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门警局刑事档案》   作者:宝蓝色猫咪 第1章 楔子   九门警局是H市乃至全国警察的模范,这个警局在三十年前那个仪器技术还相当落后的时期曾经创下了95%破案率的奇迹,当时警局里站在最高点的恰好是九个人,这九个人被所有其他警察尊称为“老九门”,即使九个人在壮年时分便急流勇退,他们的奇迹事迹仍被后辈所津津乐道,是各大公安干校的教材模范。   三十年过去了,这期间九门警局虽然也保持着高于其他警局的破案率,但始终无法超越老九门那个极盛的时期。   而今,老九门的后代们正在崛起,他们是否能够超越祖辈创下的神话?   恶搞乱入:这九个人被所有其他警察尊称为“奇迹的世代”…… 第2章 CASE ONE 自杀疑云   1   “哎呀妈呀热死胖爷了!”一个体格壮硕大汗淋漓的胖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堪重负的椅子再次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胖子体型巨大动作却灵活,腰部一转便让椅子驮着自己滑到空调下,呼哧呼哧地吹冷气。   “胖子你干什么去了?”办公桌厚厚一摞文件后面冒出一个脑袋。   “哟,小天真你案件记录整理好了?”胖子吹够了冷气,挪到叫吴邪的小警员桌前,拿起刚刚写完的报告看了起来,“啧啧,这大学生就是不一样,看这文笔,好好一情杀被你写得好像言情小说。”   “……我怎么不觉得这是夸奖?”吴邪嘀咕一句,随即后退几大步,“卧槽胖子你干啥了,这一身汗臭,出去出去,洗个澡再回来,你想熏死一屋子的人啊!”   “干啥了,给小哥当陪练了呗,胖爷我容易吗,在训练场被小哥折腾回来还被你个书呆子嫌弃,天真不是我说,别看胖爷这样,那也是能和小哥过上几十招的,要是你那小体格,上场都不用小哥一下,直接就趴地上打120了,我说,你也别天天宅,去锻炼锻炼,好歹咱们当警察的还是经常要跟犯罪分子肉搏的,balabalabala”胖子说得眉飞色舞,吐沫星子满天飞,吴邪又后退几步,直接贴上墙壁。   “谁呀,在这装神探?”随着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办公室闪进了一个靓丽的倩影。   “秀秀!”吴邪见到救星,赶快跑到霍秀秀面前装热情。   “呀霍大小姐光临,有失远迎,欢迎欢迎。”胖子嘴上跟秀秀说话,眼睛却时不时往秀秀身后瞟。   “不用看了,云彩没来,”秀秀婷婷地坐在会客沙发上,“我没什么事,就是路过听这个很热闹来看一下,顺便通知一声,云彩在做刨冰,一会儿大概会送过来,不过你们屋子里这味道……”还嫌弃似的扇了扇手。   “大小姐你不早说!”胖子扑到自己办公桌翻出毛巾香皂,“小吴胖爷洗发水没了先借你一用。”动作极快地拿过吴邪收在柜子里的洗发水,飞奔出办公室,走之前还不忘把房间的排风扇打开。   其动作之利落,令吴邪彻底看呆了。   “胖爷的身手还是这么矫健啊~”秀秀笑嘻嘻地从茶几上拿过一袋蛋糕,打开嚼了起来。   “秀秀你到底来干什么的?”吴邪回到自己办公桌,把先一个案件的相关档案汇总一下,准备一会儿送去给局长过目。   “说了我是路过啊。”   “少来,没什么事你会舍得离开那些尸体?”吴邪想起秀秀面对尸体时的样子就一阵发冷,好好一小丫头,干什么不好非要做法医,居然还做得像模像样,不过九门警局女法医这还真是传统,从老九门那一代就这样了,这也带遗传的?   “哎,被你发现了,”秀秀捧着脸看吴邪忙前忙后,又瞅了瞅办公室,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我是来看帅哥的,不过看来他还没到?”   “帅哥?”吴邪抬头,疑惑了一下,“你说小哥吗,你不都看过很多次了?”   “谁要看他那个面…瘫……脸…………”秀秀突然噤声,半晌才把剩下的字悄悄吐出来。   而秀秀口中的面瘫脸,吴邪和胖子的顶头上司,九门警局刑警队队长张起灵,踩着秀秀的声音走了进来。   看来胖子先前确实去当陪练了,张起灵一副刚刚洗过澡的样子,湿漉漉的头发垂在肩膀,润湿了衬衫的领子。   明显听到秀秀毁谤的张起灵理也没理看向自己的两人,径直走到自己办公桌后,坐下,开始他没有案子时最常见打发时间方法——望天花板。   “我发现我每次说他坏话都会被发现……”秀秀不怕死地继续,小小声地说着还拽了拽吴邪的衣角。   妹纸因为你每次都在刑警队的办公室说队长的坏话,不被抓包才怪——吴邪内心默默吐着。   看张起灵没有搭理自己或者教训自己的意向,吴邪想起刚刚的话题:“你刚刚说的不是小哥,那是谁啊?”   “诶,你没听说吗?那个大帅哥大英雄据说要调到你们刑警队。”   “……”吴邪在思考知道的人中除了张起灵还有谁配得上大英雄加大帅哥这两个称号。   “哦你们那天出警查案去了,没参加表彰大会,”秀秀恍然,“可是即使没参加,你们完全都没听说过这回事吗,刑警队的消息也太闭塞了,唯一一个八卦的还去洗澡了。”   “那个,我知道的……”门口响起一个弱弱的声音。   “王盟,你知道?”吴邪抬头,发现王盟是跟着云彩进来的,而秀秀口中的“云彩做的刨冰”正被王盟端在手里,果然又是被拉去做苦力了。   “那个很厉害的扫黑英雄,听说卧底了快十年,最后把那个汪氏连根拔了。”王盟一边给大家分刨冰一边介绍。   “汪氏?汪藏海的黑道王国!我倒是知道他们倒了,但是是一个卧底干的?我靠,哪个大佬,太厉害了。”吴邪油然一股崇敬之意,想想啊,汪藏海的汪氏,扎根于此遍布全国,据说当年老九门时期就有他们在腥风血雨,数十年间害了多少卧底殒命,而今竟然被某个人以一人之力拔起,这种事吴邪想来只有张起灵这样的牛人才办得到。   “其实,这个人咱们还挺熟悉的,”胖子不知何时清洗完毕回来,谄笑着特意从云彩手里接过刨冰,也加入话题,“不过我怀疑我们能不能跟他配合好。”   “熟悉,谁啊?我说你们能不能不卖关子。”发现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吴邪十分不爽。   “小哥那里有调令,你去瞅瞅。”胖子指了指张起灵的桌子。   吴邪来到张起灵桌前,看到一份已经拆封的调令,又瞅瞅张起灵没有阻止的意思,就打开看了起来。   “黑瞎子!!!”   随着吴邪的一声惊呼,一直在跟天花板做亲密交流的张起灵终于扭过头,看向办公室门口。   “哟,这是谁在这么热切地呼唤瞎子啊~”一个对于刑警队来说确实无比熟悉的身影,晃晃悠悠出现在张起灵,以及所有人眼中。   2   “你,你是卧底?!”不能怪吴邪吃惊,面前这个黑衣黑裤黑皮鞋脸上还挂着俩黢黑的墨镜片子的人,那可是刑警队的大熟人。   从几年前张起灵刚任队长时,这个黑瞎子就三五不时地被“邀请”来“喝喝茶”,当然地点必须是审讯室。   汪藏海厉害,汪藏海的儿孙却不怎么争气,汪藏海就有个帮儿孙找个有能力却野心不那么大的帮手的想法。   找了一个,能力不错,就是野心太大,居然妄想吞并汪氏,于是某次火并中“不小心”死了。   又找一个,没什么野心,有酒有肉有女人就满足,但酒喝得太多,误事,于是某次“酒精”中毒死了。   找了一批,死了一批,再找一批,又死一批。   眼见汪藏海白发越来越多,终于被他盼到一个人。   黑瞎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入了汪藏海的眼,这人整天嬉笑着没个正经,唯一的爱好是电脑游戏,带着一帮小弟三天两头通一次关,被人问到道儿上的事儿,经常来一句“没看到爷正升级忙着呢,等会儿再说!”,即使对方是汪藏海本人也没有例外,而他所谓的忙,经常仅仅是在刷副本攒碎片用来换武器或者——只是一件好看的衣服……   虽如此,但随着通关次数越来越多,在汪氏的地位却也越来越高,引起黑道人注意的同时,警察们自然也盯上了这个汪氏的二把手,人称“黑爷”的厉害角色。   黑爷的行迹主要在H市,更集中一点,就在九门警局的管辖范围,于是九门警局就担当起了“招待伺候”黑爷的重任。   在吴邪这三四年的刑警生涯里,大约每个四五个月就能看到审讯室里翘着二郎腿跟审讯警员打马虎眼的黑瞎子。   有时是跟某个案件有关,被刑警队抓来的,有时跟毒品有关,被缉毒队带来,有时又跟夜总会打架斗殴有关,被派出所带走后来发现来头太大转来警局的。   基本上干过审讯的警员都和黑瞎子有过一番唇枪舌剑,连吴邪和王盟这种刚入行的都有幸旁观了几次,吴邪却从来没见张起灵对上黑瞎子。   据老资格的胖子讲,当年第一次抓来黑瞎子时,就是张起灵去审讯的,结果还没两下,两个人直接上手,五六个警员上前都拦不住,至今审讯室那扇防弹玻璃上的一道裂纹听说就是瞎子拿拳头砸的,而本应进垃圾箱却被其他部门拿去做纪念的审讯室的铁凳子的一条弯曲的腿儿,是张起灵踢的。   “黑瞎子不是应该带手铐吗?怎么还能打起来?”吴邪不理解。   “就咱那细细的链子能铐住人家黑爷吗?”胖子白眼。   “啥?那可是精钢的!”   “是啊,当时他手腕挣开手铐时被勒了老深的口子,血哗哗流,那又怎样,照样不影响他和咱小哥PK。”   看胖子眉飞色舞的样子,仿佛当时跟黑瞎子PK的是他自己一般,吴邪很怀疑话中的真实性,不过确实以后看到黑瞎子,他都是被“请”过来的,没有手铐,而且每次也不长时间就被放出去,都没有超过半天的。   这样一个传奇人物,据称身手跟自家队长不相上下,在白道黑道翻云覆雨只手遮天,居然是自!己!人!!   吴邪觉得现在就算突然发现自己是个女人秀秀不喜欢尸体胖子成功瘦身减肥云彩承认自己也爱胖子这些加在一起他都不会吃惊了。   生活果然比小说更神奇。   “啊,都是熟人啊,哟,胖爷好久不见越发丰润了,小吴警官还是不要惊讶了,下巴要掉了,王萌萌来刨冰给黑爷一碗,”仿佛真是老友见面,瞎子热情地打着招呼,扫视一圈,有新发现,“诶,有两个美女,刑警队福利真是好,美女贵姓?”   秀秀两眼放光地盯着瞎子上下扫视,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女孩春心萌动,了解秀秀本质的吴邪可清楚得很,丫头那是在打量人家的身形肌肉,想着该从哪里下刀切呢。   “我说黑爷,这两位不是我们刑警队的,但也不是你能打主意的啊,”胖子紧张地观察云彩,他可记得当初云彩初见张起灵被迷得晕头转向,现在来了个跟张起灵差不多的,一定要看好,“人家是我们局的美女法医组。”   “法医,那一定得搞好关系,哪天瞎子不小心挂了,还望美女刀下留情。”   “一定的一定的。”秀秀你的本性露出来了。   一圈招呼完,黑瞎子仿佛刚刚想起来似的,终于扭头,对上了张起灵。   迎着那淡然望向自己的目光走去,黑瞎子一屁股坐到张起灵办公桌上,低头俯视,嘴角弯出更深的幅度,轻声道:“哑巴,爷来报道了,欢迎个?”   张起灵抬了抬眼皮,据猜测大约是“欢迎”的意思?就转过身去继续和天花板交流了。   “我怎么觉得气氛很微妙?”云彩小小声。   “岂止微妙,简直太微妙了。”秀秀小小声。   “我还以为他俩会打起来呢。”王盟小小声。   “胖爷我都准备好逃跑了。”已经冲到门口的胖子转回来小小声。   “我说,我们有必要这么小声说话吗?反正他俩肯定听得到。”吴邪稍微提了提音量,又底气不足地降下来。   “是没必要,不过能不能先给瞎子找张桌子?”   “卧槽黑爷您走路没声吗?”众人呼一下闪开,不满地瞪着不知何时来到大家身后的瞎子。   “瞎子好歹是来报道的,你们队长不靠谱,你们得靠谱啊,给瞎子找个桌子椅子呗,”黑瞎子环顾一圈,指着一张干干净净的桌子问,“那里没人坐?”   “呃,那是老痒的,不过他最近被叫去应援网监了。”   “哦,那我先坐这儿了,萌萌帮爷写个办公桌椅申请,在这个——老痒?回来前批下来啊。”黑瞎子慧眼,一眼看出王盟是这群人里的小新人劳动力,不客气地指使起来,“其他人该干啥干啥去吧,别在这儿围观,黑爷是来工作的不是让你们参观的。”   众人面面相觑,这种听了就让人不自觉地想要服从的语调,莫非就是黑道大哥的气场?只见王盟乖乖地写起申请,最后又默默地添上“加急”二字。   于是黑瞎子的刑警生涯,就在这样奇异的氛围中开始了。   3   大约是汪氏王朝覆灭的关系,最近一段时间的犯罪率低得惊人,别说杀人放火了,连小打小闹的斗殴都少见,自黑瞎子来的这十天,刑警队一共出警三次,一次是家主发现家里门窗紧闭但是现金没有了,一调查发现是被正在网恋的儿子偷走的,一次是惊慌失措的少妇报警说儿子丢了,等张起灵带着人马浩浩荡荡赶到才知道所谓的“儿子”是少妇养的猫,彼时因为饿了已经回家正依偎着“妈妈”撒娇,最后一次是鬼节年轻人玩试胆大赛进医院的太平间冒险,某一具尸体因神经收缩导致尸体动弹,吓傻了一群人,在医院折腾个鸡飞狗跳,是胖子一嗓门才把大家镇住。   犯罪率低了对大家是好事,对刑警队的一众来说,就是一种折磨了。   胖子天天往法医室跑,被云彩无视也孜孜不倦,刑警队的人一天到晚也见不到那巨大的身躯。   王盟埋首电脑前,认认真真目不转睛,以为他是在研究以前的案件,据偷偷查过其上网记录的解子扬讲,这家伙只是在看网络小说。   曾经被黑瞎子占据了桌子的解子扬支援网监成功解决问题,在瞎子有了桌椅后坐回自己的桌子,开始自己的本职工作——黑客,这几天不知又扒出了多少秘密。   吴邪终于听从胖子的建议,开始锻炼身体,不过这几天训练场总是不开,没办法只好去操场跑圈。   说到总是不开的训练场,以及总是失踪的张起灵和黑瞎子,经过众刑警出色的调查分析,终于了解实情。   “你们猜,今天谁赢?”一众人躲在离训练场不远的房间进行最无耻最明目张胆的偷窥。   “说得好像你知道以前都是谁赢似的。”解子扬毫不客气挑出问题。   “发散一下思维嘛~不过胖爷还真是好奇小哥和瞎子谁更厉害一点。”   “嘘,出来了!”吴邪捂住胖子的大嘴巴。   天色几近昏暗,训练场的大门终于打开,张起灵和黑瞎子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二人都身着紧身短袖上衣,迷彩裤配短靴,遮掩不住挺拔颀长的身躯和紧致的肌肉。曾经有幸目睹这一幕的秀秀评论说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衣显瘦脱衣有料”啊,并附赠这样的身体切起来一定很有感觉云云。   黑瞎子侧头跟张起灵说着什么,张起灵目不斜视径直走过,瞎子眼镜下甩了一道目光给房间里的人,笑笑,跟上张起灵的步伐。   “他俩居然相处得很愉快,胖爷始终觉得那扇门打开的方式不对。”   “你哪只眼睛看出他俩‘愉快’了,小哥到现在都没跟那瞎子说一句话好不好。”   “说你天真吧,小哥没把瞎子一脚踹走就已经算是相处愉快了,懂不懂!再说你怎么知道他俩在训练场不说话的?”   “对呀,我还以为我们办公室能跟台风扫过似的,被他们弄得一片狼藉,结果居然这么平静。”   “他们是没有折腾办公室,但天知道他俩在训练场怎么‘交流’的,训练场现在还没塌真是奇迹。”   “我还以为小哥能对瞎子很有成见呢,不是胖子你说的那次他俩差点拆了审讯室嘛。”   “依胖爷看,”胖子摸摸双层下巴,“不能说相处愉快等于没有成见,毕竟小哥心底对谁有成见不是你我能看出来的是不?那瞎子就更别提了,汪藏海都看不透的人,咱们能懂嘛?只能说这俩人暂时和平共处中。”   “我只希望这个‘暂时’能长久一点。”吴邪嘀咕着,拽了拽胖子和王盟,“走了,人都走远了,我们回去。”   “要不在训练场安个监视器?”解子扬回归本性,“不过我不保证不会被发现,或者说,一定会被发现。”   “算了,我还想活得长久一点。”   “看起来你的手下很担忧咱俩的关系啊。”偌大的浴室水气弥漫,相邻的两个喷头,男人精瘦的身体若隐若现。   张起灵安静而快速地冲洗完,直到关上喷头,才郑重地把目光移到身边的男人身上;“是同事。”   “呃,”黑瞎子搓了搓脸,甩甩头发拿回架子上的墨镜戴好,扭头对上张起灵,“瞎子在黑道混久了,有些话一时间改不回来,多担待吧。”   淡漠的目光顺着黑瞎子的墨镜下移,在对方身上层叠的枪伤刀伤处停顿。   “别看了,”那毫不掩饰的目光一刀刀刮着伤痕累累的身体,黑瞎子无奈,伸手扶住张起灵的肩膀,旋转,推着对方走出浴室,“伤痕是男人的勋章,瞎子现在是不是爷们很多了~”   待两人回到办公室,发现一向闲的发慌的众刑警奇异地聚在一起,表情相当——纠结。   “小哥,瞎子,你们回来了,”吴邪冲着张起灵扬了扬手里的一叠文件,“有案子。”   “案子啥啊,”胖子哼了一声,“小吴,绝对是你那个二叔看咱们太闲了,就从一堆档案中随便抽了一份扔给我们,这长眼睛的就知道是自杀的事儿,有啥可查的?”   胖子口中的吴邪的二叔,是九门警局的终极boss,局长吴二白,被大家偷偷称作“老狐狸”。   吴邪的二叔虽然是局长,吴邪却是凭着自己本事考进九门警局的,全局除了刑警队和关系极好的几个人,没有人知道吴邪和局长的这层亲戚关系。   张起灵接过吴邪的文件,迅速看了起来。   “咦?这杨怂蛋死了?”黑瞎子越过张起灵的肩,只扫了一眼,就呵呵笑起来,“自杀?不可能,就他那怂样,怎么敢自杀。”   ……“喏,看吧,疑点出来了。”吴邪对胖子耸肩。   胖子还未落的话就被黑瞎子堵了回来,有点不服气,反问:“黑爷认识这人?他怎么不会自杀?”   黑瞎子回到自己位置,往后一仰,跌在椅子上,大咧咧地翘起二郎腿,仰头想了想。   在大家等着望眼欲穿的时候,终于慢悠悠开口:“瞎子呢,知道不少你们没法打听出来的消息,但你们也知道这些消息是哪里来的,所以只能听听,当做参考,不能求证哦。”   “好,爷您快说。”胖子心想这家伙憋死个人。   “这个杨——杨什么来着,人称杨怂蛋,顾名思义,怂得很,又很贪,总想干出一番大事业一夜暴富,但没有资金来源,就只能借高利贷,可人没本事,借了赔,赔了再借,死循环,为了躲高利贷住过下水道臭河沟,若是不幸被高利贷找到,那个场面真是,跪在地上哭爹喊娘请求宽限,然后拆东墙补西墙,为了还债再去借债,恶性往复。不过却是个惜命的家伙,活得再下贱再没尊严,也要活着。”   “哟,黑爷如此了解这么个小人物,莫不是有幸‘参观’过高利贷去讨债的场面?”胖子打趣。   黑瞎子扭了扭头,依然保持乐呵呵的表情高深莫测状:“你说呢~”   看来不仅“参观”过,说不好还“参与”过。   既然有疑点,又是局长直接委派,那还说啥,立案查吧。   恶搞乱入:   话说瞎子和小哥在浴室洗澡的时候,瞎子扭头津津有味地盯着小哥肩上的纹身各种瞅,被“视奸”了许久的小哥仿佛木有赶脚似的继续自顾自的洗,见小哥对自己“热切”的目光毫无反应或者说习以为常,瞎子镜片下的眼珠转了转,心生一计。   “喏,哑巴,香皂。”看见小哥那头香皂快没了,瞎子“好心”递了一块过去。   小哥自然地伸手过去接,刚刚碰到,瞎子一个手滑,香皂顺着两人的指尖坠落。   【吼吼吼,看你肿么办~~】此乃瞎子内心。   瞎子得意的嘴角还没完全裂开,只见小哥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之势,抬脚一勾,把香皂踢了起来,再顺手一捞,于是乎,香皂稳稳地落回小哥手中,而小哥的腰甚至连1度都木有弯下……   “咔嚓,哗啦”   “质量不是很好,换一副吧。”小哥指了指瞎子碎掉地上的墨镜好心建议。   4   “死者,杨小伟,年龄35岁,未婚但是有一个女朋友,叫夏眉,32岁,两人均无业,于五天前,也就是8月18日星期日下午1时12分在希望大厦楼顶跳楼身亡。”   第二天一早,刑警队齐聚,开始听解子扬报告调查情况。   “死者死亡前一共欠债本金825万3千元整,利息100逾万,这是能查到的杨小伟的债主名单。”解子扬把打印好的A4纸发给大家。   吴邪看见排在其中的“三省投资公司”和下面的100万金额时眉头狠狠地抽搐了几下,顿时全明白了。   这还用推理分析?肯定是三叔借给这个人钱,结果人死了钱收不回来,三叔咽不下这口气,估计也跟黑瞎子一样知道这是个贪生怕死的主儿,就拼命跟二叔唠叨,二叔被他念叨得烦了,恰好自己部门又养了一群闲人,就顺手扔给刑警队干了,又能堵住三叔的嘴,又给一帮闲人找点活儿干,最后再顺便查查是不是真的有内情,一举三得,多好!   “当时包括死者女朋友夏眉在内一共有8个人目睹了杨小伟跳楼自杀,据证人证词,死者从24楼跳下,先是摔到19楼住户支到外面的晾衣架上,然后随着晾衣架的断裂再度摔了下来,这次直接掉到地上,当场死亡。”   “住户?”王盟举手提问,“希望大厦还有住户吗?”   “希望大厦是商住两用,但主要是写字间,除了已经出售或者出租的房间,还有将近一半的房间空闲,事发时是周日,商用房不办公,只剩住户,而希望大厦建在郊区,是一片待开发区域,周围人也不多,是以目击者不多。但我觉得8个人也够了,大家证词基本一致,而且大厦的电梯监控显示死者曾在当天上午11点05分乘电梯上达顶楼,也和跳楼时间吻合。”   “怎么11点05上去,1点12才跳楼?”王盟又有问题。   “一般来说人跳楼都会有一段犹豫的时间,我倒是感觉一两个小时很正常,还有人在楼顶待上七八个小时呢。”解子扬不以为然。   “会不会是被人约上顶楼,然后被推下来的?”吴邪提出一个可能性。   “如果不是自杀,这是最大的可能了,”解子扬点点头,“当时正值正午,阳光直射,所以目击者看得不算清楚,但是没人表示看到过类似其他人在场。”   “最重要的一点,”解子扬回头,在文件里翻出一个物证袋,“死者留下了确认为杨小伟笔记的遗书。”   【亲爱的夏眉   小眉,我对不起你,但是我实在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对不起!   杨小伟】   也正是因为这遗书,让当时办案的民警确认这是一起普通的自杀,没经过仔细侦查便草草结案。   谁知才五天时间又被翻出来重新调查。   “不过说起来,这么穷还有女孩愿意跟着他,也真是难得。”吴邪看着杨小伟和夏眉的合影,别说,两人容貌还不错,算得上一对璧人。   “两人是青梅竹马,从小就腻在一起,所有人都嫌弃杨小伟,只有夏眉愿意接纳他,死者自杀前,除了给夏眉留下遗书,也给夏眉打了电话,是以夏眉才会出现在现场。”   “连遗书都留下了,怎么看都是自杀吧。”胖子一摊手,“胖爷穷举都举不出来别的可能性。”   “法医怎么说?”王盟问。   胖子拿出早上特意去云彩那里要的解剖记录。   “死者是典型的跳楼死亡症状,体表损伤广泛,但由于死者头部先着地,最严重损伤集中于头部,嘛基本脑袋已经摔烂了,内脏伤重器官破裂,四肢长骨骨折等等没什么特别的……哦对了,唯一值得注意的是,死者死前喝了不少酒,酒精含量达到420mg/100ml,够高的了,这么高神智还清醒吗?难道真是个怂货,自杀也需要喝醉了壮胆?”   张起灵听着大家的讨论,在心里列了一张清单:   支持自杀的证据:负债累累走投无路,8个目击者,现场没有争执痕迹,遗书,遗体经解剖符合跳楼死亡特点   反对自杀的证据:黑瞎子的个人观点   说起来,除了黑瞎子一句“这怂蛋不敢自杀”,目前没有任何新的证据支持非自杀观点,偏偏局长又把这个case交给刑警队。   “解子扬和胖子,调查杨小伟的债主,尤其重视曾经跟杨小伟暴力要债的;王盟和我去希望大厦,”看了一眼瞬间垮下脸的吴邪和笑容越发灿烂的黑瞎子,“吴邪和瞎子拜访死者女友。”   张起灵这么安排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经验最老道的自己带着最没经验的王盟去现场,一方面带新人,一方面王盟不被传统刑侦理念拘束,说不定会有另类的想法;胖子油嘴滑舌,擅长和那些高利贷的人打交道,解子扬则能掘地三尺把对方调查清楚;吴邪面善受女性喜爱,也许夏眉能够多少敞开一些心扉,而黑瞎子,性感的男人有着女人无法抗拒的魅力,只希望他能稍微收敛一下,别用对待夜总会女人的手段对付夏眉,弄巧成拙就麻烦了。   “天真,恭喜你中奖了。”胖子冲吴邪挤眉弄眼,目送他跟着黑瞎子走到停车场。   黑瞎子非常自觉地拉开副驾驶的门,长腿一迈,弯腰把座椅调到最后,悠悠地坐了进去。   吴邪只好主动去开车。   “解哥,胖哥,我们走了。”王盟探出头跟解子扬胖子再见,拉着张起灵开向另一个方向。   “队长,你觉得杨小伟是不是自杀?”张起灵一坐进车里就开始望车棚顶,王盟感觉车里面空气都要凝滞了,终于干巴巴开口。   张起灵专注研究车棚的挡板半晌,终于扭头:“警察不能‘觉得’,要证据。”   “哦,对不起。”没想到一开口就说错话,王盟讷讷地住嘴。   张起灵收回凝视的目光,又开始望车窗外的天。   “这个地方真荒凉,在这里住晚上不会害怕吗?”王盟一下车就感慨。   张起灵环顾四周,确实荒凉,这里属于H市市内和邻近县级市交错处的边缘地带,H市市内是九门警局的管辖区,其他县级市有各自的警局负责,希望大厦再偏一点就不属于九门警局管理了。   周边先期土地已经开辟出来,但还没有正式开始施工建设,所以只是零散着一些石块树木简易房,连路灯都没有几个完好的,在这其间,希望大厦孤零零地矗立着,突兀而不自然。   “这里计划五年内要建成商业中心的,”王盟翻着手里的资料,“地皮是刚刚批下来的,承包商竞标还没有结束,最后花落谁家还说不定呢,就碰上跳楼这一码事,估计开发商得气死。”   希望大厦位于规划的商业中心边缘,不在新地皮范围内,但未来随着商业区的建成,房价一定会水涨船高,不知道跳楼的事会对此有多大的影响。   “当初是谁啊,在这里盖这个高楼,真奇怪,”王盟自言自语,“我找找……”   “啊,这个楼已经超过30年历史了,当年的开发商根本影都没了。”   听着王盟在后面嘀咕“30年的楼不应该报废吗怎么还住人很危险的bala”,张起灵边站到跳楼落地的地点,警戒线已经撤下,只是地面依稀还能看到喷溅的鲜血的痕迹。   二人转了一圈,便走进大厦。   恶搞乱入:   瞎子:嘤嘤嘤嘤哑巴不爱我了跟那个萌萌的小P孩儿出警了爷才去卧底十年哑巴就变心了连审美都变了居然喜欢萌系的嘤嘤嘤嘤……   吴天真抓方向盘的手一抖——   砰!一声巨响。   吴邪,黑瞎子,出警途中车祸,卒……   5   “所以,你之前并不清楚杨小伟要自杀?”吴邪在本上做着记录。   “不知道,我知道一定会阻止他的。”夏眉一身素白,皱着眉头盯着对面的两位刑警,“到底怎么回事,小伟都要下葬了,你们还来纠缠什么?”   “因为有疑点……”虽然提出这个疑点的家伙在身边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   杨小伟和夏眉租住在一间十几坪的阁楼里,可见生活确实拮据,夏眉脸上只涂了一点点粉,并没有化妆,身上的白衬衫也是经过多次水洗的地摊货。   吴邪和黑瞎子来了,夏眉只找出两个碗给他俩倒水,连像样的杯子都没有,她自己拿着心形情侣杯的一只,估计是家里为数不多的高级货舍不得给警察用。   “疑点?小伟不是自杀,是被谋杀的吗?谁干的!”一听到疑点,夏眉明显激动起来,手哆嗦一下,杯子里的水溅出了一点点到手上,她浑然不觉,死死地盯着吴邪。   “这正是我们要调查的,所以能请你再次回忆一下当天的情形吗,我知道这对你是一种折磨,但为了你的爱人,请你坚强起来。”吴邪温和地看着夏眉,眼神中带着鼓舞。   “那天,8月18号,很幸运的,我上午应聘一家餐厅的服务员成功了,我还很高兴,想着晚上下班和小伟庆祝一下,结果却接到小伟的电话……”仿佛又想起了当天的情形,夏眉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小伟,我知道你们看不起他,觉得他贪婪又没本事,但不是的,小伟只是想过好日子,为了让我们挺起胸膛活着,他一直说等有钱了就和我结婚。但他认错了人,一开始就被骗了,我们的积蓄赔得精光,他才铤而走险的,但他总是太善良,太容易相信别人,总被人欺骗,才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但我不怪他,我愿意和他一起努力还钱,他为什么想不开……”   吴邪又递纸巾又安慰,好一会儿,夏眉才安静下来,抬起头对吴邪感激地笑了笑,眼睛一转看见黑瞎子在一边饶有兴趣地注视自己,虽然隔着墨镜看不见那双眼睛,夏眉却没来由地哆嗦一下,下意识移开了目光。   见此,黑瞎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对不起,我好多了……对了,对,那天,那天我接到小伟电话,顾不上别的,赶快赶到那个楼下,当时我拼命劝小伟,我告诉他我不嫌弃他,让他别想太多,结果,结果……”夏眉死死咬着下唇,说不出话来。   “那当时,杨小伟和你对话时有没有什么异常?”   “当然异常,他简直是不正常了才会自杀!他死了我怎么办,他都不考虑考虑我……”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有没有感觉他是被胁迫?或者当时他身旁有没有别的人?”吴邪拍了拍夏眉的肩膀,坚定地说,“你要坚强,如果杨小伟泉下有知,看到你这样难过,一定过不安的。”   “恩——我没听到什么别的,好像也不是被胁迫,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夏眉混乱地摇着头,不再吭声。   吴邪这一趟下来,笔记没记几笔,光顾着安慰夏眉了,黑瞎子倒好,除了一开始的自我介绍,就再一言不发,在吴邪安慰人的间隙还在这不大的房间转悠了好几圈,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那,我们告辞了,如果你又想起什么的话,请一定联系我。”站在门口,吴邪礼貌地致谢。   “要是你们有什么发现,也请尽快告诉我,谢谢。”   目送二人下楼,夏眉关好门,倚靠在门上长长叹了一口气。   “砰砰砰!”   忽然的敲门声吓得夏眉小小的惊叫了一声,“谁啊?”   “是刚刚的警察,对不起忘了一点事。”   这个声音?不是刚刚那个警察啊。   夏眉把门开了小小一条缝,迎面对上一对黑镜片子。   “哟,不好意思我刚刚忘了问了,”黑瞎子伸出一根手指,“只有一个问题。”   “……什么?”不知为何,夏眉看到黑瞎子时,总有一种不自觉的畏惧感,面前这个男人,远没有吴邪那般平易近人,虽然嘴角一直勾着比吴邪角度更大的笑容,但就是这种笑,让人不自在不舒服。   夏眉只是普通人,她看不出黑瞎子笑容背后那凉薄漠视一切的心境。   “你和杨小伟,在这里住了多久?”黑瞎子真的只有一个问题。   “两年多,快三年了,怎么了?”夏眉脱口而出。   “没事,谢谢你的配合,有发现我们一定马上通知你。”黑瞎子转身噔噔下了楼。   “你突然跑回去干什么了?”吴邪正在发动车,黑瞎子突然跑回去,没一会儿又回来了,嘿嘿笑着上了车,招呼吴邪开车。   吴邪人好相处,虽然对黑瞎子无限好奇还有点点畏惧,但也快速地在极短时间内适应了和黑瞎子的正常交流。   “小吴,你说那女的对她男人怎么样?”黑瞎子叼着一根烟,拿出火机,正要点,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放了下来,只在手里把玩着,漫不经心地问吴邪。   “恩?看起来很爱杨小伟,那么难过……不过,”吴邪挠挠头,似乎有什么不解之处,“总觉得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说来听听?”黑瞎子饶有兴致地扭过头,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吴邪仔细想了想,掰着手指数起来:“最奇怪的就是她一直手里捧着那个杯子。”   最简单的心理学,当一个人撒谎时,为了掩饰其紧张的心理,防止双手做出下意识的动作,会让手处于某种状态中。例如很多人撒谎时会紧张得揪衣角,为了制止这个动作就让双手占满而无法去揪住衣角,比方说——捧着一个杯子。   “我分不出她具体哪句话有问题,但她一定有没说真话的地方。”吴邪说到这里,听到黑瞎子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   “哪句话有问题?”黑瞎子哼了一声,“那女人没说一句真话。”   “啊?全是假的!”   “重点不是她说的话,是她的家,刚刚我突袭回去问她,那女人没防备说了真话,他俩在这里住了两年了,你看像吗?”   “不像,吗……”吴邪不确定,好像是很奇怪,但他还没反应过来。   “想想你和你女朋友住了两年的地方,哦你没交过女朋友,”发现吴邪瞪着自己,黑瞎子摆摆手,“别瞪我,这么明显的事谁都知道好吧,那你想想你父母住的地方。”   吴邪干脆把车停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仔细想。   “我爸我妈家……夏眉杨小伟的家……他俩的家…………啊!!”   “想到了。”黑瞎子挑眉。   那根本不是一对情侣的房子,那间房子,怎么看,都是一个单身女人住的地方,房间里,没有一点男人存在过的迹象。   恶搞乱入:   话说吴天真和黑瞎瞎站在夏眉家的门外,吴天真格外的亢奋。   黑瞎瞎好奇地看着他:“你激动啥?”   “呃?”被发现了,吴天真假装蛋定地摆手,“没什么。”   敲门,询问,开门,吴天真和黑瞎瞎对着夏眉作自我介绍,并出示警员证。   揍是现在!   吴天真速度扭头,脸贴到黑瞎瞎的警员证上。   这是刑警队新近增加的不解之谜——黑瞎子的真名!   黑瞎子叫啥?道上称呼“黑爷”,警队叫“瞎子”,他时而自称“爷”时而自称“瞎子”。   这种不靠谱的称呼一看就是假的,那这位爷真名是神马呢?   身份证pass,人家黑爷是靠网游被老汪发掘的,那他还能只擅长网游?黑爷的黑客技术就跟他的行头一样——黑!老痒都甘拜下风,警队其他几个菜鸟还指望去查户籍?想都不用想。   大家又研究着去看爷的警员证,可吴邪那坑侄子的二叔直接把证交给张起灵,张起灵又直接给了黑爷,众小警察连黑爷警员证的毛都没看到。   问张起灵?队长大人表示正忙着跟天花板交流感情,没空搭理你。   那就剩下唯一的机会了——   吴天真冲上前死盯着黑瞎瞎的警员证,半晌,吐血而亡。   照片上那明晃晃的黑镜片子是犯规啊犯规!啥时候照证件照可以不露眼睛了!!   黑瞎瞎无视吴天真的尸体,晃了晃证件:“在下姓黑(he,四声,读作贺),黑目害,你好,你好~”   夏眉疑惑地瞅着那张牙舞爪的三个大字“黑目害”,好奇:“你是少数民族?”   “是啊是啊,美女好眼力,我是回族,幸会幸会~”   地上吴天真的尸体石化,碎成渣渣,随风飘走……   6   张起灵并没有走快捷省力的电梯,而是选择了费力的楼梯,他和王盟推开厚重的锈迹斑斑的所谓的紧急逃生门,进到昏暗的逃生楼梯。   “好阴森啊,”王盟不自觉打个哆嗦,想起了大学时代熬夜看的那些恐怖片,一般幽暗无人的楼梯间总是鬼怪热爱的地方,“这种地方怎么总是安这么阴暗的灯,就不能安大功率的?”   转悠着,走走停停,上了10层楼,只有4层的感应灯还是亮的,其中的两个还一闪一闪快要歇菜的感觉。   楼道里不少垃圾,每层的铁门都要费好大力气才能打开,不知道如果真的发生火灾,这样的逃生装置能护住多少人的性命。   抬头四顾,不出所料,墙壁干干净净,没有期待的东西。   “王盟,这里哪里有监视器?”继续上楼,一边随口问。   “根据之前的调查,只有电梯里有一个,连着一楼的保安室,不过那个保安——”王盟没说下去,张起灵也明白他的意思。门口只有一个老得不能更老的所谓保安,昏昏沉沉地睡着,两人进楼的时候连理都没理会一下,张起灵认为对方更像一个流浪汉,为了一个遮风避寒的地方才来当保安,搞不好根本没人给他工资。   “要是有监控就好办多了,哎,只能说这楼太老了,都没人打理。”   张起灵摇摇头:“一般情况监控确实能帮助办案,但有时监控也能成为犯罪分子利用的工具,误导警方,”蹲下,手指在地面蹭了一下,放到眼前看了看,拍拍手起身,“也不能扔下传统的办案手法。”   “是。”王盟紧跟张起灵步伐,默默记下。   走到顶楼,张起灵又弯下腰,伸手在楼梯地面抹了一把。   这一路上来,这样的动作有六七次,王盟不明所以,也跟着摸摸地面,除了灰没别的发现。   “队长,这是?”看了满手的灰,完全不懂这其中可能隐含什么的王盟好奇地问。   张起灵本想推开屋顶的门,听到王盟问,回头看着满头问号飞来飞去一脸求知欲的王萌萌,停下,组织了一下其实自己也没太理顺好的思路,从口袋拿出LED手电打开,明亮的灯光一下照亮了黑呼呼的楼梯。   用手在地面蹭了蹭,抬起来伸到王盟面前。   “灰。”王盟回答。   用另一只手在另一个地方抹一把,又伸过来。   “……还是灰。”王盟老实说。   拍拍手,又换了一个地方摸摸。   “……很多灰。”王盟有点想哭。   “这里是鲜少人使用的楼梯,但同样的楼梯,一层间灰尘的分布不一样,”张起灵指点着第一次蹭的地方,“这里灰尘特别少,就像几天没打扫房间地面的落灰量,这里多一些,而这里,”第三次擦灰的地方和第一次的只间隔不到半米,“这是陈年的积灰才能出现的情况。”   “所以呢?”王盟接过手电仔细查看,果然如张起灵所说,“这里近期有人清扫过,跟杨小伟的案子有关系?”   张起灵沉默,眼眸平静地望着王盟半晌没开口。   “……没关系?”王盟小心翼翼。   “我不知道。”张起灵拍拍王盟的肩,“这是线索之一,有没有用,还要查。”   看着肩膀上脏乎乎的一层灰,王盟欲哭无泪。   其实本来警方办案就是这样,会有一堆纷乱复杂的线索展现在眼前,而好的警察能够从这些线索里遴选出有用的信息,但现在张起灵一行还处于寻找所有线索的阶段,任何细微的不自然都不能放过,但这些不自然里有多少真和案件有关,不好说。经常大家调查了几十上百条情报,最后却证明全部是无用的,这时抱怨没有用,只得推倒重新计算。   警察的生活,也是挺枯燥的……   站在宽敞的平台,在跳楼的地方站定,俯视楼下,一览众山小的感觉扑面而来。   “我有点恐高……”王盟看着楼底蚂蚁般大小的汽车,一点一点蹭着离开边缘的护栏,转身深吸一口气,“从这里跳下去可需要勇气,这么看杨小伟也不怂啊。”   看张起灵毫不畏惧地站在边缘的边缘,王盟觉得自己也得有所发现,便学着张起灵的话蹲下检查了平台上的灰尘。   “诶?”狠狠地抹了一把地面,王盟做好了蹭一手脏灰的准备,却发现手上意外的干净。   这可奇怪的,王盟趴在地上左摸摸右摸摸,从杨小伟跳楼处往外延伸,把整个平台检查个遍。   “怎么了?”张起灵把周围有疑点的地方一一拍照留证,回头发现王盟趴跪着,脸都要贴到地上了。   “队长,大发现!”不顾蹭了一头一脸的灰,王盟兴奋地大喊,硬是从张起灵的面无表情中看出了鼓励与期待(王盟自认为),“这个平台,跳楼处到那个门之间,宽约五米的范围内特别干净,最近绝对收拾过,然后往外就渐渐脏了,大概过了两三米再外,就是正常情况下楼顶该有的灰尘量了!”   看到了更大的鼓励与期待(依然王盟自认为),王盟继续说出自己的推测:“如果死者真的是在屋顶徘徊犹豫,也不应该踩得这么干净,总会留下脚印,就像这样,”说着在灰多的地方踩了几脚,“而这大面积的干净只能是一种状况——有人打扫过!”   “所以,”按照王盟说的检查一遍,张起灵点点头,确实如此。   “所以?”被问住了,王盟挠挠头,犹豫着,“所以有人打扫过啊。”   “还有没有别的结论?”张起灵一边在笔记本上迅速记录,一边追问。   “别的,”抓耳挠腮半天,王盟老实摇头,“不知道。”   这确实是特别奇怪的一点,跟之前楼梯里相同的情况,张起灵心中有了一点想法,他在笔记上又添了几笔,合上本。   该去看看19楼那家倒霉的住户了。   被跳楼的人把自家晾衣架砸断,这是有多背,不知道有没有吓得搬走,那就麻烦了。   路过王盟时,对上他期待的目光(这回是真的期待的目光,而不是幻觉),张起灵递了一张湿巾过去,顺便夸奖了一句“不错”,走过去,没看到王盟裂开快到耳朵的嘴。   被夸奖了,好开心,王萌萌默默捂着颤抖的小心脏。   快下到19楼时,张起灵接了个电话。   “……恩……没……恩……”一共发出三个音,就是这通电话的全部内容。   ——哑巴~你到目的地了吗?   ——恩   ——调查完了吗?   ——没   ——我们这头OK了,去跟你汇合怎么样?   ——恩   ——好嘞~   黑瞎子收起手机,举着刚在路边买的甜筒递给还在认真思考做记录的吴邪:“小吴,我们先不回局里,去和哑巴汇合。”   看着甜筒化得快要滴到车里,吴邪手忙脚乱收好记事本,拽了两张纸巾接了过来。   “瞎子你还真是,”绞尽脑汁想出一个词,吴邪干笑,“童心未泯啊哈哈。”   “哪里哪里~”一口把自己的甜筒塞进嘴里,黑瞎子含糊着。   瞎子快乐的童年只有十年,现在有机会,自然得赶快补回来。   7   吴邪和黑瞎子要来,王盟瞬间很有紧迫感。   想想啊,那两人肯定是在夏眉那里有了发现然后才撤的,现在过来这里,万一再被他俩发现什么,自己这半天不是白忙乎了,呃虽然有点小发现还被表扬了……所以,一定要再接再厉,在俩人到来前有更大发现!   与身边跃跃欲试摩拳擦掌的王盟不同,张起灵如常地敲门,自我介绍,进屋调查坏掉的晾衣架。   “领导,您请随便看。”倒霉的户主叫王亮,住在这种地方自然也富裕不到哪去,房间里都是有年头的家具电器,墙上贴着女明星的艳照,典型的宅男之家,唯一值钱的是写字台上一台苹果电脑。   居然是苹果,王盟啧啧,跟这破屋子一点不搭,我用的还是大学时候的华硕小本本呢,性价比高抗折腾适合玩游戏。   “领导,这还有什么可看的,”张起灵在检查晾衣架,王亮啰里啰嗦地制造噪音,“是不是检查破坏程度,这能赔我吗?你看,这算个什么事儿啊,真晦气,诶诶,领导你小心,这断的地方锋利,别弄伤了balabala”   小小的凉台本来就狭窄,站两个人已经很拥挤,王亮还窜来窜去,相当妨碍张起灵检查。   张起灵皱皱眉,向王盟使了个眼色。   “嗨哥们,你这电脑真不错啊,还是最新款,得不少钱吧~”迅速领会领导意思的王盟坐到写字台前大呼小叫。   “哎哎别动,”看王盟作势要开机,王亮赶快冲过来拦住他,“这可是我的衣食父母,当然得最好配置了。”   “衣食父母?你是搞IT的?”王盟瞬间很同情这个男人,IT狗诶,长时间超负荷工作辐射大早衰还不好找对象只好和右手相亲相爱,不让我看电脑指不定里面存着多少G的爱情动作片呢,兄弟装啥啊是男人都懂的。   “不是,”王亮不好意思挠挠头,“我是个写小说的。”   “哦哦,大作家啊!”这下王盟是真的好奇起来,这个邋邋遢遢有点小帅的宅男居然还是个作家?在他印象里作家无不是戴着厚瓶底,古板兮兮不好相处的。   “什么作家啊,随便写写,挣点稿费糊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啊。”王亮越发惭愧起来。   “那你出过什么书,给我看看呗。”王盟四顾,想找书架。   “那个,我没出书,”王亮指指电脑,“就是在网上发表的。”   哦原来是个网络写手,这样还和宅男的形象差不多,王盟点头:“那你网名叫什么?”   “啊……”王亮犹豫了一下。   “告诉我呗,等我看看要是写得好给你写长评。”王盟余光瞥到张起灵还在仔细查看什么,相机咔咔拍个不停,只得继续废话。   队长,我快词穷了,你再不检查完我就要跟这宅男讨论苍老师了……   “那,你别告诉别人啊,”王亮还紧张兮兮的,生怕别人知道似的,悄悄说,“我网名叫‘黑暗行者’。”   “啊?!你是黑暗行者?!”   不怪王盟惊讶,他还真知道“黑暗行者”这个网络写手。   前些日子穷极无聊的时候,高中的好哥们给他介绍一个超级暗黑系的文章,作者就是黑暗行者。   但这个文章,以及作者其他的文章,在警察王盟看来,全部充斥着黑暗暴力血腥,作者应该是个偏执有反社会性格的人。文中的主人公是杀手,杀人无特定目的特定目标,纯粹为了享受杀人的乐趣而犯下血案,傲视苍生,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王盟是带着看刑侦档案的心态去看此文的,他很想知道以作者的品性,会让这个杀手有个怎样的结局。   可惜的是,大约一个半月前,此文停更了。   看着文章下面一大片催更的留言,王盟很为现在的年轻人担忧,沉迷这种文章,会对成长期的青少年心理产生极其恶劣的影响。   只是网络无禁忌,王盟即使是警察也没有大到可以删除他人文章的权力。   现在这个黑暗行者站在自己面前,王盟发现他之前对此人的想象是完全不正确的。   王亮为人有点懦弱,小心翼翼,没什么大志向,似乎就是个打算浑浑噩噩过一辈子的普通人,怎么也不像能写出那么恶心场景的人。   还是,这只是他的外表?   “你知道我?”王亮不安地看看张起灵那头,“很多人说我那些小说是违法的,我也不懂这些,你们领导,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王盟对上那双怯弱的眼睛,怎么也无法把他和黑暗行者画上等号。   “哥们,我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拍拍对方,王盟难得也语重心长了一把,“我劝你,在你的小说没造成恶劣后果之前,删了它们吧。”   “那不行,我就是靠它们吃饭的,不写小说我怎么挣钱?”   “你可以打打工啊,很多人都在餐厅等地方打工的。”   “那多累,还得早出晚归,还是自由职业者好。”   王盟还在努力劝说王亮放弃写那种小说,猛然听到敲门声。   糟了!这么快就来了,我还什么都没查出来呢,就跟这家伙贫嘴了,你个混蛋宅男!   趁着王亮去开门,王盟溜到凉台,探头探脑看张起灵进行得如何。   张起灵正在拿尺子测量窗户的宽度,这房子也够破的,窗子中间玻璃全没了,露出的空洞随便粘了几张报纸,反正是夏天也不怕冷,反正是19楼也不怕进小偷。   凑近看了看报纸粘在窗框的位置,张起灵轻微皱了眉。   很奇怪,这个报纸好像是最近最近新糊的。   还没想好,只听从门口传来一声结结巴巴的惊呼:“黑,黑爷!”   打开的门外,吴邪一会儿瞅瞅目瞪口呆的王亮,一会儿瞄瞄嘴角挂起玩味的笑的黑瞎子。   “你,认得我?”黑瞎子摩挲着下巴,笑容越发意味深长起来。   王亮愣了一下,支支吾吾:“汪氏的黑爷,大,大名鼎鼎,我自然认识。”   在场的其他人没人出来捅破这明显的漏洞——黑爷当然大名鼎鼎,但没真正深入过汪氏的人,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最多也只能晓得此位爷平素戴墨镜不以真面目示人。但一般人可能会仅凭一副墨镜确定这人是否是那位黑爷吗?   王亮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语,干脆闭嘴保持沉默,表现出一副“反正现在我算受害者你们也不能拿我怎样”的姿态。   黑瞎子也不管他人的各怀鬼胎,研究透彻王亮脸上尴尬掩饰的神情,便顺着被人堵住的门挤了进去。   仿佛在自家一般不拘束,把各个房间厨房卫生间转悠个遍,偶尔还饶有兴趣地打开某个柜门查看查看。在场的其他警察当然没人理会他的动作,而王亮出于自身原因也不敢去阻止,尽管这种搜查显然不合法。   黑爷和警察混在一起这一点本身就不可思议!   最后走进凉台,黑瞎子自然地从张起灵衣兜里拿出相机,查看他们这一天的成果。   “好像有所收获?”看了一眼照片数量,可不少,不过没人解释,黑瞎子也不知道照的是什么。   “收队。”根据目前的情报,张起灵心里汇总出一个大体的框架,这里已经检查彻底,没有必要继续耗下去。   张起灵走在最前面,吴邪王盟跟在后面,黑瞎子殿后。   进电梯前,黑瞎子随意地晃晃头,目光扫过在门口紧紧盯着自己的王亮。   待到四人消失在电梯关闭的门后,王亮谨慎地关好门,随后,长出一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拿出手机。   8   回去的路上,张起灵和黑瞎子一辆车,吴邪王盟一辆。   时间是下午两点左右,刚过了吃饭点儿,黑瞎子和吴邪过来的时候顺路买了四人份的汉堡等快餐,作为午饭对付一口。   吴邪王盟那车顺着大路一溜烟没影儿了,张起灵却操纵着车子左拐右拐,看似漫无目标地到处转。   “哑巴,这专挑阴凉地方走,回去可得费不少事儿啊。”黑瞎子嘴里叼着饮料吸管,含糊不清道。   张起灵微偏一下头,顺着黑瞎子的侧脸看到他墨镜后的眼睛,微微合着——即使自己特意往背阴地方开,正午过于强烈的日光还是刺得黑瞎子无法睁眼。   又是一阵沉默,就在黑瞎子被晒得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的时候,张起灵突然问他。   “想起来了?”   “恩?”突兀的声音,黑瞎子甚至没有回过神,下意识地应着。   “想起那王亮是谁了?”   这算是黑瞎子一个本事——过目不忘,不过对象仅限人。   任何被他看见并有过交流的人,都会被他记住,也许不知道名字,但一定能想起来在何时何地因何见过。   当然知道这个本事的人极少。   当时王亮那一声 “黑爷”一喊出来,黑瞎子就知道他一定认识这人,这是近距离感受过他的可怕之处的人再见他的下意识反应,听过很多次的熟悉的充满恐惧的呼喊。   但他不记得,印象里,他根本没有见过那张脸。   坐车这一路,黑瞎子看似在睡觉,心底一直在努力回忆,可惜,无果。   “不知道,很奇怪。”摊手摇了摇头,又看看时间,弯腰在副驾驶的储物箱里翻出一顶警帽扣到头上挡住眼睛,“哑巴,走大道吧,大家都在等着,别公私不分啊。”   等二人终于赶回队里,已经三点了,离(理论上的)下班时间只剩两个小时。   “得,开始吧。”胖子和老痒手里老厚老厚的资料看得吴邪眉头直抽。   “天真,你这是什么表情,胖爷在复印机那都快熏吐了,你就这反应。”胖子十分不满地塞给吴邪一摞纸。   “上面是所有杨小伟的债主的资料,有比较大的放贷公司也有私人的,不过吧,依胖爷和老痒的观点,”   “这些债主不应该赶尽杀绝,”解子扬接过胖子的话,“他们放贷就是为了吃高额利息,碰上不还钱的,会威逼恐吓,但要是把借钱人杀了,那谁还钱?即使他们真的丧心病狂到要杀人,那杀的也不应该是杨小伟,该是他女友,杀鸡儆猴的道理大家都懂。”   “总之,我俩是这个观点,但资料也调查好了,你们看看,如果有问题我们可以去实地走访。”胖子对着电脑大半天眼花缭乱,表示十分羡慕另外四个可以出警的家伙,强烈要求下次自己也出警,这种文绉绉的活儿留给别人。   “我们那头有点发现。”吴邪摊开笔记本,开始一条条列举。   “首先,夏眉跟我们交谈时表现得很紧张,是强装镇定的那种,她有秘密不想被我们发现。”   “可惜还是被机智的吴邪警官发现了~”黑瞎子适时插一句。   吴邪瞪了黑瞎子一眼,又继续。   “另一点是瞎子发现的,那个据称是杨小伟和夏眉共同生活的家,里面看不出一点杨小伟留下的痕迹。”   “哦?”胖子挑眉。   “就是那个家里,没有一点点男士用品,衣服啊鞋帽这些,烟酒都没有,瞎子去卫生间看过了连牙刷都只有一只,那里倒是有一张双人床,但床单被罩很明显都是新的,枕头也只有一个放在正中。”   “总之那是一个大小姐的闺房。”黑瞎子又插了一句。   “这倒有点意思,”解子扬也加入讨论,“是那女的不像外表表现的那么爱死者吗?”   “搞不好早就勾搭上别人只等着这杨小伟一死就把他存在过的痕迹完全清除。”胖子已经开始发挥充分的想象力。   “那这么说,杨小伟的死就有问题了,还跟这个夏眉有关系?”王盟想起自己查到的那些线索,觉得有点可疑。   张起灵按着吴邪列举的情报一点点写下来,关于夏眉家里没有男士用品这点,他也思索了好一阵。   “吴邪,是一点痕迹都没有?”在“痕迹”这个词下面画了两道线,这很奇怪,夏眉为何如此急于清除杨小伟的遗物,即使她真的跟杨小伟的死有关,那更不应该表现得如此明显,简直就是在告诉别人“我要彻底跟杨小伟划清关系”。   “一点都没有,那屋子就跟大扫除了似的,你要是在里面找到一根男人的头发,那不是我的就是这瞎子的,反正不可能是杨小伟的。”吴邪斩钉截铁。   大家就此又研究了一下各类可能性,把目光转向张起灵。   “小哥,别光听啊,你们那头有啥发现?”胖子首先忍耐不住。   王盟就等这一刻呢,好把自己的发现详细叙述一遍,之前张起灵不说话,他也不好那么直白,现在胖子正好问了,就是给了他机会。   “我来说一下……”刚翻开本,就被人合上,“恩?”   “我还有点发现,”黑瞎子指了指自己,“让我先说呗,一会儿该忘了。”   忘你个头啊忘,多少事儿啊你还能给忘了!   王萌萌默默退后,把地方留给黑瞎子。   黑瞎子伸手在裤兜掏了半天,拿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递到大家面前。   照片上,是一个挺漂亮的杯子。   “这不是夏眉的杯子吗?”吴邪说到一半,忽然发现什么,接过手机仔细看了看,“诶?不对,这不是夏眉那个,是和她那杯子配套的另一只杯子。”   “不是说夏眉把杨小伟的东西都扔了吗?你从哪里翻出来的?”吴邪想起黑瞎子在夏眉家东转西转,感情是去偷拍了。   王盟接过手机看着“挺好看的杯子啊。”   “这是在那个王亮的家里照的。”黑瞎子轻飘飘扔来一句惊雷。   …………   众人眼睁睁看着王盟吓得扔了手机,然后黑瞎子速度伸手接了回去,翻页又找出一张照片。   “那王亮家里不少好东西。”   一个漂亮的女人。   “这是,”王盟揉揉有点发红的脸,“充气娃娃?”   “恩,等身的。”黑瞎子比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差不多这么高。”   “还真是个宅男……”王盟表示有点小羡慕。   “所以这些说明了?”胖子问。   “……”黑瞎子拍拍王盟,“该你了~”   哥哥你这样不地道。   王盟翻开本,把被黑瞎子胡搅蛮缠歪掉的话题拽回来,开始汇报他的发现。   9   夜幕降临,H市热闹的夜生活开始了。   黑瞎子站在警局门口琢磨着是去哪儿喝一杯还是直接回局里的宿舍,一抬头,便看到刑警队的办公室明晃晃的灯光。   刚刚讨论完今天一天的调查结果后明明解散下班了,这是谁还留着,主动加班?   吴二白可是不给加班费哦~   慢慢踱回办公室,站在门口探头探脑,果不其然,张起灵一个人在办公室里。   面前堆着今天调查到的各种资料,照片导入电脑显示在桌面,张起灵埋首在文件里写写画画。   本想进门的黑瞎子发现张起灵专注于案件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存在,便打消了进屋的念头,转而靠在门框上,研究起张起灵工作时被灯光印照墙上的身影。   瞪着摇曳的影子好一阵子,黑瞎子察觉再这样下去眼睛绝对废了,同时也看到张起灵微微抬头,如常无波的目光硬是被自己看出了一丝鄙视,便晃悠悠迈进屋里,拉开自己的凳子一屁股坐下,长腿一抬搭上办公桌,仰头闭目养神。   等到黑瞎子终于停止自残的行为,张起灵才重新低头,再度淹没在纷乱的信息中。   于是过了个把小时,吃饱喝足游荡一圈骚扰完云彩又不想回宿舍便也来“加加班”的胖子一走到刑警队,便看到一幅奇景。   这一头,张起灵死死盯着电脑屏幕,要不是那抿紧的嘴唇,胖子会感觉看到了沉迷网络的王萌萌。   另一头,黑瞎子淡定地仰头面对天花板,活脱脱cos张队长的日常状态,只不过那常挂嘴边的贱兮兮的笑让这cos相当失败。   胖子默默地后退一步,抬头看了看办公室挂着的大牌子,确认这里是刑警队,又看看自己,确认刚才进屋的方式没有问题,这才迈进弥漫着诡异气氛的房间。   “我说瞎子,你这是干啥呢?”胖子凑到黑瞎子身边,伸出胖手在他墨镜前晃一晃,“要学小哥也得把你那一口白牙收起来吧?”   黑瞎子任凭胖子在眼前转悠也不搭理,黢黑的墨镜遮挡下也看不清眼睛,只老神在在的做高深莫测状。   “小哥,”胖子骚扰黑瞎子未果,目标转移到张起灵,“啧啧,忙了一天了,歇一会儿,这些现场照片放在这里也跑不掉,你还能从中看出朵花,看出钱,把死人看成活人啊?”   闻言,张起灵看了下时间,已接近半夜,终于将目光从电脑荧屏移开,眨眨眼缓解一下眼睛的酸涩,动手收拾起资料。   “这就对了,”胖子哥俩好地搂上张起灵的肩,吆喝着,“小哥又没吃晚饭吧,走,胖爷找到一家好吃的麻辣烫烤串,咱俩去,”伸手指指黑瞎子,故意很大声地继续,“瞎子睡着了咱不带他,把他锁在办公室——哎呦!”   黑瞎子甩了甩刚刚扔笔的手,脚一蹬桌子再一跳,落回地上。   “胖爷这话说的,不带瞎子去,就你和这哑巴,那多没气氛啊。”仿佛为了印证胖子关于自己“睡着了”的话,黑瞎子还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个哈欠,揉揉脖子抖抖胳膊踢踢腿地伸展身体。   听了这话,还在揉着被笔打中的脑袋的胖子忽然想了起来,好奇道:“对了瞎子我老早就想问了,你咋管小哥叫哑巴?多难听啊。”   黑瞎子停止活动关节,抬头歪了歪脑袋思索一阵子,笑起来:“难听吗,我觉得挺好的。”   绕过胖子顺便拍开落在张起灵肩膀的肉呼呼的手,黑瞎子自己伸臂搭了过去:“瞎子,”指指自己,再指指张起灵,“哑巴。”   伴随着暧昧的呵呵声,胖子非常努力地用他那小眼睛翻出了最大的白眼送给黑瞎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刑警队养着一群残疾人呢,心下腹诽,抬头看那俩人都已经出了办公室,赶忙追过去:“哎等等我啊你们不知道那家店在哪儿。”   被夜色浸染的城市中,总有那么一些地方会显现出与白天不同的热闹与喧哗,下了夜班的上班族,出来踩马路的情侣,在网吧游戏厅熬到肚子饿的青少年,不论白天是多么的光鲜亮丽,一旦到了这里,便会表现出最真实的一面。   胖子和黑瞎子只穿着背心,衬衫搭在一边小板凳上,在嘈杂的路边摊围着一个小小的烧烤炉子忙得不亦乐乎。   “哎,果然烧烤就得来这种地方啊。”胖子直接用手擦了一把油乎乎的嘴,灌了一大口冰镇啤酒,身上的肥肉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闷热的夏天又是挨着烤炉,让胖子身上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往下流。   黑瞎子比胖子稍微讲究一点,至少他擦嘴会用路边摊提供的又破又粗糙的手纸……嘴里哼着随意的调子,空出一只手抓过一把手纸胡乱在额头一擦汗,结果发现有一半的手纸被汗水黏在额头,不满地“切”了一下,手又搓了几下把手纸搓下来,直接拉起背心的下摆当做手绢抹去脸上的汗。   “卧槽瞎子你悠着点,”眼瞅着黑瞎子露出劲瘦的腰身和结实却不突兀的腹肌,低腰牛仔裤松垮垮地挂在胯上,隐约可见的人鱼线逐渐消失在神秘的部位,胖子指了指背后冲着黑瞎子挤眉弄眼,“那头有人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黑瞎子不以为然,对不远处放肆地注视这头的人视而不见,反倒举起拇指夸奖胖子:“不愧是刑警队出身啊,这胖爷头都不回就知身后事,莫不是后脑勺长了眼睛?”   “得了你,”胖子递给黑瞎子两条烤好的鱼,“快收敛一下吧,别那么高调,惹出麻烦没人管你。”   “这话怎么说的,”黑瞎子懒懒地靠到张起灵身上,把手里的鱼塞过去,再贼兮兮地拿手勾住张起灵圆领t恤的领口微微往外扯了扯,果不其然看到了淡淡青色的纹身浮现着,“咱叫什么高调,呶哑巴,衣服脱了让他们见识见识啥是真正的高调。”   看黑瞎子作势要帮张起灵脱衣服,胖子吓得扔了烤串就去阻止:“冷静啊瞎子冷静,小哥那纹身不能见人,在这儿要是露出来,这帮毛都没长齐的小小子小丫头片子不得疯了。”   身处烟熏火燎的环境,脚踩在油腻腻的地面,耳边是各种疯言疯语,很容易让人产生烦躁感,进而情绪亢奋激动。   但张起灵没有,依然心平气和地吃着属于自己的烤串。意外的他并不排斥这种地方,反而适应得相当好,胖子和黑瞎子给他什么他都很痛快地吃下去,偶尔还主动点点儿吃的。纹身微微显现出来了一点说明他现在有点热了,但这不妨碍他平静的心情。   只不过,当黑瞎子和胖子胡闹得越来越过分时,张起灵终于淡定不了了。   一手和黑瞎子吃豆腐的爪子周旋着见招拆招,另一手举着之前接过来的两条鱼,还要时刻注意别靠上胖子堪比火炉的巨大身体,即使这样,张起灵还是稳稳地坐在板凳上,没离开一步。   三个人闹做一团也没人来阻止,毕竟在这种地方这些事儿太平常了,周围人乐得看热闹,不时还有叫好声。   正当张起灵思索着是把胖子踹走还是把黑瞎子铲倒结束这无聊的缠斗,一直投射过来的路灯被遮挡住了,周围的起哄的也安静下来。   胖子率先回过头,面前是一个比自己块头还巨大还壮硕的身躯。   2米多的个头,锃亮的光头,脸上一道丑陋的伤疤,耳朵上挂了五六个耳环,赤膊上阵,身上左青龙右白虎,右手按捏着左手关节发出“啪啪”的响声。   眼前这一幕让胖子止不住满心的槽点。   第一:我说你个瞎子果然惹出麻烦了吧,自己解决。   第二:这年头左青龙右白虎早就过时了你吓唬谁啊,我们家小哥那麒麟纹身比你劲爆多了,露出来绝对闪死你丫的。   第三:老兄轻一点捏你那手指,对关节软骨不好,你看刚才那瞎子睡醒了活动关节一点声音也没有。   不出胖子所料,光头绕过自己直奔瞎子。   这边厢黑瞎子依依不舍地放开张起灵,可怜兮兮地看了看那自己还没动一口的烤鱼。   黑瞎子松手后,张起灵立刻挪着板凳退后几步划清界限,把两条鱼拿了一条还给凑过来的胖子,没有丝毫要插手的意思。   怒视两个看热闹的战友一眼,黑瞎子无语地对上来势汹汹的光头。   “臭小子,不就是个小白脸吗,在这搔首弄姿的勾搭老子女朋友,看老子不教训得你妈妈都不认得你!”   10   小白脸??   搔首弄姿??   是说我??   黑瞎子挂了一头问号回头,看到胖子在后面痛心疾首地点头。   黑瞎子笑了,如常那种得瑟的笑,俯身拍拍裤子又拽拽背心,再理理头发,把自己打理利索了才抬眼瞟光头。   当然,隔着墨镜光头是看不出黑瞎子在瞟他,他只看到那“小白脸”当着他的面还敢继续“搔首弄姿”。   成功在的火上浇了一桶油,又瞅到另一边花痴着望向这头的女友,光头一步迈到黑瞎子眼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恶狠狠地开口:“选吧,是卸了你一条胳膊还是一条腿?”   黑瞎子在光头开口的瞬间迅速后退——别误会,不是被对方气势压垮,而是怕那张臭嘴里喷出的口水落在自己身上,他黑爷泥地粪坑里摸爬滚打无所谓,别人的口水他可嫌脏。   “我说,莫不是你也是瞎子?”指着自己,黑瞎子反问,“这称呼倒是头一次听,说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多了,你哪只眼睛看爷是小白脸?小学语文没学明白就回去重修,别出来丢人现眼,尤其别在你已经变心的什么女朋友面前掉价。”   周围隐隐一阵没憋住的嗤笑,黑瞎子笑呵呵地还点头致意,仿佛对别人的捧场很满意。   “你,你……”一向只需要自己站出来对方就会被吓破胆,光头何曾遇过这种不但不怕还反唇相讥的,粗壮的手指指着黑瞎子一点一点的,“你有种,妈的老子非给你点颜色瞧瞧。”   抡起一拳朝着黑瞎子的脸打过去。   黑瞎子墨镜下的眼细微地眯了眯,过去不好的经历让他特别讨厌被人恶意地用尖的东西指着,枪、刀、甚至包括手指都是一样,原来带着嬉戏的心情染上了一丝丝的狠戾。   眼瞅光头毫无路数胡乱地打过来,黑瞎子轻轻往侧边一闪,转到光头身后,抬腿,一脚踹向对方的膝窝。   “砰!”光头结实地摔了个狗啃泥,不知那黑瞎子是故意还是无意,正正摔到张起灵和胖子眼前,两人立刻站起来躲避扬起的灰尘。   “哈哈!”众人哄堂大笑,伴着这没什么恶意的笑声,黑瞎子一步步走到光头身边。   张起灵盯着黑瞎子慢慢走来,停住了吃鱼的动作。   抬腿,一脚踩上光头的后背,直把那青龙白虎踩得扭曲起来。   看黑瞎子下了力气,周围人这才察觉不对,渐渐安静下来,不自觉后退再后退。   一脚踩着光头,一脚支在地上,黑瞎子半弯腰,手指曲起,拿指关节抵在光头刚才指着自己的那根手指指根处。   “以后,别随便拿你这脏手指着别人。”   关节往下一碾,用力不大却是巧劲儿,直疼得光头杀猪一般嚎起来。   “啊!——要断了,断了!——”不同于一瞬间被折断,这慢慢碾压着手指的痛楚,一般人根本无法承受。   要断了?   断了??   大脑里电光火石地闪过一个想法,黑瞎子愣住了。   “瞎子,住手!”大脑闪过若干片段,忽的,手腕被握住,带了点力气地拉开,黑瞎子这才回过神。   张起灵手上使劲拖着黑瞎子离了那还在哀嚎的光头,这边胖子很有眼色地上前打圆场。   “散了散了,没见过争风吃醋的啊,大家看了乐子就行了,散了吧。”不得不提,胖子的油滑还是很有用的。   待一切解决妥当,张起灵三人也顺着人流离开。   胖子打了个招呼自己先溜了,只留黑瞎子跟在沉默的张起灵身侧。   路灯下,张起灵影子拉的长长的,黑瞎子玩心起,边走边踩着稍微扭曲的影子。   就这样一路到了警局所在的路口,一边是警局,一边是宿舍,张起灵才停住脚步。   “瞎子,”先开口的是张起灵。   “停,别跟我说什么人民公仆的大道理,瞎子看不惯他就揍他了,是批评是通报张大队长请随意。”黑瞎子斜倚着一杆路灯,脸隐藏在头发的阴影里看不清。   “我是问你,”张起灵上前一步,站到黑瞎子面前,微微抬起头,“刚刚你愣了一瞬间,在想什么。”   恩?   黑瞎子仔细看着张起灵,平淡如湖水般没有波纹的眼睛里没有一丝责怪与恼怒,只是一点点疑问的眼神。   自己刚才也只停顿了一两秒,这都被他看出来了。   “张队长这是在徇私?”   “回答我。”张起灵没有理会黑瞎子拙劣岔开话题的水平。   “……恩,”黑瞎子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手指,“刚刚那大块头的话让我想起了点东西,但不确定。”   “跟这个案子有关?”   “对,诶等等,”眼看张起灵就要往警局方向迈步,黑瞎子急忙拦住他,“你回去睡觉吧,我自己去,就一下子而已。”   一边推着张起灵拐上宿舍的路,一边熟练地在他身上摸出警队的钥匙:“等我好消息吧。”   摇晃着钥匙圈目送张起灵进了宿舍大门,黑瞎子这才转身,一边向着警局走一边拿出电话。   仔细思索很久,回忆着播下一个号码,很幸运,他没记错。   “哟拖把好久不见还活蹦乱跳着没挂啊……谁?你连爷都听不出来了?……当然没事儿,也不看看我是谁……哎一言难尽啊总之黑爷为了美人从良了……滚一边去见什么大嫂小心他扭断你脖子……对了,你帮我查一个事,对,我有印象但是记不太清了,你去确认一下…………”   等黑瞎子慢慢晃悠到警局,拖把那边也确认好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黑瞎子这头把张起灵整理得整齐的一桌子资料翻得乱七八糟,心满意足地出门,左转,目标法医室。   啥?你说黑瞎子又没有法医室的钥匙?   真是图样图森破~~   第二天一早,本着追美人就要锲而不舍孜孜不倦受了多大委屈得了多少白眼也不放弃终有一天美人会投入我宽广的怀抱的——胖子,端着两份热腾腾香喷喷的早餐熟门熟路地直奔法医室。   一份自然是给云彩的,另一份不是胖子自己的,而是效劳法医室的另一位美女——秀秀小姐的。   没听说过吗,讨好美人的闺蜜就是讨好美人一多半了~   还没到法医室,只听里面传来一声短暂又惊讶的尖叫。   云彩的声音!   胖子扔了手里的早餐以和他的身形相当不匹配的敏捷动作冲了进去。   10分钟后,当后知后觉的刑警队众终于赶来时,法医室已经被闲杂人等围得水泄不通。   法医室分办公区、尸体临时停放区、解剖区和试验区。   现在解剖区里,秀秀云彩和胖子站在门口,一起用“请解释”的眼神看向站在解剖台边的黑瞎子。   黑瞎子则比了个“请参观”的手势,指向解剖台。   于是目光转向解剖台。   解剖台上的,自然是尸体,因为是黑瞎子操刀,所以是刑警队现在的案子,也就是杨小伟的尸体。   尸体摔烂的头被黑瞎子细致地拼接好,摆在最明显的位置,还有尸体的右手,也单独拿了出来。   “姑娘们,不要先入为主地认为是跳楼自杀就不认真检查啊,”黑瞎子伸臂揽过秀秀,微微压低身体,指着拼完的头的下巴问,“这是什么?”   “……下巴啊,只不过因为摔烂了不好分辨。”秀秀被黑瞎子说了一句,不满意地反驳。   “只是下巴?”黑瞎子搂着秀秀的肩又弯下了一点,凑得更近了,他伸出另一只带着胶皮手套的手,轻轻翻开外表破烂的皮肤,指尖轻点到某一处,“这里,怎么样?”   秀秀顺着黑瞎子的手指看去。   “咦?”三秒钟后,秀秀轻唤了一声,一把推开黑瞎子,自己凑到那里,在一边桌子上拿过一个放大镜,仔细研究起来。   “秀秀,怎么了?”云彩见状也挤过去,认真分析一下秀秀看着的地方,也吃了一惊。   “这个人垫过下巴……他整过容!”   “不止整容这一点,你们也知道,目击者称他是先落在住户的晾衣架上再掉到地面。从24楼摔在19的晾衣架上,会没有受任何伤吗?我昨晚检查了,并没有这一类的损伤。”   “我们错了,”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秀秀坦然承认,“这具尸体,我们会重新检验,马上开始。”   “对了,顺便给他做个DNA检测。”黑瞎子摘下手套,开始认真洗手。   “检测没问题,但对比样本呢?”   “我不知道,被人销毁了”甩了甩手上的水,黑瞎子转到围观的警员那,揪出解子扬往前推,“不过他能查出来,哪里有样本。”   “搞定!”路过张起灵,黑瞎子比了个大拇指,露出一嘴灿烂的白牙。   11   三天后   机场   夏眉焦急地等待着,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   “呼呼,”男人气喘吁吁赶来,蹲下,大口喘着气,“可算赶上了。”   “怎么这么慢?”夏眉一改在吴邪面前楚楚可怜的样子,娇蛮地瞪眼。   “……”男人东张西望,“最近总有点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快,过了海关我们就没事了。”夏眉拉着男人急匆匆往安检走去。   “两位,这是要去哪里啊?”眼看要走进安检通道,面前却突然冒出一个魁梧的身躯。   “你是谁?”男人警惕地问。   “你又是谁?”胖子反问。   “我——”男人刚想回答。   “你是王亮吗?”黑瞎子也走过来,仔细打量男人的脸,“啧啧这脸整得真不错,呐,杨小伟?”   站在审讯室外,黑瞎子无限感慨。   “往日都是坐对面,今天可算能坐一会主座儿了。”摩挲着隔离的玻璃,“诶,这裂纹我怎么有点眼熟?”   能不眼熟吗,那是黑爷您砸出来的。   主审是胖子,解子扬和王盟负责记录,一个电脑一个用笔,黑瞎子和张起灵、吴邪在外面。   先提审王亮,也就是杨小伟。   “你别说,”吴邪看着两人的照片,“他俩长的还真是有点像,骨骼的轮廓啊肤色什么的,稍微整整就能变成对方,不过……”   “不过那倒霉的王亮怎么会同意整容是吧?”黑瞎子捅捅张起灵,“你猜猜?”   张起灵看着那张真正王亮的相片,非常符合王盟的猜测的阴郁的藐视一切的脸,摇摇头。   “我估计,无外乎钱啊权啊,”吴邪想想,“但杨小伟没权,那就只能是钱了,毕竟他借了不少钱啊。”   “也有可能色诱啊,夏眉那女人还是很有一些姿色的,而且很会演戏。”黑瞎子想起吴邪手忙脚乱安慰夏眉的场面就忍不住一阵笑。   外面这三个天马行空想象的时候,里面的询问已经开始了。   “杨小伟,……”胖子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杨小伟杨小伟,一直叫我杨小伟你们有病吗?我是王亮!”对面的男人很暴躁,“老子凉台被那人砸坏够晦气了,怎么我也变成他了?”   胖子和解子扬王盟对视一下,没想到这个人脾气这么急躁,还以为他能周旋在各个高利贷公司是有点本事的,没想到啊。   但这就好办了。   “你不必这么急着否认,我们自然是有证据的。”   “证据,拿出来啊?据我所知……”   “据你所知,夏眉那头我们并没有找到杨小伟的任何DNA样本?”胖子接下他的话,“我们确实没有找到杨小伟的DNA样本,杨小伟也从未在正规医院做过体检之类的,也就无法直接证明你就是杨小伟。“   看到杨小伟那得意得就差告知全天下的笑脸,胖子耸肩:“但很不幸,无法直接证明你是杨小伟,但我们可以间接证明那尸体不是杨小伟,想必你们也调查过了,确实王亮在本地没有相关DNA样本,可我们在王亮的老家找到了他的医疗记录,连夜调取样品,通过DNA检测,确定了那具尸体为王亮本人,剩下的,没什么可说的了吧?”   好烦啊,跟这种弱智对话简直贬低胖爷的智商!   张起灵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这杨小伟的行为举止不像是能策划出如此阴谋的人。   “那女的是主谋?”吴邪问。   “有可能。”张起灵看看时间,觉得没必要再耗在这里,“吴邪,瞎子,我们去审夏眉。”   “走喽~”   在旁边的审讯室坐好,张起灵坐在主座,吴邪做笔录,黑瞎子大咧咧拖过一把椅子,往上一躺,悠闲地翘了个二郎腿,就差点个烟喝个酒了。   大爷您位置虽然换了可这态度一点没变啊……   吴邪按捺住就要出口的吐槽,翻着本开始记录。   张起灵翻了翻手里的资料,点头:“那,开始吧。”   8月18日上午11点05,已经整容成杨小伟模样的王亮乘电梯上到顶楼。   早就等在上面的杨小伟已经做好准备。   二人为了之前的合作愉快以及未来美好的生活举杯痛饮,只不过王亮没有注意,只有他的杯子里是度数很高的白酒,另一人喝的只是白水。不一会儿,没什么酒量的王亮就醉了,杨小伟和躲在一边的夏眉见状,合力又给他灌下一整瓶白酒,确认王亮已经醉得不能再醉天黑前都醒不过来,立刻开始行动。   顺着没有监控的楼梯把王亮拖回他19楼的家,两人努力把王亮家早就用了很多年的晾衣架弄断,再用活扣固定好,把醉得不省人事的王亮绑在上面。只不过夏眉忽略了很重要的一个问题:从24楼到19楼的距离,坠到晾衣架上也会受伤,法医验伤时没有发现这类伤痕,就会怀疑死者坠楼的具体地点——毕竟从19楼坠落和从24楼坠落,同是高坠,仅从尸体上是分辨不出什么区别的。   再把王亮家的充气娃娃放到楼顶边缘,当时正值正午,阳光充足,一般人不会抬头看,而且那么高的地方,除非用望远镜,否则没人能分辨出站在边缘的到底是不是真人。再者周末人少,之前也调查好了从19楼到24楼之间不是空屋就是周末无人,也方便了两人的犯罪行为。   下来途中杨小伟又把楼顶和楼梯间三人的脚印打扫一下,只是懒惰的杨小伟只注意了把留有脚印的地方清扫一下,其他地方根本没有搭理。   匆忙完成这一切,已经过去两个小时,只剩最后一步。   夏眉躲在希望大厦附近,等待有若干人出现后,假装慌张地冲过来,大喊“小伟你别冲动,小伟,冷静!”等话语吸引大家注意,待聚集了几个人后,看时候差不多了,小声对着电话说“就是现在!”。   在19楼王亮家的杨小伟一听指令,立刻在窗口猛地一拉绑在充气娃娃身上的绳子,同时一抽固定晾衣架和王亮的活扣,下面的人仰着头也看不清,只看到楼顶下来一个“人”,然后不一会儿这个人连着一个晾衣架一同掉落下来。   趁着围观者上去查看尸体没人继续望着楼上,杨小伟从王亮家凉台窗户漏洞的地方把充气娃娃回收好,事后又重新糊上报纸。   最后,在痛哭流涕的夏眉的作证下,死者确定为“杨小伟”。   “没用的废物!”狠狠地把手里的笔录摔在一边,夏眉低声咒骂。   笔录上,“杨小伟”的签名再清楚不过。   “他确实很没用,不过也是拜杨小伟所赐,我们才发现的蛛丝马迹。”吴邪翻了翻物证袋子,举起两个示意夏眉。   是那对情侣杯。   “那杨小伟很迷恋你啊,竟然没有把它销毁,而是偷偷藏起来了。”审完杨小伟过来围观的胖子插嘴。   “优柔寡断的男人。”夏眉皱眉,“干不了大事。”   “这么说,干大事的是你?杨小伟借的那些巨贷是你花的?”张起灵问。   夏眉抬头看了看张起灵,拢了拢头发,干脆地点头:“是我,小伟为了我什么都愿意干,有这样对我的男人,我为什么不好好利用?”   “你们是怎么说服王亮整容的?”这是张起灵,也是大家最关心的一点。   “很简单,”夏眉摆出一个撩人的姿势,“我们调查了很久,王亮是最符合我们要求的人选,长相,人际,住址都完美无缺。小伟就去跟他接触,久之跟他诉苦说自己那方面有问题无法满足我,又不想让我失望,那王亮是见过我的,他一个宅男女人都没碰过几个,迫不及待地同意了和小伟一起整容成对方互换身份的提议。小伟为表感谢还送了他一台苹果。最后那天,杨小伟电话叫来在外吃饭的王亮,说是最后交代他一点细节,两人就正式互换,王亮没什么怀疑就直接上到楼顶。接下来的,就跟这上面写的一样了。”   居然是这样的原因?!众人面面相觑,这事,杨小伟能干得出来?   “我让他做,他一定会做。”夏眉不以为然。   “这么说,其实你是主谋?”吴邪放下笔,问道。   涉及敏感话题,夏眉并不正面回答,只是指了指杨小伟的笔录:“他不是已经承认他是主谋吗。”   “……你爱杨小伟吗?”吴邪忍不住问。   夏眉抬眼,奇怪地看了吴邪:“警官,这种问题,不是你的权利范围吧?”   虽然那副满不在乎的目光,那眼角轻微的抽搐湿润,还是暴露了夏眉的心。   离了审讯室,黑瞎子正好看到被押走的杨小伟。   迎着对方迟疑的目光走过去,热情地捏了捏对方的手指:“怂蛋,手长好了?”   杨小伟脱口而出的那一声“黑爷”让黑瞎子起了怀疑,而后当天晚上打架时他突然想起来当年他陪着别人去跟杨小伟讨债时,曾经目睹了杨小伟的右手食中二指被折断的场面,但这点法医报告里并没有体现,为确保无误黑瞎子还亲自检查了一番,确定尸体手指并无旧伤,这就确定了死者并非杨小伟的猜测。   “说起来,这次破案还多亏了瞎子啊。”胖子拿着两份笔录乐呵呵,这么快就破案真是值得高兴。   “那,你们怎么感谢我啊?”黑瞎子也乐呵呵反问,目光却瞟向张起灵那头。   “去吃饭吧,”胖子作为吃货的本性再次显露,“对了对了瞎子来了咱们还没聚过呢,也当欢迎瞎子,一起庆祝了。”   “好啊!”“我同意!”“没问题!”这是王盟、吴邪和解子扬。   五个人一齐望向队长大人。   张起灵把资料整理好,锁了柜子,回头对上大家期待的目光:“可以。”   顿一顿,看看黑瞎子,又补充一句,“大家辛苦了,这顿我请客。”   “哦万岁~~~~~~~~”   CASE ONE END 第3章 番外——花儿爷才不是什么月老呢~   黑瞎子来到刑警队半个月的时间,刚好破了一个谋杀案,第二天下班后,张起灵一个人在办公室收拾整理杨小伟案的档案,这时警队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张队长,忙吗?”来者熟门熟路地进来办公室,拖了一把椅子坐到张起灵对面。   听到这个熟悉的动听的声音,抬头看到那张秀美的脸,张起灵几不可见的皱皱眉:“解医生有事?”   解雨臣一手托腮,面带盈盈的笑意解释:“本来我是来堵黑瞎子的,他跑得快,没办法,只好找他的领导,也就是你啦。”   第二天一早   黑瞎子卡着点儿冲进刑警队,在办公室洗漱间懒洋洋洗脸刷牙。   虽然一天到晚挂着两个能够遮住半张脸的黑镜片子,但洗脸的时候无论如何也得摘下来。   闭着眼睛洗好后,黑瞎子摸向习惯放墨镜的地方。   诶?墨镜呢??   又确认了一下确实没有,黑瞎子无奈耸肩:“哑巴,别闹,乖,眼镜还给我。”   很显然,能在黑瞎子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走进洗漱间并拿走他的墨镜,放眼局里唯有张起灵一个人。   半晌没得到张起灵的回应,黑瞎子关上龙头,准备冒险睁眼——毕竟洗漱间有窗还不幸朝向东方,早上正是阳光普照的时刻。   纤长布满薄茧的手及时捂上半睁的眼睛,张起灵制止黑瞎子的自残行为。   “别睁眼。”淡淡的呼吸吹拂在黑瞎子的脸上。   …………   唉唉唉,这这这,莫非——莫非是要kiss的节奏?!?!   哑巴早上吃坏什么了,不对是吃好什么了,突然开窍了?!?!   堂堂黑瞎子黑爷才不会承认他现在炒鸡紧张的哼!!!   黑瞎子紧紧闭着眼睛,只感觉张起灵捂在自己脸上的手拿开,然后一条毛巾轻轻擦去脸上的水,再然后——   根据对方呼在自己脸上的气息判断,哑巴那张脸离自己绝对不超过375px。   10秒   20秒   30秒   卧槽怎么还不开始!   黑爷正暗自腹诽,忽然感到对方的气息不见了,随之,跟自己最相亲相爱的墨镜回到了它原来的地方。   破眼镜爷现在不欢迎你你给我走开,哑巴别走啊别——走——啊……   堂堂黑瞎子黑爷才不会承认刚刚有一千头草泥马在内心奔腾而过呢哼!!!   是夜   ——黑爷,黑爷来一杯啊!   ——黑爷,小弟以后就跟你混了!   ——黑爷,听说上头老器重您了,以后发达了别忘了兄弟啊!   ——瞎子,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们?   ——黑瞎子,警察是你叫来的?   ——黑爷,他们说……他们是胡说的对不对,黑爷怎么会背叛我们呢?   ——黑瞎子,我看错你了!   ——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猛地坐起身,黑瞎子大口大口喘着气,冷汗层层密布在身上。   又来了,自覆灭汪氏以来,黑瞎子没有一天晚上睡上安稳觉。   睡梦里,那些称兄道弟的场面,那得知真相后难以置信的眼神,那些怨毒憎恶的诅咒,无一不在凌迟黑瞎子所剩无几的灵魂。   好累啊……   深吸两口气,黑瞎子仰面躺回床上,知道这又是一个不眠夜。   忽又坐起来,盯着门口。   “坏了!”心下暗道。   下一秒,房门外传来一声锁被撬开的咔哒声,门开,张起灵就那样走进来,完全没有问问主人是否允许自己进入的意思。   “张警官,深更半夜,未经允许就来瞎子这,不好吧?”   张起灵没理会黑瞎子故作镇定的调侃,径直坐到床边,伸手拂过黑瞎子的额头。   满手的汗水。   沉默再沉默   无需多说什么,双方都已清楚。   “多久了?”/“多久了?”   半晌,两人同时开口,然后又同时理解对方的意思。   你在门外等了多久了?/你噩梦缠身夜半惊醒的情况持续多久了?   前一天   “卧底侦查工作本身具有的特殊性复杂性,会让卧底警察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即使回归正常生活,其卧底生活带来的影响,也会使警察产生紧张焦虑敏感等问题,当然还有最大的价值观嬗变的情况,有很多卧底无法顺利回复正常生活工作,会感觉和周围的人有陌生感距离感,进而产生‘还是黑道生活适合我’的想法。为了避免这些情况的发生,一般来说针对卧底警察,指挥部门必须加强对其的心理测评,根据测评结果进行心理干预治疗。”   “你要给瞎子做心理测评?”从解雨臣的话中准确抓住重点,张起灵打断了对方的长篇大论——这些基本常识他没有兴趣继续听下去。   “没错,”解雨臣扬了扬手里的文件,“你们局长特意关照我要对黑瞎子多加关注,问题是,”   “他不配合。”张起灵接下了解雨臣的话。   解雨臣是个心理医生,很厉害的心理医生,年纪轻轻就成为了海外某个对于其他俗人来说听都没听过的貌似很厉害的心理研究机构研究专员,回国来开了个小小的心理诊所,顺便在吴二白的拜托下为九门警局的各大小警员做心理咨询治疗。   解医生很厉害,其人也很恶趣味,被他治疗过的警员如是形容。   如何恶趣味,看那些警员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就知道了。   毕竟,好不容易狠下心去见心理医生却被折腾够呛这种事,谁也不想尝试第二遍。   “是啊,黑爷一开始还接我电话,后来干脆电话不通,我来堵了两次也找不到人。”解雨臣摊手,表示无奈。   “他不会配合的。”张起灵重申。   “那不行,我得对你们警局负责。”解雨臣抛开之前随意的姿态,正色,“如果黑瞎子存在心理障碍不能及时治疗,久之可能会造成严重的后果……你也不想看他再回到过去那种生活吧?”   张起灵沉默。   “我问过其他人,他们说黑瞎子表现得很正常,完全没有焦虑紧张的感觉,和他人相处也很自然。”看张起灵开始思考自己的话,解雨臣再接再厉,“但这本身就不正常,心理学上讲,只要是人,有七情六欲,就逃不过负面情绪的影响。我想即使张大队长这般的神人,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也不可能无动于衷吧。”   “那怎么判断,瞎子的心理?”张起灵想起当年,脸上沾染鲜血,颤抖的手握紧枪支,面前人瞪大的双眼,慢慢倒下的情景,如慢镜头回放在眼前。   张起灵逐渐接受自己的说辞,解雨臣很高兴:“很简单,既然他白日工作时很正常,那他晚上一个人的时候,一定有问题。”   “早上,是在看我的黑眼圈?”黑瞎子笑笑,亏我还期待了一下不可能的kiss。   “多久没好好睡觉了?”张起灵不理会黑瞎子,紧盯着他的眼睛。   黑瞎子眼镜下是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笑起来有小小的卧蚕。   而今那卧蚕一片青色,眼底有深深的疲惫。   黑瞎子低头,将湿漉漉的头倚在张起灵的肩膀。   “瞎子啊,不想去看心理医生。”撒娇般蹭了蹭,“我怕他们把我抽筋拔骨。”我不信任他们,如何面对那些陌生人敞开心扉?   张起灵任凭黑瞎子搂着自己念叨着心理医生的可怕,心底暗暗下了决定。   这个男人再强大也是人,也有着会受伤害的血肉之躯,深陷无边的困境时,他没有哀怨没有咆哮没有歇斯底里,只把伤痛严严实实藏于黑夜中,然后在阳光下留给大家一个潇洒不羁的身影。   如果解雨臣不提醒,如果自己没有在黑瞎子门外彻夜等待,那这匹独自舔舐伤口的孤狼怕是要把秘密带到坟墓里。   无人知晓。   既已知晓,又怎能放任这痛楚疯狂生长?   “怎么治疗?”听了解雨臣的指导,了解了如何判断黑瞎子的心理,张起灵转而关心起治疗问题。   “最好的方法,”解雨臣兴致勃勃(其状态张起灵怎么看怎么觉得像是霍秀秀见到了尸体……)伸手指向自己,“让我给他催眠,颠覆他对过去的留恋。”   “不可能。”想也不想,直接拒绝。   “……”好吧,本来解雨臣也没指望这个办法。   且不说黑瞎子现在根本找不到人,就是找到了真的劝服他催眠,以黑瞎子那般强悍的自制力,催眠根本不可能成功,能不能让他在解雨臣这个外人面前放下戒心都是个问题。   “那还有一个办法,需要黑瞎子最亲近的,亲人或者恋人……”   “瞎子,搬来跟我住。”黑瞎子还在历数心理医生的不人道,只听张起灵平静地说。   诶?诶诶诶??   哑巴果然是吃好了什么吧,要给局里食堂大娘点一百个赞。   看黑瞎子呆住,张起灵解释:“解医生说,你不看心理医生也行,但要有亲人时刻陪着你,不让你感到孤单。”   一旦孤单下来,心放空了,就会想起过去的生活,这时就需要亲人恋人填满卧底警察空虚的内心,时刻给予对方关爱温暖。   解雨臣的话犹在耳畔。   花儿爷,瞎子误会你了,对不起,然后,给你点一万个赞!   “我说,哑巴……”黑瞎子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房子。   这个一百二十来坪三室两厅,装修简单朴素距离警局只有五分钟路程的房子,是张起灵的?   “你是土豪吗?还有,有这么好的房子,为什么还住警局宿舍?”   “这楼是前几年吴邪三叔盖的,局里的同事购买有优惠,我就买了一套。”张起灵轻描淡写略过。   “优惠也很贵啊,哑巴你果然是土豪,我们做朋友吧!”黑瞎子亮晶晶的眼神透过眼镜都闪到张起灵。   “……按揭买的,80万,现在还有40万没还,不是什么土豪。”朋友什么的,和你不可能。   三个房间,一个是书房,另两个房间摆放的都是双人床。   “这是客房?那我住这儿。”黑瞎子准备把行李搬进稍微空旷的房间。   “等等,”张起灵一把拉住黑瞎子,指了指主卧,“你跟我睡,一张床。”   “解医生说你身边一刻也不能离开人。”对着黑瞎子呆傻的脸,张起灵瘫着脸说出惊天动地仿佛又理所当然的发言。   ……一万个赞不够,花儿爷瞎子给你点一百万个赞!   来到主卧,黑瞎子放下行李,走近窗户。   如同对待情人般轻轻抚摸着密实绝不透光的窗帘,黑瞎子觉得做的什么都值了。   十年的分别,瞎子不敢保证在你心里还有着过去的地位,一再暧昧地言语动作试探得不到一点回应。   你却懒得游走在亲密与疏远那条模糊的边际线上,用最直率的方法表示出仍然在意仍然关心的这个事实。   瞎子何德何能,于绝望漆黑混乱的世界挣扎时你愿意伸来温暖的手   瞎子幸甚至哉,在地狱摸爬滚打即将溺毙前还能感受你柔软的内心   ——张起灵,知道吗,其实你是一个情深的人……   两周后,张起灵接到一个电话。   “张起灵张先生吗?是这样的,关于您在我行贷款购房……”   “瞎子,”张起灵把一个文件夹递给黑瞎子,“怎么回事?”   黑瞎子接过打开,鲜红的产权证明晃晃。   (注:贷款买房,在贷款还清前,房屋产权证是抵押在银行的,只有还清贷款了才会把产权证还给房主)   “这不我有点钱,正好也没什么用,反正你那房子欠着钱还得给利息,就给你还了。”黑瞎子轻描淡写地把四十万的钱一笔带过。   钱是卖命钱,是黑瞎子玩了十年命得到的局里的奖励。   张起灵也不坚持,得到答案便准备收好产权证。   “等等,”黑瞎子一把压住那薄薄的纸,“哑巴~”   “嗯?”张起灵等着那人又玩什么花样。   “哑巴,既然房款我都负担一半了,那,”指尖指点着产权证上户主的位置,黑瞎子笑得一片灿烂,“把瞎子的名字也填上去呗~”   “好。”   END 第4章 CASE TWO 煮尸狂魔   1   九月初,初秋季节,H市还是很有些闷热。   黑瞎子最近睡眠好了一点,已经少做那些噩梦了,这主要得益于在自己噩梦缠身的时候张起灵会及时醒来然后紧紧握住轻微颤抖的手,外界力量的介入会帮助黑瞎子抵御地狱般的梦境。   虽然黑瞎子睡眠有所提高,但这般秋老虎作祟的闷热时节,张起灵又压根没有装空调,经常会夜半热醒。   这天热得尤其厉害,足有30度的气温,早晚也都超过25度,似乎是一场大雨的前兆。   凌晨五点,黑瞎子实在闷得睡不着,准备起来冲个澡。   “醒了?”一边直挺挺躺着的张起灵忽然张口。   “恩,太热了去洗个澡,”黑瞎子看着张起灵的睡姿总觉得特别累,“早上吃什么?”   “……馄饨面吧,加个鸡蛋。”张起灵犹豫一下,回答。   面对黑瞎子关于伙食的问题,张起灵从来不说“随便”,更从来不客气,想吃什么就直说,特别有被饲养的自觉。   “好嘞,一个小时后起床啊。”黑瞎子翻身坐到床边准备穿衣服。   “铃铃铃!”这单调的铃声一听就是张起灵的手机。   黑瞎子一把从柜子上抓过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吴邪”,顺手划开,“这么早,是有案子吧,我来接。”   “小哥,大案子,快来AA街AA路的路口!啊,对了,别吃饭!”   “知道了,AA街AA路路口对吧,马上。”   “诶?瞎子?”   “我们马上过去。”这边张起灵已经开始穿衣服,黑瞎子也不多废话,挂了电话也动作起来。   “……”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吴邪后知后觉,小哥的电话怎么是黑瞎子接的?   脑海里的八卦小剧场还没开始,吴邪转头又看了一眼现场,“呕……”,胃里一阵酸水反上,隔夜饭都快吐出来了,什么别的想法都没有了。   案发地离市区有一段距离,偏郊区方向,大清早路上不堵车大概要开15分钟。   张起灵和黑瞎子匆匆穿戴好,洗把脸漱漱口就赶到警局,在停车场把车开了出来。   黑瞎子开车,张起灵坐在副驾拿出出门前微波炉热好的牛奶,插好吸管塞给黑瞎子,自己则咬了几口巧克力。   至于吴邪善意提醒的“别吃饭”,不好意思,黑爷忘记了。   车停到路口不远处,张起灵直接来到警戒线翻了进去。   黑瞎子没急着去看现场,先是在周围转了一转。凌晨时分,人还不是很多,但也有不少人被这里吵吵闹闹的声音吸引过来,周围有几个民警在维持秩序,还有几个年岁不大的小警察在呕吐。   诶?说起来,小吴好像说过不让吃饭来着?黑瞎子终于后知后觉想起来了。看着那几个可怜的小孩儿吐的上气不接下气,黑瞎子摸摸身上,还真找出一包完整的和一包开了封的烟,挨个递了过去。   再往外走走,这里是城乡交界处,周围一片低矮的砖瓦房,是进城务工人员的住所,这种地方鱼龙混杂人员流动性大,犯罪率高且不好调查,但一般都是小打小闹或者小偷小摸,能严重到让警察都呕吐的地步,看来这回闹大了。   “不好查啊。”黑瞎子心道,在周边转了一大圈,才在事发地100米处找到一个摇摇欲坠不知还好不好用的监控,地面也被来看热闹的人踩得乱七八糟,根本判断不出哪些是之前留下的痕迹哪些是刚刚踩的,真是麻烦。   把周边情况探查差不多了,黑瞎子也挤进去,见识一下是怎样的惨状。   一个垃圾堆旁边——真的是垃圾堆,没有垃圾桶,垃圾散乱地堆放在这里,夏天的闷热作用下,发出难闻的酸臭,一群苍蝇围着飞。   张起灵站在一旁,看霍秀秀在整理尸体,脸色难看得厉害。吴邪背对着现场抚着胸口平缓呼吸,手里拿着两根已经吸完的烟。胖子和解子扬刚来,也和黑瞎子一起凑过来看情况,王盟——在吐。   “我操!”解子扬只看了一眼就猛地背过身,自己掏出烟来点上,顺便拿了一根给王盟。   “……我不会,解哥……呕……”王盟吐得有气无力,摆摆手。   “矫情啥,就你这样能办案啊,能给那娃娃伸冤啊,”胖子也来,从解子扬那儿拿过一只烟自己点上,又点了一根强行塞进王盟嘴里,“给胖爷镇定点!”   “咳咳!”王盟一边想吐一边又被呛得直咳嗽,半晌没缓过气,被胖子狠狠捶了两下才平复下来,蹲到一边不敢看。   “Damn it!”看到霍秀秀整理的尸体,就连黑瞎子这种在黑道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自认见惯了血池地狱的人也忍不住爆了一句粗。   看了看已经空了的烟盒,黑瞎子撕开新的那包,递到张起灵面前,却被他推了回来,黑瞎子也不计较,自己抽了一根,撕了卷烟的纸抽出烟丝放到嘴里嚼起来。   “瞎子,给我来点儿。”霍秀秀口罩下的声音闷闷的。   望着霍秀秀娇小的身体在可怖的尸体前灵活动作,黑瞎子还是撕了小半根烟的烟丝,凑过去拉开霍秀秀的口罩把手伸到霍秀秀嘴边:“丫头,女孩子家吃这个不好。”   霍秀秀嚼着那一点点烟丝,含糊不清地说:“不需要你们把我当女孩子看!”   等了十分钟左右,霍秀秀把尸体整理得差不多了,招手让刑警队过来。   “凶手十分残忍,死者被蒸煮熟透,现场发现头颅及内脏,被切成肉片的身体,但未发现除头骨外的其他骨头,具体情况需要回去检查,但我估计,查验DNA是彻底没用了。”   “年龄?”张起灵看着那个红彤彤完全被煮变色已经看不出面目的小小的头颅,哑声问。   “……根据头骨的大小来判断,估计三到四岁,不会超过五岁,”霍秀秀把尸体碎块一一摆上担架,“是个小女孩。”   “装尸体的袋子是市上最常见的那种黑色塑料袋,”吴邪举起物证袋里装着的塑料袋,在张起灵表示了解后递给旁边鉴证部门的人,然后继续补充,“发现者是一个拾荒大娘,翻到这个袋子看到肉片以为是谁家不要的,看着还算……新鲜,也煮好了,就想捡回去吃,结果拎袋子的时候袋子底部被其他垃圾刮破了,脑袋和肉全掉了下来,然后……”指着一边谢斯里地的一个老太太,“快吓傻了。”   满满的压抑感笼罩在大家头上。   幼稚的孩子,尸体,肢解,蒸煮。   还有人可以残忍到这般地步??   到底是怎样的深仇大恨能对一个孩子下如此毒手??   看霍秀秀把碎尸收拾好,正准备走,张起灵突然发现了什么:“秀秀,”   “恩?”   “那些肉,”张起灵指着那些煮熟的肉片,“够吗?”   “……天!”理解了张起灵的意思,霍秀秀迅速估计了一下收起来的肉和一个四五岁幼女应该有的重量,摇头,“不够,这个孩子体重不会超过20公斤,骨头大约3、4公斤,剩下的应该有16、7公斤重,就算年纪再小点,至少也得有13、4公斤,但现在这里……最多只有10公斤,还包含了头骨。”   “会和煮过有关系吗?”吴邪问。   “不会差那么多。”张起灵摇摇头,“尸体不完整,让周边辖区民警调查,所有垃圾箱,废弃建筑,人少的地方,全部排查,务必找到剩下的尸体。”   正分派着任务,一滴,一滴,水落了下来。   “糟,下雨了!”胖子慌道,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下雨会破坏现场,阻碍调查,尤其是——一瞬间,倾盆大雨直落,打在人身上都有点疼——这么大的雨。   “这下麻烦了,”黑瞎子在雨幕中从池塘的烂泥里直起身冲着张起灵喊,对方正埋在旁边某个垃圾堆里翻找余下的尸体,“连老天爷都在帮那个凶手。”   张起灵顿了顿,又继续之前的工作。   2   闷热的天气果然是暴雨的预兆,大雨直下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清晨才停,雨后终于感受到一丝秋意的凉爽。   这对大多数H市人来说是好事,可对H市的诸位警察来说可是一场灾难。   差不多全市的警察都在这一天冒雨出动,翻遍大街小巷所有不为人注意的角落,却一无所获。   以及,全部现场的线索都被冲掉了。   刑警队的一干人疲惫至极地回到警局,还没进门,旁边就冲过来很多话筒闪光灯。   “是张队长吗,请问你对昨天发生的煮尸案有什么看法?”   “请问你们有嫌疑人的线索吗?”   “几年前外市也曾发生过类似案件,这是流窜作案吗?”   “听说昨天全市警察都出动寻找什么,是在找线索吗?”   Balabala@#¥%&*……   张起灵理也不理周围无孔不入苍蝇一般烦人的狗仔队记者,径直往前走,遇到有记者强行拦路就略略伸手。   那挡着路的记者也没看清张起灵碰了自己哪里,只觉得半边身子一麻,瞬时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张起灵绕过自己迅速离开。   待其他人都突围出来,走进警局后,胖子忍不住骂骂咧咧:“MD这帮倒霉催的记者,哪里乱往哪里钻,烦死了。”   “就是,你看他们问的那些,比我们知道得还多,干脆别当记者改行来当警察吧,正好我们还缺人。”王盟也翻垃圾桶翻得一肚子气,再想起现场的惨状更是窝火,现在直想冲着那帮讨厌的记者发泄一番。   一直脾气很好的吴邪也闷不吭声很不爽。   每次碰上大案子这群非正规新闻机构的记者就来折磨人,一面假惺惺代表人民来监督警方办案效率,一面无视事实大肆渲染案情的恐怖性造成极坏的社会影响,把本就混乱的案子弄得更乱……   真让这些人民公仆忍不住要揍人。   “我说,你刚刚那下子够狠的。”黑瞎子凑到张起灵跟前,悄声说。   别人没看清可不代表他黑瞎子看不清,张起灵刚刚对付那拦路记者的一招相当厉害,非常迅速按了对方身上几处穴位,产生的结果就是身上检查不出任何伤痕,但人会半身麻痹,心慌意乱,至少半小时无法自由行动。如果用足够的力气按压以张起灵的能耐黑瞎子相信对方会直接瘫痪。   他张队长在外的名声是冷面心软,天知道这心软是怎么传出来的,大概是被公众所知的为数不多的几次动手,对象都是穷凶极恶的罪犯,其余的则总是在为爱冲动爱闹事儿的刑警队其他警员收拾残局,是以就有人以为张队长面对常人虽然表情冷冰冰但并不会真的乱来。   这也太可笑了,能混到刑警队长的职位,会有善茬吗?面对最凶恶最堕落的灵魂,不比他们更狠,怎么能斗过对手?   张起灵手里的鲜血,枪下的亡魂,不见得比那些恶徒少。   平常人又如何,披着伪善的外皮一而再再而三挑战他的极限,那就不用留情。   “老痒,”张起灵眼眸深邃,语气仍旧冷淡,一点都看不出刚刚差点把人弄残废了。   “来了,”解子扬伸出四根手指,“一共四家,都是不入流的报纸杂志,放心,绝对让他们知道厉害。”   “不,这事儿让瞎子做,你去查另一件事。”   “啥?”解子扬不解,还有什么事比拦下刑警队长伤人这种消息更重要的?   站在刑警队门口,张起灵看着大家浑身脏乎乎湿漉漉没精打采的样子,拦在门前。   “瞎子留下,其余人洗澡吃饭稍作休息,三小时后集合讨论。”抬手制止吴邪,“现在休息,禁止讨论案情,解散。”   吴邪还想问问案子问题,被张起灵堵了回来,只好听令去——洗澡吃饭休息。   “我不想吃饭……”王盟想起那个场景,感觉一点食欲也没有,不往上反已经很不错了,要他咽下饭菜,实在困难。   王盟自昨天早上吐空胃以来滴水未尽,又在暴雨中奔波了一整天,现在小脸惨白一点血色也没有。   张起灵知道放着王盟自己肯定不会主动去吃饭,于是上前一步拍拍他的后背:“走。”让食堂单独做点清淡的给他。   王盟苦着脸不情愿地被拽走。   可见,张队长对自己人还是很好的。   前提是你得被他当做“自己人”。   张起灵回刑警队时,看到除了黑瞎子还在电脑前奋斗外,其余四人横七竖八或躺在沙发上或在休息室床上,睡得死死的,其中胖子的鼾声震得玻璃窗似乎都跟着颤抖。   一边拿着毛巾擦头发,一边把一份炒面推到黑瞎子那头,张起灵斜倚着黑瞎子的凳子看成果。   黑瞎子呵呵一笑,鼠标点了一下某个地方,悠闲地往后靠着凳子端着二郎腿吃面。   三分钟后   “这是你想的?”张起灵眉头轻蹙,即使是他,看了这样的“作品”心理也不太舒服。   “我哪有那么厉害,”黑瞎子呼噜呼噜往嘴里扒着面条,一点也没有被可怖的尸体影响了食欲的样子,含糊地说,“刚刚打电话,是那花儿爷给的主意,专门用来对付这种心里有鬼专爱挖人隐私把快乐建立在他人痛苦之上的家伙的,病毒已经送进去了,只要他们电脑连着网,哪怕是局域网,一开机就是这个画面,跑不了的。”   张起灵想了想,默许了黑瞎子过分的行为,他是想给那些无德记者一点教训的——之前没让解子扬做就是怕解子扬不知如何快准狠地整人,想着让够狠辣的黑瞎子来——只是黑瞎子给的教训比他想象的过分了不少,这样也好,一劳永逸,至少这四家以后轻易不敢再来闹事儿。   黑瞎子吃光炒面,把饭盒推给张起灵,摘下墨镜揉揉眼睛,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瞎子,”看黑瞎子似乎想趴着睡一会儿,张起灵收拾了饭盒,推了推他,“去洗澡。”   黑瞎子身上现在还是湿的,头发一缕一缕趴在脸上,整个人有股垃圾堆里的酸味。   闻了闻身上的味道,似乎是自觉气味有碍环境,黑瞎子顺过胖子的两个柠檬就出了门。   待黑瞎子稍稍休息一下醒来,推开休息室的门出来时,其余人才刚刚开始讨论。   大家正凑在解子扬的桌子前做围观状。   “怎么了,说来听听?”黑瞎子也凑过去探头探脑。   “这是两年前N市发生的煮尸案,未破,不知道跟我们这起有没有关系。”解子扬解释。   “刚刚那些记者虽讨厌,也给我们提供了一条线索,就是类似案子之前有发生过,倒是省得我们再查了。”胖子讽刺了一句。   “只有这些?”张起灵看着少得可怜的几页报告,确认道。   “在全国联网的资料库里能查出来的就这些了,咱也知道,对于无法侦破的案件,大家都是能省则省,尽量简洁。”解子扬提醒着,只有侦破的案子各局才会大肆宣传详细记录,破不了的案子大家都低调处理,这是惯例。   闻言,张起灵环顾,发现所有人都各自做认真思考状,同时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被派去N市跟人家讨论“对方无法侦破的案子”。   “胖子,”考虑一下,张起灵还是决定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比较油滑的胖子。   “小哥……”胖子冲着张起灵挤眉弄眼,抖抖自己的肥肉,“胖爷最近有点中暑……”   “云彩去外地做交流快结束了,顺路让她去N市跟我们的人汇合,也跟对方法医交流一下。”张起灵给霍秀秀打电话。   “小哥我去我马上去!”胖子一把扑过去抱住张起灵的腿。   3   即使封住了几家不入流的小杂志的嘴,大案子的消息还是流传了出去。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全市警察在同一天冒雨出动,东翻西找,同样的情形一共持续了三天,这期间垃圾填埋场也被翻了底朝天,你随便走进一所派出所或者分局,铺面而来都是一股垃圾堆的酸臭以及疲惫的警察。   案子的细节无人知晓,只从当日清晨在现场的人那得知一二。   有的传是死了好些个人啊血流成河;   有的传死的那人被人大卸八块警察都不忍看;   还有的传其实死者死状不惨只是时间久了腐烂得吓人;   还有传……   汇总下来所有说法,其实也无法窥伺一二端倪,只得知死了人,现场状况惨烈连警察都忍受不住。   至于究竟死了几人,性别年龄等细节,到底如何死的,唯一知晓真相的那个发现者拾荒大娘被送进养老院由女警照看着,一方面想问出细节一方面也可以保守秘密,防止老太太出去大肆宣传。   但是,因为细节一直没公布,也引发了大众漫无边际的猜测,继而恐惧蔓延。   “我同意公布案情细节。”张起灵在吴二白的办公室,明确表态。   “确实,这几天关于这个案子的讨论已经越来越激烈了,本身我们是害怕引起恐慌而不公布细节,结果现在看来却走到另一个极端。”吴二白推了推金丝眼镜,招呼张起灵过来看电脑,“我都看到类似于‘开膛手杰克归来’‘歌剧院幽灵现身’的说法了。”   “至少该公布死者信息,这些天凡是家里有人失踪,不论年龄性别,亲属都会情绪亢奋地跑来警局闹,”张起灵直言不讳,“我们没有时间分身去应付那一大批家属。”   “以及不公布案情不利于我们调查,要一边隐瞒群众一边又向他们寻求帮助,能找到有用线索的可能性极低。”继续补充。   “小张,如果我公布案情你对破案有多大把握?”吴二白提醒张起灵也要想到公开后会造成的社会影响,如果无法破案警方会承受巨大压力,来自社会来自上层,而这些压力最后会集中到刑警队,集中到张队长身上。   张起灵脸色苍白,几天几夜不休不眠白天四处走访调查夜晚继续翻找剩余的尸体让刑警队的人一个个筋疲力尽体力到达极限,但得到的线索少得可怜甚至全部含糊不清,他给其余四人放了半天假,自己来和吴二白理论。   接过吴二白推过来的茶,抿一口放下,干脆地回答:“把握不大,但如果你不公开,就一点把握也没有。”   透过香茶冉冉升起的水雾,吴二白和张起灵对视了一分钟。   “案子破不了,责任我全担,这是惯例。”张起灵平淡地补充这条对他很不公平的事实。   这是九门警局的习俗,也是九门警局刑警队长这一职务为什么是烫手山芋的原因——收入来说确实相比其他局的刑警队长高很多很多,福利待遇也极好,但伴随着高收益的必然是高风险,无法破案后的问责一般人根本无法承受,全国警局的目光都注视着这里,一点点的错误也能被翻出来扩大再扩大,面对这些责难首当其冲的就是队长这个负责人,上级的压力社会的指责同行的嘲讽,这些年张起灵一直以一己之力承担这一切,淡然地接受,然后挺直脊背,带领队员奔赴下一个案子。   “我让公关安排,今天晚上开新闻发布会。”最终,吴二白敲定,“全市所有警力交给刑警队使用,一切以现在这个案子为先。   张起灵点头致意,转身离开办公室。   “小张,今年你们还是逢案必破,”张起灵开门时,吴二白在他身后提醒,“别让佛爷失望。”   顿一顿,关门离开。   从心里讲,张起灵并不喜欢和老九门的人相比。   那个年代有那个年代的特点和办案手法,和自己的时代并不一样,张起灵只做好自己分内职责,不做多想。   可每个人都会有意无意地把他和当年老九门的统帅,佛爷张启山拿来对比一下。   没办法,谁让这里是九门警局,谁让他也姓张。   回家洗了个澡,胡乱擦了擦头发就出了卫生间。   黑瞎子正毫无形象半瘫在沙发上喝啤酒,见他出来随手扔了一罐过来。   接下啤酒打开,一仰头灌下半罐,凉冰冰的啤酒把燥热的气息驱走了一大半。   “吴二白同意了?”黑瞎子挪啊挪,挪出一块地方,张起灵坐下,手里拿着啤酒慢慢旋转。   “同意了,今晚公布,明天胖子也能回来,我们重头来过。”喝干最后一口,扬手把空罐扔进垃圾桶,张起灵倚着沙发闭上眼睛。   “重头来,那不去找剩下的尸体了?”   “不找了,”摆摆手,三天时间找不到,如果真的还留在某个垃圾箱里在这种天气下也早腐烂了被野猫野狗扒差不多了,没必要在这上面花力气,“明天开始正式调查。”   张起灵的身体软下来,手随意搭在身体两侧,意识消散。   工作时能瞬间集中百分之二百的注意力,休息时也可以即刻完全放空思绪给身心最大的放松,张弛有道。   听着对方呼吸变得悠远,黑瞎子轻手轻脚起身,喝干自己的啤酒,环顾一圈,最终自己也晃悠着回卧室里躺倒在床上。   另一头   “秀秀,还在忙?”解雨臣熟门熟路来到法医室,敲门没人应便自己进去。   霍秀秀趴在解剖台上,拿着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片肉。   “小花哥哥?”霍秀秀忙得空不出手,头微微偏了偏,示意解雨臣自便。   解雨臣在法医室玩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俄罗斯方块,霍秀秀终于完成工作,长吁一口气擦了擦头上的汗,摘下口罩,洗手换下白大褂。   “小花哥哥找我有事?”理了理头发,一蹦一跳来到解雨臣面前。   “没事就不能找你?”解雨臣拿出手帕给霍秀秀擦汗,“你奶奶和姑姑好几天没看到你,派我过来抓人。”   “说得好像我不着家似的,这不是有工作吗,我都告诉她们了,再说她们当年难道不是这样?”秀秀表示自己不是小丫头不需要看管这么严。   “在忙什么?”解雨臣看着解剖台上被霍秀秀玩拼图一般拼起来的肉,“这就是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什么碎尸啊腐尸啊什么的尸体?”   “说什么啊?是煮尸,把尸体煮、熟、了!”霍秀秀指着那些肉片,“不仅煮了,还先切成一片片,我就想把这些肉拼起来看看是人体的哪个部位,说不定能有什么发现。”   又想起什么,霍秀秀板着脸补充:“上次犯了那么严重的错误,好在被那瞎子发现得以弥补,这回我绝对要把自己能查出来的全都查清楚,一点不落!”   “结果?你发现了什么?”解雨臣好奇,霍秀秀眼睛闪闪发亮想是有了发现。   “嗯,我这几天一直在拼接,总算成型了,而且有点发现!”霍秀秀拉着解雨臣来到拼接的尸体边指给他看,“看,现场找到的人的躯干是全的,但四肢的肉少了一点,而且,”翻动几片肉,“全是肌肉,没有表皮。”   “还有一点很奇怪,”霍秀秀指着放在一边的内脏,“这个孩子的内脏不全,唯独少了生殖器官。”   “你这么利索都告诉我,不怕我出去乱说?”解雨臣笑问。   “怕什么,你都是我们局特别顾问了,大家见到解医生那可都充满敬意。”霍秀秀暗指解雨臣折腾人的能耐。   “那为了不辜负我这么‘大’的名号,怎么也得看看了。”   解雨臣戴上手套轻轻翻动霍秀秀拼出来的尸体,点头,确实如霍秀秀所说。   “对了小花哥哥你说,”霍秀秀拉拉解雨臣问,“从心理学角度来说,这个凶手什么心态啊?把人切了,还煮了,还扔了!而且还没有扔全部,躯干四肢的骨头还有一部分皮肤肌肉都不在,只扔了头和大部分肌肉!有毛病吧?”   “……”解雨臣想了想,确认道,“你确定余下的尸体部分是还在凶手手上而不是没有找到?这留在自己手里和扔到别处是完全不同的。”   “这个……应该没找到吧?警队小哥那批人这几天都在翻垃圾堆,反正H市全市的垃圾堆里是没找到类似的尸体。”被解雨臣一问,霍秀秀也不确定了,“但至于究竟是扔了还是留着,没法确定吧?反正现在找到的就是这么多,是在同一处发现的。”   “那不好分析,只能分情况讨论了。”解雨臣比出两根手指。   “如果是凶手自己留着呢?”霍秀秀追问。   “嗯……凶手是个变态。”   “…要是扔了但是我们没找到呢?”   “嗯……凶手是个变态。”   “……小花哥哥我在很认真问你。”霍秀秀气哼哼一跺脚。   “好了我们先去吃饭再细说,这变态和变态是不一样的。”   帮着把尸体放进冰柜后,解雨臣推着霍秀秀离开法医室,临出门前又回头看了看那解剖台。   缺少骨头、四肢的一部分、表皮和生殖器?   生殖器的话——   凶手说不定是个女人,或者是妄想自己是女人的男人……   4   第二天一大早,一干人等经过充分休息,精神饱满前往警局。   离警局还有一段距离,张起灵想起了什么,转身,带着黑瞎子绕道后门。   进了局里张起灵却没有直接去办公室,而是先到了法医室。   房间里,两个姑娘头抵着头研究桌子上的文件。   “早啊!”霍秀秀看到张起灵进来,挥手打招呼。   张起灵点点头,黑瞎子在后面笑眯眯地招招手。   “小哥还真是准时,说给我三天就一点不多,不过我也完成了,呶,”霍秀秀拿起桌子上一大摞文件,“验尸报告。”   接过报告大体扫了一眼,又看看桌子上另一摞文件,大大的标题告知了该文件内容——N市煮尸案的验尸报告。   “研究出来了,真是一个人干的吗?”黑瞎子凑过去翻了那摞复印件。   云彩把出差买的土产拿了一包给黑瞎子,看看张起灵,干脆又塞了一包到黑瞎子怀里。   黑瞎子长得帅身材也好,脾气不错总是笑呵呵的,所以虽然被传说得如何如何可怕又强大,但人总还是会被双眼迷惑(即使警察也不例外),警局里的警花们都很喜欢主动跟黑瞎子聊天,他知道很多事情总能逗得众美人忍俊不禁,而他自己也一直很和气有耐心地陪着笑——即使那笑意从来没到达眼底,所以不几天就没自觉地捕获芳心一颗颗,不小心成了男人公敌。   比如这次,云彩本想给两人一人一包土产,但面对曾经暗恋的人总还是有些矜持,张起灵又不给面子地板着扑克脸,以致云彩只得把想给张起灵那包塞给黑瞎子让他帮忙转交。   谁让黑瞎子看?起?来很好说话呢。   “看起来很像,”看到黑瞎子点头接受了两包土产,云彩谨慎地措辞,“但不能肯定,我刚和秀秀碰头,究竟是不是,还得对比一下细节部分。”   “今天晚上,晚上一定给你们准确答案。”霍秀秀举手保证,云彩也点头承诺。   于是张起灵空手进门,拿了一摞报告出门;黑瞎子空手进门,拿了两包好吃的出门。   出门后张起灵却没有回办公室,而是向别的方向走去,黑瞎子继续饶有兴趣跟着。   等走到警局正门,黑瞎子便晓得了走后门的个中理由。   门口闹哄哄挤了一堆人,准确说是孩子家长,女人哭啼啼男人骂咧咧,几个警察在维持秩序急出一头汗,场面乱糟糟的。   “这是看了昨晚新闻的家长?”   点头:“H是大市,每天失踪的孩子不乏几个,这些丢孩子的家长看到死者被如此残忍的肢解,自然会担心自己孩子的安全,来局里闹也是意料之中。”   “靠小哥你不厚道,公开细节怎么不提前告诉胖爷一声。”一个大嗓门洪亮响起,消失好几天的胖子在家长中挣扎着。   黑瞎子上前,就在胖子以为他会帮自己突围时,手里举着的大文件袋被轻巧夺走,黑瞎子拿着文件袋退后,对着胖子咬牙切齿的脸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我来看看胖爷的成果~”   “瞎子你更不厚道!”   “安静!!”就在场面临近失控边缘时,那几个小警察马上就要拦不住激动的家长时,张起灵冷冷的声音响起。冰凉的音质成功震慑住在场的人员,家长们慢慢安静下来。   “张队!”得救的警察回到张起灵面前致谢。   “各位的心情我们能理解……”胖子这下终于突围成功,站到张起灵身边开始这类客套话,却被黑瞎子的一声冷哼打断。   “在场的有几个是真正丢了孩子心急忧虑来询问的?这位夫人,还有这位,这位,”指点着闹得最厉害的几个女人,“孩子真丢了会有闲心化这么精美的妆容穿这么复杂得体的衣服出门吗?您这一身打扮没个把小时是收拾不出来的吧?”   走到那个浓妆艳抹的贵妇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不如说说你孩子的样貌特征,瞎子帮你去瞅瞅看那堆肉是不是你家的?”干脆拉起女人的手腕,“要不你来看看吧,认个尸也不费劲,来来!”   “瞎子你真要?”胖子想了想,看张起灵也不阻止,便也由着黑瞎子闹。   “我跟你说,其实一点都不可怕,那些看了尸体吐出来的警察最没种了,咱不会害怕的是不?对了你家煮过猪肉没,就那样的,红红的,那个脑袋煮完了有点变形但要是你孩子你一定能认出来。”   妇人被黑瞎子扯着走了几步,听了他的话意识到这个人是真的让自己去看那可怖的尸体,惊叫一声用力挣脱黑瞎子的手,转身冲了出去——以她穿的高跟鞋的高度能跑这么快真是不容易。   等黑瞎子慢条斯理转过来,在场的人已经被吓住了。   “热闹很好看是吗,死个人很好玩是吗,生活太无聊了想找点刺激是吗?法医室就在这边,还有谁想看那尸体尽管来,老子今天就做主了。”黑瞎子甚至没用上一点戾气,只是那么慢慢说着,甚至声音还有一丝笑意,在场的人却感觉到巨大的无形的压力笼罩身上,压得喘不过气,“谁来啊?”   向前迈了一步,顿时一些人惊得一跳,眼看黑瞎子一步步走来,大多数人慌张地转身逃走。   只留下十来个人。   一对年纪不大的夫妻,女的眼睛红肿,男的也憔悴得厉害,看着黑瞎子站在那儿,犹豫了很久,还是踟蹰地慢慢上前。   “对不起,我们想,看看那尸体,我怕……我怕……”说着说着,女人又落下泪来,“真是乐乐怎么办啊……”   已经哭得声音都沙哑的女人腿一软没站稳眼看要跪到地上,她男人也虚弱得根本撑不住妻子,黑瞎子在一边单手稳稳地扶住女人,旁边的男人也被胖子扶起来。   张起灵环视了一下,留下的人都是真的很悲哀很担心还带着明显的恐惧——恐惧尸体真的是自己的孩子,希望崩塌即将被压毙的表情。   让旁边的警员接了一杯水给泣不成声的女子,待她渐渐平复下来,才开口。   “警员会针对你们孩子做相关询问,请各位配合。”   “不可以去认尸吗?”一个看起来像小孩爷爷的男人问,略有奇怪地看了看黑瞎子。   “现在不行,”张起灵摇头,“没有八九分的把握我不能贸然让各位去认尸,很抱歉。”   “您是?”   “我是案件负责人。”张起灵简单回答。   “这是我们刑警队张队长,案件相关问题由他全权负责。”警员介绍。   “昨晚的案情通报中对尸体的描述并不具体,接下来我们会详细询问各位孩子的特点,如果确实有相似的,”停顿三秒,放轻声音,“还请做好心理准备。”这话又让几个女性禁不住哭出声。   交代几个警员好好做记录后,张起灵带着胖子和黑瞎子回了办公室。   “瞎子,干得漂亮。”胖子冲黑瞎子比了个大拇指,黑瞎子应景地回了“承让”的手势。   “胖爷也很厉害,这么多文件,没轻忽悠N市的同行吧?”黑瞎子拍了拍手里厚厚的文件袋。   “那是,”胖子得意地拍拍胸口,“他们能让咱看的不想让咱看的胖爷都给鼓捣出来了,这是N市当年煮尸案的所有资料,除此我还去实地探访了一下。”   “看来跟美女一起干活动力就是大啊,要不让哑巴把云彩调来队里?”   “那可别,这粗活儿脏活儿累活儿还留给咱大老爷们吧,人家水灵灵的小姑娘是要好好照顾的。”胖子还客气一下,眼睛却偷偷瞟了张起灵一眼。   5   “胖子,有收获不,说来听听?”等人齐了,吴邪迫不及待问。   “先别说我,来说说在胖爷出差这段时间你们收获如何?”胖子还得意地卖起了关子。   “我们……”吴邪看看王盟,又看看解子扬,最后看看张起灵。   “天真你瞅啥?说啊。”吴邪磨磨唧唧的样让胖子很着急。   “咳咳,那我说了,首先,我们一直在寻找剩余的尸体。”吴邪摸摸鼻子。   “然后?”   “没找到。”   “……可惜,还有呢。”   “我们到案发现场附近走访了一下。”   “然后呢?”   “听了不下50种生动形象的故事,都是跟凶手有关的。”   “有真的吗?”   “不知道,有一个大妈给我讲了4次她的猜测,每次都不一样,这有记录,你想不想看?”   “不想,还有天真你便秘吗挤一挤拉一点,能不能说明白了,我没问过程,我就问结果,你们发现了什么?”   吴邪又摸摸鼻子,眨眨眼,最后摇摇头。   “没有任何发现?”胖子又把目光转向张起灵。   张起灵没回应,黑瞎子在一边摊手耸肩。   “不是有个监控?”   “别提了,那个破监控就是个摆设,根本不好用。”解子扬没好气地回答了胖子,“最近的好用的监控是500米外,监个鬼啊那地方四通八达根本没法判断。   “可怜,还是看看胖爷的成果吧。”胖子打开文件,拿出来摊在桌子上。   “两年前的11月9日,N市高三女生艾晴的尸体被人发现在一处垃圾堆。现场留有尸体头颅内脏,及被切成2000多薄片的身体的肉,这是当时的尸检报告。”胖子把复印件挑出来。   张起灵把刚刚跟霍秀秀要的报告拿出来,两份对比着看。   “好像……差不多?”解子扬用笔对比着指指点点,“都是女性,都被切片了,也都缺少了,我看看,皮肤,脊柱肋骨四肢长骨及一部分肉,还有生殖器。”   “生殖器,该不会是什么女神崇拜?”王盟举手,这家伙前一阵在看《达芬奇密码》《天使与魔鬼》等书,对作者佩服的五体投地——明明是胡诌的故事居然能那么顺遂跟现实结合起来。   “你会把崇拜的女神切成一片一片?”吴邪白眼。   “那会不会是爱她就要跟她永远在一起?”王盟又想起一些暗黑电影,“所以给吃了……天哪不会是给吃了吧?”   在场的人同时一个哆嗦——其实这个可能性大家都想到了,找不到剩余的尸体,又经过蒸煮,最大的最可怕的猜测就是……现在终于被口无遮拦的王盟说了出来,也意味着大家必须面对。   “也有不一样的地方,”张起灵及时把众人惶惶的注意力拉回来,指着物证的照片,“N市的案子能够很快确认死者是靠了现场留下的这些死者的衣物书包,而本案现场没有发现任何相关物品。”   “年龄也不一样,”胖子加了一句,“而且差了很大。”   “是连续犯案?还是模仿犯罪?还是单纯的无关联的两个案子?”王盟趴在桌子上喃喃念出所有可能。   “其实除了警局里的这些卷宗,胖爷还查到点别的。那个地方不止是这个煮尸案,民间还流传着有个煮尸狂魔的传说,”胖子介绍,“我跟当地老人家唠叨的,说是那里这十来年一直流传着女孩儿失踪然后其实是被煮了吃了的说法,还总有人表示自己看到过可疑的被啃过的尸体啊,只是两年前那个案子发生后这个传说就淡了。”   “不是吧,真的假的?”王盟越发感觉这越来越像是个鬼故事。   “难道是那个煮尸魔流窜到H市了?”   “但是有这些传说的都是比较偏僻的地方,那些地方你们知道,总会有一些鬼故事吓唬小孩的。”胖子又补充,表示这些也只是传言,不能全信也不能全否定。   “当年N市是怎么查的?”解子扬在那一堆资料里翻找,“有什么线索?虽然没破案,但不至于一点线索没有吧?”   “他们也挺不容易的,”胖子把足足有上千页的一大厚摞钉在一起的文件捧出来,“N市警局最后也没办法了,调动所有警力全市排查,把当时所有的医生学医的学生还有开肉店的饭店的厨师这类职业者全调查了一遍。”   “我们也认为这是重点嫌疑人群,那有什么结果?”解子扬直接翻到最后看结论。   “跟你们一样——没有结论,连嫌疑人都找不到。”胖子帮着说了出来。   “可是我看有人说其实已经查出凶手了只是警方没公布,怕引起恐慌什么的。”吴邪示意解子扬,对方点头:“我也看过这个说法,还挺流行。”   “那个啊,”胖子想起当时N市警察尴尬的表情,“消息是警局放出来,安稳民心的,人家高明得很。”   “……真高!”破不了案还可以这样,吴邪解子扬和王盟表示很长见识。   今天是案发第四天,一天下来刑警队都没有出门继续大动干戈,而是集体趴在桌子上研究N市的案子。   傍晚,有警员来刑警队找张起灵。   “张队,”警员交给张起灵几张纸,“今天到目前为止一共8个女孩子报失踪,这是孩子的资料。”   张起灵接下资料,上面还附了孩子的照片:“之前都报过案了?”   “之前都在各自辖区的派出所报案了,这不看到咱这案子心里实在害怕才再次来确认的。”警员调查很细致,之前报案的派出所都有记录。   “让辖区片警抓紧寻找,我们这里也会再过滤,今天麻烦你了。”警员得到张起灵同意后离去。   “有像的吗?”看着张起灵把8份资料摊在桌子上,照片在第一页,再把那个煮过的头照片放中间做对比,另五个脑袋一起围上来。   “我觉得,这个有点像。”胖子犹豫地指着一张照片,上面穿花裙子的女孩抱着木马开心地玩着。   “我看像这个。”吴邪拿出对着镜头做鬼脸的那张。   “我怎么看像她?”解子扬敲了敲另一张。   王盟默默地拿出再一张……   “亏了我们才6个人,这要是超过8个人还不够分的。”黑瞎子轻笑,拿起剩下四张照片摇了摇。   五个脑袋再一起看向张起灵。   小女孩本来就没长开,不是有个俗语叫“女大十八变”,现阶段,除了各自的家长,在一般人眼里基本是一个样子。   更何况参照物还是煮过变形的一张脸。   “这种事还是求助专业人士吧。”正在各位大老爷们纠结时,脆生生的声音响起,霍秀秀和云彩来报告验尸报告对比结果了。   “有七成的可能性是同一个人,”霍秀秀把两份验尸报告对比着放在桌子上,“画红线的部分是切割方法完全相同的地方。”   张起灵翻了翻,不少红线。   “那三成呢?”吴邪追问。   “师徒,”云彩补充,“但一定是有关系的,细节地方几乎完全一样,因为尸体是先被杀死,再分尸,再切片,最后煮,所以切割时候面对的是紧致的肌肉关节,并不如煮过的好切,看这里,虽然骨头没有却能看出一点点关节软骨,在关节处只有从这里切才是最省力的做法,但找到这些部位很困难,而从骨头上把肉剔得这么干净更困难,需要非常高的专业知识才能下刀如此精准,但凶手做到了。”   “这个凶手,比起用蛮力的屠夫,我更倾向于医学院的高材生,注意是高、材、生,不是那种学了两下包扎就认为自己出师的家伙,”霍秀秀给了自己的看法,“从ta切得这么精细来看,凶手可能不是个力气特别大的人,ta一直用的是巧劲,而且凶手对人体的了解程度极高,不是那些杀猪宰羊的人能比拟的。这么说吧,即使是我和云彩,面对一具需要分尸的尸体时,也不见得马上能想到从这些地方下刀。”奶奶倒是可能,霍秀秀大不敬地偷偷想。   “连续作案啊,还真流窜到咱们这儿了。”吴邪叹口气,复又振作起来给自己打气,“总之,先确定受害者。”   言罢把8张照片推给即是女性又是法医的两人,看看专业人士的意见。   6   “我觉得——”霍秀秀把8张照片翻了一遍又一遍。   “都不是。”云彩接口。   两人对视一下,点点头。   “我那报告里有个地方你们注意没有,”霍秀秀把她写的验尸报告找到其中一页,“案发当天我的估计有误,缺少的尸体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看这里,从现有的尸体分析,这孩子非常非常瘦弱,长期营养不良,脂肪含量远低于同龄人,所以她并没有那么多肉可切。我估计,现在缺少的尸体,最多2到3斤。”   “这有什么关系?”这段关于死者营养不良的说明自然看到了,但现在是在讨论报失踪的8个孩子哪个像死者。   “关系大了,”霍秀秀点着那8张照片,“看这些照片,都是最近两个月照的,上面有日期,照片上的女孩一个个都白白胖胖的,你们看看哪个是营养不良的样子?要知道死者已经瘦弱到,即使不被杀死,照此情景下去她早晚也会饿死的程度。”   “这么严重。”吴邪看着其他8个孩子,确实,一副娇生惯养小公主的样子,完全看不出被虐待过。   “那就是说,死者不是这8个人,”胖子有点失望,“我们再去调各辖区的失踪女孩来对比吗?”   “说不定,”霍秀秀想着拼凑出的尸体,摇摇头,“会这么虐待孩子,孩子丢了不见得会报警。”   “那我们怎么确定死者?”王盟叹口气,“N市一开始就知道死者身份,结果现在还是悬案,现在这恶魔跑H市了,我们却连死者都不知道是谁,这怎么破啊?”   “我说,”一直做旁听状的黑瞎子终于忍不住插了一句,“为什么不根据那个头颅模拟一下生前的长相呢?那样可以发寻人启事,即使家长不在乎孩子总还是有人认识的吧?”   ……………………   Silence   “咳,真是个好主意。”解子扬清了清嗓子。   其实大家的内心——我操怎么早没想到!真是忙晕乎了。   “交给我了,”解子扬把照片扫描进电脑,开始忙乎,“一会儿就给你们答案。”   “我来帮你,”霍秀秀拖过一张椅子坐在解子扬身边,“我告诉你怎么恢复。”   等其他人帮两人从食堂带了饭回来,已经超过8点了。   “这边再瘦一点,对,诶有点过了,恢复一点点,好。”解子扬在霍秀秀的指挥下慢慢把面目全非的头颅恢复成正常的样子。   “肤色,头发?”解子扬看着诡异的脸色搭配正常的脸,选了个偏白的色调,“小女孩应该比较白吧?”   “她营养不良,还是黄一点,头发,稀疏一点,长长的,行,差不多了。”霍秀秀点点头。   “挺可爱的……”王盟看着恢复了的女孩,越发不忍。   拿着打印出来的彩照,张起灵用手指轻轻拂过女孩瘦小蜡黄的脸颊,仿佛在抚摸那个真正的孩子。   “相似度有多少?”还得再确认一下,不能把这就当做受害者完全还原照。   “……最多八成,一般是五六成,只能是相似,我们无法精确还原。”霍秀秀估摸着。   “可以吗?”解子扬问。   张起灵点点头:“放到网上,注意标注并非死者相貌准确还原这一点。”   深夜,张起灵开车送两位美女回家,本来胖子非常自告奋勇,但霍秀秀硬是拉着云彩上了张起灵的车。   “小哥,你对尸体煮熟时间不同有什么看法?”霍秀秀从后座扒着前座靠背倾身上前。   N市的案子中,尸体是分布在市内不同区域,蒸煮时间有比较大的差异,多的能差三五天之久,而本案的尸体是几乎同时熟的。   “是锅不够大吗?”云彩推测,“艾晴是成年人,即使分尸了……不对,凶手是先切片再煮的,跟锅的大小没关系。”   “小哥,你怎么看?”   张起灵平稳地开着车,由着两个女孩子在耳边叽叽喳喳讨论,等两人终于安静下来,很期待地一起盯着自己时,放在方向盘上的左手食指轻轻点了点,握着档位的右手摩挲了一下皮革的车档,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脑海里却没来由地冒出四个字——   储备食粮   第二天,胖子吴邪解子扬王盟自行分配相应区域,拿着照片离了警局。一方面网上新闻里播报,一方面请求各辖区民警帮助,一起调查死者身份。   张起灵和黑瞎子各自去不同医科大学拜访教授,寻求专业知识。   戴着厚厚瓶底的古稀老人看着照片和尸检报告半天,说了一大堆的专业术语,最后也只是肯定了霍秀秀的说法。   “是有经验的医生,这种切法,至少得有20年的临床经验才能做到。”   “如果有经验,每个人都会切成这种样子?”张起灵追问。   “当然不,还有习惯问题,每个人的习惯不同,下刀的位置也不一样。”   “这种手法——”张起灵死死盯着老医生,不放过他的一丝表情。   老者泰然自若,仔细回忆了半天,遗憾地摇摇头:“对不起,我认识的人里没有这样会下刀的。”   “张队长很抱歉没帮上你,你可以去问问别的人,也许有人会认得这种手法,但我,我的同事和我教出的学生是切不出这种样子的。”在张起灵表示感谢后,老教授生怕他怀疑地再次补充道。   咨询一个人大约需要半天时间,即使把晚上也加上,一天最多能问3个人,H市这么大,经验老道的医生也够多,张起灵黑瞎子两人恐怕忙不过来。   但这个活儿他不能交给别人,因为被咨询者里很可能有凶手或认得凶手的人,能这么缜密沉稳犯案心理素质一定很强,张起灵希望碰到这类人的时候能在对方表情的细微转变间找到破绽,队里的人中,胖子有可能看出来但被蒙蔽也没什么意外,吴邪解子扬王盟还是年轻了,黑瞎子倒是没什么问题。   于是这个工作只能落到他俩身上。   接下来几天,大家就在各自分配的工作中度过。   警局电话被打爆了,各方人士纷纷表示自己曾经见过相似的小孩,在某某某地区,然后待民警前往,结果又是一场空。   另外派出过滤屠夫厨师的人马也表示没什么收获——虽然霍秀秀表示医生是凶手的可能性极大,但也不能完全排除其他职业者。   吴邪王盟胖子解子扬那几路人马,追查死者身份没什么进展,却总被好奇的市民围住问东问西,突围都要费很大劲。   至于黑瞎子,黑爷表示在医院被好奇的小护士围住他也很无奈……   小护士们则表示难得看到一个又酷又帅的警官大人当然要使劲套近乎啊~~   中午时分,张起灵站在路边,在本上再划去一个名字,笔下稍微用力,划破了一点纸面。   收好记事本,思索着干脆先吃不东西直接去下一站,却感觉不明物体直冲自己砸来。   扬手接下,才看清是一瓶冰镇矿泉水,马路对面黑瞎子向这头招手。   “十来天了,瞎子天天在医院医学院转悠,那味道熏得我嗅觉都失灵了,”在张起灵询问自己为何开小差之前黑瞎子先解释,“今天下午约好的那老爷子接了个紧急手术忙不开,我就来这头转一转,换换心情。”   这是距离抛尸场所不远的地方,如果有发现,在这里可能性是最大的。   “走啦走啦,一起来,说不定能发现什么。”黑瞎子抢走张起灵的车钥匙,硬推着他进了旁边的快餐店。   别说,这随便一溜达,还真被这俩人发现了点东西。   事后,负责调查这片的王萌萌气哼哼地咬手7   黑瞎子手里抓个汉堡,懒懒散散地边走边啃,张起灵买了两个肉夹馍也将就一下。   “哑巴,家里客厅有一面墙空着,看着很突兀,怎么回事?”路过一家琴行,这个地方有个乐器店还略显突兀,黑瞎子看着那无人问津的小店,想起了由来已久的疑问。   张起灵顺着黑瞎子看过去:“本来想要三个房间都摆床,书柜放在客厅,于是留了一面墙,后来觉得没必要那么多床,就把书柜放到房间里,外面空了一块。”   黑瞎子注意到那家店里摆满了华贵光亮的乐器,窗外的遮雨棚下却有一架不受重视的钢琴,表面的漆掉了不少,胡乱地蒙了一块布,上面堆了一些杂物。   “这架钢琴……”敏锐地注意到钢琴掉漆的地方露出了一点点模糊不清的商标,黑瞎子走过去,翻开盖,单手随意摁下几个键,听得出是《欢乐颂》。   “想买?”张起灵站到黑瞎子身边,用手抹了一把琴上的灰,自己对音乐没什么了解,但黑瞎子注意到这架钢琴,想必是有什么特别之处。   “是SCHIMMEL,顶级的手工制钢琴之一,而且这琴有年头了,依我看至少20年,现在音虽然有点不准,调一调绝对比里面摆的那些光鲜货厉害。”黑瞎子低声说,“店主肯定不识货,真是暴殄天物,看我给它买下来,就放那面墙那块。”   “哟这位先生想买琴吗?”一个嗲得让黑瞎子哆嗦了好大一下的声音响起,一个胖胖的女人热情地迎上来。   “哎呀怎么看这个破玩意啊,我们店里有好多新货,个个都比它好,不如您进店看看?”   黑瞎子跟着胖女人进了店里,张起灵留在外面,只看到黑瞎子和胖女人口若悬河地胡诌,说得声情并茂催人泪下,胖女人感动得就差把钢琴送给他了。   等人的功夫,张起灵留意到一道目光,回头,见是一家小小的花店。   “哥哥,买束鲜花吧,”发现张起灵注意到自己,花店里蹦出一个娇小的女孩,拉着张起灵往花店拽,“送给你女朋友嘛,这有最新鲜的玫瑰,看这蓝色妖姬,绝对没有染色哦~”   一走进那家花店,扑面而来的香气熏得张起灵微蹙了眉头,花香混合着香水和熏香,这家店拉着厚厚的不透光的窗帘,只点了几盏小小的彩灯,缤纷的花朵在七彩灯光的映衬下呈现出迷幻的视觉效果。   不得不说,店主很有些经营手段,梦幻的环境容易迷惑人的神智,进而依店主想法产生购买欲。   但张起灵只觉得熏人和眼花。   “帅哥买一点吧,这个红玫瑰卖得最好了,你看,这么娇艳欲滴。”女孩捧着一大束红玫瑰递给张起灵。   也不知道是红玫瑰本身的色彩艳丽还是被灯光染了颜色,还是最近张起灵满心被案子占满看什么都觉得可疑,这些玫瑰一朵朵的红得刺目,仿佛下一秒就会滴出鲜血。   用手轻轻碰了玫瑰的花瓣,柔软细腻的触感像极了少女娇嫩的肌肤。   于是等黑瞎子成功把那家破旧的钢琴拿下准备找车运回家时,迎面看见张起灵捧着一束玫瑰向自己走来。   后面女孩还在大喊“谢谢惠顾哥哥有空再来!”   顿了顿,看到黑瞎子,女孩又眼前一亮,冲过来:“叔叔买花吗,给女朋友带一束花吧。”   叔叔?!   哥哥?!   我有那么老吗虽然确实也不小了到奔三的年龄了可能黑衣服真的比较显老吧……   这哑巴有那么小吗明明跟我一样大虽然他确实长得比较嫩比较白了不起啊……   黑瞎子正在腹诽,张起灵却冲他撇了撇头:“瞎子,去买束花。”   “哑巴,”黑瞎子表情很纠结,“瞎子没有女朋友可以送花。”   “买一束给秀秀,她最近很辛苦。”张起灵不容辩驳的下达指示。   于是一路下来黑瞎子都在闷闷苦逼中——坟蛋哑巴竟然让黑爷给小丫头送花神马意思啊而且你不觉得两个大老爷们捧着花走在路上很神奇吗有几个丫头笑得那么诡异别以为爷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好累感觉不会再爱了……   “瞎子,”完全不觉得哪里不对的张起灵神态自若地抱着花,问了个让他有些困惑的问题,“那个花店店主,你觉得她有多大?”   黑瞎子的注意力却被路边一辆箱式货车吸引,把花往张起灵怀里一塞冲过去打招呼。   最后的结果是张起灵把花放车里再去拜访下一个医生,黑瞎子先回家放钢琴。   “哑巴,”指挥着工人搬运钢琴的同时,黑瞎子抽空凑到已经坐进车里正在再次确认地址的张起灵那,从车窗探进身子回答了刚刚的问题,“那女人外表确实光鲜靓丽像个不到20岁的小姑娘,自身皮肤好,化妆也不错,但这里骗不了人,”背着光稍稍摘下墨镜,指着自己的的眼睛, 收拾起以往的玩世不恭,让眼神表露内心的真实,“虽然她努力掩饰了,但仔细看的话——是不是很像?”   张起灵盯着黑瞎子那双沧桑的完全不似年轻人该有的眼睛,一会儿,靠回座椅。   戴好墨镜,黑瞎子鬼祟地伸出爪子,手指粗粗地擦上张起灵的眼睛,摩挲了几下,似是很满意指尖下的触感,又揉捏了一阵。   张起灵安静地靠在车座椅背上,由着黑瞎子用那布满薄茧的手指按摩自己眼部穴位缓解疲劳。力道正好,略微粗糙的皮肤蹭着眼周,痒痒的,带起一丝困意。   “对她感兴趣?”热热的气息喷在耳畔。   “大概。”张起灵自己也不明白莫名冒出来的好奇是怎么回事。总觉得想要去了解、去剖析,那个一面之缘的女孩。   “我吃醋了,”黑瞎子倾身凑近,在张起灵的嘴角小啄了一下,“所以我决定那个胖姐姐八卦给我的附近失踪了个四岁女孩而那个女孩还很像咱们的模拟画像的事情不告诉你了。”   闻言,张起灵果然有了反应。他一下坐直身体,睁开眼睛,给了黑瞎子一个询问的眼神。   “你不想那个小店主的事了我就告诉你。”黑瞎子无赖地表示自己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还是那个询问的眼神,也许还带了一点点“别闹了”的意思。   “……好吧不开玩笑了,”黑瞎子略微敛了笑,“小姑娘失踪是真事,母亲快急疯了,父亲却不让报警,又是在这个附近发生的,地址电话我都要过来了,等我去局里详细说。”   “在哪儿?”张起灵就要下车,却被黑瞎子拦住。   “哑巴,太焦躁了。”沉了嗓音,“死了就是死了,不管她是小孩子、大人还是老人,现在对我们来说那只是一具尸体,不要因为那是个被残忍分尸的孩子我们就先因为同情愤怒而自乱阵脚。这么多天调查没有结果谁都着急,但你不能急,刚刚我没拦住你是不是又不打算吃饭了?”   指了指张起灵本子上刚刚因失了力道被划破的地方,又点点理应下午去拜访的那个教授:“如果恰好他真的跟案情有关呢,如果那个胖店主跟我说的只是女人家的臆想八卦呢,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你能分辨是我这条死者身份的线索重要还是这个教授的线索重要?”   张起灵深吸两口气,确实如黑瞎子所说,他现在思绪有点乱,很久没有这种干调查却没有收获的案子了,略微有些迷惑。   但黑瞎子的点到即止足够让他冷静下来。   “我去医院,晚上再讨论你这条线索。”拉过安全带扣上,发动了汽车。   黑瞎子笑笑,按了一下张起灵的肩膀,松手后退,目送车子开走。   于是当张起灵傍晚抱着两大束芳香娇艳的玫瑰回警局时,一路惹来无数艳羡的目光,但更主要的却是“天哪张队居然收了玫瑰是哪个女孩这么幸运?”的猜测。   “胖子,”一进警队,在胖子惊讶吴邪吐槽王盟羡慕解子扬结巴模式开启前,张起灵先把玫瑰塞给胖子,“去送给云彩和秀秀。”   “啥?小哥你不厚道送玫瑰还送给两个美女更重要的是你居然送云彩还让胖爷去送这安的什么心啊……嘿嘿那我去了~”胖子装模做样地咋呼一下然后笑呵呵地冲向法医室。   黑瞎子坐在沙发上摇着手里记载姓名电话的纸条,心情很好地弯着嘴角。   Discussing   “为什么,我明明去询问了,她说不认识啊!”王盟表示不理解,黑瞎子怎么就问出来了,自己拿着证件上门那胖店主却什么都没说。   “就因为你拿着证件去询问的。”黑瞎子摊手。   “萌萌啊,”胖子拍拍王盟,语重心长状,“有时候警察也是个尴尬的角色,市民明明知道点什么,但是碍于咱的身份又不敢直说。”   “如果是真的,他们怕被凶手报复,如果不是真的,他们怕我们会认为他们戏弄警方而被警告甚至抓起来。”解子扬也无奈,这确实是事实。   “但女人八卦的天性是挡不住的,她知道点事儿,就总想着一定得说出来,”黑瞎子指指自己,“瞎子这就撞枪口了~”   “你那词用的没问题吗,语文是物理老师教的吧?”吴邪把跑偏的话题拽回来,“赶快说说你的发现吧。”   “据说,模拟照片跟一个叫林小玉的女孩很像,这点不仅那胖店主认为,她跟街坊邻居偷偷讨论,别人也有同感,她爸爸叫林龙,是个屠夫,在抛尸地附近的市场卖肉。”   “屠夫!”   “屠夫,”黑瞎子肯定了一遍,“下午我查了一下,这个林龙有不良记录,脾气暴躁,虐待儿童妇女,就是他的妻女,而这次林小玉失踪有几天了,他却一直不让报警。”   “那孩子母亲呢?”   “母亲没有工作,四处打打零工,有时会帮着那胖店主擦擦乐器挣点小钱,这才认识的。那女人怕丈夫——否则也不会由着林龙虐待自己和女儿,虽然女儿丢了很着急,但林龙不让报警,她也不敢声张。”   “长得像咱的照片,又被虐待,还是抛尸地附近……”吴邪一条一条列举着。   很可疑啊!   8   张起灵带着吴邪和王盟找到林龙住的小院子。   这个点儿,估计林龙也收摊了。   “你好,我叫吴邪,听说你的女儿失踪了,我们想来了解一下情况……”吴邪举着警官证向林龙解释。   “走开,老子没有女儿,滚!”男人一脸横肉,膀大腰圆,瞪了吴邪一眼就要关门。   “诶,等等……”吴邪把住门边不让关,但林龙力气极大,一用力,眼看吴邪的手就要被卡上门框——脾气果然暴躁。   张起灵上前一步抵住门,救下吴邪的手顺便把吴邪拽到身后。   “你干什么?”林龙见自己拼力气竟然拼不过这个瘦瘦的男人,恶狠狠问。   “哥们,讨厌女孩子啊,”张起灵一抬眼,一副知己相见恨晚的表情,“唉别提我我也是。”   “恩?”张起灵的反应倒是让林龙很意外,“你不是警察来调查我丫头丢了的?”   “唉我也是身不由己啊,一个丫头片子没了就没了有啥可查的,我们拿着纳税人的钱怎么能净干这种无聊的事儿,你说是吧。”张起灵用那种“兄弟你懂得我也是身不由己可怜可怜我吧”的表情跟林龙使眼色。   “……得,你们进来吧。”林龙犹豫了一下,还真的让他们进了家。   这都行?王盟目瞪口呆。   “伙计我看你挺年轻啊,都有女儿了?”林龙对张起灵很热情,甚至给倒了一杯水,至于吴邪和王盟,该上哪儿上哪儿。   “我没有女儿,但我有个妹妹,那个妮子啊,成天折腾我……你说说这世道,女儿养大了早晚是别人的,谁乐意给别人养媳妇啊,养好养差也不是自己的,结果咱这思想还被批评成啥‘重男轻女’?你说有没有天理了!”张起灵和林龙勾肩搭背惺惺相惜。   “对啊太对了,那女娃子就是个败家没用的玩意,”林龙跟张起灵一顿吐苦水,“你看我家那烂婆娘,屁用没有,就会生丫头,这年头哪张嘴不得吃饭花钱,老子凭啥养她们啊?然后打还不能打,一打就有人报警说我虐待妇女儿童,当时来那警察怎么不是你啊。”   “是啊是啊,自家婆娘娃子自己打就打,关他们屁事,现在这人毛病多管得也多。”张起灵顺溜回道。   balabala@#¥%&*……   “队长,这是在干什么?”看着张起灵手舞足蹈跟林龙瞎扯,王盟都惊呆了,是不是我刚才下车的方式不对?   “没见过吧,”吴邪压低声音不让林龙听到,跟王盟小声说,“你来的时间短不知道,小哥这可是绝招,一般人没那能耐,胖子给起了个名字叫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这里这个是褒义词啊。”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王盟表示自己需要更进一步的解释。   “你别看小哥平时冷冰冰的样子,人家可是演技派,咱们工作你也知道,有人不愿意跟我们接触,到时他能随意变换成任何一种状态任何一种性格任何一种类型的人来迎合对方,看现在,”指着跟林龙胡侃的张起灵,“重男轻女的大男子主义者。”   “……厉害!”半晌,王盟只得这一个词,对张起灵的崇拜更深了。   “这里没我们什么事了,”吴邪把好奇的王盟带走,“我们留在这里林龙恐怕还有事不愿意说,走。”   林龙没理会吴邪和王盟,于是这俩人随意地在小小的院子里转起来。   院子里的架子上挂着几只切开的猪羊,旁边是磨得很亮很快的刀。   王盟一看到肉又自动回忆起那天的情形,马上转过身面对另一头。刚扭过去,忽然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冲进旁边一个门里。   诶,好像是个小孩子?   几步追过去,那是一个低矮的门,王盟弯腰看进去,里面非常昏暗,没有窗,大约四五坪的样子,最角落里缩着一个小孩子。   小孩子衣服破旧又很瘦小,眼睛里是满满的惊恐。   是个很小的女孩子。   “小妹妹,你是这家的女儿吗?”王盟有点奇怪,不是说这家女儿丢了吗?   小女孩听到王盟的话,受了惊吓,更往里缩了。   “小妹妹?”女孩的反应很奇怪,王盟想进去看看。   “你干什么?”正要进屋,一股巨大的力量一把拉开王盟,王盟没准备,被拉了个踉跄,后退两步才站稳,身边冲进屋子一个人。   是一个女人,冲进屋子后死死护住女孩,警惕地看着王盟:“你们是什么人?”   “你又是什么人?”,王盟捂着被拽得生疼的胳膊反问。   平时王盟是不会这么大脾气的,但这次的案子太大,查了这么久又没有线索,大家身心都很疲惫,也就多少有点情绪。   吴邪上来把王盟拉走,“哪有你这样的?”,一边示意王盟冷静一边换上笑脸面对屋里的两人。   “你好,我们是警察,”吴邪举着自己的证件,一步一步慢慢走向女人,“我们听说你家的女儿丢失了特意来调查的,请相信我们。”   “警察?”女人一把抢过吴邪的警官证,仔细核对了照片,又指指王盟,“他也是?”   “是,他也是。”吴邪招手让我们赶快把证件拿出来,以取得女人的信任。   女人反复确认了眼前的两人确实是警察后,一把抓住吴邪,“你们是来抓他的对不对?快去抓啊!”   “请你冷静一点,慢慢说,‘他’是谁?”吴邪忙安抚激动无比的女人。   “‘他’是谁?还能是谁,那个挨千刀的,小玉一定是被他杀的,我听说还给切成片了?我的孩子啊……”没说几个字,女人干脆坐到地上搂着身后不知所措的女孩嚎啕大哭起来。   “等等,你是说,前几天那个案子的死者是你的女儿?”吴邪按捺心下的激动,确认到。   “除了小玉还能是谁,小玉正好就是那几天丢的,我看过警方的照片,我的孩子啊……”   “那‘他’到底是谁?”   “那个恶棍啊,女儿丢了都不着急,肯定是他把小玉杀了,以后他还会把我们娘俩也杀了,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嫁了这么个禽兽不如的人……”女人接过吴邪递来的纸巾一阵擦眼泪。   “你是说,‘他’是指——林龙?你是他的妻子,小玉是他的女儿?”   “他根本不把小玉小娜当他的孩子,你看看这墙上的血,就是他打我们娘仨留下的,那男人就想要个儿子,我没生出来他就天天打我……”   吴邪好脾气地劝着哭咧咧的女人,还招呼王盟帮着哄被妈妈吓哭的女孩。   “臭娘们哭什么哭!”正乱着,一个杯子飞过来,吴邪眼疾手快挡了一下,这才避免了杯子直接砸中女人的后果。   原来是林龙和张起灵诉完了“兄弟之情”,听到哭声寻过来了。   “哭,哭,一天就知道哭,屁用没有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你说说,这娘们我还得养着,凭啥啊?”看到小女孩恨恨地瞪着自己,林龙干脆飞起一脚踹过去,“死孩崽子瞪什么瞪!”   张起灵提膝垫住林龙力道极大的飞踹,拦住他:“兄弟,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也理解我的职业啊,我好歹也是个警察,看我面上以后别这样了得不?”   “哦哥们我忘了,对不住啊,”不一会儿功夫,显然张起灵已经完全得到林龙的信任,林龙对他一点都不见外,“我说,呆在这儿也闹心,要不咱哥俩去喝一杯?”   “我也想啊,可你也知道我们规矩多,这都几点了,我还得回去跟我们领导汇报,改天等我休息了一定来找你啊。”   张起灵跟林龙客套了几句,边带着吴邪王盟匆匆离开。   走了几步,转过一个弯等到林龙看不到三人了,张起灵一改之前懒懒散散痞里痞气的形象,腰背挺直,恢复了目无表情的脸,“什么收获?”   “那个女人,就是林龙的妻子,怀疑林龙就是煮尸案的凶手,而尸体就是他们的女儿——林小玉。”吴邪直接说结果。   “有什么证据?”如此斩钉截铁还真是让人意外。   “这个……女人的直觉?”吴邪研究了半天,干巴巴地说,本来就没有证据,林龙的妻子只是哭哭啼啼地反复说林龙杀了林小玉,还要杀她和另一个女儿——林小娜,“不过看他对老婆孩子那样子,当着咱们的面都敢上手打人,对她们一点爱惜都没有反而很憎恨的样子,我看不像善茬,是个能干出来点极端的事的人。”   越想吴邪越觉得很可疑,虽然这些可疑都还处于表象。   “队长有什么收获?”王盟对张起灵变脸的速度咋舌半天,也参与进来。   “大男子主义,重男轻女,暴力倾向,”张起灵想想,“应该去邻居家问一问。”   拐过去不远就是一小片夜市,脏乎乎油腻腻的地面,烟熏火燎的烧烤摊,大老爷们也不介意,嘴里说着黄段子间或灌下一大口啤酒,生活在重压之下的劳苦大众,或许只有这时候才勉强偷得一点闲。   而这也是最容易打听八卦的地方。   张起灵把穿戴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扯乱,一条裤腿撸起来到膝盖,揉乱了发型,在地上抹把灰蹭到脸上胳膊上,嘴角咧开一个流里流气的笑,颠颠跑过去。   又来?!王盟被吴邪拍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学着摆出一副大哥手下小跟班的模样凑了过去。   9   “所以呢?”等到半夜的黑瞎子等盯着面前三人,“这就是你们的结论?还有你们这什么造型?”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我们现在根本毫无线索,”脸上抹了两道黑灰衣服上还烧了一个小洞的吴邪表示这也只能是下下策,“既然林龙的妻子怀疑,而且邻居都说他经常恐吓妻女说要杀了她们,他又是个屠夫,符合我们关于凶手职业的猜测,那我们查查也行。”   “可哑巴不是说那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笨蛋吗,他能设计出这么诡异可怕的案件?”黑瞎子指出张起灵自相矛盾的地方。   “也许那林龙跟小哥一样,也是个演技派?”胖子没看到林龙,只能猜测。   “那么好的演技去当杀猪的?”解子扬泼冷水,“而且真的有一个父亲能残忍到杀死自己的孩子?”   “解哥你要是看到那林龙看她娘俩的眼神就知道了,他可不当她俩是自己的亲人,”王盟插嘴,然后又忧虑,“现在的问题是,仅凭这些,我们能要到搜查令吗?”王盟有点担忧,这完全是空想,一点物证也没有,吴二白又不是傻子。   “不让林小玉的妈妈来认尸?”黑瞎子对着仿佛才在工地干活回来的灰头土脸的张起灵咋舌,这形象。   “我们商量了一下感觉不好,”吴邪接口,“她妈妈现在精神状态太差,一直在很神经质地主观臆断,我们怕她不能客观判断尸体身份,万一误导我们呢。”   “只能等证据足够充分再让认尸。”张起灵也犹豫过,早一天确认死者身份对破案能有帮助,但那个谢斯里地的女人看到那具尸体会有什么反应,他大概能够想象,对那个母亲,对自己办案人员来说,这都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众人一起沉默。   研究到后半夜,吴邪和王盟还是坚持,虽然死者身份不确认,但对林龙应该展开调查,解子扬也有点被说动,胖子无意见,既不同意也不反对。   “我想办法。”最后,张起灵敲定,接受了对林龙的怀疑。   稍微休息两三个小时,第二天一早,张起灵拎着两瓶酒和一条烟出了门。   快到中午,张起灵回到局里,伴着一身酒气烟味还带回来了好几个好东西。一个物证袋,里面有几根头发,几块湿巾上擦着血迹。   短的头发是林龙的,长的头发是林龙妻子的,还有一个林小娜吃过扔掉的西瓜皮,血迹则是张起灵从林龙家几处可疑的地方擦来的。   又是发挥那神一般的演技?那林龙就由着队长在自己家东找西摸?王盟挠头,这也太厉害了,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小哥你怀疑那林龙就在他家把女儿肢解了?”吴邪摇头,不能吧,“话说小哥你喝多了?”   张起灵摆手“没喝。”他只是不停地劝林龙喝,那蛮汉子也没戒心,估计很久没喝过这么好的酒,让喝就喝,都不上班了,不一会儿就醉过去。   母亲带着林小娜出去打工,张起灵就在房间搜索起来:头发好认,西瓜皮是张起灵看见林小娜扔掉的,血迹有的是他在厨房发现的,位置比较奇怪不是案板上,而是餐桌下面,有的是在卧室床脚,有的甚至是在卫生间瓷砖上,他都顺手擦了一点出来。   现阶段张起灵完全没有头绪,想不出怎么查,想不出该查谁,通过昨天的观察交谈和今天的搜查,他个人不认为林龙会是那个凶残的刽子手,但吴邪和王盟满怀希望,大家也确实需要一点盼头,要不然这么查下去会让人产生疲惫厌倦的感觉,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暂时把焦点聚集到林龙身上,让大家有点具体的事情做。   看胖子拿着样品去找云彩验DNA,吴邪王盟小松了一口气,解子扬似乎还有些不解但也没有继续追问,张起灵离开办公室,到警局的天台上透透气。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么莫名其妙的怀疑你也接受?不怕到时候他们更难过?”黑瞎子也爬上天台,靠着栏杆问张起灵。   张起灵双手搭着栏杆,上身微微倚着,眼睛注视远方,徐徐的秋风吹起他微长的头发,露出棱角分明的脸。   那张脸上没有迷茫,只是坚定不移的信念。   “他们没有那么脆弱,只是如你所说,现在有点焦躁,昨天王盟差点对林龙的妻子发火,”还好吴邪还算冷静及时阻止了,“我同意验DNA只是延缓一下调查的节奏,他们在等待结果的这半天里会自己想清楚。”   解释了这些,张起灵便再无言语,一直一直那么呆着,眼睛里印着的光景由下午到黄昏到夜晚逐渐变换。   黑瞎子也不开口打破宁静,张起灵望着天空,他就看着张起灵的脸,天越来越黑,那张苍白严肃的脸透过墨镜却越发清晰地印在眼底。   晚上九点半,检测结果出来了。   “确定了,在林龙家卫生间角落里发现的血迹与林龙一家都有血缘关系。”云彩交来检测报告。   “队长,这样就能结案了?”张起灵接过检测报告看了半天却没有发话,王盟奇怪地问,没这么简单吧?   “即使发现的血迹是林小玉的也不能说明什么吧,”吴邪下午仔细想一想也觉得很牵强,“一个小姑娘在自己家留下血迹很正常啊,小娃娃磕磕碰碰的难免受伤流血,我小时候玩刀切到手指把沙发染红了一大片呢,那我家留下我的血迹根本没什么奇怪的。即使血迹是在比较奇怪的地方也是可能的啊,对方小孩子你知道她能怎么玩,而且也有可能是林龙打孩子留下的血迹。”   “确实,仅从现有的线索来看,根本无法断定林龙是凶手,重男轻女的大男人有的是,这里面总有干卖肉的吧,他唯一可疑的地方就是林小玉失踪了不让报警,也可能真如他所说的只是不想要这个女儿了,我们不能仅用这些就把他当做嫌疑犯。”解子扬也不赞成结案。   “我们走进死胡同了,”黑瞎子拿过报告扬了扬,“你们一味地讨论林龙和林小玉,有没有想过,其实现在我们也无法确定那个尸体就是林小玉。”   “对呀,我怎么把这个忘了!”解子扬拍拍额头。   “瞎子说得对啊,我们现在只是怀疑那尸体可能是林小玉,但却没有确实的证据,暂时又不让家长认尸,咱们把自己绕进去了。”胖子也恍然。   看来大家真的都冷静下来了,黑瞎子悄悄冲张起灵比了个拇指。   “今天就到这里,下班。”张起灵看看表。   把磨磨蹭蹭不想离开的众人赶走,张起灵坐在办公桌里,复又翻开资料。   “怎么,张队让别人休息的理论一套一套的,自己反而不遵守了?”黑瞎子一下子扣上张起灵手里的资料。   “瞎子,你先回去。”张起灵找出一罐咖啡,刚想打开,就被抢走了。   “哑巴,别逞强,”黑瞎子把咖啡放回去,伸手按揉了一下张起灵的肩膀,手下触感很僵硬,“回家吃个饭再想,你是我们队长,我们还得在你带领下破案,别关键时刻掉链子连累大伙。”   “我不……”“走了走了,今天瞎子给你做我的拿手好菜——青椒肉丝炒饭,感谢我吧。”没等张起灵拒绝,黑瞎子强硬地搂起对方的肩膀往外走,一边哼着奇怪的自创歌曲《青椒肉丝炒饭》。   张起灵挣扎几下便也放弃,听着那神奇的歌曲,伴着一路惹来的无数目光地回了家。   10   吃过饭洗了澡,张起灵拿出自己的记录本,坐在沙发上继续捋顺思路。   黑瞎子对这类事情比较苦手,让他设计个阴谋诡计还行,让他想办法看穿别人的计策,总感觉有困难(虽然有那么一种说法,想要破案,就要站在犯人的角度去想问题)。   不过这不妨碍他观察张起灵的破案过程。   坐到张起灵身边,伸脚搭上茶几,捧着半个刚回家时买的西瓜,伸头去看他的笔记。   张起灵手里的是一个厚厚的A4大小的皮面本子,里面是活页,已经用了大半,前面的都是以前案件的记录。每一个案子用隔页区分开。有的案子比较简单只写了三五页,复杂一点的案子就厚了,比如本案,黑瞎子估摸那个厚度能有个50来页——没办法线索太多太杂,现在都没有摸清头绪,只得把相关资料都记下来。本子上有三个夹笔的地方,别了一只四色油笔,一只荧光笔还有一只黑色签字笔,用来做不同的记号。   光看本子的内容,跟张起灵严谨认真的为人感觉一点都对不上,里面的字迹凌乱潦草,添付有各种奇怪的图案,有的像是现场的草图有的像是地形图,还有的……黑瞎子再三看看,那是啥——魔法阵?小女孩的尸体被人用来召唤恶魔?   可就是靠着这样一本本的记录,张起灵带着刑警队的队员解决了一个又一个或诡异或恐怖的惨案。   “黑色签字笔是记什么的?”看着张起灵翻过十几页,黑瞎子看不懂他涂画了些什么,于是研究起各种颜色笔的作用了。另两支笔都看到了,但一直没有出现黑笔的痕迹,不禁有些好奇。   张起灵转头看了看对方,正巧黑瞎子刚吃下一口西瓜,于是顺手又挖出来一勺,塞进他的嘴里。   冰凉凉的西瓜沁入心肺,很舒爽。张起灵咽下西瓜,往前翻了几页指着写了黑字的地方:“模拟犯罪行为。”   是前一个,杨小伟的案子。   通过调查的各类线索,一一汇总,模拟,修正,再模拟,再修正,一点点推断出犯罪经过。   跟之后杨小伟招认的基本吻合。   黑瞎子看着的地方,是他拍了充气娃娃照片后张起灵写上去的—— “充气娃娃+正午阳光刺眼:替身跳楼?”   所以王盟想要赶上偶像还得努力个十几二十来年,看到那张照片,王盟的第一反应是脸红羡慕,而张起灵马上想到了替身的问题。   差距已经存在于潜意识当中。   “就是说你现在模拟不出任何东西?”三下五除二解决西瓜,放到沙发旁边地上,换个姿势,斜倚着张起灵,脑袋靠上他的肩头。   “…正常的案件都是先查被害者,然后根据被害者的社会关系去调查,如果是非熟人作案,往往没有特别复杂,一般都是冲动犯案,那种其实更好查。”   “无目的杀人的话,欧美那些大片不是有很多,电锯杀人啊蜡像馆那种的,根本查不出来。”黑瞎子比划了个锯人的动作。   “那是电影,现实中没有那么多变态,”想到当下的这个,只得略带无奈地补充,“但也不是没有。”   “那你更倾向熟人作案还是变态杀人?”   张起灵摇摇头,没有证据下他决不随便做猜测,下颚擦过黑瞎子的头顶,被头发蹭得痒痒的。他盘起腿坐在沙发上,目光渐渐放空。   黑瞎子也不打扰他,低头拿过那让人眼花缭乱的笔记本研究起来。   神奇的文字神奇的图案,看不懂啊……有点晕……   “阿嚏!”随着一声喷嚏,黑瞎子猛地睁开眼。   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黑瞎子是被自己垂到鼻子的头发搔得打了喷嚏才醒过来。   醒了才发现,自己睡得一点不老实,本来靠在张起灵肩头的脑袋一点点下移,都贴上对方的胸口了,张起灵居然也相当配合地扭了身体让他靠得更舒服一点,现在的姿势像是黑瞎子倚在对方怀里睡大觉。   “我睡着了。”起身,下意识擦擦嘴,不会流口水吧,形象很重要!   “恩,”张起灵活动着被压得有些发麻的肩膀,看了看表,“回屋睡。”   时针越过12点,已经是第二天。   应了一声,黑瞎子抓抓头发,弯腰捡起西瓜皮扔掉,踢着拖鞋回屋。   好好休息吧,明天还指不定被哑巴怎么指使呢~   【黑爷您这欢快的口气是个毛?有点出息吧被你家哑巴抱了一会儿就得意成这样真的大丈夫?】   清晨,黑瞎子醒来的时候,身边的床是凉的,平整的。   走出卧室转了一圈,发现张起灵定定地站在窗边一动不动仿佛雕塑般。   靠上窗台,看着张起灵冷然的眼睛和眼底淡淡的青色——一夜未睡的结果。   接过黑瞎子递来的咖啡,张起灵看着楼下小区里早起锻炼的老人,说出自己的考虑结果。   “不能这样下去,”楼下,可爱的泰迪围着主人欢快地蹦蹦跳跳,“案发到现在几天了?”   “今天是第三周,第,恩——十七天。”   “应该来得及。”张大队长做了决定。   于是一上班,其他人看到开会的桌子上摆着物证袋,里面装的是那个装尸体的黑色塑料袋。   “我们推倒一切从头考虑,”张起灵站在桌子前,“现在大家思维太受拘束,一方面是N市的案子和本案有关我们不自觉地延续N市的调查思路,另一方面是死者到底是谁我们找不到死者是否无法破案,现在把这些工作交给应援部门做,我们换个方向。”   指着那个物证袋:“调查这个塑料袋的来源。”   “可是之前也说过了,这是市上最常见的塑料袋,卖鱼卖肉的都有,我们没法调查来源啊。”吴邪举手。   “有办法,最简单的办法,”张起灵注视着所有人,提醒大家破案也要使用到那些传统的手段,缓慢地一字一字说出来, “用警犬。”   “啊!”王盟轻轻惊叹了一声,确实是最简单的方法,但埋身于DNA检测、监控等先进手段的他们全都忘记了——甚至前不久张起灵还提醒过这一点也被自己扔到脑后。   吴邪彻底傻眼,警犬,他完全忘了这码事——亏了他还是吴老狗的孙子。   “现在是第十七天,气味应该还没有消失,希望那些狗能帮上我们。”黑瞎子靠在一边的墙上,想起早上张起灵专注地看着小泰迪,原来在考虑这个。   “可是,具体怎么调查,满大街跑?”解子扬问。   “只能这样,”张起灵点头,“先把范围限定在案发地范围五公里,没有结果再扩大,袋子上应该会留下很多种气味,接触过这个塑料袋的很可能不止凶手,还有买卖塑料袋的,买卖蔬菜肉类的,拾荒者,等等各类人都可能碰到它,但凡发现接触过它的人即刻展开调查,局长给了我们最大的借调其他部门人员的权利,充分利用起这点,如果对方不配合,有必要就申请搜查令。时间不多了,随着案发天数的增加,留在物证上的气味会越来越弱,务必在这之前查出来。”   “是!”胖子吴邪解子扬王盟一起站起来,大声回答。   11   结果就是,既前些天翻垃圾堆后,H市的警察又牵着汪星人行动起来。   H市警犬训练基地借出了最优秀的20只警犬,有德国牧羊犬、拉布拉多和史宾格等。   警员分为两至三人一组,每组牵着一只警犬,先嗅了嗅那个黑色塑料袋,大概是天数是有点多再加上接触袋子的人也很多(包括不少警察),狗狗一开始会有点犯迷糊,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不知所措,在训练员的指导下,训练有素的狗狗很快明白任务所在,在街上寻觅起来。   五公里的范围,听起来不大,找起来才发现工作量的艰巨。   “我头一次这么痛恨H市的发达,怎么这么多街道啊,大街小巷的,能找到吗?”解子扬跟同组的黑瞎子说,后者弯了弯嘴角没搭理他,只是叼着笔帽,拿红笔在地图上自己负责的区域再画上一条线,在恰好路过那家乐器店时还扬手跟那个热情八卦的胖姐姐打招呼。   走在前面的叫做驴蛋蛋的警犬东闻闻,西嗅嗅,不过至今毫无所获。   关于驴蛋蛋这个神奇的名字,据训练它的老爷子介绍,说是‘贱名好养活’,因为它是训练基地唯一一只杂种杂得特别过分的狗——追溯起来能杂交过快二十代最后生下来的,能力不如其他警犬那么高但难得在抗折腾,在火场里救人烧了大半截身子居然活了下来,当真好养活。   说来,驴蛋蛋跟黑瞎子尤其亲热,被训练员牵过来,吃了黑瞎子递的肉干后,就热情地往黑瞎子身上扑,摇晃着短短的尾巴舔黑瞎子的脸,而黑瞎子也乐得跟驴蛋蛋玩,一点都不觉得丢人地满大街喊它“蛋蛋”。   同组的解子扬却不怎么受待见,讨好地喂肉干也只得到这位狗大爷爱答不理的勉强接受的回应。   其实不止这只警犬,其他的狗狗也很喜欢黑瞎子,即使黑瞎子没有喂它们肉干,每天早晚在训练基地集合集中的时候,狗狗们也汪汪叫着围着黑瞎子转。   就此黑瞎子自己也挺奇怪,一次跟张起灵说起,对方看了看他略疑惑的表情,竟然难得认真地思索一番做了回答。   “同类相吸。”张队长如是说。   黑爷反应了一阵才明白自己被调侃成忠犬,立马不满意了,撸胳膊挽袖子要讨个说法。   “不,”摇摇头,发现黑瞎子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还误会到了神奇的地方,张起灵罕见地解释了一下,“是狼。”还是恶狼,平时收起锋芒一副乖乖家犬的样子,一旦露出利齿必定见血毙命。   狼?   黑瞎子自我评价一下,发现还很喜欢这个比喻的,该说张起灵是很了解他的性格还是了解他的喜好的。   狼啊~~~   在几十个人和20只警犬几天的努力下,终是——一无所获……   五公里范围已经被细细梳理一遍,警犬们没有闻到一点可疑的气味,不知是凶手不住这里还是恰好或是有意避开了警犬的搜索时间,甚至连其他接触过塑料袋的人也没有查出来。   没办法,范围扩大到8公里。   随着时间的推移,果然,留在塑料袋上的气味越发淡,有的警犬要嗅好久才能行动。   刑警队的人这些天不约而同地留在局里熬夜加班,一遍又一遍梳理案情细节,汇总其他应援部门一天下来的调查结果,希望在这其中找出蛛丝马迹,熬得双眼通红脸色青白。   看得很心疼却也知道无可奈何的霍秀秀和云彩每天下班的时候都会磨出很多咖啡豆,熬了香香的咖啡留在刑警队,然后第二天来收拾干干净净的咖啡机和一堆空杯子。   “不行了,”案发第二十五天,吴邪终于熬不住,拍案而起毅然决然回家请外援,“爷爷救救我们。”   老九门时期,排行第五的狗爷训练出的警犬,那在全国都数一数二的高水准。   宝刀尚未老去,吴邪希望能借助一点爷爷的力量。   第二天一早,照常在警犬训练基地集合,七八天的追寻,这些狗狗也很疲惫,却很挺乖很懂事地没有闹情绪。   “诶天真呢?”看张起灵独自牵着那只拉布拉多,胖子好奇,吴邪会迟到?   “等一等!——”后面一辆车呼啸而至,吴邪从窗口探出身体大喊,众人定睛一看,竟然是局长吴二白的专车。   “老吴,太高调了吧?”吴邪开车跳下来,解子扬凑过去低声问。   “还不是为了它!”吴邪把后车门打得大开,从里面请出一只很丑很丑的狗,“这位爷档次低的车不肯坐。”   那只丑陋的狗慢吞吞下车,慢吞吞踱着步子,真仿佛一位大爷般悠闲。   “好难看……啊!”王盟还没说完就被吴邪狠狠拍了一下:“闭嘴!”   确实难看,这只狗能看出来很老了,毛掉得差不多,身上一块一块的斑秃,垂头丧气的好像马上要断气的样子。   “这是——”胖子眼尖,看了一圈硬是从狗身上寻出了端倪,“天真你从哪弄来这寻血猎犬,还是纯种的。”   “这是我爷爷的家底,最厉害的鼻子,号称狗王呢,我昨晚求了大半夜才求来的。”吴邪对着这只狗态度比对他爷爷都恭敬,基本算得上点头哈腰请着它走到大部队那。   “哥们对不起,这些天谢谢你,今天你跟别人吧。”吴邪蹲下来摸了摸那只拉布拉多的毛,从带的一大包爷爷给的狗王专用品中拿出一点特制狗粮喂給它以示感谢。   狗王脖子上也没有锁套,吴邪表示它不会乱跑伤人,便给它闻了那个塑料袋。   张起灵在一边站着,看着这个传说中嗅觉及其灵敏,以追踪为生活目的的狗是否真的如传言中厉害。   那狗王闻了闻塑料袋,顿了顿,又闻了闻,便行动起来。   它走到张起灵身边嗅嗅,叫了两声,示意有相同的气味,又在吴邪身边叫叫。   一圈下来,所有接触过塑料袋的人都被狗王认了出来,即使他们前一天换了衣服洗了澡而今天还没碰那袋子也一样。   “小哥,还可以吧?”坐在吴二白的车上——因为狗王坚决不坐警局那些低级的车,只得由张起灵吴邪开着吴二白的专车带它去今天负责的区域。   张起灵按住不肯老实趴在副驾驶上,总往自己胸口凑的狗王问,“它这是?”   “诶?”吴邪从后座探过来看了看狗王的样子,也有点疑惑,“它这是表示你的胸口有那个塑料袋上的气味,可我刚刚告诉它了大家都接触过那袋子,它应该明白的啊?”   张起灵注意到狗王闻的地方集中在腹部肚脐稍微往上的地方,是表示跟正常的碰触不同,这个位置曾经近距离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摸了摸肚子,实在想不起来这个地方比身体其他部位有过什么特别的待遇。   待两人站到今天负责的区域后,狗王低头嗅了嗅地面,再东张西望了一会儿,转过身,用屁股对着大街,脑袋拱着吴邪的腿。   “它这个动作表示方圆50米的范围没有目标。”吴邪解释。   “能够肯定?”这么神奇,张起灵也有点不相信。   “绝对没问题!小哥你信我。”高水平也有相应的高待遇,这只狗从当年还是个小不点到现在在吴邪家都是地位极其的高,吴邪一直有种感觉如果自己跟这只狗同时掉到水里,即使自己是旱鸭子而狗王天生会游泳,全家人也绝对先救狗,至于自己,看造化吧……   张起灵点点头,既然用了狗王,就要相信它的能力。   转身,走向下一个街道。   因为狗王的效率非常高,也因为——好吧,照旧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今天张起灵和吴邪任务完成得非常快,不到中午就把平时需要忙到晚上6点的区域查个遍。   两人一商量,干脆回到抛尸地。   狗王果然有了反应,一站到垃圾堆那里,就立刻顺着一个方向跑起来,可也只跑了快一公里便无奈地停下,哼了两声不动弹了。   “有三组在这里调查过,最多的也只追了300米,我们追了一公里,不错了。”似乎凶手是开车来的,气味随着车辆开走快速消失掉,是以无法继续追踪,吴邪努力安慰正在不爽的狗王,这对它似乎是个打击。   又带着狗王到了林龙家和他卖肉的市场,可跟先前偷偷来反复检查的另外五组一样,狗王表示这里没有同样的气味。   “这么说,林龙真不是凶手?”吴邪一边顺着狗王剩下不多的毛一边自言自语,“那尸体是不是林小玉呢,可惜煮过了的气味和生前不一样,要不就不用家属认尸也能辨认尸体了。”   毫无收获的一天。   傍晚   “把它送回你家?”张起灵边开车门边问。   “不用,我跟爷爷借了它三天,这三天就养在队里吧。”一边回答吴邪一边手忙脚乱翻那个“狗王专用包”,到时间了,该伺候这个祖宗进餐。   等回到警局,两人一狗下了车,狗王的动作突然开始反常。   只见它再次嗅了张起灵的腹部,然后微微辨别了一下,就毅然迈开步子,不像白天那种悠闲的踱步,而是抛尸处那样比较急躁的快步走。   张起灵和吴邪对视一下,紧跟了上去。   狗王一路沿着大家常走的路线跑到警队,两人追到时,它又离开警队继续走。   继续跟上,只是这次又多了4个人。   警局楼里,刑警队的六个人跟着一只很老很丑的狗,寸步不离。   狗王小步跑,目标明确毫不停顿,吴邪跟着轻轻说“搞不好有戏!”   最后,狗王冲进了法医室,对着曾经被装在塑料袋里现在封在冰柜的尸体汪汪叫。   …………大家深深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12   似乎明白了那些挺无语的表情,狗王停止叫唤,翕动着鼻子,来到另一个地方,扒住另一个东西。   是那束玫瑰,张起灵和黑瞎子买的,直接给胖子让他送云彩讨好美人来的。   “天真,你这狗王靠谱吗?”胖子看那狗把已经枯萎的玫瑰扒到地上开始刨。   “没问题啊,以前它追踪过更难的目标也没失败过。”吴邪也有点纳闷。   “这个法医室里有跟那塑料袋上一样的味道不是太正常了,那尸体就在这儿,这随便一只警犬都能发现。”王盟想说它是不是在玩我们,怕再被打,才没说出口。   “……”黑瞎子蹲在狗王身边,举着狗王不住嗅的东西,展示给大家,“它好像对这个特别感兴趣,如果这个屋子到处都是那尸体的味道,那它怎么不注意其他的东西?”   张起灵接过,是包花的包装纸,狗王追着这包装纸凑到张起灵身边,低低发出短促的哼声。   “这纸上除了有那黑色塑料袋的气味,还藏有别的东西,藏得很深,”吴邪安抚着狗王,“它有点焦躁。”   张起灵把包装纸小心展平,一点一点检查,终于在包着花根的地方发现了端倪。   ——一小块,大概有小半个指甲盖大小的,黑褐色痕迹。   这个痕迹的位置,张起灵比量了一下纸和花的包装,再想到自己当时抱着花的姿势——   正好在腹部肚脐稍微上面一点,跟狗王在车上关注的位置一模一样。   厉害,这些天自己偶尔还是会回家洗澡换过衣服,竟然还能闻出来。   “这是,血迹?”云彩拿过包装纸,研究了一下那块痕迹。   “有点像,”霍秀秀也看了看,“查一查就知道了。”   几个小时后,众人聚集在DNA检测中心,等待检测结果。   “滴滴”,机器鸣笛,结果显示在电脑上。   “是人血。”霍秀秀点头。   “所以,这说明什么?”解子扬问出大家心里的疑惑。   “我们以什么名目调查她?”黑瞎子碰碰张起灵,“谋杀,还是仅仅是相关接触人?”   张起灵也在思考,目前似乎有了长足进步,但还欠缺了点,缺少了某个关键的连接点。   “滴滴!——系统DNA匹配成功。”不给大家反应,电脑又一次发出单调的声音。   “怎么了?”荧光下霍秀秀的脸上有着惊愕,张起灵低头,也看向屏幕。   “这是我们局里最新引进的DNA检测装置,不仅能查出DNA排列,而且会把每次检测的DNA排列序列自动保存,以后检测DNA时,会根据本次检测的结果自动和库里已有的序列进行对比……”   “直接说结果。”霍秀秀解释了一堆,胖子听得云里雾里,不耐地打断。   “这是林小玉的血。”盯着屏幕的张起灵回答了胖子的问题。   “没错,这跟我们之前查的林小玉的血,DNA排列完全一样。”霍秀秀肯定了张起灵的说法。   这就是连接点!   装尸体的塑料袋——气味——花束包装纸——血迹——失踪的林小玉   线索全都连接上了。   (会不会有人没转明白这个逻辑?开始用警犬是第17天,前一天调查林龙的DNA,再前一天得到林龙的消息同时黑瓶买了花,这说明那花是在案发第15天买的,这时候林小玉已经失踪超过15天了,一个花店的包装纸几天就能用光了得新开一捆,这捆新的包装纸上有失踪已久的林小玉的血迹,只能说明是有人最近还接触过林小玉的血然后不小心蹭染上的,所以再退一步说,即使真的这么凑巧这个人就是跟煮尸案没关系只是不巧碰过那个黑色塑料袋,但也一定跟林小玉的失踪有关系)   夜深人静的街道,如果有人醒着并看向窗外,就会发现,几辆黑色的车悄无声息停在一家小小的花店门口,荷枪实弹的警察严阵以待。   张起灵站在花店门口,敲了敲门,过一会儿,没人应,又加重力道。   三分钟后,其他家已经有人被吵醒开始骂娘了,这家叫做Mary的花店却还是安安静静的。   “老痒。”