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每天都有人想救赎我   作者:两岁小狗   简介:   初崎千鹤突然发现,最近自己周围的人似乎都不太正常。   在科研发布会上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宫野忽然发来了邮件,言辞恳切地叮嘱他,让他千万不要再接触那个代号为Gin的人以及他背后的组织。   初崎千鹤:……Gin是哪位?   许久没联系的竹马兄长夏油带着他的白发朋友来作客后,每天都给他打电话发讯息关心近况,并表示有事可以找他们帮忙,不用自己担着。   初崎千鹤:……那网费话费报销一下?   当他去横滨出差偶然路过海边时,赭发蓝眼的少年从天上一跃而下,拦在他与海的中间,满脸惊慌失措:“还来得及!千万不要想不开!”   初崎千鹤:……但我就想捡个贝壳啊?   他结束出差回家,看见有过几次交集的警官松田正站在他家楼下,烟头落了一地,不知道等了多久。   松田回头看他,半晌后说:“以后不抽了。”   初崎千鹤:…………?   -   当手机上多出个无法卸载的漫画论坛APP后,初崎千鹤才知道自己是这本漫画里的大反派。   虽然如此,但他从出场起就被论坛读者们投票登上人气第一。   【我也不想喜欢反派,但看见他的脸,我的手就自己给他投票了!】   【谁会想到这样一个看上去那么冷淡的人,会因为想复活松田加入黑衣组织啊?】   【松田不是因为他的执念变成咒灵了吗?为了保护咒灵松田而与其他人为敌时,他低头看着自己双手的那滴泪……我真的会心碎……】   【别忘了结局的时候,复活松田的希望没了,咒灵松田也没了,他踉踉跄跄地走入大海……不久前还将港口五栋大楼分子重组的人,却那样独自坠入海底……】   【他坠海前还要了一根烟……谁还记得松田临死前抽了一根烟啊!!!】   初崎千鹤:????   -   漫画分明已经完结,论坛读者却发现多了一个新番外。   这是一个除了初崎千鹤外,所有人都带着记忆重生的番外。   内容标签:综漫,文野,咒回,柯南,主受   搜索关键字:主角:初崎千鹤┃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他们希望我有个HE结局   立意:珍惜当下的幸福 第1章 天使投资   科研实验是一项投入巨大、耗时很长还会可能一无所获的买卖。   初崎千鹤深以为然,尤其是在迎来第561次失败之后。   面对一片狼藉,助理战战兢兢地开口:“教、教授,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这样做会爆炸……”   他还想继续挣扎,但初崎千鹤抬手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助理万万没想到,对实验每一个数据都无比较真的初崎千鹤居然会放他一马,就算留不下来,但实习报告听起来好像有救了,霎那间热泪盈眶,随后在心里发誓以后谁敢说初崎教授冷酷无情就和那人拼命:“教授……”   初崎千鹤:“这个机器定时维护,发生错误的可能性是0.059%。而机器发生错误后,会导致爆炸的几率是0.3%。”   助理:“……”   “发生现在情况的可能性是0.0000177%,我相信就算你故意也办不到。”初崎千鹤顿了顿,平静地总结,“别想太多,单纯倒霉。”   助理:“…………”   他的满腔热泪硬生生地给憋了回去。   初崎千鹤不再继续欣赏废墟,转身迈腿离开。助理急急忙忙地跟上,就听见他问:“我们实验室账上的经费还剩下多少?”   “您稍等,我查查。”   助理边拿出手机翻账目表边纳闷,初崎千鹤刚才还对机器数据倒背如流,经费余额这么重要的数据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当他翻到账目表最下面的数字时,助理:“……”   “2538日元,”初崎千鹤停下脚步,“对吗?”   助理僵硬地点了点头。   