好像爱上你了。那神态完全是弓奏的俏皮、羞怯。   降谷零没有回答,只是扭身离开。他不觉得奇峰配说爱。   可奇峰望着大海,在夕阳沉没之时,想起自己早上梦游到墓前。他念着分手的决心女主角最后的台词。   “你说爱我的瞬间,你的爱就结束了;你的爱结束的瞬间,我的爱就开始了*。”   他垂头看着海面,从海水里看到另一个少年,死去的弓奏,扑水而去。   最后,降谷零救了他,说他不配说爱。可看着他的脸,又骤然扭过脸。夕阳的余光,遮掩住这个精英公安此时不该的痛苦。   看着离去的降谷零,奇峰只是笑了,他意识到男人还是舍不得弓奏。而他被大脑刺骨般的疼痛击中,再次倒在沙滩上。   第七日,降谷零跟工藤等开会,完全掌握了乌丸集团的秘密。作为证人之一的雪莉说起奇峰的大脑病变,那时候如果不这么做,弓奏只有死亡,是弓奏选择了一条路,变为名为奇峰的恶魔归来。   当时十一岁的雪莉看到了,始终不忘,那大脑神经网铺陈开来,是一只病变的蝴蝶。   降谷零骤然握住拳。   然后,在工藤等求稳的建议下,他选择再去见他一面。   在海滩上,奇峰等着他,脱下西装穿着衬衫和牛仔裤,像曾经的少年弓奏。他们背靠背坐着,一把枪抵在奇峰的腰间,而他,只要听降谷零说出那句台词。   “我原本是一个称职的警察,可是却为了这样一个人神魂颠倒,到现在已至完全崩溃*。”   夕阳沉没,洋红色夕云将海面染红。在这夺目的危险颜色之上,响起的只有奇峰的声音,没有降谷零的。   很快,阵平景光等人被解救,他们拼凑出真相:当初奇峰让阵平诈死,是为了躲开琴酒乌丸等人。然而这也只是猜测,正如他们猜测,奇峰是不是弓奏一样,降谷零沉默良久,坦白说道我不知道。   在得知他死讯的时候,降谷零沉沉睡去。梦到坠落的自己被一只病变的蝴蝶引导,飞往那轮圆月。   他梦到所有错误的起初,重伤的弓奏求生,于是他才变成奇峰。奇峰在每一个镜子或是水面都会看到那个死去的少年。   而奇峰他,杀死了自己。他带着来时作恶的痛快,一群人不是都想他死去吗,可是那样的话,他们的弓奏也回不来了。可最后,他还是回归成弓奏,安慰道:谢谢你。最后一滴泪,落下来。   外面在下雨,而醒来的降谷零,心也一地潮湿。   ……   最后,最后一页,是熟悉潇洒的字体,引用了一句辛波斯卡的诗歌。   合上书以后,弓奏沉沉睡了过去。   他梦到三年前的那个梦。自己再次成为玫瑰园里的一株玫瑰花。   寒雨淅淅沥沥,所有的一切蒙上层白雾。在这样的雨夜,玫瑰花的碧绿嫩叶被淋湿,坠下晶莹的露水,像是无声的眼泪。   有皮鞋踏着泥泞而来。   那人蹲身,是降谷零。冷风吹着玫瑰园的玫瑰,在雨天里轻微的哗哗声,像是在说话。   降谷零没有带伞。他金发被细雨濡湿,黯淡无光。可紫灰色的眼眸仍有着光。   “弓奏。”他唤着眼前的玫瑰花。   玫瑰花嫩叶摇了摇,朝他伸过来,宛如一双小手在拉住他。   “抱歉,我来晚了。”面对致歉,玫瑰花不满地摇晃着,降谷零微笑起来,“不能说这种丧气的话吗?”   纵然不说话,他依旧懂得他的小小少年。   雨夜渐深,降谷零解开西装纽扣,向淋雨的玫瑰花敞开怀抱,将它小心翼翼放在怀中呵护。   怀中的玫瑰花轻晃着脑袋,似在不解。   “嗯你说的没错。”   “——只有玫瑰才能盛开如玫瑰,别的不能。那毋庸置疑。”他念出辛波斯卡的诗歌,是印刷书最后一页亲笔写下的誓词。   弓奏明白,那是在说只有自己才是弓奏,其他什么也不能替代。   “啊忘了说,”降谷零轻轻拢住怀中的玫瑰花,“我回来了。”   湿冷的冬雨敲窗,他醒了过来。少年梦到了玫瑰花与降谷零,心情宛如回到春夏般,快乐而舒展。   他有预感,降谷零很快要回来了。   同时第一次生出疑惑,自己的梦境与降谷零的梦,好像是共享的。   但,不管了。   敲门声响起,弓奏起身前去开门,门外景光语气急促:“弓奏,零在楼下!他回来……”   没等他说话,少年一阵风似地跑出去。   楼下,微雨褪去,转为霏霏细雪。细密的雪雨中,弓奏一脚踩到冰冷的地面,下楼时棉绒拖鞋跑丢了一只,脚底冰冷。   可是少年顾不得了,只是往前跑着,细雪簌簌而下,阻隔着眼前的视线,可最后他还是看见了。   不远处,灿金的头发映入眼帘。俊朗的青年立在细雪中,紫灰的眼眸抬眸,与奔跑而来的少年撞上。   他们知道,彼此是第一个看到对方的。   “欢迎回来,零。”   --------------------   作者有话要说:   “你说爱我的瞬间*”、“我原本是一个称职的警察,可是却为了这样一个人神魂颠倒,到现在已至完全崩溃*”:电影《分手的决心》。   “只有玫瑰才能盛开如玫瑰,别的不能。那毋庸置疑。”:辛波斯卡《企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