张起灵转向解子扬。   “不会错的,”解子扬上前,“店主叫马丽,就住在这个花店的二楼,没有其他住所,连亲戚朋友都没有,孤家寡人一个。”   张起灵点点头,看了看卷帘门上的锁。   不到十秒钟,“咔哒”一声,锁开了。   黑瞎子想起之前张起灵撬开自己宿舍门的时候也是这么的迅速,啧啧两声。   当个警察有点浪费,这手法,怎么不去撬金库~   花店里一片漆黑,窗帘仍然拉着,一点月光路灯都透不进来。   “我来,”拉住跃跃欲试往里冲的吴邪和胖子,黑瞎子率先踏进了这个店,“尽量别开灯。”   吴邪胖子在后面跌跌撞撞跟着,不时碰倒一些花草或摆设,黑瞎子却犹如在亮处一般自在,准确避开所有障碍,快速把一层转了个遍。   “不在这层,上楼。”待大家终于适应了黑暗的环境,就见黑瞎子指了指楼梯,往二层上去。   张起灵最后一个上到二楼,楼梯正对着的房间那里,胖子巨大的身躯堵在门口,人却没有进去。   来到胖子身后,越过肩膀,张起灵看到这是个卧室,唯一一个拉开窗帘的窗台边上的凳子上,坐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人。   背着月光看不清面貌,但看体型,有点像那天卖花给自己的女孩。   “小哥,她这该不会是——”胖子被张起灵挤开,看对方直直走向那个不动的人,还是提醒了一句,“小心点。”   张起灵走到那人面前,逐渐清晰的脸显示这就是马丽。   她微微笑着,脸颊红润,端正地坐着。   美丽得好似天使——堕落的天使。   “死了,”张起灵按上马丽的颈动脉,手下的皮肤柔软温热,“氰化物中毒,刚死不到10分钟。”   面颊红润,苦杏仁味。   (其实氰化物中毒死亡完全没有那么美好,很可怕的)   顺着马丽旁边的窗户向下看去,正好是花店的门,坐在这里可以清楚看见警车的到来。   “胖子,联络法医和鉴证。”张起灵拿出手套戴上,从马丽怀里抽出她抱着的几本厚厚的本子,借着月光略略翻看了一下。   是日记本。   第一篇日记的日期是45年前,纸张已经脆弱发黄得厉害,稍微用力就会破损。   “小哥,她是自杀?这算是承认了?”吴邪凑过来,打开了房间的灯。   快速翻阅了一下日记,张起灵把本子递给吴邪:“鉴定笔迹,这是犯罪日记,在死者怀里不一定就是死者写的,小心被误导,每本的笔迹都要鉴定,不能马虎疏忽。”   “是。”吴邪小心接过日记,谨慎地放进物证袋里。   一开始进来的是吴邪胖子黑瞎子和张起灵四个人,现在胖子和吴邪被派了工作,却没看到先一步上楼的黑瞎子。   张起灵挨个房间转着边打开灯,警方的人逐渐进入,在小小的二层楼里忙碌起来。   到厨房时,看到黑瞎子站在打开的冰箱前,脸在冰箱微弱灯光的照射下幽暗不明。   “我明白了,你当初一眼就对那女的那么感兴趣,感情是警长大人对犯罪的敏感,”黑瞎子咯咯笑着让开了地方,给张起灵参观冰箱里面的景象,“那女人身上罪恶的气息浓厚得连你都被吸引了。”   冰箱里大大小小的很多瓶子,有的里面装的是骨头,有的装着血红的液体,还有两个大一点的盒子,一个里面是类似猪皮冻的东西,另一个是樱桃大小一块肉状东西泡在某种液体里。   后来经霍秀秀检测,骨头就是人骨,血红的液体是人血,盒子里是人的皮肤熬制的“人皮冻”,肉状的那个是少了一部分的幼女生殖器——发现的尸体上少的部分基本对上了。   至于还差的一点点尸体,张起灵相信会在那本日记里看到相应记录。   13   日记摘录   X年X月X日(45年前、15岁)   妈妈死了,是无法忍受自己日渐衰老的外表自杀的。   真是丑陋啊,曾经那么漂亮的妈妈也有今天。   好像家族有遗传似的,女性年轻时都很貌美,但衰老特别快。   我才不要!我一定要找出永葆青春的方法!   X年X月X日(40年前、20岁)   欧洲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啊,拥有这么多神奇的传说。   “血腥玛丽”的事竟然是真的,参透这位夫人,我是不是也能找到不老的方法了。   X年X月X日   真不明白为什么大家对这座古堡避之唯恐不及,闹鬼?开玩笑,只能是李?克斯特伯爵夫人不灭的灵魂还存在于此。   很顺利地翻了进来,我带了一个月的食品和日用品,希望这个月里,李?克斯特伯爵夫人能听到我的祈祷,与我见面,传授我永葆青春的秘诀。   X年X月X日   夫人听到了我的祈祷了!   今天是第二十五天,夫人出现在我的梦中了!   她承认我为继承者,并把她美容护肤的所有秘方全都告诉了我!   感谢您,我会永远追随您的脚步的!   (后附一张潦草的纸张,上面用诡异的文字符号涂涂画画了看不懂的东西)   X年X月X日   我把名字改成“Mary”,中文也改成马丽,这伟大的名字将伴随我的美丽永不磨灭。   X年X月X日(32年前、28岁)   拿到了医学博士学位,结合我的知识和夫人传授我的秘方,经过这些年不断的试验,我终于研制出了一套完美的保持美貌的方案。   只不过,试验中我发现,欧洲人的血统和亚洲人还是有所不同,那些女孩的血虽然有用,但远没有夫人告诉我的那么大功效。   算了,还是回国吧,黄种人才是最适合我的材料。   (后附几页“美容”材料制作明细)   X年X月X日   重男轻女的男人都该死,但这个思想也给我提供了极大的方便。   那个男人对女儿的丢失一点也不着急上火,反而对伤心的妻子一顿打骂,那怕丈夫的妻子不敢反抗只好默默忍下。   我在他们家开的旅馆里一边喝着他们女儿的血一边隔着房门听,真是有趣,他们不会想到他们的女儿现在就在这个房间里,只不过已经被切开了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认出来。   小孩子的血真好喝,我也想学夫人用鲜血沐浴,可惜没那么多材料,外敷不行只好内用。   X年X月X日   我把女孩切成一段一段,装进冰柜,一次不能吃多,会营养过剩,对皮肤反而有副作用。   而且我发现直接拿着啃很不方便,于是试着把肉切成片切成块,换着方法吃,今天煎明天涮后天炖。   夫人说我很聪明,她当年都没想到这个方法。   X年X月X日   我觉得我有强迫症,明明在欧洲习惯了不吃内脏和头颅,但我就是无法忍耐把余下不吃的身体一部分熟了一部分生着扔掉,非得全都煮熟,费事费力又没好处。   夫人说这是我追求完美的表现,并不是病。   X年X月X日(30年前,30岁)   他说我不像30岁的女人。   自己照了照镜子,确实,这些年我不仅没变老,反而有逆生长的迹象,说自己是大学生没有人会不相信。   要小心了,他已经注意到这点,再过几年我依然没有变老他一定会怀疑,我必须离开。   没办法,换个环境,身份证再减十岁吧。   虽然我还挺喜欢他的,和他做爱的感觉和那些欧洲男人很像,疯狂。   X年X月X日(25年前,35岁)   昨天夜里夫人又给我托梦了,她说我现在年纪比较大,得补充胶原蛋白,小女孩的皮肤是最好的补品,别直接吃,最好剥下来一部分敷脸一部分熬成皮冻吃,大补。   这说明夫人真的是灵魂不灭,她生活的那个年代都没有胶原蛋白这一说法,而她竟然知道!   我誓死追随夫人,听从她的一切吩咐。   X年X月X日(20年前,40岁)   最近床上活动有点力不从心了,他们精力太充沛,我有点受不了。   过了这么多年,东方的人对性爱也开放了很多。   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足足折磨了我一天一夜。   夫人,您告诉我男人的精液能够美容,但我怕我会死在他们旺盛的精力下,帮帮我!   X年X月X日   夫人告诉我少女的生殖器能够提升我的能力,一会儿我就去找一个试试看。   X年X月X日   果然好用!   X年X月X日(10年前,50岁)   年近半百,夫人提醒我小心骨质酥松,让我多补充钙质。   我把这个女孩子的长骨敲碎吃了骨髓,再把骨头磨成骨粉,感觉不错。   以前那些骨头都扔了,有点浪费。   X年X月X日   上岁数了,以前喜欢煎炸的,现在吃不下那么油腻的,只得煮熟了切片蘸蒜酱。   我发现我切片的水平太高了,肉店机器切的羊肉片也没我这么完美。   X年X月X日(2年前,58岁)   剩了不少肉,我怎么也吃不下了。   把剩下的也煮了,却也没什么食欲,并不是肉放久了的关系,问题在我身上。   有点,吃够了。   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扔了吧,毕竟有点可惜,还有不少呢,我再找一个还得还费一次劲。   X年X月X日   那些肉居然被发现了,警察大张旗鼓地全城搜索,这个月已经问过我两次了,但谁也没怀疑我。   当然,有夫人保佑,我不会有事。   但我也被夫人批评了,说我怎么能连着衣服那些一起扔,明摆着告诉别人死者是谁吗。   其实我是故意把衣服物品扔了的,好多年了,完全没人注意到我的所作所为,怎么说呢,有点遗憾,有点少了什么的感觉。   我想被人注意到。   X年X月X日(案发前两日)   我这次找了个小小的女娃娃。   她爸爸嫌弃她,三天两头把这娃娃打得遍体鳞伤,我这还算帮她解脱了。   我真是伟大。   把肉切好后,我挑了两片肉沾了蒜酱尝了尝,味道好像不如以前那么好了?   血液也不如之前美味。   咽不下去。   其实我就是怕浪费才没找太大的,但脸上多了两条皱纹,我又必须保养一下。   X年X月X日(案发前一日)   曾经觉得很美味的东西,现在却吃不下去了。   我反复翻动着切好的肉却没有一点食欲,最近好像有点瘦了,那皱纹也没消。   算了,剩下的不吃了,扔掉!   X年X月X日   夫人很久没见我了。   X年X月X日   我认得那两个人,一个是刑警队的队长,一个是道上有名的黑爷。   好男人啊,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坚定的目光。   送点礼物给他们好了。   张队长看我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是发现了什么?   我不喜欢黑爷的笑,明明那么年轻,却一副过尽千帆的淡薄。   X年X月X日(自杀当天)   我看到他们了,那两个男人,从没见过那么耀眼的存在。   夫人,我追随你而来……   “我觉得,”王盟抬起头,瞪着茫然的眼睛,“我应该找解医生看看,是她不正常还是我不正常……”   “这简直就是一神经病的变态进化史。”吴邪嘀咕,没见过这样的人。   “你说,她那些方法真的好用吗?”霍秀秀想起那貌美的比自己还年轻的女人,不禁一个哆嗦。   “怎么,你想试试?”黑瞎子似笑非笑。   “别,我只是好奇,”霍秀秀使劲摆手,“可她确实那么大岁数却长得和女大学生似的。”   “可能和她家族有关吧,她不写了家族女人都貌美,然后其他人衰老快,但她基因突变就老得慢一点?”吴邪猜测。   “那也不至于逆生长啊,还有她多次写到和那个有名的‘血腥玛丽’有过接触,对方教给她很多,这又是怎么回事?”云彩也加入讨论。   “这里有她当年在英国牛津大学的学习履历,”黑瞎子把全英文的资料翻得哗哗响,边看边解释,“她一直是领全额奖学金,是当年最优秀的学生……我估计,那女人虽然有严重的妄想症,总觉得能见到灵魂,但她妄想的东西跟科学也有点关系,这源于她优异的医学知识。”   “那也解释不了她逆生长的事实啊?”云彩追根究底。   “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很多,你俩都把她解剖干净了还研究不出来,我们怎么知道,”黑瞎子摊手表示自己无能力为,“呶,哑巴?”   张起灵摇头,看着霍秀秀和云彩失望的神色,又补充,“我申请了尸体的留置权,那具尸体归你们。”   “小哥你真好!”霍秀秀欢呼,云彩也矜持地表示感谢。   “就一个神经病,研究什么,小心近墨者黑,近神经病者神经病。”解子扬对于永葆青春什么的没兴趣。   “她可不是神经病,她是一个超高智商罪犯。”胖子在一张纸上计算着,“从她有记录的来看,这么多年她一共杀了30多个人,平均一年零几个月就一个人,却直到现在才案发。”   “因为她主要活动在偏远山区,重男轻女的地方,那里女孩就是负担,所以丢了也没人找。”   “但这么久没被人发现,也是很大的能耐。”胖子坚持,“我总觉得我们这次能破案是侥幸。”   “是啊,她真那么聪明厉害,我们之前排查时候经过她的花店咱们的警犬根本没都闻出来,”吴邪想了起来,“怎么做到的?”   想起那店里刺鼻的气味,张起灵推测:“是香味,我们启用警犬时间过晚,塑料袋上凶手的气息已经散去大半,又被花香,香水,熏香混杂,淡到警犬无法准确闻出。”   “可能也有恰好搜查那里的那只狗狗不如狗王那么给力的原因吧,是哪只狗?”黑瞎子看了一眼地图,“诶,是我这组?”   蛋蛋老兄,你也别一劲儿跟我套近乎,干点正经活儿吧,下次再犯这种错误,瞎子烤了你哦。   “这样,勉强说得过去……那她又怎么会把林小玉的血留在包装纸上,这么不小心。”王盟对此一直想不通。   “估计是之前她刚喝完那人血,随意擦了一下嘴,然后没留意手上沾了一点血迹,后来直接用手给我们包装这花,血又蹭到包装纸上了。只能这么解释。”黑瞎子回忆起自己买花后,马丽那意味深长的笑,那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感觉,以及,当时街上明明有很多男性,她却偏偏特意出来拉住了张起灵与自己。   还有日记里所写的“礼物”,怕不是鲜花那么简单。   恐怕——   一个人保持着永远的青春与美丽,只与臆想中的人交流,会不寂寞吗?   CASE TWO END 第5章 番外——丈母娘(?)驾到!   又名: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   上   “哑巴,十一去哪儿玩?”黑瞎子拎着菜跟在张起灵身后往家走,“七天诶,要不我们去长白山(……),还是去西【度】藏(……),新【度】疆(……)?”   (NC作者快够!!)   啥?你说警察得值班?不好意思他黑爷没听过这个说法。   啥?你说张队得值班?没事黑爷会“劝说”别人帮忙的。   张起灵由着黑瞎子在身后喋喋不休,走到家门口掏出钥匙,正要插到钥匙孔时,手微微顿了顿,嘴唇抿起,然后果断开门。   诶?黑瞎子见张起灵站在打开的房门前没动静,好奇地凑过去:“不会吧,偷到警察家了?够嚣张。”   房间里灯大亮着,紧闭的卫生间还传来哗啦啦水声,一看就是有人。   张起灵眼神顺着沙发看到倒在地上的巨大行李箱和一边凌乱的衣服时,眉头轻微抽了抽,内心叹口气,摇头:“不是小偷。”   啊?不是小偷?除了自己和哑巴,还有谁有钥匙?   黑瞎子迅速环顾房间,门口脚垫上细细跟儿的高跟鞋,沙发旁边那个粉红色的一看就是女式用旅行箱,沙发上扔着一个女包,虽然黑瞎子不认得那是今年最新款限量版香奈儿包包但也能看出价值不菲,茶几上一些小巧精致的首饰,然后,旁边那是什么?   真丝过膝裙就算了,丝袜黑爷也忍了,那超级性感的文胸和底裤是怎么个情况?!?!   黑瞎子手一抖,拎着的塑料袋很应景地破了,里面的鸡蛋稀里哗啦碎了一地,黏糊糊黄乎乎——仿佛黑爷那又黄又脆弱的玻璃心……   张起灵回头,给了黑瞎子一个“赶快收拾干净!”的眼神,然后从容地换鞋进屋,放好菜后,来到卫生间门口敲门。   “扣扣!”   里面水声停了。   “扣扣!”又敲了两下。   任命地擦脚垫的黑瞎子用余光瞟着张起灵,耳朵竖起,于是他听到了。   一个非常好听非常好听非常好听的女声说:“起灵吗?”   然后女声大了一点,听起来是从淋浴间走到了门口,贴着门说的:“正好,我忘带内衣了你帮我拿来,就在箱子里,那个新的没拆封的紫色的那个,快啊~”   在黑瞎子的目瞪口呆中,张起灵板着脸一丝不苟打开行李箱,仔细翻找了一下,找出一包紫色的东东。   如果不是手里那东西太过惊悚诡异,黑瞎子会觉得张起灵只是在命案现场调查取证中。   站在卫生间门口,敲两下,“拿来了。”   门开了一条细小的缝子,从里面伸出一条葱白的手臂,嫩白的小手接过张起灵递上的东西,缩回去,关门。   是掐死她呢还是捅死她呢还是烧死她呢?   黑瞎子恶狠狠地擦着脚垫,把脚垫想象成那个万恶的女人。   张起灵看着黑瞎子一脸郁结不爽的样子,嘴角勾起了细小的弧度,心下好笑,但他没准备解释什么。   不一会儿,卫生间门打开,张起灵和黑瞎子同时望过去。   “咳咳!”黑瞎子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张起灵也小小的受了一点惊吓。   里面出来一个高挑明媚的女人。足有一米七的个头,长长的乌黑的卷发,眸光如水,皮肤白皙,腰细腿长胸部丰满,只不过,虽然极其貌美但还是能看出,年龄有点大?有35、6岁的样子——哑巴你怎么喜欢玩姐弟恋?黑瞎子狠狠腹诽。   但最让张起灵和黑瞎子吃惊无语的是,这个女人竟然只穿了张起灵刚递进去的文胸和底裤,别的什么也没有的就出来了。   ——果然还是活刮了她吧!   ——话说需不需要黑爷回避哑巴你表个态吧!   黑爷,可怜脚垫要被您搓坏了……   “啊,起灵~~”女人一出来就直扑张起灵,搂上去来了个大大的拥抱。   “mua~~”还有一个大大的亲吻——张起灵的脸上立马一个大大的红印子。   “好像比上次见你瘦了一点?有没有听我的话好好吃饭啊,你这孩子。”女人捏了捏张起灵的脸蛋,又摸摸胳膊抱抱腰掐掐腿,很不满意地嗔道。   @#¥%&*……黑爷劳神劳力伺候饲养这哑巴你个哪里冒出来的空降兵居然还不满意?!?!黑瞎子干脆扔了脚垫气势汹汹过去准备理论。   “打扰一下,”黑瞎子站在对张起灵动手动脚的女人背后,伸手捅捅女人的肩膀,“您哪位?”   敢说是那哑巴的相好就等死吧!   “诶,你是……”女人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这屋里还有一个能喘气的大活人,转身上下打量了一下黑瞎子,想了想,恍然大悟,“啊我想起来了,你是小齐!”   恩?黑瞎子愣住了,自己姓齐这件事,除了张起灵以外就只有几个老得半只脚进了棺材的老人知道,连警队的几位都不清楚,这个女人怎么会?   “小齐啊,好久不见都长这么高了,”女人一点不见外,抓着黑瞎子又是一阵乱摸,“我记得之前还是那个胖乎乎的小毛头呢~”   黑瞎子更傻了,“胖乎乎”?“小毛头”?那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抬头看见张起灵站在后面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一点都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哑巴别以为你藏得好老子看出来你在笑了!   “等等等等,”黑瞎子制住女人吃豆腐的手,后退一步,又问了一遍,“美女,你哪位?”   “诶?”女人也愣了一下,回头看看张起灵,又看看黑瞎子,反问,“起灵没跟你说过吗?我是他的妈妈……”   …   ……   ………   “咳咳!”黑瞎子呆愣的表情太搞笑,张起灵终于没忍住,在破功笑出声前勉强转成咳嗽声。   “起灵学坏了,好淘气啊,不乖啊。”妈妈怒嗔。   “张、起、灵!”终于回过神的黑瞎子咬牙切齿,一副要咬死张起灵的样子。   张起灵摆摆手,阻止了一触即发的战争,弯腰在行李箱里找出一件长袍睡衣披到妈妈身上:“妈,别着凉。”   转向(应该是在)怒视自己的黑瞎子,轻轻拍了拍对方肩膀。   “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妈妈,白玛,这是黑瞎子,就是你说的小齐。”   黑瞎子放心的同时,突然感觉超级局促——见家长神马的,爷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   卧槽比之前跟汪藏海PK时候都紧张!   至于刚刚是谁在腹诽要把人千刀万剐,黑爷表示这么血腥不和谐的事他是最最反对的~   “瞎子,”白玛去屋里换衣服的时候,张起灵拽过黑瞎子顺毛,顺便岔开话题,“你没见过我妈妈?”   “瞎子哪有那个福分见过你妈妈。”黑瞎子墨镜下的眼睛扔了个白眼。   其实说起这个黑瞎子也是很疑惑——记忆中,他从来没听张起灵或者任何人提起过妈妈的事,是以他一直以为张起灵和自己一样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自己就离开了十年,这哑巴从哪里找到了个妈妈?   不过既然张起灵坦然承认,想必他自己心里有数,自己又纠结个什么劲儿。   “不是,”张起灵指了指电视,“你没在电视上见过?我妈是个演员。”   “演员?白玛,白玛……”黑瞎子忽然想起什么,“你妈是那个大明星白玛?”   张起灵很无辜地点头。   黑瞎子终于知道张起灵那堪比影帝的演技是哪儿来的了。   黑瞎子终于知道张起灵那张脸蛋是遗传自谁了。   基因真不骗人!   白玛是华人在好莱坞混得最风生水起的明星,她极少在国内活动,主要都是在欧美一带,既有东方美人古典气息又因为其少数民族血统而轮廓分明的脸让无数人疯狂。   “你妈妈有多大了,我刚刚以为她最多35、6岁,还有,她跟荧幕上完全不一样,我根本没认出来。”忽然想起前两天那个马丽,黑瞎子不自觉哆嗦一下。   似乎知晓黑瞎子内心想法,张起灵给了黑瞎子一个冷冰冰的“别乱想”的眼神,还是开口解释,“她只是长得比较嫩,其实早上年纪了,拍戏时是要化妆的,平时她就这样。”   “我还是觉得你妈妈素颜更年轻更好看,”黑瞎子仔细看了看张起灵的脸,“你俩真像。”   不认识的时候没注意,现在知道了再一打量,张起灵活脱脱一男版白玛,眉眼之间几乎和白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不过张起灵的棱角更分明,气势更冷冽,让人常常忽视他也长了一张很好看的脸。   “哎呀小齐真会说话,”换了衣服一身宽松家居服的白玛一出来就听见黑瞎子的评论,非常开心地挤到黑瞎子身边,顺手搂住他的胳膊,“哪像起灵,妈妈哪里上年纪了,妈妈才47岁。”   “啊?”黑瞎子只感觉胳膊上一团软软的肉,汗毛都立起来了,他僵硬地坐着,吃力地继续话题,“那个,哑巴啊不,起灵,对,起灵他都28了,阿姨您还不到20就生了他?”   “呵呵,叫什么阿姨,跟起灵一样叫妈妈就好。”   “好!”黑瞎子刚要开口,张起灵一道寒光扫来,让他硬生生把嘴边的“妈”咽回去改成了“阿姨”。   “我知道你叫起灵‘哑巴’,就跟起灵叫你‘瞎子’一样,就这么叫没事,挺亲切的,我不介意。”白玛得意地拍拍胸口,“妈妈当年一眼相中起灵他爸爸了,就给诱拐上床,才那么早就生的起灵。”   “……”黑瞎子觉得三观很毁灭。   “别信她,”张起灵搭话,“她还跟我说过不下五个版本的她跟爸的故事。”   “你看啦,起灵就是这么不知趣。”白玛又看看黑瞎子,奇怪道,“小齐,你小时候那么可爱,软软的胖胖的,长大了怎么就长歪了?”   “……”黑瞎子三观彻底碎了,啥叫长歪了,黑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此处省略一万字赞美词)多少美人的梦中情人,居然说我长、歪、了?!   白玛不顾石化的黑瞎子,兴致勃勃翻找她的箱子,拿出一本影集。   “看,你们小时候的照片,我都留着,走到哪里就带到哪里。”   翻开影集,最开始几张是一个圆滚滚的小娃娃,不超过五岁的样子,显然是张起灵。   黑瞎子默默擦了口口水,不知道底片还在不在,好想要……   后面张起灵渐渐长大了,相片里开始出现另一个小孩儿。   两个孩子有时在训练,有时在打闹,还有时靠在一起呼呼大睡。   没想到佛爷还有偷拍的爱好……黑瞎子看着这些日常,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照下来的。   再后来,过了青春期后,照片里又只剩张起灵一个人。   时而是现场的办案,时而是警局的训练,更多的,是仰着头发呆。   不知为何,虽然都是一个人,但和娃娃时期的张起灵相比,这时候那颀长的身影尤其的孤单……   张起灵抬眼,对面的黑瞎子头低低的,不知道什么表情。   白玛合上影集,伸手搂住左右两边比自己高大不少的大小伙子的肩,让三人的头贴在一起。   “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中   十一前两天,白玛带着张起灵和黑瞎子转遍H市的大小商场。   这是白玛帮两个小伙子收拾房间时发现的,“哎呀小齐你怎么就这么几件衣服?走,我带你们买去。”   黑瞎子刚卧底结束,自然没什么衣服,在汪氏的那些超高档次服饰他根本不喜欢而且也不可能带回来,他一个大男人有衣服穿就OK没那么多讲究。   但白玛不这么觉得,看着衣柜里少得可怜一只手就能抓过来的属于黑瞎子的所有衣服,瞬间浓浓的关爱之情涌出。   “天马上冷了小齐连件厚衣服都没有,还有这几件衣服都穿多少年了你看都磨破了,对了你两个大男人住也不知道内衣不能穿太长时间吗,三四个月就得换一批。”   白玛拖着很无奈的两人奔波在商场里,给黑瞎子置备了全套的衣物。   从需要勤换的内衣,到衬衫,再到春秋穿的薄毛衫,以及冬天的厚毛衣毛裤,当然还有外衣外裤,甚至还买了两套西服。   黑瞎子总算知道张起灵那满满一柜子的衣服是怎么来的了——白玛不愧是时尚界的领军人物,也不愧是一个好妈妈,衣服选得既时尚又不高调,既舒适又轻薄,穿起来极舒服。   穿插着白玛还是给张起灵那已经很满的衣柜又塞进去几件。   “哎呀这位先生真是生得一副好身材,活脱脱衣服架子啊,穿什么都好看。”售货员看到白玛的样子就知道金主来了,嘴甜得能腻死人。   “这是我儿子,帅吧~”白玛拍拍黑瞎子胸膛,特别得意,又指着后面跟着的拎了一堆购物袋子的张起灵,“那也是我儿子,有没有他能穿的?”   “啊太太您真是好福气,您的儿子太帅了,太给您争气了。”售货员立马又捧出一套衣服。   黑瞎子看着标牌上那一堆0眉毛直抽搐,虽然钱不是他出(黑爷最开始很大男子主义地准备主动掏钱,被白玛一句“当不当我是妈妈?”给堵回去了——黑爷表示炒鸡希望能叫白玛“妈妈”……),但那也是张起灵的妈妈出啊,张起灵的妈妈早晚不也是自己的妈妈,怎么能让妈妈这么大出血!   最后的最后,两个大小伙子仅仅是拎袋子,试衣服就累得够呛,只能感慨女人的战斗力在逛街上是多么的无上限。   白玛甚至还给黑瞎子买了三副墨镜,还给两人买了几双鞋——上个月初大雨天翻垃圾箱使得两人各自报废了一双鞋。   “你们工作辛苦,而且衣服也比较费,多买一些备着没问题。”   刷了十几万的白玛如是说。   把家里的另一个柜子也塞得满满的,黑瞎子看着各式各样适合全年各季节各天气穿的(全黑的)衣服,禁不住摸了一遍又一遍。   这就是,妈妈?   黑瞎子不知道,他没有妈妈,连女性长辈都极少接触,不知道被妈妈关心是什么样的感觉。   但他认为这不仅身体,连同心仿佛都被衣服包裹着的暖意,就是母爱。   屋外的白玛看着黑瞎子流连在衣柜前,只觉满心的怜惜。   十一第三天,张起灵去值班,黑瞎子留在家陪白玛。   白天跟着白玛又在超市扫荡一圈,买了不少生活品和蔬果鱼肉。   “小齐,晚上我们包饺子?”白玛问。   “好啊,阿姨喜欢什么馅儿的?”黑瞎子推着车跟在白玛后面,一边从货架上拿食品。   “你喜欢什么馅儿?”白玛没回答,而是反问。   “随便,我什么都吃。”   “那起灵喜欢什么馅儿?”似不经意地问。   “他喜欢三鲜的,而且虾仁最好还得是新鲜虾扒出来,那家伙,其实特别挑剔。”黑瞎子还要继续,忽然注意到白玛含笑的眼,猛然醒悟过来,闭上嘴。   然后,一直沉默。   直到两人买好一切回了家开始准备包饺子,白玛才悠悠感叹:“小齐,对起灵真上心。”   黑瞎子正在扒虾的手一颤,手指被虾头扎了个小口,冒出了一点点血。   “起灵在我这儿从不挑剔,我给他做什么都很痛快吃下去,无论多么难吃,”白玛微微苦笑,停下和面的手,来到水池边看黑瞎子扒虾,“但他在你面前总是很挑剔……你们关系真好。”   黑瞎子一个一个仔细地把虾扒好,连虾肉上那条黑线都剃掉,完了把两斤虾冲洗干净放上案板,这才抬头,墨镜后的眼睛放空,陷入思索。   我们的关系,可以用这个简单的“好”来形容?   跟汪氏彻底撕破脸的那天夜里,黑瞎子被击中胸膛,差一点点命丧黄泉。   警方准备了几十年,成败在此一举,绝对不能让任何一人逃脱。   本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在夜幕中,在看不清的情况下,警方的人将枪瞄准了跟汪氏对峙中的黑瞎子。   当听到从背后传来的非预定中的枪声时,黑瞎子知道自己被抛弃了。   捂着胸口踉跄转身,看到的是张起灵狠狠一拳打在违规开枪那家伙的脸上。   后来在枪林弹雨中,张起灵带着一身的血一脸肃杀地拖着只剩半口气的自己回归警察一方。   那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煞气硬是逼得警方无人敢来阻止。   后来呢?   后来,除了两名当事人再无人知晓,甚至连黑瞎子也不知道,张起灵是怎样在吴二白面前拍碎了那张上好的梨花木古董桌,以张大佛爷及老九门全体的名誉担保,把人要到刑警队。   “瞎子如果伤人,我来负责,瞎子如果杀人,我来偿命!但有谁敢说瞎子一句闲话,我要他好看!”   然后,黑瞎子就被分到了刑警队。   刚到警局时,迎来了赞美和鲜花,以及满满的猜忌与怀疑。   没人知道黑瞎子在汪氏的十年是否变节,不知道,就会乱猜,乱猜,继而起疑,起疑,距离便产生了。   即使是吴邪胖子等,第一眼看到黑瞎子,也是满眼的戒备。   黑瞎子不知道为什么张起灵不怀疑他。   他只知道,当他拼着一口气不松,硬是从鬼门关逃回来时,睁开眼,看到的是病床边的张起灵,也只有张起灵一人。   张起灵见他醒来,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不顾黑瞎子被太阳刺得泛红剧痛流泪的眼睛,只直直盯着那双眸子看,似要看进灵魂。   一分钟后,一句最熟悉的语调说出的“我信你”就是张起灵要表达的全部。   黑瞎子血红的眼中转悠许久的水滴终于滑落脸颊。   呐,白玛妈妈,瞎子文化程度不高想不出那么许多华美的辞藻,但说不定还真如你所说,只能用这个最淳朴的“好”字来形容了,这种托付性命的关系。   两人完成了和面和馅儿的工作,围着餐桌开始包饺子。   “我明天就走。”白玛擀皮的动作很快也很美,擀的皮圆圆的,堆成一堆,都会不黏住。   “恩?”黑瞎子包饺子的动作一顿,“不多呆几天?”   “再呆经纪人就要杀来中国了,”白玛苦笑,表示当明星也很无奈,“我是偷偷跑出来的,他们查了信用卡和海关记录,电话一直催命地打。”   怪不得白玛这几天电话一直响,她却只看一眼就挂掉。   “其实我这次回来,主要是看你来的。”白玛又说。   黑瞎子继续包饺子,他已经发现了,在张起灵不在场的时候,白玛并不是疯疯癫癫的,她是一个很文静优雅的女人,也有一颗细腻温柔的心。   黑瞎子等着白玛要跟自己说的话。   “我听佛爷说你回来了,就想着,无论如何也得来看看你,也得,跟你说声谢谢。”   白玛拢了拢头发,白面沾了点上去,像是银丝夹在黑发之间,一瞬间老了几岁。   黑瞎子真正意识到,面前这个女人,是张起灵的妈妈,是他的长辈,无论她外表多光鲜,也是一个即将五十岁的人。   “我知道这样说很无礼,你也不爱听,但是,真的、真的很感谢你,替起灵去做了卧底,如果你不去,就只能是起灵去了……”   “阿姨,我——”黑瞎子想解释,却被打断。   “你听我说,我真害怕起灵去卧底,因为他爸爸,就是在汪氏卧底死的。   我跟你说的和起灵爸爸的事,是真的,只不过因为太简略,起灵从来不信。我是在汪氏见到他爸爸的,当时我还是片场混的小配角,一眼就相中他爸爸了,那男人跟起灵一样,一身正气,目标明确,跟汪氏格格不入,但也和起灵似的死脑筋不开窍,任我死缠烂打也不松口,我没办法,灌醉了他来个霸王硬上弓,事后他才终于接受了我。”   白玛笑笑,似乎想起当年那幸福甜蜜的岁月,脸上泛起红晕。   “他是一个尽职尽责的警察,即使跟我在一起,即使我已经怀了他的孩子,他是卧底的事也没跟我透露一丝一毫。   于是当有一天,他被突然出现的汪藏海的人杀了,当我被几个人掩护着逃跑时,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时候我已经怀了起灵快七个月了,我见到了老九门的人,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当时我挺高兴的,我觉得我眼光真好,看中的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在老九门的保护下我四处躲避汪氏的杀手,但即使这样身体也无法承受,于是,在怀了起灵八个多月的时候,我早产了。   当时是在郊区一个破窑子里,别说什么卫生医疗设备了,连稍微干净的布都是从人的衣服上直接撕下来的。   帮我接生的是霍仙姑,还有几个老九门的人在,当时也管不了什么男女有别,能出力的都得出一份力。   因为是早产,我又受惊吓而胎位不正,努力半天也生不出来,仙姑说再这样下去必须得剖腹,否则一尸两命。”   “可是……”   “是啊你也想到了,”白玛口里说着当时的情景,手下也不停,一直快速擀皮,仿佛当时经历那一切的是个不相干的外人,“当时根本没条件剖腹,现场别说酒精,连缝合的针线都没有,感染,大出血,随便哪样都能要了我的命。   可能是跟我连在一起感受到我死也要保住他的决心吧,起灵竟然自己动着挪正了位置,然后一点点挤了出来。”   “……真是命硬。”黑瞎子念叨。   “确实命硬,起灵生下来就被佛爷抱走了,提前出生近一个月,被一群男人养大,没有足够硬的命格是活不下来的。而我在解九爷的安排下当天直接上飞机飞美国,我没喂他一口奶,没抱过他一下,连和他相认也是这几年,在你们的努力下汪氏气势越来越弱的时候偷偷摸摸回了几次国,才慢慢和起灵熟悉起来的,对于起灵,我完全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职责,唯一给他的就是名字。”   “起、灵。”   “起灵,”白玛跟着重复一遍,“你一定觉得这个名字很不吉利,生他那天是他爸爸的七七,按我们那儿寻常规定该要起灵出殡的,可他爸爸的尸体我们根本找不到,我就给他起了这个名字,也算祭奠他爸爸……”   “起灵,起…灵……”黑瞎子慢慢重复回味着这两个字,一直认为这个名字很晦气,却不想其中暗含了多么沉重的过往。   TBC   下   “诶,小齐的饺子包得很好啊,圆滚滚的很可爱。”全部包完了,白玛看着黑瞎子的作品,赞叹着。   黑瞎子一开始是在包饺子,后来听白玛讲过去的事听入神了,手里只是机械地动作着,并没注意自己包成什么样。   “哑巴快下班了,阿姨我们等他回来再煮?”   “好,小齐过来,我跟你说完。”白玛招手,让黑瞎子坐到沙发。   “这些事我从来没跟起灵说过,他心思太细太重,我怕他知道这些会自责会给自己太大压力,所以你也不要告诉他,这是咱俩的秘密,好吗?”白玛点了点自己的心口又指指黑瞎子的。   “所以在哑巴面前你总是,那么…,”黑瞎子比划一下,示意这个词不好形容。   “神经质,是不是?”白玛替黑瞎子选了一个词,她点头,“不这么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起灵相处,即使现在我跟他慢慢熟悉了,一旦两人都沉默,气氛就会一瞬间僵持起来,我总怕他会问我过去的事。”   黑瞎子看着白玛嘴角的苦笑,心下大约有了思路。   白玛不会想到,多半那哑巴已经自己查清楚了所有的事情。   对于一个凭空冒出来的“母亲”,张起灵如果心里没数,会仅凭DNA检测上一句冷冰冰的“血缘关系”, 仅凭几个人哪怕是佛爷的言辞,就简单承认对方是自己的母亲吗?   但既然认下了这个妈妈,张起灵就一定会尽到儿子的孝道。   对于过去的伤痛,她作为一个母亲不说,他作为一个儿子自然不会问。   白玛是张起灵的母亲,在母亲心中孩子永远是孩子,尤其是这个孩子在最该被关爱的年岁与自己堪堪错过,她心疼经历了孤儿般童年的儿子,怕自己的孩子伤心是人之常情。但在黑瞎子看来白玛的担心没有太大必要,他作为距离张起灵最近的人,清楚对方拥有多么强悍的精神力,比起一时的伤心,在迷雾中被蒙在鼓里更让他难以忍受。张起灵想要知道的真相就一定会查出来,哪怕在追寻真相的过程中跌得头破血流,哪怕这个真相让人痛极也在所不惜。   黑瞎子不知道张起灵对父亲的事情有多动容,但看他跟白玛的相处,想是已经看淡了。   逝者已去,更该珍惜眼前人。   所以,既然张起灵不说,那自己也不会傻到去捅破这善意的欺瞒。   “放心,我不告诉他,我保证。”抓住白玛的手,黑瞎子郑重点头。   “起灵的爸爸是佛爷的一个远方侄子,是那一辈最优秀的一个,结果还是被汪藏海发现,他虽然死了,但汪氏还存在,老九门就还要战斗下去,于是佛爷把宝押在再下一代,就是起灵身上。   从一开始,佛爷就是做着要让起灵去做卧底的准备的,他及其苛刻地训练起灵就是为了让他完成任务,在他眼里起灵更像是一个工具。   直到你的出现,让事情有了转机……   当选择多了的时候,亲情自然就会占了上风。我不否认佛爷是希望你代替起灵的,但如果当时你拒绝,他们也不会逼你,可是,你接受了。”   “阿姨,别说什么谁代替谁,”黑瞎子不想让白玛觉得对自己有所亏欠,他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代张起灵去做的这件事,“人尽其用,佛爷只是选择了更适合的人,而我也认同他的选择,仅此而已。”   “……小齐真会说话。”被失礼地打断,白玛愣了半晌,最终叹口气。说实在的,她说出这些话也是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明眼人都知道当年是黑瞎子代替了张起灵去送死,这个事实对所有知情人都是禁忌的话题。可她实在是忍不住,不可否认当年听说张起灵最终没有成为卧底,白玛是松了大大一口气,继而为自己的欣慰深深的自责起来——她的儿子是一条命,别人的儿子就不是命?黑瞎子的命就注定轻贱于张起灵?   黑瞎子活着回来了。得到这个消息,白玛的喜悦是他人无法理解的,那个孩子,那个给了自己儿子最快乐童年的好孩子,他们娘俩已经亏欠对方极多,终是没有在这笔债上再加一条人命,这笔债终是可以偿还的,没有成为永远的死账。   她要向黑瞎子道谢,更重要的是为自己不适合的欣慰道歉,于是白玛推开所有档期不顾一切回了国。   可酝酿了很久的心里话被黑瞎子不礼貌地打断并轻描淡写地驳了回来,那个人卸下伪装的笑意,一脸宁静,似乎真的不把那次换命当做一回事,言语内外带着淡淡的拒绝,让白玛知道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活着就是最好的结果,随他们去吧。况且,被打断一次,再让白玛酝酿出情绪继续刚刚的话题,白玛自己也觉得做不到——对对方来说这么残忍的话,她羞于一再提起。   于是白玛适时换了个轻松的话题,“对了,我听说,你去卧底前,曾跟老九门的人说过一句狠话。”   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那是黑瞎子的黑历史,在他接受老九门的安排去卧底前,为了留下一点念想,涉世不深且年轻气盛的他,用自认为很霸气很嚣张的姿态说了一句自认为爷们到家的话。   不过现在想来,还真是——蠢到家了!   对方可是那个张起灵啊!张起灵是任何人能够掌控的吗?   所以,咱也不提这个好不……   “小齐真是喜欢起灵,甚至现在也那么喜欢,”白玛双手抚上黑瞎子略带郁闷的脸,又换了个能让对方高兴的话题,“我不反对,我不反对你们在一起,而且,跟你在一起,也许是起灵最好的选择。”   ??虽然黑瞎子一直很自信,但第一次被人承认,还是有点惊讶。   “之前你也说了,起灵这孩子命硬,在什么困境下都能挣扎着活下来。可命硬的人福薄,会克人,一般命格浅薄的人是承受不住起灵的,所以起灵一直很孤独,还好,他遇到了你,你同样厚重的煞气可以和起灵互相牵制达到和谐。那些从小到大的照片,你注意过没有,只有跟你在一起的时候,起灵才笑过,开心的笑,之前之后的时间里,他一直保持那种冷冰冰的表情把所有人拒之门外,那是无奈之下起灵保护其他人的唯一方法。”   这是被承认了吗?黑瞎子心思流转,虽然他从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能得到张起灵妈妈的认可,还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现在只差——   “起灵回应你了么?”严肃过后,白玛女人八卦的天性一不小心显露,“小齐才回来不久你们就同居了,进展很快嘛~”   一句话,正中黑瞎子痛处。   这算是回应吗?进展是快,但得看是“哪方面”的进展......   因我至今,不知那哑巴对我的感情定位在哪里。   诚如白玛所说,张起灵在黑瞎子面前放松很多,但黑瞎子不确认这种放松是因为张起灵也喜欢自己还是,仅仅把自己当做过命的好兄弟。   从黑瞎子加入刑警队到现在,他对着张起灵或开玩笑或动手动脚,可张起灵无知无觉由着黑瞎子对自己玩暧昧,不回应也不拒绝,他到底有没有自觉自己在被调戏??   从同居到现在,两人虽然睡在同一张床上,但真的只是在睡觉!   黑爷觉得自己可以改名叫柳爷了......   话说历史也没有哦说过那柳下惠不是兔儿爷啊,如果柳下惠干脆就是个弯的,别说一个女人坐在他怀里,就算一群女人脱光了勾引他也硬不起来。   可现在他黑爷的处境现在比柳先生凄凉得多......   黑爷45度角忧郁望天——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会因对方产生欲望;而一个人爱另一个人,会为对方忍住欲望。   哑巴看爷多爱你,你怎么还不从了我,我快忍不住了T-T   白玛还在等着黑瞎子的下文。   “他会回应的,”停顿一下,关闭自己开得过大的脑洞,黑瞎子复又骄傲地抬头,脸上是灿烂耀眼又嚣张的笑容,“除了我,没有人配站在哑巴身边。”   “小齐太帅了~”白玛拍手,“叫声‘妈’听听?”   “妈!”又自然又顺溜,不知道在心里练习过多少遍。   “好儿子!”白玛笑着把黑瞎子搂进自己怀里揉啊揉。   天哪好软,黑瞎子直觉扑面一股淡淡的香气。   这样不好......   松开我好吗......   我要喘不过气了......   我憋死了你就少一个儿子了......   张起灵开门进屋的时候,就看到白玛笑眯眯地在厨房煮饺子,黑瞎子头发乱七八糟,脸通红,墨镜都歪着,大口大口在喘气,发现自己进屋,没来得及整理仪表,先抬头,来了一个又呆又蠢又白痴的笑容。   ——我不认识这个神经病。   第二天,两人目送白玛乘坐的飞机飞离地面。   黑瞎子勾了勾张起灵的手:“走,回家?”   回手握住,点头:“回家。”   久违的恶搞乱入:   麻麻回美国后,这几天瞎瞎一直老神在在地琢磨着某个严肃严重严酷的问题——当年哑巴的粑粑也跟哑巴一样死脑筋不开窍,麻麻灌醉了他霸王硬上弓才成就好事,这么说~~~~   某天晚上   “来来,哑巴,喝!”瞎瞎豪气万丈地举杯——啤酒。   “哑巴喝啊喝啊!”瞎瞎继续豪气举杯——红酒。   “喝,嗝,喝~”瞎瞎弱弱举杯——白酒。   “爷要……嗝……硬上……嗝!”   小哥把在地上打滚耍无赖的瞎瞎扒光了扔到床上************。   第二天   “嘤嘤嘤嘤……”虽然跟本来打算的灌醉哑巴酱酱再酿酿不一样是自己没品地醉了,可当年被灌醉硬上的明明也是粑粑这个角色,哑巴为毛不跟麻麻学着自己坐上来呢?   小哥看着梨花带雨(??)的瞎瞎,安抚道:“我会负责的。”   嘛,某种程度上来说,瞎瞎也算成功了不是~XD   END 第6章 CASE THREE 偷天换日   1   十一过后,一年只剩一个季度,年关将近,警察也需要掂量掂量自己全年的任务有没有完成了。   当然这不包括刑警队众,跟着张起灵干活儿最大的好处就是没有全年任务额破案率的要求,来一个案子破一个,破了案大家都高兴,碰到大案要案侦破了还有奖励,破不了案来自上头的民众的压力由张起灵一个人顶着。   大家心里也清楚,自然为了不让自家小哥多受累,各种努力破案吧,毕竟是精英中的精英,不用吴二白主动威逼利诱,破案率也一直是居高不下的。   于是犯罪分子也知道了H市的刑警队不好惹,干脆跑别处犯案得了,双方乐得清闲。   清闲下来的黑瞎子整天没事儿全警局晃悠,今天帮反扒队抓抓小偷,明天帮交警队贴贴罚单,于是某天出警的吴邪童鞋完成任务回车里时赫然发现车窗上贴了一张大大的罚单,上面张牙舞爪画了一个怎么看怎么非常眼熟非常嘚瑟的黑眼镜……   吴天真磨牙,准备跟张起灵打打小报告。   好你个黑眼镜,老子制不了你,小哥还治不了你??   于是刑警队就在这样轻松的气氛里迎来了十二月。   “最近犯罪率这么低,真是不错,”傍晚,刚跟张起灵切磋了十八般武艺的黑瞎子懒洋洋从浴室晃悠出来,伸胳膊拐了拐张起灵,“肯定是看我加入警队,大家都不敢闹事了,爷的存在就是一种绝对的威慑~哑巴,怎么感谢我?”   张起灵没搭理黑瞎子自恋的表演,扭头看向跟自己所处楼道成直角的另一条楼道,透过窗户可见,同一层楼,有个家伙鬼鬼祟祟进了那条楼道的一个房间。   “那不是王萌萌?”冬季的夜晚黑得总是很快,对面楼道也只有几个值班室透漏一点灯光,在这样黑暗的环境中,也只有黑瞎子的眼睛才能看清那头瞬间消失的人。   “哑巴,萌萌偷偷摸摸干什么呢?”照平常黑瞎子是懒得管这种闲事的,可能是最近太清闲了,无所事事下便把脑筋转到自家人身上——比如吴天真前几天收到的罚单。   看张起灵一副了然于心又懒得搭理的样子,黑瞎子越发好奇,拽了张起灵的袖子往前走:“走,我们也去看看。”   转到王盟消失的房间,发现这个屋子门关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密不透光密不透声音。   黑瞎子兴致勃勃准备踢门进屋,被张起灵一把拉住。   “别出声。”张起灵边低声说,边轻轻打开屋门,悄无声息拖着黑瞎子进了房间。   一进屋黑瞎子就知道这里在干什么了。   黑暗的房间里,一群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或站或坐,围着正前方的电视。   电视里播的,一对光溜溜的男人和女人,的那么一回事儿。   随着电视里喘息声啪啪声水声的加重,房间里也渐渐有了沉重的呼吸声。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捂着下面冲出门,惹来其他人善意的笑声。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一个接一个小伙子急匆匆离开,隔了半天又释然回来再战。   黑瞎子被张起灵拉到最角落里,看着前方围着电视的十来个小伙子扭来扭去,既有所顾忌又舍不得移开视线。   倚在张起灵身后,双手非常自然地环上对方的腰,感受那紧致结实的肌肉,同时头埋在张起灵肩膀,闷闷地笑。   张起灵只感觉黑瞎子搂着自己腰部的手臂越缩越紧,肩膀上的脑袋一抽一抽的,每逢有人忍不住冲出去,就抽搐得更厉害了,想是忍着不笑出声忍得很辛苦。   只不过——   看了也快二十分钟了,因为黑瞎子是紧贴着张起灵,所以他的反应张起灵能很方便感受到。   完全没有反应……   张队长忘了您也没有反应的说……   “这是在干什么?”黑瞎子笑得快抽筋,强忍着哑声问了一句。   “年末,大家紧张了一年,需要放松。”张起灵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一本正经地解释。   “碟子是地摊上非法经营被查收的?”   “嗯,全是最新片子,很多都是日韩刚出这头就有盗版了。”继续一本正经解释。   “可怜的娃儿啊……噗!”黑瞎子最后这声笑没忍住,声音大了一点,惹得前面几个人不满地回头唏嘘,只不过黑灯瞎火没人认出来在这儿堂而皇之围观的二人之一是堂堂刑警队队长大人。   “笑什么笑,有啥好笑的,”一个人骂咧咧地走到DVD前,拿出之前的碟,放进去了一个新的,“这是哥儿几个前几天收的,据说是新货。”   现场响起几声暧昧的口哨。   内容出来了,跟前一个1VS1不同,这次的是带有暴力色彩的强J和NP情节。   略显重口。   “诶?跟封面不一样?”放碟的那个人想把盘拿出来看看,却被别人拦住。   “不一样就不一样,继续看,这个真够劲儿,跟真的似的,快过来坐。”   大家明显亢奋多了,很快,一个一个继续出去解决。   又一个人冲出去。   “嗯,萌萌已经出去第二次了,果然是个男人都好这口,不过——”黑瞎子微微转头,跟张起灵咬耳朵,“年轻轻的怎么就早泄啊,是不是你给他压力太大了?嗯~~”   张起灵耳朵被黑瞎子含住,啃得湿乎乎的,但身体却慢慢变得僵直。   黑瞎子没察觉对方的反常,他注意的是另一件事。   “你打了耳洞?”舌尖划过,感觉小小的耳垂上有个硬硬的小块,黑瞎子换了手仔细摸了摸,确实是耳洞,而且不止一个,耳垂上有,上方的耳廓边也有一个,两边一共四个。   之所以一摸就能断定是耳洞,因为黑瞎子自己也有,不过他虽然也共有四个耳洞,却左耳只有耳垂一个,余下三个都打在右耳,一个在耳垂,两个在耳廓边。   蛮配的啊,不如买个情侣耳钉戴吧?   也不知道这哑巴愿不愿意戴,毕竟没看他戴过什么饰品。   黑瞎子身上倒是挂了不少,除了耳垂上一对耳钉,右耳上耳廓那的两个耳洞扣着一个连接的长条耳环,脖子上一条链子,左手的食指中指有宽戒——这精铁的戒指揍人的时候可是相当疼能帮黑瞎子省力不少,右手还有一个尾戒,吴邪曾偷偷吐槽说黑爷晚上人看不见身上倒是亮晶晶的跟着走绝对丢不了……   情侣耳钉什么的,先劝一劝,算了还是先买了再说。   黑瞎子下巴搭上张起灵的肩膀,非常认真地把这项列入日程。   说起来,自白玛来过以后,张起灵对黑瞎子的态度好像更柔和了一点?虽然依旧板着脸以及平整无起伏的声线,但黑瞎子总觉得不太一样了,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确有此事。   干脆告白得了,黑爷有时候会突然萌生这种想法,然后苦逼地发现——那些对着外人相当能够顺溜出口的甜言蜜语对着他的哑巴,完全说不出口!   毕竟对象是那个张起灵啊。   单膝跪地,映衬着警局大大的“为人民服务”的条幅和鲜艳的红旗,在所有同事的见证下,拿出戒指说“哑巴,咱们结婚吧!”??   好的结果,是在病床躺上十天半个月,坏的结果,张起灵一脚踹过来——正好自己还跪着,都不用太抬腿——老子的脑袋可禁不住哑巴一脚!   ……算了,黑爷还想多活几年。   【黑爷您脑补过度了不会出现以上情况的】   一遍考虑任凭思绪天马行空,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电视。   画面上,被用强的女孩面部表情极其痛苦,身体被迫舒展,接受几个男人的侵犯。   而那几个男人脸上却打了实实在在的马赛克。   也是毛片的常见手法。   “这是新出道的女优?演的挺逼真的。”黑瞎子漫不经心地评论着,转头看向张起灵,却发现他目不转睛盯着屏幕,手下感觉到腰部的肌肉崩得紧紧的,随时会爆发的状态,“哑巴?”   张起灵慢慢转过脸,眼睛里带了一丝愤怒:“瞎子,”   “嗯?”黑瞎子意识到张起灵不对劲,马上松开对方,后退两步,等待他的下文。   “我认得她,”张起灵抬手,指着屏幕中的人。   黑瞎子随之看向那个惨叫着的女孩。   “她根本不是女优!”   张起灵绕过黑瞎子走到门边,“啪”一下打开房间的大灯。   “谁啊,有毛病吗?”被突如其来的强光晃得睁不开眼,又恰在关键时刻被打断,任谁也不好受,屋里几个人已经开始骂娘。   待众人终于适应了光线,这才看清楚来者何人。   “队长!”王盟嗖一下站起来,慌慌张张不知所措。   “张队!”“张……队……”别人也磕磕巴巴叫出声。   被刑警队长抓了现行,虽然这项“娱乐”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但张起灵真要支会各自的领导,他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张起灵没理会别人的反应,径直走到DVD机前,取出了正在放映的碟片,拿在手中,沉声问:   “这盘碟谁收缴的,出列!”   2   第二天,其余三人上班时,就看到没有案子时一向难得见到人的黑瞎子不仅已经在办公室,还保持着招牌的101号笑容,脚搭上桌沿,身体几乎躺平在椅子上,手指飞舞敲击着放在膝盖上的键盘,桌子上有一个装A4纸的箱子,还有冒着热气的豆浆油条。   “瞎子咋这么早上班?”胖子大咧咧上去一拍黑瞎子后背,等看到电脑显示器里的画面时,脸颊的肥肉抽搐了一下,捂嘴到一边狂笑不止。   黑瞎子重重地敲下回车,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后背几乎弯到水平,再站直,打了个哈欠,绕过自己桌子走到盥洗室洗漱。   后知后觉的三人顺着黑瞎子移动的路线,这才注意到在张起灵办公桌的对面站了两个垂头丧气的别部门警员,看制服是巡警,还有头低得不能再低,却又站得笔直笔直的王盟。   “王盟犯错误了?”解子扬悄悄问。   “好像挺严重的,”吴邪也有点担心,别看张起灵平时很纵容他们胡闹,但要是涉及原则性问题,那队长大人是绝不姑息的,“喂胖子别笑了!”   那边胖子好不容易止住笑,回头一眼看到黑瞎子显示器,噗一声,继续蹲下去捂嘴抽搐。   “胖子傻了?……咳咳!”解子扬走过去,看清电脑画面后猛地咳嗽几下,然后,不同于胖子快咧到耳根的嘴,张大嘴目瞪口呆状。   吴邪见状正准备也去看看,快手快脚洗完回来的黑瞎子先他一步关了显示器电源,拿起旁边袋子里的早餐吃了起来。   “来胖爷别笑了,让一让。”一手抓着油条一手拍拍胖子,让他挪到离自己远一点的地方,黑瞎子大口大口往嘴里塞食物。   哑巴真是,使唤了瞎子一宿,就拿这点吃的糊弄我?   恩,真好吃!   【其实是爱心早餐吧~】   “那王盟怎么了?”一边黑瞎子没事人似的努力解决民生问题,另一边王盟却战战兢兢站着,吴邪自然地想到——“打架斗殴?破坏现场?越权?”   “没什么,”黑瞎子翘着二郎腿,左手豆浆右手油条吃得不亦乐乎,抽空回答了吴邪的问题,“看黄片被抓了而已。”   哦,这样啊——不对!   小哥什么时候管得这么宽了?吴邪正想追问,门口张起灵走了进来。   到黑瞎子身边,从桌子上那个箱子里拿出一半东西放下,把剩下的连同箱子一起交给解子扬,“这些是你的。”   解子扬接下箱子翻了翻,拿出一点,原来是市面上最常见的盗版碟,只不过这碟子——   “毛片?”吴邪和解子扬异口同声。   封面上妖冶的女人,薄如蝉翼的衣服,酥胸半露,风骚迷人。   小哥大发慈悲发福利了??不对不对也许是抓了王盟那笨蛋然后想考验我们??   可是莫名其妙考验啥?小哥也穷极无聊跟那瞎子学坏了?……话说为什么只给瞎子和老痒?我不像男人吗?   吴邪有点蛋蛋的忧桑。   “开会。”没理会表情各异的众人,张起灵招呼大家到会议桌前坐下,“王盟,坐下。”   王盟磨磨蹭蹭挪到桌子边,不同于以往积极主动坐在张起灵旁边,这回跑到最远的椅子上坐下。   旁边是正砸吧嘴努力咽下最后一口饭的黑瞎子,他笑呵呵勾上王盟的脖子,揉了揉他的头发,等把那半根油条咽下去后才说:“没事,都是男人嘛,哑巴不会不近人情的~”   王萌萌捂脸,他倒是不怕张起灵批评,大小伙子挨批很正常,而且张队长的批评能帮助自己进步,主要是——太丢人了!被偶像发现自己看黄片,队长之前还不定在那屋里呆了多久呢,自己的表现不是都看在眼里,还有比这更悲催的吗!   来条地缝让我钻进去吧!   “你俩先把昨天说的再讲一遍,”张起灵示意那两个巡警坐下,同安抚对方,“我不会多说话,放心。”   张队的承诺,妥妥的可信可靠,两个警员也稍稍放下心,挺直后背坐好,开始讲起来。   “这几天我俩在外面抓销售盗版光盘的,这不到年底了,我们还有任务没完成心里也有点着急,每天巡逻的时候就多走一段距离看看能不能有发现。   三天前我们在平时巡视的地点往远走了近两公里,就在一座天桥下看到一个兜售光盘的。片儿区里干这一行的我们基本都认识,但那是个生面孔好像也是个新手,看到我俩很紧张,我们过去一看果然,然后也没多说就把他的光盘都收走了。   因为光盘上写的港货,新人,我们也没多想以为就是一般的毛片,昨天就拿出来放了,哪成想……”   讲述者看看张起灵,尴尬地低头。   “哪成想什么?”吴邪追问,停在关键地方真是烦人。   张起灵把黑瞎子打印的资料里从黄片里截的那名女性的图片拿出来:“认不认识?”   不是哪个认识的女优啊,还挺好看的,就是胸有点平还瘦了点……呸呸,我在想什么!   收敛起看到女性身体时内心的悸动,吴邪凑过去仔细观察那张痛苦哭泣的脸。   “诶?”这张脸,还真的见过,而且就在不久前。   “这不是那个,婷,婷婷,什么婷婷来着?”胖子也想了起来,敲着脑袋回忆。   “沈婷婷,”张起灵提醒,“年初我们破那个传销案时救下来的。”   那时候黑瞎子还没来,王盟还在别的部门轮岗实习,刑警队还有几个后来吃不了苦受不了压力主动调走的警员,当时解子扬循着网上聊天记录的痕迹查到那个传销团伙,抓获四五个主犯,救下二十来个人。   之所以对沈婷婷印象深刻,因为她不仅是被解救人员里年纪最小的又很漂亮,还因为她那极其困苦的家境。   父母双亡,被爷爷抚养长大,刚满十四岁时爷爷又中风瘫痪,沈婷婷初中都没有毕业就辍学打工维持家境,也因此才被骗入传销网点。   后来,很同情她的境遇的胖子发挥他的人脉,帮沈婷婷找了个酒店服务员的工作,待遇虽然不高,却绝对安全。   “沈婷婷早在两个月前已经辞去那家酒店的工作,”张起灵昨晚已经打电话给酒店经理咨询,“当时的说法是找到了收入更高的工作。”   “就是这个?”胖子皱眉,当时自己还真的很上心,帮着跑前跑后给张罗了个工作,然后这丫头就自己不学好,太让他胖爷失望了!   “是有什么内幕吧?”吴邪想得更深一点,如果沈婷婷真的自甘堕落,顶多算个收售制作淫秽物品罪,而且这该归扫黄队那批人管,轮不上他们刑警队。   “来,说说你看了这盘碟后的观后感。”黑瞎子拎出趁着别人没注意越缩越小快到桌子底下的王盟,让大家关注这边。   王盟看到胖子吴邪解子扬的视线刷一下射过来,当然也包括张起灵那看不出什么态度的目光,更加局促,在座位上扭了半天,才终于吞吞吐吐张口:“我觉得,挺逼真的……”   “瞎子,”张起灵示意黑瞎子汇报一下他一宿的成果。   “问题就在这里,太逼真了,”黑瞎子接下话,身体后仰靠上椅背,双手环胸歪歪头,“经瞎子鉴定,这就是真实场景而不是什么演戏。”   “你是说?”胖子张口结舌。   “沈婷婷是在被强奸的当时,被人拍摄了这个录像。”黑瞎子终于抿住他那一直带笑的嘴唇。   恶搞乱入:   胖子:瞎子你刚刚说经过你的鉴定?你是怎么鉴定的?   瞎子:胖爷想说什么?【风骚笑】   天真:莫非你看了一晚上这碟?【视线不自然顺着瞎子的脸下移,再下移,移动到某些地方】   瞎子干脆倚着凳子往后移动半米,双腿大咧咧分开两边,由着三双好奇的目光射过来。   老痒:正常男人对着这种录像一夜不得瘫了,黑爷果然厉害,是见过大世面的男人!   瞎子:直说吧,你们是怀疑我不正常呢还是怀疑我不是男人?要不要我脱了裤子给你们检查一下?   没成想三个大丧失的家伙双眼放光地点头:好啊好啊脱吧脱吧~~~   ………………   瞎瞎真的傻眼了有木有!   哑巴你带的都是些什么人,节操喂狗(比如蛋蛋总攻)了吗!   No do no die啊黑爷您怎么就不明白!   小哥当然不会由着他家(?)瞎瞎被调戏,敲了敲桌面召回大家跑偏的注意力。   就在三只无节操生物坐正以为要讨论案情时,小哥清清嗓子,开口:是正常男人,我担保。   “噗!!”   胖子抽搐吴邪痉挛解子扬口吐白沫。   【头条新闻:H市九门警局刑警队三名警员离奇死亡,其队长拒绝透露死因】   3   “她怎么不报警?”   “她不是不报警,是没法报警。”黑瞎子拿出一只录音笔,“沈婷婷的手机最后一次通话是一个半月前,打给她最好的姐妹曲洋,之后就再没有和任何人联系过,彻底人间蒸发了。”   前一天晚8点   “是曲洋家?”门被打开,男人警惕地看着门口那个黑乎乎笑呵呵怪神经质的人。   “你是谁?”   “警察,我是警察,”黑瞎子拿出证件摇一摇,又扯出身后的民警,“你们辖区的片警总认识吧。”   “曲先生,这是九门警局刑警队的警官,有点事情想问您的女儿。”小民警也很辛苦的,才巡视完片区,就被黑瞎子抓出来指路,然后还兼介绍人——没办法,黑瞎子那一身太过不正经的皮相,即使拿着证件也不容易被人相信。   老曲犹豫半天,终于让两人进屋。   “洋洋,有人找。”   “来啦——啊,制服帅哥!”曲洋看见黑瞎子,两眼放光地扑上来。   跟爸爸的严谨完全不同,曲洋是个很开朗活泼的女孩。   “嗨美女,可以跟你单独谈谈吗?”黑瞎子热络地握了握曲洋的手。   “当然当然,来我屋吧~”曲洋毫无芥蒂地把黑瞎子往自己房间领。   “洋洋!”老曲气坏了,头一次见面的男人,女儿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就敢跟对方独处,还真是随孩子她妈的性格,这大大咧咧。   “没关系,令千金这么厉害,没人能把她怎么样。”黑瞎子指了指书架上曲洋跆拳道黑带的照片,“我只谈十分钟,门不关,你可以随时进来查看。”   老曲无奈叹气,只得在客厅等待,小民警跟着坐在沙发上陪他有一句没一句闲聊。   “这个,不介意吧?”进了房间,黑瞎子拿出录音笔扬了扬,示意曲洋。   黑瞎子因为卧底的原因,从来不用纸笔或电子产品作为存储设备,所有的一切都记在大脑里,当了警察也改不过来这个习惯,局里发的记事本至今空空如也,转述自己的调查情况全靠回忆,虽然没错误但会影响别人——要核对细节时除了张起灵没人好意思也不敢让黑瞎子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相同内容,场面便总是很尴尬。最后没办法了,张起灵给他一个录音笔和照相机,让他随时记录——至少大家还是好意思也敢来回摆弄那些电子设备的。   “没关系,你是警察?”看黑瞎子点头,曲洋敲敲脑袋问,“我应该没犯什么事吧?”   “不是你,”从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是黑瞎子在那视频里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个受害人表情不那么痛苦扭曲还算正常的的截图打印出来的,“好好看看,认识她吗?”   “这是婷婷嘛,虽然她化了妆,”曲洋就扫了一眼便肯定,随后发现什么似的拿过照片仔细看了看,“诶她这什么表情,啊我知道了这是剧照是不?”   “剧照?”   “是啊,婷婷去拍戏了,这肯定是剧照。”曲洋拿出一包薯片打开,自己抓了两片,又递给黑瞎子。   黑瞎子摇摇手表示自己不吃,继续问下去:“她去拍戏,是怎么情况,能跟我详细说说?”   “你要调查婷婷?她虽然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但也算不上犯罪吧?”曲洋嚼着薯片,看了看黑瞎子,突然笑起来,“算啦,告诉你吧。”   “前一阵子,婷婷突然告诉我,她把酒店的工作辞了,我还奇怪呢,原来是她被星探发现,让她去做演员。”   “前一阵子是什么时候,还记得吗?”   曲洋拿过手机查了一下通话记录:“十月末的时候,那天婷婷告诉我她要去演戏了,是到一个大山沟里,得半年时间才能拍完,托我照顾她爷爷。”   “是哪家影视公司?”黑瞎子一手撑着下巴,背靠曲洋的书桌,闲话家常般地跟对方聊着。   “叫……忘了,不过不是什么知名的公司,”曲洋眯起眼想了想,随后又拍拍腿,“哎呀能拍戏就行啊,管他哪家呢,婷婷说不定就一举成名了,哪像我还得为高考犯愁。再说那个公司超级有钱超级大方,预付了婷婷一半的片酬,足有五万多呢,婷婷自己就留了一点,剩下的五万整给了我让我帮找个保姆照顾她爷爷。”   “这么豪爽,真是不错。”黑瞎子配合着点点头。   “是吧是吧,诶帅哥我看你这么帅当警察浪费了,要不等婷婷回来让她介绍你也去演戏吧。”   “啊谢谢,我考虑考虑~”黑瞎子把被曲洋岔开的话题拖回来,“她去拍戏,那个大山沟是哪里?”   “这个我不知道,婷婷说剧组要保密,不过那里面条件不是太好,连信号都没有,婷婷已经好久没跟我联系了,”曲洋夸张叹口气,“不知道她拍得怎么样了,有没有遇到什么名演员,婷婷就是好看,我要是有她那么好看说不定也有人找我拍戏了。”   “她是跟你当面谈的吗?”   “不是,都是电话里说的,因为那个影片好像要赶上电影节所以要抢进度,婷婷是在机场给我打的电话,打完就走了,钱都是通过银行转来的,要不然我能去送送她,说不定能见到什么明星呢。”曲洋表示很遗憾。   “你能确定那个电话是沈婷婷本人的声音?”   “当然是,”曲洋终于感觉不对劲,她坐正了身体,放下手里的薯片,严肃地问黑瞎子,“婷婷到底怎么了,你们在调查什么?”   “没什么。”黑瞎子站起来,想结束谈话。   “到底怎么回事,”曲洋一把抓住黑瞎子,“婷婷前不久才被骗去传销,难道她又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了?”   黑瞎子费了一番口舌才说服死拽着自己不让走的曲洋,并表示如果有情况一定通知她,这才脱身离开。   丫头片子别看没心没肺,倒真是很重姐妹感情。   “现在的孩子单纯过分了吧?”解子扬听完录音,表示不可思议,“一个听都没听说过的公司,一下子给了那么多钱,还要去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呆上大半年不能跟外界联系,这都能相信??”我好像才出校门没几年吧,学弟学妹们怎么都这样了?   吴邪点头同意:“一看就是有阴谋,天上掉馅饼,不是毒药就是陷阱。”   “沈婷婷的爷爷怎么样了,知道孙女失踪的消息吗?”王盟问。   “你来得晚不知道,她的爷爷中风,完全就是个植物人,一点意识都没有,所以才要雇保姆照顾。”吴邪解释,“其实真是个很孝顺的女孩。”   “沈婷婷的爷爷被保姆照顾得很好,曲洋有时候也会去看望他。”张起灵昨晚去探望过那位老人家,顺便跟保姆聊了聊,告知对方后在沈婷婷家里搜查了一圈,“但是从她家里找不到任何所谓的影视公司的线索。”   所以,这孩子即使真的是去当演员了,这演的东西也……   “明明是个好孩子,这命怎么这么苦?”王盟看着沈婷婷的资料,女孩还不满17岁,正常孩子还在无忧无虑的高中,仅仅为高考这一点点小事愁眉苦脸,她却早早承担起家庭的重任,又因为年轻没有经验,为了多挣钱,一次又一次被人欺骗,身陷囹圄,“这算绑架吧?”   “不止绑架,囚禁她的人不可能仅仅满足于用她拍摄一些淫秽视频卖那一点点钱,掳走一个美貌花样年华的女孩,最常见的犯罪手法只有——”黑瞎子提醒王盟多想一想。   “强迫卖淫。”吴邪也想到了,一字一顿咬着牙说出口。   “我记得,”胖子回忆,“小姑娘人很硬气,她会不会反抗,恼了绑她的人,以致——”   伸出四根手指,以“四”暗喻那个不吉利的字。   “已经一个半月没有消息了,受罪是肯定的,只希望她能撑下去。”王盟祈祷。   “不论如何,我们要先救出她。”最终张起灵敲定,“不确定沈婷婷安危生死的情况下,不能放弃任何希望。”   4   “先确定受害者。”张起灵指了指之前给解子扬和黑瞎子的碟片,示意王盟。   “我们三个,”王盟指了指自己和那两个巡警,“昨晚去把卖这张黄碟的那人抓过来了,他竟然还在那里,从他那又没收不少光盘,之后还把他家里的所有碟都收缴,就是这些。”   “为防止还有跟沈婷婷一样遭遇的受害者,瞎子和老痒今天之内把所有碟片里出现过的女性筛选对比,男性脸上的马赛克去掉,查是否有案底。”   “今天?”解子扬手颤巍巍地指着那半箱子黄碟,超级任重道远的感觉。   “没事,”黑瞎子安抚道,“我大致翻了一下,从封面来看主要还是岛国女优,但如果它们封面和内容不符就麻烦了。”   哪有你说得那么轻松!   会不会肾虚?算不算工伤?老子以后讨不到老婆生不了儿子怎么办?小哥给不给解决养老问题?   解子扬恶狠狠地点头,那神情吴邪总感觉看到了风潇潇易水寒的悲壮。   “吴邪和王盟,审问抓来那个人。”挥手让两名如释重负的巡警离开,张起灵拿过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穿上,招呼胖子带路,“胖子,我们去找沈婷婷之前工作的酒店经理。”   酒店老板叫老海,前一天张起灵已经联系过了,便早早做了准备。   张起灵胖子一到酒店,就有一个美丽干练的女子在门口迎接,直接把两人带到一个小包间里。   老海已经在里面等待,女子也没走,给两人倒了茶水后,挨着老海坐了下来。   “这是我侄女秦海婷,负责管理我们这里员工的,你们要打听沈婷婷的事,她比我更清楚,老海只是每天看看帐,对员工不熟。”老海介绍道,又举手保证,“张队胖爷放心,丫头嘴严,绝对不会出去乱说的。”   抛开客气的寒暄,直入正题。   “张队好,胖爷好,我叫秦海婷,算是大堂经理一职,主要负责协调客人酒店关系,还有安排员工工作时间岗位方面。”想是之前被老海叮嘱过,秦海婷的话说得很利索,是做过准备的样子,“沈婷婷是年初,经胖爷介绍,叔叔就让我安排她在这里工作的。因为她还未成年只能算临时工,待遇并不如正式工那么高,但她特别能吃苦,总是主动加班,算下来每周也能挣上一点钱。”   “她主要工作是什么?”张起灵问。   “本来听说她家老人需要照顾,就给她安排了客房服务员的工作,可以调班,工作时间伸缩性也比较大,可是为了多挣钱,她又主动要求增加工作量,我们这里二楼有餐厅,就让她每天晚饭时间兼职餐厅服务员,那里工作比较辛苦,但偶尔幸运的话,客人会给小费,沈婷婷长得很漂亮,人也很有礼貌,我听别人说还是有客人给她小费,或者结账多出的钱不用找的那些情况。”   接触的人太多了,胖子皱眉。   “沈婷婷工作时间是几点?”   “下班后她有去别的地方溜达的习惯吗?”胖子跟着张起灵又追问了一句。   “她早上8点上班,那时候客人陆续退房,需要收拾房间,中午1点到2点休息时间,2点开始就在餐厅干活,收拾午饭准备晚饭,等到晚上10点左右客人都吃完晚饭了,就可以下班了,一个月有两天休息日。”   “这么长时间?”一天工作13个小时啊,胖子算了一下,咂舌。   “胖爷,我们不会压榨员工的,沈婷婷每周能挣差不多1000块钱,一分都不少她,”秦海婷笑笑,“至于她下班后,有没有去别的地方,我觉得应该不会,她每天都匆匆来上班,下班也匆匆赶回去照顾爷爷,按理应该没时间出去玩,但我不能保证。”   “讲讲她辞职的事情。”张起灵继续追问。   “那个啊,挺奇怪的,”秦海婷看了眼手机日历,“十月二十六号,那天是星期六,沈婷婷一早来,没去工作,而是跟我说她不干了,之前叔叔跟我说那是胖爷拜托好好照顾的,所以我对她比较上心,突然不干了我也挺奇怪,反复问她也含糊其辞,只是说谢谢我的照顾,她找到了更好的工作,连那周的薪水都不要了。”   “薪水都不要了?”胖子插了一嘴。   “是啊,沈婷婷这人什么都好,干活努力没脾气,但就一点,对薪水特别斤斤计较,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家境贫困,可那天她居然都不要那周的薪水,等于之前的五天是白干了。”   “那你就放她走了?”   “胖爷您这话说的,我还能拦着不让她走?”秦海婷无奈,“说白了,她要是不干了大可以直接不来,人消失了我也没办法,我们这员工经常这样的,但她特意来告诉我,就是尊重我们,我只能祝她以后发展越来越好,还能怎样?”   “也是。”胖子点头,秦海婷确实没有强行留下人家的权力。   “她在这里有没有关系好的朋友?你们客人有没有谁很留意她?”张起灵翻过一页,继续记录。   “客人的话,偶尔会有骚扰她的,毕竟沈婷婷很好看,我们又没法判断哪个客人是流氓是坏人,不能拦着不让客人进来,但好在这种情况不多,而且都及时被保安制止了,特别留意她的,我真的不知道。”秦海婷仰头想了想,“服务员的话,大家关系还行,沈婷婷脾气好跟谁都能说上话,但忙里偷闲无事的时候,她多是抓紧时间在休息,别人跟她搭话才回答,不怎么主动跟别人讲话,可是说特别好,她在这儿就半年多,我没觉得她跟谁关系很好。”   “要不然,我再叫别人来,张队您问问?”秦海婷有的问题回答得比较含糊,老海有些担心,插空问道。   “不用,我们现在还是私下调查中,知情的人越少越好,以后再有问题还可能麻烦你。”张起灵合上本,表示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   “没事没事,协助警方调查是每个公民的义务。”老海不伦不类地敬个礼。   “今天这事,千万别跟别人说啊。”临出门,胖子不放心地再次叮嘱。   “胖爷放心吧。”秦海婷笑着跟两人挥手告别。   “叔叔,他们在查什么啊?”看着车子离去,秦海婷还是耐不住好奇,“沈婷婷是惹了什么麻烦吗?我觉得她挺老实的。”   “哎丫头管那么多干什么,”老海拽着秦海婷回去,“知道的越少越安全,九门刑警队那一个两个都不是咱能惹得起的。”   “不过张队比传说的还帅还酷!”秦海婷星星眼。   丫头你原形毕露了,刚刚装得那么淑女,这会儿露出色狼本性了……老海扶额。   恶搞乱入:   假设曲洋和秦海婷是网友——   亭亭玉立:呼叫洋洋得意呼叫洋洋得意!   洋洋得意:神马情况?   亭亭玉立:跟你说个好事,姐今天见到一极品美男,是个警察~~【得意笑】   洋洋得意:了不起啊,淫家昨晚也见到一极品酷哥,也是个警察~~【龇牙】   亭亭玉立:我去这年头警局已经被好男人占领了!   洋洋得意:嗷嗷我要去考警校!【窗口抖动窗口抖动窗口抖动】   亭亭玉立:别抖了我眼晕,不过那极品美男身边跟着一特大号胖子   洋洋得意:噗!卧槽姐姐您老神马时候那么重口味了【惊恐】   亭亭玉立:所以我一直感到森森的蛋疼乳酸啊【忧郁脸】   洋洋得意:给揉蛋给揉乳   亭亭玉立:滚!   洋洋得意:姐姐见到的是神马类型的美男啊?   亭亭玉立:是冰山帅锅,朽木白哉都没他冷【心】   洋洋得意:嗷嗷听起来好带感,我见到那绝逼痞子总攻类型的,他一笑啊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心心】   亭亭玉立:注意维护吾等腐女的形象!   洋洋得意:得令!   亭亭玉立:哎——好男人怎么被猪拱了,我一想起那胖子就想45度角望天【瀑布汗】   洋洋得意:报告姐姐,痞子X冰山也很有爱   亭亭玉立:那冰山美男绝对是攻,你没看到,气场嗷嗷的强大   洋洋得意:俗话说,两攻相遇必有一受……【挖鼻孔】   亭亭玉立:妹妹可教也,对了他俩都是警察说不定认识   洋洋得意:9494,我一定要考警校!   @#¥%&*……一下省略三个小时的交流内容。   某两只   瞎瞎:“嘶——”   瓶瓶:?   瞎瞎:“耳朵好热,谁在念叨我?”   瓶瓶没接话,伸手摸摸自己也热乎乎的耳朵。   5   中午回去的时候,只见黑瞎子如早上般保持101号笑容手指飞舞,解子扬却一脸菜色。   “哟哥们,”胖子过去搂上解子扬的脖子,摇一摇,“这一副肾亏的样子,定力还是不足啊,学学人家黑爷。”   “不好意思,老子就是一急色的人,学不来那副稳如泰山的淡定。”解子扬鼻子里哼了一声。   “你眼睛总往下面看,当然淡定不了~”黑瞎子一边截图一边对比,嘴里还不闲着,打趣道。   “他们都在同一画面,怎么可能看不到?”掀桌,怒。   “这个……那就还是定力的问题吧?”黑瞎子耸肩。   “我靠!”你还是不是男人?   “别介,”胖子安抚道,“要不老痒,你歇一会儿?咱去吃饭,来个韭菜炒腰花?给你补一补?~”   “一边去,食堂哪有这道菜?不对,重点是我已经被瞎子落下了,不能休息!”别看解子扬半死不活的,却坚持轻伤不下岗位,继续愁眉苦脸对着视频分析研究。   黑瞎子桌子上那一摞碟片已经下去大半,解子扬这头却只处理了三分之一,进度差异很明显。   “怎么样?”张起灵来到黑瞎子这边,问道。   黑瞎子拿过单独放在一边的两张碟和一摞A4纸塞给张起灵。   A4纸上有两个女孩的简略资料,还有七八个男人的脸。   “真的有!”胖子放过解子扬,也过来看黑瞎子的成果,他抽出那两个女孩的资料扫了一遍,“李佳,19岁,特困学生,赵仪,17岁,孤儿院的……背景很像。”   “恩,那个李佳家在农村,来城里上大学,一个月前失踪,她的同学早就报警了,却一直没找到,赵仪是到年纪了离开孤儿院自己生活,没有很亲近的人是以没人发现她的失踪,也就不知道具体失踪时间,幸好幸好咱们这里孤儿院的孩子都会系统内登记备案,否则身份都不好确定。这几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都是缺钱的,还长得不错的年轻女孩。”黑瞎子概括了一下他的发现。   “这些男的呢?”胖子问。   “暂时没发现有案底的,而且听口音有的像外地人。”   “老痒呢?”   “还没有发现。”   “剩下这些?”   “下午就搞定。”   胖子和黑瞎子一问一答难得过程和谐,末了黑瞎子很严肃地推推眼镜:“胖爷,帮个忙呗?”   “说。”   “给瞎子带份午饭回来,就要刚刚那个韭菜炒腰花。”黑瞎子眨眨眼,随后才反应过来对方看不到自己的眼睛,不过无所谓了,因为胖子正蹲地上狂笑。   “食堂没有这道菜。”等到胖子冲黑瞎子抛了个媚眼扭着肥肥的身体离开去打饭,回自己桌子转一圈的张起灵很认真的知会黑瞎子。   “别这么死板嘛。”黑瞎子起身活动一下筋骨,到张起灵跟前看他手里的资料。   是吴邪和王盟审讯的笔录。   根据笔录记载,兜售黄碟的人诨名阿毛,是个技校的学生,平时不务正业但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父母做生意很有钱,自己在外租房子住。前几天半夜回家时看到一个扔到路边的垃圾袋破了个角,露出来的内容看竟然是挺新的黄碟。小子高兴坏了,捡回家一盘一盘看,却发现很多自己都看过甚至早就保存在电脑里,便失了兴趣,把没看过的存下来,没什么事干穷极无聊突然心血来潮决定自己来卖,挣钱与否无所谓,权当消磨时间。   捡的?   张起灵微微蹙眉,会有人随处乱扔黄碟?   “小吴和王盟审完那个家伙,感觉不像是撒谎,他在审讯室呆了一宿,哪里见过这阵仗,早吓软了,问什么说什么,生怕我们把他怎么样。”看出张起灵的疑惑,黑瞎子把他从吴邪那听来的情况转述一遍,“但碟子是捡到的这点,确实很奇怪。”   “吴邪王盟呢?”回来半天却不见这俩人,去食堂吃饭也该回来了。   “他们早就审完了,我就让他俩去李佳的学校,打听一下情况。”王盟满腔热血想要努力表现颠覆大家对自己的“某些负面印象”,黑瞎子看他在办公室转来转去实在烦,干脆代行一下队长职务把人派出去,眼不见为净。   张起灵点头,果然没对黑瞎子的擅自做主有意见,“下午我和胖子去赵仪的孤儿院,你和老痒——”   “没问题,今晚绝对做完。”   “恩,”想了想刚刚黑瞎子的话,觉得还是有必要问一下,“你想吃韭菜炒腰花,食堂没有,晚上回去做?”   “……”张起灵一本正经的脸上满是认真跟自己讨论晚上吃什么的神情,黑瞎子囧了,一时想不出该用什么表情来回复。   “好,等下班去超市买食材。”最终,黑瞎子给了如是答复,随后抓头——话说韭菜炒腰花要怎么做?   张大队长虽然很贴心地给出晚饭建议,黑瞎子感动的同时可不会以为这是张起灵要自己下厨的意思,说到底还是得他来做饭。   傍晚   “大发现,大大的发现!”等外出的四人都回了警局,解子扬举着一张纸冲他们嚷嚷。   “诶,你的肾好了?”没等解释他的发现,胖子先一盆冷水浇上。   “一边去!”白了胖子一眼,解子扬跑到张起灵身边,把那张纸交给他,“老熟人呢。”   彩色打印纸上,一张凶恶的脸瞪着前方。   “刀疤胡?”吴邪一眼认出那人,随即叹气,“我觉得扫黄队他们又要闹心了。”   确实,比起刑警队,也许扫黄队那批人对这人更熟悉。   刀疤胡是H市及附近一大片区域里色情行业的龙头老大,全市“娱乐”场所有八九成是他的股份,洗浴按摩住宿一条龙服务既全面又生动,最大的一家娱乐城“天上人间”盖得堪比皇宫内苑,是个男人到了那里都能流连忘返。   是以,这刀疤胡也成了扫黄队的重点关注对象。   跟当年的黑瞎子一样,三天两头刀疤胡都被“请”到审讯室,跟扫黄队的队长阿宁针锋相对。但这也确实是个人物,再加上背后的关系够硬,每每被抓来,却每每都能撇清自己,再送你一群替罪羊,任你关了多少娱乐城,人照样有一大批后备力量等着。   宁队长也是个狠角色,当年初来,为了搜集证据自己去“钓鱼”,在天上人间混成头牌,掌握了大批证据,最后在“领导巡视”时都把刀疤胡弄到床上,衣服脱了大半,基本是个人赃并获,却硬被这人渣举证成了自己主动卖淫勾引对方,天上人间只是他生意伙伴邀请他来的场所,一点关系都没有!结果就是天上人间象征性关了两个月就在某些“领导”的关照下重新开业。   这些年九门警局最大的心病是汪氏,而阿宁最大的心病是刀疤胡,女人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把这垃圾送进监狱,却在半年前遭遇尴尬场面——全国扫黄。   刀疤胡背后的领导被举报双开,没了靠山的刀疤胡墙倒众人推,很快所有经营的娱乐场所全部贴了封条。   对别人来说这是好事,但阿宁不这么想,一直以来努力的目标被上级以这种方法轻松办到,心底憋的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尤其是,刀疤胡本人在这场扫黄活动的一开始,仿佛预料到结局似的,人间蒸发。   “我倒觉得,”胖子摇摇手指,“他们该开心才是,我都能想象宁大美女那透着精光的眼神了。”   “阿宁肯定会高兴,但他们组员要被折磨这也是事实。”吴邪表示自己是这个意思。   “两位,弄错了吧?”黑瞎子来到胖子吴邪身旁,展臂勾上两人肩膀,“这是‘我们’的案子,扫黄队顶多算协助部门,明白?”   “……”胖子立刻眉开眼笑,敲敲黑瞎子胸口,“好家伙有你的啊。”   两人对视,鬼鬼祟祟笑起来,似乎达成了某种协定。   吴邪只想拍开黑瞎子那爪子,做出一副我不认识这两个神经病的样子。   另一边气氛诡异,这边,张起灵看着刀疤胡的简介,问解子扬:“怎么发现的?”   “其实这还多亏了瞎子,这耳力和记忆力真不是盖的。”解子扬伸个拇指表示自己十分佩服。   6   “连同沈婷婷,李佳,赵仪,一共发现了四名受害者。”解子扬把最后一个人的资料交给张起灵,“方楠,20岁,这个月初报失踪。”   “刀疤胡就是在有方楠的视频里出现的。”解子扬坐到电脑前招呼张起灵看,另外四个人见状也围过去。   视频一开始是昏迷不醒的女孩被两个男人猥亵的景象,解子扬直接拉动进度条跳到中间,松开,只听女孩嘶哑的哭喊声和男人下流的口哨声以及各种污言秽语。   “注意听。”解子扬提醒。   先是两声重重的砸门声,然后——   【MD,把她嘴堵上,吵死了!】   “听到了?”暂停,回头问。   “听到了,”王盟点头,随后反应过来,“就凭这个?刀疤胡没出现在画面内?”   “就凭这个。”解子扬又点开另一个音频文件,“这个声音隔着墙,还有室内的杂音,但把这些干扰因素去掉后——”   【MD,把她嘴堵上,吵死了!】   声音清晰极了。   “瞎子听出来这是那刀疤胡的声音,我就找了以前审讯时候的录音一对比,声纹完全一致,错不了,就是他!”   “你,听出来的?”王盟目瞪口呆,就凭这几个字就能判断说话者是谁,也太神了。   黑瞎子微弓着背坐在解子扬的桌子上,腿晃荡着,笑癫癫的不语。   其余四人反复听那句话和刀疤胡以前的审讯录音做着对比,黑瞎子扭头对站在自己身边的张起灵解释:“以前接触过几次,他的声音很有特点。”   从张起灵的位置,黑瞎子扭头时,正好能顺着微微敞开的领口看见后背上,那差点穿心而过的子弹留下的伤口。   当年的汪藏海和刀疤胡都算是盘踞H市的大佬级人物,只不过一个是龙头老大一个是地头蛇,管的领域不同但到底还是有交集,黑瞎子所谓的“接触”到底是如何的接触,大概想想便能明了。   “可是,刀疤胡现在在哪儿?”就在大家讨论热烈的时候,吴邪提出一个现实的问题,“阿宁当时可是把H市整个翻过来都没找到他。”   “当时是当时,现在扫黄风头不紧了,这小子卷土重来了呗。”胖子摸摸头,“至于在哪儿?这就要靠咱出马了。”   六个人围着会议桌坐下,汇集各自调查的情报。   沈婷婷,16岁,辍学,亲人是瘫痪在床的爷爷,10月26日辞去酒店工作,之后给好友打了电话拜托照顾爷爷,据其好友和工作的酒店称是说被发掘去拍戏,之前收到了一笔不少的钱作为预付片酬,但影视公司等情报一概不知,之后就再无踪迹。   李佳,19岁,特困大二学生,家人在农村,11月16日,说是外出打工,之后再没回学校寝室,同学在其一直打工的餐厅得到了李佳已经辞职,而且找到更挣钱的工作的消息,但具体工作双方一样不知情,之后已报警。   赵仪,17岁,孤儿,在孤儿院长大,8月31日离开孤儿院,对养育自己的阿姨发誓会挣钱报答孤儿院的养育之恩,然后不知去向,再没联系过孤儿院,在孤儿院时候曾推小车卖过早点,离开时小车并没有带走。   方楠,20岁,大二走读学生,父母双双下岗,12月2日因生活琐事跟双亲大吵一架,扬言‘一定干出一番事业’后离家出走,至今未归,父母已报警。   “共同点还是很明显的。”胖子看着搜罗来的资料,评论。   “第一,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孩子;第二,生活困难急需用钱;第三,”吴邪一条一条列举着,“沈婷婷和李佳都声称找到了更挣钱的工作,”   “方楠也是,”解子扬插了一嘴,“她母亲说,女儿跟他们吵架是看不起双亲找的环卫工人的工作,嫌给自己丢脸,然后在父母反问什么工作不丢人的时候,用非常笃定的语气说‘等我证明给你们看!’,她妈妈听她的口气似乎是找到了来钱很快的方法。”   “赵仪情况也差不多,我和小哥去问了跟赵仪很熟的阿姨,依赵仪的情况她可以留在孤儿院,做义工这样的活儿,挣的不多但足够吃饱,可赵仪特别要强,觉得自己一定得挣大钱回报孤儿院,她离开前那个阿姨挽留她,赵仪却说自己会让对方‘大吃一惊’的,是那种很自信的表情,一个17岁的小丫头,不是狂妄无知就是心中有数才会这么自信,赵仪在孤儿院长大早经历了生活的磨难不是狂妄的人,所以只能是,她自认为找到了某种很挣钱的途径。”胖子补充调查来的关于赵仪的情况。   “那这第三条,有很大的诱惑这一点,也可以成立,”吴邪再次翻看四个人的资料,“第四嘛——”   突然发现什么,吴邪抬头:“谁有地图?”   王盟拿来一份H市的地图,吴邪接过来摊开在桌子上,趴在上面用荧光笔涂涂画画。   “是交集,”不一会儿,吴邪欣喜地招呼大家过来看,“她们四个人活动场所有交集!看这里,红色的是沈婷婷工作的酒店到家里的区域,黄色的是李佳的学校包括打工的餐厅,绿色的是赵仪,”   “不是孤儿院的位置?”解子扬指着孤儿院的地址,示意吴邪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没错,但是小哥胖子调查的,”吴邪拿过记事本确认到,“赵仪卖早点的地方就在这一片。”   “是这样,虽然离孤儿院比较远,但这里早晚上下班高峰期人流量极大,赵仪在这里卖早点生意还很好。”胖子肯定了吴邪的判断。   “所以你们看,红色黄色和绿色有一处交集,”吴邪指着地图上颜色交汇的区域,“不算太大应该不到两平方千米,如果我们能找出方楠跟这里的关系,那一定是个大大的突破。”   “行啊天真,有你的!”胖子竖起拇指,“原来不止天真无邪,还是有一手的。”   “小看小爷会吃亏的,”吴邪拍拍胸膛,“等我找出方楠跟这里的关联,咱们找到刀疤胡就指日可待了。”   “我和你去,”解子扬主动请缨,“这一天憋死我了。”   似乎是进展太过顺利,大家都很放松,听了解子扬这句话,都善意地笑了起来。   在轻松的氛围里讨论完毕,要下班离开时,黑瞎子叫住了王盟。   王盟看着黑瞎子那明明一成不变的笑,刑警的第六感却只觉不妙。   “萌萌啊,”勾勾手指,待王盟慢吞吞过来后,黑瞎子从桌子上拿出一摞光盘,“给~”   “黑爷……”王萌萌想哭。   “我今天看过了,这几张很不错,信我的,”黑瞎子比个拇指,白牙一闪,“瞎子推荐,品质保障~”   王萌萌颤巍巍地捧着那几张被排除掉嫌疑的色情光盘,看着面无表情路过自己的张起灵,看着忍笑忍得嘴角抽搐的胖子吴邪解子扬,欲哭无泪中。   “吴邪很敏锐,”走在回家的路上,黑瞎子跟张起灵谈起,“以前没都发现。”   “应该是遗传他爷爷,”张起灵想了想,又补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你来的时间短,以后会慢慢发现。”   “那张队的优点是什么呢?”癫癫地凑过去咧嘴——指望黑瞎子一直正经严肃果然不行。   “……”让开,快步走快步走。   “唉慢点走,”黑瞎子紧两步追上,拇指戳戳自己的胸口,“那说说瞎子的优点也行。”   张起灵伸手,扒开挡在面前的那张脸,继续走。   啊墨镜歪了歪了,黑瞎子扶了一下墨镜,嘿嘿笑着,哑巴这是回答了?   是说瞎子我最大的优点就是脸吗?~   【掩面黑爷瞧瞧您这点出息】   7   第二天中午,吴邪解子扬兴冲冲地回来。   “找到了!方楠曾经在商场门口站着举牌自荐当家教,”解子扬一指吴邪画出的汇合区,“就在这里。”   “她们四个一定是在这附近被人发现,然后被骗的。”吴邪也很激动,“只要找到在这里跟她们都有过接触的人……”   “等一等,这四个姑娘还有一个共同点你们发现没?”看吴邪有点太过乐观,黑瞎子打断他,提醒道,“注意她们四个人的社交圈。”   王盟最先反应过来:“她们的社交很狭窄,因为穷困没有时间金钱出去游玩娱乐,所以认识的人很少。”   “这不是最主要的,”张起灵继续解释道,“她们认识了解的人确实少,但工作原因,接触的人却远超一般人。”   酒店服务员,餐厅服务员,摆摊卖早点,人来人往的商场门口举牌自荐当家教。   “一天下来得接触多少人,很可能就是在这时候被犯人注意到,然后利用金钱诱惑,拐骗,继而深陷魔窟。”解子扬点点头,确实是个共同点,但是,吴邪也沉默了——这也是他们遇到的最大难题。   没办法了!   老办法吧!   查?监?控!!   “扫黄期间刀疤胡元气大伤,很多手下要将都被抓了,依我估计他现在的人手应该不多,而且都不是对他特别忠心的,”胖子的推测得到大家的赞同,“要留住这批手下必须大出血,一个是钱,一个是女人,钱的话好说,他那么多年的积蓄能有多少谁也不知道,至于女人……”   “之前那些小姐都被遣散了,刀疤胡恐怕一时半会也找不到那么多,于是把脑筋打到这些无知的少女身上。”吴邪按着胖子的话说下去。   胖子点头:“所以,依胖爷的想法,虽然视频里这些男人都没有案底而且谁也不认识,但既然敢出现在这种视频里就一定不是善茬,很可能就是刀疤胡现在的手下,而且是他从其他城市带过来的,或者是本地的最低级的那些混混,没啥能耐警方也不重视但自己一心想着出人头地。”   “查监控的时候,我们重点注意这几个人有没有出现过。”解子扬把共计8个男人的照片发给大家,“但也要关注有没有人和受害者特别接触过。”   除了赵仪卖早点的地点监控少且不清晰无法辨别,其余三人相关监控(酒店内,餐厅内,商场门口)调取来后,刑警队研究起来。   好在解子扬前些年曾开发了一套人脸识别软件,把8个男人的照片输入后,软件会自动识别监控里出现的人物并加以分辨,如果有相像度超过70%的就会报告,再进行人工识别,这大大减轻了刑警队的工作量,也加快了调查速度——至少不必盯着每一个出现在画面里的人仔细看了,只需注意曾跟受害者接触过的就行。   在胖子等查监控的时候,张起灵前往扫黄队和宁队长交涉。   果不其然,阿宁得知有了刀疤胡的消息后很激动,但在张起灵解释了现状后又迅速冷静下来。   首先,发现这个犯罪事实的是张起灵;其次,听出刀疤胡声音的是黑瞎子。不说这俩是刑警队乃至整个警局最惹不起的两人,就目前的线索来看,刀疤胡也只涉及绑架监禁顶多再加个强奸伤害的从犯,跟他们扫黄队扯不上关系,所谓的卖淫也只是根据现有情报所做的大胆推测。张起灵完全可以不知会扫黄队自己破案,只是因为不了解对方,破案的时间会变长,而在这漫长的侦破过程中,受伤害最大的无疑是那些可怜的女孩。为了早日解救她们,刑警队需要扫黄队的配合。   “老高,把刀疤胡的资料夹拿过来。”阿宁接受张起灵的协助请求,把自己这头现有的情报拿来分享。   在张起灵翻看厚厚的几本刀疤胡资料时,阿宁也要来那4盘光碟,插上耳机关闭外放,赶走好奇想来围观的组员,独自查看。   两人只沉默着研究各自的资料,不一会儿,监控那头竟然迅速有了结果。   “小哥,发现了!”扫黄队离刑警队不远,打电话的功夫跑也跑到了,所以胖子冲过来时,张起灵的电话也适时响起来。   “目标C和E在12月2日上午曾跟方楠接触,双方交流长达半小时。”黑瞎子的声音在胖子的大呼小叫中也格外清晰。   张起灵和阿宁回去,就见一干人很激动地围着电脑。   “你看,这手舞足蹈的,一看就不是在请家教的样子。”胖子点了点被标号为C的那个人。   “他们在说什么,”王盟看在那两人的忽悠下,方楠连连点头面露喜色,一副心花怒放的样子,猜测道,“该不会又是当演员什么的,当天晚上方楠就离家出走,肯定是跟他们会合去了。”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可是我没学过演戏……是这样,天哪XXX也参与了,我最喜欢他了……女二号,一下就这么大……还预支片酬,这么多……”张起灵站在最后面,听了王盟的话,看着视频里正对着屏幕的方楠,一字一顿念着。   “张队会唇语?”阿宁扬扬眉。   张起灵不语,看着方楠的嘴型,说了最终结论:“确实是邀请她演戏。”   “有没有点新意?”王盟嘀咕,被胖子听到了拍拍他:“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年头小姑娘哪个不做着明星梦,他们这是正中要害,这帮小丫头能防备什么,晕乎乎就上当了。”   确认了确实画面上的人跟受害者有过接触,大家分成两种意见。   “我们去蹲点,一旦遇见这8个人中某个直接抓捕,然后让他们带领取刀疤胡老巢。”解子扬提议。   “不行,不能当场抓捕,”阿宁反对,“会打草惊蛇,如果惊动刀疤胡,他狗急跳墙伤害受害者就麻烦了。最好我们能够深入对方内部,直接解救她们。”   阿宁说得有理,解子扬考虑一下,反问:“那怎么深入内部?”   “……”阿宁张了张嘴,面对着六个男人,咬了咬唇。   “你是想,钓鱼?”胖子试探地提出。   “只能钓鱼。”阿宁看着张起灵。   张起灵盯着窗外蓝天白云足足十分钟。   多浪费一分钟,受害女孩子就会多被折磨一分钟,但若是钓鱼也必须用上女警。   “老痒,局里有多少女警?文职不算。”   “文职不算的话——”解子扬噼里啪啦敲了几下,“只有不到30个,27人。”   “资料给我,重点要每年综合考核测评成绩。”   解子扬准备打印的时候,阿宁来到他电脑前,指着那27人中的几个:“这六个曾经在我们组的不行,露脸太多刀疤胡肯定认识,这些年龄太大pass,这几个长相不行。”   等阿宁评价完,最后送到张起灵手上的只剩9个人。   仔细审查了这9个人的考核成绩,最终张起灵也只选出5个人。   跟吴二白说明情况,借调这5人,结果有一个外地出差了,这下只剩4个人。   张起灵仔细审视站在队里的4名女警,从身高到相貌,外表OK,至于这身手——   黑瞎子和胖子站到4人身后,对视一下,同时伸手从后勾住4人的脖颈,略略发力,制住她们。   结果,只有黑瞎子这里有一个人费了很大劲挣脱了束缚——在黑瞎子还没用上二成力气的情况下。   “自己的实力也看到了,”阿宁看着一开始自信满满现在被打压下气焰来的4位女警,“别对自己有太高估计,只是让你们去钓鱼,别的多余的事情不要做。”   “记清楚这8个男人的长相,如果有其他人用很大的利益诱惑你们,也先稳住对方,至少拖延一天,余下的工作我们负责。”张起灵也告诫女警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可是张队,余下的工作我们不参与,对方看到我们不在,一定不会上当的。”其中一人提出异议。   当然这也是在场所有人的疑问,确实女性先天条件所限会比男性差一点,可真要深入敌方内部,没有这些女警参与,刀疤胡的人怎么可能让我方人进入?   “我想办法,”面对质疑,张起灵只是简单肯定了一遍,“你们只需引出对方,绝对不能冒险。”   4名女警各自领了负责区域准备去了,阿宁看着张起灵再确认一次:“你真有办法不通过她们进入刀疤胡内部?”   张起灵淡然点头仿佛小菜一碟一点都不放在心上,拿着4名女警的资料一遍又一遍审视。   “小哥有什么打算?”同样一头雾水的吴邪捅捅胖子,又看看解子扬,只得到他俩茫然摇头。   只有黑瞎子悠悠趴在桌子上,拿手懒散支起下巴,笑得一脸荡漾。   8   霍秀秀一进银行门,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黑瞎子沉默地躺靠在等候席上,一条长腿随意搭在另一条腿上,双手环胸,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   “瞎子,你怎么在这儿?”霍秀秀一拍黑瞎子的后背,让他回魂,“傻呆呆的干什么呢?”   弯腰到视线跟黑瞎子水平,看到眼前是一面镜子,镜面反射出那个一身黑的人。   “怎么,自己太帅了看呆了?”笑嘻嘻地调侃。   “那是,像瞎子这么帅的男人世间难找啊,丫头动心不?”黑瞎子装模作样扶扶眼镜,露牙一笑,收起腿让霍秀秀坐到里面。   “别,”使劲摇手,霍秀秀想也不想拒绝,“长得帅的男人都花心,薄唇的男人都薄情,你两样都占了谁敢要。”   亏了霍秀秀没见过黑瞎子的眼睛,不然还得加上一条——一双桃花眼,滥情又无情。   “小丫头身为法医还这么迷信,瞎子的玻璃心受伤了。”捂着胸口弯下腰,黑瞎子不着痕迹抿抿淡色的薄薄的嘴唇。   花心又薄情的男人?   没人要?   “你也来取钱?”霍秀秀看了看手里的小纸条,上面显示前面还有不到二十个人,却没看到黑瞎子手上拿着那银行的叫号纸。   “我办完了。”黑瞎子摸出一块巧克力,撕开包装塞进嘴里。   “办完了还呆在这里干什么,我说,有女士在你面前你就这么自顾自吃东西?”霍秀秀跟黑瞎子拌嘴慢慢消磨时间。   “哪位大小姐昨天还在嚷嚷减肥啊?”故意气霍秀秀一般,黑瞎子又拿出一块糖扔嘴里。   “你……算了,你是开车来的吧,现在不走一会儿送我一程呗?”   “没问题。”黑瞎子又慢慢恢复霍秀秀一开始见他的那副懒洋洋没精打采的样子。   霍秀秀看着银行那开的三个窗口一时半会儿都轮不上自己,一边黑瞎子好像要睡着了,便推推他,压低声音,说了自己思考好久的想法。   “我听说,你们在查一个绑架案?”   “差不多。”黑瞎子身体越来越往下滑,都快躺在椅子上了。   “遇到瓶颈了?”   “恩,本来想钓鱼,但筛选条件太苛刻,女警人又太少,这些天一点进展都没有。”   “那,”霍秀秀把头探过去,两人面对面,定定地看着黑瞎子,“我呢,我怎么样?”   “……”黑瞎子坐正了身子,偏偏头,“你想去?”   没等霍秀秀回答,直接摇头否决,“不行。”   “怎么不行,”霍秀秀的想法还没说出口就被堵回来,有点不满意,声音稍微大了一点,发现有人注意这里后,又降低音量,“别看我是文职,但我也学过不少功夫的。”   霍秀秀气哼哼的脸印在黑瞎子眼里,他有点想笑,又赶紧忍住,伸手拉过霍秀秀一条胳膊捏了捏。   软软的软软的。   张起灵的身体也很软,但手感却完全不同。他柔软的肉体下能摸到脉络清晰的肌肉肌腱,只不过因为锻炼方法不同,那些肌肉没有非常硬,却依然充满了爆发力。   但眼前这条细细小小的胳膊,只是纯粹的女孩子家的细皮嫩肉而已。   “学过功夫?”忍着笑意再次确认。   “恩!”   “好,一会儿好好表现。”眼角扫过面前的镜子,镜面里反射出的银行门外那辆已经停了很久很久的面包车,虽然车窗是暗色玻璃一般人不凑近是看不清里面的,但黑瞎子又不是一般人,他眼底清晰地印出车里除司机外的五个人正在往头上套黑色面罩。   用力握了一下霍秀秀的肩膀,黑瞎子大步走到柜台前,边走边解下脖子上的链子,挤走正要坐下办理业务的一个人,掏出证件在柜台玻璃前一晃。   “警察,马上报警,有人抢银行。”   黑瞎子特意选的这个柜台,里面坐着的柜员看上去40来岁,办事利索懂得识眼色,看到黑瞎子的警官证二话没说按下膝盖边的警报按钮。   所以等那五个人冲进来还没开喊,刺耳的警报声已经响起。   霍秀秀也明白了黑瞎子那句“好好表现”是什么意思。   趁着五个人被警报声惊吓到的一瞬间,黑瞎子矮身冲过去一脚踢走为首那人手里的枪,旋身瞬时提起另一只脚直直踹过去。   为首那人都没回过神,枪被踢走,自己也挨了当胸一脚飞了起来,落地的时候还压住了身后的另一个劫匪。   第三个正端着枪想瞄准,黑瞎子劈手扔出手里的链子,带了十成十力道的钢链子正正打在握枪的手上,比劫匪的惨叫更早发出的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所以说小吴,别以为你吐槽瞎子的话我不知道,爷这满身的饰品没一样是白给的哦~   另一头霍秀秀还真制住了一个劫匪,可等她起身,却被人一把从后面勒住,头上顶了个硬硬的金属物。   “丫头,传说的功夫呢?”黑瞎子一点不着急地给另外四个人的脑袋各来一下,确认人都昏了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才起身,面向霍秀秀和她身后的人。   “……”霍秀秀不敢动也不敢说话,直挺挺站着,眼瞅着黑瞎子毫不在意地走过来。   “你,你别过来,我警告你,你再走,我,我……啊!”手腕被黑瞎子握住,一点一点离开霍秀秀的脑袋,手里的枪也被抽走。   “兄弟,保险都没开你准备打谁?”拿枪身一敲第五人的头,看那人软软倒下。   从五个劫匪冲下车到全部被制服,还不到两分钟,银行里的大部分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等看到五个躺在地上的蒙面人时,才恍然大悟地开始尖叫。   尖叫声中,黑瞎子微微弯腰凑近霍秀秀。   秀美的脸上,嘴唇在轻轻颤抖。   “这就是现实,并不是每次遇险都有人救你,如果刚才你拖后腿,我不介意抛弃你。”   扔下紧咬嘴唇的霍秀秀,转到门口,望着加速逃跑的面包车拍头,“哎呀,漏了一个人,嘛,算了……”   视线所及,对面马路开来一辆越野,黑瞎子笑笑,伸出右手,左手食指拇指成环扣在右手手腕,向着面包车那一点头。   就见越野和面包车迎面错车的一瞬间,越野猛地打轮左转拦在面包车面前,面包车躲闪不及直直撞了上去,两车顺着惯性滑行了一段距离才停下。   黑瞎子跑过去的时候,张起灵也从越野上下了车,把面包车上撞得七荤八素的司机拖出来扣上手铐。   “真是抢银行?”见黑瞎子过来,张起灵确认道。   黑瞎子比了个拇指:“搞定!”   之前在银行里注意到这辆可疑的面包车时,黑瞎子只有五成左右的把握对方有问题,他没贸然报警只是叫了也在附近执行其他任务的张起灵顺路过来,等到他九成九确信对方目的后才向柜员发出警告。   拿下冲进来的五个人后追着逃跑的司机出了门,正看到张起灵的车过来,黑瞎子左手环右手是特种部队表示“嫌疑人”的手势,张起灵很快意会,拦下了最后一人。   至此这场不知蓄谋多久的抢劫活动就这样轻轻松被化解。   “哑巴,”黑瞎子摸摸张起灵那辆副驾驶车门被撞瘪了一块的越野,摇头,“为什么不拿车头撞他车身,啧啧看这车被你撞的。”   “有自行车。”张起灵走到面包车右侧,把摔在地上的骑自行车的人搀扶起来。   黑瞎子这才看到,原来张起灵的越野跟面包车错车的时候,面包车的右侧还有辆自行车,如果张起灵晚一步打轮用越野的车头撞面包车的左侧,确实有保险杠的保护越野损失会小,但面包车被带着向右滑蹭很可能撞到右侧的自行车,所以张起灵才在两车车头马上交错的瞬间转向,既能拦住面包车也能让司机没有打方向盘右转的反应时间——可即使如此,还是吓得自行车上的人摔了一跤。   眼观六路,在极短时间内结合当下情况作出最合适的判断。   好一个刑警队长。   等大批警察开始取证调查,霍秀秀终于缓过这股劲儿,至于丫头暗暗下了什么决心——   “我要去!”霍秀秀抓着黑瞎子的胳膊,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丫头真倔,不知天高地厚。   黑瞎子看着霍秀秀坚定的目光,拨开她的手:“这事跟哑巴说,我做不了主。”   “说就说!”   霍秀秀追着张起灵等他安排好所有事宜后就凑过去嘀嘀咕咕,然后,果不其然张起灵摇了摇头,小丫头撅嘴跺脚的样子印在黑瞎子眼里,他笑着摇摇头。   估计不会甘心的。   9   “瞎子,你这么厉害,”回程,坐在黑瞎子车里,碰了一鼻子灰的霍秀秀认认真真转移话题,“怎么来刑警队,不去当特警?”   “哎,人家不稀罕瞎子我也没办法。”黑瞎子右手把方向盘,左手托腮倚在车窗——自动档的车真没意思,一脚油门就走,开着无聊到快要睡着了,回去跟哑巴商量商量换车问题。   “净乱说,你这身手别说咱局里的特警队,就算是武警里的特警都没几个能比得上你,我听说你枪法百发百中,不当特警太可惜了。”   “听说?”前面红灯,黑瞎子一脚猛地踩下刹车,扭头看向霍秀秀,“你听谁说的?”   黑瞎子自打到了刑警队根本没开过枪,甚至不知是局里忘记了还是怎么回事,干脆就没给他配枪,而曾经在汪氏看过他开枪的也只了解到他枪法的精准然后基本一瞬间毙命,会有谁“告诉”霍秀秀这个事情?张起灵是不会说这类闲话,想来想去,估计只能是那个人。   霍秀秀张口结舌,这是她有一次不小心听到奶奶和张大佛爷谈话才知道的,可是能不能告诉黑瞎子呢?   呆愣的表情已经告知黑瞎子答案,他无奈笑了笑,老九门的老家伙看到汪氏灭了就这么口无遮拦,总觉得自己的身世也快大白天下了。   恩——怎么说呢……不是很爽啊。   是夜   张起灵独自在办公室加班处理银行劫案(未遂)相关事宜,这时一名警员敲门进入。   “张队,您去看看吧,那几个小子嘴严得很,谁也不吐露半点。”警员很闹心,只好来求助。   张起灵停下手里的工作,点头起身,随手带上门,跟着警员离开了办公室。   半晌,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一个身影鬼鬼祟祟东张西望,来到刑警队,伸手试探地扭动门把手,居然没锁,身影乐了,开门进入刑警队的办公室。   “我就说丫头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身影没注意到,不远处走廊转角的黑暗里有两个人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看到霍秀秀果然偷摸进了警队,黑瞎子得意冲张起灵一笑。   张起灵紧紧盯着霍秀秀的动作,看她小心在各人的桌子上翻找,不一会儿就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   “你把资料放得太明显了。”黑瞎子嘴角有点抽搐,这种极密资料,会放在这么醒目的地方,明晃晃在表示“来看我啊看我啊我就是关键我就是重点”?   摇摇头继续观察:“她暂时考虑不到这点。”   “还是没学来她奶奶的精明,”黑瞎子懒懒靠上墙,想起什么又补充一句,“不过倔强倒是遗传了十成十……哦还有美貌。”   张起灵点头:“秀秀很漂亮长得又嫩,比起那四个人外貌优势很明显,更像青涩的学生。”   “只是你还得多做准备。”   “有仙姑的,稍微改改就可以。”省略了重点,旁人压根听不懂的对话,两人居然你来我往应答了下去。   “看得真认真,”黑瞎子拄着下巴无聊,“复印机就在一边纸我都准备好了。”   张起灵瞥了黑瞎子一眼,又把视线落到霍秀秀身上。   霍秀秀做的当然是对的,这是警队机密文件,按理概不外传外借,霍秀秀现在偷偷看这些资料已经是违反规定了,再让她明目张胆照相复印——那不是警察,是疯子。   哦对了张队您旁边就站着一个警察和疯子的完美结合体。   霍秀秀一时半会儿看不完,两人闲下来没什么事儿干只能干干偷窥。黑瞎子靠着墙蹲下,不一会儿觉得腿麻,干脆曲腿坐到地上,旁边是张起灵依旧站得笔直的双腿,黑瞎子的爪子便顺势摸了上去。   “秀秀太矮了。”手指沿着膝盖关节细细滑过。   “……”   “会很疼。”膝关节不同于正常人,仔细摸索,能感觉到细微的扭曲变形,黑瞎子抬起手,又摸到张起灵的手肘关节——同样的扭曲变形,脊椎,亦然。   “……”   “说不定是其他几个人钓上鱼来。”   “……”   “但怎么样都会很疼,疼多疼少的问题。”   “……”   “也说不定干脆没钓上来鱼,你打算钓多长时间?总不能无休止地等下去,这招不成功我们下一步怎么办,有头绪吗?”   “瞎子,”张起灵打断黑瞎子的絮絮叨叨,“为什么帮秀秀说情?”   不把话题岔开黑瞎子能说个没完,正好张起灵想起这个还是很有些奇怪的,黑瞎子不是喜欢管闲事的人,这次真有点反常,干脆趁此提了出来。   “在银行我见识了她的身手,有仙姑的影子,假以时日能成气候,给人家一个锻炼机会也可以。”果然话题顺利转移。   “还有,”应该不止这么简单。   “……女人磨人很烦的,你想想当年咱俩怎么被她奶奶折腾的,再想想现在。今天不让她去她早晚会偷摸来找情报,知道她倔,何必给她给咱找不痛快,利索放人自己去拼得了。放心,那老太太的孙女不会这么弱的。”   “为什么不明着告诉她?”   “哑巴你傻了?”黑瞎子扭头看了看张起灵,“让文职人员来做这种事,这先例一开还得了?”   张起灵点头,黑瞎子心思够细,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倒让自己捡了顺水人情。   “差不多了,你又不是要在审讯室睡觉,怎么也该回来了。”那头霍秀秀应该记了七八成,黑瞎子推了张起灵一把,自己闪进别的房间。   张起灵被推出黑暗,站定,使了点力气走路,鞋子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霍秀秀一惊,才发现已经过去很长时间,赶快收拾好一切溜出房间。   却没留意到,哪次张起灵走路会发出这么大的声音。   这边张起灵在办公室呆了一会儿,装作随意溜达到法医室,“碰巧”看到也在“加班”的霍秀秀。   “要不要送你回家?”   “太巧了,我刚好忙完,谢谢小哥啦!”霍秀秀一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镇定自若地坐上张起灵的车,随便聊着天由他把自己送回家。   某方面说,也不愧为一演技派。   第二天   “听说那瞎子英雄救美惊艳全场?”刚到警局就听到吴邪的声音。   “哪里哪里,惊艳的乃是霍小女侠,身手敏捷制服匪徒,可惜体力略有不支让瞎子捡了个便宜。”吴邪一回头,看到黑瞎子倚着门框顺嘴回道。   怎么每次偷偷讨论这瞎子都能让他听到?   这话有点耳熟,好像霍秀秀也说过类似的,但对象貌似是小哥来着?   “那美人有没有感动得以身相许?”胖子乐颠颠招呼黑瞎子也加入讨论,伸胳膊拐了拐他,挤眉弄眼。   “哎霍小姐看不上小的残障之人呐,”装模作样叹口气,黑瞎子冲胖子抱抱拳,“吾等刑警队与法医联姻一事还得有劳胖爷多多努力。”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胖子回礼。   两人对视,嘿嘿一笑。   全场恶寒。   是我穿越回去了还是他俩其实是穿过来的?吴邪看看表,现在是改革开放新世纪没错吧,这文绉绉的语气真的大丈夫?   晃晃脑袋把诡异的想法甩掉,吴邪问:“还是没收获?”   “没有。”阿宁摇头,秀眉紧锁,嘴唇抿着。   “会不会被对方发现了?”   “我看过她们四人的扮相,没什么破绽,不可能被对方看出问题。”阿宁扫黄很久,很清楚钓鱼的人该如何打扮,之前四个人从妆容到衣着都是她仔细评价后才通过的,不会有问题。   那就没办法了,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鱼也不是一天就能上钩的,在没想出更好的方法之前,唯有——等。   10   另一边,霍秀秀也偷偷行动起来。   下班点   “我走了,”一到时间,霍秀秀呼一下起身,扔下云彩急急离开,“验尸报告拜托你了。”   云彩看着风风火火的霍秀秀,无奈摇摇头,继续在电脑前敲敲打打记录尸体情况,偶尔开小差想想霍秀秀最近的动向。   下班准时离开,上班时间如果没事就会陷入沉思,还有最重要的:化妆,临到下班前都会化一点淡妆,不浓重,却显得更年轻漂亮。   该不会,恋爱了吧?该不会,终于把她那小花哥哥搞定了吧?——云彩也是会八卦的。   这边干活的霍秀秀猛地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暗自思量:哪个家伙想我了?   这边秦海婷听到霍秀秀的喷嚏声,走过来:“感冒了?”   “没有,鼻子突然有点痒。”霍秀秀笑了笑,继续收拾盘子。   没错,霍秀秀兜转了一圈,最后竟然在沈婷婷之前工作的酒店找到了临时工的工作。   秦海婷不屑地看了霍秀秀一眼,“别把餐具弄脏了,不行就戴上口罩!”转身离开。   霍秀秀不好意思笑笑,点头。   !!   又来了,霍秀秀化名来工作的第二天就感受到一股视线,时隐时现,但跟刑警队的人混了那么久家里又有个了得的奶奶,霍秀秀也不是吃素的,这视线虽隐秘也被她发现。   好几天了,不如趁机试试看吧。   想着,霍秀秀手一松,端着的杯子碟子稀里哗啦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听到声音,秦海婷猛地回头。   秦海婷可不如她在张起灵胖子面前表现得那么淑女,也根本不如她自称的那么爱护员工,一看霍秀秀烦了这么大错误,这又不是什么叔叔的熟人托照顾的人用不着留面子,商人本性一下显露无疑。   柳眉一挑,冷冷地开口:“怎么回事,还想不想干了?”   霍秀秀畏畏缩缩站在秦海婷面前由她呵斥自己,低眉顺眼做认错状。   ——很好,那视线还在,让你看看你秀秀小姐的演技!   等秦海婷扔下一句“这个星期白干,工资赔这碗盘“后走了,霍秀秀先是装模作样蹲下收拾碎碗盘,看不到对方估计对方也听不到这边的声音了,才站起来,愤愤地一脚踹上旁边的墙壁,双手叉腰,气呼呼地自言自语。   “有两个臭钱了不起啊,看你那德行,姑奶奶要不是缺钱会来受你的气?不就是打碎几个破盘子,看你那样跟要你命似的!@#¥%&*……”   霍秀秀努力想着那些女孩子骂人的词,一面气得涨红了脸浑身颤抖。   这时,一只手在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同时一个声音响起,“姑娘?想挣大钱吗?”   来了!   霍秀秀不为所动,似乎没听到感觉到一样,继续吐着恶毒的字眼:“长得那么丑擦那么多粉也盖不住你的痘痘,本小姐不跟丑女人一般见识,等我抓住机会挣大钱了,先买下这酒店,让你失业,让你给我端洗脚水@#¥%&*……”   对方听到最后忍不住笑出声,搭在肩膀上的手用了点力气摇着霍秀秀,“姑娘,别生气了。”   “诶?”装作刚刚察觉身后有人,霍秀秀猛地闭嘴拿手捂住自己的嘴,一面含糊地念着“我什么都没说”一面转身。   诶?霍秀秀略带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人。   不是那8个人中的任何一人,甚至不是男人,站在霍秀秀对面的,是一个胖乎乎的女人。   女人穿着白衣服,手里提着一个巨大的白布袋子。   霍秀秀心下了然:这是洗衣店工作人员的装束,收集各个酒店换下来的床单被罩清洗后再还回来的人。   只见那胖女人笑呵呵地做出一副慈善的样子,温声向霍秀秀保证:“姑娘放心,我不会跟秦小姐说的。”   霍秀秀傻呆呆点头。   胖女人又小心翼翼问:“姑娘,家里,有困难?”   霍秀秀皱眉,露出被侵犯了隐私的不满来,转身想走。   “等等等等,”胖女人一把拉住霍秀秀,“我没有恶意,其实,我知道一个工作,挣得比这里多多了,姑娘你想试试吗?”   有戏!   半信半疑,但也确实迟疑了一下,胖女人要的就是霍秀秀的这点犹豫。   她拉着霍秀秀坐到一边的台阶上,左右看看没人,便开口:“我姓吴,你叫我吴婶就好。”   “我叫吴秀秀。”霍秀秀有点紧张,四下张望着。   “吴婶”当然知道霍秀秀的名字,她也不姓“吴”,这个姓纯是为了跟霍秀秀套近乎的。   “这么说来咱俩五百年前还是一家人来着。”“吴婶”上下打量着霍秀秀,越看越满意。   霍秀秀腼腆点头,似乎还没完全放心。   “我叫你秀秀吧,”“吴婶”拉过霍秀秀的手放在自己手里轻轻拍打,“秀秀放心,婶不是坏人,你家里有困难的话跟婶说,我这里真有一个好工作。”   “好工作你怎么不去做?”霍秀秀明显怀疑起来。   “哎,我要是在你这个年纪就去试试了,”“吴婶”着迷地盯着霍秀秀,“多年轻多白净多美啊。”   霍秀秀一下挣开“吴婶”后退几步,“你要干什么?”   “秀秀别怕,我真不是坏人,”“吴婶”靠近霍秀秀,柔声说,“婶有个亲戚是影视公司的,他们最近要招女演员,婶看你这相貌好得很,比那些浓妆艳抹的女星强多了,你想不想试试?”   看来有门路,连花招都懒得换一个,多半多半就是张起灵他们要找的。   霍秀秀内心翻了个白眼,继续跟“吴婶”周旋。   “吴婶”说了半天,见霍秀秀还是半信半疑,便使出最后的绝招。   “婶给我那亲戚打个电话,让他来看看你,就看看,怎么样?”   没等霍秀秀点头,“吴婶”就拿出电话拨了出去。   不一会儿,听到楼下的车铃声,“吴婶”带着霍秀秀从酒店后门溜了出去。   这么快就来,你们就在附近等着吧?   霍秀秀内心继续翻白眼,却悄悄紧张起来。她到底不是年轻狂妄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知道单凭自己没可能拿下对方,而且一旦自己哪里出错被对方察觉,警队的计划很可能前功尽弃,当务之急得赶紧通知队里。于是趁“吴婶”不注意,摸出电话偷偷拨给张起灵,然后把电话放在口袋里,话筒位置靠外,方便电话对面的人听到这边的动静,而自己手机有定位,张起灵很快就能知道自己在哪里。   来了两个人,霍秀秀一看就认出来了,正是那8个人中的两个,看来刀疤胡确实缺人手,这帮人都“身兼数职”。   上钩了。   一个自称“吴婶”的侄子,一个自称是导演,两人还像模像样递给霍秀秀名片做自我介绍。   “古月影视?”霍秀秀看着名片上的公司名,这不就是“胡”吗?   “是的,吴小姐,您有没有兴趣来我们这?”“吴婶”的亲戚对霍秀秀很满意。   “对的,吴小姐您的外貌特别符合我们最近要拍的一部电影,我们只是一个新的公司规模不大,用的也都是新人,但要是打响市场出名也很快。”   霍秀秀由着那三人在自己这儿天花乱坠地吹着,时而露出一个向往的表情时而又有点为难。   “您意下如何?”“吴婶”问。   “这个……”霍秀秀捋了捋头发,做出一副犹豫的样子。   “吴小姐可是有什么困难?”“导演”很有眼力。   “我爸爸……”霍秀秀为难地说,“过几天要手术。”   “吴小姐可是发愁手术费问题?”“导演”眼前一亮,似乎就等着霍秀秀的这句话,马上献宝似的拿出一叠钱,“我们公司可以先预支工资,如果吴小姐愿意来,我们先付你五万。”   霍秀秀松了一口气般,微微伸出手,想到什么,又缩了回来,“我先跟我爸商量一下好吗?”   “没问题没问题。”“吴婶”一把拿过“导演”的钱塞到霍秀秀手里,“这些先给你爸爸付手术费,再雇个保姆照顾他这样你也能安心拍戏,明天你有时间吗?”   “有。”   “我们在那个咖啡厅等你,就这个点儿,我想吴小姐会带给我们好消息的。”“导演”搓了搓手,上下看看霍秀秀的身体,笑眯眯上车离开。   你个死色狼,别落在本小姐手里,挖出你眼睛!   霍秀秀找借口摆脱“吴婶”提前下班,独自来到旁边路口拐弯处。   “行啊丫头,有你的!”驾驶室伸出一只手招呼着。   “怎么是你,小哥呢?”霍秀秀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他有事。”黑瞎子笑笑解释。   “不对!你们怎么都不惊讶?”霍秀秀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偷偷钓鱼来的,按理应该没人知道,张起灵和黑瞎子居然如此自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尤其小哥都没批评自己擅自行动,不正常。   黑瞎子空出右手在霍秀秀面前伸开五指,又紧紧握住。   “什么意思?”   “……你的小动作逃不出那哑巴的手掌心~”   “你们知道了?可恶,还想让你们佩服一下的。”   “佩服,当然佩服,霍小姐艺高人胆大,对方都被你耍得团团转。”   “是吗,你觉得他们相信我说的了?”   黑瞎子想了想,点头:“我看没问题,你刚刚就是上车了他们也一定乐颠地把你拉走。”   听着黑瞎子的赞同,霍秀秀满意极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等着看本小姐明天的演出吧。”   11   黑瞎子回家时,一打开大门就站定了,随后反应过来,啧啧着进了屋。   “丫头,深更半夜在大男人的家里,不好吧?”一把搂上站在厅里的“霍秀秀”的肩,手在那柔软的脸颊上肆无忌惮地抚摸,“瞎子耍流氓咯~”   “别闹。”“霍秀秀”推开黑瞎子的手,淡淡言道。   从外形身材到容貌,完完全全是霍秀秀那个小丫头的模样,只不过除了一样——眼睛。   这种淡漠无波的眼眸从来不曾出现在霍秀秀脸上,那女孩一直是双灵动的眼睛。   哦还有声音,大男人的声音。   “哑巴行啊,动作够快。”黑瞎子抚着下巴围着张起灵转了几圈,“把眼神和声音换个我瞧瞧?”   张起灵闭了眼,瞬又睁开,轻巧蹦到黑瞎子身边,拉着他的手摇晃,大眼睛眨呀眨,小嘴嘟起:“瞎子,我饿了,去做饭!”   “咳咳,”黑瞎子抽出被抓住的手,抓抓头发,一本正经严肃状,“不好意思霍小姐,瞎子的饭只做给家眷吃。”   “别闹,”张起灵用那个脆脆的声音打断黑瞎子,“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问题?”   “我看看——”黑瞎子也仔细观察了一番。   抓住头发使劲扯了扯,粘得很牢不会掉,凑近了掀起发帘,在面具和皮肤的拼接处一个毛孔一个毛孔检查下来,确定一圈拼接处没有一点瑕疵,黑瞎子满意点头,随后视线下移。   “这是什么?”黑瞎子手抚上张起灵的胸口揉了揉,“那丫头绝对没有这么‘挺拔’。”   继续没回答,只把手伸进内衣里,掏出两把小巧的手枪。   M36,极受欢迎的女士手枪,威力大体积小,正适合塞进胸衣,就是会让胸部丰满一点……   “冬天衣服厚,看不出胸围的变化。”   “可为什么,一定要塞这里面?”黑瞎子有点纠结地看张起灵脱下衣服,脱下文胸——有点眼熟,貌似是白玛落在这里的那件……换上家居服。   “塞在这里外面有海绵隔着不容易被识破。”张起灵也略思考了一番,放在上衣口袋里,跟对方接触时很可能被碰到,那么硬邦邦的东西是什么那帮亡命徒一想就知道,至于很帅气的插在裤子里然后到时间拉风地拔出枪射击——不好意思那是电影,想来想去就是文胸里最合适,拿出来也方便,而且有文胸自带的厚海绵隔着即使硬一点也很自然。   把换下来的明天要穿的运动服叠好,张起灵才发现现在这体型穿原来的家居服太不适合,那上衣快赶上裙子而裤子需要卷起来很长一截。   而围观的黑瞎子也很别扭,看着一个很熟悉的外人穿着更熟悉的人的衣服,虽然知道那张脸下面确实是衣服的主人,但违和感仍不受控制地满溢。   “好吧,你考虑很周到,我看不出任何问题。”违和了半天,黑瞎子终于下了结论。   “做饭。”恢复了正常声音和表情,张起灵顺了顺头发,还是不习惯脑袋周围这飘飘散散的感觉,影响视线。明天得给扎起来。   黑瞎子继续正色:“瞎子的饭只做给家眷吃。”   ……   “别闹。”第三遍了。   五分钟后,厨房——   我才没闹,黑瞎子边做饭边想。   第二天   刑警队闹哄哄的,离很远都听到胖子的大嗓门。   “这么热闹。”黑瞎子在门口出现,后面跟着“霍秀秀”。   “秀秀你居然偷偷去钓鱼!”吴邪一下冲过来,看了看黑瞎子,凑近小声跟“霍秀秀”说,“你奶奶知道不得打你?”   “起来,”胖子把吴邪挤走,使劲拍拍“霍秀秀”的肩,“看来咱局里还属霍丫头是一等一美女,这速度,胖爷佩服。”   “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霍秀秀”得意洋洋,挺了挺胸膛。   胖子视线上下扫视了一遍“霍秀秀”,突然愣住,犹豫了一下,刚想说话,被黑瞎子一下拍住:“胖爷这眼神往哪儿看呢?”   肩膀上的手不动声色捏了捏,胖子会意,笑哈哈岔开了话题。   阿宁也过来,看着“霍秀秀”:“秀秀,很厉害。”   王盟解子扬也很激动地围过来夸赞着。   “你们队长呢?”阿宁环顾,所有人都齐了,唯独不见之前坚持不让女警参与抓捕号称自己有办法的张起灵,“秀秀今天不能去,他到底准备怎么深入刀疤胡内部?”   “谁说我不能去?”“霍秀秀”反问,“我很厉害的。”   众人对视,正准备劝服“她”,门口突然又响起一个声音。   “这么热闹啊,就等我了吧。”霍秀秀一身修身装,走了进来。   ……………………   一片死寂。   除了黑瞎子和半明白过来的胖子,其余人张大了嘴,其中王盟那张嘴基本可以塞进一个鸵鸟蛋。   “这……这……”解子扬手指抖啊抖,指指这个,又指指那个,结巴的症状明显有复发的迹象。   霍秀秀看到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也懵了,这是谁?   “是我。”看到预想的效果已经达到,确认了自己的易容天衣无缝,先到的“霍秀秀”终是眨眼,开口道。   这个平静的声音,这双无波无澜的眼睛——   “小哥!/队长!”   我的天这哪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张起灵你丫简直就是——   “影帝啊!”吴邪喃喃念叨。   “连声音都一模一样……”王盟看着这对“双胞胎”,感觉有点眼晕。   霍秀秀更是惊呆了,虽然听奶奶提起过这种神奇的易容术,但真真头一次见识到,更何况对方还易容成了自己。   突然她反应过来:“小哥你扮成我的样子是要?”   “今天我去。”张起灵指的显然是跟对方接洽的事。   “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我这么努力,今天马上要跟对方正面接触了,凭什么不让我去?”霍秀秀气呼呼地涨红了脸。   张起灵看着这个被家长保护得很好的女孩子,可以肆无忌惮地表露自己的情绪,总被人疼爱,根本不知道天高地厚。   没见识过地狱的人,怎么能让她迈进地狱?   “因为,我很强。”平淡的语气,不争的事实。   霍秀秀一下子噎住。   “丫头别闹了,这不是玩笑。”黑瞎子也板起脸,“那里面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你从没有出警经验怎么应付,我说过了,到时候没人会去救你。”   霍秀秀抿着嘴瞪着张起灵和黑瞎子,一脸不服气的样子。   半晌   “我奶奶果然没说错。”突然,一改之前的剑拔弩张,霍秀秀露出一个俏皮的笑,摊手耸肩做无奈状。   ??   一干大老爷们愣住,黑瞎子直觉不妙。   “我偷偷跑去钓鱼的事被我奶奶发现的时候,她没有阻止我,反而告诉我钓鱼随便,反正要是真钓到了也有人替我去抓鱼,原来说的就是小哥啊。”   “……”我就知道,老太婆能唠叨我的事,一准也能谈到这哑巴。   我们俩这点底早晚被老家伙们全曝光。   不要以为你们把瞎子养大我就不会打击报复,再这么肆无忌惮,小心瞎子把你当年和狗爷那点破事告诉天真小朋友和秀秀小丫头。   总算过了霍秀秀这一关,张起灵又跟她确认了去钓鱼的一些细节问题,比如—— “你化名就叫吴秀秀?”   “啥?”这是一脸震惊的吴邪。   “什么嘛,”小丫头居然双手捂脸做娇羞状,“小邪哥哥忘了人家小时候要嫁给你啦~~”   “卧槽,原来最先搞定法医的是天真,而且还是娃娃亲!”胖子强烈羡慕嫉妒,表示需要吴邪多跟霍秀秀套近乎进而在云彩面前说说自己好话。   吴邪也捂脸:“不堪回首的童年就不要提了。”幸好现在没这想法,要不你折磨我童年还不够,还要折腾我一辈子吗……   12   安静紧张中伴随着不断落到张起灵身上或探究或惊愕的视线,张起灵和阿宁终于把今天的安排布置妥当。   因为张起灵本身也不想太多人知道自己这能力,参与者只有刑警队众、霍秀秀和阿宁,其余人员由阿宁之后通知。   “我先去,等他们带我到了目的地,若能确认就是对方的基地,你们再行动不迟。”张起灵一边往身上装定位器窃听器等一边嘱咐。   “如果不是刀疤胡基地呢?”   张起灵看看提问的胖子,说出那个最烂俗也最考验一个警察能力的词:“见机行事。”   “小哥放心,没问题的。”胖子挤了挤小小的眼睛。   张起灵点头,复又研究起手里的窃听器。非常细小大约一厘米长,但是,太小了装在哪里?外衣最好的地方已经贴了监视器,内衣里面怕听不清,衣兜里怕不小心弄掉弄坏了,别在头上更危险,最好是有个载体。思考一会儿,张起灵决定稍微撕开一块面具把窃听器粘在皮肤下。   “不用这样。”黑瞎子拦住正要撕面具的手,随后动手把自己耳朵上的耳钉摘下来。纯黑光亮的宝石镶嵌在上,只见黑瞎子摆弄几下,竟然把其中一块宝石卸了下来,露出里面小小的空间。   都说了,瞎子满身的饰品没一样是白给的哦~   把窃听器装进耳钉里,宝石重新嵌好,伸手撩开张起灵脸颊的长发,揉了几下耳朵就把耳钉穿了进去。   “挺好看的,”白白的耳垂上漆黑的耳钉,巨大的反差带来一股妖冶的美感,黑瞎子非常认真地建议,“你想要我可以忍痛割爱。”   意料之中没被理会,张起灵把解子扬递过来的耳机塞进耳朵眼儿里,确认从外表看不出耳朵里藏了东西,出门拐弯再拐。   “听得到?”这头的接收器里传来张起灵冷淡的声音。   “收到收到。”胖子抓过麦克回了一句。   那边张起灵也清楚听到了胖子的回答。   一切准备妥当,张起灵就要出发了。   “队长,千万小心。”王盟挺不安地,虽然知道张起灵厉害,但他顶着这个外表,怎么也看不出强大,反而由里至外满溢的柔弱感。   “小哥,加油!”胖子比了个“yeah”的手势给张起灵鼓劲。   “哑巴,”刚要出门,黑瞎子在后面喊了一句。   张起灵顿住,这声音,略带不安。   黑瞎子上来,站到张起灵面前,双手扶住对方的肩,脸上是少见的严肃表情。   “哑巴……可别让人劫了色去!”   “噗!”还以为黑瞎子会说出什么的众人都做吐血状倒地,连阿宁都扶额无语,黑瞎子笑着看看众人,对着听了话毫无反应的张起灵又轻轻加了一句——   “快回来,这样子瞎子看不习惯。”   言罢,捏了捏肩膀,便松了手。   张起灵独自离开后,众人聚集到监控室,看着他身上别的监视器和窃听器传回来的影音。   等待的时间,解子扬把昨天查的资料讲解了一下。   顺便开了麦克,让张起灵也听得到。   “这个自称‘吴婶’的,是个开洗衣房,她的工作对象就是酒店宾馆等,而工作范围,”解子扬边解释边在地图上画了一片,“正和老吴分析的四个受害者的交际区域有重合。”   “感情最早寻找目标的还是个女人,”吴邪愤愤,“这和老鸨有什么区别?”   “没错,我们之前查监控只注意了那8个男人,但昨天这个‘吴婶’出现后,我又看了一下,之前不是看到两个男的跟方楠见面吗,在那再之前这个‘吴婶’就已经接触过方楠,”解子扬调出了一小段视频,“看,两个人说得还挺欢,而且也不像是要找家教的样子,其实当时我们查监控时她俩的表现已经很突兀了,但因为对方是女人我们都没往这方面想,实在是疏忽。还有这是李佳打工的餐厅,看,她每隔一天就会过来收一次餐桌布,能跟李佳说上话也不意外,再加上沈婷婷工作的酒店,至少确定这个‘吴婶’跟我们三个受害者有过接触。”   “她的背景呢?”王盟问。   “背景的话,时间紧没查到详细的,但她没有案底,普普通通一个大众人。”   王盟还想问,只听黑瞎子插了一句“来了。”便把所有人的注意力招回到张起灵那边。   张起灵进了咖啡厅,正看到昨晚“见过”的三个人。   通过监听设备,大家身临其境地感受张起灵和对方周旋,先是感谢然后还略带犹豫,但被对方劝说了一阵后,越发地放下心来,已经很动心了,最后对方又加了点力,终是点头同意,跟着出门上了车。   前后一共不到半个小时。   “这视频应该刻录下来,当做教程留底,”胖子的话得到大家的点头同意,“专业演员还有NG呢,看咱小哥这演技这反应应对速度,啧啧,小哥没去当演员真是演艺界老大老大的损失。”   “他们这是,”过了十分钟时间,阿宁看着路边景象,又点了定位,“这是在往天上人间去?”   闻言解子扬也查看了一下,表示赞同:“确实是去天上人间的路,但目的地是不是那里?”   “可是我们之前暗地里去刀疤胡所有曾经拥有的娱乐城查过,没发现有人存在。”在女警们钓鱼的时候,警队的人也不是完全无所事事,除了处理其他案件,空闲时他们也私下做了很多调查。   “我卧底的时候听说过,”阿宁拄着下巴回忆,“据说刀疤胡狡兔三窟不止,他的很多建筑都有密道,其中也包括天上人间,但是真是假,没人查证过,我也没找到。”   “我们是不是应该出发了?”吴邪有点着急,这眼看离天上人间越来越近,这群人还在悠悠讨论密道还是密室。   “这……”胖子也有点犹豫,看看阿宁,又看看其他人。   张起灵走后,这里属阿宁最大,但她并不是刑警队的上司,而刑警队的上司离开前的命令是等确定了对方的基地再动手,哦还有一个词,“见机行事”,现在呢,见没见到“机”,需不需要“行事”?   “等等!我们这是去哪儿?”另一头,张起灵终于发现不对劲,略带惊慌地问对方。   然后顺理成章被撕破伪善外皮的人恐吓,绑了起来,挣扎哭喊哀求差点跳车,演了全套。   “要不我们出发吧?”胖子觉得,该“见机行事”了。   “等一等,”黑瞎子伸手,拦住大家,“哑巴说‘等等’了,你们没听见?”   “小哥什么时候跟我们说过——”吴邪突然反应过来,“刚刚那句‘等等’是跟我们说的?”   “不然呢,他怎么跟我们联络?”黑瞎子反问,不是为了阻止我们,那哑巴愿意那么早暴露然后被绑起来?   “而且看地图,”黑瞎子摊开地图指着天上人间的位置,“这地方地理位置不好,来回只有一条大道,如果刀疤胡的老巢真的在天上人间,我们这么早一大队车开过去准被发现,人家也不是傻子,肯定知道出事了,里面没有哑巴的接应,到时候遁地跑了我们再抓得何年何日。”   大家面面相觑,黑瞎子说得有理,而且最重要的,那四名受害者还没找到,如果张起灵还没进入内部而这边就行动起来被发现,极容易伤害那四名女孩子。   “我们再等一等,等哑巴进去后看情况再说。”最终是黑瞎子下了指示,他坐回座位,墨镜后的眼睛盯牢在监视器画面上。   福建——空谷,我们小三爷现在还没掉到底……   辽宁&安徽卷   夜晚,黑瓶二人倚窗远眺,瞧万家灯火,大街通明,霓虹闪耀,真美。   瞎子说,要是没有电。没有现代科技,没有高楼林立,上哪儿看去?   …   ……   ………   “我靠哑巴你不按剧本来,你应该说‘可惜漫天繁星没有了,沧海桑田转眼之间啊!当年那些祖先山洞边点燃篝火,看月亮出生天汉灿烂,他们欣赏的也许才是美景。’”   “演什么,我说了算。”   “……算了。”瞎瞎斜斜挨上瓶瓶身,慢条斯理解下对方扣得整整齐齐的衣扣,布满老茧的手指下移,皮带,拉链,不多会儿,光溜溜的两人辗转跌到床上。   ——依瞎子看,还是远古好些,现在这些个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脱起来太费时间,可不是白白浪费那苦短良宵~~   重庆卷——房东房客(这是我认为最奇葩没有之一的题目)   黑瞎子去长白山度假,找到一处房屋,打算同房东——一位不爱说话的哑巴签下租房合同。两人决定瞎子先试住几天,看究竟合适不合适,再作决定。   瞎子住下后感到很满意。   到第5天,将要签合同时,却发生了一点意外。   瞎子给哑巴打电话:“我的墨镜摔碎了,能不能帮我买一副?我不戴墨镜不能出门。”   哑巴在地摊(……)上买了副10块钱的墨镜给瞎子送去,敲门,进屋。   瞎子在昏暗的房间对哑巴笑:“真不好意思麻烦你了,眼睛畏光。”   那畏光的眼睛意外的好看,非常好看,配上那张脸,真真太完美。   哑巴看着瞎子,半晌,并没有把地摊货墨镜递过去,而是脸色凝重地对瞎子说:“对不起,我不再把房子租给你了。”   “唉?为什么?”   “你不能再住在这里,”一把拉过瞎子的衣领到眼前,直直看进那漂亮的眸子,“来我房里住,房租,拿你抵。”   (瓶黑了瓶黑了肿么办,欢乐地扭动扭动~~)   湖北卷——山顶的风景   大家来到山脚下,这里流水潺潺,鸟语花香,问下山的人:上面有好看的吗?有人答没有,有人答有。   于是众人继续爬山,来到山腰,这里古木参天,林静山幽。问下山的人:上面有好看的吗?有人答没啥好看的,有人答好看。   于是众人继续攀登。   来到山顶,只见云海茫茫,群山隐约。   张起灵:“…………错了。”   吴邪:“??哪里错了?”   黑瞎子:“唉——”   胖子:“小哥你快说,错什么了?”   张起灵:“……墓不在这里,我们还得下山。”   吴邪:“………………靠,我们刚背着30公斤的装备爬了五个小时!!”   回头,张起灵已经开始往山下走,黑瞎子勾着吴邪胖子,“走吧~”   天津卷——智慧芯片   张起灵,现在是2014年6月7日,你还有一年零两个月就可以离开青铜门。   你生于XXXX年XX月XX日,今年XX(orXXX?)岁,身份为张家族长。   至今你已失忆370次,分别是XXXX年XX月XX日在XX地因XX而失忆(以下省略369次)   拥有本款智慧芯片,可完全摆脱困扰你多年的失忆烦恼,所有你的一切,包括几岁断奶几岁尿床几岁换牙几岁偷偷掀过张海杏的裙子几岁跟张海客因为两块麻糖打架砍过多少粽子挖过多少人祖坟救过小三爷几次跟黑瞎子上过多少次床(??……),本芯片都可为你一一揭晓。   天津狗不理牌芯片,你值得拥有!   默默回去堵脑洞   13   这边车子停了下来,还真的是天上人间。   张起灵被反绑着双手蒙上眼睛,被推搡着一路下行,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眼罩摘了下去,自己身在一个房间里,那个假导演一把把他踢倒到地上,出了门。   “万子,看好她!”张起灵只听门外一个不粗野甚至有点文弱的声音回了一句“是”。   随后门被推开,叫“万子”的进了屋来。   张起灵抬头对上了来者,和声音一样,还真是一个书生样的少年,看年纪不大,似乎才20左右。   恩?   通过张起灵身上的监视器传回来的画面,黑瞎子慢慢坐直了身子,眼睛细微眯起,盯着那个少年。   这边万子也在观察张起灵,半晌叹口气:“是比之前的漂亮。”   走近几步蹲在张起灵面前,见“她”不自觉往后缩,就劝道:“一会儿,碰上什么事,你好歹……”挠挠头,自觉这话真是恶心人,但没办法,还是硬着头皮说出来,“看开点,保住性命要紧,会有人来救你的……”   “女孩”侧躺着手臂被紧紧绑在身后,万子想了想,问:“我帮你解开吧,你别跑,这里迷宫一样跑不出去的。”   张起灵看万子要来帮自己松绑,赶紧使劲摇头颤抖着就是不让他近身——开玩笑,手臂的扣结一早都解开了,被万子发现还得了?   这一摇头,万子倒没强行碰“她”,他注意到了另一件东西。   “你耳朵上……”扎起的头发已经散乱了大半,透过发丝,张起灵耳朵上戴的耳钉反射出一点点光华。   乌黑的耳钉,及其少见的黑亮颜色。   万子伸手想要掀开张起灵的发丝仔细看看那耳钉,张起灵在不明情况下怎能让他接近自己?   果断拽下手臂上的绳子,翻身跃起一脚扫过万子下盘,对方毫无招架之力瞬间就被掀翻,张起灵一腿支地一条腿弯曲拿膝盖紧紧抵住万子的后背反扭对方双手使其无法动弹。   “好疼,好疼!”万子疼得抽了一口气。   “什么人?”张起灵沉声问。   “哑巴,等等!”黑瞎子这时拉过麦克打断张起灵的动作,“他没功夫,打不过你,先听他说说看。”   张起灵倒真没想到黑瞎子会干预自己的行动,但黑瞎子这种时候不会犯癫,而且手下的触感来看万子确实弱得可以,他就略略松了力道,只仍压制着对方。   “那个,你是不是,认识……黑爷?”感觉到自己背上的力量有所减弱,万子急忙开口,最后说到“黑爷”时还刻意放低了声音。   “你是谁?”   “我我我,我是苏万,”苏万说完才想起来说自己的名字没什么意义,又解释,“黑爷救过我的命,他还要收我做徒弟。”   “是这么回事。”黑瞎子在那边肯定了苏万的话。   “你凭什么认为我认识黑瞎子?”张起灵不敢大意,再次确认。   “你那耳钉,是黑爷一直戴的,黑爷跟我说那是乌金黑曜石材质的,这石头特别特别少见,这样的耳钉世上应该只有一对。”苏万姿势扭曲地被按在地上,即使张起灵松了劲力,半身还是开始发麻。   “我没有诚心要投靠刀疤胡,我是被迫的,你相信我!”对方不吭声,苏万语无伦次地解释,肩膀手臂已经没有知觉了。   张起灵终于放开苏万,等他龇牙咧嘴坐起来,才在一边站定,冷冷开口:“解释清楚。”   苏万揉着胳膊,组织了一下语言,又看看张起灵那张美艳的脸上冰冷的表情,悄悄咽了一口口水:“我以前算是个富二代,结果爸爸被人陷害,落个家破人亡,我逃跑途中遇到黑爷,也是我倒霉害得本来自己能脱身的黑爷跟我一起遭殃,那时候都以为死定了最后好不容易才捡了条命回来,事后黑爷帮我收拾了害我家的人还跟我说愿意收我做徒弟,我还犹豫着没答应呢汪氏就倒了,黑爷也不见了。”   又指指张起灵的耳钉:“我和黑爷被困的时候,当时真以为死定了,就想着怎么也得说点心里话当做遗言,虽然只有一个听众还是快死的,然后我说我还没高考呢还没恋爱呢很不甘心……”   “重点。”苏万啰嗦着,张起灵不耐地打断他,刀疤胡的人随时都可能过来,现在没时间听苏万追忆往昔,他必须用最短的时间判断苏万对自己有利有害再考虑下一步行动。   “哦,”苏万也自觉自己那点遗言没什么好重复的,便说起黑瞎子,“当时黑爷也绝望了,就说他最大的遗憾是有一件大事差一点就做完了,然后隔了半天我都以为他断气时候突然又说另一个遗憾是有一个重要的人,可惜没法再陪在对方身边了。他那时摩挲着自己的耳钉说之所以选这个乌金黑曜石的材质,就是因为这么黑暗深邃的颜色跟对方的眼睛特别像……我事后仔细观察过那对耳钉,跟你戴的一模一样。”   这边一片静默,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偷偷摸摸看向面带不变微笑的黑瞎子。   甚至连阿宁也送了个微微惊愕的眼神过去。   “你信吗?”胖子拐拐吴邪,冲黑瞎子那边努努嘴,压低声音。   “信啥?”吴邪迟疑着没回答,感情小白王盟呆呼呼地插进来问。   “这瞎子还是个情种,你看像吗?”   “……很难想象。”解子扬轻声回答了胖子。   张起灵这边也安静了一瞬间。   耳机那头没有动静,他知道这是黑瞎子默认了苏万所言。   苏万的表述略带语无伦次的慌张,期间还不乏夸大的部分,但中心思想,确实没有错误的。   黑瞎子在汪氏的十年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多少次与死亡擦肩而过,他自己从没主动谈起过。黑瞎子不提,张起灵也不问,正如对待白玛一样,这也是对方的痛处,他不想让黑瞎子再次掀开伤口把淋漓的血肉暴露在空气中。   苏万说的事发生在前不久,张起灵也略知一二,但仅仅是一二,他没想到当时情况已经严重到让黑瞎子绝望的地步——要知道如果不是真的被逼到逃无可逃的绝境,依黑瞎子的性格,他是不可能把心事跟人分享的,正如他卧底归来噩梦缠身一般,他都不愿跟张起灵倾诉,更不用提是一个认识不久的人。   是怎样的境况,黑瞎子带着一身的伤,痛苦地努力地呼吸着只为能多存活一分钟再一分钟,身边只一个弱弱的书生,他只得隐晦地跟对方诉说自己卧底功败垂成的遗憾,再小心翼翼地第一次倾吐出对那个人的喜爱思念之情,多年未见,那人是否还是记忆中熟悉的容颜。   黑暗深邃的眼眸?   张起灵不常照镜子也没仔细研究过自己的眼睛,只知道比起黑瞎子那半废掉的眼自己的眸色深得多,但有没有那么幽深还是这只是苏万艺术性的夸大其词,他不清楚。   是的,张起灵当然知道苏万所说的,那个黑瞎子喜欢至极的人是自己。   自己不是傻子,面瘫不代表脑也瘫,冷淡不代表情商低,而且即使真的情商略低于他人好歹还有智商,黑瞎子那些完全不符合本人性格的或幼稚或傻气的暧昧动作印在张起灵眼里就是翻来覆去的一个词——“喜欢”。   也许把“喜欢”换成某一个字更适合?   不能继续想下去了,安静的这一瞬间,就像是有心灵感应般,耳机那头也微微乱了呼吸,张起灵这才回神,强迫自己思路转回现下的情形。   既然黑瞎子愿意跟苏万倾吐心事,那说明以他的判断苏万是值得信任的,至少不会心怀鬼胎。   张起灵选择相信黑瞎子的判断。   14   张起灵抬头,死死盯着苏万。   “你,你要干什么?”苏万被那眼神吓得后退了两步。   闭上眼,缓口气,再睁开时,带上了和善的表情:“我是认识黑瞎子。”   苏万再看,就见对面的“女孩子”收了凌厉的气势,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扯了扯衣角:“刚刚失礼了,对不起。”微微低头认错状。   “没事没事,”苏万大度地摆手,“姐姐你身手真好,对了你是什么人啊,这么好的身手怎么也会被骗来?”   “我——”张起灵正要继续介绍“吴秀秀”的身份,苏万却一拍手,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您是大嫂对不?”   大嫂?   张起灵适时作出一副好奇的模样。   “前些日子拖把那小子一直在嚷嚷什么黑爷要美人不要江山,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汪氏王朝,然后恰好避开警方的查抄,还说大嫂人可漂亮可贤惠了,还是女中豪杰,我觉得,照这描述,肯定是您。”黑瞎子当时轻描淡写的半玩笑话被拖把自行扩充美化后大肆宣传,然后被苏万继续修饰脑补成了现在的样子,他又瞅瞅张起灵,越看越觉得眼前的“美人”一定是他们的大嫂,看看这娇俏的小模样,这表面上弱不禁风却有一身差点废了自己的功夫,黑爷爱上的能是一般人吗?最重要的是那耳钉,黑爷那么看重的耳钉能随便给别人?   “哪有。”害羞地笑笑,张起灵一副被人说中了心事的小女生的样子。   苏万也跟着挠头傻笑,觉得跟张起灵关系亲近了不少,但要是他再多几年的历练长几分见识就会发现,对方明明一副娇羞模样的小女子,脸却红也不红一下,只那特别“黑暗深邃”眼眸中流露出满满的热恋中的幸福甜蜜明晃晃告诉他“我就是你大嫂还不赶快叫人”一般。   不知道事后在警局苏万冲着霍秀秀左一句“大嫂”右一句“大嫂”叫得欢实的时候,张起灵有没有一点点自己做了错事的自觉。   但这时他当然得认下这个称呼,有了苏万的帮忙,事情会顺利很多。   而另一头监听的一众爷们听着这萌死人的声音差点喷血,霍秀秀在一边嘀咕“谁是你大嫂,大嫂个鬼啊!”并表示自己才不会发出这种嗲嗲的声音呢。   黑瞎子则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仿佛电波另一头那位真是他家的让人骄傲的宝贝儿一般。   ——嘛,某种程度上来说苏小万也真相了不是?   “大嫂您放心,黑爷也算我的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绝对护您安全。”苏万用力捶了捶那一点都不强壮的胸膛,保证道。   “这个不用,我想知道刀疤胡的具体情况,还有,”张起灵看着苏万的单薄的小身板,“你说是刀疤胡逼你的,怎么回事?”   “……”苏万沮丧地抓抓头发,“我跟黑爷失去联系,在街上流浪,结果一起的混混跟我说有好活儿干,我一过来才知道是怎么回事,想跑也跑不了了,其他人我不清楚,但刀疤胡看我不那么听话就给我身上安了个小型炸弹,我要是消失超过2小时他就引爆。”   苏万把胳膊伸给张起灵,小臂上有个微微突起的地方,能看到皮下有块黑色的植入装置。   张起灵摸了摸那个小包,没什么感觉,他对这种精密仪器不了解,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苏万的小命可不是什么好玩的赌注。   “你就老实给他干活?”黑瞎子愿意收徒,这小子应该不能那么无害。   “没,我扔了不少光盘,”苏万凑近小声跟张起灵说,“胡爷那变态愿意在女孩被玩弄时摄像留作以后消遣,不管他本人是不是在现场都要留底,我上学时候玩这些电子设备玩得明白,所以负责把视频刻到光盘里。黑爷救过我的命,而且我打听到有人说黑爷现在是警方的人,虽然不知道真假,但我肯定不能这么下去,胡爷现在靠山没了太容易掀船,黑爷要是看我干这个绝对剁了我,于是我就偷偷多刻了很多盘包上其他包装夹到一堆没用的盘里趁外出扔垃圾时候扔掉,我扔了那么多次心想总有好色的去看吧,这里面说不定能有认识那些女孩的人。”   苏万有点小得意,也不想想这天真的想法有多大的可实现性。   阿毛捡到那袋,最大的可能是装到垃圾车的边缘在车行驶过程中掉了出来,恰好落在阿毛行径的路上,被这个小混混发现,但没报警,不过好在兜兜转转一大圈最终居然还是转到刑警队,该说果然是天要亡刀疤胡,让苏万这么极品的方法真的起作用了。   “你得帮我。”张起灵仔细听着屋外的动静,一时半会儿没有人,他紧盯苏万,“我是来救那些被困的女孩的,你知道她们在哪儿?”   “诶?”苏万吃惊,还没反应过来。   “瞎子,你跟他说。”等自己再跟苏万解释完,天都该亮了,张起灵一把扯出耳机,塞到苏万耳朵里。   “小子,别问那么多废话,听这个姐姐的话,事后再解释。”黑瞎子只说了一句,绝对信任黑瞎子的苏万马上无条件听从,转而严肃起来。   “这里是刀疤胡的老巢?”张起灵再问。   “就是这里,地上是原来的天上人间,地下别有洞天,现在据我所知,刀疤胡的一切都在这里,钱,武器,人手,还包括那四个女孩。”苏万肯定,连着张起灵上一个问题一起做了回答。   “她们还活着?只有四个人?”这是最关键的问题,一定要一个明确的回答。   “活着,只有四个人,”苏万肯定,又补充一句,“当然,生不如死,但胡爷花了大价钱才骗来的人,不会让她们轻易死掉。”   人还活着,最可怕的猜测没被证实,这边大家小小地欢呼一下。   阿宁看着通过张起灵身上监视监听设备传回来的图像声音,听着苏万的应答,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出发!”   早就待命的特警荷枪出击,刑警队众人也随着离开。   “咱俩一辆车。”分派车辆时,黑瞎子主动搭话胖子,选了一辆越野,“大车开起来才够劲。”   每每出警开着局里那小小的轿车,黑瞎子都很憋屈,腿一点都伸不开脑袋还会碰到车棚,这关键时刻可不能在车辆选择上出问题。   至于黑瞎子自动自觉地坐副驾驶连油门都没踩过一下又是怎么体会到“开起来才够劲”的,胖子表示疯子的想法他胖爷无法理解。   “这里到天上人间不远吧?”坐在车上连接监视器调整耳机麦克的黑瞎子问。   “出门一拐再一拐然后一条大路通到底,快的话十分钟。”胖子上车,检查了一下武器,启动,出发。   刑警队所谓的“快”,当然不是一般的速度,黑瞎子在疾驰的车中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装好了平板,终于再次看到张起灵那头的影像,这时胖子却一个急刹车。   “我操!”   苏万正在地上拿手指给张起灵画着地形图,嘴里边讲解着。   “刀疤胡住所不一定,他每天都住不同的地方,但他疑心重,现在这帮人虽然跟着他却没有分到热武器,枪支弹药被他一个人掌握着。这个时候大家应该是在喝酒作乐,再晚一点就要出去找‘客人’……”苏万声音低了下去,瞅瞅张起灵,见对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又继续。   “‘客人’来了那四个女孩就会被叫出去分开陪客,要救她们一定要赶在这之前,趁四个人还关在一起更方便行动。”   张起灵点头,苏万很有心机。   “我们——”苏万未完的话被张起灵堵回嘴里,他一手紧紧捂住苏万的嘴,一边仔细听。   走廊里传来蹒跚的脚步声,听声音还隔了一段距离。   一把掀起破旧的铁丝床的床单,指着下面的空间:“进去。”   “呜呜——”苏万被张起灵捂着嘴却还使劲摇头,意思很明确,不能让张起灵自己面对来人。   “不能被人知道你背叛了,”张起灵戳着苏万胳膊上那个装置,“不想活了?再说一次遗言?”   趁着苏万迟疑的一瞬,听着越发挨近的脚步声,一把把人推了进去,顺手拉下床单。   与此同时,门被一脚踹开。   15   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一个壮硕的汉子冲进屋子,脸上一道狰狞可怖的疤痕贯穿大半张脸——正是刀疤胡本人。   “恩,万子不是在这儿吗,人呢?臭小子不给老子把人看好了死哪去了?”喝了不少黄汤醉醺醺的刀疤胡啐了一口,低头看到才扶着床站起来的张起灵,挤挤眼,吹了声下流的口哨。   “那老鸨说得没错,真是个大美人,比之前那些烂货好多了。”上下打量了一番,很满意地点点头,刀疤胡挂着恶心的笑一步一步逼近张起灵,“小美人,哥哥陪你玩玩。”   张起灵慢慢后退着,显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又伴着看似无意识的淡淡的媚态,勾得刀疤胡抓心挠肝。   “你是什么人?”娇气的声音即使在颤抖,也动人心弦,“别过来,我喊人了!”   “你喊啊,你喊破嗓子也没人救你,而且你越喊我越高兴。”   这声音顺着电波穿到另一头,大家扶额,你能不能说点有新意的话,这一副耍流氓经典场景让人很无语的。   霍秀秀则听着自己的声音被张起灵演绎得如此妩媚嗲气,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小哥你让身为女人的我如何自处啊。   另一头张起灵还在套话,而刀疤胡似乎很乐意跟已经到手的猎物做最后的周旋,看着女孩一点点绝望崩溃让他很有成就感,大男人的心态得到大大的满足。   “我告诉你,这一片全是老子的地盘,所有人都听我的,你要是伺候好哥哥,哥哥以后好好待你,你要是不乖乖的,哼哼,那些臭娘们那就是你的下场!”   “你说什么?什么下场?”   @#¥%&*……   许是张起灵惊恐的表情太让刀疤胡得意忘形,许是霍秀秀的容貌太甜美太让刀疤胡忘乎所以,许是酒精作用冲昏了刀疤胡的理智,在一个人不断后退一个人不断前进的微妙平衡中,刀疤胡把自己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汪藏海那老不死的终于倒了,MD这里终于是我的天下了!别以为一时的扫黄胡爷就怕了,爷爷这不是回来了!让你们见识见识爷的厉害!”   “证据确凿,还跟他废什么话?”霍秀秀拍桌子,听着自己的声音跟那个人渣废话,浑身不自在,“小哥跟他啰嗦什么!”   听到耳机里的声音,虽然想着刀疤胡多说点能让证据更充分,但眼下也足够了,张起灵不再跟刀疤胡废话,就着他扑过来的动作闪身,抓住刀疤胡的手腕一个过肩摔。   一声巨响,地面仿佛都跟着颤了颤,刀疤胡沉重的身体重重摔到地上,瞬时昏了过去。   “大嫂好身手!”躲在床下的苏万爬出来,竖起拇指刚要夸奖,被张起灵一把扯着跑出房间。   “她们关在哪里?守卫有多少?”   “等等,我们走这边!”苏万拉住张起灵,指着另一边,“我们走这头。”   两人轻手轻脚在迷宫一般的地下转,苏万在一个拐角顿住伸头探了探,才慢慢走了出去。   “刀疤胡应该是抛下其他人先离场的,这时候别人应该还在喝,但也差不了太久,我们这么走会绕路但不会碰到其他人——即使碰到也只有一两个。”   看张起灵点头,苏万又补充一句刀疤胡来之前就想说的:“其实很幸运,她们被关押的地方旁边是个厕所,这里虽然是地下没窗,但那个厕所里面有排气扇,里面的通风管连着外面。”   “到了,就是这儿。”苏万做嘴型,张起灵听到了一点声音。   哭声,极力压抑的哭声。   “妈的,凭什么他们去喝酒,老子要在这儿听这帮娘们哭哭啼啼,别哭了!”一个男的骂骂咧咧的,一脚踢上关人的铁门,里面声音略一停顿,又响起来。   “我们怎么办?”苏万刚回头问,却发现张起灵已经不见了,等他再次回头,就见那个男的已经软软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死活,而张起灵站在铁门前,略一摆弄,门就开了。   我去这速度这身手,完全不逊于黑爷。   苏万满满的崇拜。   “闭嘴!”张起灵刚一进去,女孩们一哆嗦,刚准备更大声哭泣,被张起灵冷冰冰地一瞪,硬是把眼泪吓了回去。   这种时候温言细语劝说只会让对方情绪更失控,最好的方法就是先喝住她们才好办事。   见人安静了,张起灵也不多废话,就去给人松绑。   “你说那边的厕所通向外面?”张起灵动作极快,苏万过来时,他已经开始解第三个人的绳子。   “是,而且那通风口外面就大门,应该有车,不过我没有钥匙。”   “走。”解开第四个女孩的束缚,和苏万连拖带拽地拉着她们跑进旁边的厕所。   打开厕所的排气扇,让苏万先翻了出去,张起灵支着女孩一个一个送出去。   女孩子惊慌失措,又多日未曾好好进食还被粗暴对待,虚弱得厉害,本来自己努力都能爬的天窗,却抖着腿半天抬不起来。   花了将近五分钟,才终是把四个人送了进去,张起灵也翻身钻了进去。   也亏得刀疤胡的“事业”刚起步,人手不多,要不这半天的动作足够被发现N多次。   “这边,这么拐。”苏万顺着排气管爬着,上上下下好久,终于到了出口处。   双手抓上通风口使劲摇晃几下:“可恶,打不开!”   张起灵本来处在殿后的位置,这时挨着他人慢慢爬到前面,贴着苏万让他移动到后面。   苏万只感觉淡淡的香气萦绕在鼻尖,紧贴自己头部的正是胸口那处,连手都没和女孩子拉过的苏小万童鞋一下懵了,根本没心情也没经验分辨那胸口的怪异之处,血液哄一下冲上大脑,脸通红通红。   张起灵没理会小处男的羞涩,他双手抓紧通风口的铁栏处,一使劲,硬是把钉在墙上的螺丝挣了出来,推开了铁栏。   率先跳下来,不远处竟然就是自己过来时候坐的车。   通风口里苏万还在帮女孩钻出来,张起灵撬开车门坐上驾驶座,摆弄了几下手动把电线连接上,点着发动机。   车顺利发动,四个女孩挤进后座瑟瑟发抖,似乎还不敢相信自己已经逃出来了。   “快走!”苏万打开副驾驶的车门迈进来,冲张起灵喊。   张起灵听着远处已经开始吵吵嚷嚷的人声,心知已经被发现自己打昏了刀疤胡,四个女孩的逃走应该也已经曝光。   “胖子,还有多久?”声音越来越近,张起灵心下着急——都过去好几个十分钟了,怎么还没有警方的人到来?   “去TNND,早不堵晚不堵,这时候赶上车祸。”人算不如天算,胖子狠狠砸上方向盘,前面道路上一辆翻斗车侧翻,里面的沙石撒了一地,不仅这边的道路,连反向马路都堵上了,根本过不去——明明不远处,天上人间的轮廓已经能看到了,可就是过不去。   “阿宁他们?”张起灵下车对上苏万,问对方,“你会开车?”   “阿宁和小吴他们绕道对面那条路,至少还得五分钟。”黑瞎子沉声回答,亦听到张起灵那边的吵闹声,边拍拍胖子,“不管了,哑巴已经暴露,拉警铃,上人行道。”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上人行道。”黑瞎子弯腰从座位下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拎出里面的枪。   “我操沙漠之鹰,咱局里没这配备吧?”胖子见黑瞎子这般,也发了狠,掏出警铃扣在车顶,方向盘一打,直接撞开旁边一辆一直在别着自己不让越野并道的轿车,功率极大的越野一加油门,冲上人行道,撞断几棵树直接开过去。   “我的私房货,别告诉别人哦~”虽然这么说着,黑瞎子却一副满不在乎“你随便告诉谁爷不怕”的态度。   “不过子弹有点少。”胖子看了一下这把沙漠之鹰的配置,最最标配,只7发子弹。   “多了没用,位置找得好的话,一发子弹就够。”虽说如此,但黑瞎子还是谨慎地取出全部7发子弹。   16   另一头。   “你说什么?”苏万瞪大眼睛。   “你先带她们离开,”张起灵看着追兵越来越近,苏万却拖沓地不走,声音也少了平素的冷静,“我拖住他们。”   “把你扔下黑爷会杀了我的!”   懒得搭理苏万的啰啰嗦嗦,张起灵把人推进驾驶室,砰地关上门,转身干脆迎向来人。   一步一步走近,来的几个痞气的人见是个小姑娘,嘴里讥笑着说着下流不堪的话,就伸手想摸张起灵的脸。   张起灵脸色一沉,抬臂挡住那条手臂,反手握住就势一扭,“啊!——”一声惨叫,胳膊怪异地扭曲着,软软搭在身侧——关节被扭了180度的情形。   其他人见状,意识到这个小姑娘不是善茬,终于认真起来,呼喝着一齐冲过来。   看张起灵跟对方动起手,苏万恨恨地咬牙,虽然想帮忙,但自己的身手——算了自己根本没身手,去了也是拖后腿,还是做点力所能及的,于是硬了心肠一脚油门踩下去。   “宁,车牌XXXXXX,往你们那里去的,里面是四名受害者,注意接应。”车轮压过石子的声音传来,缠斗中的张起灵及时嘱咐另一条路上的阿宁注意苏万的车。   “收到,张队小心,再坚持10分钟。”阿宁把频道切过去做出回答,那边也是吵杂的警铃声,想是在奋力开路。   不用阿宁提醒,张起灵也必须坚持到苏万一干人安全。   正使着计策跟对方周旋,尽力拖住刀疤胡的手下,却在这时,听到不远处响起车子发动声。   对方要去追苏万的车。   张起灵咬牙,一脚扫开对手,就地翻滚几圈,从胸衣中掏出M36左轮。   上膛瞄准开枪,一系列动作流畅。   只是周围太黑,三辆黑色的车子在夜幕下模糊不清,张起灵没有黑瞎子那么厉害的夜视力,又得躲避刀疤胡手下的围追堵截,   打了九发子弹,只击中了两辆车。   惊天的爆炸声让监听的人浑身一颤。   M36,小巧威力大,但每把枪标配只五发子弹,现在张起灵只剩一发子弹。   第三辆车越跑越远,眼看就要融入夜幕。   张起灵深深屏气,端稳枪,眼睛眯起仔细对准,完全不顾身后逼近的脚步。   “砰!”   “轰!”   最后一枚子弹笔直地射进最后一辆车的油箱。   爆炸声中,两棍子狠狠打在那看似细瘦单薄的背脊上,张起灵只来得及堪堪躲开脊柱的位置,毫不留情的力道让他不及咽下嘴里的闷哼。   好在有爆炸声掩饰,没被窃听器彼方的人听到。   但听不到,不代表没被发现。   “妈的,枪呢,你们傻逼啊,开枪打死她!”被人扶出来的刀疤胡恶狠狠地骂道,手下的打手拎着棍子和片刀跟那个小小的女孩打,居然还被对方耍得团团转。   “胡爷,枪被您锁起来了。”扶着刀疤胡的手下愁眉苦脸地提醒。   刀疤胡疑心极重,这批刚组织起来的手下他一点也信不过,自己睡觉枕头下都是枪,更别提把杀伤性武器分出去。   “我操不早说!”刀疤胡掏出一串钥匙劈头扔给手下,“去把枪都拿出来,还有车库的车也开过来!”   “是!”   这边终于能够专心对付眼下局面的张起灵已经打昏了4个人。   “小哥为什么不解除缩骨?”张起灵揍人迅速狠辣,但跟队长及其熟悉的胖子却在打斗声中听出一丝不对劲,“他这动作,欠力道。”   这也就是平时的六到七成水准,而且不是有意识的压制,而是被迫,无法使出全力的情形。   正常一招就能打昏对手,现在需要再加上两个动作,浪费时间,浪费体力。   看来缩骨对身手影响很大。   黑瞎子没说话,只沉默着往枪里一颗一颗塞子弹。   不是张起灵不想解除缩骨,而是来不及。   缩骨和解除缩骨是一个痛苦而漫长的过程,解除缩骨虽然比缩骨好一点快一点,但也需要在完全放松的条件下,至少1分钟的时间。   但现在,密集的打手一拥而上,别说1分钟,1秒钟的空闲都很难找出。   而且——缩骨情况下挨打,疼痛也是加倍的。   最后一声爆炸声响中,虽然声音听不到,但不正常地猛烈颤动两下的画面没被遗漏,黑瞎子墨镜后的眼睛,冷得好似一层寒冰。   胖子不自觉哆嗦一下,看了一眼黑瞎子,虽然那张嘴依然翘着熟悉的弧度,但这满溢的杀气——混过黑道的人,混到黑道顶峰的男人,光是点点杀气就够老油子的胖子心惊。   “胡爷,是警察……”手下刚拿出武器,胖子已经拐过事故区下了人行道,刺耳的警笛声在夜空回荡。   “妈B,跟他们拼了!”旁边的人有掉头想跑,被刀疤胡一枪打爆了脑袋,“跑,我看谁敢跑!”   拖着摔得还是很疼痛的身子进了开过来的车里,赶走驾驶员自己握起方向盘,冲着外面最心狠手辣的手下喊:“跟老子收拾了那帮条子!”   “妈的怎么都是死,拼了!”另两个亡命徒手下一咬牙,跨进另一辆车,跟着刀疤胡的车开了出去。   “你们剩下的,”刀疤胡腾出手在车窗外比了比剩下的五六个人,“弄死她。”   胖子聚精会神握着方向盘,眼睛直视天上人间的方位,油门更用力踩下去。   冷不防边上树丛里冲出两辆没开灯的车,直冲着警车撞过来。   黑瞎子在车冲过来的瞬间扭身扑到方向盘狠狠一转,刀疤胡的车直撞上越野的右后方。   “砰”一声,两辆车同时360度转了一圈,只不过刀疤胡的车转到了天上人间的反向,而胖子的越野原地一圈后还是向着天上人间开去。   “连警车都敢撞,他是豁出来要拼了。”撞击一瞬间黑瞎子看到对方车里驾驶座上刀疤胡那狰狞的脸。   “他们跟上来了!”刀疤胡的车一打轮,再次跟上,另一辆车也紧随其后。   “我看到哑巴了。”距离已经很近,黑瞎子看得到跟对方缠斗的张起灵,还有间或响起的枪声。   五个人在围着张起灵乱打,两个人打开皮箱子,里面是锃亮的火力强大的武器。   “能停吗?”黑瞎子心下计算着,火力都在阿宁那边,张起灵的枪已经打空,只有自己有7发子弹,胖子也只带了一把左轮,铁定扛不住对方的火力,阿宁带的特警现在还没有影,只自己三个人,如果停车——   “我们不能停,一停就是送上门给他们打成筛子!”胖子看着紧跟在后的两辆车,喊出黑瞎子的想法。   “那就减速,减到50,我把他拽上来!”黑瞎子死死抓着把手,身体随着车子的颠簸左右晃动。   “三秒钟,我只能慢这么长时间。”胖子抽空瞅了身后的两辆车的距离,左手取出自己的枪单手上膛端稳。   “足够,”拉起话筒,“听到了?我们距离你只有十秒车程,自己过来大道,现在开始倒数。”.   黑瞎子沉声,没给张起灵反应的时间,眼睛紧盯着前方,读出第一个数字。   十   张起灵顿一下,晃开砍过来的刀,辨出大道的方向,起跑   九   身后枪声密集起来,张起灵压低腰部呈“之”字形闪躲子弹   八   还有40米,远处的警车狂飙着马上到眼前   七   30米,改直线跑   六   20米,忽然向右侧身,一发子弹擦着脸飞过   五   10米,来不及变道,必须直线冲过去   四   最后5米时只听身后一声巨大的枪响,躲无可躲,左大腿一热   三   腿一软预定迈出的步子没有落到该到的地方   二   身体前倾眼看要摔倒,右手一撑地,就势一个前空翻   一   右脚刚刚落地,越野呼啸而至   “来了!”   越野猛地减速至50迈,刺耳的刹车声中黑瞎子从副驾驶打开的车窗处探出上半身,抓住张起灵伸过来的手,一把把人拽走。   这一霎后面刀疤胡的车已经跟到眼前,胖子单手持枪向后连发打空弹匣,给张起灵争取了一两秒时间。   后面持枪的人见张起灵逃走,靠腿是追不上了,拦下另一辆车拎着武器箱子蹿上去,跟紧刀疤胡的车追击。   胖子另一手紧握方向盘,将越野迅速提速到120迈。   张起灵左腿受伤无法用上太大力气,仅凭左手抓着副驾驶的车窗右手被黑瞎子紧拽着,双臂肌肉鼓起猛然一发力,头和肩膀先进了车窗里。   黑瞎子右手拉紧张起灵的手,待他肩膀进车后,左手迅速插过他的腋下搂紧对方的后背,松开右手同时身体后仰,把人整个拖进了车里。   也亏得张起灵缩了骨,身材小巧,才能轻易进了车,要照他的正常肩宽体长,黑瞎子估计在这种飞驰的车速下要整个人进来可得费不少劲儿。   “宝贝儿,你真棒!”黑瞎子捧着张起灵的脸大大的啃了一口,可惜只吃到了满嘴的脂粉。   胖子身上的肥肉从头顶抽搐到脚跟——黑瞎子你个混蛋渣渣真是不分时间地点场合犯混,还生冷不忌男女通吃,连咱小哥都敢调戏!……不过小哥为毛不揍他?哦一定是现在情况紧急,小哥才不会跟瞎子一样不顾事态胡闹。   张起灵扭动着身体灵巧地从中间爬到后座,其间越过正副驾驶席时某人的手还在他的胯上帮忙推了一把,然后借着推力一直摸过小腿直至脚踝。   黑瞎子看了看手里的血——张起灵左腿上被子弹划过,虽然很幸运弹头没有嵌入皮肉,但也撕开裤子在腿上留了一条深深的伤口。   伸出舌色情地舔过那鲜红浓稠的血液,黑瞎子笑得张狂,伸手打开越野的车顶天窗,站起来迎着枪声转过身面对后面追来的两车。   “GAME START!”   17   两辆车很快紧跟上来,后辆车有了武器底气更硬了,车里三个人拿好枪,从窗子探出身体。   子弹打在车身上噼啪作响,碎了玻璃掉了保险杠,后车灯也爆掉。   刀疤胡看着前面的车摇摇欲坠的样子,狰狞地笑了:“条子也敢跟你胡爷玩儿?找死!”   现下只有这一辆车的警力,只要灭了他们的口,刀疤胡有的是办法脱掉自己的罪。   正想着,那眼看要散架的车顶棚钻出半截身子,一点紧张气氛都没有地冲这边招招手。   “敢消遣你胡爷!”刀疤胡左手举起准备开枪,脚再狠狠加了一把油门。   两车距离越来越近,车顶那人在枪林弹雨中悠哉得很丝毫不见畏惧。   对方的藐视让刀疤胡怒极,抬头狠瞪了一眼那人。   然后——   那个之前一直感觉略微眼熟的轮廓渐渐清晰。   “……黑、瞎、子!”刀疤胡的眼睛瞪得老大,眼睁睁看着黑瞎子带着熟悉的癫笑,拎出沙漠之鹰,双手持枪,都没有瞄准的时间,扣下扳机。   200米外连只野牛都能打死的沙漠之鹰子弹带着巨大的穿透力,直直打进刀疤胡的胸口。   “看吧,一枪足够。”黑瞎子钻回车里,一屁股坐好,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车祸,淡淡补充一句,“GAME OVER。”   那一枪堪堪擦过刀疤胡的心脏穿透肋骨从后背钻出,刀疤胡眼一翻昏死过去,失了控制的车子摇摆着直直撞上后来的车子,巨大的冲击力撞得两辆车翻腾着滚进旁边的树丛。   这时,迎面也看到了阿宁带来的人马。   停车,简单交流一下,得知苏万和那四名女孩已经转到警车里回了警局,张起灵点头,把这边的工作全权交给阿宁。   胖子也没客套,阿宁一行让开路后车直接飞奔出去。   车里的血腥气可不是闹着玩的。   阿宁带人把两车撞晕的人抓走,天上人间原有的一些人也一并拷起来。   现场找到不少证据,而抓获的其他手下见大势已去,为了保命纷纷“卖主求荣”,举出大量证据证明刀疤胡不仅涉及强奸,监禁,强迫卖淫,还涉嫌私藏枪支弹药。   人证物证,铁证如山。   阿宁冷峻的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   “小哥没事吧?”胖子闻着一车的血腥味,扭头看张起灵。   黑瞎子探到后座,用手机里的手电筒给张起灵照亮,张起灵翻开伤口的皮肉,仔细看了看。   “没伤到动脉。”淡淡地回复。   “……”这意思就是没事?拜托要是伤到动脉胖爷就可以直接开到火葬场了好吧,胖子悻悻扭回头继续飙车。   快到警局,黑瞎子从副驾驶探过身子把张起灵身上的窃听器微型摄像机等一一摘了下来塞给胖子:“胖爷给带回去,我带他去包扎伤口。”   “小哥?”车座上被蹭了不少血,胖子看着张起灵靠在后座,无不担心地叫了一声。   “死不了,”黑瞎子拍拍张起灵的脸,惹得对方一撇,“哑巴是谁啊,绝对抗折腾。”   “好吧,那瞎子你赶紧带小哥去医院,这头包在胖爷身上了。”车开到警局门口,胖子也不开进去了,直接把驾驶让给黑瞎子,走之前还来到后座敲敲车窗,“小哥你好好养伤,余下的交给我们吧。”   张起灵半阖着眼,点了点头作为回应,胖子就后退一步目送黑瞎子开车离开。   “去医院?”黑瞎子问,张起灵的样子去医院会有点麻烦,不过也不是无法解决的。   “回家。”又是那个清冷的声音,没有丝毫虚软。   “好嘞。”   本来家离警局就不远,黑瞎子一脚油门便到了。   张起灵下车,大量失血让大脑一阵眩晕,他扶住车门定了定,眨眨眼睛,这才看清。   “要不要瞎子抱你上去~?”黑瞎子扫一眼那基本算报废的车,连钥匙都懒得拔,直接跳下来,转到张起灵一侧。   看着有些恍惚却依旧对自己的调侃不做理会的人,调笑的口气终是淡了几分,又带了几分无奈,上前弯腰背起对方,迈进楼道。   “说你抗折腾你还真当自己是不死之身。”略带抱怨的话不知说给谁听,身上的人软软地趴着,含糊应了一声,黑瞎子放缓脚步慢慢走着,勾着左腿的手下一片湿润,涩涩的触感。   终于进了家门,把人放到餐桌的椅子上靠好,先给灌了两大杯水,又喂了几口糖。   张起灵这一会儿已经恢复了部分,摆手示意可以自己来,黑瞎子便扔下人自己进了屋子翻找。   扶着桌子站起身,把身上的衣服假发等等易容装备一件一件脱下,不一会儿便一丝不挂,站直身体,头微微后仰,深吸一口气。   伴随轻微的“咔咔”声,身体一点点恢复正常。   只不过,随着身体的撑开皮肤绷紧,刚刚略微愈合的伤口再次崩开,血顺着肌理优美的腿缓缓流下。   黑瞎子靠着门框看张起灵解除了缩骨,拎起手里刚找出来的医药箱:“我来你来?”   “给我。”在黑瞎子挑起的眉间接过医药箱,应下他的回话“看准点别缝歪了”,吩咐对方,“饿了,做饭。”   在厨房煮面的黑瞎子一边考虑着哑巴指使自己干活指使得真是得心应手是不是有哪里不对,一边插空瞟几眼努力缝针的人。   张起灵在卫生间仔细清洗了数次手后,又用消毒液擦拭好,然后穿针引线,眨眨眼,确定自己视线没有模糊,便开始了皮肤的缝合工作。   微微低头,拿针尖穿过皮肤的一边裂痕,挑出扎进另一边,再挑出,把两边的系了一个小扣,剪断多余的线,便缝好了一针。如是进行下一针。   动作熟练利落。   亏得吴邪三叔这房子考虑周到,在温暖的H市还少见地安了暖气,张起灵这般光着呆在室内也不觉得寒冷。   两边都很快,等黑瞎子端着一大碗面条过来,张起灵已经剪开最后一针的线头。   把周边的血迹擦拭干净,打了一针破伤风药剂,最后洗了手披上一件浴衣,坐上沙发细细咀嚼起——或许该成为夜宵的食物。   黑瞎子也端了一碗挨着张起灵坐下,狼吞虎咽的间隙还问了一句:“明天还上班?”   ——准确说该是“今天”了,墙上的挂钟显示早已过了半夜12点。   张起灵点头,咽下最后一口饭:“交接一下工作。”   “你要把案子转给扫黄队那边?”   “恩,”把盘子放到水池里,蹲下在橱柜找了一卷塑料薄膜,展开一层一层包上伤处,“阿宁那边资料比我们丰富,该是他们负责。”   黑瞎子点头,见张起灵拿了衣服进卫生间洗澡,撇撇嘴瞅瞅餐桌上鲜血淋漓一片狼藉,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收拾起来。   