初崎千鹤闭了闭眼睛:“……”   维修实验室的资金不用从账上走,虽然无论是程序还是要面对的人都麻烦了点,但也能搞定。真正麻烦的是发生爆炸的那台机器——尽管算不上是最先进的,可也称得上是世界一流。   机器在众目睽睽之下爆炸,实验室资金紧张到这个地步,除非短时间内拉来投资,否则根本不可能再购买一台,所以他完全不可能通过特殊手段来将机器恢复原状,从而瞒天过海。   他对暴露自己的异能力没有兴趣。   ——综上所述,所以只能暂时停止实验。   尽管不明真相的助理刚刚对教授的冷酷无情程度有了鲜明认知,但贫穷是人类永远的共同话题,所以他还是安慰了一句:“没关系,教授,还是有很多人想投资我们实验室的……”   毕竟初崎千鹤这个名字,就是实验室最大的招牌。   这个名字牢牢地和东京大学最年轻的生物科学正教授、多篇国际论文发表者、生物领域最前沿绑定在一起,再加上他本人那张冷淡却精致的脸,轻而易举地打造了一个传说,自然有许多人趋之若鹜。   听到这里,初崎千鹤回头瞥了助理一眼。   其实那只不过是没什么情绪的一眼,助理却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缩了缩脖子,问:“教、教授?”   “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慷慨无私的投资人,但热衷指手画脚还抠门的投资人多得是。”初崎千鹤淡淡地说,“记住这一点,想要前者,就是白日做梦。”   教授说话,助理本来老老实实地听着,偏偏这时候手机震动了下。他看完信息,震惊得差点跳起来:“教、教授!”   初崎千鹤:“?”   助理连忙掐了自己一把,然后才跟捧宝贝似的将手机呈了上去,说话又开始结巴了:“有、有个投资者黑泽先生想见您,他承诺不会干涉教授的实验,并会提供资金、场地和材料,现、现在能投资的金额是……”   “一、一个亿日元,实时到账。”   周围一片沉默。   初崎千鹤:“……”   助理:“您、您刚才说……”   “……我什么都没说。”初崎千鹤按了按额头,掉头就走,“投资人在哪?”   天使投资人琴酒正在东大一间会议室闭目养神。   他这次并没有带伏特加过来——主要是烦伏特加问东问西。自重生以来,琴酒和往常不同的异样举动实在太多,伏特加简直就像变成了本《十万个为什么》。这次来东大要做的事非常重要,不能出任何差错,总不能带个为什么来。   这时,他忽然睁开眼睛。   自远而来的脚步声透过薄薄的门板传入琴酒的耳朵,走廊上还隐隐传来几声激动的问好。尽管还没见到人,但琴酒已经从脚步声分辨出来人是谁了。   “黑泽先生?”   琴酒抬眼望去。   同东大教授的身份和种种头衔相比,初崎千鹤看起来确实有些太年轻了。不仅如此,就算是从最挑剔的角度去看,都没办法从这张脸的哪处挑出一点瑕疵来,肤色冷白如瓷,眼下一点泪痣,薄唇微抿成线。   无论是穿在外边的白大褂还是内搭的黑衬衫,纽扣都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方。可偏偏是这样看上去严谨的人,却有一头散在背后的黑色过腰长发,愈发衬得腰身清瘦。   这是什么都还没发生时候的初崎千鹤。   琴酒几乎立刻就在心中下了定论,尽管容颜一模一样,可和后来相比,神态区别太大。想到这,同时他莫名松了口气——初崎千鹤看他的眼神是完全陌生的,显然是真的不认识他。这些最起码能够直接证明,初崎千鹤没有重生,或者没有之前的记忆。   初崎千鹤敏感地察觉到琴酒眼神里的复杂,疑惑地一挑眉,拉开椅子坐下。   椅子和地面摩擦的声音让琴酒瞬间回神,从风衣口袋里取出一张支票,放在会议桌上。   挂在天花板上的吊顶灯清晰地映出支票上的金额和印章,初崎千鹤垂下眼看了几秒,浓黑纤长的眼睫形成阴影,片刻后抬起头,问:“方便请教一下,黑泽先生打算后续追加投资的金额是多少吗?”   两人视线在空气中交会,琴酒哼笑了声,反问道:   “你需要多少?”   压根没存在感的助理被这句话给惊呆了。   