是夜,离早上还剩不多的时间里,张起灵趴在床上,被子盖住下半身,上半身裸着,露出两道紫红的痕迹。   黑瞎子手里倒上药酒,慢慢搓热乎,覆上张起灵后背被打中的淤痕处。   力道适中轻重正好,一点一点揉按着,直到紫红色略略退去一点,直把附近的皮肤都搓红,直见那麒麟显现出一截身子。   过了一会儿,黑瞎子松手,虽然淤血没散去但也不能继续了,这伤得循序渐进慢慢养。   张起灵在周到的五星级的服务中早已昏昏入睡,黑瞎子盯着对方发间的一抹亮黑色弯起了嘴角。   张起灵把易容的装备脱得干净,唯独漏了只耳钉——先前黑瞎子摘下装了窃听器的那只耳钉却留了另一只,这只耳钉现在还在张起灵耳垂上嚣张地反射着光华,黑瞎子可不认为他是无意间忘了,至少洗头的时候肯定会感觉到。   心情很好,离天亮也很近了,黑瞎子干脆放弃小憩一下的念头,转而把刚给人盖好的被子掀起一点,拉出一条胳膊,捏上手臂关节处。   缩骨当然会对关节有负担,虽然张起灵一向锻炼适当,这次的缩骨时间不长只一天多理论上影响不大,但按摩几下总是会舒服很多。   黑瞎子哼着没有特定调调的小曲,手下使力,一条胳膊完了换另一条,再是腿,最后是脊柱,摸摸索索连按摩带吃豆腐把张起灵浑身摸了个遍,天也适时亮了起来。   18   张起灵和黑瞎子在早起上班的人们惊愕的视线中堂而皇之上了那辆满是弹痕撞伤血迹即使不拔钥匙也没人敢靠近的越野,开到警局。   黑瞎子开车时看到有人甚至拿出手机拨打,不知道是不是在报警。   嘛,真是报警那一会儿就开着这辆车出警好了。   一到警局,没迎来什么所谓的赞美感叹,反而一阵鸡飞狗跳。   “大嫂,师娘,我以后就跟您混了!”苏万跟在霍秀秀身后,她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您让我往东苏万绝对不朝西看一眼!”   “你走开,谁是你大嫂!”霍秀秀皱着眉,这个苏万除了身上的炸弹后立刻生龙活虎起来,一早听说自己也是局里的人,惊讶过后适应得倒是快,就跑过来看望自己。   霍秀秀被苏万念叨得脑袋嗡嗡响,正没办法,就看见前面拐角一个黑影闪过。   “瞎子,你站住!”终于抓到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了。   黑瞎子看到那片混乱,又听到苏万的声音,就什么都知道了,本想偷偷摸进警队闭门不出,被眼尖的霍秀秀一下抓到。   无奈站住,打着哈哈:“早啊,霍小姐。”   “早什么,你惹的麻烦你自己解决!”霍秀秀指指苏万,秀眉紧锁。   这边苏万瞅瞅黑瞎子又瞅瞅霍秀秀,再瞅瞅黑瞎子再瞅瞅霍秀秀,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等等词汇涌进苏小书呆的脑海。   “你点什么头!”苏万那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霍秀秀怒瞪怒瞪。   黑瞎子看看霍秀秀小小的身体和背后熊熊的怒火,又看看恢复望天模式事不关己的张起灵,抓头。   闹成这样到底该赖谁?   “小子,过来一下。”走开两步招手。   “诶,有啥吩咐?”跟上。   黑瞎子一把搂紧苏万的脖颈,凑近,两人嘀嘀咕咕半天,其间只听苏万“诶?……啊?……那……”各种神奇的声音。   然后,“去!”黑瞎子冲霍秀秀那头努努嘴。   苏万看看黑瞎子,磨蹭着慢慢挪到霍秀秀面前,一闭眼一鞠躬:“霍小姐对不起,苏万认错人了,请您原谅!”   来的这一出,霍秀秀也没了对策,本来就是让黑瞎子解决问题,现在苏万这种严肃规矩的道歉,反而不好再发脾气。   等霍秀秀离开,苏万注视着她的背影还惋惜地叹气:“黑爷,真不是她?”   “混小子觉得可惜,自己上呗?”黑瞎子上前一拍苏万的头。   “别,别,那怎么也是警花,我可不敢招惹。”苏万摸摸被敲的脑袋,又不怕死地继续问,“那大嫂是哪位?让徒弟见识一下呗?”   “你辈分完全弄乱了,”黑瞎子又一巴掌下去,咧嘴露出白牙一晃,指着苏万该去的地方扯开话题,“现在你是人证,给爷有点人证的样子,去,好好交代问题争取从轻发落。”   等苏万心不甘情不愿地被带进问询室,黑瞎子这才回头跟上张起灵进了警队。   “关系很好?”张起灵发觉苏万对黑瞎子并不如想象中那么敬畏,不由奇怪。   传闻中,黑爷翻手云覆手雨,操持手下生杀大计,手指轻微一勾就有人要完蛋,怎么也不像会被如此随意地对待。   闻言,黑瞎子考虑了一下措辞,最后挺无奈地回到:“我感觉,他可能把我当长辈,爸爸哥哥一类的人了。”   苏万没见过黑瞎子狠戾的样子,他的印象只停留在自己和黑瞎子相互扶持着熬过最艰难痛苦的几天,其间稍稍敞开的心扉让苏万感觉两人亲近了不少,然后家仇得报,那人像长辈一样帮助他开导他,愿意收他做徒弟,怎么说,都让失去双亲的苏万感受到家人的温暖。于是……   于是就是现下这个局面。   黑瞎子是这样的人,如果你不了解他,只会觉得此人如何如何可怕,越畏惧越不敢接近;而如果你抛开世人的眼光愿意诚心相待,就会发现,他也可以是个温柔的人,他可以关心他愿意关心的人,保护他愿意保护的人,如苏万,如胖子吴邪等一干同事。   当然,他的温柔关心可以到达什么地步,就不是这些人能够了解体会的了。   张起灵缓缓点了点头。   到了刑警队,吴邪王盟迎上来“小哥(队长)你没事吧?”   吴邪还献宝似的端出一个巨大的保温饭盒:“我昨晚听胖子说小哥受伤了,就炖了肘子汤,里面有黄豆胡萝卜,那死胖子也说不清你到底伤哪里了,多吃肉补充蛋白质总没错。”   “队长快吃吧,快吃。”王盟也帮着吴邪打开饭盒盛出一大碗汤。   吴邪王盟昨夜跟阿宁一起处理刀疤胡和张起灵的战后事宜,绝对比张起灵回家晚,应该是今天凌晨才到家,得知张起灵受伤还大半夜忍着疲惫和困意给熬汤,这香喷喷的汤,想是至少得三个小时才能出锅。   黑瞎子支着下巴在一边盯着张起灵慢吞吞喝汤,犹自发着呆。   怎么说呢,感觉,很羡慕……   “瞎子你愣着干什么,这么多汤你也喝点,”见黑瞎子在一边走神,吴邪不满地招呼,“大功臣,一枪打爆两辆车,快来用餐,还得小爷喂你?”   ?……黑瞎子愣了,直到吴邪不耐地把碗塞给他才回神。   怎么说呢,感觉,很温暖……   “是啊,听胖哥说你们昨夜可惊险了,多亏黑爷逼退了对手才争取到时间等来救援,我们也是,实在太慢了。”王盟有些自责,“我们要是能早点赶到队长说不定不会受伤。”   “这是突发情况,谁也不想这样,”黑瞎子三下五除二喝下两大碗汤,抹嘴,“胖爷呢?”   这种时候胖子不是应该眉飞色舞地谈论昨晚他的丰功伟绩吗,怎么不见人?   吴邪和王盟对视,干笑。   “我看不下去了,”门口,解子扬急急进来,“小哥要是知道……”   戛然而止。   “知道什么?”虽然解子扬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打死我也不说”的壮烈表情,张起灵还是追问。   “吴邪,王盟。”解子扬坚决不开口,张起灵沉了声音转移目标。   “队长……”王盟瞅瞅吴邪,眼一闭背一挺,很没骨气地出卖队友,“胖哥去‘问候’昨晚违章上路超速行驶还超载以致出了车祸影响我们执行任务害你受伤的那个司机了!”   前面一长串的定语就是说明这个司机罪大恶极该好好收拾,不知道队长理解自己的意思没,王盟想,别惩罚胖子越权就好。   “小哥,那司机也是自作自受,这些大货司机总是钻空子,该给他一点教训。”吴邪干巴巴帮胖子辩解。   张起灵顿顿,放下喝了一半的汤,起身向着交警队办公室走去。   余下三人对视,也跟了上去。   “汤不喝都凉了。”等四人离开,警队一瞬间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过一会儿,黑瞎子端起张起灵剩下的汤喝光,抽了张纸巾擦嘴,“一个两个都这么为哑巴出头,我不做点什么不显得咱警队不团结。”   起身,散步到审讯室,开门赶走看管的警员,身子斜靠在门框,双手环胸,冲着一屋子挤在一起即将被审的刀疤胡的手下,淡淡开口。   “昨晚,谁伤到那姑娘了,两棍子加一枪,痛快告诉我,黑爷可以让你们死得轻松点。”   于是等张起灵在交警队救下那个哭天抢地赌咒发誓绝对不再开车(注意是不再开车而不是不再违规开车)的司机,回了刑警队还没喘口气就被扫黄队的小警员请到了他们的审讯室。   小警员哭丧着脸指着在地上抽搐的两个人,和一边好整以暇的黑瞎子,“张队,怎么办啊?”   “我天瞎子你做了什么?”胖子看着那两个癫痫一般的人,不敢置信地望着黑瞎子,他也只敢教训一下那司机,黑瞎子这绝对是故意伤害。   黑瞎子摇摇头,眼神却跟上张起灵。   张起灵蹲下,和闻讯赶来的霍秀秀一人一个,检查了两个人的情况。   “没有外伤。”霍秀秀对上张起灵的视线,点点头。   确实,这两个人身上没有一点伤痕,跟正常人完全一样,但就是不正常。   “那怎么回事?”吴邪也蹲下来,伸手想摸摸。   张起灵却拦住他,直接把两人扶起来靠上吴邪,冲着两人的后背狠狠一巴掌。   巨大的力道直接让吴邪坐到地上,两个人趴在他身上,突然开始剧烈咳嗽,半晌,呼吸平复,自己站了起来。   “好了?”吴邪揉着自己的屁股,小哥也不提醒一声,摔得好疼。   “好了。”霍秀秀也拍手起身,款款离开。   等刑警队一众也离开,吴邪还是没想通,“小哥,他俩是?”   “吓的。”张起灵不多言语。   吓……的……?   顿时,满满的崇拜眼神直冲黑瞎子而去。   黑爷厉害,都不用亲自动手,光站在那里就有这般威慑力,能把人直接吓得背过气!   其实黑瞎子真的很无奈,天知道那两个蠢货出来混的还那么不禁吓,他真的只是站着,习惯性勾着嘴角,姿势虽然潇洒但手脚一直老老实实呆着,谁想不一会儿就突然抽过去了俩,到现在黑瞎子连抽搐那两人是不是他真正要找的都没弄清楚。   不过无所谓了,威慑已经送到,到时候审讯谁也不敢有丁点隐瞒。   所以黑瞎子也沉默着跟随张起灵的步伐。   回了办公室,张起灵把黑瞎子拉进屋,关门落锁,其他人被隔在门外。   四个人紧张极了,生怕张起灵会责怪黑瞎子,而黑瞎子那人被批评了能有什么反应,想想就可怕。   不一会儿,也就两分钟左右,在众人抓耳挠腮以及挠门挠墙挠地板中门复又打开。   不知两人在里面说了什么,但张起灵明显见晴的脸色和黑瞎子那熟悉的痞痞的笑让大家知道,他俩达成了某种一致。   就这么点时间说了什么呢?   好好奇啊……   “老痒,把案子所有资料移交扫黄队。”张起灵没多废话,只简单下令,然后离了办公室——回家。   刑警队众已经习惯了自己辛苦办的案子在云开雾散之际交给别的部门接手,起初会有不满意,后来也习惯了,跟着张起灵干的都不是贪慕虚荣的人,只求问心无愧,自己小心思太多在刑警队是呆不久的。   解子扬和吴邪把厚厚的资料送交阿宁那头,回来时发现,不仅张起灵,黑瞎子也没了影子。   张起灵早退大家能理解,自然完全没意见——队长大人在这个案子里出力最多还受了伤,该好好休养。   黑瞎子早退大家——不敢有意见,尤其看了那两个人的下场后……   ————————————————————————————————————   【黑瞎子看着张起灵的背影,想着他可能的反应。   批评,呵斥,严厉地警告自己?   放在别的领导身上,自己这种越权甚至在精神上伤害嫌疑人的行为招来这些对待很正常,更过分的开除都有可能,可张起灵会怎么说,黑瞎子真是没底。   “谢谢。”正思量着,却听到这么一个词。   “恩?”黑瞎子抬头,正对上张起灵看过来的视线。   “谢谢你帮我出头。”   黑瞎子在那张脸上没有看到丝毫生气发火的迹象,张起灵还是淡淡的看他,一如既往。   “真不生气?”   摇头,眼神坦荡。   “那枪呢,怎么办?”刀疤胡身上挖出沙漠之鹰的子弹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想办法。”   苦笑着摇头,上前一步扯扯张起灵的衣袖:“哑巴,你这么纵容我,我会得寸进尺的。”   “下次我会阻止你。”张起灵由着衣袖被扯来扯去。   黑瞎子露齿一笑,抬手扶了扶眼镜:“不如,没有下次怎么样?”   对方顿了顿,半晌点头:“争取。”】   19   晚上,张起灵在一阵悠扬的钢琴曲转醒。   整整一下午的睡眠,身体彻底恢复,除了腿部背部稍微有点疼,但这点疼痛在张起灵来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醒了?”穿衣来到客厅,弹琴中的黑瞎子手下不停,下巴冲餐桌点了点,“去吃饭。”   饭菜该是刚刚做好的,还冒着热气,张起灵抬头见时针已经指向八点整,想来是黑瞎子估量着时间做好饭,然后把琴声当做闹钟叫自己起床。   跟吴邪一样,黑瞎子本着补血补身体的想法,做了一锅鲫鱼汤。   看着两条鲫鱼无辜地躺在汤里,张起灵难得皱了眉,犹豫一下,还是在桌边坐下。   时钟转到九点,终于吃好的张起灵站起身——这不怪他,对于鲫鱼这种刺非常非常非常多的鱼类张起灵实在是苦手,两条不大的鱼硬是花了一个小时才吃干净。   收拾好碗筷洗净手,来到仍在自娱自乐弹琴的黑瞎子身后站定。   黑瞎子没有一味弹奏那些经典钢琴曲,偶尔还会冒出几首当下流行的快节奏曲子,约是他弹得确实不错,这夜半的时分依然没人来投诉他的扰民。   直到一只手搭上肩膀,音乐才戛然而止。   把手从琴键上移开,微微扭动身体转向张起灵方向。   “好听不?”   “嗯。”张起灵不懂音乐,但他享受那双手下流淌出的安心宁静。   “哑巴,”黑瞎子一手搭上自己的肩膀,跟张起灵的手交叠在一起,另一手抬起举高,略掀开对方耳鬓的发丝,食指中指夹住发丝下的耳垂捻了几下,“耳钉真的不准备还我了?”   “你还需要?”似乎张起灵就是在等着黑瞎子这个问题,立刻反问。   ??   !!   黑瞎子着实花了几秒钟理解张起灵的话。   是那个意思吧?应该是吧?凭咱跟哑巴这么多年心有灵犀来看……好吧决定了就当他是那个意思!   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   “确实不需要……”余下的话语湮没在相贴的唇间。   张起灵俯下身,一条腿屈膝跪在黑瞎子坐的琴椅上另条腿支撑身体,低头堵上黑瞎子的嘴。   没什么章法的亲吻,嘴唇胡乱地磨蹭着。   一股鲫鱼味,黑瞎子初始的惊愕回神后边享受竟然还边抽空胡思乱想了一番,随即便被身上压制的力量召回了注意力。   张起灵正着身体施力,黑瞎子不仅坐着还别扭地向后扭着身体,发现用不上力干脆随着动作,比不上张起灵柔软却依然韧性十足的腰在对方俯身的同时慢慢后仰。   “噔!——”   一声刺耳的钢琴声打断了渐浓的气氛。   原来黑瞎子在越发后仰的过程中,胳膊不知不觉越发挨近琴键,越来越近,然后……就木有然后了……   “真毁气氛。”黑瞎子咯咯笑着,看着直起身的张起灵,怎么看怎么觉得那张脸有点发黑。   张起灵刚站直,就见黑瞎子随即起身,扑过来一把搂紧自己,手在腰背处胡乱揉捏起来。   “进屋……”低头含住了对方喉结,黑瞎子声音渐渐沙哑。   两人辗转着撕磨着,留下一地的衣服,双双倒在卧室的床上。   ————————此处熄灯——————————   20   清晨后   “哑巴,”一把抓住张起灵的手腕,黑瞎子下手力气有点过大,该是留了印子在张起灵的手腕上,“你……不后悔?”   张起灵回头,看向黑瞎子眼底的不确定。   十年漂泊于生死边缘,说的话做的事没一分真心,听的话见的事一点不能信,到底让那人带了一丝一毫的不安全感,平时能很好的掩饰,在这种坦诚相待的时刻,在最最深刻的亲密后,反而不小心泄了点点出来。   ……到底自己先前的不回应和暧昧含糊,让他不安了。   伸手揉了揉黑瞎子已经一团糟的乱毛,柔和了冷峻的表情,以自己眼中的坚定传递给他足够的信心:“黑爷的精明果敢哪里去了?”   “我——”愕然,黑瞎子灰暗的眸子里上演了惊愕——理解——欣喜的变换过程。   瞎子啊瞎子,果真傻了?那可是张起灵,他若不愿,谁能强迫他;他若愿意,便绝无“后悔”一说。   慢慢放开张起灵,黑瞎子把脸埋进柔软的床铺里。   哑巴啊哑巴,太娇惯我了……   拍拍黑瞎子的后背看他恢复了打滚耍滑的常态,张起灵看下时间,不早了。   下地的一瞬间张起灵还是低估了身体的酸软程度,腿一软,手险险撑在床上才避免了跪到地上的悲剧。   听到身后熟悉的根本没有刻意忍耐的嬉笑,张起灵重新站直,弯腰捡起扔到地上的睡裤,随意在腿上擦了擦。   黑瞎子只见劈头盖脸飞来自己的墨镜和一条睡衣,伴着张起灵亦恢复正常的冷冷的声音:“洗澡,上班。”   “哎等等!”黑瞎子也赶快爬起来下地……然后悲剧地发现现世报来得如此快,自己身体同样不灵活。   “碰!”看着直接四脚着地趴在地面的黑瞎子,张起灵难得地弯了眉眼。   黑瞎子手忙脚乱爬起来拦住正要进浴室的张起灵,飞快从厨房找了一卷塑料薄膜出来,一圈圈缠上左腿的伤处。   等了二十分钟左右,张起灵洗好出来,黑瞎子已经在沙发上准备好药箱。   先剪开缠紧的薄膜,看纱布并没有太浸湿,松了一口气,才一点点解开纱布,露出缝合的皮肉。   该说到底是年轻的身体抗折腾呢还是两人的姿势实在用得好,这颠鸾倒凤的一夜,伤口竟然没有挣开,只是渗出了不少血。   黑瞎子拿酒精棉重新擦去血迹,上药,缠了新的纱布,收拾利索了,这才摇摇晃晃起身,自己去洗澡。   张起灵看着黑瞎子身后腿上的点点白浊,才想起来这人昨夜在自己身下也没吃到什么好果子,怕是身体也不舒服着。   果然是相似的,不要命的人。   从张起灵醒来到两人着装整齐到达单位,只用了不到一个半小时。   果然是非人的身体素质,折腾了整整一夜,正常人非得趴床上恢复个三五天,这两人却能在第二天踩着上班点迈着平稳的步伐走进办公室。   只是为了练出这样非人的身体,经过了怎样非人的训练;只是外表看似平稳的步伐,身体的感觉到底又如何,大约只有他们俩心里清楚了。   案件昨天已经移交扫黄队和扫黑组了,刑警队反而闲了下来,一个个无所事事。   “小哥,喏。”胖子把开报废的越野车使用报告递给张起灵——话说车是瞎子选的凭啥报告不是他写,虽然幸好他选了越野要不那些个正常的小警车被这般连撞带打早散架了估计三个人都得玩完,算了胖爷宽宏大量不跟那瞎子一般见识。   张起灵看了一下,放在办公桌上低头签字。   胖子就着张起灵的动作也低头。   …………“嗷!!——”   王萌萌一口水喷到正在看的手机上,吴天真趴在桌子上睡觉一下子滑下来一头栽到地上,老痒手一抖点了确认然后眼睁睁看着屏幕上“交易成功”的画面捶胸顿足老子还没考虑好要不要买啊2000大洋啊。   “胖、子、你、找、死!”三个人怒气冲冲过来准备狂扁胖子,然后在看到胖子指的地方后——   “啊!——”这是王萌萌。   “我天!——”这是吴天真。   “咳咳!!!”这是老痒。   张起灵脖颈后,掩在半长的头发下,隐约可见白皙的皮肤上两个紫红色的圆斑。   不明所以的张起灵抬头,看到神色超级无比复杂的四人。   嘴角昨夜被黑瞎子咬破的地方刚刚结痂,明晃晃再次闪瞎四只光棍。   半晌   “那、那个,小、小哥,你交、交、交那个、女朋友了?”吴天真勇猛开口,可惜结巴程度堪比当年的老痒同志。   老痒望天,王萌萌揉鼻子。   天真同志GOOD JOB!道出了群众的心声!   张起灵摸了摸脖颈,想起了什么,又摸摸嘴唇,脸色更冷了几分。   “小哥,行啊,”看捅破窗户纸的吴烈士没被张起灵弄死弄残杀人灭口,胖子大着胆子挤眉弄眼捅捅张起灵,“什么时候找了这么辣的妹子?你可别跟我们说大冬天被蚊子咬了。”   张起灵再摸摸那里,想了想,看看四双亮晶晶写满“求八卦求内幕”的眼睛,又看看明明躺在沙发上补觉肩膀却在诡异地微微颤动的黑瞎子(有木有人注意到黑爷已经两天没好好睡觉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张起灵居然给出了回答:   “嗯,是很辣——”   不过,   很合我胃口。   恶搞乱入:   后来,黑瞎子认认真真把一对耳钉放在红色绒布的首饰盒里摆好。   “这是定情信物,我要晨昏一炷香,早晚三叩首,好好拜它。”灰常严肃认真地跟张起灵解释。   点点头,黑瞎子想胡闹,只要不过分张起灵都不会拦他。   于是黑瞎子又在衣兜里翻找半天,终于掏出一小张皱巴巴的照片:“把万子也拜拜,这小子总算做了件好事。”   张起灵难得不淡定了。   虽然苏小万童鞋起了点推波助澜的作用,你黑瞎子想感谢他大家都理解,但是——   弄张苏万的两寸黑白证件照摆着,前面还放个香炉点上三根香……   黑爷您确定您没有啥别的意思??   黑瞎子在张起灵的斜睨下装傻充愣。   当夜   苏小万碎觉碎得好好的,忽然——   阴风阵阵,鬼哭狼嚎,还有叮当的铃铛声。   “咋,咋了?”苏小万睁开朦胧的双眼,看着眼前飘来一黑一白两道身影。   我勒个去这造型,咋那么像网上说的黑白无常??   “时辰到了,跟我们走。”白衣那个跟苏小万说,拿出锁链准备锁人。   我勒个去真是索命的!!妈妈呀我还年轻还没高考呢还没恋爱呢这就要死了吗太不甘心了!!(这话好眼熟~)   “诶?”黑衣那个拿着一个厚厚的本子翻来翻去,歪歪头看看苏小万,凑近仔细看,苏万只见那血红血红的长舌头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   我勒个去我居然没吓晕倒?   “你,阳寿未尽啊?”黑衣的晃荡半天舌头,在苏小万已经傻掉的情况下摸摸他的脑袋,又回头,“小白,我们走错了?”   “不要叫我小白,”白衣那个也凑过来,两条舌头一起晃悠,审视苏小万一番下了结论,“确实阳寿未尽。”   “好奇怪啊,你阳寿未尽,怎么有人给你烧香?”黑衣抓抓脑袋,“我俩感觉到香气还以为漏了哪个孤魂野鬼,想着赶紧收了,结果是个乌龙。”   想了想,黑衣拍拍苏小万的肩膀,语重心长状:“哥们,得罪什么人了吧?”   谁跟你是哥们啊,你跟那个白衣哥俩好去,别扯上我。   白衣拉回调戏苏小万的黑衣,淡淡阻止:“别逗他。”   然后面向苏小万,语气很严肃:“我们是黑白无常,感受到有人祭拜你所以想来收你,但你阳寿未尽不归我们管。你死期未至却遭拜祭这件事我们会调查清楚还你清白,请放心。”   “小白你跟他啰嗦什么啊,既然弄错了咱们就赶紧回去睡觉,哥们我们走了,拜拜啦~~”黑无常拽着还在解释情况的白无常一瞬间没了影。   再个鬼见再见,最好再也不见……呃,好像不可能……   苏万呼一下坐起身,看看周围环境——原来是个梦。   我艹差点死了,还是个苦逼到家的死法,我招谁惹谁了。   不过——   那个黑无常作为地府官职那么高的公务员,跟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得得瑟瑟神经兮兮的,诶等等,话说这感觉,怎么有点熟,好像跟某人性格挺像来着?   而白无常又严肃又认真,还蛮好心跟我解释情况,简直跟黑无常性格差了十万八千里,这俩鬼怎么凑到一块儿干活的,阎王爷也不怕他俩意见不合打起来?   鬼的世界我真不懂啊……   ——哑巴,   ——……   ——我做了个梦,   ——……   ——梦见我变成黑无常去抓万子。   ——……   ——原因就是有人点香祭拜他。   ——……   ——所以,还是把那个香收起来吧。   ——好。   黑瞎子翻身又睡过去,过了半晌,张起灵睁眼,轻轻抬手,张嘴,手伸进嘴里拉了拉自己的舌头。   太好了,没有变长……   CASE THREE END 第7章 番外——竹马生活   上   一日之计在于晨,盛夏时节,伴着微微初升的朝阳,小张起灵的训练已经开始了。   每天先跑二十圈,然后给佛爷端茶伺候佛爷起床,吃过早餐,听佛爷开出自己这一天的训练菜单,有时候能够顺利完成,有时候没法一次完成就重复再重复直到佛爷点头,如果错过了午餐晚餐也是活该,晚上则研习老九门的实战案例积累理论知识。   刚七岁的张起灵还不太明白这一切的意义,只是乖乖听从佛爷的教导,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这一天,小小的院落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佛爷,好久不见,别来无恙?”来者一身过时的青衣褂子,戴个眼镜,颇有民国先生的感觉。   张启山把视线从正在扎马步的张起灵身上移开,转向来人:“老齐。”   齐铁嘴深知张启山个性,也不多寒暄,开门见山:“今天来是托个人给你。”   闻言,张启山又把视线挪回张起灵处,看着那不知何时出现的另一个戴着墨镜的小孩儿:“他?”   “哈,看你家起灵一个人怪孤单的,给他找个伴,”冲着那个正在挑逗张起灵的活泼小孩儿努努嘴,“那是个旗人娃娃,我找到他时已经是孤儿一个了,巧的很,汉姓姓齐,我觉得跟我有缘就养着了想着也算有人给我送终。”   停顿一下,无奈摇头,“可惜这娃娃跟我不对付,没兴趣也学不来我那一套理论。”   “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你的那套神算怕真的是天机,无人能继承。”张启山抿了一口茶,淡淡应道。   两个大人几句话功夫,院子里的孩子已经成功让张起灵破功,失了往常的沉稳,俩七八岁的小屁孩儿扭打起来。   “看吧我就说,小眼镜跟起灵合得来。”看着俩小孩儿打得欢,齐铁嘴哈哈笑起来。   “他的眼睛……”张启山望了望阴沉没有阳光的天,“大毛病吗?”   “我找仙姑给他看过,目前是不能见强光,但长大后怎么样,谁也不知道。”似是惋惜,齐铁嘴也叹口气,想起什么又笑了,“说起仙姑,还是她建议我带眼镜来你这儿的。”   “那丫头又拿活人做研究了。”熟知霍仙姑个性的张启山皱眉。   “你别说,仙姑说得有道理,我也同意。”齐铁嘴指了指张起灵,“你家起灵虽是你的子侄,但身子骨不适合你的训练法,你有时间找二爷给他看看,之前二爷教他那点缩骨起灵不是一学就会吗,起灵适合软功夫,你别把人教到死胡同里了。”   又点了点正抓着张起灵的胳膊使劲咬仿佛几天没吃饭的齐姓孩子:“小眼镜倒是长了一副跟你一样的骨头,他比起灵更适合你那一套硬功夫。”   告辞时,到了院门口,齐铁嘴还跟张启山劝说:“因人施教,你信我的,我这张铁嘴什么时候说错过?”   这头正打得难解难分的小孩儿,张起灵看到张启山出来,马上挣脱眼镜的魔爪,起身站好,乖乖听罚。   “娃子,我走了,好好跟佛爷学习。”齐铁嘴冲齐姓孩子摆摆手。   齐姓孩子看到齐铁嘴要走,没有一点留恋,反而龇牙咧嘴做了个鬼脸。   目送齐铁嘴离开,张启山回身,冷冷地盯着张起灵:“知道错了?”   “起灵知错,听凭佛爷惩罚。”   “哪里错了,说说看。”   张起灵狠狠瞪了一眼孩子,回头看了看地上的碎鸡蛋:“扎马步时不能把头顶的鸡蛋摔到地上。”   虽然鸡蛋是孩子故意拨到地上的,张起灵也是因此才和他打起来,这点张启山也看到了。   但规定了,扎马步时候,头顶的鸡蛋不能碎,碎了,就是张起灵的错。   “怎么惩罚?”   “……”当年小小的张起灵还没练就一副面瘫神功,于是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嘟哝,“扎马步时间翻倍,应该是两小时,翻倍后是四个小时。”   “你之前扎了多久?”   “……刚刚半小时。”   “好,加上没扎完的一个半小时,一共五个半小时,”张启山进屋找了个鸡蛋,放到张起灵头顶,“开始吧。”   另一头,一开始还在得意地偷笑的孩子听闻这话立马不干了。   “佛爷,佛爷,是我不对,鸡蛋是我弄掉的,你别罚他,”小手抓住张启山的衣襟,孩子哀求着,“你罚我吧,是我错了,我……”   “闭嘴,”张启山瞪了一眼,“是他的错就该他受罚,男人连这点责任感都没有怎么行!”   拎起心不甘情不愿的小孩儿拖回屋子。   张启山看着小眼镜坐立不安地团团转,一会儿瞅瞅自己,一会儿看看表,一会儿又扒在窗台看张起灵在大太阳下扎马步——老天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刚刚还阴云密布的天,现在太阳却兴致勃勃出来普照万物,热辣辣的阳光照在张起灵身上,把小小的身影遮盖得更显娇弱。   “齐小子,既然要当警cha,我给你讲讲为警之道。”   张启山讲了两个小时,天知道小孩儿听进去了几句话,还在抓耳挠腮浑身不自在,张启山也不在意,问:“小子,会做饭吗?”   “啊?啊,会。”   眼镜人小手脚倒麻利,不一会儿功夫弄出一荤两素一个汤。   张启山慢条斯理吃饭,小孩儿端着碗,踟蹰道:“佛爷,他……”   “食不言寝不语。”敲了一下孩子的头,继续吃饭。   眼镜望眼欲穿地等了半天,张启山终于喝完最后一口汤,看了看表:“还有多久?”   “刚三个小时,还有,两个半……”眼镜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饭碗,刚刚吃饭他根本没吃几口。   “等到时间了就让他吃饭,收拾一下,我要午睡。”   眼镜收拾完碗筷洗刷好后,发现张启山已经在里屋睡下。   仔细研究了感觉张启山确实睡着了,而且里屋里看不到院子情况,他急忙奔出屋子。   张起灵已经不知道时间的流逝是什么了,他头脑一片昏沉,腿一点感觉都没有,汗水顺着被晒得红扑扑苹果一般可爱的脸蛋滑下,流过已经干裂的嘴唇,最终落到地上。   小孩儿冲过来,一把拿走张起灵头上那该死的估计都快熟了的鸡蛋,扶住他的肩摇晃着:“喂,喂,你还好吗?”   怎么可能好?张起灵迷迷糊糊,费了很大功夫聚焦视线,终于反应过来面前一脸焦急的就是害自己被罚的罪魁祸首。   气哼哼地撅嘴,伸手在头上摸了摸,“鸡蛋呢?到时间了吗?”   “哪那么快到点儿啊,别管那些了,佛爷睡午觉了,你赶快歇一会儿。”眼镜儿扶着张起灵刚要站起来,后者听到他的话,顿了顿,又蹲下恢复成标准的马步姿势,抢回鸡蛋在头上放好,继续扎起来。   “喂,你怎么这么顽固啊。”   “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五个半小时,一秒都不少!”   “你才多大,还大丈夫,有这么小的丈夫吗。”眼镜嘀咕,看左右劝不了张起灵,他烦躁地抓抓头,想了想,又跑回屋子。   半晌,张起灵又开始迷糊时,突然感觉耀眼的阳光不见了,还有一丝清风拂过。   睁眼,对面孩子一只手举着一把黑色的大伞,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纸板给他扇风,过了一会儿,放下纸板,又拽出一个皱巴巴的手绢轻轻地给张起灵擦流下的汗水。   这厢眼镜儿忙乎得热闹,那厢张起灵很难受也不想搭理他,又闭上眼睛迷糊起来。   屋子里,张启山靠在窗边,看着俩小孩热络着,点了点头。   熬人的五个半小时终于过去,得到张启山首肯,眼镜儿转身利落地背起已经站不直的张起灵,嗖一下冲进屋子。   “怎么办啊?”小眼镜自言自语着,把张起灵放在床上躺好,拿温水湿润了毛巾,轻轻擦了擦张起灵晒得通红的脸颊和手臂,又拿来一大杯水,扶起张起灵想给他喝下去。   “不能喝这么多,”张启山打断眼镜的动作,拿来一个喝白酒的小酒盅,“一次喝这些,隔五分钟再喂一次。”   “恩。”眼镜笨手笨脚给张起灵喝下水,又笨手笨脚擦去嘴角流下的水,看他还是红扑扑的脸,拿着纸板继续扇风。   “你给他按摩一下腰腿,”张启山把着眼镜的手按上张起灵腰和腿的某几个地方,“尤其是这几个穴位,能帮助他尽快恢复僵硬的肌肉关节。”   半个小时后,当张起灵终于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存在时,他注意到眼镜捧着一个盘子站在他面前。   “青椒肉丝炒饭,我最拿手的,你快吃吧。”献宝似的端过来,眼镜一副很期待的样子。   沉默地接过炒饭,张起灵这才感觉肚子空荡荡的,之前几杯水下肚终于让胃口又活动起来,他大口大口吃起来。   眼镜一边继续帮他按摩腿,一边喋喋不休:“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佛爷这么凶,啊不是,是严厉,都怪我害你站了这么久,你别生气好不好?对了,听说我姓齐,没名字,你叫什么啊?我刚刚听你说你叫‘起灵’?你也姓齐吗?那咱俩还是一家人呢@#¥%&*……”   一直念叨到张起灵把一盘炒饭都吃到肚子里,眼镜也没听到他一句回应,不满地嘀咕:“真的生气了?不要这么小心眼,我不捣乱了不行吗?咱俩还是一家人呢@#¥%&*……”   “谁跟你是一家人?”张起灵吃饱喝足终于舍得开了尊口,看到眼镜习惯性地推墨镜的动作,好奇地问,“你是瞎子吗?”   “谁是瞎子啊!”眼镜一下子炸毛了,一把摘下眼镜凑到张起灵面前,“我看得见,你长了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我只是眼睛见不得强光才戴墨镜的。”   睁得大大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张起灵,淡淡的灰色瞳孔彰显此人的与众不同,还未退去婴儿肥的脸颊气鼓鼓的,洋娃娃一般美好的小孩儿,张起灵突然就想逗逗人家。   “恩,瞎子。”嘴角勾起,看着眼镜继续炸毛。   “不是瞎子,”嘀嘀咕咕着,低头戴上墨镜,眼珠子一转,又笑嘻嘻开口,“那你是哑巴,总也不说话,小、哑、巴。”   什么叫惹祸上身?张起灵回瞪:“我不是哑巴,我会说话!”   “那我能看见,也不是瞎子!”   “瞎子!”   “哑巴!”   “瞎子!”   “哑巴!”   “哼,不和你玩了!”   “哼,谁稀罕!”   张起灵怎么也没想到,当年他随口起的绰号,真真就伴随了黑瞎子整整一生。   而两人折腾着闹腾着,兜兜转转一大圈,最后还真真成了一家人。   恶搞乱入:   某一天,瞎瞎突然发现一个神奇的事情。   “哑巴,我发现我的辈分比你大诶~”   张起灵抬头,看那家伙兴致勃勃。   “你看,那齐铁嘴把我当儿子养的,而你是佛爷侄子的儿子,佛爷和齐铁嘴是一辈人的话,我不是正好比你大一辈吗~”   张起灵点头,看那家伙得意洋洋。   当晚,两人滚着滚着滚到床单上,气氛正好,情到深处,黑瞎子预备挺枪攻占高地时,张起灵微微抬起上身,搂着黑瞎子的脖颈嘴靠近他耳际,轻轻喊了一声——“叔叔”。   “噗!”黑瞎子一下子喷了,枪很不给力地软了下来。   张起灵还不放过,故意蹭了蹭那里,继续唤着“叔叔”。   憋了满身火还被撩拨却发不出去是什么感觉?黑瞎子终于森森地感受到了。   谁说的某些角色扮演会有背得乱仑的快感,老子一点都木有感到好伐!   黑瞎子叹口气,松开支撑的手臂瘫到张起灵身上:“我错了,你上吧。”   于是,黑瞎子蜀黍被张起灵侄纸言传身教了整个夜晚,神马叫做“祸从口出”,真是可喜可贺。   TBC   下   十年过去了,当年圆滚滚的小P孩儿渐渐拔高个头,长成了英俊挺拔的小伙子。   一大早,黑瞎子悠哉地坐在窗台上,看院子里张起灵在活动筋骨。   张启山后来还是听从了齐铁嘴和霍仙姑的建议,让张起灵跟着二月红学了一段时间功夫,待二月红坦言张起灵已经把自己能耐吸收尽了便甩手不管,任张起灵自行发展。   黑瞎子一直对张起灵练的功夫很好奇,明明跟自己一样慢慢长大,怎么自己身板越练越硬朗,张起灵却越练越软?   有时候跟张起灵对打,对方身体软得过分,自己分明抓住了他的手臂,却不知怎的刺溜一下就被他滑出去了。   但软归软,力道一点都不比自己弱,对打的时候踢坏桌子椅子已经是常事,偶尔把院墙踢个坑啊把碗口粗细的树一脚踢断都没什么奇怪的了。   看张起灵差不多活动好了,黑瞎子嘿嘿一笑,摸出几把匕首,拎起一个,朝着张起灵的脖颈,没有丝毫犹豫地飞了过去。   背对着黑瞎子的张起灵并没有回头,身子微微一偏躲过了致命的匕首。   不等他转身,黑瞎子以极快的速度把剩下的几把匕首扔了出去,顺手自绑腿处抽出一把短刀,起身蹿至张起灵身后。   “当!”金属碰撞的声音。   张起灵让过前面的匕首,接住最后一把,回身抵住黑瞎子刺向自己的刀。   “老规矩?”身形交错之间,黑瞎子笑嘻嘻地问。   “老规矩。”一边躲闪黑瞎子的刀偶尔插空还击,张起灵淡淡应答。   这是每日必修课之一,争夺的是——不必做饭刷碗的权利……   “我说,咱俩天天这么打,”黑瞎子回身一脚,踢飞张起灵手里的匕首,手中刀直指对方腰腹,“对方的套路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这么个打法一时半会儿也分不出胜负。”   张起灵猛地一扭腰,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躲过黑瞎子的刀,抬手抓那持刀的手,一边回答:“你也可以主动做饭刷碗。”   “……”哑巴还是有幽默感的,黑瞎子默默,快速收回刀,抬脚踹向张起灵欲夺刀的手,嘴上继续调侃,“我做饭那就是青椒肉丝炒饭,吃了十年你不烦?”   张起灵反手抵挡,快速后退两步调整姿势,“不烦,我只会煮方便面。”   “……”黑瞎子更加默然,培养了十年张起灵还处在勉强能把方便面煮得正好的程度,这人还真是生活残疾,自己这十年伺候这爷俩已经练就了满汉全席的大厨水平(虽然最爱的还是青椒肉丝炒饭~),张起灵居然就心安理得地过了十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猪一样的生活!   那个算命的真的不是把自己送过来伺候人的吗??   打到最后,结局是黑瞎子的刀抵在张起灵的脖颈,张起灵的手锁上黑瞎子的喉咙,另一只手挡住对方的腿,两人谁也不松手谁也挣脱不开对方的胶着状态。   “以后我做饭你刷碗不好吗?老子都主动做饭了你不能勤奋点刷碗?”黑瞎子磨牙,看那情形像是想咬张起灵两口解解恨。   “你做饭总是用很多盘子碗。”张起灵淡定地反驳表示自己很懒不愿意刷那么多碗盘。   “那还不是为了增加营养,你看看你,白长那么大个子,哪有一点肉?”   “二爷说我得保持体形,胖了缩骨会很疼。”——再说好像你比我肉多哪里似的,大家彼此彼此。   “你还真准备拿易容缩骨当职业了,这辈子能缩几次,啊?”   @#¥%&*……   嘛,这就是两人日常相处模式,打打架,斗斗嘴,学学理论练练实践,日子就平平淡淡地过去了。   只是,所处的环境注定,这样的状态,不会持续一辈子。   “滴——滴——”正当两人由武斗(动手)改为文斗(拌嘴),院子外响起了汽车喇叭的声音。   张起灵和黑瞎子俱是一愣,这偏远的小院鲜少有来人,自佛爷给俩人扔在这里自生自灭后就更没有什么访客了,尤其还会特意按喇叭示意却不进门的更是头一遭。   松开牵制对方的手脚,二人前后出了院门。   门口停着一辆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出租车,车窗摇下,露出一张上了年纪却风韵犹存的脸。   “仙姑。”这是张起灵。   “哟姑姑好,好久不见依然美丽动人~”这是黑瞎子。   霍仙姑没有理会黑瞎子嬉笑的问候,伸手指了指副驾驶:“小齐跟我来,有事找你。”   “诶?又要去什么现场吗,不用乔个装打个扮?”黑瞎子走到副驾驶,拉开车门坐进去。   偶尔张启山会带张起灵和黑瞎子去个现场,又不想让别人认出,就会简单地化化妆,也就是帽子墨镜胡子之类最基础的易容,两人都习以为常。   但这次不一样。   “起灵,”霍仙姑伸手制止张起灵想要拉开后车门坐进去的动作,“没叫你,只有小齐一个人。”   两人一同愣了愣,只是一瞬间,张起灵后撤一步,让开了车子。   “哑巴,今天你得做饭了~”车远远开走,还听见黑瞎子得意地喊。   当天,张起灵一共煮了10次面,刷了10次碗,也没有等回黑瞎子。   然后,黑瞎子从张起灵年轻的生命中,彻底消失,再无音讯。   第二天,还未满18岁的张起灵被张启山扔进警局,从最低层做起,一步一步,站到刑警队长的位置。   张起灵明白,瞎子的失踪肯定有佛爷的参与,而且多半就是那件事,但他不会问,因为问了也不会有人告诉他真相,他需要的答案只有靠自己来查,他知道老九门最沉重的任务压在自己这一代的肩上,他只能做好自己的事,然后在闲暇时,在没有人在耳边聒噪时,渐渐养成了沉默地盯着天花板的习惯。   一盯,就是十年。   黑瞎子跟着霍仙姑走过长长的幽深的走廊,期间没有遇到一个人。   尽头的房间,隔着门依然透漏出阴森的气息,霍仙姑示意黑瞎子自己进去。   门内是一个怀念的世界,案桌上摆放了几十个灵位,香火袅袅,白纱黑帐,十分肃穆。   房间正中间还有一个敞开的棺材,里面躺着一个黑瞎子很熟悉的人。   黑瞎子怔住了,半晌无法动弹,只感觉这房间的温度一瞬间更低了,寒气顺着脚踝直冲头顶。   慢慢地,慢慢地,僵硬的身体终于能够移动,黑瞎子踉跄着靠上墙壁,摸索着关上冷冰冰的白炽灯,伸手摘下墨镜,揉了揉眼睛,深深吸一口气,然后,面对棺材,缓缓跪了下去。   案桌上放了几包香烟,想来是祭奠用的,黑瞎子也不管那么多,拿了一包拆开,摸出打火机,手哆嗦着点了好几次才点燃,咬进嘴里,狠命吸了一口,一分钟后,长出一口气,把烟连同胸中的苦闷一同吐了出来。   终于逐渐镇定下来。   “不知道这个结局,是不是也是在你算计中。”   “是你把我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按照约定,我给你送终。”   “汪藏海是吧,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你更希望谁去下面陪你?”   抽完一整包香烟,房间里弥漫着呛人的味道,黑瞎子拍拍衣服上的烟灰,站起来,戴上墨镜,打开灯,晃晃脑袋。   抬起头,嘴角恢复了往常的笑容。   只是,如果张起灵在,就会发现,这个角度如常的笑,包含了他从未见过的深沉,和杀伐。   推门出去,面对面前的五个人,黑瞎子毫不意外,回手认真关好门,身体靠上,直视中间那个,这十年来除了张起灵外最熟悉的人,因抽烟过多有点沙哑的嗓音吐出自己都想不到的冷静话语:“佛爷,说吧,要我怎么做?”   张启山看着眼前这个前一刻还一脸痞样戏弄张起灵,现在却猛然蜕变成大人,连气息都完全不一样的青年,虽有不舍,却也无法。   他训练他们,确实是要送他们上战场的,但任谁送生养了十余年的孩儿入死地,都不会无动于衷。   可是,想起躺在里面的老八,想起案桌上那几十条因汪氏而枉死的生命,张启山告诉自己,必须狠下心。   “如你所见,当年的老九门,现在只剩下我们五个。除了被调走的老四,老三老六和里面的老八,包括屋里摆的其他人,都是在我们和汪藏海的斗争中丧命的,当年的老九门没用,埋下祸根,现在这个肿瘤越长越大,早晚会吞并周围的一切。”   黑瞎子摆摆手,阻止张启山的话:“客套就算了,佛爷直说吧,要我怎么做?”   被黑瞎子一句噎回去,张启山也不生气,这人就是这样,平时的玩世不恭,那只是因为没有需要他认真对待的事;而需要认真起来时,便不会跟你多废话一个字。   “你们这一代有六个人,霍家是姑娘不能用,解家那俩和吴家的孩子比你俩年岁小上一点,涉世不深,本来我们想再等几年的,老齐的死让我们知道,时间不多了,”顿一顿,拍拍二月红的肩,“你和起灵是我和二爷教出来的,我们知道你俩的能力,现在有一个任务,你上,或者,起灵上。”   “卧底。”二月红好听的声音吐出残酷的文字。   “卧底,”张启山接下,指了指黑瞎子身后的房间,“死亡率极高,但一旦深入汪氏核心,瓦解对方也很快。”   果然,黑瞎子耸耸肩,不出所料。   “起灵从小就知道我训练他的目的,如果我让他去,他不会拒绝。所以,选择权在你,”张启山点了点黑瞎子的胸口,“你,去是不去?”   “小齐,想清楚再回答。”看黑瞎子张嘴就要说话,二月红及时开口,堵住黑瞎子不经大脑的话。   黑瞎子闭嘴,沉默看着面前五人,这五个人,当年叱咤风云,让犯罪分子闻风丧胆,是时代的旗帜,被当做英雄膜拜。   但再厉害的人物也抵不过岁月的洗涤,他们老了,力不从心了,却还紧咬牙关,因为有最重要的事,还没有完。   他们把宝压在下一代身上。   下一代,自己和张起灵。   自己和张起灵??   这有的选吗??   黑瞎子低头,把张启山点在自己胸口的手拿开,轻轻笑了笑,摇摇头。   怎么说,张起灵还是张启山的侄孙,比起自己这个没有血脉关系的外人,亲近多了。   “佛爷,大家都是明白人,何必拐弯抹角,”黑瞎子抬头,锐利的目光透过墨镜直视张启山,“瞎子对你家起灵什么心思你再明白不过,说的让我选,其实你都替我们做好选择了不是?”   走远的背影挺拔笔直,却孤独苍凉。   “我去。”   略微停顿,想了想,微微回头,又加上一句。   “作为交换,佛爷,在瞎子死之前,别让任何人碰那哑巴,就算他喜欢也给我忍着,否则,否则——”   却不知该“否则”什么,干脆狠狠闭嘴,险险咬碎一嘴牙。   下一瞬间,浑身点燃的汹涌的杀气,黑瞎子仿佛正迈入地狱的恶鬼,戾气四溢,竟将在场五人震慑住。   也仅仅是一瞬间而已,眨眼功夫,青年已经恢复闲散的模样,仿佛刚刚压迫得让人窒息的气场,只是幻觉而已。   如果此人涉黑,会成为不亚于汪藏海的人物。   五人俱有此想法。   这是一步险棋,性格人际上,黑瞎子显然比张起灵更适合卧底,但也正因此,他能否抵住诱惑,就成了胜负的关键。   就看与张起灵的牵绊和未来会面临的诱惑,哪个更能主宰黑瞎子的灵魂。   ……老八,当年你把齐家娃子送来陪着起灵,莫非真是算到了这一步,这一劫?   齐铁嘴安静地躺在房间里,再也无人知晓他的想法。   恶搞乱入:   话说时隔N年后张家小哥再一次见到齐家小瞎,无疑是在审讯室。   张小哥沉默地关上监控,支开其他人,独自面对黑瞎瞎。   “哟,好久不见~”黑瞎瞎满期待张小哥来一个久别重逢之拥抱,当然亲吻更好了~   “……”张小哥不说话,浑身散发满满的杀意。   “这个,我是有苦衷的……”黑瞎瞎被张小哥瞪得缩成一团,使劲缩使劲缩十分后悔当年自己没学学缩骨的缩,苦苦辩解,毫不犹豫卖了老九门诸位。   “十包,”张小哥一把拎起黑瞎瞎的衣领,咬牙切齿,“我那天煮了十包面,吃到最后都要吐了。”   “诶?”这是个毛情况??黑瞎瞎表示状况外,说好的心有灵犀哪里去了?   “都怪你,都怪你!现在我唯一会的煮面自己也不能吃了!”一把把黑瞎瞎摔回凳子,不等对方反应过来,抬腿一脚踹了过去。   夹杂着愤怒的一踢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然后很“不小心”失了一点准头没有踢上黑瞎瞎的腿。   于是苦了黑瞎瞎坐的凳子。   腿被踹扭曲的凳子苦逼地表示人类的世界它真不懂。   黑瞎瞎爬起来,回瞪张小哥:“你煮的面本来就很难吃!”   “谁让你会做饭的,我根本不需要会下厨!”打过去。   “那你这几年怎么过的?”打回来。   “吃、食、堂!”踢过去。   “继续吃啊!”踢回来。   “食堂不如你做的好吃。”这么天经地义的事还需要问,混黑道把脑子混傻了吗?   黑瞎瞎怒了,双手一扭挣断手铐,抡起一拳照脸挥:“靠你真当老子是你保姆吗?!”   这一拳也“不小心”没对准目标,擦着张小哥的脸颊直直砸在,无辜可怜的玻璃上。   凳子很高兴,因为苦逼的不止它自己了~~   后面的事,大家都懂得,也不必细说……   CASE THREE 偷天换日 END 第8章 CASE FOUR同窗“好”友   1   春节临近,九门警局刑警队里一副严阵以待的肃穆气氛。   因为春运返乡客流高峰,犯罪分子也准备节前再干几笔大的攒够回家的路费,所以一定要严防各类犯罪事件的发生?   才不是这么弱爆了的理由!   此时此刻,警队四名精英人士齐聚一起,进行着严肃严重严酷的讨论。   “队长和黑爷已经进入训练场,根据经验连训练加洗澡一个小时内不会回来,完毕。”王盟半身隐藏在窗帘后,小心翼翼探出头观察楼下动向。   “OK,开会!”胖子一声令下,吴邪解子扬立刻关门上锁,四个人围在沙发上凑成一团,脑袋抵着脑袋悄声嘀咕。   “老痒,汇报。”胖子首先发问。   “我黑了咱局里后勤的资料,查到一个惊天大秘密,”解子扬很满意三双目光的汇集,吊够了大家的胃口,才扔下这个重磅炸弹,“在去年的8月30那天,小哥就从咱局的职工宿舍退宿,搬出去住了!”   “……卧槽!”胖子的感慨生动表达了吴邪王盟的内心。   解子扬双手环胸,满意于大家的反应:“这说明了什么?”   “你能别问这么弱智的问题吗?”吴邪白眼一枚附送。   “队长的家人是不是,”王盟想了想,找了个词,“不在了?”   “可以这么说,反正小哥没亲人合住是肯定的,”胖子予以肯定,“所以说,咱小哥非常非常非常有可能——”   因为不能完全排除张起灵只是突发奇想不住免费的宿舍而脑抽在外面租房子离单位又远还要花钱这种二缺的事实,所以胖子慎重地选择了“非常非常非常有可能”,这个可能性超过95%的猜测。   “和女朋友同居了。”眼看胖子还要展示他的文采准备把“大概估计或许”全都用上一遍,吴邪打断他,把这95%以上的可能性说了出来。   此处四人安静一分钟。   “我说,”吴邪再次将压低的声音放得更轻,鬼鬼祟祟东看西看,生怕张起灵突然穿越异次元从天而降,“你们觉得小哥的女朋友能是什么样的人?”   再次道出大家的心声——   我去太好奇了,张起灵会喜欢一个人就够神奇了,而他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啊!都到了同居的地方了啊啊啊!   完全没有头绪啊,内心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有木有!我们全体小伙伴都惊呆了有木有!还能不能一起愉快地办案了!!   ——所以说,相比于那些个每年都发生几起的杀人碎尸抢劫强奸啥啥或大或小的案子来说,明显是某位张姓队长的终身大事,情感经历,更让某四人在意来着……   某四人不满反驳:谁敢质疑我们的职业素养?我们漏破了哪个案子吗?这不是高压工作中的一点点调剂吗?   貌似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   不过话说老痒同志,您查了你家小哥的退宿时间,为什么不顺手再查查某位爷的呢?刑警的职业敏感哪里去了??   胖子似乎思考过这个问题,吴邪刚问出口,立刻也压低声音回道:“其实我一直觉得小哥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大神,根本想象不出他会喜欢什么人。”   “事实证明你男人的第六感这回严重不准。”解子扬犀利指出。   “没错,所以我就继续想啊,不都说夫妻不要太相似而要互补吗,咱小哥那么冷漠的人,说不定会喜欢活泼开朗的。”   “活泼开朗……”吴邪想象了一下张起灵瘫着脸挽着蹦蹦跳跳的小燕子,一个哆嗦,有点接受不能。   “也可能是温柔稳重的,总之肯定比小哥接地气。”   张起灵瘫着脸挽着紫薇,最好再配上背景音乐《你是风儿我是沙》……吴邪眼皮抽了抽。   “但最可能是一个火辣的,你想想那天小哥脖子上的吻痕,根据胖爷的经验,那绝对是下了死力气吸吮留下的印子,还有他嘴唇上的伤,接吻会咬伤对方的嘴唇,那得多豪放。”   “火辣的?”王盟插嘴问。   “对,比如lady gaga那种。”胖子挤眉弄眼。   张起灵瘫着脸挽着一个lady gaga样的妹纸……   分析得似乎合情合理,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什么声音?”胖子左右瞅瞅,噼里啪啦的,“什么东西碎了?”   “没事,”吴邪失意体前屈状,“只是我的三观受不了刺激碎掉的声音而已。”   “我怎么还闻到一股味道,烧糊的味儿?”胖子继续张望。   “没事,”解子扬同失意体前屈,“只是信息量太大我的CPU运转不过来烧坏了而已。”还伸手指了指自己正在冒烟的脑袋。   待吴邪弯腰在地上捡拾自己碎成渣渣的三观,解子扬蹲墙角大脑重启时候,胖子拍拍王盟的脑袋:“行啊萌萌,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比那俩货能耐多了,有胖爷这种老刑警的沉稳敦实。”   王盟的脑袋在胖子肉手的蹂躏下呈现鸟窝状,但王盟却不像以往那样捂头躲闪,只是瞪着大大的眼睛瞅胖子,嘴微微张开,一副痴呆样。   在观察半分钟发现王盟眼睛都没有眨过一下后,胖子终于有了判断:“还以为面不改色,原来都傻了。”   起身离了沙发,到队长办公桌,拿起张起灵走前搭在椅背上的大衣和毛衣,仔细检查了一遍,仍旧没有发现任何或者长或者卷或者染色的头发,也闻不到一丁点的香水味,张起灵的桌子也一如既往的干净简单,没摆任何小玩意或者相框。   除了那唯一一次在张起灵身上留下了吻痕和咬伤,这个人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了无痕迹,无处查寻。   胖子皱皱眉。   “小哥家那一位,怕是跟小哥一样不简单的人物。”   “阿嚏!”训练场,黑瞎子一拳挥到一半,鼻子忽然奇痒无比,狠狠打了一个喷嚏,力道之大让身体动作完全走形,一个踉跄直直扑进张起灵怀里。   一个喷嚏不够,黑瞎子推开张起灵转过身一个接一个打起来。   “感冒?”张起灵绕到黑瞎子面前,看他喷嚏打得鼻子通红,摘了墨镜擦着眼角挤出的生理性泪水,没完没了的喷嚏打得那叫一个荡气回肠。   黑瞎子勉强摆摆手,抽抽鼻子,挤出一个笑:“有人念叨我了吧阿嚏……瞎子魅力就是大…阿嚏……”   张起灵看黑瞎子蹲在地上可怜兮兮地擦着鼻涕眼泪,这样子也进行不下去了,便拿过两人脱下的外衣,自己没穿,全披到黑瞎子身上:“去洗澡。”   “哑巴,外面冷…阿嚏……”   “所以快走。”没给黑瞎子反驳的机会,张起灵拖着人离了训练场快速走到洗浴间。   把人扒光了推到淋浴头下,扭了很热的水冲,过了五六分钟,黑瞎子终于止住喷嚏。   “这得是多大的念想,把瞎子唠叨成这样。”黑瞎子懒懒倚着墙,浑身脱力,比跟张起灵打了一架都累。   这边张起灵早就洗好,正要穿衣服,黑瞎子从背后靠过来,脑袋搭上张起灵的肩膀:“领导,我生病了,申请早退。”   领导闻言回头,抬手扶着那颗脑袋,让两人额头相抵,测了测温度。   然后无情地铁面无私地拒绝了早退的申请。   张起灵和黑瞎子回到办公室时,某心怀不轨的四人早就各就各位,这倒不是他们机灵反应迅速,而是因了不速之客的打扰。   “秀秀?”吴邪又问了一句,眼前的霍秀秀没了平时活泼的样子,一反常态地一言不发。   “丫头怎么了?”胖子也问,云彩应该正有尸体要解剖,霍秀秀没一起去,来这里干什么。   “胖爷我问你,”犹豫半天,霍秀秀终于踟蹰着开口,“假设,我只是假设,你真跟云彩结婚了,”   吴邪狠狠敲了胖子一下,让这家伙把得意忘形的喜色收敛一点,没听秀秀说只是“假设”吗?   霍秀秀却没间断地继续:“然后云彩怀孕了,临产时,你们却突然来了个大案子,这时候你是会留在云彩身边,还是出警去?”   2   霍秀秀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愣住的胖子,半晌,又把视线转向其他五人。   “小邪哥哥,子扬哥哥,王盟,还有小哥跟瞎子也是,如果你们妻子临产时候恰有一个生死攸关的大案,比如劫持人质炸弹这样的,你们会抛下妻子去救那些不认识的别人吗?”   空气凝滞。   过了一会儿,见没人回答,霍秀秀又说了下去:“有的,有人会这么做。”   “我今天去参加了一个葬礼,是大学时候一个社团的学姐的。死因是生产时难产大出血死亡。她本来可以不用死的,只要她阵痛开始的时候有人在一边及时送她到医院,可这时候她老公在哪儿?在医院,她老公是产科医生,产科医生啊!那天晚上他做了两个难产的手术,救了两对母子,可等他凌晨回家时,发现自己的老婆昏死在地上,送到医院的时候羊水都要流光了。他是产科医生啊,他救了那么多人却救不了自己的妻儿!学姐早产了一周,之前已经有了征兆,她丈夫怎么会没想到这一点,他怎么就光注意别人的老婆而不去考虑自己的家人!”   想是难过得厉害,霍秀秀语无伦次说了半天,然后紧紧抿起嘴唇,倔强地眨眨眼睛,再不吭声。   等吴邪把霍秀秀送回法医室让云彩陪她一会儿,黑瞎子向张起灵那边扬了扬头:“嘿,你怎么选?”   胖子解子扬王盟也都竖起耳朵,想听听他们队长的选择。   张起灵垂着的眼皮微微抬起,隔着长长的刘海把目光落在黑瞎子脸上。   “既然选择这个人,自当选择此人的职业。”   墨镜后的眼睛闭了闭,复又睁开,黑瞎子迈步到张起灵身侧,伸手狠狠按了按张起灵的肩膀。   “真巧,我也觉得是这个理儿。”   “队长是说,要是他的话,他会去救不认识的人而放弃自己的家人吧?”王盟略略有点无法接受。   “就是这个意思,而且作为他的爱人必须要有这种随时因为对方的工作牺牲自己的准备,”胖子被王盟的苦瓜脸逗乐了,“别丧气,这种问题没有一个绝对正确的选项,无论你选择哪边,对另一方就是伤害是背叛。”   “那你呢?”王盟追问胖子。   “胖爷啊,”胖子仰头想了想,“要真是云彩给我生大胖小子的话,说不定我真会抛下工作陪在云彩身边。”   且不论胖子真心或是假意敷衍,王盟总算舒服了点,又开始琢磨自己到底会怎么选择。   黑瞎子悠然坐在椅子上,两腿交叠晃晃悠悠,似乎一点都不觉张起灵和胖子两方截然不同的选择有什么难以理解难以接受。   无论是从情上,还是理上。   张子初回到家,脱下大衣随手扔开,踢下皮鞋,边进屋边解了禁锢在脖颈上的领带。   呼,这一天憋死了。   刚刚点上一根烟,身后一双柔荑软软缠上了张子初的腰,一张小巧的嘴作怪地咬着他的外耳廓,并伴着一股幽香缠绕全身。   张子初一顿,领带滑落在地。   “很累?我做了宵夜,来吃点,”边动手脱下张子初的衬衫,手指有意无意划过不算结实的胸膛,“晚饭应该没吃好吧?你最近瘦了不少。”   “白宴哪有能吃好的,无非是感谢亲朋的照顾帮衬,走过场而已。”张子初咳嗽两声回到,接下来环顾家里,“你都收拾好了?”   “好了,那女人的东西一样没剩下,全扔了,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动作真快,不愧是你。”张子初回身抬手刮了一下女人的鼻尖,宠溺道。   “子初,我们不能,”饭桌上,女人犹豫半天,还是开口,“换个房子住?”   “怎么,嫌弃这里?”张子初调笑着挑眉。   “毕竟这里是那个女人住过的地方,我真觉得别扭。”虽然属于那个女人的东西自己都扔掉了,但房子到底是按照女人的喜好布置的,看着怎么可能舒服。   “雨涵,我懂你的意思,可你也得理解我的难处,”张子初再一次解释,暗自思量女人就是麻烦,“这房子花光了我和小小所有存款,还欠了一屁股房债,我哪还有钱再弄一套新的房子?”   “你可以卖了这房子再买新的啊,还有那女人的保险金应该也够还你们剩下的房贷吧?”江雨涵不依不饶。   张子初再次忍下对江雨涵短浅目光的不满,温言劝阻:“你也知道,现在老主任马上退了,咱科室就我和老李两个副主任,这职位我有70%的把握拿下。现在正是考核的敏感时期,要是小小一死我就卖了和她的房子,这不等着对手到院长那里嚼舌头。你再忍忍,再忍忍,等我拿下主任职务,咱马上换房结婚。”   江雨涵一听张子初竟然跟她保证结婚,马上忘了之前的怨气,眉开眼笑起来,想想又问:“怎么涨到70%了,之前你不还说略逊于李副主任吗?”   “这还多亏了小小,”张子初露出一个残忍的笑意,“她这一死,让院领导知道了我是一个不顾亲情也要救治其他产妇的尽职尽责医生,大家同情我的同时,对我的职业素养也是相当佩服啊。”   江雨涵倒没想到吴小小的死亡除了给自己撇清障碍和获得巨额保险金外,还有这样的好处,越想越高兴,但又要磨磨张子初的得意,于是酸溜溜地说:“这么说,咱们还得感谢你的前妻。”特意把重音放在了“前”字上。   “怎么,吃醋了?”张子初挪凳子坐到江雨涵身边,伸手搂上江雨涵的细腰,缓缓磨蹭。   “我为什么要吃一个死人的醋?”江雨涵也就势靠近张子初怀里,挑起一双媚眼,含情带笑,“吴小小的老公,从来就不是她的,以前不是,未来更不是!”   看懂江雨涵的暗示,张子初只觉呼吸一紧,翻手直抱起江雨涵朝向卧室走去。   一席翻云覆雨后,江雨涵靠着张子初的胸膛喘息。   “雨涵,”张子初手抚着江雨涵湿淋淋的头发,一下一下抚摸着,“有件事我一直有疑问。”   “什么?”江雨涵伸出舌尖在张子初脖颈上舔舐。   “小小她的手术,是你做的……”   江雨涵顿住,冷笑一声,撑起身体居高临下俯视张子初:“终于忍不住了,我就知道你会问的,怎么,怀疑你亲爱老婆的死跟我有关系,怀疑是我为了得到你而害死的吴小小?”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张子初急急起身辩解道。   “不是这个意思,那你什么意思?”江雨涵坐起身,双手环胸冷哼,“一面跟我虚情假意,一面还是忘不了那个死人。没错啊,就是我干的,我看吴小小不顺眼很久了,什么东西啊抢了我的男人还妄想给他生孩子巩固地位,做梦,反正我是主刀医生,只要稍微那么一弄,她和那个贱种就一命呜呼了,多简单,就这么两条命没了!”   “雨涵,你别生气,我错了,”张子初怂怂地低头道歉,“小小那个情况我也知道,送到医院能救活的概率也不到30%,我就是想,就是觉得……”   江雨涵看着张子初示弱的样子,气也消了大半,摸摸他的头温软下声音:“我知道,到底是两条生命,你肯定过意不去。其实我也一样的,虽然小小抢走了你我很生气,但毕竟我跟她好几年的同窗情分,面对这种情况我肯定会尽力救治,别忘了我也是个医生,救人是天职。而且你不是说了,小小怀孕的时候你根本没碰过她所以孩子肯定不是你的,孩子出来DNA鉴定一下就全真相大白,到时候就是小小给你戴绿帽子你俩离婚也无可厚非,这种情况下我为什么要冒险害她,万一被人查出来了我不是完了,杀人可是死罪,到时候哪还有命跟你过一辈子?”   江雨涵外表是典型的南方美人,瘦小的身材柔弱的外貌,再加上一点点伤感委屈的表情,太轻易拿下男人的心。   “对不起对不起雨涵,我错了,我不该怀疑你,对不起!”张子初一下子搂紧江雨涵,连声道歉。   “没事,我不怪你,说开了大家也都安心。”江雨涵头搭在张子初的肩膀上,安慰道。   只是在张子初看不见的背面,江雨涵的那双眼睛,冰冷,漠然。   恶搞乱入:   张起灵垂着的眼皮微微抬起,隔着卷卷的刘海把目光落在黑瞎子脸上。   “既然选择这个人,自当选择此人的发型。”   墨镜后的眼睛闭了闭,复又睁开,黑瞎子迈步到张起灵身侧,伸手狠狠按了按张起灵的肩膀。   “不好意思我现在想反悔,行不行……嗷!!”   黑瞎子,卒。   3   夜深   “可恶,什么破地方,连个路灯都没有!”阎燕握紧了方向盘,紧张地四处张望,早知道不为了省钱连夜回来了,住一夜宾馆又不要几个钱,要不走高速也行啊。   哪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周围漆黑一片,这里本来就是乡村公路,今夜无月,连片黑压压的田地映不出一丝光亮,更过分的是,这条公路上也不安路灯,前后又没有其他车辆通过,只有阎燕自己的车灯孤零零地照着眼前那小小的一方地面,只这一点点光亮,不仅没给阎燕带来温暖,反而越发地感觉一丝丝的冷意和诡异顺着脊背慢慢爬上来。   “什么倒霉路,喂你导航得到底对不对?”因着害怕又冒出了火气,阎燕把不满发泄到车载GPS上,狠狠地砸了一下GPS,“可恶,想回头也没办法!”   当然,GPS不为所动,冷淡的女生依旧平板地指挥着方向:“前方两公里处左转,进入XXX号公路,请注意避让行人及过往车辆。”   “屁的行人过往车辆,老娘连个喘气的都没看到!”安静的车厢带来的压抑感让阎燕无法抑制自己的乱想,各种乱神怪力一瞬间涌入脑海。   幽暗的乡村小路,只一辆车,孤独地开向前方,前方,一直开一直开,没有尽头……这时候一定不能停车,停车了,就会遇到……但是不停车,却也看不到任何标志,只能开着,开着,直到车跑没了油,不得不停下……然后,就停下了……   “啊!”阎燕轻呼一声,被自己的想象吓到了,她定了定神,为了缓解太过紧张的情绪,伸手打开了车载CD。   记得里面都是劲歌来着。   诡异的音乐响起,阎燕皱眉,这是自己的CD吗?   没等她细想,空灵飘渺的歌声响起——   嗅着血液的芬芳,我找到安魂的殿堂   一片破败景象,幽灵放荡歌唱   黑色迷迭香绽放,藤蔓蜿蜒生长   灵魂张望,信仰血色的月光   嗅着血液的芬芳,我找到安魂的殿堂   长发的吸血女王推开尘封的窗   枯树枝映照她的脸庞,清纯如少女一样   她幽怨的声线与亡灵一起咏唱   心爱的人啊,你是否还记得我模样   我入葬的晚上,你是否一直悲伤   …………   “我操你妈!”阎燕只听了几句就一把关了CD,弹出CD后单手狠狠掰断,断面划伤手指也不在乎,刚想停车把破碎的CD扔掉,猛然想起什么,落在刹车上的脚犹豫着收了回来,到底又踩回油门,只好稍微降下一点车窗把CD扔出去。   到底是谁,是谁把这盘CD放在自己车上的?   播出的歌曲是著名的禁曲,多数人都闻所未闻,但阎燕不同,若干年前曾经几个朋友间特别痴迷这类东西,耳濡目染下她对此也多多少少有所了解,所以她只听了几句便知道歌的名字与含义。   《忏魂曲》,本来唱出的是救赎与宽恕,却害了无数人自杀。   “让我忏悔?忏悔什么?”阎燕嘴里虽是这样说,心里却渐渐漫上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难道,是那件事?   那件事……   “不可能,呵呵,怎么可能……”阎燕大着嗓门安慰自己。   那件事对所有人都是禁忌,尘封十来年之久,知道真相的都闭紧嘴巴,不明真相的也只叹惋了一阵子便罢。   怎么可能这时候旧事重提?   可是……   翻出手机,调出一条未知号码的短信,点开又看了一遍。   其实不用看,里面寥寥几个字阎燕早就刻在脑海里,再看,只是心里的一点点妄想——也许,只是之前看错了,短信并没有那么写呢?   可事实再一次打击了阎燕。   【还有四个。   爱你的 末末】   收到短信的时间,是接到吴小小葬礼通知的前几天,如果阎燕问过细节就会知道,这条短信的发出时间,其实可以准确到医院宣布吴小小死亡后的五分钟以内。   !!怎么回事?   一下子车灯全部熄灭,瞬间的光灭让人眼前倏然一片黑暗,同时车内吹着暖风的空调也不再运转,包裹在车外的冷意快速渗透进来。   阎燕慌了神,顾不得其他,一脚踩下刹车。   力道太大太猛,手动挡的车子呻吟着熄了火。   人僵直地坐在车里,重重呼吸几口气,这才缓过神,伸手搓了脸颊几下,眨眨眼,一片黑的眼前终于慢慢显露出身边的景象。   待砰砰乱跳的心缓下了速度,阎燕才动动手指,伸到车钥匙处,点火。   “咔嚓,咔嚓”   “打不着?”阎燕皱紧眉头,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加速,联想起之前的车灯熄灭和空调停工,该不会——“电线短路了?”   怎么所有的衰事都凑一起?   黑暗的荒野,黑暗的车,车里的热气渐渐流逝,越来越冷,仿佛天地间,只有自己,一个人。   “嗡嗡嗡!!”   “啊!”嗡嗡的噪音把神经已经崩得很紧的阎燕又惊吓一回,茫然四顾,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自己手机来电的震动声。   白天参加吴小小的葬礼特意把手机调成震动,谁想这时候会震起来吓人。   不过如果响的不是震动而是铃声,恐怕给阎燕的惊吓会更大。   拿起手机看着屏幕,却不是任何通讯录里保存的号码,甚至,号码根本没有显示。   未知号码的电话……   阎燕拿着手机,手机震动得厉害,也不知道是电话的震颤还是阎燕的手在颤抖。   电话那头的人一直很有耐心,阎燕不接电话,对方就一直打,电话自动挂断就重新拨打,似乎一定要跟阎燕说上话。   响了能有十来分钟,阎燕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干脆关了手机,明明那么害怕不是吗?   可是,这漆黑无人的世间,也仅有这只手机能与外界相联系,阎燕实在不想断了这唯一的念想。   于是,鬼使神差的,在电话再一次震动起来时,阎燕轻轻划过手机屏幕,接起了电话。   “……”这边不说话,对方也不急着确认,只是轻轻的呼吸声透过话筒传来。   “你是谁?”手心汗湿,阎燕快拿不住手机,那呼吸声听得自己毛骨悚然,终于忍不住开口。   “燕子,是我啊……”那头,轻轻的女声。   “你是谁?怎么叫我燕子?”阎燕的朋友多叫她小燕,叫过她燕子的,只有那一段时间的某几个人而已。   “燕子怎么连我都听不出来了,我是,”顿了顿,特意调动起阎燕的情绪,“我是末末啊。”   “闭嘴!”阎燕一声尖叫打断对方,似乎是生怕对方继续,连着不停歇地喊出来,“张末早就疯了,对疯了,他们还说张末早就死了,死了多少年了!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冒充她,为什么吓我,你要干什么?”   “……”对方耐心地听完阎燕的喊叫,等她喘着粗气哑了嗓子再喊不出来时,才缓缓说,“我是末末啊,我也确实疯了,这点燕子你们不是最清楚,至于死了……说不定我也确实死了。对了燕子,我好孤单,这里好黑,不过小小来陪我了,你也来,你也来陪我,好不好?”   越说,阎燕尘封的记忆随之打开,电话那头的声音,也越发跟记忆中的声音重合起来。   “末末……”阎燕只觉周身越来越冷,似乎有雾气在眼前弥漫。   “燕子,来陪我嘛,我们一起玩,来嘛……”   “闭嘴!”阎燕惨叫着一把把手机摔到副驾驶的车窗上,手机碎裂成几块。   朦胧地看着手机碎块,阎燕才发现冷意和雾气不是这通恐怖的电话造成的错觉,车厢里慢慢升腾起一股股的雾气,夹带着湿淋淋的寒意。   冰冷中,阎燕似乎还听到张末温柔却虚幻的声音。   “来陪我啊,陪我吧……我给你讲故事,以前你们总给我讲故事,现在我听到很多有趣的事,我讲给你听……”   不对,不是幻听,真的是张末在说话,在自己耳边说话!   “啊!!——不,不关我的事!”弥漫的雾气和实实在在的呼唤击垮了阎燕最后一丝理智,她尖叫着痛哭着打开车门,踉跄着向自己车开来的方向跑去。   “燕子,陪我……”   “不是我,不关我的事,”阎燕跌跌撞撞地跑着,寒冬腊月湿冷沉重的空气压得她无法跑快,几百米的狂奔加摔倒无数次后便喘得迈不开脚步,“你去找别人啊,江雨涵,是她,明明是她,还有宋敏,李琳琳,谁都好,别找我!!”   前方几百米传来轰隆声,一排大货车奔驰而来。   阎燕见到灯光,喜出望外,挥着手冲到路中间。   “救救我,快停车,求你,救救我!”   打头的车里,副驾的替补司机睡得一塌糊涂,而驾驶席里的司机,临行前跟自家婆娘依依不舍地缠绵半天,精力用过头了,这时候正眼神迷茫脑袋一垂一垂地打瞌睡。   压根没注意到车前的人。   两分钟后,一条未知号码的短信飘进三部手机。   【还有三个。   爱你的 末末】   4   电话铃响起,厚厚的被窝里伸出一只苍白精瘦的手臂,准确抓到手机,接起。   “张起灵……恩……哪里?……好。”   另一边的被子起伏片刻,冒出一个黑乎乎鸟窝一般的脑袋,随即是脖颈,和线条优美肌肉流畅的肩膀。   黑瞎子趴着等了一会儿,发现张起灵并没有以往睡时接到案子那般迅速起身穿衣,便又把脑袋埋进厚实的被子里,拱了两下翻个身继续做梦。   张起灵倒也真没起床,一样翻了身,拉下被子一角把黑瞎子的鼻子露出来免得他憋死了,抬手揉了揉那家伙的一头乱毛,同样睡去。   三个小时后,当两人来到警局,进了空荡荡的办公室,黑瞎子才向着张起灵挑眉。   “早上胖子电话,国道XXX号出了一起车祸,现场情况惨烈,胖子四人过去,”张起灵想了想,果断把胖子原话的“带萌萌长长见识”改成了“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情况。”   黑瞎子了然,要真是可疑的车祸张起灵接电话当时就有行动了,那些国道经常出一些惨不忍睹的车祸,附近又都是些文化程度不高还爱凑热闹的农民兄弟,想是接警小交警HOLD不住现场状况找比较有震慑力(又同样爱凑热闹)的刑警队出面去了。   这一“出面”就一上午,胖子四人回来时,黑瞎子正在食堂研究是打包六人份的饭菜还是干脆不管他们自己和张起灵先吃得了。   “哎哟那叫一个惨啊,”胖子呼噜呼噜往嘴里扒着饭菜,抬眼瞅瞅王盟,“诶我说萌萌,你这回咋能吃下去?”   王盟小口小口细嚼慢咽,慢吞吞说:“都压扁了什么也看不出来,反而不可怕。”   虽如是说,但看得出来王盟多多少少还是受了点影响,食欲不是那么好,可好歹能吃下去饭了,也不知道是现场确实不那么凄惨还是被警队一干变态调教出来了。   “压扁?”黑瞎子加入讨论。   “你们没看见,”解子扬解释,“根本看不出来人形,秀秀判断至少有七八辆大车从死者身上压过去,七八辆,那个拉集装箱的超大货车,每辆都五六排以上轮子的那种。”   “你们说,那么多车压过去,就没有人注意到压着人了?”想一想干脆又吃不下去饭,王盟于是放下筷子。   吴邪叹口气,这个问题当年他也天真地问过,后来被社会磨砺得狠了,便再不会提这种蠢话。   或许会有司机察觉到车下有人,但压死压伤人得担的责任有多大,他们这些跑长途的司机干着苦力活儿又能挣几个钱赔人命,最关键是自己负责任的话家里老小谁来养活?可如果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压了过去,这个责任就不好追究了。查出来了,往往一个人分担到的刑罚也不多;也很有可能根本找不到人,毕竟国道上的大车太多太多,监控数量又远远不及高速,天南海北的跑货让警察们上哪里去追查。据货车公司内部人员透露,他们这些公司的司机都有压人限额的,只要不超标过分,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   “那就是说,找不到撞人的来负责了?”   “可以这么说,不过也说不定,老痒,那边路上有监控吗?”胖子问解子扬,他一般比较关注这些。   解子扬摊手,又摇头:“算了,只是个车祸,除了死者比较惨以外。跟咱们没什么关系,快吃饭,不是还有别的案子要查的。”   大家一想也是,连交警的工作也插手的话,他们该是有多无聊,还是老老实实干自己分内的活儿吧,记得张起灵那里还堆了几个案卷呢。   就连张起灵,也对这起车祸没什么感想,只在大脑中留了个印象,便又投入其他事务中。   “宝贝儿,怎么了?”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江雨涵猛地抬头,对上张子初笑嘻嘻的脸,对方见她抬头,迅速俯下身偷了个香。   “要死了你,这里是医院,不怕别人看到?”江雨涵紧张地看着办公室门口,待确定没有任何医患在场才松了一口气。   “现在是午休,没人会来的。”张子初满不在乎。   “午休也可能有病患来,你不是说现在是竞选主任的关键时期,白天在单位你给我收敛点!”江雨涵低声喝止张子初的行为。   “安啦安啦,我媳妇就是这么为我打算。”张子初拿起江雨涵桌子上的一摞病志,假意翻看起来。   “谁是你媳妇?”自从吴小小死后,张子初越来越放肆,以往只敢在“爱情宾馆”里这么喊几声,在吴小小死亡的当天就时不时抽风,竟然有时候在外面就敢朝着江雨涵喊起 “老婆、媳妇”。   江雨涵虽然表面让张子初收敛,心下却对这个称呼相当满意,有种自己终于被扶正的快意。   这个男人太优秀了,33岁已经是产科副主任,现下还极有可能升任主任,从大学时就是所有人的偶像,那时候自己小女生一般仰望他,然后现在,终于把他抓到手中。   “好了不逗你了,雨涵,帮我去打份饭,我替你坐会儿班。”张子初适量的逗弄后,听到外面传来谈话声,也板起脸做出公事公办的样子,指挥下属为自己打饭。   “知道了。”江雨涵起身脱下白大褂,拎着自己的提包出了办公室。   “你的胎位稍微有点不正,”张子初看着B超检查报告,又安慰孕妇道,“不过你才是怀孕初期影响不大,多数人随着孕期增长胎位会慢慢纠正过来的,别担心。”   安抚了年纪不大没经验过分紧张的夫妻二人后,张子初又叫下一位进来。   “引产?女士你要慎重考虑,怀孕到现在引产会对你的身体有很大伤害……”张子初头疼地揉揉太阳穴,扶着胸口咳嗽几下,努力劝阻那个微微挺着肚子却不想留下孩子的孕妇,这时突然看到门口探头探脑一个略熟悉的人影。   “是……宋敏?对,小宋你怎么来了,找雨涵吗?”印象里,这个人应该是江雨涵和吴小小的同学吧,大家一起在医科大学习,然后江雨涵和宋敏进了这家H市有名的中心医院,也算是缘分。   “张副主任,雨涵不在吗?我看门上写的今天她的班。”被认出来,宋敏便走进来直接询问。   “不好意思,我懒得动弹让她帮我打饭去了,你等一下,一会儿应该就回来了。”张子初指了指门外示意宋敏出去等,既然宋敏也是医生,应该知道尊重病人的隐私。   “好,谢谢。”   坐在外面等候椅上的宋敏,低下头让发丝遮住脸,卸了刚刚装出来的温柔大方,牙齿轻微咬着下唇,见四下无人,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还有四个。   爱你的 末末】   【还有三个。   爱你的 末末】   第二条未知号码的短信到来后,让宋敏再也无法自我安慰下去。   宋敏是中心医院大夫,又是吴小小的朋友,自然有心无意地了解了很多详情。   收到第一条短信后不久,就接到江雨涵的电话告知自己吴小小的死讯,当时宋敏还自欺欺人地劝慰自己这只是一条无聊不相干的骚扰信息,可在今天早上开手机看到第二条短信以及另一条发信人为李琳琳的询问时,宋敏淡定不下去了。   江雨涵在坐班,李琳琳之前也跟自己通过电话短信,所以从四个人到三个人,唯一少的那个——   宋敏把手机调到电话界面,手指按下那个一上午拨打过无数次的号码。   “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阎燕……燕子……出事了吗?”   “末末……末末……”   医院的空调呼呼吹着热风,宋敏却感觉丝丝寒意从脚底蔓延,不自觉抱了双臂搂紧自己,轻微颤抖起来。   江雨涵回来时,张子初问起宋敏的事。   “小敏来过?我没看见啊。”张子初听了愣住,转头看向宋敏之前坐的位置,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5   李琳琳是一位家庭主妇,当年在医科大学读书,本科快毕业到医院实习时认识了一位大款,几天便坠入爱河,怀了对方的孩子后,硬是不顾同学亲人的反对,辍学嫁给了大款。   结婚后生下一个女儿,过了一年禁不住男方家里的压力再次受孕,这回终于诞出男婴。   虽然生了儿子坐稳了夫人的位置,丈夫却并没有越发把自己捧在手心,随着这几年事业越做越大,丈夫不归家的时候也越来越多,一开始还说成“应酬,出差”,后来更是连敷衍都懒得做,自己问得多了,干脆挂了电话,反正就是不回家。   偌大个别墅里,白天还有佣人忙碌,晚上,常常只自己和一双儿女相伴漫漫长夜。   怎么会没想过离婚,自己和丈夫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男人在外不知道养了多少,有的甚至胆大到找上门挑衅,丈夫知道了也只是告诫那些小三小四收敛点,却从不收敛自己的行为。   可是,离婚了自己怎么办,自己大学没毕业,没有工作经验,离了丈夫根本生存不下去,也不想回老家那个小城市,老家不大,几乎认识的人都知道自己傍了大款,暗地里什么难听的话没有,如果自己这时候回去,想也知道会面对什么,李琳琳丢不起那个人,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   而且,李琳琳看着在沙发上玩耍的儿女,自己也舍不得这一双骨肉。   罢了罢了,没有婚姻,至少丈夫把自己的物质生活保证得很好,每每逛街眼睛眨也不眨地刷卡时那些羡慕无比的目光,都让自己那颗过分虚荣的心得到满足。   就这么过吧。   这几天李琳琳有点神经质,手机不离手,一会儿看一遍一会儿看一遍,但其间并没有电话短信声音,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太太,您还好吧?”帮佣的李婶看不下去了,提醒道。   “啊?”李琳琳回过神,不满地瞪着李婶,“李婶,你管太多了吧。”   “太太,我是想说,”李婶指了指墙上的挂钟,“您该去接少爷小姐了。”   “啊!”这才发现,离孩子放学时间都过去快一个小时了,“你傻了,怎么不早说!”   无辜挨了骂的李婶看着李琳琳匆匆穿衣换鞋拿了车钥匙出门,才撇撇嘴不屑地哼了一声。说起来李婶还算李琳琳的远方亲戚,当初父母费了好大劲才劝李琳琳收留李婶给个佣人的工作,李琳琳却嫌弃李婶,不让她住别墅,李婶只得自己在外找了个小房子租住。   李琳琳匆匆开车到儿女所在的高级幼儿园,两个孩子却反常地没有哭闹,坐在幼儿园外面的花坛一起玩着什么。   “豆豆,妞妞,等妈妈等着急了吧?”这幼儿园怎么回事,家长没来接孩子不应该老师带着孩子在屋里等吗,就把孩子扔外面被坏人抱走了怎么办?看起来得给豆豆妞妞换个幼儿园。   愤愤想着的李琳琳也不算算这几年她给孩子换了多少幼儿园,以她高贵的目光看谁家的教育都不顺眼,几个月就找一家新的,自以为对孩子好,却不想想孩子在这种状况下能交到什么朋友,对幼小的心灵有什么影响。   “没有,有阿姨带我们玩。”年幼的儿子奶声奶气。   “阿姨,在哪儿?是老师吗?”周围并没有其他人。   “不是老师,是阿姨。”稍长一点的女儿也说。   “你们怎么能跟不认识的人玩呢,妈妈不是说不许跟陌生人在一起吗,坏人把你们带走了怎么办?”李琳琳提高了音量。   豆豆和妞妞怯怯地看着妈妈,豆豆还害怕地躲在姐姐身后,喏喏地辩解:“漂亮阿姨带豆豆玩,不是坏人。”   “漂亮阿姨?”豆豆才刚三岁,哪分辨得出美丑。   “阿姨穿着带花的裙子,所以漂亮。”小豆丁傻傻的,觉得花花漂亮,所以穿花花裙子的阿姨也一定是漂亮的。   李琳琳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一再强调不许跟陌生人在一起,看天色已黑,便带着孩子上了车。   回到家,发现门口的脚垫上有男人的皮鞋,刚以为老公回来了,却见是两双不一样的男鞋。   “太太,您回来了。”李婶出来迎接,神色不安,甚至惊慌。   “怎么回事,你怎么还不走,”这个点应该佣人都离开了才是,“还有这鞋是谁的?”   “太太,来了两位客人,是……警察。”没见过世面的李婶,面对警察就已经慌了神,总有种天生的畏惧。   “警察!?”李琳琳忽地抬高音量,那声音与其说吃惊,不如说成——压抑许久的恐慌终于被释放出来。   “妈妈警察是什么?”豆豆拉拉李琳琳的手,小孩子正是对所有事物都过分好奇的年纪。   李琳琳才恍然孩子还在身边,破天荒允许李婶继续留下,让她带着孩子先回屋。   王盟在沙发上正襟危坐,黑瞎子坐没坐象地摊在沙发上。   “黑爷,人回来了。”开门声响起时,王盟就提醒黑瞎子。   黑瞎子好笑地看着王盟,总觉得他比那个李婶还紧张:“你紧张啥?”   “黑爷,一会儿,真要我来问?”过来前张起灵知会两人,今天这事由王盟负责。   王盟第一次担任主询问人诶,虽然以前跟着别人经历过很多次,虽然这是非正式询问,但也关系到案件的发展走向甚至于最后能否抓到凶手等等一系列问题(萌萌你想多了还没到那一步的……),要是弄砸了怎么办?   王盟挺惴惴,黑瞎子也跟着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没办法,这是领导命令,咱都是小兵哪能不听指令的?”   后面传来拖鞋的嗒嗒声,黑瞎子大义凛然状扶着王盟的肩膀扭过去:“少年,勇敢地上吧!”一用力,很没义气地把人推了出去。   不得不说,王盟也许真的锻炼出来了,虽然面对刑警队众还有些怂怂的,但面对外人,已经可能很从容应付了。   多给点锻炼机会吧,小朋友只是没有自信,旁观者角度看还是很不错的。黑瞎子看着王盟和李琳琳的对话,想着:说不定哑巴就是看出这点,才让王盟来负责的。   王盟给自己和黑瞎子做了自我介绍后,也没东拉西扯直接进入正题。   “这个人,请问你认识吗?”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李琳琳。   是阎燕的照片。   “认识,是阎燕。”李琳琳低声说,努力控制手部肌肉,但还是有轻微的抽动,带起照片轻轻摇摆。   “你不好奇我们为什么问她吗?”干得漂亮,直接命中,黑瞎子都想给王盟吹个口哨。   正常人看到友人的照片被警察拿在手里,多少都会问一句“TA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一类吧,李琳琳却丝毫没有这样的举动。   不作为,反而奇怪。   果然,李琳琳一下反应过来,尴尬地补救:“她怎么了?”   “三天前,不,准确说是两天前的凌晨,X月X日早4点半,阎燕被人发现于XXX号国道上,车祸,当场死亡。”   女人轻声惊叫,然后愕然捂嘴,一副惊讶的模样。   可惜装得不像,黑瞎子冷眼旁观,看王盟的样子,也发现了李琳琳的不对之处。   “4点半只是发现尸体的时间,经过我们法医验证,阎燕的准确死亡时间,应该是X月X日早1点左右。”   “警官先生刚刚说,阎燕是车祸,是吗?”   “现场看来如此。”   “那……”李琳琳看着王盟那双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再看看更看不出什么的黑瞎子,小心翼翼问,“有什么,问题吗?”   “应该没什么问题,我们只是例行公事来问一下,”王盟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翻开本子,“根据现场找到的阎燕的手机记录,最后一个跟她通话的人是你,时间是前一天晚上8点50分。”   “是吗?”李琳琳停顿一会儿,回忆一下,“对,那天吃饭到很晚,燕子一定要回去,她嫌住酒店贵,就走了,我那时候给她打电话是提醒她注意安全。”   “你们那天一起吃饭是为什么,据我们了解,阎燕并不住本市,她是来出差?”   “我们那天,是参加小小的葬礼。”仿佛突然发现了什么,李琳琳眼睛一下噙满了泪水,“小小没了,燕子怎么也会……呜呜……”   6   “黑爷,你看?”回去的路上,王盟问黑瞎子。   “你觉得呢?”   “我觉得,”王盟考虑措辞,“有奇怪的地方,但也不一定就是有问题。”   傍晚时分,张起灵正在白板上写写画画安排工作。跟踪了很久的一伙抢劫团体,今晚即将收网。   “小哥,忙吗?”霍秀秀敲门探头,打断了办公室紧张的气氛,“我打扰你们了?”   “没有,什么事?”张起灵摇头,离开白板迎向霍秀秀。   “前两天那个被压扁的车祸尸体,你们记得吧?”   “恩,难道不是车祸死的?”胖子也凑过来。   “不,是被压死的,没问题。”霍秀秀拿出两个物证袋子,里面有很多黑色的碎片,“有点奇怪的东西,我在尸体上发现的,给鉴证部门看,他们让我来找你们。”   张起灵接过两个袋子看了看,一袋是窃听器,霍秀秀标注是贴在死者黑色外衣后背脊椎靠上位置;一袋是GPS定位器,也在后背,心脏位置。   但是这个窃听器看起来有点奇怪,跟以往见的不一样,张起灵翻来覆去研究了一下,弄不明白所以然,精密电子设备不是他的强项。   “恩?”肩膀上搭了个脑袋,黑瞎子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声音,顺手把窃听器那个袋子拿了过去,“好家伙,这有点意思。”扬手又扔给解子扬。   “诶?这窃听器还带扬声功能,”解子扬也看出了名堂,“像个手机似的,是双向通话的。”   “扬声窃听装置和定位装置,死者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霍秀秀问大家。   “能反追踪出来吗?”吴邪感觉这应该比较简单……吧?   “都碎成这样了追谁去?”解子扬对此表示鄙视,“你帮我拼回原样我就能追踪回去。”   “怎么样,小哥?”霍秀秀看着张起灵,等待他的结论。   张起灵心下盘算,抢劫团伙虽然作案多,但调查清楚了其实并不成气候,加上地区民警的协助,用不上刑警队整个出动。   便有了结论:“王盟,瞎子,你俩留下来调查死者情况,剩下人还按计划行动。”   临出发前,又补充一句:“这次由王盟负责,此次车祸是否有隐情需要立案查,明天我要你的建议。”   顿时王盟赶脚亚历山大。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左右,黑瞎子完美地扮演了助手的角色,乐呵呵在一边看着王盟在笔记上涂涂写写,间或打几个电话,当王盟要去拿东西时,还及时拦住对方表示这点小事自己做就好了。   如此勤奋的黑瞎子让王盟鸭梨更大。   “死者阎燕,年龄28,外市人,职业医生,确认为车祸身亡,不过现在有一些疑点……距离死者850米是死者的轿车,已经按照车牌确认车主,车里发现死者的手机,摔碎,恢复后最后一通电话为死者死亡前一刻钟左右接听,号码未知……”王盟看向黑瞎子。   黑瞎子把手机和电脑连接,敲了一会儿,又打了几通电话,摇头:“查出来了,但基本没用,号码是匿名购买的,而且还是个外地号。”   “哦,那前一个号是……”   “8点50分,李琳琳拨打死者接听,”黑瞎子看着身份证号调出的李琳琳住址,吹了一声口哨,“H市的超高档别墅区,富婆啊~”   “那我们去问问这个李琳琳吧。”王盟拿过少的可怜的资料,做了决定,“这么晚了,我们快去,别等人家都睡了就太失礼了。”   啊咧,不先详细调查死者身份背景人际关系吗?就这么去找一个说不定关系不大的人?毕竟李琳琳的电话和阎燕死亡的时间相差太大,极可能没什么联系。   但黑瞎子也没阻止,仍依着王盟行动。   人有失足,黑瞎子没想到,这次的明显不符合常规顺序的调查,还真让王盟压准了。   “李琳琳一定瞒了什么,她得知阎燕的死讯后的神情太假了,绝对不是吃惊,而是,而是,”王盟拿笔敲了敲头,“果然如此,她那表情更像‘果然如此’,她肯定知道阎燕出事了!”   继续想,“她迫切希望从咱们这里证实阎燕只是单纯的车祸,却没注意自己那祈望的表现……还有,小小,小小?小小是谁啊,回去查查看,阎燕原来是参加葬礼的吗,结果自己回去的路上也死了,不过……”黑瞎子一直沉默地开车,王盟就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细碎地念叨着,“小小死了,阎燕也死了,李琳琳最后哭得那么厉害,我看不是为朋友哀悼,而是害怕,没错是害怕,她在怕什么?”   黑瞎子一个急刹车,王盟嗷一嗓子,被安全带扯住了才没撞到前玻璃。   “咋,咋了?”黑瞎子幽幽转向王盟这边,不说话,只轻轻叹口气,王盟小心脏一颤一颤的,前方也不是红灯,那是自己说错啥了?“哪里,不对吗?……”   “萌萌长大了,”黑瞎子环着王盟拍拍他的脑袋,以一股“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语气感慨,“就跟李琳琳见面这么点时间能够看出这么多,瞎子好欣慰,我觉得我可以退休了。”   ……爷,说起来刑警队里来得最晚是明明是您好不好?   PS:爷,养老保险没交够一定年限退休是没有养老金的哦~(作者乱入)   刑警队办公室里,电脑屏幕发出幽暗的光芒,前面挤了两个脑袋。   “这关系有点复杂。”黑瞎子评论。   “我捋一捋。”王盟拿笔把人物关系网画了出来。   十年前,六个心怀梦想的女孩从大江南北聚集到H市医科大学,成为一个寝室的室友。   江雨涵   吴小小   阎燕   张末   李琳琳   宋敏   一个寝室的六个人,各有不同的前途和命运。   “江雨涵现在是中心医院产科医生,宋敏也是中心医院的,妇科,能进中心医院那相当厉害了。已经死亡的吴小小本科毕业就当了一个高中校医,同样死亡的阎燕在外市当医生,李琳琳大学未毕业就辍学结婚生子,至于张末……”王盟看着学校档案上的记录,“‘失踪’是什么意思?”   “就是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但已经这么多年法律上来说早该认定死亡了。”黑瞎子懒懒接口,又指着吴小小的名字,“我倒是对她很感兴趣,还记得前两天秀秀说的那个老公是产科医生自己却难产死亡的产妇?”迎着王盟的目光点头,“就是她,她大秀秀三届,她们是灵异社团的成员。”   “这寝室真是命运多舛,两个死了一个失踪,不愧它的寝室号。”王盟指着档案里的“715”寝室说得头头是道。   “715,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鬼门关开百鬼出行,你还研究这个,莫不是你也参加过灵异类的社团?”黑瞎子记得王盟好像对这些不感冒,或者说有点畏惧。   “我这是为了更好的破案,需要开阔眼界,了解方方面面的知识。”王盟辩解,自己顶着害怕的情绪看这些很不容易的好不好。   “行了行了,萌萌学识渊博,”黑瞎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指着钟表,“我要睡觉,你想好明天怎么跟哑巴汇报了?”   提起这个王盟一下子蔫了,眼珠子乱转半天,犹犹豫豫地说:“要不,要不……那个……”   黑瞎子看王盟又恢复了可怜兮兮的样子,终于好心提出建议。   “你如果想立案,就把所有的疑点写出来;要不想立案,就简单写点,现在咱们手头比它麻烦的案子也不少,这个车祸属于立案的模糊边界上,立不立都说得通,就看你怎么想了。”   把王盟扔办公室里不管,黑瞎子心情很好地回家了。   至此,黑瞎子觉察到了阎燕死亡的疑点,也隐约察觉了迷雾后的阴谋。   可手头工作不少,虽然大多都处在收尾阶段,但警队的人分身乏术也是事实,黑瞎子想着等过几天再专心查查阎燕的事也可以。   他没想到对方动作会这么快。   到底失策了。   第二天一早,不是张起灵,而是黑瞎子的手机,疯狂地叫了起来。   “黑爷,李琳琳死了!”王盟的声音不大甚至带了点颤抖,却炸响在黑瞎子耳畔。   7   终于送走两位警察,李琳琳长出一口气,到窗边看着黑瞎子开车驶出视线,这才转身上楼。   豆豆和妞妞的房间门虚掩着,里面时不时传来欢乐的笑声。   孩子们在干什么,没有看动画片?李琳琳推开房门。   两小一大围在小桌子边,手上拿的是——照片?   “这个,这个是妈妈!”豆豆举着肉呼呼的小手指着照片的一角。   “啊真的耶,”李婶看着豆豆指点的地方,笑着点头,“豆豆真聪明。”   “这张也有妈妈!”妞妞又拿起一张。   “在干什么?”李琳琳进屋问道。   “太太,您看,这些都是您吧,”李婶把几张照片递给李琳琳,“太太这几年一点变化都没有呢。”   手里的几张照片,看上去有年头了,有些变色但仍能看清楚,是年轻时候的李琳琳和几个其他女生的照片。   其他女生……   “谁给你们的照片!”李琳琳一声尖叫,一下子夺走三人手里的照片,撕了粉碎,然后又统统丢进卫生间马桶里冲掉。   出来后一把抓住李婶的手腕:“谁让你动我的东西?谁让你翻我照片?!”   “太太?”李婶慌慌的,“这是小姐少爷拿的,不是我……”   !!   李琳琳的大脑终于缓慢地转动起来,想起来这些照片自己早就扔掉了不可能在别墅里发现,那么……   “你走,马上给我滚!”扯着李婶推出别墅,李琳琳靠着大门缓和半天呼吸,才重新回到房间。   “妞妞,”李琳琳叫来年纪较大,有辨识能力的女儿,“告诉妈妈,这些照片,谁给你们的?”   妞妞被妈妈拉到身边,看着李琳琳努力装出来的和颜悦色,感觉妈妈确实不生气了,但想到之前疯了一样的妈妈还是很害怕,就小小声地说:“是漂亮阿姨。”   漂亮阿姨?李琳琳皱眉,想起之前豆豆的话:“是下午陪你们玩的漂亮阿姨?”   “恩,漂亮阿姨说是妈妈的朋友,给我们看以前的照片,妈妈以前也好漂亮。”   “那阿姨还说什么?”李琳琳忍着脾气轻声问。   “漂亮阿姨说今晚要来看妈妈。”妞妞举起一盒牛奶,“妈妈喝,很好喝的。”   李琳琳就着妞妞的手喝了几口奶,心下却在思量——   来看自己,谁,谁要来看自己?   李琳琳继续柔声:“那漂亮阿姨有没有说,她是谁啊?既然来看妈妈,妈妈得知道她是谁对不对。”   妞妞想了想,手指扭了半天,才想起来:“漂亮阿姨是妈妈的朋友,叫……叫……”   “叫馍馍。”豆豆在一边插嘴。   “不对,叫木木。”被豆豆提醒,妞妞也想起来,但却不同意豆豆的话。   “不嘛,就叫馍馍。”豆豆跟姐姐吵起来。   什么馍馍木木的,哪个女人会起这个名字?   李琳琳还没想明白,豆豆和妞妞却已经达成一致,欢天喜地跟妈妈汇报。   “叫MòMò,对,叫MòMò!漂亮阿姨叫MòMò!”豆豆扬着头,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MòMò……   末末……   是夜   “妈妈好亮啊,关灯好不好?”豆豆揉揉眼睛,觉得灯光太刺眼,睡不着。   以往睡觉时李琳琳只留一盏小小的落地灯,使卧室不处于完全黑暗的状态却也绝不太明亮,可之前听到末末托孩子带的话后,李琳琳真的害怕了。   那两条短信:【还有四个】时,吴小小死了;【还有三个】后不久,警方也带来了阎燕死亡的信息,虽然两个人的死亡看似都是意外,但是……   但是张末当年的事,不也是,“意外”吗……   下一个,是自己吗?   抵不住内心的恐惧,给那个名义上的丈夫打了电话,苦苦哀求了很久,却被对方当做什么新的手段毫不客气地挂了电话。   李琳琳这才发现,围着丈夫转的这些年,自己连一个真正的朋友都没有交到。那些平时陪着自己逛街美容的太太们,没一个愿意在这个时间来陪伴自己,而大学时代的朋友,随着自己的提前辍学也渐渐淡了联系,仅剩的交流,就是逢年过节群发的,不带一丝真情的短信。家里的佣人自己又拉不下脸面让他们回来。   以至于,今天到底还是和无数个夜晚一样,只有自己和两个孩子守着偌大的房子,孤单地度过。   但今天,注定是个不一样的夜晚。   禁不住孩子的央求,李琳琳还是关了卧室的大灯,留下一盏落地灯,但打开了卧室的房门,让外面的灯光透露进来。   整个别墅所有的灯,都被李琳琳打开,温暖的橘色灯光充斥别墅的每一个角落,柔柔地似乎带来了令人放心的安全感。   “扑通,扑通,扑通”李琳琳仰面躺在床上,眼睛瞪得大大的,听着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撞击胸膛,一动不敢动。   一点点的声响都能让她惊吓一跳。   “恩~~”“麻麻……”豆豆和妞妞完全不知道妈妈的所思所想,拱啊拱睡得香喷喷的,一会儿一条小腿伸出被窝,一会儿整个脑袋缩进被窝,不安分得很。   李琳琳一边给孩子盖被子一边竖着耳朵听有没有任何可疑的动静,精神崩得死死的。   门窗都锁好了,检查了五遍应该没问题。   不对,厨房的那扇窗关了吗?怎么没印象了……哦关了,对对对,关好了。   啊,二楼卫生间的排风口那么大,人说不定能钻进来,装修时候怎么弄的,也不知道给安个小的,不过排风口是铁的,边上又是螺钉扭紧了,应该没事,没事没事的。   哦对了,仓库后面有个小门,那门没法从里面反锁,跟宾馆里一样,有道U形锁锁着,即使门锁打开了有U形锁连着门也只能打开一条不到10公分的缝隙,打不开,对,打不开的。   李琳琳迷迷糊糊把家里所有通向外界的媒介都考虑了一遍,越想越昏沉,越来越晕。   我怎么这么困?   不对,我不可能这么困!   临睡前……临睡前……   “妈妈,这个牛奶很好喝。”妞妞当时献宝地把小半盒牛奶递到自己面前,自己想着别的没注意,也就着女儿的手喝了几口。   自己家没给孩子买过那种牛奶的,幼儿园,幼儿园发的牛奶都是老师监督孩子喝光的,那这奶……这奶哪里来的……   李琳琳意识一片松散,陷入一种似睡非睡的状态。   凌晨时分,别墅后面的小仓库里,传来“卡啦”几下,开锁的声音。   门被打开,推了10公分便无法推开。   两根细白的手指顺着门缝伸了进来,摸索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一声不屑的嗤笑。   随后一片硬纸板插进来,抵住U形锁的底部,再把门慢慢关上。   只试验了三次,便顺利打开U形锁,随即,门被无声无息,大大的推开了。   李琳琳感觉到眼皮外一片漆黑,不对,不是开着灯吗,怎么这么黑?   “沙沙,沙沙”,像是人走路时鞋跟地面摩擦的声音。   一双手温柔地压在自己脖颈上。   越来越紧。   李琳琳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想挣扎,但一点力气使不上,她想呼救,但嗓子里好似含了什么,发不出一点声音。   最后的最后,李琳琳的眼皮抖了抖,勉强睁开一条缝隙。   模糊不清的视线里的面孔,似曾相识。   耳边熟悉的声音掀开回忆的幔帐:“琳琳,我来了,想我吗……”   李琳琳那棕色的眼仁慢慢从睁开的细缝里向上移动,移动,直到最后完全移出细缝,只留一条白色。   8   张起灵穿着鞋套站在卧室里看着工作人员取证。   手里拿着王盟递过来的人际关系图。   江雨涵   吴小小 难产死亡   阎燕 车祸死亡   张末 失踪   李琳琳 死因待定   宋敏   “队长,”王盟哭丧着脸,连连鞠躬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失职。”   张起灵只是摆了摆手制止王盟的话,转身跟鉴证人员讨论起来。   王盟见被无视了,低头走出卧室,默默跑到一处墙角蹲下去。   不一会儿,旁边又过来一坨黑黑的不明物体。   “黑爷,你怎么了?”画圈圈种蘑菇的王盟扭头看着抱膝蹲地的黑瞎子。   黑瞎子没回答,专心致志低头蹲地状,仿佛要从墙角看出一朵花来。   “黑爷,我这回犯错了,是不是要受罚,会不会被开除出刑警队吗?”王盟与其说对黑瞎子说话,更像是自言自语,“我觉得我工作刚刚上手,怎么就这么愚蠢呢,咱们昨天明明发现可疑点了,要是能早点注意到……”   “早点注意到什么?”黑瞎子没从墙角看出花花草草,便把注意力挪回王盟这里,听他念念有词,插嘴道。   “注意到应该多多留意李琳琳啊,当年她们寝室六个人,失踪一个,死亡两个,剩下的三个,那不必须保护好。”   “昨晚就咱们两个人,你准备保护谁,你怎么知道剩下那个不是凶手的目标?你也清楚,就凭昨晚那点证据根本不够申请其他部门配合保护。”黑瞎子打断王盟,反问,没等王盟回过神,又紧逼一步,“再者,谁告诉你李琳琳的死跟吴小小和阎燕是一码事了?吴小小是难产死亡有医院开具的死亡证明,阎燕即使尸体上有可疑那也确定是车祸死亡,而李琳琳是明显凶杀,你怎么证明李琳琳的死亡跟另两人是一系列案件,而不是,”伸拇指指了指楼下那个律师,“其他原因被害。”   就刚刚,警方费了老大劲终于找到李琳琳的丈夫把人招了回来,这家伙一听老婆死了还是被杀的,首先不是追问凶手是谁,而是啪啪啪播了电话给律师,大呼小叫地询问“被杀害的话保险金能否领取”一类问题,最后留下一张名片表示自己很忙过后自有律师来跟警方接洽便匆匆离去。   “你怎么知道不是李琳琳那个明显跟她同床异梦的老公为了骗取巨额保险谋害了自己老婆?”   “这……”王盟被黑瞎子问得瞠目结舌说不出话。   黑瞎子站起身,拍拍王盟的肩膀,摇摇头。   “我们只是人,不是神,没法预防阻止一切犯罪。就昨晚咱俩调查出的信息来看,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厉害到当时就派人保护李琳琳,毕竟,另两人的死亡,表面看来,只是意外。”   “表面?”王盟敏感地抓住黑瞎子话里的玄机。   黑瞎子从外衣口袋里掏出几张纸,交给王盟。   “昨天资料不全无法证实,现在能够肯定,这三个人的死亡,确实是早有预谋的。”   刚刚解子扬传过来的资料,几条耐人寻味的短信。   “医生宣布吴小小死亡后五分钟内,阎燕李琳琳江雨涵宋敏的手机收到同一条短信,【还有四个。爱你的 末末】;之后阎燕车祸死亡后估计一刻钟内,李琳琳江雨涵宋敏手机继续收到短信,【还有三个。 爱你的 末末】;今天凌晨李琳琳被杀后,又有一条短信发到江雨涵和宋敏手里。”解子扬读着。   中午,从李琳琳家回来,刑警队六人坐下开会。   “【还有两个。爱你的 末末】?”吴邪接口。   “没错。”   “这么快就跟江雨涵和宋敏要来手机了?”   “只是短信内容而已,不需要她们的手机。”解子扬扬扬头。   李琳琳的案子刚发生线索不全,大家决定先讨论一下阎燕吴小小的“意外”。   “来看这里,”胖子举手,拿着刚刚要来的几张照片,“阎燕那车祸有个蛮奇怪的地方,她车子后备箱最里面有个超低温冰箱,制冷温度能够达到零下80度。”   “这么低?”一般的车载冰箱连零度制冷都无法达到,阎燕车里的冰箱要干什么用?“车子里用这个冰箱,耗电得多大?”   “就是这个问题,”胖子一拍手,“这个冰箱耗电太大,车子无法承受,所以开到一半,咔嚓,电瓶没电了。”   “这个超低温冰箱是干什么用的?”吴邪想不出一个车子里装这个冰箱的必要性。   “零下80度,她要运送什么器官?”解子扬考虑到阎燕的职业。   “那可是违法的,就算她是个医生也一样,”胖子不同意地摇头,“而且那个冰箱经检查里面没有存放过什么东西。”   “不放东西那冰箱有什么用,专门拿来耗电玩的?”开玩笑也要有限度。   几个人讨论奇怪的冰箱时,黑瞎子在电脑上敲敲打打半天,找到自己想要的。   “知道了,”把显示器转向大家,画面是个跟阎燕车里的冰箱差不多规格的东西,“这玩意是装干冰的。”   二氧化碳的固态状物质干冰,可在零下78.5度环境保存。而当车子断电后,冰箱无法制冷,干冰气化,产生的压力顶开冰箱门,消散于空气,冰箱里自然找不到什么残留物。   “所以呢,阎燕保存干冰又是什么目的?”解子扬怎么都想不明白这女人的思路。   张起灵联想着阎燕身上奇异的扬声器,又考虑了干冰的特性,摇摇头:“这个冰箱位置太深很不适用,不一定是阎燕自己装的,有可能是在她不知情的状况下偷偷放进去的。”   “也有道理……那然后呢,放这个冰箱为了让她车开一半没电了,就无法继续开车,然后阎燕就下车往回走,碰到大货车被压死了?”解子扬摇头,“不可能这么简单,她为什么不打电话,不管是给修车厂还是报警都可以。”   “你忘了阎燕的电话摔坏了,”吴邪提醒道,随后说出自己的看法,“那个未名电话很可疑,很可能是那个电话让阎燕产生恐惧,然后她摔了手机,弃车离开,我去看过她的车子,手机碎的位置和碎片迸溅的落点来看,是从驾驶席上摔到副驾的玻璃上的。”   还是不太对,解子扬摇头:“按老吴说的,接到电话后不得不弃车,但什么样的电话会让她离开自己的车子?”   “要是我的话,如果接到一个吓人的电话,我宁可呆在车子里,把车锁好,大半夜在外面才是更可怕。”王盟哆嗦一下,想起某些乱神怪力的传说。   “没错,比起外界的未知世界,还是车子里更让人有安全感,除非她有幽闭空间恐惧症,但这又跟她独自开车相矛盾,所以——”解子扬敲敲脑袋,所以什么呢?   张起灵列出疑点,逐条分析,逐渐的,一个神奇的方法浮上脑海。   “有没有可能,这就是干冰的作用,她接到可怕的电话,这时候干冰升华,透过后备箱和车厢的连接板进入车厢内,空气凝结成雾状,温度降低,气氛随之诡异,阎燕在此情况下不敢再呆在车里,不得不弃车。”   这个分析很牵强,但也是能把现有线索联系在一起的最好结论。   要按照哑巴说的,幸好她选择弃车,干冰升华成气态体积会膨胀数百倍,如果阎燕还呆在密闭车子里,膨胀的气体很可能会引起爆炸……不过下车也是死,没所谓了。黑瞎子托腮想着。   阎燕的车祸先这么样,话题转到吴小小。   “吴小小是难产,这是医院的鉴定书,当时秀秀去参加葬礼的时候特意跟她丈夫要求看过,她说根据鉴定书本身来看,是没什么问题的。”   “难产,难产,”这方面专业知识要求很高,王盟眼巴巴,“难产能人为制造吗?”   “绝对人为制造的难产是不可能的,但很多因素会增加难产的可能性。怀孕期间摄入过多食品,运动量太少,亲人的焦虑情绪影响产妇等等,都有可能。”接着王盟的话响起一个女声,办公室门口进来一个女子。   王盟一下子起身:“你是谁?”   警队讨论案情时是机密的,怎么能进来一个外人。   “人家进屋时候敲门了,哑巴点头后才进来的,你太专心案件没注意到。”黑瞎子冲着门口招招手,送女子进来的警察致意后离开。   “我是江雨涵,想必各位警官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我来,是协助警方调查的。”江雨涵坐下,立即扔了一个重磅炸弹,“我知道杀害吴小小、阎燕和李琳琳的凶手是谁。”   “张末,就是她做的,我们做了对不起她的事,现在她回来,向我们复仇了。”   9   “差不多八九年前,我们大二大三左右的时候,我们六个人,一个寝室的,想必警官们已经调查到了。   寝室里有个女孩叫张末,农村来的,人特别土说话强调也很怪,那个年龄的女孩子,都有那么点心思觉得自己蛮了不得的,所以我们五个城市里的人特别看不起张末,尤其她学习还很好,就更让人觉得讨厌了。所以我们就……”   江雨涵掏出一根烟,得到同意后熟练点上,看着对面正襟危坐等候自己说话的几人,笑了笑喷出一个烟圈。   “欺负她,我们欺负张末欺负得很厉害,”轻描淡写地把当年的所作所为安到“欺负”这两个简单的字上了事,“有一次吵闹的时候,张末摔下楼梯撞坏了脑子,从那之后就疯疯癫癫的神志不清了。”   “你们都做了什么?”吴邪问。   江雨涵想了想,摇头:“还不是那些,说她坏话,煽风点火,弄坏她的衣服书本什么的。”   “只有这些?”   “差不多就这些,快十年了,哪能记得那么清楚。”江雨涵摊摊手。   那满不在乎的表情实在让人生气。   “你说她疯了?”张起灵看了看之前记录的,江雨涵的措辞。   “应该是,当时诊断是头部问题。”   “那现在张末怎么会回来,复仇?”继续使用江雨涵的用词。   “不是张末还能是谁?谁能恨我们五个人?”江雨涵把手机扔到桌子上,调出那三封用来倒计时的短信向其他人示意,“我们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伤天害理的事也就这一件,除了张末还有谁能恨我们到除之后快?”   “而且,我收到了张末的电话。”江雨涵又从手机调出一段音频。   【——别开玩笑了,什么张末,我不认识!   ——雨涵,你不记得我了,我是末末,大学时候咱们还一个寝室的末末。   ——……你真是张末?   ——听不出来是我吗,雨涵你那时候还总是笑话我的口音呢。   ——你……   ——雨涵,来陪我吧,小小,燕子,琳琳都来了,我们一起玩好吗?   ……】   “这是今早,接到‘还有两个’那条短信后来的电话,江雨涵把手机交给解子扬由他拿去检查,“是张末的声音。”   “你能肯定?”   “肯定,张末的乡音特别严重,虽然很多年没听她说话了,但肯定是她的声音。”江雨涵“啪”地打着打火机,又点了一根烟,“之前有说法张末已经死了,没想到她还活着,还恢复神智回来了。”   随后江雨涵又说了很多,张起灵一一记下,最后等江雨涵再想不起什么时,黑瞎子从另一边插嘴问了一句。   “现在同寝室的只剩你和宋敏,你俩还是一个医院的,为什么只有你来了,宋敏人呢?”   江雨涵看着那对墨镜片子,想好的说辞一时堵在嘴里。   太黑了,根本看不清眼睛的样子,也不知道那个人在以什么眼神看着自己——尽管黑瞎子一直是上扬的不带恶意的唇角。   自自己进来,这个男人一直安静地坐在办公室的一个角落里,看不清身形却散发出强大的存在感,自己诉说时别人都在本子上涂涂写写间或问几个问题,只有他一动不动,不知道是在神游还是怎么。直到最后张起灵合起本子要结束问话,他才直起身走过来,双手搭上自己身前的桌子,倾身向前问了唯一一个问题。   看似不显山不露水,却让人无法忽视。   江雨涵一时有点紧张,手指又习惯地抽出一根烟。   黑瞎子并不着急等江雨涵的答案,甚至好心地摸出自己的打火机,凑上去帮江雨涵点烟。   果然烟缓解了江雨涵一时纷乱的心情,她长嘘一口气,苦笑着摇摇头。   “早上小敏来我宿舍,我们大吵了一架,她不同意向警方坦白我们当年的所为,但我认为为了自保,这是唯一的方法,然后小敏就走了,她说会自己保护自己。”   没什么意外的说辞,黑瞎子向张起灵点头示意自己没问题了,张起灵应下,起身。   “需不需要警方调派人手保护你?”   “不了,你们只要赶快抓住张末就可以。”江雨涵很快回答,仿佛生怕张起灵非要上赶着派人保护自己。   “还有一点请注意,”张起灵提醒江雨涵,“你现在是受害人身份,但当年同样有伤人行为,待我们调查清楚后,也许还要追究你和宋敏伤人的责任。”   “这我知道,只要你们能抓到张末,我愿意承担当年伤害她的责任。”   江雨涵向六个人点头致意,最后跟张起灵握了握手表示感谢,便转身离开。   “这女人真不简单。”在窗边目送江雨涵出了警局院子,胖子率先评论。   “她把自己撇得挺干净,把人弄疯了,居然就简简单单一句‘时间太久记不清了’打发我们。”吴邪也很看不上。   “她说是来协助调查,还说自己有可能被害,却又不让我们保护,到底什么意思,她到底怕不怕?”王盟想了半天弄不懂江雨涵过来一趟干什么,似乎就是让警方一定要注意张末这个人。   “不是,她表面上满不在乎,其实内心确实很紧张的,”黑瞎子摇摇手,指着烟灰缸,“这女人才呆多久,抽了这么多,不是老烟枪就是需要缓和情绪。”   “牙齿白手指也白白的,不是习惯抽烟的,那就是在压制紧张的情绪了。”胖子摸摸圆润的下巴点头,注意一个人的容貌外表是一个警察的基本要求,江雨涵一进来胖子就上下把人打量个遍。   “她的呼吸一直调节得很好,不愧是心理素质过硬的医生,不过我最后诈她一诈,一瞬间就露馅了。”黑瞎子那个问题没什么实质意义,纯粹是凑近了感受一下江雨涵一瞬间慌乱的呼吸。   吴邪解子扬胖子王盟翻白眼,连张起灵也不赞同地摇头。   “你不是诈她,”吴邪提醒,“你明明是吓她,谁也经不起黑爷您一下子凑过去时那扑面而来的气场吧。”   闻言黑瞎子转身晃一晃,支着胳膊靠上吴邪的桌子,脸凑近吴邪,定了十几秒钟。   “哑巴,你怎么看?”黑瞎子收敛了迫人的气势,直起身。   张起灵观察了吴邪的反应,再联系之前江雨涵的反应,了然。   吴邪纯粹的一瞬间绷紧了神经的紧张感,而且怕黑瞎子有什么动作吴邪还一直死死盯住对方;而江雨涵,黑瞎子凑过去的一瞬间便慌忙挪开眼神,后来想起来了才勉强对上那副墨镜,但那慌乱的掩饰性的跳动的眼神错不了,她在怕被黑瞎子看出什么。   可谁能厉害到仅仅盯着一个人就能读出此人内心的秘密。   无非是心虚罢了。   当年的事,需要好好查查。   现在的事,也得好好查查。   李琳琳的尸检报告后天能出来,这两天时间,先重点调查李琳琳的案子。   毕竟这是唯一一起可明确确定的杀人事件。   张起灵让胖子解子扬调集人手查监控,让面相和善的吴邪王盟跟李琳琳那两个宝宝沟通一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即使无法作为呈堂证供,能有个方向也是好的。   至于自己和黑瞎子——   “医院还是学校?”坐在车里,黑瞎子摊开地图,两个方向,“我建议先去学校,春节越近,学校人越少,趁现在还能留下几个老师和考研的学生,咱们赶快去打听,跨了年就又得多等很久。”   话有道理,两人驱动车子开往学校。   10   H市医科大学门口,黑瞎子坐在车里理了理头发,张起灵盯着车窗外发呆。   很多人把大学形容成“象牙塔”,因为大学远离物质肉欲的现实,保留着孩童最后一点点纯真。   殊不知,洁白无瑕的象牙塔,早已无法脱离这污秽的社会,被沾染上了形形色色的尘埃。   看看那些进出校园的学生,有的笑容明亮天真,有的却满腹心事,甚至还有不少阴郁寡欢的人。   为生活,为前途,为钱途,为爱情,又一个走过来的人,TA心里想的是什么呢?   两个形容俊秀的男子站在校门口,即使现在校园冷冷清清,也吸引了几个人的注意。   看两人站了很久,就有学生友好地上前问需要什么帮助。   “你好,我们是别的医学院的学生,明年就要毕业了,研究生想考到这里,这不趁着放假来看看学校。”黑瞎子没有丝毫犹豫顺嘴就流出利落的谎言,配上真诚的笑容,十成十的虚心状。   虽然以两个人的年纪,估计学医的话博士都该毕业了,可架不住人长了一张年轻的脸,张起灵肤白,搭着一点点向往好奇的表情,正是一个满怀期待的学子状,而黑瞎子虽然看不见眼睛,那让人心生好感的笑容却能为自己加分不少,嘴皮子又很溜,几句话就把人说晕了,满口答应下来。   “你们研究生想报妇产科学呀,我不是学这个的,哦不过我认识几个,哎,老张,对就你,过来一下,”热心的同学叫来另一个人,介绍起来,“这是现任临床医学院的学生会长,姓张,正准备考研,应该比你们大一届,叫他张师兄就好,让他带你俩转转给你俩介绍一下吧。”   学生会长?正好,比起一般学生,学生会长知道的情况显然更多更详细。   “师兄好!”黑瞎子一点都不在意年纪差,乐乐叫人,又把那一番说辞念叨一遍。   “你俩想考我们学校妇产科学的研究生,妇产科属于临床医学,说不定以后就是校友了,行,我带你俩走走。”张师兄也是个好说话的,身为学生会长颇有点领导风范,转身带黑瞎子和张起灵在校园里绕起来。   “张师兄啊,是弓长张吗?巧了,我这哥们也姓张,说不定五百年前是一家~”黑瞎子使劲套近乎,被张起灵撇了一眼,看那位张师兄没注意,张嘴做了个口型。   【没关系,现在咱俩是一家】   唇语无压力的张起灵毫无偏差接受到了黑瞎子的信息。   想了想,出乎黑瞎子意料,张起灵居然点点头认可了他的话。没等黑瞎子消化这个信息,同样张口飘出一句无声的话语。   【张末也姓张】   “额?”被一下子噎住,黑瞎子也发现这个问题,蛮无奈搂着张起灵的肩膀把人拽过来咬耳朵,“哑巴,不如你跟瞎子,姓齐吧。”   @#¥%&*……   两个人在后面窃窃私语间或对对眼神,当然不会让张师兄注意到,他依旧认真地介绍着学校情况。   张起灵黑瞎子跟着张师兄在大大的校园转了两圈,发挥自身优势两人合伙说相声一般连忽悠带蒙骗,把个好歹也是学生会长的人所有知道的事全套了出来——到底是个学生,即使是会长见识广一点,又哪能比得上神通广大的某二位。   拜别了张师兄,又去学生人多的地方打听了不少故事,最后两个人来到教室办公室,亮明身份说出来意,除了要求在座老师的配合,也提出调查当年的学生档案。   入夜,医科大学资料室外的小房间里,棚顶幽暗的灯摇曳着,橘黄的光芒照亮下方桌子上的两个人。   张起灵抬起头,眼神迷茫着还不十分清醒。   对面的黑瞎子面前堆着一摞一摞的档案和记事,正不慌不忙一页一页翻阅着。听闻张起灵醒来的声音,抬脸露了一个淡淡的微笑,复又埋首资料中。   张起灵有点愕然,在办案过程中睡着,这是从前绝不会出现的问题——虽然他才迷糊了不到一个小时。   许是之前的气氛太和谐,一位老师带着他俩到资料室,知会了资料室老师后两人便留在这里在如海的资料里翻找,搬出有关的文件摞到专供人休息的小房间里,也没人看管,黑瞎子和张起灵一人坐在桌子的一边,安静无声地查看起来。   张起灵在本子上记录了几笔,又拍了几张照片后,不自觉地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人。   黑瞎子窝在小小的椅子里,略弓起肩膀趴在桌子上,从张起灵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额前的发丝和不那么柔顺的头发,微微有点凌乱很让人有揉一揉的冲动——可惜事实是除了张起灵还没人胆大到敢把这股冲动化为现实。似乎是一目十行,黑瞎子看文件很快,也没有记录的习惯,全靠一颗脑袋里的细胞起作用。头晃悠悠的随着目光轻微移动,手指捏着页边不时翻过去。   安宁,一个词没来由跃入张起灵脑海。   收敛了夺人气魄和凌厉棱角的黑瞎子,此时柔和了身体线条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就跟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一样,正在努力为考试为升学奋斗。张起灵晓得黑瞎子在医学上的造诣,就靠跟霍仙姑学的那点点知识自己已经能研究出更多的应用,如果这家伙真的好好读大学说不定能成为一个杰出的医生——当然也只仅仅是“如果”,时光永远不会倒流,本应属于他们的最美好最放肆的的双十青春年华早已一去不复返。   不能不说,有一点点的遗憾。   再次低下头,资料上那一个一个的方块字却怎么也入不了目。张起灵闭起眼睛,抬手揉按着眼周的穴位,本意是想要提起精神却越揉越困,终是在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情况下寐了过去。   黑瞎子低垂的脑袋终于抬起,伸手代替张起灵抓了抓自己的脑袋,倾身过去搬走一部分对面的资料到自己这边,继续坐好浏览起来。   幸好睡了,再用那么火辣辣的目光注视下去瞎子都要把持不住了~~   那么在意瞎子么,不帮你分担点工作绝对说不过去呢~~   黑瞎子带着很荡漾的心情更加快速阅读资料,不仅仅是学生档案,还有学校那几年的奖惩记录,人事变动甚至学生投稿校刊的杂谈等等,分毫无差地刻录在心里。   直到张起灵肩膀抖动几下,清醒过来。   “清醒一下,我马上看完,你想知道什么问我就好。”边说,边把张起灵那儿最后两本资料拿了过去。   等张起灵瞪着黑瞎子的目光由茫然变为清醒并冷淡深邃,黑瞎子拍拍手伸着懒腰,把资料扔到桌子上。   将材料放回资料室里分文别类摆好,下了楼知会一声保安,结束了半天调查的两位踏上回家的道路。   ——怎么那么困,昨晚累得狠了?   ——没有。   ——什么嘛,我明明那么努力~   ——说正事。   ——好,你想知道什么,问吧。   空气中消散着平淡的对话,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他们本就是普通人。   11   第二天,张起灵电话跟另外四人打招呼继续嘱托了工作后,和黑瞎子跑中心医院一天。   第三天,六人汇集开始交换情报。   “先听故事?”被四个人期待地看着,黑瞎子伸出两根手指,“当年的事,有官方说法和民间流传两种,官方说法就是她们学校记录在册的档案,民间流传呢,是我跟那些在校生和医院里当年跟六个人同期的人套出来的小道消息。你们先听哪个?”   “这两者矛盾冲突吗?”   “不冲突,应该说是,互补?”   “那请你把互补之后完整的故事说一遍吧。”胖子抱拳,做了个“拜托”的手势。   “有年头的事了,虽然依我看就是个爱恨情仇由嫉妒引发的惨案。”黑瞎子靠上椅背,抿了一口茶水。   九年半前的夏天,六个女孩聚首H市医科大学715寝室。   六个人里,只有张末是农村孩子,其他五人都是城市来的,当然城市也分大小。   张末其实容貌挺清秀挺好看的,但约是在农村呆时间长了,形容总有一股土气,又不会化妆打扮更显出粗糙老态,普通话说得也不好,那个年纪的女孩正是追求美好事物的时候,另五个人对她总有一点嫌弃,但一开始,也只是嫌弃。   但一个学年后,这丝丝的嫌弃就开始变质。   张末的成绩一开始是整个寝室最差的,但慢慢的,变得非常好,好到有些稀奇的地步。医科大的期末考试,除了正常的学习内容外,还有创新附加题,举出几个病例让学生建议应该如何治疗。但其实这对于只学了一年课程的大一学生来说有点太强人所难。出题目的旨在检查学生是否除了课业内容还有更多的涉猎。但就是这给四五年级生来做的题,竟然被张末做出来了三道,大二开学的时候张末为此还受到表扬,拿了奖学金。   这下另外五人看不下去了,怎么看这个土掉渣的乡下女人也不配学这么高科技的医学,更不配学得这么好。尤其是江雨涵,自己那么拼命地读书,却还是比不上张末,明明自习呆图书馆的时间都差不多。   直到有一天,别的班的同学发现一个秘密,真相才被大家了解。   ——张末竟然跟张子初在研究生院一起学习。   “我就知道,女人之间,能怨恨到那么深刻,肯定跟男人有关。”开始还是学业的摩擦,这么快就扯上了男人,吴邪趴到本子上,感觉自己都能继续往下编故事了,“一定是这个张子初特别优秀,然后另五个人连吃醋带嫉妒,矛盾瞬间升级。”   “bingo~”黑瞎子打了一个响指,“就这么简单。”   张子初是临床医学院的风云人物。   “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男神,他人帅,学习好,人缘好,家境好,同学老师都喜欢,研究生还没毕业,博导啊医院啊都来问他毕业后的意愿了,”中心医院里,当年跟张末左右寝室左右班级的女医生围着黑瞎子叽叽喳喳——工作时再严肃认真的女人,提到八卦话题也是格外激动的,“对啦对啦,警官也是局里的男神吧,这么帅,有没有漂亮的警花为你闹得头破血流,啊警花打架难不成要用枪?不能更酷!”   “对呀,警官先生有没有女朋友,要不要考虑一下医生,跟你们工作很互补哦~”   “不了谢谢,我家那位不能同意,谢谢谢谢。”完全搞不懂风头怎么转到自己身上的黑瞎子打着哈哈撤退。   熬了这么多年也还是对女性八卦时的神逻辑无法理解接受啊。   江雨涵明恋暗恋张子初很久了,见张末那个土女人竟然跟男神接触上,当然不满意。   张末解释学校对贫困学生有一帮一,当时分派时正好张子初是她的对口帮扶学长。一开始自己在大城市学习心理压力很大也就听不进课,张子初开导她鼓励她帮了很多终于让张末重拾自信,后来虽然张末的成绩跟上了,两人觉得这么一起学习很好就继续下去了。   放在江雨涵眼里就是张末明晃晃的炫耀。江雨涵长得美又很会收买人心,寝室另外几个都很听她的话,现在她看不上张末,那张末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女人嫉妒起来真可怕。我一直搞不懂女生的心理。”王盟嘀咕。   “别说你搞不懂,以胖爷看,女人自己说不好都弄不懂自己。”胖子点头,若有其事,“平时能那么温柔善良,一旦疯起来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   “所以惹谁也不能惹女人。”解子扬总结,得到大家的一致赞同。   在法医室复查尸检照片的霍秀秀和云彩一起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相视一看,云彩指了指李琳琳尸体的某处。   “这可是大发现。”霍秀秀拿来放大镜,仔细查看一番下了结论,“凶手是个医生的可能性太大太大了,等我打个电话详细问一问。”   这边刑警队里狗血故事还在继续。   江雨涵伙同另外四个人平时大大小小不少欺负张末,张末家是农村人又腼腆内向,没什么人脉给她撑腰只能默默忍受,这种状况持续了一年,直到大二结束升大三时,出了一件大事。   大三开始学生要选择未来的发展方向,也就是分专业。715寝的六个人不约而同选了临床医学这一科。   选了专业后还涉及到分班问题,如果能分到小班,不仅学习氛围好,毕业后还可能直研优先选择好的导师等等,这时会引发一场竞争。   当年分班不仅考虑成绩表现问题,还有论文。如果想给自己加点分值,可以在大二期末左右根据自己两年的学习研究写一篇论文,能被老师另眼相待的话即使成绩差一点也是有可能进到小班的。   还是同样道理,才经过两年的简略学习,谁能写出有什么内涵的论文呢,所以除了极少数人,大部分人还是把心思放在考试成绩上。   不过张末那年是个例外。   张末和江雨涵都交了一篇让教授们叫好的文章,文章可见是经过大量的研究实验才能写出来的。这本是件难得的好事,如果不是——两篇论文一模一样的话。   “抄袭?”   “很明显。”黑瞎子甚至弄到了那篇论文的副本。论文本身不是太高难,但对于一个二年级生,能有如此想法却是极其难得的。   “谁抄谁?”解子扬看了副本的签名,“江雨涵的,那就是说——”   “恩,江雨涵比张末早交了一个星期,虽然张末交的那份比起江雨涵的还有了更新的改动和见解,但两篇文章95%以上雷同是事实。”   黑瞎子的墨镜反射着光,吴邪顺着他的话接下去:“但真相呢?”   摊摊手摇头:“天知道。”   因为论文涉嫌抄袭,张末身败名裂,走在路上都被人指指点点,小班自然没能进去,甚至到了差点辍学的地步。   因此,老实的张末再也无法忍耐,和江雨涵爆发了自入学来最大的一场争执。   “那场争执就在图书馆门口进行,很多人都看见了,张末因为朋友不多没有谁帮她,江雨涵则人多势众,不仅715的还有别的人一起指责张末不要脸。最后拉拉扯扯下谁也没看清怎么回事,张末就失足滚下图书馆长长的楼梯。那楼梯很长,我去数了,整七七四十九级台阶,于是就摔坏了脑袋,”黑瞎子拿出当时张末的诊断书,“她很走运,那楼梯又长又陡,摔下去人直接over也是可能的,但她没死,却也废了。”   现场沉默了片刻,都在消化黑瞎子的故事。   黑瞎子看看大家凝重的表情,又添了一把柴。   “对了,有个事很微妙,那个引起这场悲剧的张子初,就是吴小小的老公,现在正跟江雨涵同居。”   “……怎么感觉张子初很渣渣。”受了言情小说不少影响的王盟如是评论。   黑瞎子耸肩,不置可否。   医院里女人的评论声又响起在耳畔。   ——江雨涵那人真是的,当年围着张子初转的有多少女的,她也就只敢挑软柿子捏,张末跟她一个寝室真是倒大霉。   ——那也不好说啊,你看现在,喏,谁不知道他俩那点破事。   ——其实那张子初对张末就是尽一个义务,学长一帮一学弟学妹可以档案加分,利益大大的,我当年还帮了好几个呢,要不现在也进不来咱医院~   ——你怎么不说你帮着帮着也帮出小男朋友的事呢?   ——说什么啦,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啦~   ——balabala……   话题不出所料再次跑偏。   “瞎子,你这故事,真实性多大?”洋洋洒洒记了好几页纸,胖子累得手疼,跟黑瞎子确认。   “大框是没问题的,至于那些情感纠葛,都是道听途书的野史,不能全信,也不能全盘否定。”黑瞎子又喝口水,含了根棒棒糖。   已经被哑巴强迫戒烟快半年了,除了马丽案初见尸体时嚼了几口烟丝,之后再没碰过。平时也没觉得少了点什么过得挺好的,口袋里装着打火机和烟也只是防备未然,偶尔分给别人抽一根。   那当年,那欲罢不能的烟瘾,是怎么养成的?   恐怕现在是上了更厉害的瘾了吧~   黑瞎子眼神沿着墨镜边缘投到张起灵那边,自顾自嘿嘿乐起来。   张起灵无视黑瞎子的视奸和神经质的傻笑,让其他人继续汇报收获。   12   解子扬拿出几张照片呈上来:“在李琳琳家附近的监控拍到的怀疑是凶手的人影。”   监控清晰度很低很低……   “就没有一张清晰点能看的?”吴邪瞪了半天眼睛也看不清细节。   “哼哼,”胖子哼了两声,“那个小区,哼,太高级,住的大多是些有钱人——的二奶三奶啥的,见不得人,本来物业配备的是最先进的监控,结果被某些业主施压,变成现在这种,又模糊数量还少,哼哼!”   “没拍到正面?”张起灵一张一张看过照片,全是侧面或者背面。照片里的那人身形臃肿,看不出是体型原因还是穿得太多,即使是侧面也只能看到一点点的皮肤根本没照到一点能识别人身份的部位,甚至连是男是女是老是小都分不清。   “没有,这几张是去李琳琳家后门的必经之路躲不开监控,但一张露脸的都没有,此人最后经过的监控是李琳琳家的后门,40分钟后再次出现,按原路返回。”   黑瞎子也拿过照片,比划着里面的人影和旁边的树木建筑,“身高?”   “这个人走路摇摇晃晃东倒西歪,没有站直的时候,也看不出是否穿了高跟鞋或者曲腿,所以只能勉强按对比物的高度估算,在一米六到一米七之间。”   张起灵拿出张末的资料,一米六二的身高,体型没得比较,完全做不了任何判断,甚至说监控里的人影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然后嫌疑人找个地方衣服一换,没人能认出来谁是谁。   监控这条路算是到头了。   “此外我还查了江雨涵留下来的电话录音。”解子扬拿出声纹对比,“据称是张末的声音是原装的,也就是没有经过任何变声器,也没有后期处理。”   “难道真是张末神智清醒了回来复仇?”王盟至今还觉得这事太玄幻,跟一个昏迷十来年的植物人突然清醒一个感觉。   “这得问你俩,”解子扬把矛头转向王盟,“李琳琳那对儿女怎么说,他俩妈妈就在自己身边被害,他们能什么也不知道?”   王盟这边翻开文件夹,也拿出一张纸。   一张幼稚的画。   “这……啥?”画得好像是个——人?   “这是李琳琳的女儿妞妞画的疑似凶手的图画,前一天晚上李琳琳接孩子去晚了,他俩碰到一个女人跟两人一起玩,还承诺晚上去看妈妈。哦对了,那个女人自称‘末末’。”   六个脑袋凑过来盯着那张抽象派画作。   “瞎子,你怎么看?”胖子分辨半天,发现“末末”脸上也架了一副墨镜,便揶揄黑瞎子,“都是黑墨镜。”   “这还用说,掩饰呗,这人还戴了口罩,根本看不出任何特征。”黑瞎子抬抬墨镜,一副“爷跟这个人能一样吗?”的神情。   “这衣服也够土的,现在有人会穿大花的裙子?”胖子摇头,对嫌疑人的审美不敢苟同。   “真是张末的话,不是说她人很土,穿成这样也没什么。”王盟倒觉得很正常。   “是吗?这张末如此张扬,根据胖爷多年看侦探小说的经验,”胖子摇头晃脑,“凶手八成不是她。”   “我们这又不是小说,”解子扬反驳(不好意思这就是小说【作者泪目】),“别拿书本里的经验当现实。”   “那你说,就算李琳琳真是张末杀的,吴小小的死怎么回事?退一万步吴小小真是意外,那阎燕呢,她身上那些高科技产品还有车里那玩意,能是张末一个农村妹子明白的东西?”   解子扬语塞。   “会不会是同伙?对了小哥,”吴邪才想起来一个问题,“当年张末摔傻了后怎么样了?”   “失踪,”张起灵答,“无人为张末的事负责,她那时候在医科大附属医院住了几天,没人看望她,但半个月后某日,在没办理出院手续的情况下,从医院消失,从此没人再见过。”   “看看,说不定还真是同伙,当年把张末接走,现在张末好了又回来复仇,而且是个懂高科技的同伙。”吴邪觉得自己说得挺有道理。   “得关系好到怎样的地步能帮忙干出杀人放火的勾当,”解子扬对同伙的观点持相当大的怀疑保留意见,“犯罪心理学来说,复仇类型的犯罪有同伙的几率非常非常低。”   “我只是说有这个可能,也可能是别的。”   在刑警队努力捋顺调查方向时,姗姗来迟的尸检报告终于出现。   不出意外的窒息死亡,被人掩住喉咙导致的。除此之外李琳琳身体里有药物留存,会导致肌肉松弛精神涣散。   “这些没什么,前天现场尸检时就基本能肯定了,但有一点最需要注意:死者脖子上留下一个挺特别的指纹,因为掐死李琳琳时用力过大而且手指上有护肤品的残留,最后我们勉强取到了其中一枚指纹的痕迹。”霍秀秀翻出一张照片,“看,这个指纹有个斗,斗的上下各有一条划痕,应该是医生手术后缝针经常勒线留下的痕迹,而这个痕迹比较浅说明不是老医生,而是刚刚能上手术两三年的新医生。”   恩恩,大家听得头头是道。   “我们很幸运,”霍秀秀拿出一根线,绕了两圈缠在手上给大家看,“一般医生缝针勒线,都是直接拇指食指掐住把线头拽紧,当然也有习惯在手上绕线使扎起来的结更牢固的做法,绕一圈的医生已经比较少了,绕两圈就更少,而且即使是在手指缠两圈也是指尖一圈第二指节一圈,我刚打过电话问了一些熟识的外科医生,大家勒线有很大差异但也极少有人会把两圈线全绕在指尖,反正据我问的人所知,没这种勒法。”   恩恩,继续头头是道,长知识了。   “所以这是一个突破点呀,你们别老点头,给点别的反应。”霍秀秀拿报告敲敲桌子。   最后得了六个干巴巴的“谢谢”,霍秀秀才勉强满意离开。   张起灵看着那张清晰得不可思议的指纹图片,眉头微微皱起。   这边黑瞎子也找了根丝线在手指上绕来绕去,一会儿解开看看勒痕的情况。   留下这个指纹的人,是张末?是她的同伙?还是别的什么人?   可是会小心翼翼避开监控的拍射,没有在其他地方留下任何可供参考的指纹鞋印等痕迹,却能马虎到最后杀人的时候在李琳琳脖子上留下指纹,这不会太矛盾了?   真的是“很幸运”?   电话铃声响起,张起灵接了电话,恩了几声最后向对方表示感谢。   “张末老家来的?”查到张末情况的当晚张起灵就联系到了她老家所在县城的警察,请对方帮忙调查,过了一天大体的结果该是出来了。   张起灵先是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恩?   “张末的父母很早就去世,家里只有她一个,小学一直到高二都在山里的一所学校上,为了考大学特意转到县城高中读了高三,然后来了H市,之后再没消息。”张末读高三的学校所在的县城警方表示还会继续深入调查,张起灵也无法,只得先谢过对方。   “她家还有别的亲人吗?”   “张末的家在大山里的小村落,县城的警方要进山才能了解具体情况,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调查出来的。”   “大山里出来的呀,真了不起。”王盟对张末很敬佩,于是更加同情。   张起灵想了想,翻了翻记事本里的记录,最后看看钟表对了时间。   “宋敏还没来?”前一天去中心医院,但院领导表示这几天宋敏请假都不在,当时给她打电话,宋敏倒是很快接听了但是表示心情很乱需要平复一天第二天会过来配合调查,并且和江雨涵一样婉拒了张起灵提议的派人保护措施。   黑瞎子转着椅子到自己的桌子,拎起电话打了半天,最后拿食指刮了刮脸颊。   “我有个不那么好的预感……”在五个人十道视线的包围中耸耸肩,“宋敏似乎是失踪了。”   隔了一天,中心医院的女性工作者很高兴地看到昨天来过的两位帅哥又来了。   “前天早上小敏是和江医生吵架了,我住江医生宿舍隔壁的隔壁,没听清她俩吵什么,只看到最后小敏摔门走了。”女医生A回忆。   “然后这两天她俩都没来上班,真讨厌,年终了还得替她们的班。”女医生B抱怨。   “江医生不是本地人,但也离得不远,就在旁边城市,高速两个小时就到,宋医生倒是家在本市,但她也不回家住。”领导C介绍。   除了甲乙丙的说法,张起灵还问了据称跟江雨涵关系亲密的张子初,昨天来的时候这位副主任依旧站在手术台上为抢救生命而奋斗,两人等了一天手术室的灯也没熄灭,无奈只得离开。   “我和雨涵?……”张子初面露难色,想了想慎重地关上办公室的门,装模作样咳嗽两声,镇定一下情绪才开口,“想必警官也听到些流言蜚语。哎——没错,我跟小小婚后有些不合,各种方面的,后来雨涵对我特别关怀备至,我就……其实挺对不起小小的,小小真是个不错的女人……恩,雨涵在哪儿?我俩前几天吵架了,她想跟我回老家但我不想这么快公开我俩的事,结果她一气之下就搬回寝室了,这几天电话不接短信不回的,哎……雨涵最近有心事,都不怎么理会我了,她该不会后悔跟我在一起吧?”想起自己喜欢的女人,张子初又是宠溺又是无奈地笑笑,手上的病例掉到地上都没察觉。   恋爱中的男人果然又禽兽又没智商,黑瞎子背过身,专心研究张子初办公室墙上的解剖图,这个胎儿拍得真吓人。   身后张子初老老实实又絮絮叨叨跟张起灵汇报他们的年度狗血大戏。   ……恩??   好像,有点奇怪?   黑瞎子轻轻抿起嘴唇,眼睛细微眯起。   最后出了张子初办公室,又询问了一大圈,没人知道宋敏前天早上离开后去了哪里,同时让人无奈的是,江雨涵也没了影子。   13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瞎子盯着张起灵在宋敏和江雨涵的交际圈上再画了一个X,“能够问到的亲朋好友都问了,没人知道这俩人跑哪儿去了。”   张起灵看着两张纸上大大小小的叉叉,再次摸出电话,拨打宋敏和江雨涵的电话,虽然打了半天一直是关机状态,但总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于是希望实现了,两个电话竟然都打通了!   无人接听。   “马上定位手机。”跑回到车里,一边保持电话拨打状态一边搬出电脑交给黑瞎子,后者会意接过,打开程序。   “这是郊区隐山里面,她俩在一起?冬天进山可不是什么好事,两个人去干什么?”黑瞎子看着确定的位置自言自语,这边张起灵已经在给胖子打电话——胖子去宋敏父母家询问情况,那里距离隐山很近。   那边胖子带着王盟往隐山风驰电掣而去,这边的两个人非常苦逼地——被堵在马路上。   黑瞎子在副驾驶上小憩了一觉又一觉,醒来后发现远远的还能望见中心医院最高层楼的房顶,扭头,是张起灵看着前方的肃穆的脸孔。   伸长手臂,拿手捏起那人的下颚扭向自己这边,看着那不起一丝波澜的眼睛,笑呵呵调戏着:“哑巴,来给爷笑一个~”   抚着下颚的手暧昧地摸索着,痒痒的感觉,张起灵伸手搭上作怪的爪子,却没有扯开。于是某爪子越发得寸进尺,拇指抠啊抠地硬是塞进并没有紧紧抿起的嘴里,按在柔软的舌头上。   外表冷淡凌厉的张起灵,里面软软的呢,热乎乎,软绵绵,感觉太好。   不止上面这样,下面更是,又紧又热又销魂~~   爷的软软的哑巴~~   就在黑瞎子的思维无法控制地往猥琐下贱的方向撒腿狂奔一去不回时,感觉拇指上传来一阵疼痛。   “嘶——”抽出手指看了看上面的牙印,黑瞎子小心舔了舔,不满地抱怨道,“这么久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亲和咬的区别?”   “知道,”咬人者居然很坦然承认,随着前面车辆的挪动也开了几米路,然后停下,反问黑瞎子,“洗手了么?从医院出来时候。”   诶?舔牙印的动作僵住,黑瞎子眼珠转了转,脑筋转了转,努力回想了半天——好像没有……   哑巴你别遮了,那嫌弃的眼神太明显了!   “春节就这点不好,哪里都堵。”恢复正常后,黑瞎子仰躺回椅子上,双手垫在脑后,眼睛瞟着远远的前方的红绿灯。   旁边商店里震耳欲聋的促销打折声音,伴着顾客的嘻嘻哈哈吵吵闹闹,透过密闭的车门传了进来。   “春节有什么打算,要回去吗?”收回视线又放在张起灵身上。   张起灵摇摇头:“没接到通知,不允许我回去。”张启山老早隐居世外,估摸着也就汪氏灭了的事能进他的耳,至于这些小辈,儿孙自有儿孙福,张家几代人都不是把这团圆习俗看得特别重的人。   “那平时过年呢?”   “值班。”   “……今年呢?”   张起灵终于动了动,头偏向右边,看向黑瞎子:“你有打算?”   要是让自己陪他闹一闹,也不是不可。   只是队里那些习惯了过年不值班的家伙要悲催了。   黑瞎子仰天想了想,警队其他几个案子就差在收尾部分,就剩这一个麻烦的,看起来确实该好好计划一下春节的安排。   值班?那是啥?不好意思黑爷不清楚。   “感觉眼下这案子也快差不多了,依我看——”未完的话语被张起灵的手机铃声打断。   “小哥,宋敏死了!”胖子特有的大嗓门响彻小小的车厢。   胖子挂了电话回头,王盟的电话也打完了。   “确认车牌,是江雨涵的车。”王盟对上胖子的目光,然后两人一同转头,看向车厢内。   后座上,宋敏仰躺着,脖颈上大大的伤口,鲜血撒了一车。   车外,一路点点滴滴的血迹,蔓延进山里。   几辆警车停在江雨涵的车子边上,除了法医鉴证人员,其他的是牵着警犬准备搜山的警察。   “颈动脉被刺破失血过多死亡,死亡时间今天凌晨左右,”云彩蹲在地上,给被抬出来的宋敏做初步检查,“生前被捆绑过,手上有勒痕……没有性侵害的痕迹……恩?死者曾经挣扎过,看这个。”   云彩拿着工具挑出一点点宋敏指甲内的残留物:“好像是人的皮屑,要检查了才能确定。”   另一头江雨涵的车子也被彻底检查了一番。   “诶,这车子跟阎燕那辆一样的?”王盟自言自语的话听在黑瞎子耳里,他轻轻歪了歪头。   “张队,”一个鉴证人员拿给张起灵一部手机,“从嫌疑人车上找到的,电话卡是新的,外地号,从未启用过,经查这部手机做过特殊处理,对外时号码无法显示。”   “恩,有点意思。”胖子结合现场的种种迹象,小眼睛转了转,“该不会……这些事都是这姓江的女人干的吧?”   话说出口便收不回去,大家闻言皆是微微一愣,然后心底百转千回。   吴小小的手术是江雨涵做的,虽然有其他护士医生在场,但作为主刀医生的江雨涵,若是想做点什么也许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   葬礼上人多事杂,阎燕那个财迷又特意绕远把车子停到不收费没有监控的停车场,那么任何人都很容易能够抽身到阎燕的车子里做点手脚。   而李琳琳遇害那天,江雨涵莫名其妙跟张子初大吵一架又搬回寝室住。   以及现在这里的情形。   说起来,张末复仇这一说法,也只是江雨涵提起过,并没有得到其他人的证实——虽然在那个时候已经有三个人死亡,而张末的事经查确实有复仇的动机。   夜幕降临,搜索了半天终于有了结果。   “不是我!”张起灵等赶到时,江雨涵站在隐山后山一座废弃的古庙庙门外跟警方对峙,“跟我没关系!”   “怎么回事?”江雨涵一身干涸的血迹,手里握着一把同样血淋淋的刀,刀尖抵在自己的脖颈,张起灵一看这情况就知道对方情绪太过激动,一定是警方这头有人说了不该说的。   “怎么回事?”先一步到来的胖子一脚踹上旁边一个讷讷的小警员,“你敢把刚刚说的再重复一遍?”   听完胖子的说明,事情便很清楚。最先找到江雨涵的小警员,在人离自己还有几步的时候便自作主张拿了手铐出来,嘴里又没个把门的把刑警队的猜测一顺嘴全说了出来,使得本来就情绪不好的江雨涵彻底失控。   “不是我!”江雨涵在手电筒的光照下看到张起灵,紧张地上前一步,又很快后退,“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在这山里了,为什么有血我也不知道,好不容易找到人,他竟然说我,说我……”   “你怎么会被昏迷?”照江雨涵自己所说,她最近应该格外留意小心,怎么能轻易被迷昏。   “我接到张末的电话,你们可以查我手机,我接到她的电话,她约我出去见面,我不能不去见她……”   “到现在都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张末的存在,”解子扬偷偷跟吴邪咬耳朵,“她提供的那个电话录音咱们让当年的同期生听了,没人知道那是不是张末的声音,唯一跟张末熟悉可能识得她声音的,喏,一身血地躺在她车里呢。”   吴邪皱着眉,想想点了点头。   胖子这时也凑过来加了一把火:“还有一点巧的很,她那车子的车胎爆了,我估计这娘们杀了宋敏本来准备到远一点的地方抛尸,顺着山下那条小路继续开不是有一大片原始森林吗,她要是真开进去把尸体一扔,这上哪儿去找?亏得老天有眼让车爆胎,把人耽误在这里才被我们发现。”   黑瞎子站在一个角落,观察着所有迷乱的线索似乎一瞬间都指向江雨涵。   低头抬了抬墨镜的镜框。   这边张起灵跟江雨涵的交涉出人意料的顺利,似乎张起灵一来所有问题都迎面解决了。   “你有嫌疑,但构不成定罪条件,现在你只能配合我们调查才能证明清白。”闪烁的手电筒灯光中,张起灵的眼神无形地传递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我……”江雨涵一时哽咽,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几次刀尖险险划过脖颈,“你一定要帮我,真的,不是我……”   “我们会调查清楚,现在,”张起灵向着江雨涵伸出手,“放下你手里的东西。”   江雨涵低头,看了看手里黑红的刀刃,深呼吸了半天,终于松开僵直的手指,刀直直坠落地面,发出清脆的一声“叮”。   张起灵上前一步,再一步,眼前的江雨涵弯着身体啜泣着,小小的身影看上去楚楚可怜。   见张起灵走过来,江雨涵也止住哭声,擦擦眼睛,直起身体。   站直身体的一瞬间,不知道是情绪起伏还是身体虚弱,人摇晃着踉跄着,后退一步。   “别!”张起灵猛扑了过去,却还是晚了一步。   影影绰绰下,江雨涵身后一片黑暗。   她正站在寺庙高高的台阶边缘。   下面是看不到底的地狱深渊,也说不定……   寺庙的台阶可不止四十九级,江雨涵一圈一圈滚下去,台阶湿滑无人去扶,等到最后人重重地摔到地面,上方屏住呼吸的几个人才松了身体。   半晌,张起灵下到江雨涵身边,探了她的呼吸摸摸脉搏,对着其他人摇摇头。   然后低头,拉起那纤细的手指,看着食指指尖上,两条细线勒过的痕迹。   凑近了能够看清,那白嫩的脸上,几道深深的指甲划痕。   14   农历腊月三十,除夕。   上午,市中心医院举办了一个小小的任命仪式,正式任命张子初为产科主任。   一整天张子初面带优雅合适的笑容接受了大家的恭贺,祝贺的人中却少了那个极其熟悉的身影。   傍晚回家后,迎接自己的是那个黑漆漆的房间。   前几年父母带走了一个自己在医院捡到的被抛弃的孩子,现在正带着小孙儿出国玩,张子初也没地方可回,这个新年夜,只得自己一个人度过了。   简单给自己做了一口饭,夜晚时分,家家户户欢歌笑语,有的在家团聚看节目,有的外出燃放烟花爆竹,也有的在祭奠故人。   张子初属于第三类人。   饭后,沉默地在客厅抽了一盒烟,外面的热闹丝毫没有影响到这里死寂的气氛,最后一口烟吐出后,张子初看了表,十点多了,便拿出早就买好的烧纸,穿衣外出。   不像其他给亲人烧纸的人那般,一边翻弄翻飞燃烧的纸一边不断念叨,介绍人世的情况希望得到死者的祝福,张子初只是安静地点燃烧纸,一张一张把枯黄的纸投进火焰,热腾腾的气流里那张消瘦的脸晦暗不明。   回家时却看到了两个不速之客。   张起灵和黑瞎子站在张子初的家门口,待他走近,抬手打了招呼。   “介意我们进去坐坐吗?”黑瞎子张口问。   “我有拒绝的权利吗?”张子初笑笑,站在两人中间,拿出钥匙开门。   钥匙还没插进孔里,开门的手一颤,一整串钥匙脱离手掌落向地面。   旁边张起灵微微低下身体及时接住了钥匙,交还给张子初,同时认真回答:“我们只是来拜访,理论上你可以拒绝我们进入。”   “……两位警官进来吧。”打开门后,张子初侧身,请两人先进了房间。   张起灵进屋后郑重坐在沙发上,黑瞎子却饶有兴趣在每个房间里绕了一圈,还不时发出点意味不明的啧啧声。   端来两瓶矿泉水摆在茶几上,张子初跟张起灵面对面坐好,谁也没先开口说话,直到黑瞎子参观完房间也坐了过来。   张子初拿出一包烟示意,看面前二人都表示不抽便自顾自点燃:“这位警官应该是不抽烟吧,”看着张起灵,得到对方的微微首肯后又转了视线看看黑瞎子的手指,“这位警官,之前有一阵子应该抽得厉害,不过现在,戒了?”   “嘛…”黑瞎子含糊不清,没肯定也不否认。   “张主任好眼色。”张起灵不带情感地称赞了一声。   这么快都知道自己升主任了,消息也够灵通的。   “当医生的,望闻问切,哪个也不能落下。”张子初深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白雾,“不吸好,烟这东西,百害而无一利。”   “可你这,言行不一呢。”黑瞎子也很有兴致地跟着话题走。   “没办法,上瘾了就戒不掉……这么说这位警官还是很厉害,竟然能戒掉烟瘾,从人生理心理讲,得需要极其强悍的意志力自控力才行,尤其像是你我从事的,医生警察这类高压职业,大家对烟的依赖向来很大。”   “嘛嘛……”黑瞎子摆摆手,仍然含糊带过。   “行了不扯那些个没用的,”张子初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警官有什么想问的,尽管说吧。”   张起灵也端正了姿势,凝重了神色。   “大前天,随着江雨涵的死亡,这场连续杀人案似乎落下了帷幕。”   “似乎?”准确抓住张起灵话语中的某个词,张子初插话,“我记得昨天警方开新闻发布会了,承认雨涵是一系列案件的凶手。”   “没错,警方这边已经结案,但我们还有一点疑惑,想请张主任解答。”   “张主任应该经常做手术,知不知道,”张起灵注视对方的眼睛,“主刀医生从手术台下来,到脱下手术服消毒这一系列工作结束,需要多长时间?”   不等张子初回答,又拿出笔记本读出一个数据:“根据我们的调查,第一封署名末末的短信,发出时间是在医生,也就是江雨涵宣布吴小小死亡后的五分钟以内,如果江雨涵是发信者,她那个时候应该还穿着手术服在应付吴小小家属,即她的丈夫张主任你,还有其他亲属的纠缠。尤其吴小小的父亲当天情绪特别激动,抓住江雨涵不放硬是要她赔自己女儿,双方僵持了快一个小时。”张起灵慢慢地,一字一顿问道,“不知道当时,张主任是否注意到江雨涵有抽空发了一条短信?”   张子初拿着烟的手顿了一下,洒下一点点烟灰,回想半天,才终于不确定地说:“当时人很多很乱,短信什么的,我没留意。”   意料之中的回答,张起灵收起本子,没对张子初的回答做任何记录。   “说起短信,以张末名义发出的短信,虽然号码都是未知,但我也查到了号码找出来源,”黑瞎子接话,“很遗憾那是几个外地号而且是匿名购买,貌似,这条路是查不下去了。”   果然勾起张子初的注意,黑瞎子后仰靠上沙发背,遗憾地摇摇头:“不过卖出这几个号码的小贩,当地警方帮忙找到了,幸运的是那是个蛮认真的家伙,每天买卖了几个号都有做记录,于是虽然那人不记得具体买号的人,但却帮我们查到了买号的日期。”   黑瞎子没看任何资料,直接说出那个日期和城市,抬头学张起灵望了一会儿天,给张子初一点消化时间。   “想起来了?那天,包括前后几天,江雨涵一直在忙着一个大的手术,根本没离开过本市,”倏地直起身,微微前倾,墨镜反射出一丝光,“倒是张主任,那一星期外出交流学习,恰好就在那个城市。”   张子初撵灭烟头,等了一会儿,见两人没继续,有些好奇地追问:“没了,就这些?”   随着话音的落下,一张照片被递到面前。   张子初的瞳孔一瞬间缩小,半晌,叹口气:“你们动作真快。”   照片上是一座孤零零的小土坟,前面一个破烂的墓碑,看得出年岁不短。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   张末之墓   张子初 立   没有称谓,没有年月,只有死者和立碑者的名字。   “大山里面挺不好找的,当地警方很是费了一番力气,这坟是在一个张家村的坟山上找到的。”照片昨天傍晚才被拍下,然后民警连夜下山,把照片发送过来,“更神奇的是,根据一个村人的说法,当年张末的父母生下的,其实是一对双胞胎,而且也不是如张末身份证上显示是28年前,如果活到现在,这对双胞胎至少有三十好几的年纪。”   “……告诉我,张队长,除了你们说的这几样,”张子初完全放松下来,换了个轻松的姿势坐好,竟然脸上带了一点笑容,“你们找到最直接的证据了吗?”   张起灵犹豫一下还是决定说真话:“没有,所有证据都指向江雨涵:李琳琳脖颈上那个特殊的指纹,宋敏死在她的车里,指甲里的皮屑DNA检验是江雨涵的并且也在她脸上找到相应的划痕,凶器刀后来出现在江雨涵手里,江雨涵的车型跟阎燕一模一样方便她事先练习如何在阎燕车里做手脚,而她也是吴小小的主刀医生……可以说铁证如山。”   即使在隐山真有点什么线索,也被当天感觉要破案而心情舒畅情绪亢奋的各路警察破坏干净了。有那么一种说法,其实对案发现场破坏最大的往往是警方本身,很多情况下调查一枚来路不明的指纹或脚印,常常查到最后才发现是最早出警的人员留下的。   “那你们来,是做什么?”张子初起身去冰箱拿了一瓶果汁,仰头喝光。   “我们来只是想知道,”黑瞎子伸出右手食指,竖在嘴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张主任有没有兴趣给我们讲一个,故事。”   “故事?”张子初也来了兴致,反问。   “对,一个故事,类似于,福尔摩斯探案里的《血字研究》那样的故事。”   “这么说来,还真挺像,”看来张子初也看过福尔摩斯的故事,他捋顺了一下思路,没怎么犹豫就点了头,“行,给你们讲一个故事,也是一个复仇的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对兄妹,孪生兄妹,哥哥就叫初,妹妹叫末好了,双生子经常会起这样的名字。”   随着张子初沙哑缓慢的语调,张起灵黑瞎子回到了三十多年前,故事开始的地方。   妈妈当年生下的,其实是双胞胎,但哥哥才出生不到一周就感染肺炎,差点没命,农村的父母没有什么积蓄,没钱给他治病,这时候恰有一对祖上就外出打拼还算成功的夫妻难得回乡省亲,两人无法生育,表示愿意收养哥哥,那对亲生父母经过极其痛苦的犹豫考虑,最终同意了。   养父母家境很好对哥哥也好,治好他的病还带他回家当做亲生孩子抚养。更难得的是,他大一点后,两人尊重他的选择,把他的身世告诉了他。   城市里计划生育政策实施很久了,每家每户都是一个孩子,哥哥一直都很羡慕那些有兄弟姐妹可以一起玩闹一起成长的人,所以当得知这世上竟然有个跟他一母同胞的妹妹时,哥哥不知有多高兴。   利用假期哥哥回到真正的家乡,好不容易找到妹妹生活的村落时,才发现亲生父母已经去世了。但好在小村子不大村民相处如同一家人一般,对妹妹也没有歧视反而每家每户都会时不时接济一下妹妹的生计,这让妹妹在一个很温暖和睦的环境中成长,也给了妹妹温柔善良的性情。   跟妹妹相识的过程比想象中简单,原来亲生父母由于内疚也告知了妹妹这个哥哥的存在,而且两个孩子的名字,“初”和“末”,是亲生父母取的,哥哥的养父母只是在“初”字前加了一个“子”字,两对夫妻本是一个村子的人,姓氏相同,让兄妹二人在姓名上没有太大分歧。   哥哥感觉小山村的生活虽然淳朴但到底没有外面的世界广阔美好,也带着想要更好照顾得来不易的妹妹的美好心愿,本科毕业后有了比较稳定收入和地位的哥哥,便没有靠养父母的能力,仅靠自己,想尽办法,让妹妹来到自己一样的大学。   他帮她办了身份证还改小了年纪,转到山外县城最好的高中读高三,其实如果不是户口问题哥哥甚至想直接把妹妹带到H市读书,在哥哥的支持和妹妹自己的努力下,经过一年的拼命苦读,妹妹终于勉强考进医科大学。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圆满,未来似乎满是光明……   15   可惜,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往往很残酷。   即使在小县城已经接受了一年的城市化熏陶,妹妹身上的土气也让她在大城市里光鲜的女孩子面前相形见绌。   但妹妹很知足,能跟哥哥在一起,跟亲人离得那么近,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所以在学校受的一点点委屈什么的根本不算事儿,妹妹忍下了一切,在哥哥面前还是一副开心快乐的模样。   哥哥知道妹妹基础不好,抽出时间给妹妹补习,两个人一起学习一起进步,终于在一年的恶补下,妹妹不仅成绩上来了,还得到表扬和奖学金。   如果知道这是噩梦的开始,哥哥是否还会如此亲近妹妹,甚至,一开始是否会带妹妹出山,离开那个淳朴善良的村庄,面对这个光怪陆离险恶人心的世界?   得知妹妹跟学校的偶像很亲密,妹妹那些一直看她不顺眼的室友就使坏心。   打翻盒饭把洗好的衣服弄脏对外说她坏话已经不算什么了,她们知道妹妹是农村人迷信鬼神,就天天晚上在宿舍讲鬼故事,妹妹怕得整夜整夜睡不着,憔悴得厉害,那个时候她的精神就很不好了。可她不告诉哥哥,只是借故疏远他,那个正忙着读研的愚蠢迟钝到家的哥哥以为妹妹只是不想影响他,谁知道,谁知道……   等他全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那篇论文妹妹从上大二开始就在准备,哥哥陪她翻了几百几千本书查资料,偷偷借实验室给她,妹妹做实验到手上伤痕累累的地步也不休息,寝室里那个姓江的女人居然把妹妹一年的心血简单改个名字当做自己的所有物!   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哥哥正在外地参加地震救灾,等他得到消息赶回来,就只剩一个疯疯癫癫的妹妹。   张子初抬起头,眼眶红红的。   “妹妹,他的妹妹……他把她接回家,可他没法整日整夜看着她,那天他就出去给她买牛奶,就离开十分钟不到,回来时就看到妹妹拿刀把自己手和脖颈的动脉全割破了。   他想救她,当时还来得及救她,可妹妹疯了却也保留最后一点清明,她知道自己是个废人,她不想耽误最爱她也是她最爱的哥哥,疯狂地挣脱哥哥把自己反锁在卫生间,等他终于踹开门,什么都来不及了……”   故事前期到此告一段落,张子初留下点时间给对方消化。   “警官先生,如果你最亲近的人被害死了,你会不会手刃仇人为她报仇?”对着沉默的两个人,张子初自顾自点头,“他会,他必须为妹妹报仇。”   “哥哥娶了那个寝室里最瘦弱最不适合怀孕的人,然后等那女人怀孕到了预产期,哥哥借故天天早出晚归不在家,家里又没有电话座机,只要他以防辐射为由藏起她的手机,再把门从外反锁,那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女人成绩很差,毕业时靠着哥哥帮忙作弊才勉强通过,她要是多点常识就能知道哥哥平时对她的‘照顾’根本是在增加生产时的风险。”   还有一点张子初没有说,妻子送到医院时还有30%的可能性救活,虽然很艰难,但拼尽全力还是有可能的,即使救不活按照哥哥的计算也不会死得那么快,至少还能多拖一到两个小时……   答案相当明显,过了这么多年,某人不仅没有一点长进,反而变本加厉赶尽杀绝。   随着张子初的叙述,寝室另外四个女人的下场,也一一展现。   “除了最后一个江某死者,其他人对于妹妹的所作所为并不算过分,哥哥也要赶尽杀绝?”   张子初对于张起灵的用词不置可否:“‘不算过分’,敢问以警官的观点,什么样的行为算是‘过分’?江某行为也没什么,只是剽窃了妹妹的论文作为己用,吴某只是仗着自己的爱好拼命给妹妹说些鬼鬼神神的故事,阎某只是‘不小心’看到妹妹的论文顺手拿给江某使用,李某和宋某只是散布了妹妹的谣言处处针对她让她精神压力越来越大而已,最后还有一个人不小心推了妹妹一下,如果不是妹妹当时处在台阶边缘那也实在没什么……对不对?其实每个人都没做什么过分的,甚至妹妹的死亡也是自杀,那么,就没有人有错误了?《血字研究》里那位姑娘的死亡,也是病死不是,为什么凶手要漂洋过海追杀那两人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这是一个无法说清的矛盾,于每个人来说,只是做了一点点的“错事”,但很多个“一点点”聚集起来导致了一个人的死亡,那么,做错事的每个人,需不需要为这个死亡负责,需要负多大的责?对亡者的亲人来说,遭到的打击悲哀痛苦疯狂,这笔债又该找谁追讨?   “情”和“理”的矛盾,张起灵有自己的选择,黑瞎子有自己的选择,可他们无法决定其他人的情感倾向。   很显然,这里的哥哥,选择和《血字研究》凶手一样,为了“情”,不管不顾“理”。   “最后一个死者,江某的死,也是哥哥计划内的?”那个死法太巧合,张起灵不知如何能做到。   闻言,张子初略带无奈地摇头:“那个是计划外的,哥哥本想把所有证据指向江某,让她做替罪羊,身败名裂万夫所指,唯有这样才能一解心里的怨恨。可人算不如天算,或者说冥冥之中真的是注定的,妹妹当年因为滚落台阶疯癫自杀,这最后一个死者也顺了因果报应,不过她是直接摔死的,算是一个轮回,圆满了。”   心下,多少还是遗憾的,那么轻易,就让那个女人死掉,妹妹所承受的伤害罪恶,她一点一点没体会到。   还差最重要一个问题。   “最后一个死者反复说那个妹妹给她打电话,另一个死者的儿女也说一个女人跟他俩一起玩,如果我想得没错,迫使第二个死者弃车逃跑的也是妹妹的声音,即使哥哥可以乔装成妹妹的模样,她的声音怎么办?”   很快得到解答。   “他们俩是亲兄妹,长相像,声音相似度也很高,不过因为哥哥是男的妹妹是女的,哥哥从小在大城市长大妹妹在农村长大气质上差了一大截,居然就没人注意到这一点,”张子初裂开嘴,提了嗓子发出略显尖细的声音,“这种情况下,哥哥和妹妹的声音,特别特别像,即使稍微有点差别,但她们那么多年没听过妹妹说话,哥哥只要再做些铺垫,那些心里有鬼的女人就会把他的声音当做妹妹的。”   黑瞎子终于了然,当时在张子初办公室,背对着他不见人只听声音时那种朦胧微妙的熟悉感,到底为何。   “还有一个问题,”张起灵看着张子初咳嗽几下,又喝了一口水,便问,“哥哥要为妹妹报仇,为什么等了这么多年?妹妹去世的时候怎么不动手?”   “张队长,按这位警官所说,《血字研究》里那位凶手复仇,等了多久,我记得,有二十来年吧。老话说得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一个寝室五个人,想要连续不断除掉而不被警方过早注意并打断,是个很难的事情。从查明真想,到计划——实验——修正计划——再实验,漫长又痛苦。车祸的细节,那栋别墅监控地形的熟悉,指纹的准备,门锁怎么打开……等等等等,所有一切都需要一再确认以保万无一失。”   “甚至最后动手,也不是一切都准备好了,如果再多点时间,某两个被警方发现的疑点就能被哥哥留意到而完全抹掉,但当时,他没考虑到这些。”张子初叹然,更多的是无奈。   “怎么说?”张起灵察觉到一些不妙情况。   “哥哥他,”张子初轻叹一口气,“没有时间了……”   起身走进卧室,打开一个小小的保险箱,拿出一摞文件回来,递给张起灵。   手相接触的时候资料没拿住,零零散散撒了一地。   飘到黑瞎子脚下的那页纸被捡起来,黑瞎子看着上面的字,愣了愣,随即耸肩:“难为你了。”   “哦,这位警官看得懂?我还以为得解释一番。”见黑瞎子理解了,张子初明显很高兴。   那份资料是诊断书。   “肌萎缩侧索硬化,也叫运动神经元病,”见张起灵还是不懂,黑瞎子干脆换个通俗说法,“就是渐冻人。”   渐冻人,这个张起灵是听过的,可怕的病,一般先从四肢开始肌肉麻痹,然后躯干头部,最后肺部心脏功能衰竭死亡,目前没有可靠治疗方法,得了这个病的人只有等死,而且是痛苦地等死一条路。   “手已经不太灵活了,有时候做手术连刀剪子都拿不稳,”张子初看着自己的双手,握了握拳感受一下,“很快就会瘫在床上成为一个废人,在这之前,妹妹的仇,必须报!”   见两人默不作声,张子初兴致勃勃掀开第一份诊断书,露出了另一份。   “肺癌,从生下来得了肺炎后肺部功能就不太好,后来发生太多事抽烟太重,虽然是中期经过治疗可能还有救,但结合肌萎缩侧索硬化……”摊手,又重复一遍,“我没有时间了。”   这次他使用的是第一人称。   死一般的寂静后,张起灵慎重把张子初的病志整理好递还给他。   “很波澜起伏的故事,谢谢。”解答了我们的疑惑。   “警官还想知道什么?”张子初好心地继续问,一点都不准备保留的样子。   “这个哥哥的故事,已经被人知道,他之后有什么打算?”张起灵看着张子初的手,“手术是不可能再做了,对不对?”   “这个,”张子初翻动手掌,细长白皙的手指灵巧纤长,十成十适合做手术的一双手,“不能做手术了,确实可惜,以后的事啊……”   年初,刚升任主任的张子初向医院提请辞职,之后不知去向。   若干年后,遥远的山区,一座旧坟边上,立起一座新坟。   下辈子,我们还做兄妹,这次哥哥一定好好照顾你。   哥哥……哥哥……   CASE FOUR END 第9章 番外 到底还是要值班   张起灵的新年,大约是这么个演变过程。   小时候,最初对除夕春节有了记忆印象的,是一个寒冷又热闹的冬夜,黑瞎子红扑扑的脸跑进小院子,献宝似的拿出两个红红的又圆又胖又扁的东西。   “这是烟花,别的小孩过年都放这个,一点着,‘碰’一下就冒出花来,可好玩了。”夸张地拿双臂绕着圆环,示意会有这么大的花冒出来。   到底是七八岁的小娃娃,童心未泯很正常,于是两个孩子趁张启山睡下,偷偷从被窝爬出来,穿好衣服跑到室外。   “今天是除夕,是最大最大的节日,要热闹,越热闹越好。”黑瞎子把从别的孩子那听来的话转述给张起灵,还很仗义地分了一个烟花给他。   冻得哆哆嗦嗦的手划了半天,浪费了半盒火柴,才终于点着一根。   两个人把烟花点上,学着别的孩子样子拿在手里举高,等待引线烧完了冒出漂亮的烟花。   这一幕被早就发现俩熊孩子不对劲于是特意起来看看的张启山望到。   好几年后,终于知道自己当初拿的并不是会冒花朵的“烟花”,而是能爆炸的“二踢脚”,黑瞎子由衷地感激张启山的敏感与灵活,如果不是他当时夺下两人手上的二踢脚并扔出老远,现在两位帅哥除了又瞎又哑,还得增加一条手指缺陷,真真成了残疾人组合。   至于之后在大年初一的凌晨被罚跑三万米什么的还因为吹了冷风感了个小冒什么的,黑瞎子表示被罚得多了根本不记得哪跟哪。   后来张起灵便知道了有个叫做除夕新春的应该热闹团圆的节日。   不过跟黑瞎子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热闹,那家伙整天叽叽喳喳的念叨个不停,没人搭理也自顾自乐在其中,时不时冒出个奇葩的念头然后扯着张起灵一起闯祸犯错被罚,每次都嬉皮笑脸着道歉然后乐此不疲地下次继续犯,这样的生活,张起灵不知道除了用“热闹”还能怎么形容。   而另一方面,当时年幼的张起灵认知中的称得上是家人的只有张启山和黑瞎子,三个人总是在一起也无所谓团圆与否。   所以一开始的新年,基本跟平常日子没什么区别的度过。   大了几岁,又认识了老九门的几位后,有时候新年会在好看的二月红来唱一曲,和蔼的吴老狗带着狗狗,妩媚的霍仙姑晶亮着眼睛打量黑瞎子,等等奇怪的气氛中聆听新年的钟声。   熬过夜睡下时黑瞎子总是八爪鱼般扒在张起灵身上嘟哝:二爷爷很好看啊唱的歌应该也很好听可是我听不懂怎么办也不好意思告诉他,狗爷那只狗又大了我总感觉它看我的眼神像是盯着一盘肉虽然我也很想尝尝狗肉的滋味就是了,仙姑还是那个样子一点都没变老我听说她是大大大大的美女呢不过我觉得我不喜欢那样的对了哑巴你喜欢什么样的美女啊……   往往结局是张起灵被唠叨得没了睡意,这家伙却砸吧着嘴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还不知道做了什么好梦笑得更开心了把张起灵搂得更紧更紧。   再过几年,黑瞎子奇异地消失,自己被扔进警局,张启山留了话说要归隐后,张起灵的新年,似乎只剩下值班,这一个选择。   一瞬间,什么热闹、团圆,统统成了过往云烟。   当职位最低的小警察时,替别人顶班,顶的班也没人主动要求还,张起灵也不介意,无非是在寝室发呆和在单位发呆的区别。久而久之,大家逢年过节都会去找他。   职位一点点升上去后,自己值全部的班这一“优良传统”还是保持了下来,只不过最初是别人求他,而最后当到刑警队长时,是张起灵主动包揽了节假日的值班工作。   大约是,知道自己能让更多的人合家团圆,心情会好上那么一点点。   “所以,你这几天就这么过?”初一早上,两人坐在警队办公室面面相觑,大眼瞪墨镜。   前一天是除夕,但是值班的张起灵和陪张起灵值班的黑瞎子过得完全不轻松。脚不沾地地转圈跑,查找了几类线索得出个匪夷所思的结论后,大半夜跑去找张子初,待了解一切情况回到警局时,新年的钟声已经敲响很久很久了。   案件的疑点在江雨涵死亡时已经很明显,但抵不过想到可以过新年过于亢奋的众人,尤其胖子好不容易约到云彩高兴得快忘了自己姓啥(吴邪语),看着大家开心的模样,张起灵实在不好驳了大家的兴致,便摆摆手同意开始了七天长假。   收尾解惑的工作只得落到自己,和某个免费劳动力身上。   最后两人在办公室旁的小休息室里凑合着一张单人床一张沙发过了一夜,早上醒过来后,发现手上一切案件都解决了,竟然感觉有点不适应。   眼下的问题就是,接下来的七天,要怎么过?   张起灵去食堂打饭回办公室吃,黑瞎子只穿着背心短裤拖鞋在屋里晃悠,见人回来,凑过去搂着张起灵的肩脑袋贴到一起举着手机,“来,一~二~三~!”   咔嚓,一张自拍。   然后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把手机连到电脑开始敲敲打打。   张起灵走到黑瞎子身后看他在摆弄什么,那人忙着弄电脑的同时嘴也不闲着,时不时抓过张起灵的手把他咬了半口的包子油条塞进自己嘴里。   在发邮件。   亲爱的妈妈   查收附件吧,刚刚拍的,看看两个儿子养得挺不错吧,白白胖胖的,生活特别滋润~   【附件】   是在之前的邮件下直接回复的。   ————————————————————————————   FROM BAIMA   小齐真乖真会说话,来亲一口~   都不像起灵,就给妈妈写了那么几个字就算拜年了,妈妈好伤心啊T_T   对了对了,有没有照片啊,小齐和起灵有没有胖一点呢(要是瘦了妈妈会生气的!),给妈妈张最近照片看看吧。   Balabala……   ————————————————————————————   FROM BLACK   妈妈新春快乐!万事如意青春永驻!【磕头】   自从妈妈回去后,我和哑巴都很想您呢,什么时候再回来啊?下次回来一定多呆几天。【可怜脸】   我们这边一切都好,大家都活蹦乱跳的没受伤没遇到危险,在哑巴的带领下警队今年的政绩表现特别好,受到了局长的表扬。这可都是妈妈的功劳。   对了妈妈最近上映的影片我和哑巴去电影院看了,帅呆了,果然哑巴这么霸气妈妈更霸气【鼓掌鼓掌】。   Balabala……   看着两个人的邮件,特别特别像小学生刚学写信时候的语气,又简单又淳朴,却很实在。   黑瞎子一直跟白玛联系,真的跟一个儿子一样把这边的情况事无巨细地汇报给白玛——当然会善意地隐瞒某些事——白玛也不厌其烦地回复,其间各种插科打诨,看起来反而像妈妈在跟儿子调皮撒娇而儿子很有耐心地安慰哄着妈妈让妈妈开心一般。   张起灵想着自己给白玛发的邮件——   【新春快乐,一切安好,勿念。起灵】   似乎真的有点简单,下次多写几句话,哄哄白玛让她高兴。   不过黑瞎子叫“妈妈”叫得也太……习惯了吧。   那天黑瞎子一个口快把“咱妈”叫出口,两个人都愣了愣,然后对视一眼。   “她知道咱俩的事了。”张起灵问,却用的肯定的语气。   黑瞎子点头,其实咱俩的事还没开始的时候咱妈就知道了。   张起灵沉默了一会儿,也没什么表示。   “哑巴,你怕她不同意?”黑瞎子有点吃不准张起灵的态度。   摇头,“她会同意的。”   张起灵可以不在意别的任何人的眼光,但他必须考虑白玛。   黑瞎子可以藐视一切否定不赞同的话,但他不敢否决白玛。   好在那个是白玛,是关心儿子的幸福安乐胜于世俗眼光的白玛。   幸甚至哉,三个人都是。   点击“发送”后,两个人终于好好坐下来,开始吃饭。   黑瞎子夹了一个饺子,蘸点醋,塞进嘴里大口嚼着,边问:“春节案子多吗?以你过去的经验来看。”   张起灵想了想,摇头:“不一定,多是亢奋过头的人冲动下的过激行为,地方派出所就能处理。不过有两年碰上了大案,当时把所有人都招了回来。”那两个春节过得相当糟心。   “那没案子时候你怎么打发时间,七八天呢,”看张起灵习惯性抬头,黑瞎子也跟着看了一眼,某个他最大的情敌分子,“望天发呆度过?”   某人生生止住抬头的动作,默默把脑袋低下来,端起碗喝粥,对黑瞎子的问题不置可否。   基本上就是认可的态度。   黑瞎子想想也是,除了发呆张起灵估计也没有别的打发时间的方法,换他来也没什么特别想干的。   跟一般年轻人一般上网,聊天购物打游戏?兴致不大。又不能离开办公室太久,憋在这里还能做什么?   二十来岁不到三十的人,怎么磨砺了颗沧桑的心。   既然就值班方式达成一致,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多数时间黑瞎子在休息室的床上睡觉,张起灵缩在办公室的沙发上假寐。两个人早已练就如此能耐,工作需要时,可以不眠不休几天几夜保持高强度的精力体力应付一切或预料中的或突发的情况;而闲暇时候,又可以没日没夜睡到地老天荒,身体得到充分放松休息却不会跟一般人一样睡多了感到疲惫乏力。   非人的体质。   半天偶尔会来个电话有点不大的事情需要请示,张起灵根据情况提出处理意见后,相关部门都能很好地解决掉。   