初崎千鹤却并没有什么表情,面容和声音依旧平静,并没有什么波动:“黑泽先生,您投资多少我都会接受。不过恕我冒昧,我必须得提醒您一件事。”   “投资我是一项可能没什么收益的买卖,说不好会赔个倾家荡产,”他似乎丝毫不避讳自己会失败的可能,略微向前倾身,问道:“那您是想得到什么呢?”   琴酒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人。   他还记得,上辈子,自从初崎千鹤进入组织后,组织在药物方面的研究一日千里,甚至还多了不少新型武器。很多人都不知道,这位东大教授,不止在科研领域天赋异禀。最重要的是,初崎千鹤不是卧底。   如果初崎千鹤提前两三年加入组织……   琴酒眯了眯眼睛。   想必很多事情都不会重蹈覆辙,也不会开始,他更不会迎来那样的结局。   “我不会干涉你做什么实验,也不会派人来干扰你。”琴酒开口,“你想做什么实验都可以,当然,最好研究你最擅长的方面,顺便定期向我汇报成果。”   “这样。”初崎千鹤点点头,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问:“不过,这是黑泽先生一个人的意思吗?”   初崎千鹤既然能二十一岁就当上东大医学院的正教授,智商绝对不低,黑泽并不是日本境内有名的财阀,突然拿出这么大一笔资金,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联想到一些不能见光的势力。琴酒不但不觉得意外,甚至血液里还漫上了隐隐的兴奋。   ——果然如此。   倘若一般人察觉到这笔巨额资金后可能藏着的陷阱,会避之而不及。可初崎千鹤并不是这样,他甚至会起那么一点兴致——因为他并不介意是帮谁研究,只要不随便干涉,并能给他想要的东西。   不过,现在就邀请他加入组织,那就是天方夜谭了,还是先将人拉下水再说。   初崎千鹤没有前世的记忆,自然不知道组织,就算怀疑,也没有证据能证明琴酒的确是代表组织而来的。   琴酒回答:“当然是我的意思。”   初崎千鹤颔首不语,视线仿佛随意地往桌下掠过,那里是琴酒的视野盲区。而初崎千鹤的右手正搭在腿上,拿着一部手机,手机屏幕的光在开着大灯的会议室里并不显眼,上面显示着一封已读邮件。   来信人的名字有点熟悉,他毫不费力地记忆深处将人和名字对上了号——曾经在科研发布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宫野志保。   初崎千鹤面上毫无波澜,在桌下的手却点开了来自宫野志保的邮件,动作微不可察。   【初崎君,请千万要远离一个代号为“Gin”的男人还有他背后的组织,他和他的组织十分危险,如果贸然牵涉其中……】   【他有一头非常显然的银色长发,常年穿黑色大衣,戴黑色帽子,坐的车是一辆保时捷356A,身边经常还会跟着一个比他矮还比他胖的男人,也是穿一身黑……】   初崎千鹤一言不发,目光缓缓回到了琴酒的脸上。   作者有话说:   推推预收《都说了不要男妈妈》ovo   被人安利,染山遥购买了市面上最新款的角色扮演全息游戏,到手他才知道,在这游戏里扮演什么角色全靠抽卡。   染山遥:为什么我只能抽卡,不能抽策划?   本着买都买了的原则,染山遥洗了个手,郑重地躺进全息舱里,上线开始抽卡。   音乐奏响,一束金光打在染山遥身上,耳边传来系统的祝福声:【恭喜您,您抽到的身份卡为——[妈妈]!】   性别为男·染山遥:……我恭喜你出殡快乐?   系统:【检验到错误,玩家染山遥,性别男,不能使用[妈妈]身份卡。】   系统:【正在修补错误中……】   系统:【修补成功,玩家染山遥,性别男,身份卡[妈妈]已经可以使用啦!游戏通关条件宽松,只要让你的孩子发自内心地对你说出一句“妈妈我爱你”,即可通关!】   染山遥:…………   -   游戏分配给染山遥的第一个孩子叫杰。   ——杰上小学时,老师布置了一篇命题作文《我的妈妈》。   杰提笔认真写道:“我的妈妈叫染山遥,他昨天没来接我回家,我自己走路回去的时候,发现他和路边的狗在认真地吵架……”   国文老师:“……”   国文老师震惊批语:“他????”   看到不及格的分数,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沉重地想,这个世界的普通人果然都不懂他。   他明明写得这么认真!   -   谁知有一天,染山遥穿进了游戏世界,和他所有的儿子相遇了。   过了一阵子,相亲网站上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条征婚热帖:   【帮妈妈征婚,性别男,嫁妆无,聘礼三百亿日元起,上不封顶,多多益善。】   底下有人回复:【???等等,不是,这谁会来?】   【但和他在一起,你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咒术最强、咒灵操使、某位TopKiller、某位金发黑皮公安和某位港口Mafia首领名义上的父亲……】   【……】   【你还可以让这些人都喊你一声,爸爸。】   cp没定,不知道是谁这么幸运(? 第2章 一见钟情   半小时后,助理目送琴酒那辆356A离去,回到了会议桌旁。   “教授,”助理将已经签署完的纸质合同整理好放在文件夹里,犹豫再三,还是望向会议桌后:“我感觉黑泽先生似乎有点……奇怪,后续投资的话,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初崎千鹤向后靠在椅子上,眼睫微垂,冷光映出清晰的下颌线。   他抬起眼,目光与手机网页新闻的黑体大字标题轻轻一碰。   《人工合成生命究竟是不是神话?科幻能否变为现实?》   “实验室刚爆炸,黑泽先生就来了,虽然现在看起来别无所求,但教授……”助理迟疑着说,“您、您刚才还让我记住,世界上不会有慷慨无私的投资人,黑泽先生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目的?”   “不重要,”迎着助理一头雾水的视线,初崎千鹤站起身,关了手机塞进口袋:“是他自己主动送上门的。”   助理:“……送上门?”   初崎千鹤蓦地笑起来,随手将装订着一亿日元合同的文件夹拨远,注视着文件夹飞至会议长桌的另一端,才收回目光,将手插进白大褂的口袋里。   他忽然问:“——难道你不觉得,这个人挺适合助理的位置吗?”   助理刚还在艰难理解为什么会说主动送上门,又被教授最后一句话给砸懵了:“啊?”   初崎千鹤转过身,两三步走出了会议室。   助理抄起桌那边的文件夹就追了上去,还差点来了个平地摔,急切地喊:“教教教授!就算他比我长得帅还有钱,但但您不能就这样把我给炒了——”   初崎千鹤停顿了下,回头奇怪地看了助理一眼:“即使你倒霉到把我的实验室给炸了,我也不会辞退你。”   “那您刚才说——”   “没人规定助理只能有一个。”初崎千鹤继续往前走,“最多让你留下来打个白工,二十年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助理:“……”   “对了,”初崎千鹤在自己办公室前停下,解开指纹锁,想了想说,“以我的……不,以东大的名义给宫野志保发一封邀请函,就说学术交流。”   助理:“???”   等等,宫野志保是谁?   他刚想追问原因,但办公室门已经合上了。   初崎千鹤带上门,转身将白大褂挂了起来,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来了封邮件。   是宫野志保。   【请初崎教授千万小心,最近研究的时候注意一下有没有可疑人混进来,他们很可能会不择手段。我会想办法离开美国来见面,如果发现有可疑人员,请等到我们见面后再处理。】   【我知道我的要求比较莫名其妙,但真的请相信我。】   哪怕隔着手机,都能感觉到她有多迫切。   但他和宫野志保并不熟悉,只不过是在几年前的科研发布会上互相交换过姓名,没想到她会来提醒自己。不过多亏了她,让他确认了琴酒并不简单,只不过……他本来就在做一件虎口拔牙的事,也不在乎多做一件了。   