晚上不是特别紧急的事情电话是不会打过来的,两人就越发的无聊到肆无忌惮。   初一的晚上黑瞎子到食堂弄来一个小锅煮了水,和张起灵面对面吃起火锅。火锅一般是人越多吃起来越热闹,张起灵自己的时候从来不做(不会做)也不去外面吃这个,现在虽然只多了黑瞎子一个人,倒是感觉气氛浓烈了很多。着实不算少的牛羊肉和蔬菜菌类,被两个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的吃了个干净,回过神来连锅底都喝光了。   去食堂刷了锅回来的黑瞎子,看到张起灵正在卫生间洗澡,刑警队的办公室自带的卫生间有淋浴设备,但因为地方比较小几个大老爷们舒展不开所以大家还是喜欢去大的浴室清洗。   不过地方小,有的时候也是一种优势不是?   黑瞎子脱了外衣外裤,反手锁了办公室的门,从裤兜里拿出点小玩意,最后拉开卫生间门走进去。   不一会儿,哗哗的水声中隐隐传来急促的喘息,小小的淋浴间两个高大的身形纠缠在一起,暧昧不清。   后面几天如是度过,简简单单,有平淡也不乏激烈。   幸运的是,这个春节里犯罪份子不是那么活跃,是以刑警队一共没接到几个电话,张起灵除了回家拿换洗衣物再不需要离开警局。   初七的早上,当张起灵在床上醒来时,看到的是黑瞎子笑盈盈的脸。   “哑巴,春节过得怎么样?”扶着张起灵的腰把人托起来,额头相抵,热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   张起灵仔细回忆了一下,恍然发觉这七天过得竟然如此之快,虽然模式上跟以往值班时候没什么区别,但只多了一个人,感觉就差了这么多。   过去值班更多的是在发呆,大脑放空,睡不着却不知道想些什么;这次,真真只是在睡觉。   睡得安心。   “你呢?”把问题抛还给黑瞎子。   “我啊,”黑瞎子翻身挤上不大的单人床,把刚洗过还湿漉漉的脑袋搭到张起灵盘起来的腿上,煞有其事地思考一番,答案却再明显不过,“不能更好了~”   年还是那个年,只是一个人的不同,心情就是天差地别。   心情好的黑瞎子,就容易做出点出人意料的事情——   “哑巴,往年你给大家准备礼物么?”透过窗子看着吴邪四人神色匆匆地进了警局大门,黑瞎子回头问道。   这边的摇头否定,张起灵一向不在意这些人情世故,跟着其他警队的人也没什么想法。   “我们送他们个礼物吧。”黑瞎子仿佛不经意提起,也勾了张起灵的点点好奇。   “那帮人整天揪心他们队长大人的终身大事,看着瞎子都跟着辛苦跟着累,咱们大发慈悲,就不用他们自己乱猜了如何?”   吴邪等急急忙忙冲进办公室,还没进门先大声喊道:“小哥,江雨涵那个案子是不是有……问……”   最后一个“题”字憋回嗓子里吐不出来。   四个人受到了新年来第一个(估计也是最大的一个)惊吓。   在他们进门的一瞬间,那个一袭黑衣的人一把扯住另一个身着宽松毛衫的人,牵起下颚,微微低头啄了上去。   初升的朝阳斜斜照进办公室,为窗边的两人身上镀上一层金边。   两个男人同样的姿容出色,相似的高挑,相似的瘦削。   抛去性别不谈,这样轻柔的亲吻画面,给人的感觉,唯有“唯美”二字。   当然四个人见多识广也没有拘泥于世俗眼光,不会感觉同性的二人有什么不妥刺眼。   如果不是——   该死的如果不是正在kiss的两位大家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话!!   黑瞎子只轻咬了一下下就放开张起灵,向着四个捂着胸口摇摇欲坠的家伙招手。   “新年快乐~!”   END 第10章 CASE FIVE 无人生还   1   “海风好清爽,真舒服~”霍秀秀站在甲板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挺直脊背深呼吸,沐浴在阳光下感受着海水的潮湿气息。   “真没想到能有机会来个海岛游,好激动。”云彩也抛去在警局时候的沉稳,恢复了青春少女的活泼,此时她戴着大大的遮阳帽,海风吹起长长的连衣裙,回眸一笑,甜甜地冲着吴邪道了声,“谢谢。”   “没事没事,旅游就是要一群人才好玩。”吴邪这边连连摆摆手示意没什么,那边猛一手肘拐了胖子的水桶腰一下,低声喝道,“还看,还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嘿嘿,穿了就是让人看的嘛,”胖子丝毫没有自觉地继续直勾勾盯着云彩,边赞美着,“云彩是不是很漂亮啊,这裙子太飘逸了像仙女似的,啧啧,上班时候穿的太严肃了,这不好,不好啊,要天天穿成这样才够意思。”那眼珠子真的有瞪掉下来的迹象。   “上班穿这样还用不用工作了?”解子扬也加入调侃的行列,但又实话实说,“但咱们的法医美女组真是,穿上休闲装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白大褂不愧是美女杀手。”   “所以啊,天真这都靠你了,”胖子大力搂住吴邪的肩膀,哥俩好地哄骗着,“让你三叔有点啥啥的都拿来好好分享一下,咱们也能享受到福利不是。”   “没错没错,”已经不知道跟谁一伙儿的解子扬煞有其事点头,“在这个拼爹的时代,咱老吴不仅有爹,还有个厉害的三叔,跟着老吴混保准没错。”   “滚吧你们这群混蛋!”吴邪一巴掌呼过去,解子扬敏捷躲开,龇牙咧嘴嘚瑟状。   此事说来,真是靠了吴邪那个二十四孝好三叔。   吴三省是个商人,商人,有利可图的事一定会掺一脚。最近几年海岛游炒得很火很火,有点钱的人都愿意到海岛上疗个养度个假,应运而生的开发海岛产业也着实火了起来。   吴三省就是在海岛游刚火的时候,很有眼光的抢了H市周边海域最好的两座海岛中的一座,一年多的兴建,有了如今这个集休闲度假于一体的旅游景地。   度假岛今年夏天就要正式开门营业,现在是春末夏初的五月中旬,吴三省想着自己的大侄子在警局工作很辛苦需要好好放松一番,同样也需要一些人来给自己的度假岛提点意见建议,于是回家关起门跟吴二白嘀嘀咕咕了很久很久,不知签订了什么不平等条约,终于吴二白同意给刑警队放周五一天假,让六个人得个三连休去吴三省的岛上玩一玩。   得知这个消息警队里着实欢呼了很久,终于胖子没有兴奋过头表示六个大老爷们去海岛怎么想怎么奇怪,好一番伶牙俐齿说动法医室两位美女法医跟着一起翘班去度假——对此吴邪犀利地表示胖子那猥琐的想看云彩泳装的心思是个人都知道包括云彩自己。   于是有了开头的一幕。   刑警队六人加霍秀秀云彩一共八个人,搭乘吴三省的私人游艇,晃晃悠悠地向金帛岛驶去。从港口开到金帛岛大概五十多海里即九十五公里左右距离,这艘游艇马力全开需要一个小时,但现在大家也不着急想着欣赏风景就减了一半的速度,慢吞吞地在海里飘荡着。   对于“金帛岛”这个土豪气息浓烈的名字吴邪已经不知如何吐槽了,天知道吴三省其实一开始想起“少目金帛岛”来着,遭到大家一致反对才不得不缩减为“金帛岛”。其实吴邪一直认为直接叫“文锦岛”更好还很有气质,可三叔非说要含蓄要低调,问题是“金帛”难道低调吗?傻子都能看出“金帛”等于“锦”,你一个不惑之年的老头子玩含蓄玩低调难道不奇怪吗?   此时胖子吴邪解子扬霍秀秀云彩在甲板上游逛,王盟则在驾驶室好奇地转来转去。   吴三省派自己的得力手下潘子驾船带大家到金帛岛并负责接下来两天多的度假事宜。潘子平时看着人不出彩,但退伍军人的出身,让他行事果敢雷厉风行,很得吴三省信任。   潘子注视着前方海域,手稳稳地掌着舵,不发一语。   王盟一开始看潘子跟吴邪说话什么的挺正常还带着点恭敬,以为这个人好相处,后来才发现那仅仅针对吴邪,潘子对其他人完全称不上友好,虽然也不严厉,只当是知道姓名的陌生人,一直带着军人特有的那份警惕。明白了其中缘由的王盟便收了围观的心思,自己出驾驶室找大伙儿玩去了。   刚出来就看到一个女孩端着茶走了过来。吴三省除了派出潘子,还叫了两个能干的女孩子为大家更好的服务,两人一个叫小方一个叫小圆,名字很对称,现在过来的这个是小方。   “王先生,这是要进驾驶室吗?”小方端起一杯茶递给王盟,“潘哥应该在里面的,来喝茶。”   “谢谢,啊对了不用叫我先生,叫我王盟就好,”王盟小抿了一口茶水,“我刚出来,正想去甲板。”   “哦,甲板上小圆应该也送茶过去了,那我先进去啦。”小方点头致意,开门进了驾驶室。   王盟上到甲板,看了一圈发现有人不在,便问:“队长和黑爷呢?”   特别早进入状态玩得很high很亢奋的几个人才发现,本来跟他们一起上了甲板的张起灵和黑瞎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哪去了?   “说不定他俩跑哪个角落里,”胖子双手握拳相抵,拇指碰到一起碾啊碾,“嘿嘿。”   “好猥琐的笑,”霍秀秀扔给胖子一个白眼,又星星眼,“小哥跟瞎子kiss啊,肯定超——级——美好,好想看好想看~啊啊啊你们都看过我没看见太不甘心!!”   至于霍秀秀怎么知道的两人那点事,试问胖子知道后云彩会不知道吗?又不是什么机密案情不能公布的,云彩能知道,那霍秀秀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自从黑瞎子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当做新年礼物送给刑警队众后,着实震惊了N多天的四个人才慢慢缓和下来,这一回过神才发现,人张起灵和黑瞎子从来也没刻意隐瞒过什么,还是自己不够敏感。   多少次见这俩人一起上班一起下班,那黑瞎子跟张起灵勾勾搭搭动手动脚试问其他人谁敢这么对张起灵,那后果想想都可怕,但轮到黑瞎子时张起灵却没有任何反对或者阻止反而任其挑逗戏弄,有时候甚至还有所回应。   长点心的人都能看出两人关系不一般……算了我们四个就是没心没肺,研究了这么久任着人俩各种秀恩爱就是没发现,说不定最眼瞎的其实是我们,黑爷把您的绰号送给我们吧。   想通了这些的四个人反倒豁达了,当着张起灵黑瞎子的面不敢说点啥,背着两人又没少研究。   课题一:这俩人啥时候看对眼了?认识也没多久吧,莫非是强者的惺惺相惜,当年小哥跟黑瞎子打一架的时候就结下了这段不解之缘?   课题二:之前黑瞎子濒死时对苏万的一番心里话又算什么?借黑曜石耳钉想念的那个人怎么办,你看黑瞎子最近都没戴那对耳钉的,果然是被炮灰了?   课题三:发展到什么地步了?这个嘛……呵呵……   课题四:最关键的,根据某些不可说出名字的【动作】片来看,那俩人,做某些事情的时候,那个……呵呵……谁在上面?   某些人背着某两人研究这些真的没问题吗?尤其你们带坏了某两个女孩子跟着一起研究,难道没有一点点愧疚感?   某两个女孩子表示身为法医这点破事根本没必要遮遮掩掩,谁不明白呀更重口的她俩都见过的。   是以现在船上的人基本都知道那点事,便很有默契地没去寻找打扰那两人。   但也有人不知道。   小圆来送茶的时候,看见几人神色诡异地讨论什么,隐约只听到“队长”“瞎子”的话,便好心告知。   “那两位先生我看见了,在顶棚晒太阳。”   另一边,潘子皱眉看了看仪表盘,跟小方交代一句“你帮我看着点,我去下面看看。”   “潘哥小心点。”小方见潘子脸色有异,不放心地叮嘱。   “恩。”潘子应了一声,出了驾驶室下到船身内。   小方注视着潘子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刘海下的眼睛里闪烁着晦暗不明的光。   2   晒太阳?   这么没新意的答案。   大家爬上游艇顶棚,看到两个躺椅上各躺一个人,懒洋洋的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想是阳光刺眼,张起灵也架了一副墨镜在眼睛上。   于是打眼一看,两个人说不出的相似。   没有了黑瞎子那一直挂在嘴边痞气的笑,没有了张起灵透过眼睛散发的冷气,单看脸,都是很耐看的人。甚至比起张起灵,黑瞎子的脸部线条更柔和一点,现下微微抿着嘴的样子竟然有些美好的感觉,任谁也无法想象这人畜无害外表下的杀伐果敢。   包裹在不那么宽松的长袖长裤里的身体就更像了,一样的精瘦不多一丝赘肉。结实却不暴突的肌肉线条流畅美好,蕴含巨大的爆发力和长久的耐力。不过,在这种外出度假的时候也穿得如此严实,着实有些奇怪,似乎会少了一些视觉的享受似的。   吴邪默默扶额:如此的两个男人竟然不喜欢女人,该是女性世界多么大的损失。   不过话说回来,这说不定也是女性世界的幸事,都说红颜祸水,殊不知蓝颜一样可以祸害世间。   就在霍秀秀摸出手机准备偷拍几张时,张起灵撑起上身拿下墨镜看向大家——斜着的身体使得衣领微微移位下垂,突兀的锁骨处又是一片大好光景。   “到了?”略略疑问,按这速度应该还有40分钟左右才能到。   没有没有!有种被抓包的罪恶感,几个人你推我我挤你的下回到甲板。   “对了小圆,是不是快到了?”胖子还很做作地大声问。   “是的,从那边甲板看过去,一会儿就能看到岛,而且金帛岛从海上远望也别有一番景致。”小圆热情地介绍。   “走走走,快去看快去看。”推搡着挤作一团撤离。   只留下小圆还端着茶水站在一边。   “两位请喝茶。”蹲下把茶水放到张起灵旁边的小茶几上,小圆看了张起灵一眼,很快低下头,又绕到黑瞎子那边。   “谢谢。”张起灵拿起茶水,刚要喝,那边黑瞎子哼哼呀呀的翻个身,上身和腿成150度角趴到躺椅上,摘下墨镜把头埋进交叠的手臂中间——看起来是正面晒热乎了换一面继续晒——只不过被摘下的墨镜恰好放在了小圆要摆放茶杯的地方。   小圆不知道黑瞎子这是不是拒绝喝茶的意思,想了想还是小心挪开一点墨镜,依然把茶水摆好,向张起灵点头致意,便又爬了下去。   张起灵一边抿着茶水看黑瞎子犯懒,一边四下环顾。一望无垠的海面平静无浪,偶尔有小鱼跃出水面,偶尔跃出水面的小鱼会被眼尖的海鸥叼走吃掉,偶尔海鸥也会失手没叼到小鱼,远望,视线范围内有个小岛,看不太清不知道是不是吴邪说的金帛岛。   “哑巴,”黑瞎子趴着身子声音有点变形,却依然能听出来懒散得可以,“晒太阳挺舒服吧?”   不等张起灵回应,又自己肯定:“没有案子,还能悠闲地晒太阳,就算是哑巴也肯定很轻松。”   呼呼的海风刮过,吹乱两人的头发。   “等咱们退休,也找个海岛,天天晒太阳混日子怎么样?”想了想摇头,“不行,没那么多钱,不如托小吴跟他三叔说说,看愿不愿意收留两个老头子看大门,工资不用高,管吃住就成。”   又想了想,自顾自咯咯笑起来。   “退休什么的,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还说不准嘞,还是抓紧时间享受当下吧~~”   张起灵听着黑瞎子在那自言自语自得其乐,看得出心情很好,也跟着脸色柔和了不少,等那人喋喋不休念叨了半天,便拿过一杯茶递过去。   黑瞎子戴好墨镜坐起身,一仰头把水全灌进肚皮,站起来蹦跶两下,刚想说话,忽然耳尖地听到什么动静。   船舱里传来“咚咚咚”急速奔跑的声音,不一会儿潘子冲上来扑向甲板,大吼一声“快跳船!”,一把拽着吴邪跳下甲板。   说时迟那时快,虽然几个人都处在轻松的状态,但长久以来的训练让身体形成了良好的条件反射。   胖子一把搂住云彩翻身坠向海面,霍秀秀拉住解子扬伸过来的手握紧,两人对视着点头,王盟跑过去一把抱起吓得不知所措的小圆,把人掀翻进海里然后自己也随之跳了下去。   顶棚的张起灵黑瞎子两人则直接从上面一跃落入海中。   打头的潘子什么也不说,只拼命往前游,等吴邪问了,才简单回了一句“快点离开那船”又继续使劲。   小圆在海里挣扎两下冒出头,看向游艇,突然想起什么,张嘴刚要喊,却见游艇内部燃起巨大的火焰,一瞬间包裹住整艘船,然后就是一声巨响。   “小方!!”伴随着满天四溅的碎片,是小圆凄惨的呼喊,以及众人越发迅速的游动。   过了一刻钟,海面燃烧的火焰终于渐渐熄灭,十个人也游出去足够远的距离,才慢慢停下拼死拼活划水的动作,双腿踩水保持直立状态。   “到底怎么回事?”胖子累得气喘吁吁,先喊了出来。   九双眼睛一起望向潘子。   潘子身体在海里起起伏伏,脸上是严峻的神情:“之前仪表显示发动机有问题,我下到船舱里查看,发现,”停顿一下,注意了其他人的表情,“有人在机组上安了定时炸弹。”   很遗憾大家的表情很正常,大约在游艇爆炸时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又都是干这个的,所以除了女孩子稍微有点惊愕外,其他人都是“不出所料”的神色。   “我看到那炸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剩不到三分钟,只够警告大家弃船,没办法拆弹。”潘子说完,又向吴邪请示,“小三爷,现在咱们怎么办?”   “小方,小方!”吴邪还没来得及说话,小圆先喊道,想是之前游得力竭,又喘了半天才说出下一句话,“小方下来了吗?我们得去找她。”   最后跳海的张起灵和黑瞎子对视一眼,大家跳船的位置在船的同一侧,当然不排除小方从另一面跳海——可是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如果她没有事,也需要露头呼吸了。   几个人不停歇在这片海域小规模搜索了近一个小时,除了找到游艇的残肢碎片,再无其他收获。   怎么办?大家也不能一直泡在海里搜索,这种情况靠在水里游来游去找人,实在不是明智选择。   而且别忘了,他们剩下的十人,其实也在遇难中。   是时候下决心了。   见张起灵凝重而缓慢地摇了摇头,其余人也都没说话,想是明白了大家的选择,小圆伤心极了,呜咽着哭起来。   前一刻还一起工作玩乐的伙伴突然就没了,任谁也难以承受,霍秀秀和云彩游过去轻声安慰。   男人们则游到一起讨论下一步的安排。   “有人要害咱们。”解子扬开口。   “这是废话,不过,”胖子眼珠转了转,意味深长,“就是不知道咱们是直接被害者,还是间接被害者。”   被胖子毫不掩饰的目光打量的潘子反问:“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有人要害三爷?”   “咱没啥意思,只是列举各种可能性,”胖子巨大的身体浮在水上,比其他人踩水还轻松了不少,他掰着手指头数,“咱决定来旅游就是这几天的事,而这船一直是你家三爷在使用,谁知道那定时炸弹安了多久,针对的是我们还是你家三爷。”   “死胖子你说什么?”潘子不忿,想跟胖子计较一番,吴邪急忙拦在两人中间:“行了行了,要吵过后再吵,看看现在是吵架的时候吗?当务之急咱们怎么办?”   解子扬掏出手机甩了甩,按了半天摇头:“不行,要是有工具我还可能再把它修好,就现在这条件,没法。”   “没法求援,这附近也没有船……”王盟张望半天,四下看不到一条船的影子。   “三叔这岛的位置远离海岸,靠近公海了,运气好能一下碰到好几艘渔船,运气不好的话……”接下来的话不用吴邪说大家也明白。   “那边,”张起灵转了几圈,找到之前在船上时远远望见的岛,指着它问潘子,“是不是金帛岛?”   潘子眯起眼费劲地看着那视线范围内唯一的岛屿,又仔细回想开向金帛岛的航线,再结合开船时间和船速计算了一番,渐渐的,一个不怎么好的念头聚集起来。   “不是,这里应该还看不到金帛岛,金帛岛距此至少还有十七八海里(三十公里左右),现在的视野内是看不到的,那个岛应该离咱们四海里左右(七八公里)的距离,不过那个岛……”潘子犹豫一下,皱起眉头。   “啰嗦什么,总之现在咱也没别的办法总不能一直泡在水里,先到那里,到了陆地才好干活不是。”胖子想法得到了大家的赞同,于是七个男人帮扶着三个女人,努力朝小岛游去。   3   游了大半天,直到天边染上夕阳的霞光,十个人才筋疲力尽爬上海岸。   海水盐分远超人体,人长时间浸泡在海水中会大量失水,而且绝对不能直接饮用海水,喝得越多死得越快。   道理大家都懂,所以等狼狈地爬到岸上,每个人都口干舌燥身体极度脱力虚弱不堪。   一时间谁也没力气开口说话,人人都在大口大口喘气平复错乱的呼吸。   歇了能有一刻钟,张起灵支起身体,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哑着嗓子吐出几个字:“我去找人。”   黑瞎子扭头,眯起眼仔细看了看海岸不远处的建筑,手撑在地面一使劲站了起来,跟上张起灵的脚步。   剩下八个人倒是想帮忙,无奈体力的差距摆在那里,只得继续躺在沙滩上挺尸。   张起灵之所以说是“找人”,是因为他看到沙滩的模样实在不像天然形成,金黄的细腻的沙粒绵延几百米,再加上岛上的建筑,怎么都是人工建造。   可十个人瘫在沙滩上半天也没人过来问候,他只得强撑着起来主动求救。   黑瞎子沉默地跟在后面,偶尔沙哑着咳嗽几声,嘴巴干得厉害似乎要冒出火一般。   蹒跚着走了百十来米,建筑物越来越近,张起灵的眉头也越来越皱。   能看出来是极其奢华的休闲会馆——的雏形。楼宇基本建成,外表的玻璃窗框大部分已安好,琉璃瓦贴了一小半,周围区域大大小小散落着脚手架梯子绳子等装修用工具,围着楼还摆放了几盆已经完全枯死的花草植物。   但就是没有人。整片楼群除了几片琉璃瓦反射出来点点夕阳最后的光华,剩余部分全部死气沉沉半掩在黑暗中。   是的,死气沉沉,似乎前一天工人们还热火朝天地工作准备盖一座华丽的会馆,第二天突然得到通知不用再来了,于是大家匆忙收拾了东西急急撤离,很多不怎么值钱的东西干脆留在原地不去管它们。   会是谁,花了那么大人力物力财力盖了一多半的度假村,却扔下不管,能是什么原因?   没有人的岛屿,那大家怎么办?虽然好不容易从海里转移到了陆地,但海难的状况仍没有改变。   张起灵的步伐踟蹰起来,不知道该先回去告知众人这个天大的坏消息还是继续走进已经荒废了的楼宇里。   胳膊上搭了一只冰冷的手,是黑瞎子跟了上来,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扯了扯张起灵,示意他跟上自己。   这回变成张起灵跟着黑瞎子,只见他一会儿站住张望一番想了想,一会儿又迈开脚步走起来,再一会儿不确定地站住再思考一下,换个方向继续走。   在几座半成品的楼中绕了快十分钟,期间走了好几次回头路,终于在一片工地简易房处找到了一口水井。   幸运得很,压了一会儿,出水口真的流出哗啦啦的清水。   黑瞎子在地上捡了个破碗,擦一擦,又用井水冲了冲,这时候也没必要讲究什么,接了半碗还略有浑浊的水,低头喝了一小口。   等了一会儿,没出现什么别的情况,黑瞎子这才又接了半碗递给张起灵。   “是淡水,有点涩,地下水应该没事。”   是淡水也不能一口气喝太多,体内缺水时间太长,得慢慢补充。   黑瞎子看张起灵到简易房里找出几个废弃的矿泉水瓶,一个一个接满水准备给别人带回去,擦掉嘴边的水渍,开口。   “有个事我得跟你提前报备。”   张起灵转头看向黑瞎子,一副等待解释的样子——当然需要解释,黑瞎子怎么会对这里这么熟,虽然途中走过几次弯路,但绝对是来过这个地方才能如此迅速找到水资源。   “说不定还真被那胖子说准了,”黑瞎子摘下墨镜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然后抬手揉揉眼睛,最终无法自已地咯咯笑了起来,“大家都是被拖累了,被凶手真正想害的人拖累到这个地步的……”   “这是汪藏海当年的地盘。”喝了张起灵带回来的水,恢复了一点体力,潘子第一句话就震到了所有人。   “咳咳,你说啥,啥?”王盟一口水没咽好,咳嗽半天,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   “当年三爷跟汪藏海差不多同时看中这块岛,想开发做度假胜地,但三爷没争过那老东西,只得要了另一座岛,就是现在的金帛岛。金帛岛虽然在H市周边海域也是数一数二的天时地利的好位置好地势,但终究比这个岛差一点。”潘子解释。   “咱们误打误撞跑到汪藏海当年的地盘了?”吴邪觉得这还真是不吉利。   “……小三爷,潘子跟你说实话,”看吴邪纠结的表情,潘子犹豫半天终于下定决心,“咱们应该是被人阴了。”   “啊,怎么说?”   “正常往金帛岛开的航线上是不会路过这座岛的,一开始我还不确定,不过上岸后我能肯定,这就是汪藏海买的那个岛。”   大家认真听潘子分析,脸色都很不好。   “正常航线到不了这岛,但只要比正常路线稍微偏离一点点,只五度左右的偏差就能越来越接近这座岛,但我开船的时候绝对是按照预定航线行驶的……”   “仪表被人动过手脚。”吴邪明白了潘子的意思,替他说出那个可能性。   死一般的寂静。   有人要害他们,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谁知道是仪表被人做手脚了还是你故意开过来的,毕竟你这家伙一直呆在驾驶室,天知道你都做了什么?”胖子似乎被眼下的境地影响到了情绪,不满地嘀咕,声音却大得谁都听得到,“在场的只有你这家伙会开船,反正现在船炸了,你怎么说都……”   吴邪眼疾手快一把拦在胖子面前,另一边黑瞎子从后使劲搂住潘子一手抓住他猛地挥出去的拳头。   “放你妈的狗屁,你再说一遍?”潘子使劲挣扎,无奈挣不开黑瞎子的钳制。   “说就说,胖爷还怕你不成?”胖子也火气十足,要扒开吴邪上去理论一番。   “老子行得正坐得端,才不会干这种龌龊的事。”   “你行得正还怕我说?看你这样就心里有鬼,天真你让开,胖爷非掰开他的嘴不可!”胖子那气力吴邪根本拦不住,就在他拨开吴邪要上前时,脖领被一股大力拉扯着,踉跄退后几步,还没完全恢复的腿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   “够了!”张起灵沉了嗓子呵斥一声,镇住了胖子,潘子也在吴邪的劝慰下慢慢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互相怀疑指责的时候,我们应该……”解子扬话说了一半,被霍秀秀带了慌张的声音打断。   几个大老爷们才发现好长时间几个女孩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别吵了,小圆……快来看看小圆……”霍秀秀一边喊一边手忙脚乱解开小圆的上衣。   浸了海水的衣服扣子非常难解,霍秀秀也顾不上男人都还在场,费了很大劲才把扣子全扯开。   上衣一掀开,众人皆是一口冷气。   小圆左侧腰际一片密密麻麻的红点,向上蔓延过文胸到了肩膀,向下消失在裤腰。   云彩把手伸进小圆裤子里向下摸了摸,脸色很难看:“刚过胯骨,没到大腿。”   小圆人还没有昏迷,只是神智不太清醒,迷迷糊糊回应着:“我没事……就是……很,很困……睡一觉就好……”还向霍秀秀笑了笑。   “没事什么没事,你这是被海蜇蜇到了!”霍秀秀把张起灵带回来的喝剩下的水倒在小圆身上,替她洗去残留的海蜇触手等污垢,“在海里被蜇的?什么时候你怎么不说呢?”   似乎蜇人的海蜇毒性不大,小圆在岸上呆了这么久还有神智,她看着大家盯着自己的身体,还不好意思地想要扭动一下,无奈身体麻痹无法动弹。   “怎么办,这可怎么办?”王盟拿起自己那瓶水给霍秀秀,帮着清洗却因为笨手笨脚被轰到一边。   “行了别捣乱,现在这情况也不知道是哪种海蜇,就是知道也没有解毒剂……”霍秀秀嘴里念叨,“碱,有没有碱水,肥皂小苏打都可以,有没有?”   黑瞎子上前抱起小圆,对大家笑了笑。   “跟我走吧。”   4   将大家领到简易房处,霍秀秀和云彩指挥黑瞎子把小圆抱到水井旁边,其他人分散开陆续找到几小块当时工地工人使用的肥皂,交由云彩用井水和开,给小圆洗伤口。   剩下七个男人,四下找了木柴——好在这里别的不多但装修用的各类木料足够使用——堆到一起,又堆上破报纸等易燃材料,黑瞎子翻兜掏出一个精致的打火机,像是大价钱的好货,在水里泡这么久还能打着,点了纸扔上去,过了不一会,大堆的报纸终于引燃了木材。   张起灵和潘子找来几个比较结实的木头支起来架在火堆上,挂了一个缺了边却底部完整的大锅,煮上水——毕竟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消消毒的水还是卫生一点。   “瞎子?”终于得出功夫喘口气,还是胖子先没耐住,问了出来。   黑瞎子的墨镜印着跳跃的火焰,人耸耸肩:“我是来过这里,很奇怪吗?”   当年汪氏还兴盛的时候,黑瞎子作为汪氏的二把手,当然被请来参观过这个未来可以预见的奢华糜烂之岛。   即使现在,黑瞎子看着已经荒废的建筑,还能想起当时手下介绍情况时候的得意洋洋。这个是饕餮之城,里面鳄鱼乌龟穿山甲麋鹿熊掌甚至老虎海豚,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吃不到;那个是风月楼,里面少爷小姐应有尽有,各类款式供君选择;这个是生财之家,楼下是小赌户,资金超过多少的可以上二楼,再超过多少的可以上三楼,经常是一场牌局就能让几百万易主的豪赌;那边是迷幻之馆,根据客人资金的多少,从摇头丸大麻到海洛因到冰毒,只要你有钱,你的要求对汪氏来说全是小case。   只是那次的参观过于简单,岛上能住人的地方都是简易房当然容不下黑瞎子这位大佬,于是一干人等当天就返回陆地,黑瞎子也没能得到此岛更多的消息。   再然后汪氏一夜之间倒了,这座岛也成了一座死岛——不是没有人想盘下它,只是汪氏刚倒,上头风声正紧,谁也不想这个时候触霉头,只得等着过几年再说。   这一过几年,倒是便宜了吴三省。   在场六个人心照不宣,只有潘子不明白怎么回事,但他又不傻,涉及汪藏海的哪有什么好事,自然不可能主动去问,于是此事略过不表。   等霍秀秀和云彩整理好小圆的衣衫,大家才又聚过来。   “小圆怎么样了?”两个女孩子在井旁打水洗澡,七个男人直挺挺背对着站好,互相监督谁也不回头,又不敢离开太远怕有危险。场面太寂静,吴邪忍不住问。   “不知道,人刚睡下,”霍秀秀在水下冲了冲一缕一缕的头发,穿上衣服,“她在发烧,身体还有麻痹,被蜇到的地方也红肿着,不见好转。”   停顿半晌,又无奈补充一句让大家安心:“好在也没有恶化的迹象,这是唯一幸运的地方。”   “哦。”吴邪干巴巴应下,又恢复了沉默。   女孩子终于收拾妥当,可算轮到男人。   大老爷们也没什么好忌讳,女生那头刚背过身去,这边就纷纷脱光光,就着不怎么干净的井水把身上的海水泥沙洗去,又搓了几把衣服,便搭在木头上靠近火焰烤干。   最后九个人围坐火旁,又把小圆抬过来一点,靠近火源好保暖,小圆一直昏睡着,被抬起来放下也不见醒来。   “我饿了,”见没人吭声,霍秀秀提出了这个最关键的问题,“有人有吃的吗?”   大家面面相觑,翻兜掏出自己目前所有的财产。   张起灵摸摸身上,什么都没找到。   黑瞎子翻出一包湿漉漉的烟和刚刚使用过的打火机。   胖子翻出了身份证银行卡,可惜一点用也没有,吴邪同理。   解子扬还多了一部浸水的手机。   倒是王盟,之前游艇上的点心很好吃,他随手塞了几个进口袋,这时候成了为数不多的口粮,虽然只有只手可握的一丁点。   “我只有这个小包,”霍秀秀拿出一直系在腰间的包,打开,里面除了几小瓶化妆品,只有两条小小的巧克力,“这些化妆品我特别喜欢实在舍不得扔……还有这个,大家将就吃吧。”   云彩表示自己也没有,连之前穿的长裙都因为在海里游泳不方便而撕掉了裙摆,更别提别的东西了。   “当务之急是找到吃的东西。”胖子拍拍空空的肚子,霍秀秀王盟那点点东西根本不够塞牙缝的,与其进到他那无底洞的肚子,还不如分给大家吃——当然最后主要进了女孩子的嘴里。   “天黑了,出去找东西很危险,我们不熟悉这个岛,更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野兽,”张起灵看着大家,眼睛在火光中更加黑暗深邃,“或者别的人存在。”   大家一凛,想起那未知的敌人,就是TA(们)把自己弄到这里的,不知道对方什么目的,但看那赶尽杀绝的手段,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于是认同了张起灵的提议:“今天晚上先这样,明天天亮我们再行动。”   每次留下两个人守夜,其他人睡觉,两三个小时一轮班。   胖子睡下时还自言自语:“希望有过往船只飞机注意到咱这岛上的光亮,说不定胖爷一觉醒来都得救了……”话没说完鼾声先响了起来。   大家都累得很了,在海水里游了五六个小时,体力早就透支,即使是在胖子那巨大的呼噜声中也都很快入睡。   两个小时,黑瞎子的生物钟提醒着人及时清醒过来——虽然之前也没有完全熟睡,在一个完全陌生以及知道危险存在的环境下,他根本不可能睡得深沉——抬头看看,张起灵安静地坐在火堆旁,时不时放上几根木柴,边上本来应该跟他一起守夜的王盟睡得四仰八叉,口水都流了出来,另一边理应和自己一班的吴邪也发出轻微的鼾声,倒是坐在吴邪身边潘子,在自己动的时候抬头看过来一眼。   黑瞎子摆摆手,示意自己一个人就好不必叫醒吴邪,潘子点头表示感谢,又垂下脑袋闭目养神。   起身挪到张起灵那边,黑瞎子的眼睛即使戴了墨镜,面对燃烧的火焰还是感觉很不舒服,便侧过身子坐下去。   “我看着,你睡一会儿。”收集一摞木头摆在眼前伸手可及的位置,准备妥当后叉开腿坐好。   张起灵点头,没直接休息,先是起身到小圆的地方,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捏捏手臂和手掌试了试温度,虽然有点热但还可以接受,呼吸也非常平稳,最后蘸了点烧好的水湿润一下她干涸的嘴唇,才又回来。   靠到黑瞎子的后背,张起灵微微蜷起身体,低下头,刘海遮住火焰的光芒。   “我们张队是个温柔体贴的好男人呢,”黑瞎子回味刚刚张起灵的动作,嘴上笑得傻兮兮身体却稳稳地由着那人靠好,“配给瞎子还真是可惜了~”   “……不可惜。”半晌,后面竟然闷闷地回应了三个字。   闻言某人的嘴角裂开了更大的弧度。   黑瞎子保持背部不动的姿势,却不影响移动胳膊添柴火,身后的力度一点点加重,最后保持在某个程度不再增加,也没有变化。   很明显,张起灵也没有完全熟睡,只是一个能够放松休息又不耽误立刻紧张戒备起来的状态。   清晨,随着王盟“我睡着了!!”和吴邪“瞎子你怎么不叫我?”的叫喊,所有人都醒了过来。   最后一班是胖子和潘子,这俩人之前互相看不顺眼,自然没有谁迁就谁,与其警惕周围环境倒不如警惕对方,于是这一班的值夜在剑拔弩张的状态下反倒格外平静,安全度也特别高。   早上起来时,胖子潘子一起伸了老大老大的懒腰,对视一眼,胖子嘿嘿一笑首先伸出手,潘子也没让人多等,抬手迎上,两人击了个掌,一副通过守夜建立了革命友谊的模样,让后起的人大跌眼镜。   吴邪和王盟很不好意思,明明该是自己值夜却睡得比谁都死,于是下定决心今天得多干一点补偿回来。   解子扬第一天没安排守夜,也跃跃欲试准备多干点活儿。   霍秀秀和云彩一起来就去查看小圆的情况,又再次给人清洗被蜇伤的地方,忙乎半天,也只是欣慰地发现红斑似乎减退了一点点,但也说不定是错觉。   小圆期间醒过来一回,很不好意思地道谢,喝了一点点水后又迷糊过去。   张起灵和黑瞎子在距离火堆稍微远的地方靠着小睡了一会儿,现在大家都起来了,两人也站起身体,准备研究下一步工作。   5   最后决定由胖子留下来照看小圆,霍秀秀和云彩不能走远隔一会儿就得回来,所以她俩跟吴邪解子扬分别搭组在周边几座楼里搜索,张起灵和潘子一组,黑瞎子和王盟一组,沿着海岸线一组顺时针一组逆时针往稍微远的地方探查。   “首先注意安全,有危险绝对不能硬拼,务必保护好自己,然后再看能否找到求救的方法和吃的东西。”出发前张起灵再次强调安全问题,敌人在暗我方在明,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本不希望大家分散开,可分散开找到食物的几率更大,权衡利弊最终决定两人一组行动。   黑瞎子和王盟逆时针方向沿着海岸线行进,不一会儿就走出那片度假村,除了那黄橙橙的沙滩格外吸引人光脚上去奔跑外,没有别的发现。   黑瞎子在前面走,王盟跟在后面,不一会儿,一声很大很大的“咕咕”声响起。   王盟涨红了脸捂住肚子,抬头看到黑瞎子停下脚步,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饿了?”举起手里的水瓶,“喝水吗?”   “不了,”水资源很珍贵,尤其是在陌生环境里搜查的时候,能节约还是得节约,“黑爷,你不饿?”   闻言黑瞎子歪歪头,似乎在观察王盟,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却是提了个别的问题:“他们都叫我瞎子,怎么你一直喊我爷?”   伸手过去似乎想给王盟搭把手,王盟好歹也是个大男人,被黑瞎子这么一激怎么可能让对方搀扶自己,虽然饿得前胸贴后背也咬牙挺直胸膛自己走了过去。   “我来得最晚,经验最浅,直呼你为瞎子,总觉得,不太好……”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王盟露出一个还很腼腆的笑。   “叫我爷就好了?”黑瞎子没有放缓步伐,一边警惕地四处打量一边跟王盟搭话——实在不能指望王萌萌在这个情况下还能及时注意到危险,只得自己留意,虽然从他的口气上完全听不出紧张感。   “诶?……”这么说也是,叫爷总有点道上的感觉,说不定会让黑瞎子想起过去的日子。   可怜王萌萌就这个问题已经自己纠结了很久,叫瞎子吧,他实在觉得自己跟黑瞎子没到那么熟的地步;像自己称呼胖子吴邪似的叫哥?……黑哥?瞎哥?好奇怪……所以到底叫什么啊啊啊!!   “你怕我?”   “没,没有的事。”王盟生怕对方误会,连连摇头。   “那就叫瞎子吧,一开始可能不习惯,慢慢就适应了,你看其他人不都这么叫的。”前方到了沙滩的边缘,出现点点树木的痕迹,再看进去,越靠里树木越高大茂密。   哪有那么简单……王盟脸有点皱皱。胖子在队里年纪最大脸皮最厚,是以最先不客气地叫起瞎子;吴邪人随和脾气好跟谁都能自来熟,三下两下就跟黑瞎子混熟了,而就凭吴邪跟解子扬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情谊上,闲时这三个人便总能凑到一起胡侃海唠,没两天解子扬也开口称瞎子;至于张起灵,这俩人,这俩人……算了这个情况太特殊不做考虑。   “别走了。”王盟低着头考虑黑瞎子的话,冷不丁被拽住胳膊,抬头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走出海滩范围。   “这是哪儿?”眼前的树木长势不错,虽然很久没人来伺候,但显然野生的植物生存能力比之前看的盆栽植物强得多,根茎扎下地底吸收养分水分,正好又没人修剪,张牙舞爪地长得很是嚣张。   “我记得上次来说,这里要建一个狩猎场。”   那时看黑瞎子兴致缺缺对一干吃喝嫖赌抽没什么向往,负责人眼珠一转把人领到岛的后半部分。   照计划这一小片森林是要围起来当做狩猎场的,里面没什么大型野兽,毕竟来玩乐的阔佬也不想真的面对生命危险,大约只是一些家养的狍子鹿山鸡兔子等,有人要来就放出来几只,权当给那些钱多到想烧金的家伙一点刺激。   黑瞎子记得当天为了讨好自己负责人还现场放了几只兔子和鹿,然后给汪氏一干领导奉送上真刀真枪,有人骑马有人开车进去,还真杀死了一些,不过黑瞎子依旧没什么兴致,当天也没开过枪。   “狩猎……有老虎吗?熊?”一提到狩猎,王盟马上想到电视里那些一大群人骑马吆喝着围追堵截一只凶残的老虎之类的猛兽,可那是很多很多人,配有弓箭或者枪支,可现在在场的只有两个手无寸铁的人,要是碰到老虎,到底谁吃谁啊?   “这个,”黑瞎子煞有其事地摸摸下巴,表情严肃状思索了半天,“理论上来说……不会有。”   “……”   王盟估计是被这两天各种情况搞懵了,瞪着眼睛半天对黑瞎子没有反应。   “根据达尔文的进化论……算了不说那么复杂,假设这里有一只老虎,只有一只。这岛荒废了一年多时间,理论上这只老虎为了生存下来,每天吃一只兔子,或者条件艰苦一点每两天吃一只兔子,再结合食肉动物捕食时那低到可怜的成功率,这个岛上兔子得多到满地跑的地步才能养活一只老虎。”   “为什么是兔子?”鹿不行吗?   萌萌你的重点不对哦~   “诶?”看着王盟认认真真计算兔子和老虎的比例,黑瞎子有点囧,更多的是“这娃太好骗了我到底要不要告诉他刚才那些都是信口胡诌的”……   “别想了,这里没有猛兽,既然是为了有钱人玩乐用的狩猎场,不可能有危险的动物存在,放心。”逗一逗就好,别过分了,尤其现在这个状态下,准确说大家还在遇难中。   “猛兽肯定没有,但说不定会有蛇,我们进不进去?”黑瞎子还没说完,树林里一点奇怪的痕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那还是算了……诶黑爷,啊不是瞎子?”王盟小跑着跟上大步走进树林的黑瞎子。   黑瞎子疾走几步,然后站定,低头看了看地面,又蹲下身子用手摸了摸。   “这个是,车辙?”王盟跟过来,看着地上两道车辙印记,“痕迹还很新,搞不好才留下不到一星期,谁推了个推车过来?之前怎么没看见?”   “之前一直在海滩上,潮起潮落,即使当时留下痕迹也会被海水冲掉,而这里海水漫不到又是土地,车印子自然留了下来。”或者说,有人特意留下这痕迹给他们看的。   车辙的痕迹很明显,边上的脚印却有点奇怪,脚印很大分布却凌乱能看出主人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信息,黑瞎子观察了一下也只得出此人身高体重均不大,又因为推着车使力的缘故,更具体的就没法得知了。   “这个……花露水?香水?”在车辙的四周查找的王盟捡起两个瓶子,一瓶是洒了一半的花露水一瓶是基本空了的香水,拿在手里研究半天弄不明白用途,问了黑瞎子,对方表示也不清楚。   居家常用的物品,在这里却透露着种种诡异。   最终黑瞎子站起身拍拍手,顺着车辙的痕迹追踪过去,丝毫没顾忌人正一点点深入密林。   王盟无法,自己又不能一个人行动,只得扔了瓶子紧走几步跟上黑瞎子。   似乎推车的人一点都没有掩饰行踪的想法,车辙直直地延伸进树林。   黑瞎子走了几步,站定,弯腰撸起裤脚,露出小腿上的绑腿,抽出固定在上面的一把黑色短刀。   ……谁来告诉我这家伙为什么外出度假都要带着武器?   不过幸好带了。   王盟也捡了一根比较粗的树干握在手里。   两个人的脚步放轻放慢,警惕着周围的环境,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要停下来打量一阵。   一路上坡走了能有半个小时,已经完全进入密林深处,树木茂盛遮住了大部分的光线,让周边十分昏暗,王盟紧张过分被树根绊倒好几次。   前面车辙痕迹止住了,小推车也显露出来。   很平常的木头推车,农村用的那种,不过车上的东西有点不寻常——或者说现在的情况车上有什么都不会正常,这个车子的出现就代表着不正常。   一个笼子,铁笼子,笼子门打开的状态,黑瞎子上前检查一下,锁是电子锁,能够远程遥控打开。   “我要收回刚刚的话,”昏暗的环境中黑瞎子的眼睛发挥了良好的作用,前方不远的地方,一片黑暗中,一对莹莹的幽光,“理论上这里应该没有猛兽,但是如果人为给带进来,那就没办法了。”   不好办呀,打火机留在火堆边上,这下真得肉搏了。这家伙几天前被带进来,期间也不知道有没有食物,现在眼前这么大两块肉,这诱惑得有多大。   就看看你对食物的欲望和瞎子对生存的欲望,谁更强烈吧~   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心跳越来越快就要冲破胸膛,黑瞎子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眼底浸染上一片血色,嘴角慢慢咧出一个疯狂的笑。   那只狼嚎叫着一跃扑出来的瞬间,随着一声大吼“跑!”,黑瞎子闪身拦在王盟身前。   差点吓软了腿的王盟呆了一瞬,但也只是“差点吓软了腿”,在黑瞎子动作的同时,猛地反应过来扔掉树干转身顺着来时的路狂奔回去。   6   张起灵和潘子顺时针绕过海滩。   两个人都不是多话的主,又对对方不熟悉,一路下来也没谁先开口,又因着身手都很不错,所以搜寻的速度很快。   出了度假村,先到了一处不小的港口,虽然现在乱七八糟的,但可想象建成后会有大量豪华游艇纷纷停靠于此。   绕过港口是很大一片空地,看起来似乎想把地弄平整了做点什么,不过只整理了一部分。   整理好的这一半之前应该种了草,好好修理后会很整齐美观,不过现在长得参差不齐看不出形状。没整理的那一半全是土地碎石,偶尔也长出了生命力顽强的杂草,但总体还是凌乱得很。   应该是跑马场,潘子看着这片地心下琢磨。   有钱人的消遣,无外乎那么几种,吴三省也在金帛岛上弄了一片地,又花大价钱从国外引进了几匹血统优秀的马,每天伺候那些马的花销都快赶上一个人一年的收入了,但哄好了金主们,更多大把的钞票来得一样快。   潘子对金帛岛的建设很熟悉,是以举一反三,大概猜出这荒地的用途。   但他没打算告诉张起灵,没有必要。   张起灵在跑马场种草的这边绕了两圈,只听有“哗哗”的草丛响声,看过去,对上一双红彤彤的眼睛。   被另一边黑瞎子和王盟讨论得很热烈的兔子君,贼头贼脑蹦跶起来。   这兔子大约是上回负责人为了讨黑瞎子欢心放的,当年没被打死,然后繁衍至今?   张起灵向着兔子走近几步,暗自盘算它要是逃跑自己是追还是捡块石头打它,追的话兔子大约比自己灵活跑得快,扔石头的话自己的准头又有多高……不过似乎多虑了?   这家伙很可能是当年那几只漏网之兔繁殖的后代,在这座小岛上称王称霸没有天敌自然没有危机意识,看到张起灵向自己走近,不跑反而好奇地打量了一阵,竖起两只前腿只用后腿支地,抬起脑袋看着张起灵。   于是最后张起灵毫不费力抓着兔子耳朵把它拎起来时,和潘子着实面面相觑了一小下子。   太蠢了,敢不敢再蠢一点?   把它吃掉会不会传染这种蠢货气质?   “回去?”半天来终于还是潘子没有张起灵定力高深,先忍不住张嘴问了一句。   张起灵看着那只肥肥的兔子,确实肥,但十个人吃还是差了不少,于是摇头:“继续走。”   捡块石头一把拍死兔子,把它放在一处比较明显的地方,两人又一次出发。   穿过巨大的跑马场,期间又见到两只兔子,不过这俩兔子许是被调教得比较好,见到比自己高大很多还能动的物体立马掉头疯狂逃窜,其速度之快免去了张起灵犹豫如何捉它们的念头——嗖一下就没影了,根本抓不到。   走过这片平地,地势渐渐有了起伏,眼前是一座小小的山包。   爬上山头才发现这并不是一座山,而是一个不大的水库,或者说蓄水池更合适一些。想是为了保证度假村的淡水供应量而特意依着山的形态做了改进。   又有水,又有草,还没有天敌,怪不得那些兔子个个长得脑满肠肥。   水库之前可能确实蓄了一些水,不过经过一个冬天干涸了一大半,现在的水面已经在正常水位线很下很下的位置。如果这里正常营业,冬天没有人来,而到了夏天雨季来临又会及时蓄满水,再加上地下水的开采,应该足够一村人的休闲享乐使用。   水库对面是一片树林,很幽深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张起灵脑海显示了岛屿的平面图,根据自己这半边的分布,那树林应该属于黑瞎子那边能够探查的地方。   潘子沿着水库的边缘滑下去,途中似乎看到什么手撑地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滑,直到水的边缘。   张起灵跟在后面慢慢走下斜坡,看着潘子一步一步走进水里,等水到了腰部便不再动。雕像一般直挺挺呆了一会儿,突然启动,双手迅速插进水里,又一下子举起,向着张起灵的方向说了一句“接着”便扬手扔了过来。   是一条大鱼。   水库一般都会养一些食用鱼类,可以创收。潘子滑下去的时候看到了岸上已经腐烂剩骨头的鱼的尸体,到水边还看到几条漂在水面的死鱼,便更坚定了这个想法,这水减少了这么多,鱼的密度自然跟着变大,也许能够抓几条。   不出所料。   潘子在水里呆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抓了三条肥肥的鱼,加上之前那只兔子,大家今儿个可以吃顿好饭了。   回去的路上,潘子扯了几根杂草编成绳子,把三条鱼串在一起,张起灵找回那只死兔子,两个人收获颇丰。   远远的看到度假村的建筑,张起灵停住脚步,跟他隔了一步的潘子也及时收回迈出去的腿。   两双视线碰撞在一起。   张起灵看着潘子,这个男人相貌不出众但是一脸的刚直坚毅,短短的头发晒得黑黑的皮肤,暴露在外的皮肤上能看到不少旧伤,身量不高但结实得很,发达的肌肉有力的腰身,以及,腰上一块突出的东西。   潘子沿着张起灵的视线看下去,明白对方在看什么便没做掩饰,痛快地解下腰间的钢刀。在这个地方,他信任的只有吴邪和这把刀,他得用这刀好好护住他的小三爷,回去才能跟三爷交代——如果他能回去的话。所以在海里,尽管这精钢的刀消耗了他太多太多的体力,潘子也牢牢把它绑在腰上,绝不丢弃。   张起灵见潘子亮出武器,也弯腰撸起裤脚,抽出一把刀——如果王盟在场就会发现,这刀跟黑瞎子的那把一模一样,应该是一对。   潘子挑眉,张起灵穿的是比较修身的裤子,绑腿绑在小腿下部,刀是柄朝下尖朝上插进去的,方便稍微掀起裤腿就能反手抽出来。但即使不是完全紧绷的裤子,之前竟然完全没看出来腿上藏了武器,这人外表看起来就不胖,但恐怕衣服下的身体比自己想象的更劲瘦,而且习惯了佩戴武器。   两个人展示武器表示诚意后,潘子赞许地点头:“小三爷常说他们小哥如何如何,果然名不虚传。”   “你也很厉害。”张起灵应承一句,淡淡的语气听不出真心与否。   “所以呢,张小哥是什么意思?”潘子把鱼扔到一边,自己坐到一块石头上,手抚上钢刀刀刃部分,感受那锋利的,被海水浸泡也不减的气势,“先说好,虽然你是小三爷的领导,但潘子并不信任你。”当然,张起灵也不见得信任自己,这点潘子不用对方表态也能明白。   张起灵也坐到潘子对面,把短刀又别回小腿,整理好了才又开口:“你不需要信任我,我只跟你说一些现在的情况,跟你、跟吴邪、跟我们所有人都有关,信不信、之后该如何,听完了你可以自己判断。”   临近中午,张起灵和潘子终于回到那小小的根据地。   火堆仍然燃烧着,只不过比起晚上小了很多,架子上支着的破锅咕噜咕噜响,烧到一百度的水不停冒泡。   却一个人也没有。   人呢?   吴邪和霍秀秀,解子扬和云彩,黑瞎子和王盟有可能都没回来,但胖子呢?小圆昏迷中胖子不可能离开,退一万步真是胖子人有三急离去解决问题,那小圆呢?她身体麻痹能这么快就好了可以动弹?——更何况胖子不是不知所谓的人,这种情况下他即使真的三急要解决也不会走到让小圆离开自己视线的地方。   出事了。   张起灵和潘子对视一眼,一齐扔掉手里的食物,把武器拿出来戒备。   旁边的楼里传来“咚咚咚”毫不掩饰的声音,张起灵闪身靠在楼门口,潘子躲到旁边的墙后。   从声音听人数不少。   然后有抱怨吵闹的声音传来,是熟悉的声音。   张起灵站过来,看着吴邪等满脸焦急地下了楼梯。   “小哥!”吴邪见到张起灵一下子冲过来,“胖子云彩和小圆不见了!”   “怎么回事?”张起灵扫了一圈,在场只有四个人,最后把目光落在王盟身上,“瞎子呢?”   王盟嘴唇颤颤,半天没说出话。   7   王盟从来没想到自己能跑那么快,即使他一整天没有吃过东西,即使树林里障碍重重,期间不知道摔倒多少次,他都以自己都吃惊的敏捷身手爬起来。   快,再快点!   心都快要跳出胸膛,王盟只觉得嘴里腥腥的味道,嗓子反了血味出来。   一口气狂奔出树林,穿过沙滩,狼狈地冲回之前的小营地。   终于连滚带爬扑进临时小营地时,只见胖子大口大口地喝水解饿,解子扬在一边坐着,云彩背对着这边面向小圆,似乎在做检查。   “哟,这是咋了?”胖子看见王盟,摇了摇手里的破水瓶打招呼,然后看着他身后,“瞎子呢,你俩不是一起的?”   “黑……黑爷……他……他……咳咳咳咳!!”王盟喘得说不出连贯的话,拼了命想要把字咬清,却一口气没顺过来,咳得惊天动地,腿一软,又趴到地上。   胖子解子扬赶快起来,一个给王盟拍后背一个给他抚胸口,折腾半天,差点只剩出气不进气的王盟这才缓了过来。   “狼……我们遇到狼了!”   “啥?”胖子震惊,掏掏耳朵,“啥玩意?”   “狼!有人要害我们,放了一只狼在树林里,黑爷跟那畜生打起来了,快去救他!!”   王盟扯着胖子就想走,没走动,被胖子又拉回来。   “你们遇到狼了?”胖子又确认一次,没多犹豫,也没立刻动身前往树林,而是吩咐解子扬,“你把小吴和秀秀找回来,知道他俩大概的位置吧,快!”   这头解子扬快速跑走,胖子面对王盟不理解又怨念的目光,没有生气,只是解释道,“我知道你担心那瞎子,我也担心,可刚刚要是我跟老痒跟你走了,云彩小圆呢,坏人袭击她俩怎么办?若是我一个人跟你走留下老痒,万一,真的万一那瞎子没拖住那只狼,咱就两个人对上它,胜算能有多大?所以至少得去三个人。小哥大潘他俩行动范围太广没法找回来,只能先把小吴两个找到,咱们就有七个人,也算人多势众了,女孩子留下,再留个男人照顾,另两个就可以放心跟着你去支援瞎子。”   王盟听胖子说得有理,虽然着急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内心求遍各路神仙佛祖祈祷黑瞎子能挺到他们赶去救援。   三分钟,胖子也忍不住了,抱怨起来:“就这么几栋楼,扯开嗓子吼就能听到了,怎么还没回来?”   围着火堆绕了一圈又一圈快把地面踩得凹陷下去的王盟手痉挛地握紧,松开,再握紧,再松开。   这时,解子扬找吴邪二人无果,倒是那边云彩开口了。   “我们,”脸色有点发红,云彩眼神躲闪,尴尬地指指自己又指指小圆,“想要方便一下。”   “恩,小圆妹子醒了!”胖子跑过去,看小圆有气无力地靠着云彩,不好意思地冲自己笑,脸蛋同样红红的,想是实在忍不住了才不得不开口提出要求。   “方便一下,那边就行。”胖子指了指简易房后面,表示绕过去就看不到了。   “这个……”小圆更不好意思了。   “就走远一点吧。”云彩不太满意,女孩子的事哪能那么简单,怎么好意思在大家聚集的地方解决?   云彩开口,胖子完败。   “麻烦你了。”被胖子和云彩搀扶起来的小圆低声道歉,胖子跟王盟打了一声招呼让他留下等另外的人,如果有情况就大声喊,自己三人应该走开不远足够回来支援,便守着云彩小圆离开。   又变成一个人的王盟在火堆边神经质地绕了十几圈,终于听到另一个方向传来奔跑的声音,他急忙迎上去,果然是被解子扬找回来的吴邪和霍秀秀。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狼呢?”吴邪抓抓头发,把本就凌乱的脑袋弄得好似鸡窝,“这么大点儿个岛屿不可能有狼,这不符合生态系统理论。”   “狼不是自然的,是人为送过来的。”王盟又把先前的话重复一遍。   “那现在怎么办?”吴邪脑袋转得很快,“小哥潘子找不见,剩下七个人,女的留下,然后……老痒你留下,我跟胖子陪王盟去那树林,就这么定了。”   可见吴邪跟胖子完全想到一起了。   “就这么办,那……”一路往回走一路下了决定,等回到营地,走在最前的吴邪站住,“王盟,胖子……呢?云彩和小圆呢?”   “云彩和小圆要去方便,胖哥陪她俩去了,”王盟指着一个方向,“往那边去的。”   然后他们就发现——三个人彻底不见了。   还不到十分钟时间,只隔着几个简易房,一转身的距离,莫名其妙,人间蒸发。   “我们沿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找了一里地,其实照理他们不能离开那么远的,但也没办法了,后来又扩大范围,再次把这周边搜索一遍,但就是,”吴邪看着张起灵越来越冷的脸色,“……没有人。”   因为只剩下四个人,也着实分不出人手去帮黑瞎子,而且就这么长时间来看,该有什么结果,也不会改变了。   张起灵深呼吸几次,事情来得如此突然,十个人的队伍一下子少了四个,他需要慎重考虑下一步的安排。   “老痒跟我,王盟带路回树林,剩下三人继续在这里寻找,稍微扩大搜索范围,注意安全,不论有没有发现,一小时后都必须回来集合。”   霍秀秀带了一块小巧的防水女士手表能够查看时间,而这边,张起灵体内的生物钟可以准确提醒他一小时有多久,时差不会超过五分钟。   一小时后——   六个人面面相觑。   “你们,”吴邪看着解子扬,问了一句废话,“没找到?”   “……彼此彼此。”解子扬捂着肚子,有气无力坐到地上。   “小哥,接下来怎么办?”霍秀秀腿也软了,靠着墙喘气,饿得脑袋有点晕。   张起灵环顾,大家都一副筋疲力尽的样子,一天多没正经吃饭又经过了长时间重体力劳作,任谁也受不了。   拎出之前抓到的鱼和兔子,“先吃东西。”   现下,保持充沛的精力体力最重要。   潘子抽刀把兔子剥皮剔骨,很快切成一块一块的放火上烤起来。   另一头围着水井洗鱼的人却传出意料外的动静。   “这鱼不能吃。”霍秀秀态度坚决。   “恩?”王盟停下了洗鱼的动作,看看霍秀秀。   “这几条鱼内脏都烂了,一定有问题。”霍秀秀看着走过来的潘子,“潘哥你说鱼抓的时候还活的?”   对方点点头。   “现在没法检查,但应该是这些鱼吃了什么东西有毒,先从内脏开始腐烂,但鱼一时不会死亡,等到最后全烂没了鱼才会挂掉。”   潘子再次慎重地点头,想起自己抓鱼的时候这些鱼一条条都没精打采行动迟缓的,当时还以为是鱼数量太大缺氧,心里还高兴能够很快抓这么多条,现在才明白过来。   “虽然很遗憾,但这鱼,绝对不能吃。”霍秀秀抢走王盟手里的鱼,连着自己的两条一起拿走。   王盟不知所措,看着肥肥的鱼离自己越来越远,肚子似乎发出了抗议,胃部更加疼痛了。   最终的结果,是大家小心翼翼分享了那只本来感觉很肥,但分成六份后瞬间不够吃的兔子。   “对了,我们失踪了的事,会被人发现吗?”吃所谓的“饭”时,霍秀秀左看右看,放下手里已经咬得不能再干净的骨头,率先表态,“我只跟奶奶说周日下午回家,期间她应该不会联系我。”   吴邪解子扬王盟表示自己也是这个情况,放养型的家庭,常常几个月才联系一次。   张起灵也摇摇头。   最后大家把视线集中到潘子那里。   “三爷嘱咐我带各位好好玩,等到回去以后再跟他汇报情报。”潘子面无表情转述吴三省的吩咐。   “诶对了,金帛岛!金帛岛那边要是没等来咱们……”王盟突然乐了起来。   “不好意思,”潘子板着脸看不出情绪,“按计划八个人的旅行团队只需要两名服务人员——就是那两个女孩。”   就是消失在海里的小方和失踪的小圆。   “也就是说……”王盟总结了一下,得出一个不好的结论。   “也就是说,直到周日,就是明天下午,理论上都不会有人发现我们失踪了。”霍秀秀在提起这个问题前,估计就已经想到了这个结果。   “也许还有回旋余地,”看到大家情绪都不怎么高,吴邪打着哈哈,“不是还有别人吗,云彩说不定每天都跟家里打电话,还有小圆,还有……小方,说不定现在已经有人发现咱们失踪了,正在找人呢……至于那胖子……”   可以说对胖子知根知底的刑警队成员吴邪,最终讪讪闭嘴。   胖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除了这帮同事,可以说没人真正在意他的死活——虽然表面看来他的交际面特别的宽广。   没有人知道,有十一个人失踪了,海难漂到一个危险的岛上,船爆炸时少了一个人,这一个上午,又抹掉四个。   8   下午,张起灵依然安排三个人一组,每一小时一集中一轮换,一片一片搜寻失踪四人的下落。   可小岛看着不大,真要找起来却是复杂得很,只两组六个人要寻找四个人,碰到的概率能有多大?   夜深,累极的众人被张起灵强制要求休息,有事明天再说。一是六个人找了一天体力透支需要好好休整,二是漆黑的夜幕下,危险说不定在暗中蠢蠢欲动,这时候还是聚在一起比较安全。   说是休息,可大家围着火堆,或盘腿或抱膝,都没有睡觉的想法,仍在激烈地讨论着接下来的方案,每个人都希望想出安全快捷的搜索方法,却又觉得他人的建议潜藏危险,最终谁也没法说服别人。   “……什么味道?”正跟解子扬针锋相对的霍秀秀忽地抬头,左右张望起来。   一开始坐到麻木的大家还没反应过来,随着味道的越发浓烈,情绪也渐渐紧张起来,不再说话,一个一个站起身来,做出戒备的姿态。   再熟悉不过的,血腥的气味。   张起灵起身,谨慎地沿着气味传来的方向找过去,绕过两根柱子,在简易房入口处发现了气味的来源。   “瞎子/黑爷!”霍秀秀和王盟一起惊呼起来。   原本以为凶多吉少的黑瞎子,歪歪斜斜地靠着块门板,脸上还是那副贱兮兮的笑。   “嗨~~咳咳!”一声招呼没打完人先剧烈咳嗽起来,身体晃了晃站不稳的样子。张起灵上前一步,在人还没瘫到地上前扶住了对方。   黑瞎子借到力便彻底松了口气,腿一软把整个身体的重量全压到张起灵身上,同时手一松,“咚”的一声。   “我靠!”听到声音才发现刚刚黑瞎子手里还抓着什么,吴邪凑过去一看,瞠目结舌状。   那是一只很大很大的死狼,肚子脖颈被戳烂了,腥臭的内脏伴着鲜血拖撒了一地。   “给大家……咳咳……加餐……咯咯……”被张起灵搀扶着走回去时,黑瞎子还不安分地念叨几句,随即接收到一记冷冷的眼刀,讪讪地闭上嘴。   张起灵把黑瞎子安置在火堆旁,正好是前一晚小圆躺的、最暖和的地方,吴邪和潘子合伙把死狼拖了进来。   “狼肉能吃吗?”王盟的肚子已经饿得叫不出声来,但看着那狰狞死状的狼,还是有点怀疑。   “狼被人类圈养培育成狗,狗肉能吃,理论上狼肉也能吃。”霍秀秀说得挺有道理。   “能吃,嘿嘿,壮阳……恩!”黑瞎子又插了一句,被张起灵在伤口上不轻不重戳了一下,再次闭嘴。   于是大伙儿认可了霍秀秀的理论,潘子抽出刀,吴邪协助,把狼皮扒了下来。   “嚯,好家伙,这肚子都被捅成筛子了,”吴邪一边费力地撕扯狼肚子上血糊的皮肉,一边嘴也不闲着,“真不愧是瞎子。”   “不是他死就是它死,肯定得拼命。”潘子看着狼尸体上的伤口也愕然,那只狼体型极大,放在种群里说不定是狼王的级别,现在虽然很瘦,但是能看出之前的风光无限,黑瞎子竟然能把这只饿急的凶兽杀死,这人得多有能耐。   最后两个人把尸体大卸八块,搭在架子上烤起来。   等待肉烤熟的时间里,每个人倒是都没动作也不言语,但视线全部偷偷往黑瞎子那边瞟过去。   黑瞎子回来的时候是裸着上半身的,衣服被他自己撕成条紧紧绑在腰腹位置,现在躺在火堆旁,借着稍微明亮的光线,大家终于第一次看见看全他的上半身。   第一眼看过去就是伤痕,很多很多的伤痕,可以看出大多是陈年的旧伤,但也有新鲜的还泛着鲜肉血花的口子。再看就会注意到此人十分的瘦,自然只瘦不弱,手臂线条流畅,没什么发达暴突的胸肌甚至身侧隐隐有肋骨的突起,腹部也只是六块若隐若现的腹肌,但怎么看都——精瘦的,极具力量的美感。   王盟咽了口口水,偷偷拿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饿成这样还有点肉呼呼的,好沮丧,好羡慕。也得亏当时是黑瞎子留下拦住凶狼的攻击,要是自己留下……算了不提也罢,除了给那畜生饱餐一顿还能有什么别的结果?   张起灵手下很快,把黑瞎子绑紧的绷带一圈圈解开,期间黑瞎子还不消停地哼哼“轻点,哑巴你轻点啊……”,随着最后一圈绷带被扯下来,在场众人无不跟着腰间一疼,终于知道黑瞎子让轻点是做什么了。   腰侧一道长长的足有二十公分的淋漓血糊,看不清伤究竟如何,但随着张起灵的动作,绷带的揭开,又有血水缓缓冒了出来。   “瞎子就那么点血,流光了可就没了,哑巴您老千万悠着点。”黑瞎子把头歪到火堆另一面去,抬手把小臂搭到墨镜上,遮住刺眼的火光,嘴唇轻轻颤抖,费力地调侃。   “别说话。”张起灵抬臂脱下自己的棉质上衣,撕下一块放到之前烧开的水里,浸湿再捞出来拧干,按到黑瞎子腰部的伤口附近,使劲擦去残留的血渍。   “疼啊,疼……”黑瞎子抖了两下,却扔强撑着舒展身体,把伤口暴露出来。   张起灵不为所动,仍一下一下用力擦着血渍污秽,最终把伤口清理干净。   等到张起灵终于把自己的上衣撕开给黑瞎子的伤口重新缠好,周围响起齐刷刷的一片呼气声。   “看着都跟着腰疼。”解子扬伸手捂上腰部,黑瞎子受伤的地方,心有余悸。   “我肾疼。”吴邪也扭了扭腰,浑身不自在。   “秀秀你怎么不去帮忙?”解子扬又擦了一把满头的汗,这场景太凄惨,不敢看又忍不住必须看。   “……我敢吗?”张起灵举手投足间显然对黑瞎子的身体极其熟悉,霍秀秀可不敢这个时候上去触雷——况且张起灵包扎动作相当流利熟练精准,霍秀秀自认即使是医生也不会比他做得更好。   “不过队长好狠,那几下真是用力。”怎么也不考虑考虑对方伤患的身份,就在伤口上使劲揉搓,王盟也捂着腰,腰疼肾疼哪儿都跟着疼。   潘子则眨了眨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但识趣地保持着沉默。   张起灵把黑瞎子上半身剩下的几处小伤处理好了,又把手伸到他的腿上。   “喂喂,光天化日的,你摸哪里?”黑瞎子抬腿似乎想要踢张起灵一脚,却被抓住小腿从脚踝一直摸到大腿根,一条腿罢又换另一条,黑瞎子扭着挣扎了几下发现张起灵一点都不松口,便卸了力道由着他摸摸索索。   认真摸了一圈确认这人腿上没什么大伤只有一点擦破皮的地方,张起灵终是停下了当众“性骚扰”,解下黑瞎子小腿的绑腿把刀放到手边让人躺得舒服轻松一点,这才直起身体。   对面几个人齐刷刷低头,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大有一副“您二位自便不用管我们我们就是背景我们就是空气”的意思。   “吴邪,”张起灵拿起一瓶水,稍稍扶起黑瞎子让他靠上自己肩膀,把瓶嘴塞进人嘴里,也不给个缓冲时间,直接抬起瓶底。   “咳咳!!”随着黑瞎子被呛了的咳嗽,大家感觉不仅腰肾,连嗓子也跟着难受起来。   小哥(队长)好野蛮!/瞎子(黑爷)好可怜!   “吴邪,”拿手擦去黑瞎子嘴角溢出的水,见吴邪还在那儿充当背景,张起灵抬高了音量。   “啊,小哥啥事?”吴邪猛地抬头,一脸假到家的堆笑,但就是不正眼看张起灵那面。   “肉糊了。”   “……我靠!”一众人扑到火堆边,急急忙忙挑起已经发黑的狼肉,期间不乏“好烫”“呼呼烫死了”的声音,终于在完全烤焦前把几块肉拨了下来。   这只狼虽然饿了很久很久,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比肥兔子大得多,身上还是有不少肉的,足够七个人吃得饱饱的。   吴邪把一条完整的后腿递给张起灵,和其他人合力吃掉狼的另一条后腿加一块背脊肉。   两天时间,终于吃了一顿真真正正的饱饭。   9   夜深,五个人围着火堆睡得深沉——至少看起来都睡得死死的,张起灵并黑瞎子挪到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呆着。   张起灵把狼腿肉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慢慢喂给对方。   黑瞎子仰躺在地上,吃东西不太方便,他嘴里细细嚼着肉片,手轻轻搭在伤口的绷带上。   “别碰,”张起灵把那只不安分的手拿走,平展开放在眼前,“手怎么回事?”   手掌手指齐齐的,擦掉很大一片皮肤,露出鲜嫩的肉。   “你是不是操心过度了。”完全不觉得自己一身的伤是什么大事,黑瞎子咽下肉,整了整身上的杂草——没有衣服穿又受了重伤流了太多血,张起灵担心人受凉伤口发炎,便到跑马场那边割了不少草,先给黑瞎子身上扑了一层破报纸,然后上面盖上草保温。黑瞎子倒感觉盖得太多难受,但抗议无效,大家一致赞同领导的做法,也只好作罢。   “还有一天时间,你的伤是意外,敌人很狡猾,马虎不得。”张起灵的声音很低很低几近耳语,把那只晃来晃去的脑袋抬起来,下面垫了点草弄得高一点,摘下墨镜手盖住黑瞎子的眼睛,“快睡,好好休息。”   于是黑瞎子不再乱动,老实闭眼躺好,张起灵摸了摸他的额头试了下温度,暂时还算正常,又把手盖上对方的眼睛。   隔了好一会儿,黑瞎子的呼吸一直很轻,却不是入睡时平稳偶尔有起伏的状态,说明人还清醒着。   “怎么?”感觉手心里被眼睫毛刷了几下,张起灵欠了欠身体。   静默了半天,黑瞎子才用比张起灵更轻的声音,缓缓咀嚼出几个字:“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闻言,张起灵闭了闭眼,感受着那忽隐忽现的让人不舒服的视线,又看看虽然感受到危险但禁不住疲劳睡得很香的其他人,最后视线落回到黑瞎子的脸上。   手下使力按住对方的眼皮不让动弹,淡漠的语气却传达出无形的决心,说给他听,说给自己听,也算说给大家听:“会没事的,一定。”   跳跃的火焰在漆黑的瞳孔中印染上一片金色。   深远的暗处仿佛传出一声嗤笑,也可能仅仅是错觉而已。   清晨,等王盟擦着口水爬起来的时候,发现黑瞎子已经端正地坐好喝水吃肉呢。   潘子直挺挺坐在吴邪旁边,却忽然拿手拍拍脸颊,似乎有点不解。   完全清醒后,王盟终于默默地发现这两天夜里自己都没有守过夜,不由越发不好意思。   “没关系,”看出他那点心思的黑瞎子宽慰道,“你守夜我们也不放心。”   爷您确定是在安慰我?   “黑爷……呃瞎子,”刚开口就看到黑瞎子别有深意地扬扬眉头,王盟赶快改口,“你好点了吗?”   黑瞎子低头拍拍腰部,满不在意地伸出手掌,拇指食指绕成一圈比了个“OK”的手势。   昨天脸色苍白浑身血淋淋一碰就倒的是哪位啊,你是小强吗一宿就能活蹦乱跳了?吴邪爬起来挤到王盟身边,默默吐槽。   不过黑瞎子确实神色很好像是没事的样子,也许人家真的恢复力超一流也说不定。   等大家再次围在一起,坐席间却明显少了几个人时,气氛终于沉闷下来。   “不知道云彩他们怎么样了,”霍秀秀揪着一根杂草扯来扯去,“什么时候才能有人发现咱们失踪了?”   一张破报纸被旋风吹动,旋转着从大家中间飞过。   “起风了,”潘子看着报纸刮过,多年野外生存的经验让他皱起眉头,念叨一句,“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记得天气预报说,太平洋上形成一股新的热带风暴,”王盟掰着手指算了算,“按照当时的速度算应该是下周三四可能抵达H市。”也因为这样,大家当初的行程定的是周日必须赶回去,而如果没有回去便一定会被发现。   “台风这东西没个准数,”潘子显然经验丰富得多,“速度改变方向改变都有可能。”   “该不会,正好被咱们赶上吧?”这绝对是雪上加霜的消息。   潘子还是皱着眉头,不置可否。   余下的人跟着也纠结起来。   “对了,我有点发现,”黑瞎子的声音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我看到一艘船。”   ……,爷你怎么不早说!   沿着昨日进入树林的路线走了进去,一段时间后看到那个翻倒的板车和笼子,再走了几步便是一片狼藉。   矮小的灌木丛乱七八糟,叶子掉了一地,地面凌乱,树干上还有爪子挠过,刀削过的痕迹。   然后便是星星点点的血迹。   可见战况之惨烈。   几个人的目光再一次集中到黑瞎子那边。   黑瞎子一看便是还没完全恢复,走了这长的路便有些气喘,微微倾身靠着一棵树干上,低垂着脑袋挺没精打采的。   “瞎子,你还好?”霍秀秀有点担心,跑过去伸手摸摸对方的额头,刚把手放上去便被黑瞎子抓了手腕拿开。   太快没来得及感受温度,但霍秀秀碾了碾指尖,碰到的额头上一片湿漉:“你发烧了!”   黑瞎子放开霍秀秀的手腕,抬起胳膊拿小臂胡乱擦了一把额头,晃晃脑袋:“没事,”头往一边偏了偏,“这边,这边走。”   潘子走在最前面握紧钢刀探路,吴邪几个跟在他身后,黑瞎子摇摇晃晃踉跄着跟在最后。   走了很长一段距离,黑瞎子时不时在后面指引方向,可以看出他当时主要还是在逃离饿狼的追赶,而不是主动进攻。   最终潘子停了下来,回头:“到头了。”   前面一堆乱草,被很用力地踩过,不过从脚印的方向来看是倒退着踩的,然后最后一步的位置,草全部倾斜着向着前方倒下。   下面是一座不高的悬崖。   悬崖确实不高,不到二十米的落差,下面就是海面和嶙峋的礁石。   “我们一路是往上走的,到这里离海面也差不多这么高度,然后陆地断开,下面直接是海水。”潘子蹲下趴在悬崖边缘,看了半天,突然指着一处位置,“小三爷,看那里。”   海浪拍打着悬崖边缘和礁石,溅起雪白的浪花泡沫,吴邪忍住略微的眩晕也跟着趴下,沿着潘子指的地方看过去。   入目是岩石的黑灰色。   “啊,船!”在吴邪快把眼睛瞪出来的时候,终于隐隐约约看到一处颜色与周围略有差异的地方,眯起眼调整半天焦距,可算辨认出那是一艘不大的小船的半截身子。   “是船,而且上面还有发动机。”潘子眼神比吴邪好不少,甚至看到了船上的配置。   “这个……瞎子你,”联系那倒退的步伐和最后倾斜向下的草,吴邪瞪大了眼睛,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你掉下去了?!”   黑瞎子白着脸点点头,又咧嘴一笑:“我又爬上来了。”   旁边地上有一大滩干涸的血,还有狼毛和一小点内脏的碎块,想是黑瞎子和那狼肉搏到最后,黑瞎子给了狼致命一击时自己也受到了狼的拼死踢打,失了平衡后退几步,偏偏不巧身后就是悬崖,便失足掉下去。   “看这个。”潘子拽起垂在悬崖边的几根缠绕一起的藤枝给吴邪看,上面是一大块一大块的已经发黑的血迹。   吴邪都能想象出当时的情景,黑瞎子失足掉下去,耳边风声呼呼,但他并没有惊慌绝望,千钧一发的时候单手抓住身旁的树藤,可惯性使然人还是在往下掉,黑瞎子拼命攥紧手,任凭巨大的摩擦力把手掌抹掉一大块皮也绝不松开,同时即使这只手被擦得皮开肉绽,另一只手也死死抓着身边唯一的武器——那把刀。最后,说不定是那伤痕累累的手终于止住了下滑的速度,说不定是另一只手把刀插在了悬崖的哪个缝隙里,总之结果是黑瞎子终于不再往下掉。他人悬挂在晃晃悠悠的藤条上,肚子上一个大大的伤口哗哗地冒着血,一只手疼得厉害,另一只手勉强把刀插回绑腿里,根据人傍晚才回来看,应该是休养了好一阵子,手脚并用撕开衣服把身上的大伤口胡乱包扎一下,等终于缓过一口气,才忍着一身的伤又爬回崖边,甚至蹒跚着回去的时候还不忘好心把死狼带上,给饿得发昏的众人开荤填饱肚子。   真的是……疯狂!   10   黑瞎子靠着树,伸手抚上腰间的伤,似乎又有点崩开,有股湿乎乎的感觉,这时候身后响起沙沙的声音,消失一阵子的张起灵又冒了出来。   张起灵手里拿着一把草,黑瞎子定睛一看,笑开:“行啊哑巴,这都被你找到了。”   一点点仙鹤草和艾叶,杀菌止血用。   “这干净吗?别给我感染上别的毛病了。”黑瞎子挑剔地看了看草药上的灰尘,撇撇嘴,“仙鹤草是夏秋季节生,现在才春末,这个能有用?”   说来说去无非不想用,张起灵看着黑瞎子薄薄的嘴唇一开一合,满脸嫌弃。蹲下身子,拿手随意蹭了几下草药上的灰,把两种植物塞进嘴里,慢慢咀嚼起来。   良药苦口,何况这种自然生长没经过加工的草药,黑瞎子看张起灵嘴巴鼓鼓的嚼着,都跟着嗓子眼一股苦意。   边嚼,张起灵手下也没闲着,把黑瞎子腰上的绷带一圈圈解开,又一次毫不客气地把结痂的伤口扯破。   “嘶,哑巴你绝对故意的!”黑瞎子腰一软险些跌倒,还好张起灵及时抬手撑起他的身体。等对方站稳,张起灵吐出嘴里的草药到手里,均匀地抹上那处伤口。   抹好后,条件不允许也没别的办法,只得再把那条已经染血的绷带重新缠上。   黑瞎子站着,微微靠在树上,张起灵跪在他身前,脸正好对着胯部,双手扯着绷带再一圈圈给缠上,胳膊一次次搂过黑瞎子的腰。   要不是知道两人在干什么,这场景怎么看,都是一副未成年人不宜的样子。   潘子眨了眨眼睛,感觉自己确实明白了什么。   这边两位拉拉扯扯了半天终于收拾利索,那边也“潜心”研究出了方案。   “我和潘子下去看看。”吴邪挑选了半天发现果然还是救了黑瞎子那根藤条最结实,于是一边把那根藤条全部拽上来,一节一节检查坚韧程度,一边向张起灵汇报。   张起灵看着潘子谨慎地把钢刀收到腰间触手可及的位置,点点头应允。   藤条很结实,吴邪估量着那只船的位置,找了个最近的也最好落脚的地方垂下去。   “我先下,”潘子率先弯腰扯起藤条,抬头,意有所指地对上张起灵,“其他地方麻烦你们照应。”   又看了张起灵一眼,这才把视线落到身下,开始谨慎小心地往悬崖下攀爬。   吴邪也蹲下身抓好藤子,一步一步往下挪。   上面张起灵和黑瞎子背对悬崖,留神四周的情形,而霍秀秀和解子扬王盟趴在崖边帮着注意海面和悬崖有无异常。   相比于另外五人的紧张,吴邪和潘子反而很轻松,只要抓紧藤子别松手就没什么问题。   吴邪爬了一会儿,手上出汗有点黏腻,便松了一只手准备往身上抹抹,摊开手掌时发现了什么,不禁“啧啧”两下。   “小三爷?”下面的潘子立刻停下来发问,以为吴邪有什么情况。   “啊没事,没事。”探头出去冲着下面笑笑,吴邪又把注意力放回手里——被汗水晕开的,黑色的血渍。   黑瞎子真是个狠角儿。   很快两个人安全落地,一直紧张盯着看的三个人也微微松了一口气。   “老吴小心!”解子扬在上面喊,又怕引来什么危险不敢大声,牵着嗓子叫唤两声,根本没传到吴邪耳朵里,倒是旁边的霍秀秀嫌他烦人捂住他的嘴。   王盟一会儿瞅瞅下面一会儿回头看看,来来回回顾忌两头脖子都扭得累,直到被霍秀秀按着脑袋专心盯住吴邪那边才消停。   吴邪两人下到地面,四周静悄悄只有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应该没人。”潘子感受了一下,四周没有恶意的目光和杀气,但他并没放松,还是先于吴邪走在前面。   这个崖底没有细软的沙粒,只有常年被海浪打磨出来的或光滑或半光滑的鹅卵石,狭窄的海岸跟海面处于同一平面,不时有调皮的浪花卷上岸,打湿两人的鞋子。不远的海里有几个露头的礁石,海水清澈,可以看出水深下降得很快,人若是离开岸边入了水里应该很快就会没顶。   在半湿的碎石上走了一会儿,终于绕到半条小船露出来的地方。   挺古老挺小的一艘木头船,上面安有一台有点生锈的发动机,实用性不大,看起来像出海休闲垂钓用的船。   “真的是发动机。”吴邪挺高兴,一开始大家还考虑过用岛上的木材扎个筏子,但联系孤岛跟陆地的距离以及在场人员的手工水平等等因素最终作罢,现在有了船,还有机动功能,说不定能回去了。   至于眼下的两个问题:第一,船不大只能够坐两三个人,但是可以先走几个人去求救,其他人也有个盼头;第二,关于柴油问题,吴邪感觉那么大的一个岛,当年还要修建房屋做很大的工事,怎么也会有点燃油吧。且不论是不是自我安慰,现在一定要往好的方面想才不至于绝望。   船的半截身子露在外面,另外半截深入悬崖底部的一处凹陷里,身上还被缠了不少藤条,潘子拿刀砍了半天弄断大部分的藤子,但最里面的部分似乎缠得很紧,潘子爬进去够了半天,姿势很别扭用不上力,怎么也没能把最后几根弄断。   好在船身大部分已经解放开来,吴邪抓住船沿使劲晃了晃,感觉能够摇动,便招呼潘子出来,两个人在船尾一起用力往外拉拽,想用蛮力把船生生拽出来。   画面转回上面等候的五人。   “不觉得奇怪吗?”眯着眼看吴邪潘子在船尾使劲,霍秀秀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发问。   “恩?”王盟应了一声。   “那艘船的位置,”霍秀秀考虑着措辞,“这块是悬崖,会有谁把船停这里呢?那当时船上的人怎么离开,抓着这些藤条爬上来?”   “这个……”解子扬想想,是很奇怪,“难道这艘船是从别的地方飘过来的,当时船上没人?”   “啊拽出来了!”霍秀秀还想说点什么,王盟突然叫起来,她也赶快看下去。   下面吴邪二人最后一个猛力,终于扯断所有藤条把船弄了出来,还没来得及欢呼,潘子突然拽过吴邪转身狂奔起来。   可没迈出几步,从船塞在夹缝的地方猛然窜出一股火焰,急速点燃了整条船,随后一声巨响。   惊天的爆炸声。   一股黑色的烟雾升腾起来,顿时阻挡住了来自上方的视线。   “啊!”   “老吴!”   “小邪哥哥!潘哥!”   解子扬一把扑到下去用的藤条边上,刚要去拿便被拉住衣领狠狠拖开,反应过来时张起灵已经拽紧藤条,脚伸到悬崖外面踩住崖壁。   动作利落,不似吴邪他们一步一步慢慢探着路下去,张起灵身体在崖边晃荡着一起一落,拉紧藤条的时候脚一蹬崖壁身体便荡了出来,然后手上放松由着藤条迅速擦过手心同时身体快速下落,等再一次蹬到崖壁时已经下降了好几米。   疯狂大胆的举动。   但确实有效率。   只几个蹬地便下到崖底,这时浓烟还没散去下面什么都看不见,张起灵一闪便融入黑烟里。   剩下四人在上面焦急地等待,解子扬几次想下去但都被黑瞎子拦住,见黑瞎子态度坚决,三个人也只好作罢,但解子扬愤愤的,很是不满意对方的阻挠。   等了足足一刻钟,浓黑的烟雾才渐渐散去,崖底一片狼藉,之前停放船只的山缝已经被震落的碎石堵住,而船完全不见了踪影。   崖下,视线范围内,只一人。   ——最后下去的那人。   待张起灵再次爬上来,面对围上来的,绝望里带了丁点希翼的眼神,抿着嘴唇,终是轻轻摇了头。   一片死寂,只余微风穿行在树林间,引起树叶的沙沙响动。   仿佛相应大家的心情,天边飘来滚滚黑云,不一会儿,原本晴空万里的天变得阴云密布。   11   早上出发时还是七人,回来的,只余五个。   走出茂密的树林才发现乌云的密度太大似乎真的是一场暴风雨的前兆,回去后大家便挑拣了干燥的木头,把阵营转移到半完工状态的楼里,挑了个避风的角落,重新燃起火堆。   解子扬跑到井边打了一盆水,直接浇到脑袋上,冰凉的水顺着头发流过脸颊,然后浸湿全身,最后重重吐出一口气。   踩着沉沉的脚步声走回来,一屁股坐到地上,斜着眼睛瞟了一眼黑瞎子:“现在怎么办?”   王盟没说话,眼圈有点红;霍秀秀咬着嘴唇,双手环膝呆呆坐着。   似乎是张起灵找来的那些苦涩得要死的草药真的起了作用,黑瞎子的脸色较之前好了一点,虽然人依旧发着烧,总算伤口没有湿润润渗血的迹象了,他接收到解子扬带了点怨恨的目光,习惯性勾了勾嘴角,随即想到现在的场合笑太不合适便又抹平唇线。   “别瞪我,当时那个情况,你下去了也没有用。”薄薄的嘴唇一开一合,吐出的话语却毫不留情,一针见血。   “你!”解子扬气急,重重哼了一声,转过身不去搭理那人。   黑瞎子说的是事实,一是解子扬动作不熟练,等他费尽功夫下到崖底估计什么都来不及了,二是不知道下面还有没有其他的危险,烟雾太浓,万一被人偷袭损失会更大。   道理自己也懂,可是……吴邪是从小跟自己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哥们,一起满山遍野打闹,一起偷看女生洗澡然后挨揍,一起欺负吴老狗的宝贝狗崽子然后继续挨揍,一起调戏豆丁大小的霍秀秀和解雨臣然后被揍得更狠,十几年后再一起考进警局,那人还说以后结婚了让自己当伴郎什么的被自己狠捶了几下反驳道谁先结婚还不一定。可是,可现在……就这么没了,自己连最后一眼都没看到,怎么想,都……   解子扬背着身子,拿手使劲揉了揉眼睛,又狠狠哼了一声。   于是黑瞎子就这样成了无辜的出气筒。   张起灵盘腿坐在地上,心下默默盘算。   情况的发展速度太快超出自己预料,隐藏的敌人应该是抱着弄死所有人的决心而来,就是不知道……   半阖上眼,那若隐若现的带着杀意的视线还飘忽在周边。   对方的目标是谁?是所有人,应该不会,一起出海的十一个人分属不同派别。如果针对的是刑警队,那潘子小圆小方就是被连累的,至于云彩和霍秀秀,可能也在对方谋害名单内;如果针对吴三省,那吴邪潘子和小圆小方就是目标,剩下的刑警队队众和两位姑娘就很无辜。这是最可能的两种,当然也有别的,比如……   又是狼又是把鱼都毒害又是炸弹,这么复杂,应该是恨之入骨的仇恨,但也有一种可能——对方人少力弱,只能用这种蹩脚的方法才能一点一点除掉自己这些人,如果对方人多火力强大,直接拿机关枪一扫,谁也跑不了。当然,也可能是对方人也少仇恨也很深,两者结合起来。   主要是现在太过被动,敌暗我明,似乎己方一直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自己却无能为力。   一定得想办法把对方引出来,不过对方计划如此周详,决不是轻易能被骗得现身的人。   到底怎么主动起来?   怎么既能护住仅剩的五人,还能逼出对方?   只剩五个人……   难得的,一丝极少出现的烦躁,慢慢漫上心头。   张起灵蹙眉沉思的时候,突然被一连串“咕咕”声打断。抬头,是王盟涨红的脸。   昨晚虽然饱餐了黑瞎子带回来的狼肉,但早上就只喝了口水,现在时间已过正午,自然会很饿。   即使内心再伤痛,精神再紧张,为了和看不见的敌人斗争,也要保持良好的体力。   黑瞎子把走前特意用破报纸包起来防虫的狼肉拿出来,撕扯开分发下去。   说实话,味道实在不怎么好。狼饿得久了尽剩瘦肉,昨夜烤的时候还有点弄焦弄糊了使得肉更加紧实,吃起来一丝一丝的,荒岛上也没有油盐酱醋,闻着都一股子浓浓的腥味,但即使这样,昨夜饿得厉害的几个人还是狼吞虎咽吃个满饱。   可现在的境况……   霍秀秀摆摆手表示自己没胃口,王盟虽然也不想吃,但毕竟之前自己的肚子不给力地叫唤引起其余人的注意,黑瞎子这么做也是好心,他便伸手,挑了最小的一块肉。   黑瞎子蹲在解子扬身后,碰了碰他的后背,解子扬耸了耸肩膀,没搭理他。   一点也不介意解子扬的态度,黑瞎子又接了刚烧好的水,和井水兑在一起成适宜饮用的温度,拿着水瓶和肉一起,又碰了碰他。   被黑瞎子这么三番五次的劝,解子扬也坐不住了,人明明没做错什么只是自己的迁怒,对方还好心送吃送喝,再不搭理就过分了,毕竟现在大家算是难兄难弟,还有共同的敌人要面对,自己内部先闹矛盾算怎么回事?   于是尴尬半天,解子扬才别扭地转回来,拿起黑瞎子递过来的吃喝,嘴里吐出小小声的两个字,“谢谢”。   黑瞎子笑笑,拍拍对方的上臂表示理解,直起身,却没有坐回原来的位置,而是往外走了出去。   “瞎子?”霍秀秀在身后问,一个人行动很危险,黑瞎子该明白。   “我去放个水,”黑瞎子背对着摆摆手,“没事的。”   霍秀秀讪讪闭了嘴,旁边张起灵站起身,跟了出去。   张起灵走出大楼,看到黑瞎子靠着门口巨大雕有龙凤的立柱,双手抱胸,头微微抬起。   滴答,滴答,身上落了点点水滴,地面也有小小的水珠砸出的深色,张起灵亦抬头,下雨了。   啪嗒啪嗒的水声越来越密集,酝酿已久的大雨终于倾盆而落。   天空一片漆黑,狂风大作,明明该是阳光充沛的下午时分,却十成十一副半夜的情形——连半夜也算不上,晴天的夜空还有银河璀璨,现在的天上只有厚重的,压得人喘不过气的云朵。   “下雨了……”难得锁紧眉头,黑瞎子看着被大风吹得摇摇晃晃的枯树,眼睛里是少见的,担忧。   ——不会,有事吧?   头发很快被雨水打湿,在黑瞎子那发烧且破损的身体完全湿透前,张起灵拉住人的手腕把他带进楼里。   刚转进遮雨的楼内,被拽着的人马上反客为主,反手抵住张起灵的腕骨,另一只手捏着对方的肩膀转过来,再施力一推。   张起灵被推搡着按在另一根略窄的柱子上,随后嘴被堵住。   四片唇瓣辗转着撕磨着,黑瞎子轻捏着张起灵的下颚,舌头挤开牙关伸了进去,一颗一颗舔过口腔里的牙齿,最后舌尖够到张起灵的上颚,轻巧扫动——对方那里很敏感,他知道的。   果不其然,刚刚舔弄了一下,张起灵就跟着轻轻颤抖了一次,再舔再颤。就在黑瞎子不知餍足地舔弄十来次后,终于遭到了报应——张起灵牙关闭合,咬了他的舌头一口。   “咯咯~~”两张嘴分开一点距离,拉出一截暧昧的银丝,黑瞎子闷笑几声,又凑上去咬住对方的耳朵,同时手上不安分,沿着对方细瘦有型的腰线摸了上去。   张起灵双臂环抱在黑瞎子身后,两手松松地牵着,感受耳朵被舔舐啃咬得湿漉,并且,越来越热。   两人的上衣全报销做了绷带,现下是光裸着蹭在一起,蹭着蹭着,理所当然就擦出火来。   呼吸粗重了很多,黑瞎子一腿塞进张起灵两腿之间,手就下到对方胯部,皮带都没解就想往下扒裤子。   “想做?”张起灵一只手在黑瞎子身后,沿着后腰凹陷的地方伸了进去,在紧实的屁股上不轻不重捏了一下。   “我昨晚说过,”黑瞎子一点不介意张起灵几天没洗澡东奔西走折腾着身上脏乎乎的全是灰尘泥土,牙齿在脖颈处细细啃咬,落下小小的牙印,“有不好的预感。”   “所以?”另一只手略抬起,搂紧黑瞎子的后背,感受他一呼一吸之间胸膛肌肉线条的起伏。   “我觉得,”扯了半天裤子也脱不下去,黑瞎子干脆也把手塞进去,沿着大腿外侧掐到内侧,“再不做,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不知是黑瞎子手的碰触还是听了他的话,张起灵腿部肌肉重重绷紧了一瞬间。   外面一道闪电劈过,不久响起隆隆雷声。   12   “你的伤,”张起灵摸上黑瞎子腰上的绷带,按了按,以陈述句形式提出质疑。   反手捏住停留在腰际的手腕按上柱子,黑瞎子笑得晦涩又沙哑:“哑巴身上死,做鬼也风流。”   两人的视线隔着墨镜交缠在一起。   对方眼里没有戏弄的意味,只是满满的无奈,还带了丁点闪烁。   “带套了?”僵持一会儿,似是妥协,张起灵低下头,收回手主动解开皮带,又开始帮黑瞎子也松开腰上的束缚。   “呵,怎么可能?”黑瞎子把裤兜翻开,里面干净得一如他的上半身,“条件不允许就凑活一下吧。”   看着张起灵表情越发松动,但还是有些许的迟疑,黑瞎子加把劲:“要不你来?我没问题。”   两个人上床黑瞎子上位多一点,张起灵偶尔兴致来了也会压着对方摧残一番,但多数情况都由着那人折腾,对方技术很好,躺在下面一样享受。   “……随便。”到时候谁感觉更好谁来,无所谓。   就在黑瞎子准备动手为两人套弄下身的部位时,张起灵还是微微抵住了他。   “太近了,”冲着出来的位置摆摆头,示意声音肯定会传到那三个人的地方,张起灵指了指另一边,“往里走一点。”   “……真麻烦。”   于是两人狼狈地拉好裤子,相携着走进大楼深处。   黑瞎子靠上墙壁,微微挺着腰胯,张起灵跪在他的身前。   跟几个小时前相同的体位,不过这次,确实是少儿不宜的情景。   隔着内裤顺着突起的形状细微啃咬着还半沉睡的器物,张起灵白净的脸上是一丝不苟的表情,眼帘微垂,眸色清明,背脊挺得笔直。   “我说,”黑瞎子抓着对方的发根部分,腰随着动作轻轻颤抖,“你能不能别在这时候还一副……”苦苦考虑了一下措辞,“审犯人的表情。”   张起灵后退一点,擦擦嘴角的口水,抬手勾起对方内裤边缘,刚要把手伸进去,突然——   “啊!!——小哥!——小哥……小哥你在哪里?——啊!!……”   惊慌失措的刺耳惨叫隔了老远的距离也能听见。   “是秀秀!”张起灵呼一下站起来,没有丝毫犹豫停顿,转身向来时的方向狂奔回去。   “……啧!”黑瞎子愣了片刻,狠狠啐了一口,再次狼狈地拉好裤子,也跟着跑向原处。   等黑瞎子跑到地方,便见到眼下的场景,那点点不满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   霍秀秀跪在解子扬身边流着眼泪使劲翻弄着人,解子扬和王盟蜷缩在地上抽搐着,嘴里吐出大口大口的白沫。   “怎么回事?”虽然这么问,黑瞎子也有了大概的思量。   张起灵跪在王盟身边,把人翻过身跪趴着,一手抵住胃部,一手伸进他的嘴里按压着,抽空回了黑瞎子一句:“中毒。”   那边霍秀秀也卡着解子扬的喉咙帮忙催吐。   忙乎半天,两人只吐出少许污秽,又挣扎了一会儿,便挺直了身体不再动弹。   张起灵擦了一把满头的汗水,反复检查几遍,确认人确实没了呼吸,只得伸手,缓缓抚下亡者瞪得大大的不甘的眼睛。   那边,霍秀秀傻了一般跪坐在地上,两眼无神,一副呆滞的表情。   张起灵把两人稍微挪开一点,超出霍秀秀的视线范围,回过来蹲到女孩面前。   “秀秀,秀秀?”轻轻拍打了脸颊几下,见丫头依然傻呆呆的,不多犹豫,扬起手重重一巴掌扇了过去,“霍秀秀!清醒点!”   霍秀秀被扇得身体一歪摔倒在地,半晌,眨了眨眼睛,不顾脸上红红的掌印,手脚并用自己爬了起来。   终于聚焦起来的视线,对准眼前的人。   “小哥……小哥……”   嗫喏几声,肩膀抖动,到底没有忍住,猛地扑进张起灵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小哥!!都死了,都死了!!”   到底是年轻轻的女孩子,虽然在警局看够了生死,但那毕竟是别人的,跟自己没关系。   这三两天的时间,身边最最熟悉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或失踪或死亡,甚至有两人就在自己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刚刚还鲜活的温热的会对自己笑会欺负自己又会时时护着自己的那些人,转眼就变成冰冷的尸体,怎么能不让小姑娘崩溃。   霍秀秀死死搂着张起灵的肩背,全身的重量都压在男人那儿,身体抽搐个不停,鼻涕眼泪抹了一脸还蹭到张起灵身上,大声痛哭,悲痛欲绝。   “只剩小哥了……呜呜……只剩小哥了……小哥,小哥你,你千万不能有事……呜呜呜呜……”   张起灵没有什么安慰人的话,霍秀秀此刻也不需要安慰,自己只是她发泄情绪的渠道,这股子伤痛发泄出来,人就会好很多。是以张起灵只是轻轻拍打霍秀秀的后背,不言不语,由着女孩把自己的后背狠狠地抓出一道道印子,把肩膀哭得湿润一片。   身后不远处,被忽略了很久的黑瞎子,低头推了推墨镜腿,嘴上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霍秀秀的哭声由惊天动地,到低沉沙哑,最后只剩偶尔的几声哼哼。   张起灵轻轻把人扶了起来,手臂托着她的肩膀将她慢慢放平到地上。   霍秀秀哼哼几下,翻过身缩成一团,紧闭着哭得红肿的眼睛,竟然是睡着了。   刚想站起身,手却被小小力地扯了一下,张起灵低头,霍秀秀的手抓着他的两根手指,力道不大,若是稍微使劲就能挣开。   可张起灵没有挣脱,只是就着霍秀秀的姿势直接坐了下来,之前被搂着的时候一直是蹲着的,这会儿腿早就麻木没有一点知觉。   身后响起脚步声,随即停在边上,黑瞎子也一并跪坐过来,抬手扶着张起灵的肩,保持那只小臂不动弹,把人扭了90度。   嘴唇再次被含住。   不带任何欲念的吻,黑瞎子只是轻轻舔舐过张起灵抿得死死的唇,一遍一遍,直到把它舔得红润晶莹。   “很累?”那双黝黑的眼眸罕见地带了点茫然,张起灵直勾勾盯着黑瞎子,不知道在想什么,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单纯的,一片空白。   黑瞎子手搭上张起灵的肩膀,手下的肌肉僵硬紧绷,他使力揉捏半天,发现没有任何改变后便强硬地把对方的脑袋按上自己的肩膀。   “休息一下,我守着。”   眼睛渐渐弥漫上一片白茫,最后的意识,是耳边反复回响的声音。   “坚持下去……你不能倒……一定要挺住……”   清醒过来时,外面的狂风暴雨还在继续,海浪拍打岸边的声音穿透雨声回荡在大楼里,似乎下一刻就会有汹涌的海水咆哮着冲进来。   霍秀秀也醒来了,眼睛在睡了一小觉后好了很多,但还是有些肿,紧紧地依偎在张起灵身边。   另一头黑瞎子坐在火堆前,时不时补充几根木柴。看张起灵环顾四周似是在寻找什么,伸手指了指之前安放解子扬王盟的位置,又指了指后面,表示他把那两具尸体放到别处了,以免霍秀秀见了再次伤心。   张起灵默认了对方的做法。   食物再次短缺,狼肉被随意丢弃,没人再敢去动一下。   黑瞎子拿起一瓶水仰头喝了几口。   “瞎子!”张起灵阻止不及,眼睁睁看着黑瞎子喉头滚动,把水咽了下去。   “没关系,”黑瞎子随意摇了摇水瓶,已经破旧的塑料瓶身发出难听的声音,“不是井水,我接的雨水。”   走到没有安玻璃,但看着空洞的位置应该是窗子的地方,望着外面厚厚的雨幕。   “我就不信那家伙能把雨水里也下了毒。”   又是一片死寂,再没人开口。   张起灵盯着外面的雨帘发呆了半天,突然感觉手臂被拉动一下。   侧过脸,霍秀秀咬着嘴唇,踟蹰半天,才小声说:“小哥,我想方便一下……你,你陪我好不好……”   在场就三个人,两男一女,若说霍秀秀要方便,找到张起灵也蛮奇怪的。   扫视一下现场,张起灵指着一个角落:“我们背过去,你就在那儿……”   没说完便被打断,霍秀秀捏着他的手臂,脸色很尴尬:“别,小哥求你,我想去别的地方,你陪我吧。”   张起灵犹豫,现在只剩三个人,任谁落单他都不放心,即使那个是黑瞎子。   那个疯到面对饿狼还敢冲上去肉搏,然后把那畜生一刀一刀捅个稀烂的黑瞎子。   “去吧,我没事,”倒是黑瞎子无所谓,背对着这头摇摇手,“有什么事我会叫你们的,去吧去吧。”   两方都这样表示了,张起灵也无法,便站起来,任由霍秀秀拉着往外走。   霍秀秀一离开火堆照耀的范围,便卸了惊惧的样子,直起身迈开步子,并不去寻找什么蔽静的角落,而是闷头往前走。   “秀秀,够了。”离开原地能有百十来米的距离,张起灵彻底肯定霍秀秀是有什么隐瞒,而不是要去方便这种理由,他挣开她的手,站定,等待对方给自己一个解释。   “小哥,你有没有想过,”霍秀秀也站住,转过身灼灼地盯着张起灵,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也不多废话,“那所谓的凶手不是外人,而是在……我们内部?”   看到张起灵一瞬间微微睁大的眼睛,霍秀秀便知道对方肯定考虑过这个可能性。   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被他强硬地忽略掉。   张起灵会违心地忽略,霍秀秀不能,她要保命,她一定要活下去!   13   “你早就想到了,是不是?……胖子三人失踪的时候,据王盟说那人是在跟狼搏斗,谁知道那狼是不是他准备好的,装模作样几下又绕回来,王盟斗心眼怎么斗得过他?小邪哥哥和潘哥被炸死,也是他首先提出有船,结果他自己不下去,小邪哥哥潘哥下去了,也回不来了!还有最后,那狼肉是谁递给王盟和子扬哥哥的?他递给别人肉,自己为什么不吃,他是伤患不更应该多补充营养?因为他知道有毒,吃了会死!”   “秀秀,”张起灵喝住霍秀秀,皱眉,“没有证据的事,不要乱说。”   “小哥,”霍秀秀拉住张起灵的手臂拼命摇动似乎想要摇醒对方,“我知道你们关系不一般,可你客观地想一想啊,从头到尾,所谓的外人在哪里?如果真有个外人设计了这些,有必要这么麻烦?咱们围在一起时直接扔个炸弹,或是一开始就在井水里下毒,那谁也跑不掉!我都能想到的办法,那凶手会想不到?为什么不这么做?因为那人就在我们中间啊,他不能杀害我们的同时把自己也搭上!”   “秀秀!”   霍秀秀反正已经扯开这层纱幕,干脆不做不休,一吐为快,她上前一步,咄咄逼人:“小哥你再想,这里是汪藏海的地盘,那人肯定熟悉这周遭的一切,咱们会漂到这里绝对是被设计好的,他肯定之前就做好一切布置才有的这么周密的行动……你想,他在汪氏那么多年天知道心里到底向着谁,说不定是个双面间谍,借咱们警方的手灭了汪氏,再把知情人清扫干净,这片黑道天下就是他的了……小哥你别被他骗了!”   张起灵正要说话,神色猛然一变。   身后黑暗中响起“啪啪啪”,响亮的声音,伴随着突然出现的,沉稳的脚步声。   黑瞎子鼓着掌,一步一顿,慢慢走出来,嘴角弯折起危险的弧度:“说的好,真是完美的推测,霍小姐不来刑警队真是可惜了。”   张起灵转过身直面黑瞎子,霍秀秀缩到他的身后,紧紧抓着张起灵的手臂。   黑瞎子走近,跟张起灵半步之遥,抬手可及的位置,微微低头,居高临下俯视只露出半个脑袋的霍秀秀。   “你是这么想我的?从一开始,霍小姐就没信过瞎子?”语气淡淡的,听不出生气与否。   见霍秀秀没回答,黑瞎子也不介意,又追问了一句:“我能知道这个‘一开始’具体是什么时候吗?是咱们刚来这个岛上,还是……自我入了刑警队,你就一直在怀疑我?”   霍秀秀被黑瞎子散发的威压压得说不出话,但还是凶狠地瞪着对方,一副被冒犯的样子。   什么嘛,明明被冒犯的,是我才对。   如是想着,黑瞎子抬头,面对一直不发一语的张起灵。   “那么你呢?”伸手,温柔暧昧地贴上张起灵的脸颊,拇指在他的唇线上来回抚摸,“你可信我?”   这里是大楼的深处,外面的雨声只能隐约传播进来,于是在这难以分辨的雨声中,更反衬出现场死一般的寂静。   短短两三天里,已经第几次了,场面一片寂静。   只每一次的寂静,迎来的都是人员的减少,和留存人员的遗憾、悲哀、紧张、无奈。   三个人不约而同放轻了呼吸声,耳边便只剩自己的心跳,或沉稳,或紧张。   终于,张起灵有了动作。   一手拉下一直在自己脸上作怪的手,一手扯出身后的霍秀秀,张嘴,喉管振动,发出连自己都有些陌生的声音。   “回去吧。”   “小哥!!”在黑瞎子胜利似的“咯咯”怪笑声中,是霍秀秀气急败坏的叫喊。   以火堆为中心,三个人成90度角坐着。霍秀秀挨着张起灵,黑瞎子坐在另一边。   霍秀秀严阵以待的样子,大大的漂亮的眼睛死死瞪着黑瞎子,只要对方有点风吹草动就紧张地绷紧身体,准备随时做出反击。   黑瞎子则轻松很多,现在他是被怀疑对象,多说多错,多做多错,看着霍秀秀那副草木皆兵的模样他便好心地老实坐好,不去刺激人家。   张起灵夹在中间两头都很为难。霍秀秀现下显然很是相信他,却也不满于他对黑瞎子的态度,女孩子一面发着小脾气一面还依赖他;黑瞎子则摆明了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态度,不屑于霍秀秀的怀疑,却也懒得辩解,许是笃定了张起灵一定会相信自己?   眉峰紧锁,张起灵感觉从未有过的焦躁,心砰砰乱跳,伴着不停歇的暴风雨在耳畔嘈杂,似是有无数人在争论狡辩着什么。一向的冷静自持眼看要崩塌,心底一股火气呼呼往上冒,初夏的傍晚甚至没着上衣,浑身竟然冒出薄薄一层汗珠。霍秀秀的怀疑对比黑瞎子的无所谓,二人的态度也刺眼得很。   到底要先调和二人的关系,还是找出幕后黑手?   犹豫思量半天,张起灵终是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小哥?”刚一动作,立马惊着了神经紧张的霍秀秀,她移开死盯着黑瞎子的视线,转过来以为张起灵有什么事。   黑瞎子也稍稍扭了头看了一眼,了然地问:“什么决定?”   声音在冰冻的气氛里迸溅开来,张起灵缓缓开口:“不能这样,我们需要……”   突然停顿,把未尽的话咽回嗓子,安静下来凝神细听。   仿佛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惊雷,轰隆隆的响声闷闷地传播开,连带着大地似乎都跟着颤抖起来。   “……不对!”黑瞎子呼一下站起身,抬头看上去,“不是打雷。”   张起灵也反应过来,细微的震动已经越来越剧烈,响动也不停而且明显不是雷声,“地震?”   “不是,不是地震,”黑瞎子果断摇头,“是爆炸,地面只是被动震动,主要是楼在晃。”   细小的碎石擦着黑瞎子的脸颊落在地上,眼里清晰看到顶棚逐渐蔓延出巨大的裂缝。   “跑出去!楼要塌了!”黑瞎子向两人猛一摆手,俯下身靠近墙壁向着最近的窗口狂奔过去。   伴着黑瞎子的喊声,一大块顶棚轰然坠地。   然后,更多的天花板,墙壁,柱子纷纷倒塌。   张起灵站在大雨里,完全湿透了,眼前是一片废墟。   地面的震动果然随着楼的倒塌完毕而平息,刚刚躲着挡雨的楼塌得粉碎,旁边几座楼宇却没有受到影响,想来炸弹安装的位置和数量计算得很是精确。   但这些张起灵现在没心思考虑。   另外两个人,消失了。   黑瞎子跑向窗口的时候一块天棚掉下正好阻了张起灵的视线,之后便不知对方去向。   而张起灵抓着霍秀秀躲避碎石时一根柱子正好砸向两人,霍秀秀惊得猛然后退,而张起灵身体还保持向前跑的姿势,惯性使然手便没有抓住,倒下的柱子同样隔开两个人,随之而来大块小块的坍塌物纷乱砸下来,张起灵一时顾不上找寻霍秀秀,等渐渐平息时,果然也失了她的踪迹。   抹了两次脸上的雨水发现没什么作用,便作罢,张起灵爬上这片废墟,一点一点搜寻起来。   暂时没法把碎块搬开,现在只能从外表找出那些下面比较像有空间的地方,喊几声听听有没有回应。   找了很久很久,没有得到一点回应。   幸亦不幸。   幸——他俩并没有被困在下面无法动弹只有嘴能出声求救。   不幸——如果真有人在下面却无法回答,那人只怕凶多吉少。   张起灵咬了咬被冻得青白发紫的嘴唇,擦了一把头上不知是汗还是雨的水,直起腰深呼吸几下,又埋下头继续搜寻。   直到旁边一座完好楼宇里传来一声惊叫。   声音虽然因了楼房和大雨的层层阻隔而模糊不清,但还是被张起灵精准地捕捉到。   女人的叫声。   “秀秀?”张起灵爬下废墟,跑向声音大约的方向。   奔进楼里,四下环顾,跟刚刚倒塌的楼风格有些不同,墙上柱子上尽是些奇奇怪怪的装饰品,因为未完工所以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秀秀!霍秀秀!”进了楼里张起灵稍稍提高了一些音量,同时仔细分辨风雨中的其他动静。   还真的听到了,窸窸窣窣的,脚步摩擦地面的声音。   顺着声音转过几道弯后,只差一点儿的时候各种细小的动静突然停止了。   但这点距离不碍事,张起灵找了一会儿便来到事发地。   之所以确定是事发地,因了地面上一点点反光。   弯腰捡起来,一块小巧的防水女士手表。   前一天分组时霍秀秀曾经摇晃着手腕表示自己能够知道时间不会耽误事的。   那手腕上的东西现在掉在这里。   透过外面淡淡的光线,秀气的手表上一点点红色的痕迹,地面也有一滴一滴小小的红色圆点。   顺着红点走了几步,是一件反射了更多光线的器物。   染了鲜红血迹的刀。   哦对了,地上的手表上的,原来都是血呢。   是谁的血?   刀的后面,血迹还在地面延续着,断断续续的,深入黑暗。   然后从那一片漆黑中,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噔、噔、噔……   黑瞎子一步一步走出,站在张起灵面前。   14   “瞎子,”张起灵慢慢弯腰,动作僵硬地伸出手,拎起地上那把刀。   那刀跟自己腿上的是一对,被拿在手里千百次,却从来没有今天这般沉重过。   “解、释。”一道闪电劈过,刀刃上的血迹鲜红刺眼,映得张起灵的眼睛同样一片赤红。   “这刀,”黑瞎子难得犹豫,嘴边不再是运筹帷幄的笑容,想了想,不太肯定地说,“昨晚你帮我疗伤的时候,不是解下来了?”   “可是早上醒来的时候它不在了,不是你又绑了回去?”张起灵想起夜里自己有一阵子似乎是陷入了深度睡眠,无知无觉,等再次睁眼,天已经亮了,黑瞎子的刀也消失。   而那时,黑瞎子早就醒了坐了起来。   “没有,我睡着了,醒过来时刀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我以为是你……”看着张起灵的表情,黑瞎子把剩下的话咽回肚子。   两个人都声称自己睡着了,可是,经历了千百次的危难,谁会在昨夜那种场合,完全睡去?   若不是自己的原因,那是谁,使了什么法子,害得他,或者他,亦或是他们,悄然失去知觉?   刀上的血还没凝固,沿着刀身缓缓流淌,汇聚在刀尖,然后坠落地面,发出轻轻的一声“滴答”。   另一只手里腕表上的血被手心的汗溶解,黏腻着,似乎渗入皮肤深处。   “秀秀在哪儿?”   “不知道,我听到声音寻过来时,就只有你……”   “前天,”不想再听到否认的回答,张起灵少见地打断黑瞎子的话,“刚上船时大家都在甲板看风景,那时候你在哪儿?”   这话一说出口,黑瞎子脸上瞬间变色,嘴唇开合数次,终于伴着冷下来的脸色说出讽刺的话:“张队长这是在审问我?”   张起灵目视黑瞎子些微侧过身体,心底轻轻叹息,那个姿势他很熟悉,黑瞎子在高度戒备的时候会摆出的防御姿态,他在防备自己,而自己,如果不是那漫天的疑点实在掩盖不去,又怎么想走到这一步?   “现在只剩你我,我要听实话。”张起灵目光灼灼,却不否认黑瞎子的质问。   那么就是在审问了,不知道需不需要准备纸笔,按程序张起灵一个人是不可以的必须有其他警员陪同审问。   黑瞎子还很有闲心地胡思乱想了一番,然后感觉气氛场合都不合适,便又摆正态度。   “我去参观游艇了,比起大海什么的,我对这类机器更感兴趣。”给了一个十成十配合警方调查的良好态度。   良好,却疏离。   黑瞎子非常配合,甚至连张起灵想问还没问出口的话都说了出来。   “我下去过,但机组的房间上锁,进不去,不过当时只有我自己,没人能作证。”即使有人一起,现在也是死无对证的状态。   “你对游艇感兴趣,会驾驶?”   “会。”   会驾驶,会看仪表,很可能也会,对仪表做手脚。   张起灵大脑里一片嗡嗡声,太阳穴一跳一跳的,他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复又马上睁开,依旧漠然的姿态。   “狼……”   “王盟跑了,一样没人证明,”没等张起灵问黑瞎子就回答,“唯一能证明的就是身上的伤,你要非想成伤是我自己划的,我也无话可说。”   似乎只要捅破那一层窗户纸把最初的话说出口,剩下的也没什么可顾忌。   黑瞎子想着之前霍秀秀提出的疑点,一条一条解释:“那条船是我发现的,可后来再去的时候我腰间的伤实在太重,腰用不上力没法再爬一次;至于那狼肉……我真的是没胃口不想吃,你可信?”   也就是对面是张起灵了,其他人,黑瞎子根本是懒得多说一个字的。正因为是张起灵,他才愿意解释,心底里还是隐隐期盼着,对方能相信自己,一如既往地给予最大的信任。   “即使这些都说得通,那么这血迹,”张起灵没正面回答相信与否的问题,只是用脚点了点地面一滴滴的血,“血迹通向你来的方向,怎么说?”   黑瞎子侧开一步,低头看了看血迹的延伸方向。   “我没注意,血是从哪里开始的。”摇摇头,不再多说,只是转过身子顺着血迹方向,也就是刚刚过来的方向走了回去,只留了个背影给张起灵。   看着对方走开,张起灵握紧了手里的刀,也跟过去,只是一直保持了一定距离。   血迹时密时疏,有时甚至需要寻找一圈才能找到,在楼里兜兜转转了一阵,最终停在角落一个向下深不见底的洞口。   伴着冒出来的丝丝腥臭气味,洞口留下一大滩血,然后再无踪迹。   “下面是‘垃圾场’,专门清理那些白玩了少爷小姐或者抽多了粉或者赌输了却赖账的,汪氏每盖一处新的俱乐部最先修建的就是这地方……下面有什么东西,你不会想知道的。”   “很奇怪,这里应该是盖上的,怎么会打开着?不过秀秀要是真掉下去,那可,完了……”黑瞎子抬头,脸上似笑非笑,迎上张起灵冒火的眼睛。   那无所谓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张起灵,一直紧绷的弦,终于崩断了。   “黑、瞎、子!”不给他准备的时间,张起灵直接扔了刀一掌招呼上黑瞎子胸口。   然后在对方闪开后不停歇地几脚,脚脚直冲那人要害。   黑瞎子见招拆招防备住了张起灵的几下杀招,却在接住一踢时因为腰部的伤口拉扯导致身体慢了半拍,没防住下一脚,胸口实实在在挨了一下子。   狼狈后退几步才站稳,黑瞎子抚着胸口,往地上啐了一口血。   “怎的,张大队长舍了刀跟瞎子肉搏,是有信心打得赢我?”   “我怕脏了刀。”张起灵应了一声,刚要上前,却见黑瞎子忽然暴起。   那人直接扑上来,先是一掌,然后抬腿侧踢,旋身再踢。   张起灵接了几下,心惊,这是刚刚他对付黑瞎子的招式,被这人一点不差地学了来。   “别太惊讶的好。”黑瞎子挥出照搬的一拳,却竟然是虚晃一招,趁着张起灵来不及变换姿势,脚步点地向前半步,再次抬腿,“小看瞎子,会、吃、亏!”   两人距离太近,这一下要是被踢中,可不是断两根肋骨的事了。   来不及躲闪,张起灵迅速抬手,双臂交叉挡在身前。   可手臂摆了姿势,一只脚想要扎好步子时却意外地踩到一块装修留下的碎块,下盘不稳踉跄了一下下。   平时这一下也就算了,在这生死相搏的关键时刻却容不下一点点的失误。   双腿来不及站稳脚跟,黑瞎子带着十成十力道的当胸一踹已经过来,“砰”的一声鞋底跟手臂的碰撞,张起灵被踹得完全失去平衡,身体歪斜着猛地后退几大步,撞上背后不远的一根柱子才停下。   巨大的一声肉体和石柱的撞击声,伴随着黑瞎子怒气冲冲的一句话“你给我冷静点!”。   明明疑点重重,虽然被霍秀秀挑破后自身确实可疑,但并没有决定性证据。张起灵怎么会这么冲动,这太反常,不像他。   是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去的影响,还是阴云密布的天气压抑的,总之,张起灵的怒气让他招架不住。   黑瞎子只希望让张起灵停顿一瞬间,只要一瞬间,就足够他的大脑自混沌中运作起来。   果然,那个人如他所愿地安静下来。   黑瞎子趁这个瞬间胡乱抹掉了嘴角的一口血迹,又摸了摸胸口,被张起灵踢中那下可真疼,胸口这软塌塌的、稍微按压就撕心裂肺的痛感……肋骨不会断了吧?   腰间也渐渐使不上力气,还是张起灵的上衣制成的绷带下,弥漫起一片湿润,涩涩的。   不知道现在把绷带解开,肠子会不会流出来?   刚刚那一连串爆发性的动作几乎耗尽了黑瞎子所有的精力体力,现在他全身烧得烫人手脚发软眼冒金星伤口奇疼无比,若是这时候张起灵还没想明白而是继续攻击过来——   乖乖挨打吧,难道还要跪地求饶?……黑瞎子简直要自暴自弃。   半晌他才察觉到不对劲。   张起灵的攻击向来如暴风骤雨般密不透风,又快又狠毫不留情,即使平时的打斗也不曾留给他胡想的时间,更别提现在。   没有攻击,也没有声音。   对方多久没动了?十秒,二十秒,还是三十秒?   什么时候那个人需要冷静这么长时间?   “哑巴?”   “张起灵?”   “……喂,张起灵!”   那个人保持着后背撞到柱子上的姿势不变,只头微微下垂了一点,凌乱的额发挡在眼前,看不清表情。   黑瞎子支撑着走近一步,再一步,最后三步并作两步迈到张起灵面前。   这么近的距离,也没有遭到攻击。   “哑巴……!”伸手轻轻搭到张起灵肩膀,刚刚用了点力,那个人就直直前倾,摔进自己怀里。   “喂,怎么了,打得好好的怎么就……”黑瞎子被撞得后退一步才站稳,惊觉感受不到对方的气息,忙把人转过来放平。   拖着头部的左手感觉到了和头骨的坚硬完全不一样的物质。   凹陷下去的,一点点碎块,还有些粘稠的液体。   浑身剧烈颤抖了一下,用膝盖抵住对方的肩膀让他保持半躺着倚靠自己的状态,慢慢放开手,慢慢收回手臂,慢慢用那双夜视极好的眼睛看清了——   乳白色,稀稀的浊液,里面带了一点黄,一点红……   黑瞎子僵住了,怀里的身体瞬间千斤重压得他快要承受不住,手上的浊液顺着重力慢慢流过掌心,然后滴答落地。   脖颈似乎生了锈,稍微挪动一下都发出“吱嘎”的声音,疼得人出了一身的冷汗。饶是这样,黑瞎子还是拼了命,痛苦地缓慢地抬起头。   ——张起灵撞到的柱子上,似乎是要安装什么装饰物,突起了拳头大小的一块尖利棱角,位置,正好在离地170公分左右的地方。   刚刚那声巨大的“砰”。   自己那力道十足的一脚。   后脑大力撞到那个棱角上面,会有什么结果?   黑瞎子手上的浊液很好地给出了答案。   “哑巴?……哑巴?”盯着那个棱角一直到眼睛酸涩着快要落下泪,黑瞎子才深深吐出一口气,眨了眨眼,再次低下头。   张起灵安静地靠着自己,幽深的眼眸半阖,嘴唇死死抿着,这幅样子,这幅样子明明应该见过千万次的。   可没有哪一次黑瞎子感觉如此沉重,那个人从来不曾把全部重量放在黑瞎子身上,即使靠着自己睡觉也总归能支配一部分身体的,但现在——   他终于完完全全,倚在他身上。   怎么会这么沉重?张起灵绝对不胖,以黑瞎子的力气即使把人完全抱起来也不会吃力。   可是,好重啊,压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破损的胸腔起伏着,发出撕拉的破风箱一般难听的声音,黑瞎子的胳膊都哆嗦了,手指痉挛地颤抖着,眼看怀里的人快滑到地上,用僵硬的手抓挠了半天才把人重新抱好。   好重啊,到底感觉万分沉重到快要禁受不住的,是自己残破的身体,还是绝望的心?   黑瞎子那只被弄脏的左手揽住张起灵的肩,头低低埋在对方胸口,右手也覆了上去。   可是无论耳朵还是手掌,都无法碰触到胸口那熟悉的脉动。   活着的人肩膀耸动,发出似笑似哭的声音。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信我,信我好不好……”   半跪在地上,怀里死死搂着那个无知无觉的人,用的力气太大左手已经快要失去知觉。黑瞎子上半身晃晃悠悠似乎支撑不住,头依旧抵着张起灵,右手捂着脸部,时不时抹一下似乎要擦去什么。   “喂哑巴,快醒醒,回去干活了……醒醒吧,求你……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这些事跟我没关系,真的没关系……你会信我,对不对……你总会相信我的……”   或许黑瞎子自己都不知道他此刻在语无伦次地说些什么。   那又有什么所谓,反正,再也没人能够沉静地认真地耐心地听他的话,没人会考虑他所说的每一个字而不论那内容有用无用,没人会用深沉的漆黑的眼眸注视着他用心聆听他的声音。   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15   “我信你。”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在大楼里反射出无数回音,久久不绝。   但声音的来源并不是黑瞎子的怀里,而是从他的背后。   “我相信这些事跟你没关系,因为,”伴着枪栓被拉开的脆响,来人站到黑瞎子身后,距离在刚好能避开攻击的位置,唇角裂开一抹残忍并刺眼的笑容,“这些事,都是我做的。”   话落,一片死寂,黑瞎子并没有如来人预料的发起攻击,他只是继续紧紧抱着张起灵,轻微颤动。   过了约有五分钟,来人也很有耐心,再没开口,只是留充足的时间给黑瞎子消化。   最终,黑瞎子长叹一口气,轻轻放平张起灵在地上,抬手使劲抹了一把脸颊,转过身,费力地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窗外大雨依旧,但云彩被吹薄了一点,月光穿透云层雨幕洒进细微的薄光,却也照出黑瞎子那张脸。   那张比起张起灵更加惨白的,完全不似活人的脸。   “哦?黑爷伤得很重啊,”来人对黑瞎子面无血色的脸很满意,点头称赞,手却丝毫不敢放松,把枪端得稳稳的,“是身上的伤,还是心的伤?”   “是你。”黑瞎子嘴稍微张了张,吐出两个字,没有吃惊,也没有愤怒,似是非常平淡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面前的人体态娇小,一袭黑色修身衣,脸色是不亚于黑瞎子的苍白。   女性。   ——是之前跟胖子云彩一起失踪的小圆。   “你不吃惊?”小圆对黑瞎子的态度有些好奇,歪了歪头,竟然显出一丝可爱。   黑瞎子向前几步——小圆也随之后退,即使手里有枪她也不敢跟黑瞎子硬碰,她对自己的枪法和身手有清晰的了解,也对黑瞎子的身手没有一点清晰的了解,如果不是黑瞎子伤重至此她也不会如此贸然现身——远离张起灵躺的位置后,才依然那副不冷不热的腔调:“谁都无所谓。”   “黑爷这是哀莫大于心死?我之前也不知道,黑爷跟警方的张队长,竟然是这种关系,早知,该更加好好利用的。”小圆似是非常叹惋。   “你到底什么目的?”黑瞎子想再走一步,但猛地停住,手不自觉抚上腰间,再摸摸胸口,半天,终于缓缓憋出一口气。   “很疼?恩,张队也真狠得下心,把情郎肋骨踢断了的事不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碎骨扎进肺里人会死得很痛苦的。哦对了还有被狼爪挠了的伤肯定也疼,这几天不处理说不定会发炎感染,最后烂成一堆骨头。”小圆再一次叹惋。   “你……”   “黑爷无非想问,我是谁,我有什么目的,”小圆打断黑瞎子,跟之前黑瞎子对待张起灵的审问一样非常配合地主动说出来,“其实这是一个问题,你知道了我是谁,就明白我的目的了。”   “我姓汪……黑爷,可想起来了?”   “汪?……小圆……”黑瞎子一皱眉,不久前的一段对话回响在耳边,“汪、小、媛!”   ——瞎子,   ——老爷子找我什么事?   ——我老了,现在这江山虽然姓汪,但真正能镇住手底下这帮崽子的只有你。   ——哟,老爷子准备退位让贤?瞎子受之无愧。   汪藏海看着面前大咧咧坐着的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笑嘻嘻伸着手,准备接自己的信物,一点谦虚的意思都没有。   ——天下可以给你,但它还是姓汪!   ——怎,你要收我当儿子?那等我晚上烧香问问我那爹娘同意否。   ——不用这么麻烦,我有一个孙女在国外留学,她不喜欢我这个爷爷的所作所为,但她却是汪家小辈最有出息的一个。   不是吧?黑瞎子翻了个白眼——反正汪藏海看不见。   ——过两年小媛留学回来,你娶她,汪氏就是你俩的。   ——这个,现在不兴包办婚姻的,老爷子您可千万想好。   ——不用你操心,小媛一定会嫁给你,至于你,这段时间把身边那些男男女女的烂账清算好。   临了汪藏海还撂下一句狠话。   ——你若敢让小媛受委屈……这江山我能给你,也一样能拿回来!   彼时黑瞎子已经跟警方敲定了最后的计划,三天后就是全盘清缴时刻,他满心都是怎么把计划制定得更细致一点更万无一失一点,转头就把“赐婚”这一茬事给扔到脑后,后来大清盘了自己也受重伤,就没去确认汪小媛是否在警方的控制下。   结果埋下这么个天大的隐患。   “正是,黑爷,初次见面,正式介绍一下,我是汪小媛,汪藏海的孙女,之前一直在国外留学工作,不久前才回国。”   “说得这么详细,是让我做个明白鬼?”黑瞎子笑了一下,又抽了一口气,腰很疼很软,肋骨怕是真的断了呼吸间满腔的血腥味,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踉跄两步靠着一处墙壁。   “算是吧,黑爷也算一代枭雄,这么不明不白死在这处荒岛,到烂了可能都没人发现,我都感觉惋惜。”汪小媛用枪指好黑瞎子,自己却走到张起灵身前,侧过身蹲下想碰碰他,却在黑瞎子拼命憋出的一声呵斥“别碰他!”下乖乖住了手。   “张队人很好,半夜还给我喂水侧体温,”那边黑瞎子不屑地冷哼一声——虽然因为伤重这声音一点气势也没有——汪小媛并不介意,她是胜利者,败者最后的吠叫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起身再次面对黑瞎子,“可惜了,跟你黑瞎子扯上关系,都没有好下场。”   黑瞎子终于支撑不住,一手按压着胸口一手捂紧腰部慢慢坐下去,汪小媛向前两步,居高临下俯视他:“还有什么想问的,一次问出来吧,回头下地狱去跟你的‘同事’汇报。”说到“同事”一词还嘲讽地加重了语气。   “你被海蜇蜇伤,是假的?”说话都很费力,每出一声都带动胸腔的痛感,即使这样,黑瞎子还是慢慢地努力把字咬清楚。   即使他正在被女人俯视,即使对方的枪随时能要了自己的性命,即使自己已经虚弱到大脑一阵一阵的发蒙空白,却依然风轻云淡,没有丝毫绝望惶恐。   毕竟他已经面对过死亡无数次,早练就了处变不惊的态度——哪怕这是最最接近死神的一回。   “一点点过敏药物,擦上去就会有红肿的效果,至于体温,我当时真的是发烧了,不这么做怎么显得真实呢?”   黑瞎子配合着无奈笑笑,亏了大家还为她的伤奔波来回,这真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哦不对,这些都是汪小媛的计划内,大家都被耍了。   ——可他们被耍的,又何止这一点。   思及此,黑瞎子抬头,正好瞧见那处造成了自己跟张起灵彻底翻脸的血迹:“我跟…张起灵,汇合的时候……血迹明明是,半路出现的……后来,再返回寻找秀秀……却发现,血迹竟然连贯到了…这里,所以,所以,咳咳……这血迹不是秀秀留下的……咳……秀秀人呢?”   好不容易听完黑瞎子断断续续的话,汪小媛赞同地点头:“对,血是我为了吸引你们而特意滴的,至于霍小姐,下去了你可以自己问她。”   黑瞎子刘海遮住了大部分视线,汪小媛低下头,暗暗地,脸上露出点愤愤的表情。   并没有她说的那么轻松——霍秀秀跑了,这是唯一让她不安的变数。   霍秀秀比汪小媛还玲珑娇小,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让汪小媛松懈了几分。拿着前一夜用散在空气里的迷药迷昏了大家后偷走的黑瞎子的刀袭击霍秀秀时,汪小媛是抱着一击必中的念头的。   可她毕竟没亲自动手杀过人,下手的一瞬间微微犹豫了不到一秒钟,就失了最好的时机。   霍秀秀自半年前银行劫案被黑瞎子训教过后暗暗发了狠,无事时就拉着奶奶和她小花哥哥当陪练,身手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突飞猛进,是以才能够千钧一发之际错身躲开汪小媛的攻击,只被割伤了一点点手臂,表也断了链子掉了下来。   顺着躲避的惯性跌倒在地的霍秀秀在汪小媛再次冲过来时,眼疾手快抓了一把砂石冲着对方眼睛扬起,趁着汪小媛被眯住眼的瞬间,手脚并用爬起来,不顾受伤的手臂,扭身,撒腿跑进黑暗中。   16   看霍秀秀逃了,汪小媛本想拿枪射击,但比起刀,枪更不是她强项,她没有自信在这昏暗的大楼里打中快速移动的人,这时又听到张起灵的呼喊,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先把注意力转到这边。   毕竟比起霍秀秀,张起灵是跟黑瞎子一样,最最不好对付的人。   为了让两人反目,汪小媛甚至不惜割破自己的手臂,滴出鲜血在黑瞎子的来路上。   背在身后,没有持枪的另一只手,纱布下还晕染出斑斑血迹。   “故意?……你怎么知道……咳咳!”没说完却猛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抹鲜红。   “黑爷还是别说话了,碎骨扎进肺部也没几分钟好活,说得越多死得越快。你是想问我怎么知道你会从那个地方过来然后提前准备好血迹是吗,”汪小媛做了个扶眼镜的动作——尽管她本人并不戴眼镜,“在游艇上时,我曾碰过你的眼镜,可还记得?”   慢慢向前踱了两步:“黑爷墨镜绝不离身,想追踪你的踪迹,墨镜是最好的载体。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那时候摘下墨镜呢。”   墨镜?!   “咯咯,”黑瞎子垂头,费力抬手在墨镜上摸索了半天,撕下一小块黑色的胶布似的物体,“高科技啊……”   雨声渐小,黑瞎子低哑的声音勉强被汪小媛扑捉到。   “这么多陷阱,都是你干的?你,一个人干的?”到此,黑瞎子还是不敢相信,他们一群人竟然栽在一个女人手里。   “不相信?汪氏倒了,也是黑爷您一个人做的不是?”汪小媛反问。   不是汪小媛愿意一个人做,而是一年前她得知消息匆忙回国时,看似庞大风光的汪氏已经树倒猢狲散,再无一人。   高层被抓,底层的人跑的跑散的散,好不容易找到几个,得知自己是汪藏海亲戚时不但没露出欣喜的表情,反而一副惊恐的生怕被连累的样子,甚至有人还想向警方检举自己。   汪小媛不动声色料理了那几个怂货后,怒极,决定一切报仇活动由自己一个人筹划实施。   她是不喜欢汪藏海的所作所为,但血亲的伤亡,一大家人的生死,这仇,必须要报!   或许汪藏海阴狠疯狂嗜血的基因,确实在她体内流淌,之前只因为受到外界环境的影响压制,才没有表露出来。   现在这个触发点,终于被黑瞎子点燃。   花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汪小媛到底将这个曾经差点成为度假胜地的美丽小岛,变成死亡之地。   “辛苦你了……”黑瞎子再次咳嗽几下,喘足两口气终于憋出一句话,“最后一个问题。”   最后一个问题。   再多他也没力气问了,其实现在听汪小媛说话都有点模糊,黑瞎子哆嗦着伸出手:“你恨我,我理解……为什么,为什么扯上,其他人?”   手颤抖着伸平,似乎想碰触一下不远处的那个人,却再无力气,啪一下落地,黑瞎子胸口的起伏浅薄地几近辨认不出。   还听得见吗?汪小媛再次走近两步,那个人斜倚着墙,好像睡着了一般。   暴雨终于停下,云雾完全散开,月光透过墙上的孔洞洒进来,照着黑瞎子的脸,除开那青白的脸色和嘴角触目惊心的血迹,竟然格外的温和无害。   汪小媛定定看着黑瞎子,时光仿佛又回到两天前,这个人瘫在游艇上晒太阳的时刻。   那个懒洋洋愉快的男人,如何变成这副模样了?   从心里讲,汪小媛是很欣赏黑瞎子此人的——甚至是在知晓他的卧底身份之后,这种欣赏更为深刻。   一开始只是听闻这是个果敢决断,心狠手辣,笑里藏刀的男人,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也莫过于此,汪小媛感觉爷爷这回终于遇到了合适的继承人。   后来汪氏一夜倾覆,是他做的,他的真实身份竟然是个卧底!   黑瞎子虽然不认识汪小媛,但汪小媛见过他的照片。是个非常非常非常年轻的男人,现下也不到三十岁的模样,他在汪氏混迹十年,那么就是不到二十岁时即被派来做卧底。   他的人生还不足三个十年,第一个十年应该还处在孩提时期的浑浑噩噩中,那么他所有的信仰就是在第二个十年建立的。到底在他十来岁的时候经历过什么,能让他坚定这个信念熬过最最痛苦的第三个十年,无限孤独寂寞地细数着最好青春年华的每一分每一秒,抵住汪氏排山倒海的诱惑,任凭大千世界泼来万丈红尘,始终如一,依然守住最最澄澈的灵魂。   看中黑瞎子的那个人有一双慧眼,于俗世万千生灵里发现这块琢玉。   可惜爷爷晚了一步,如果此人忠心于他,汪氏这片江山说不定在他手里能够大破天。   汪小媛前两天才第一次看到黑瞎子真人,回到阳光下的男人浑身满满的蓬勃朝气,笑容不似照片那般虚伪嘲弄,虽然看不到眼睛,但汪小媛感觉,那笑该是进到心底的。   可是,随着这两天事态的一再严重乃至不可收拾,黑瞎子的笑也慢慢变质,最终回归汪小媛看过无数次的,不带一丝感情,仅仅牵动肌肉勾起嘴角的所谓“笑容”。   黑瞎子这样,汪小媛亦然,大家的大家,谁也回不去了……   直至再也感受不到对方一丝呼吸,那胸口也不再起伏,汪小媛才轻轻张口。   怪只怪,他们为什么会,接纳你呢?你明明是个叛徒是个奸细,就该被孤立被排斥……为什么这些人,会对你笑得那么开心,那么喜欢你呢?   你喜欢他们吗?他们死亡你伤心吗?   你尝到了,被全世界抛弃,被全世界怀疑憎恨,孤身一人,那种绝望的滋味吗?   重新站直身体,汪小媛扳回枪栓收好枪,转身慢吞吞走出死寂的大楼。   雨完全停止,云雾散去,月亮在伤痕累累的岛上洒下银色的光辉。   沙滩旁边那个不大的未完工的港口,此时停着一艘小小的民用潜水艇。   收到之前汪小媛发出的信号,对方快速来了。   汪小媛不想走,在她原本的计划中,两天时间,够把所有人处理干净。   但是霍秀秀跑了。   准备得十分周全,汪小媛为了对付这一帮人花了大工夫,即使他们逃过了狼和毒鱼,也没逃过悬崖下装了炸弹的船,没逃过趁大家去找船时自己下毒的肉;即使他们再侥幸逃过炸弹和毒肉,汪小媛还有十几个杀手锏等着大家。   众人不会逃过所有的陷阱。   她准备好了一切,却因为一时的犹豫,让霍秀秀逃了出去。   没关系,留她一个人在岛上她也活不了几天,那么多陷阱等着,随便哪个都能要了她的命。   汪小媛反复劝解自己,但没有用,她不放心。   不看到霍秀秀死,她就没法安心。   ……算了,先不离开,处理干净最后两个再撤退。   最后两个?   一个是霍秀秀,另一个呢?   ——那艘潜水艇怎么可能是自己开过来的?   本来准备最后料理那个人的,改变计划,先去处理那人,最后再找霍秀秀吧。   站在潜水艇旁边,汪小媛微笑着打了声招呼。   “你来了,驾驶这小潜艇感觉如何?”   幸好是潜水艇,要是之前准备了快艇,怎么能扛过这暴风雨?   本来开始是为了瞒过其他人而选择的潜水艇,现在证明这决定太正确太正确了。   里面没有动静。   “安装炸弹,背好氧气瓶,等我把其他人引到船舱一侧后,从驾驶室另一头跳海,潜进等在水下的潜水艇里,等接到我的信号马上能过来接我。”汪小媛并不在意对方的沉默,“方小姐不愧是海军出身,身手够利落,让你开这艘民用潜艇真是屈才。”   半晌,人并没有出来,只是从半开的舱门里传出一个冷冰冰的女声:“我的妈妈和弟弟呢?”   ——竟然是之前以为吴三省的游艇爆炸时身亡的小方!   “等咱们回了陆地,我自然会带你去见他们。”汪小媛慢慢爬上潜水艇的扶梯,从身上拿出一个密封袋,撕破,里面是一块湿淋淋的手帕。   等小方探出头的一瞬间迷昏她,然后扔进海里,她本来,就已经“死”在海里的。   汪小媛依然下不去手血刃他人,不然很多事都好办得多。   但没关系,兵不血刃,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   汪小媛不是兵,她是将,把所有的人当做棋子,玩弄于鼓掌之间。   到时候即使有人来调查,现场所有的人,或失踪或死亡,谁能怀疑其中那个,吴三省公司小小的女职员呢?即使怀疑了,又能查出什么呢?   舱门慢慢打开,汪小媛屏息等着小方从里面站出来的那一刻。   月光斜照进舱体,为原本黝黑的空间带来一丝光明,也照亮了站在舱门下那人的头顶。   短短的,寸头。   17   寸头?   汪小媛反应极快,在寸头起身扑过来的一瞬脚下使力一蹬,向后跃起离开扶梯,身体在半空无处着力时便听到后方传来风声,可时间太短没法做出良好的回避动作,脚落地刹那即被铲倒。   随后一个巨大的黑影扑过来,汪小媛躲闪不及,被狠狠压倒在地。   刚要挣扎,身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弯腰,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也没有半点怜香惜玉地,卸了她的两条肩膀关节。   同时两条腿也被压制住,捆绑起来。   此时,小方才终于从潜水艇的舱门探出头,钻了出来。   “嘿,尝尝胖爷的泰山压顶。”   “得了别扭了,再扭一会儿她的肠子都要出来了。”身上的巨物终于被拉起。   汪小媛转身,在看到寸头的瞬间已经晓得事情有差池,但是看着眼前的情景,她还是恨恨地,狠狠地咬紧牙关。   “你、们!”   站在汪小媛两边的,是刚刚铲倒并压住她的胖子,和把胖子拖走怕这家伙不小心真把她压死的吴邪。   另一边是那个寸头——潘子。   卸了自己肩膀的,汪小媛扭头,对上那双黝黑深沉的眼——张起灵。   远处王盟解子扬,中间是坐在台阶上的云彩,端着霍秀秀的手臂查看那处伤口。   轻快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转了半圈,最后黑瞎子带着满脸的笑蹲到汪小媛面前,扬扬手:“嗨~~”   “你、们!!”汪小媛眼睁睁看着原以为死光了的众人一下子全部出现,瞠目欲裂,牙齿死死咬着嘴唇,满是仇恨的眼睛钉在黑瞎子身上,似乎要把这人戳出一个个血洞。   看汪小媛怎么也无法理解的样子,黑瞎子无奈摇头:“刚刚你说我是枭雄,枭雄是什么?有勇无谋者乃枭雄。”   直起身,这回俯视和被俯视的人对调了一下:“瞎子能把整个汪氏江山倾覆,这里没点东西,”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哪够格跟你爷爷拼?”   不给汪小媛消化理解的时间,继续步步紧逼:“你爷爷都算计不过我,你这个从未涉足阴暗的小丫头,”伸手解开缠在腰间的绷带,脏乎乎的布条一圈一圈落地,“还是别跟我斗为好。”   另一边张起灵抬眼,给了黑瞎子淡淡的一瞥。   “……怎么可能,你那时候,”看着黑瞎子腰部逐渐露出来的,浅浅的伤痕,汪小媛不敢置信,“你明明疼到……”   “你太小看瞎子了,”走过来的解子扬看汪小媛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好心解释,“那是在你们汪氏只手遮天的黑爷,就算真被挠了那么长的伤口,他也不会疼得嗷嗷叫唤。”   疗伤时候黑瞎子叫得又痛苦又凄厉又可怜兮兮,几个人一边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一边默默地配合着夸大黑瞎子的伤势。   如若不造成黑瞎子伤重发烧体虚的暗示,他怎么跟张起灵对打时“失误”被重伤,又怎么能骗得汪小媛轻易现身。   “你们早知道……你们到底什么时候串通好的?!”想通了前因后果的汪小媛依然不解。   摸了一把腰上好歹也算伤口的破皮处,黑瞎子耸肩:“在场的可都是身经百战的刑警,只不过我跟饿狼搏斗的痕迹,你怎么能天真地认为他们找了一天都找不到我?”   两组人一再进入树林的时候,已经屡次跟黑瞎子接洽,同时顺利救下力竭的胖子云彩,大家聚集商量着后来的事情。   “胖子,你们怎么从海里冒出来了?”商量之前,张起灵抓了黑瞎子躲开检查一番,发现人确实只受了一点点皮外伤,没有大的致命伤口,众人唏嘘的同时,便去问候了一番一身狼狈的胖子和云彩。   “可被这臭娘们害惨了。”胖子愤愤,拿鼻子重重哼了一声,用力过大倒弄得自己那使用过度的鼻腔酸疼酸疼的。   扶着小圆去方便的时候,小圆一会儿说这儿不行会被楼里的人看到,一会儿说那儿不行会被树林海滩的人看到,反正哪里都不好,最后走出去好远,终于找到一个她满意的地方。   胖子不耐,但云彩看在小圆是病患份上让胖子冷静,云彩出马,胖子自然乖乖听从。   两个女生留在原地,胖子走出去不到二十米,背到一处破墙后面,隔十几秒钟招呼一声,那边云彩应了,再十几秒钟又招呼一声,听到云彩的声音后再继续等下一个十几秒。   直到云彩叫他闭嘴,潜台词是我们真的要方便了你这啰嗦啰嗦算什么?   隔了大约五分钟左右,胖子估量着即使是女生,即使看小圆的表情是要上大号,这么长时间也差不多该完事了,便叫了一声。   没人应答。   再叫一声。   安静……   胖子急了,不顾礼貌转了出来,只见之前站的地方,云彩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小圆在更远一点处,斜躺着也没有动静。   关心则乱,胖子自然先冲向云彩。   “我们离开那个方向偏东南一点儿百米左右的地方,地上有个巨大的,直径两米多的井盖你们看到没?”胖子问。   “这个……看到了,”王盟等已经把那地方绕了好几遍,当然注意到了,“你们的脚印确实在那地方消失了,我们还找到清扫过的痕迹,所以自然有仔细检查过,不过那盖子是固定的啊?”   “屁,那个破井盖是这个岛污水排放系统的入口,有钥匙就能打开,也能锁上。”   云彩趴的地方正好是井盖正中,已经被打开的井盖处在一个危险的平衡状态。胖子一旦跑到她身边,平衡瞬间被打破。   掉下去的一霎那胖子勉强把住井的边缘,看到躺着的小圆爬起来,露出一个漠然的微笑。   但是云彩昏迷着,随着井盖的翻转直直坠下。   胖子一咬牙,没有丝毫犹豫,松手跟着跳了下去。   “殉情啊!”吴邪王盟啪啪鼓掌,目光崇拜不已。   胖子回想一下,也挺得意,这种“you jump I jump”的狗血剧情没想到也有砸到自己身上的一天,感觉,超级不错!   可再一想,之前张起灵明明有暗示过注意小圆的,结果因为没来得及提醒云彩导致她对小圆的大意,而自己更是那么近的距离下还让云彩中招,胖子还是自责不已。   “那污水排放系统下面就连着大海,亏得做的够粗,要不胖爷非卡在半截。”胖子想起穿越那狭窄的管道,还后怕不已,幽闭空间恐惧症其实人人都有,对狭小的未知的黑暗的环境天生的畏惧。   从落到水中到最后游到水面,汪小媛精确计算过几次,至少需要三分钟,正常人无论如何做不到闭气这么久,何况胖子还带着云彩,更减慢了游泳的速度。   可万万没想到,她就是算错在这儿——胖子若是一个人,说不定真坚持不住溺毙在水里,可他带着云彩,他是抱着云彩落到水里的!   他怎么能让心爱的女人死在自己眼前,而自己还是间接杀死她的罪魁祸首?   人总是在生死一瞬间爆发出无限的潜能。   当最终在水面露出了脑袋,胖子感觉眼前出现了天使,而云彩穿着漂亮的婚纱,站在路的尽头对着自己笑。   笑得从未有过的温柔,满怀爱意。   我要死了吧?不是说死前会看到最想看见的一幕……   胖子傻笑着翻了白眼漂在海面,手里还死死环着云彩。   然后被搜索小分队发现,救下,两个人都没死成。   “天不亡你。”听了胖子生动形象的描述,到最后冒出水面,吴邪也终于跟着长长出了一口气,似乎自己也在水里凶猛地憋了三四分钟般。   “天不亡我,也不亡云彩。”胖子看看霍秀秀在为云彩施救,云彩虽然狼狈,但被海水一泡,之前的麻醉剂也退了大部分效力。如果不是云彩昏迷呼吸减慢,吸入的海水不会这么少;如果按照正常的呼吸频率,即使胖子拼死游出来,怕也来不及了。   “臭娘们,胖爷不弄死她都对不起咱们大家!”胖子撸胳膊挽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不好意思你现在是个‘死人’,所以,没有戏份。”吴邪不客气地当头一棒。   最终胖子被留在树林里照顾云彩,伺机行动。   回忆结束。   “你还真为我们安排了不少好戏,”吴邪想着除了胖子那处井盖,大家又在岛上各处找到了种种致命陷阱,后来商量了半天决定选择悬崖下的那艘船里的炸弹,毕竟那个地方位置很隐蔽,汪小媛无法确定下面的人是否真的被炸死了。   这么看,刑警队的众人,一个个也都是影帝级别的——如果不跟他们队长比较的话。   18   “你们,你们一开始就在演戏?”   精心设计的陷阱,得意地看着那些人一个一个中计身亡,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算计当中,没成想,真正被算计的原来是自己。   “说起来,这场戏能演成功还得感谢你的定位器。不知你想过没有,你定位我的同时也在跟着我跑,如此我们便能知道你的位置。”黑瞎子学着汪小媛之前的样子扶了扶墨镜。   刚上岛找到淡水的时候,黑瞎子就摘了墨镜摸索明白了——天天戴着的墨镜,跟自己的身体一样熟悉,多了点东西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只能简单跟张起灵提醒一下,毕竟证据太过不足,同时大家还等着淡水救命,可回去的时候就发现小圆“出事”了,之后一阵忙乱,小圆始终在两人不远的地方,他俩不好明着提醒其他人——尤其小圆还是潘子带来的人,胡乱怀疑只会造成两方人员矛盾更深而吴邪夹在中间更难办——只得做到自己心里有数。   第二天分派工作时张起灵偷偷向着胖子使了个眼色,只希望老油子的胖子能看住对方……可没想到还是中招了。   而另一边同样中招的黑瞎子掉下去发现那条船,回来爬上悬崖时把那“小胶布”贴到一处藤蔓的叶子下,躲在不远处树上等了一会儿果然就看到汪小媛设计完了胖子和云彩自己小心翼翼地追寻而来。但到了树林边上便不再进入,想是看到“黑瞎子”停留在悬崖处,怀疑他是不是被狼杀死了,而自己也怕进入树林遇上那狼,斗不过反而送了性命。   直到此时黑瞎子才明白过来路上那花露水香水的作用,家养狗极其讨厌香味,厌恶一切香气避之唯恐不及,想来狗的祖先狼亦是如此,汪小媛把香水洒在树林的边缘,就是给那狼圈定一个活动范围防止它离开误伤自己。   周密的计划,黑瞎子边赞叹着边看那边的汪小媛迟疑一会儿,约是想到反正大本营在楼宇处黑瞎子没死也得回去,同时张起灵带着解子扬和王盟寻黑瞎子来了,于是急忙绕道,目送她回了大楼的黑瞎子则趁机跟三人汇合。   一下午时间,黑瞎子呆在高高的树上都没看到汪小媛再从度假村里出来,而大家也在树林数次集中商定好了接下来的戏码   夜深,黑瞎子跳下树,伸了大大的懒腰把“小胶布”重新贴好——OK,该我出场了。   而彼时张起灵一众在简易房那里叽叽喳喳讨论争吵着吸引汪小媛的注意,等她回过神来,黑瞎子已经到了入口那里。   感觉着落在身上的视线一下子凶狠起来,黑瞎子耸肩,继续当诱饵,反正都商量好了,随便汪小媛跟着,不会被她看出任何破绽。   第二天,便是重头戏。   那处绑了炸弹的船确实是黑瞎子发现的,但他一下子就认为这么个位置出现这么条船太不寻常,简直就是告诉别人“这里有问题”一般,经过细心大胆的检查,发现了里面连接船和炸弹的引线。   然后就在汪小媛眼前演了一幕好戏。   引爆炸弹后,待大家引汪小媛离开,“死亡”的潘子和吴邪不顾之前众人的反对,坚持坐上那艘已经提前弄出来的小船,汪小媛是真的放心他们会被炸死,把船开过来后竟然没把里面的柴油放掉,潘子估计着柴油的数量,回到陆地来不及,但应该能撑到金帛岛。   “金帛岛上有完善的通讯设备,到那里就能求救。”潘子肯定道。   “不行,”张起灵断然拒绝,没等吴邪辩解,就打断他的话,“太危险,绝对不行。”   “小哥,确实危险,但是值得。”吴邪也严肃起来,眼里是满满的坚定,“我们的计划很完美,但也极度危险,稍有差池就可能失败,咱们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引出小圆身上。对方是敌人,敌人的行为绝对不可控,所以我们应该把握住一切机会。”   手一指那只小船:“船有柴油足够开到金帛岛,潘子认识方向,我们去求救,也是多一条生路。”   张起灵沉默,确实,最终能否引出小圆他也没有十成把握,如果她不现身,大家怎么办,怎么回去?驾驶这条小船去金帛岛确是一个好办法,可是……   “引出小圆的概率和我们能够抵达金帛岛的概率,哪个高,谁能算清楚?”吴邪握紧拳头,“即使你们反对,等大家回去,我和潘子一样会走。不能你们暴露在危险中我们却躲着什么都不做!”   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结果——   人算不如天算,开到一半,狂风暴雨真的扑面而来。   没想到,设计了自己的死亡,没多活一会儿,还真死了,难得之前表现得那么帅那么拉风都把小哥呛住了——风雨刚起时黑瞎子的担忧一点没错,那小小的船怎经得起风暴的拍打,一下子粉碎,掉在海里的吴邪想着之前跟张起灵据理力争最终胜利的场景,居然还自我吐槽一句。   然后在一个巨浪里失去了知觉。   等醒过来,发现自己居然在一个密闭的空间。   “小三爷,你醒了。”潘子也一身水,见吴邪醒来,关切地上前询问。   “这?”吴邪还没完全清醒,只见小小的空间,前面转过来一个座椅,坐的那人——“小方?!”   小方在海底开着潜艇不受影响地向岛驶去,半路雷达却显示有两个阴影。   看出来了那是两个人,小方内心挣扎良久。   妈妈和弟弟被汪小媛绑架,那人要挟自己做下这一切,虽然最终目的没被告知,但凭汪小媛那些所为,小方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自己是帮凶,可是亲人……那些警察要是死了,自己就是共犯……即使自己帮汪小媛,她也不见得能放过自己……要眼睁睁看着那两人淹死?……可是妈妈和弟弟……   经过反复思考纠结,最终小方一咬牙,狠狠跺了一脚,不管不顾地救下潘子和吴邪。   两方一通气,吴邪劝慰了小方半天,三个人才一同回到小岛。   在预定地点停下,潘子留在艇内保护小方,吴邪外出躲了起来,找时机和胖子张起灵等汇合。   而彼时,解子扬王盟已经“中毒身亡”,霍秀秀失了踪迹,张起灵和黑瞎子正式“撕破脸”。   “肉,你们没吃。”   “自然,知道有毒还吃,我们傻啊?”解子扬反问。   “我下毒后明明原样包好的。”趁着大家出去找船时下了剧毒——如果不是那井水是岛上唯一的淡水资源汪小媛自己也得饮用,毒本应下在水里的——之后汪小媛真的是考虑到这一点,可为什么还是被发现?   “姑娘,我是用报纸包的那些肉,”黑瞎子摊手,“你下毒后虽然尽力按照原来的痕迹包回去,可你能留意到每个字的位置吗,你知道折痕处哪个字在上面哪个字在侧面?”   “那么多肉那么多报纸,你能吗?”汪小媛不甘心。   “我能,”黑瞎子讽刺,“所以我们还活着。”   汪小媛下的是最简单的毒,不注意的时候不易发现,但留意到了便能轻松识别。黑瞎子甚至认出了毒的种类和毒发的症状,把肉递给两人时轻声交代了一番,是以那两位才能堪堪骗过汪小媛。   “两位为了我真是够牺牲。”想明白了因果关系,汪小媛挑衅地看向张起灵,暗喻那场活春宫。   可惜张起灵的定力哪能因这点段数破功,黑瞎子同样有足够厚的脸皮甚至反讽回去:“不弄出点激情四射的场面吸引你,你能舍得离开那边的好景象。”   知道肉有毒根本不可能吃,但汪小媛一直盯着。无法,黑瞎子做了个手势,张起灵会意陪着演戏。   幸好秀秀机灵,掐着时间叫得及时,要不还真做?   和那哑巴的闺阁秘事怎么能被外人看到?   诶这话貌似哪里不对……   “张队这么严肃的人也会陪着你们胡闹,”汪小媛叹气,看错了张起灵,“亏我还觉得很对不起你。”   “你对不起的不止我,是所有人。”张起灵不为所动,甚至之前那些探病的动作,根本也不是出于温柔。   “竟然说他是好人,你还真是识人不清呢。”黑瞎子笑呵呵,接受了除张起灵外其他人的白眼若干枚。   “第一天晚上我去捏你的手臂手掌不是为了查看你的身体状况,”张起灵伸出自己的手臂,曲起又放松,“你手臂的肌肉一摸就是长期高强度锻炼出来的,还有手指上的茧子,一个白领女性手上怎么会有那么厚实的茧?”   不止这些,当时张起灵刚一走近汪小媛,对方的呼吸紧促了一瞬间后才放松的,但无奈放松得有点过头,跟张起灵感受到的真正昏睡的吴邪王盟的呼吸差别太大——一个发烧的人,不会在睡时呼吸得那么悠远平静。   可惜汪小媛只是理论知识丰富,体术很好,但常年在国外过着安逸的生活根本没有杀人的经验,哪敌得过理论和实践经验都极其丰富的刑警队众。   最后的事情也没什么需要解释的。张起灵装成被误杀的样子,黑瞎子也伤重力竭死亡。待汪小媛离开后,两人立刻起身,迎了已经接头的其他六人,跟随汪小媛直至将人抓个正着。   汪小媛叹口气,愿赌服输,是她败了,爷爷斗不过黑瞎子,她亦然。   “你们那么早就知道是我,为什么要演这出戏,不直接摊牌。”甚至于,目光落在霍秀秀那边,若不是自己迟疑,她说不定真的会被杀,冒这么大的风险,究竟为何?   “注意到你可疑的时候并没有证据,后来你藏了起来,我们不演戏你怎么会现身?更重要的,你不现身,我们怎么知道如何离开这里?”   归根结底,一是让汪小媛放松警惕好抓住她,二是通过汪小媛找到离开小岛的方法。   似乎响应黑瞎子的话,空中传来阵阵轰鸣声,一束巨大的探照灯投射下来。   “还要感谢你那潜艇,通讯设备真不是摆设。”在警方直升飞机螺旋桨的巨大噪声中,潘子的声音忽隐忽现。   19   回到陆地,真正踩上坚实的地面后,大家齐齐出了一口气。   然后苦笑着互相打量起他人的狼狈模样。   小方很正常,只不过焦急于妈妈弟弟的安危,神情不见轻松。   云彩在海里游泳时撕了长裙下摆基本处于半走光状态,幸而胖子肯定不愿意,脱了自己的大罩衫给云彩穿上,光溜溜露出上半身白花花的肥肉。   霍秀秀手臂受了点伤,不重但也忽视不得。   王盟和解子扬“中毒”吐了一身,早已嫌弃地把上衣扔掉。   潘子和吴邪反而是最完整的状态。   至于另外两个——   “啧啧,小哥你这背……”胖子围着张起灵绕了两圈,看着对方背后的几道红印子啧啧称奇,“新鲜出炉的啊,那瞎子弄的?你们演戏还真演全套?够敬业。”   对上胖子满是揶揄的笑,黑瞎子无辜摊手:“不是我。”   “咳咳!”面对胖子等不知情人士震惊的表情,霍秀秀尴尬咳嗽两下,弱弱地举手,“那个,是我挠的……嘿嘿,小哥不会见怪吧……瞎子也不会吧,嘿嘿……”   无怪乎其他人会不了解,霍秀秀抱着张起灵“嚎啕大哭”的时候汪小媛正在附近,其他人也不能靠太近,是以不晓得霍秀秀演得多么卖力,只有近距离欣赏的黑瞎子被这剧情肉麻到眉头不停抽搐,然后赶快摆正表情,应景地露出一个不爽的情绪给汪小媛看。   张起灵毫不在意,披上警方带过来的衣服,转身时露出后脑大片凝固的乳状物。   见此霍秀秀才想起正事。   “小哥,那个脑浆虽然是用乳液之类的调兑的,你还是要好好洗洗头发,对了当时你撞了那么大一声,脑袋真的没问题?”霍秀秀凑过去摸了摸张起灵的后脑,反复确认数次却还是不放心,“还是检查一下吧,去医院拍个片子也好让我们放心。还有瞎子——”   随着霍秀秀的声音,众人视线转移。   “噗!”在陆地上明亮的路灯下,看清楚黑瞎子的样子,本来还很严肃的霍秀秀忍俊不禁,捂嘴笑了起来,其他人也龇牙咧嘴一副憋不住笑的模样。   “哈哈,黑爷,粉底液的感觉、感觉如何啊?哈哈……您老没涂匀啊哈哈!脸和身子颜色差那么多真亏了能骗过那狠丫头!”胖子笑得蹲下身捶地。   只见在黑暗里显得苍白无色的黑瞎子的脸,灯光下看得很清楚,完全是女孩子家化妆品擦多了的效果,而且还没抹均匀,一道一道的,而黑瞎子的身体是十分健康的浅麦色,完全没有擦粉底液,于是在脖颈上留下一道可笑的黑白分明的分界线。   黑瞎子也不在乎,懒洋洋到警车里抽了几张纸巾随意擦去脸上的粉底液。   当时跟张起灵打完了做出误杀死对方的样子后,黑瞎子一面低头搂着对方声情并茂地哭诉衷情,一面不动声色把身体扭到汪小媛看不见的地方手忙脚乱往脸上擦粉底液,力图做出心灵受伤更主要是身体也受重伤濒临死亡的脸色惨白的模样,其忙乱程度连“挺尸”的张起灵都忍俊不禁,平直的嘴角悄悄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又很快放平。   好在总算瞒过汪小媛演完一整出戏。   “好了好了,这个不是用纸巾擦的,”憋住一口气不再笑的云彩好心解释,“有卸妆油吗?恩,估计没有。回去后得用洗面奶好好洗洗才行。”   “就是,瞎子你涂了多少?”霍秀秀从张起灵那里拿回自己的粉底液,看着可怜兮兮只剩一层底的小瓶子,心疼死了,“这是我最喜欢的一瓶,这次来旅游才特地带来用,连落海都没舍得扔,你可真不客气,小哥我要申请报销。”   张起灵没想到矛头又转回自己这边,想了想认真回:“法医和刑警队不同部门,我不能给你报销。”   ……每次热闹欢笑的时候,到了张起灵这里就会冷场是怎么个意思?   “臭小子还笑,还笑!吓死我们了你知不知道?”咧嘴傻笑的吴邪被吴三省狠狠敲了一下脑袋,这才反应过来。   很快,笑闹的完全不知轻重的众人被闻讯赶来的吴二白和吴三省打包扔进医院,集体检查,有病有伤的治疗,没病没伤的也强制修养两天。   几个人里,吴邪潘子胖子有轻微溺水,检查一下没什么事就被释放;云彩除了溺水体内还有迷药成分,稍微治疗一下也OK了;霍秀秀手臂的伤包扎好被医生嘱咐隔天来换药然后速度溜回家;王盟解子扬完全无事。   黑瞎子跟那饿狼搏斗一番虽然没受致命伤但身上大大小小伤口也不少,被压着打了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的破伤风针和狂犬疫苗后,留院观察。   张起灵表示自己的脑袋真的没撞那么厉害,其实发出的声音基本是身体碰撞产生的,无果,同样被强制留院检查。   ——问题是,这两位,是那种会乖乖听话的人吗?   于是星期一上午,面对病房里空空的两张床,吴二白也只得无奈笑笑,回去安排这案子的收尾工作。   不久,警方解救出小方的家人,在汪氏覆灭一年后正式重翻汪藏海一案,细查相关人员,争取不再有漏网之鱼。   黑瞎子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上身一件大背心,下身开始时只着一条内裤,后来因为碍事也被扒掉了。   张起灵慢慢撕下粘在皮肤上的两条胶布,拿温水润湿了纱布边缘,片刻,轻轻揭下那一块纱布。   一个狰狞的伤口,在黑瞎子大腿上部靠近胯骨处张牙舞爪。   跟饿狼搏斗,那是死战,怎么可能不受伤,怎么可能只受那么一点点伤?   到底哪个是计策,哪个才是真实?   对吴邪等声称伤不重没关系是为了让大家安心,对汪小媛用重伤表示自己奄奄一息的情况以引对方中计现身。直到最后解开腰间绷带的一刻,所有人都认为黑瞎子神佛般强大跟饿狼死斗只一丁点皮外伤。   ——除了张起灵。   见到黑瞎子的一瞬间被他满身的血惊到,拉着验伤时其他人识趣地回避没有跟过去,于是只张起灵了解,那满身的狼血中,也渗了大量黑瞎子自己的血。   胯骨下方被生生撕下一块皮肉。   “别告诉他们,”黑瞎子哑着嗓子叮嘱,“弄点草药,我能挺过去。”   张起灵沉默着在伤口上抹了一把又一把的草药,咀嚼植物到嘴巴嗓子无比苦涩才终于问了一声:“疼吗?”   黑瞎子一点一点撕扯着自己的上衣,留下一小半绑在腰上能看到的地方做伪装,余下的全死死系在腿上止血,然后再穿上裤子——反正都是黑色,再加上脏兮兮的,不仔细看分辨不出异常——最后长吁一口气,轻飘飘回了两个字,“有点。”   张起灵直起身,亲了一口黑瞎子的唇角,帮他提好裤子,想了想,又伸手细细擦去他满头的冷汗。   “我没事,”黑瞎子笑笑,拿开张起灵的手放在嘴里咬了一下,“说起来,那人是汪氏余党的可能性极大,算是我的失误造成的,我得负责善后。”   “别把所有事揽到自己身上。”张起灵不赞同地摇头,换来黑瞎子一句“这句话也送还给你”的回复,两人对视了一会儿,最终一起勾了勾嘴角做了一个微笑的表情,又轻轻亲了一下,这才分开。   见到解子扬和王盟,张起灵表示:“瞎子没事,但我们要夸大他的伤势,让敌人上当。”   黑瞎子跟在后面,拿手按了按真正严重的伤口,抬头,又是那个无所畏惧的笑容。   “疼吗?”躺在柔软的床上,伤口在医院得到了妥善处理,张起灵给对方换药时,再次问了这个问题。   “只有你会问我这种问题。”黑瞎子手指划过身上的一处处伤痕,或深或浅,有的根本没经过处理完全靠自然愈合,有的曾经深可见骨危及性命。   怎么可能不疼,只不过,没人考虑过他的感受,全都以为他铜头铁臂神通广大,根本不是平常人的血肉之躯,即使受伤也没有疼痛神经作祟耽误他利落的动作。   于是久而久之,连自己也以为,不疼的。   直到回归后,又碰到这个人,一眼看穿他所有的伪装,直白地问出那个明明该是最简单却对他来说最难得的,关怀之词。   一声轻叹,一声低吟。   “疼,很疼……”   终于想起来了,原来自己也只是个,怕疼的普通人。   CASE FIVE END 第11章 番外 金帛岛   上   “真没想到——”胖子双手环胸,闭着眼深沉着脸摇头晃脑。   “真没想到——”解子扬长长叹了一口气,45度角看了看天空。   “真没想到呢——”霍秀秀不嫌乱地也插进来。   “最、后、还、是、来、了、啊!!”异口同声,码头上金灿灿的“金帛岛”三个大字闪瞎人眼。   汪小媛的事发生后两个月,时值盛夏,当初的八个人还是没躲开某三叔的围追堵截,由最先倒戈的吴邪带领,又一次乘上豪华游艇,这次,是真正来到金帛岛。   当初的两个理由:其一,让大家在岛还没开业前体验一把,再提提意见建议,随着岛上度假村经营得红红火火,已经不复存在;但另一个理由,让大侄子好好放松,却是任何时候都不嫌少的。   不知道吴三省又跟吴二白签订了什么协议,总之大家得到从天而降的假期时,看到的是吴邪略带尴尬的笑。   这回负责接待的还是潘子。潘子自从上次跟大家在汪氏孤岛上生死与共了一番后,感情也深厚了一点,不再仅仅照顾着吴邪,也匀了点表情给吴邪的同事们。   “张队,还有大家,跟我来。”冲着张起灵点点头——自从那时被张起灵说服,潘子便认可了这个男人,能在那种绝境里出其不意,制定出那般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划,确实是个人物,无怪吴邪那么吹嘘这个人,连二爷三爷都很看重他。   拎起霍秀秀的行李,潘子带头往度假村方向走,这边胖子热情地帮云彩背她的背包,一行人吵吵闹闹地奔赴酒店。   闹腾着来到酒店,大家再次被闪瞎。   “我靠,还真是【金】帛岛。”胖子感慨,眼前这金闪闪的酒店,土豪气息不能再浓。   吴邪扶额,还是对自家三叔的品味接受无能。   潘子招呼大家来选房间,是档次最高的VIP房。   霍秀秀和云彩要了一个双人套间,兴致勃勃地准备享受总统套房的待遇;胖子睡觉打呼被所有人嫌弃,只得自己住一间;吴邪解子扬王盟也选了个套间,一个客厅两个卧室的那种,从来没住过这高档次的王盟连连表示自己睡客厅沙发就很好很好了千万不用再开一间。最后,轮到张起灵和黑瞎子。   潘子看看两人,在服务台挑了一张卡递给张起灵,伴随着旁边服务台小姑娘略尴尬又兴奋的笑容。   “大家的房间不在一起,有事可以打电话,号码就是房间号直接拨打,再有什么事也可以找我,这是我的电话。几位在此的一切花销全部免费,只需刷房卡便可,房间里有岛上一切设施的介绍,祝各位玩得愉快。”   女孩子手挽手,后面跟着勤勤恳恳的“搬运工”,蹦跳着跑去电梯,吴邪等也照着地图找到房间的位置,打了个招呼离开。   黑瞎子凑到张起灵身边,看了一眼那张房卡,又抬头,根据房卡号码对照起墙上的房型。   “蜜月套房?”挑着声线反问一句,潘子木着脸点点头,旁边小姑娘脸越来越红看起来马上就要晕倒的样子,黑瞎子耸肩,“有劳了。”   大方地同张起灵转身走人,身后传来潘子“没事吧?”的问候小姑娘的声音。   不紧不慢顺着楼梯上到酒店东厢房的最高一层,这一整层只一个房间,号码跟张起灵手里那张的一样。   开门进屋点灯,饶是黑瞎子这种在汪氏见惯了金碧辉煌的人也不禁吹了一声口哨——太奢侈,太豪华了。   房间被布置成梦幻的海洋世界。天棚是淡蓝色的磨砂玻璃窗,夜晚还可以开启窗子直接仰望天幕的群星闪耀,墙壁亦是双层玻璃打造,玻璃之间注满海水,还有活鱼游来游去;房间一侧被一张巨大的圆形水床占据,水床安放在柔软的羊绒地毯上,另一侧是同样巨大的可容纳五六个人的浴池,浴池边有按摩器,池底不是冷淡的瓷砖而是一颗一颗晶亮的玛瑙珠镶嵌而成;更别提拉开海蓝的窗帘,房间外居然是一个小型热带雨林,还有活孔雀散步其中;除此之外,灯光电视电脑卫生间衣柜沙发等等等等,无一不是最最顶级的配置。   张起灵审视了房间一圈,转头看向黑瞎子,不出意外,那人也是一副无奈的样子——如此奢华,有必要吗……   “吴三省真是大手笔,”愣在门口也不是办法,人家都诚挚邀请自己了,接受便是,如是想着黑瞎子脱鞋踩上地毯,“不好不领情。”   想开了这家伙还真的很干脆地没把自己当外人,从酒柜里拎出一瓶违和感十足的啤酒,开启喝了一大口,咂咂嘴:“一开始还觉得这酒柜里装啤酒很奇怪,喝了才知道,这种啤酒只能呆在这种酒柜里。喏。”   接过黑瞎子递来的酒喝了两口,张起灵也实在没尝出来这所谓的高档次啤酒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站在原地边慢慢品尝边看黑瞎子大致把房间转了一圈。   最后在打开衣柜的时候,黑瞎子嘴角的弯度上扬到最大:“这个大潘,真是早有准备。”   跟着站过去,张起灵看了一眼衣柜里,又看了一眼黑瞎子,对方迎着他的视线,露出一个暧昧的表情。   衣柜里一大摞各个款式各个品牌的男式内裤——是的只有男式的……   黑瞎子倚过去,扳着张起灵的头稍微扭了一下,让他的视线移向水床边的床头柜,透明的床头柜里装了花花绿绿的各式用品,应有尽有,只有想不到,没有找不出。   “难得的高级货,不想试一试?”沙哑低沉的声音中,黑瞎子缓缓伸出舌尖,舔上对方凸起的喉结。   “超、级、豪、华!”霍秀秀仰面张开双臂,踮起脚尖,轻盈快乐地转了一圈。   “真是超级豪华,这家伙都不敢坐下。”解子扬指了指王盟,后者不好意思挠头:“那么白的羊绒地毯,我真怕给弄脏了。”   “啧啧,那卫生间的洗浴用品,比胖爷自己用的高级了不知多少倍。”胖子也像模像样点头,随即抖抖一身肥肉,“不知道用了那些是不是能让胖爷年轻个十岁八岁。”瞬间收到鄙视的眼神若干枚。   云彩也很激动:“冰箱里有各种各样的饮料,见都没见过,特别好喝,还有那些小点心,你们尝了吗?”   大家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了半天,得出一个重要结论——   去找人点餐的吴邪刚回来,就收到五双晶亮的视线注视,同时“土豪,求交友!”的声音大大炸响在耳畔。   震得耳朵疼的吴邪一脚踹上喊得最大声的胖子,对边上路过的都已经傻眼的其他游客抱歉地笑笑,示意服务员把菜单拿上来,边恶狠狠瞪了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损友一眼。   “请点餐。”服务员递过两本菜单,恭敬地等在一边。   正值中午时分,餐厅人很多,热热闹闹的,可见度假村的客人确实不少——要知道,现在才是周五的中午,还没完全进入周末的休闲时间呢。   “好丰富的菜品~”一翻开菜单,五颜六色琳琅满目的菜肴跃入眼帘,勾起观者大大的食欲。   几个人选了或看起来好看或自己喜欢吃的套餐,大快朵颐起来,连霍秀秀和云彩都抛去一直在提的减肥问题,痛快吃着。   “诶我说,”饭后,胖子仰躺在椅子上,拍拍又大了不少的肚子,“我才想起来,刚刚菜单上怎么没有什么法国蜗牛啊,松露鹅肝鱼子酱啥的?”   “有啊。”吴邪懒懒地拿手撑着下巴,吃多了就容易困,尤其他们之前还熬了半个月破了个大案,现在一闲,就开始犯懒。   “恩,哪里?胖爷还想尝尝正宗法国菜什么味,你三叔该请得到纯法国厨师的吧?”   “不在这里,”吴邪指了指头顶,“法式餐厅在上面,只晚上开业,想吃什么得提前预约,不过……”   这边解子扬也拍拍胖子那好似怀胎六月的肚皮:“胖爷晚上还吃得下?”   “嘁小看你胖爷,”胖子呼一下站起来,“走,去游泳消食,天真帮胖爷去点些好菜,晚上再来一顿。”   “能别用你那种吃大排档的气魄喊出要吃法国菜的口号吗?”吴邪撑着桌子站起来,“我去帮你点菜,不过晚上我就不吃了,回去睡觉。”   霍秀秀挽着云彩表示要去散步消食,而且中午吃太多晚上也不去享用大餐了。   只有解子扬也挺有兴致地表示想试试法国大餐的气氛和味道。   几个人三三两两说笑着散去,唯一的良心王盟左看右看,问了一句:“不用管队长和黑爷吗,他们还没吃饭吧?”   “安啦好孩子,”胖子挤挤眼睛,“我看他俩在周日离开前都不会出现,怎么样,要不要打赌?”   “……我也回去睡觉。”被荼毒的王萌萌默默拍开胖子搭在自己肩膀的胖手。   下   张起灵睁开眼睛,周身一片蓝色,不知白天黑夜,不知今夕何夕。   爬起来下地的时候腰软了一瞬,但很快撑起,从扔在地上的衣裤里翻出手机——晚上十点。   “几点了?”床上的声音哑得很。   “十点,收拾一下。”说着,张起灵回到床上,整理那一片狼藉。   水床软硬适中,贴合人体,在上面做运动特别舒爽,两个人被之前的大案没日没夜折腾了半个月,别说亲热,连洗脸换衣服都没空,这一下放松开来,一不小心就做过分了。   黑瞎子在床上爬来爬去,嘴里数着:“一个……二、三…四……诶我记得应该有五个的,那个呢?”   张起灵无言,拽过人从那一堆乱毛的头上摘下最后一个套套,塞给对方。   “怎么跑头上了,”黑瞎子抓抓脑袋,想不明白,又嘿嘿笑着,“我就说嘛,记得做了五次来着,怎么可能少。”   说着便爬下床,捂着腰慢吞吞挪到那个超大的浴池,放水。   弯腰开水阀的时候大大地“嘶”了一声,夸张抱怨道:“哑巴,你这腰力见长,之前那案子根本没累着吗?”   不知道谁做的多一点。张起灵没搭理那个龇牙咧嘴痛苦状的家伙,快速整理好床,把用过的东西团一起塞进房间自带的垃圾口里,这才迈进卫生间。   两个人在喷头下冲洗去身上的汗液和某些液体,弄干净后才出来泡进浴池。   浴池边有各类浴盐罐子,黑瞎子挨个打开研究了一下功效,最终选中两种各放了一大勺进水里。   顿时温热的水变得柔滑起来,还有清淡的香气。   “要点吃的?”手边就有电话,带防水功能的。   张起灵闭眼想了一下,“素面”,回了两个字。   “这么高级的地方吃面条,真浪费。”虽如是说,黑瞎子还是探出一点身子够过电话,打给前台:“喂,一碗素面,一碗菜粥,再来两盘点心小吃。”   坐回来揉揉肚子:“饿得久了,还真不能吃太油腻的。”   厨房动作很快,不出二十分钟就有服务员推车送来餐食。   虽然点的是素的面和粥,但那切得细细的菜丝胡萝卜丝,几颗晶莹的虾仁蟹丸,一小段饱满的海参,还有满溢的香气,两盘点心一盘是精心摆拼的卤味一盘是炸得金黄的丸子,无一不让人食指大振。   两人坐到浴池台边,上身披了件浴衣,只腿还泡在水里,吃起这不知该算午餐还是晚餐还是宵夜的饭。   “汪小媛的案子怎么样了?”快吃完了,黑瞎子突然冒出一句。   张起灵筷子上那根面条断掉,落回碗里,他停了停,又夹了几根塞进嘴里。   黑瞎子把吃光的碗放一边,肩膀一抖浴衣落地,手一撑身体滑进水里,双臂平伸搭在池边。   “看到金帛岛,就想起汪氏那个岛了,”黑瞎子摘下墨镜,拿毛巾浸了水敷在眼睛上,“小姑娘还是太单纯,心理又黑暗过分,否则真不一定鹿死谁手。”   “是,”张起灵也吃好了,但没有立即泡回水里,只帮着按摩黑瞎子眼周的穴位,“她太贪心,妄图把所有人一网打尽,对一个犯罪者来说,这是大忌。”   “所以我说她单纯啊,我花了整十年才撂倒汪氏,她怎么会以为,仅仅一年时间的准备,就够用来对付我,对付咱们所有人?”   杀死一个人可以很简单,但要神不知鬼不觉杀死很多人,难度系数可以说随人数呈几何级数上涨。   年底时候张末案中,凶手张子初为了杀死五个女人,计划了近十年,对方还只是五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性。   而汪小媛的对手是对犯罪无比老练敏感的刑警,即使有更好的资源更聪明的头脑,她一个人,只一年的准备就想要两三天内干掉全部警方精英,也太过天方夜谭了。   如果她不那么贪心,不迁怒于他人对黑瞎子的包容接纳,不为了折磨黑瞎子弄出那些个花哨的诡计,只一心一意对付那一个人的话……结果如何,真不好说。   黑瞎子摸索着捏上张起灵的小腿,在那饱实的肌肉处掐了掐:“说来,她当时居然就相信了我能打过你,尤其我还受伤了而你毫发无损,这人也太高看瞎子了,真以为赤手空拳我能接下哑巴百八十招?”   张起灵按摩的手顿了顿,下移到黑瞎子脸颊,拇指食指揪起一小片皮,扯扯扯。   “疼,疼疼疼。”黑瞎子呼一下坐起来,拍开张起灵的手救下自己的脸,可惜还是红了一小块,他凶狠地瞪了瞪张起灵,然后迅速戴上墨镜——虽然房间里幽暗的蓝光不刺眼,对黑瞎子的眼睛影响还是很大。   “哑巴真学坏了,”黑瞎子蹭过来头搭到张起灵的膝盖上,享受起高级膝枕待遇,“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张起灵双手环住黑瞎子的脑袋,轻轻剐蹭着下巴上冒出来的小小胡渣,手心里痒痒的感觉。   这样便好,偶尔也示示弱,别在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面前都是一副强悍能够抵挡一切的姿态。   我知道你不是那么厉害,单论拳脚功夫不及我,也没有超高的智商,身上没有坚硬的外皮受伤会疼会流血,内心没有坚硬的外壳会累会疲惫会委屈。   其实仅仅我知道不够,大家也都应该知晓——保持强大的身姿,太苦、太难。   但既然你不愿意让外人知情,那就在只有你我的时候,放下一切担当,两个人依偎着温暖对方。   “汪小媛涉嫌杀害好几个汪氏旧党,但至今没有确凿证据,她在那座岛上的所为同样不构成决定性证据,只有威胁小方,绑架她的家人这点,无可否认。”   “就这点儿,”黑瞎子算了算,“真要判也没几年,再生个病减减刑,几天就能出来。”   “……恩。”头顶传来一声不知算赞同还是别的什么意思的鼻音。   黑瞎子闭目躺得舒服,所以他没看见,听闻自己的推测,张起灵眼神冷了下来,不是平时隐藏心情的冷淡,是真正的透露出杀意的冰冷。   我不会让她有机会出来的。   敢动张起灵的人,就要有承担一切后果的觉悟。   三天两夜的度假里,大家着实痛痛快快放松了一番。   霍秀秀和云彩享受了五星级的SPA,排毒养颜,缓和紧张疲惫的肌肉和神经,实现身心彻底的放松,再次出现在大家眼前时,整个人脱胎换骨了似的,容光焕发青春靓丽,本就是美女,现在正式升级成全局的女神。   胖子也去做了SPA,特意选的燃脂减肥类,但约是身上的护体神膘太过彪悍,也可能瘦下来的那点点脂肪又在各式餐厅里超额补充回来,总之最后不仅没瘦一斤一两,反而更见圆润。   王盟终于体验了一把扬鞭飞驰的感觉,在跑马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跑了一下午,如果忽略最初学骑马时摔下来的悲惨经历外,整个过程还是很肆意潇洒的。当然后来在按摩室里按揉那些跌打损伤时嗷嗷叫唤的场景同样不提也罢。   吴邪解子扬追忆少年时期的青葱岁月,杀到游戏厅大战三百回合,两人开动脑筋互不相让,最后吴邪险胜。离开游戏厅时,还用挣到的游戏币给霍秀秀和云彩一人捧了个巨大的娃娃做礼物,可谓不虚此行。   “我就说吧,”胖子啪地弹出一张三条,“喏,现在这俩人还不见影儿。”   解子扬倾身从吴邪那边抓过一张牌,抓牌的瞬间跟对方对视了一下,然后坐回座位,并没有急着翻牌,先用拇指肚肉摩挲着牌上的字,犹豫起来。   霍秀秀坐在解子扬旁边,一片一片翻看着美容师推荐给自己的面膜,时不时和旁边,同样也是坐在王盟身后观战的云彩讨论几句,闻言忽然想起来什么,插嘴道:“没有的事,昨天中午我在餐厅看见小哥往后面那个淡水泳池去了。”   “恩,我昨晚也看见了,张队在餐厅跟服务员研究什么。”云彩点头,用事实反驳胖子的观点。   解子扬终于打出一张八筒,王盟见正好是自己等了半天的,赶快碰:“队长他们肯定也好好玩了一顿,只不过咱们没看到。”   碰上了牌另一张七筒就没用了,王盟拿起来正要打,身后横空冒出一只手抢走他的七筒,然后在剩下的牌里挑出一张打了出去。   “哈,胡了!”胖子一推牌,眉开眼笑,抱拳,“谢了瞎子。”   王盟身后站的,正是刚刚话题人物,黑瞎子,旁边是张起灵。   “怎么这样?”王盟哀嚎,垂头丧气把最后一点筹码交给胖子,“可恶啊,不是我打的还让我输钱。”   “傻,我是在救你。”黑瞎子敲了王盟脑袋一下,指了指瞪着自己的吴邪和解子扬,“你被那俩骗了,有没有自觉?”   王盟扭身去看解子扬和吴邪的牌,咋舌。解子扬那张八筒是饵,就是为了钓他的七筒,这张七筒要是打出去了,吴邪那边就是清一色,胡24番。即使他不打七筒,吴邪下一张牌还是饵,勾他打解子扬需要的十三幺。这俩随便哪个胡都是天文数字,相比起来,给胖子点炮,输的只是那两种情况的零头而已。   还真得感谢黑瞎子。   “你算不过那两个的,”霍秀秀早就看不下去了,见黑瞎子提点,也挑明说了,“他们合伙诈你呢,一点都没看出来?”   “啊?”王萌萌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自己总是点大炮,偶尔胡几把也小得可怜,敢情,敢情!!   “瞎子,这几天,”托黑瞎子的福胡了一把的胖子挤眉弄眼,“过得挺‘性’福?”   “啊,”不知是没听出胖子的揶揄还是不在乎,黑瞎子痛快点头,“相当不错,小吴,谢啦。”   吴邪表示还在为自己差点到手却最终飞了的清一色扼腕,不想搭理黑瞎子。   这时潘子也走过来:“回程的船已经准备好,各位,跟我来。”   回到陆地,站在H市的码头,张起灵跟潘子握手致谢,感谢对方的招待,言谈间没有流露出一点不好意思,大大方方。   然后,这八个人转身,披着傍晚金色的霞光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周日却还留在办公室的吴二白,再次翻开面前盖着鲜红印章的文件,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细微地眯起。   END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