初崎千鹤回复完自己的安排,抬起了眼睛。   即使现在是白天,办公室的窗帘依旧是紧紧拉着的,没有一缕阳光钻进来。吊顶灯亮起,偌大的书桌前放着一面写满各种公式和符号的白板,白板上的油墨笔迹或簇新或陈旧。   一般人是进不来初崎千鹤办公室的,会光临的只有助理或是其他教授。而就算有人进来了,也看不懂白板上的鬼画符都是些什么,也自然没办法发现,他堂而皇之地将自己多年的野心写在了这面白板上。   “——千鹤,好像没办法了。”   多年前盛夏的夜晚,风卷着蝉鸣路过居民楼下的花坛,十几岁的夏油杰半跪在地上,身上还穿着国中的制服,小心翼翼地转头看向他,额头上还沁着薄薄的汗珠。   “可能是太阳太烈了,它才刚发芽,枯了也没什么办法,不然你再种一朵,我帮你看着?我保证新的花一定会好好的,行吗?”   初崎千鹤坐在花坛边,睁着茫然的眼睛,仿佛只盛得下手上捧着的枯芽。   “但是哥哥,”他轻声说,“再种的花,也会枯的。”   夏油杰一时想不到用什么语言来安慰他。   “如果说,我能有一朵自己造的花——”   所有的人声和风声都远去,枯芽在小男孩的手心里无声化为肉眼不可见的细小微尘凭空消失,紧接着又奇迹般地重组,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他注视着不断消失又不断重组的枯芽,平静地说:“就算他想枯萎,我也可以让他再活过来。”   夏油杰的神情有一点微妙。   无论看过多少次,可每当看到初崎千鹤使用自己的异能力将物体分子重组时,还是无法全然做到淡定。他看着那小小的枯芽,缓缓吐出一口气,说:“但你的异能力……”   分子重组能重组一切,却无法重组生命,就算将植物完整复原,植物也不会重新拥有新的生命。   初崎千鹤重新低下头,没有说话。   就当夏油杰以为他要放弃的时候,却听见他开口,声音并不大,但很坚定:   “哥哥,异能力没办法做到的事,不意味着科学不能做到。”   ……   办公室的灯光映在初崎千鹤沉默的侧脸上。   他真正的野心被拆成无数零碎的实验,藏在一行行冰冷的数据后面,从来不为人发现。这方面研究涉及到的领域太多太多,又被法律严格监督,如果这个秘密被人知道……那么他就得被警察找上门了。   忽然,手机又震了震。   初崎千鹤回过神,却发现不是意料之中宫野志保的回件,而是助理的来电。他按下接通,听到电话那边传来各种嘈杂的嚷嚷声,夹杂了句“我要给教授打小报告!”他略蹙了一下眉,冷声开口:“这里是初崎,怎么了?”   没想到助理上来就是一嗓子:“教授!教授!”   初崎千鹤觉得自己的耳膜都被刺得隐隐发疼,揉了揉眉心,言简意赅地道:“听得见,说。”   “警察找上门了!!!”   初崎千鹤:“……\"   他一时无言以对。   “我们实验室不是发生爆炸了吗?”好在助理没听到初崎千鹤的回答,也继续说了下去:“过来清理废墟的人在实验室的门前发现了一具尸体,因为被埋地下没受太多波及。尽管面容已经腐烂,可是有人从衣服认出来了,是我们实验室的人……”   说到这里,他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警察已经在采取样本检验DNA了,据说是您的……上一任助理。”   初崎千鹤:“……”   他静默了片刻,问:“然后呢?”   “不过我知道肯定不是您杀的人,虽然我闯了大祸,但您只是让我打二十年白工没让我去上吊……从那时候我就知道您绝对是个好人!”助理励志缩短打白工时间,急着表忠心,“但警官让我喊您过来一趟,得做个笔录,要走个流程,毕竟您知道死者是……”   死者是初崎千鹤的助理,按道理,他怎么着都得算是个嫌疑人,除非出示不在场证据。   初崎千鹤呼了口气,开始思考前任助理可能的死亡时间,却听见助理又说:“不过……”   初崎千鹤:“你又不过什么?”   “不过有位警官找到证据证明您不是嫌疑人了!”   初崎千鹤:“……?”   等等,什么证据?他怎么不知道?   这还没完,助理鬼鬼祟祟地打报告:“他就在我附近,但那位警官刚才还试图塞给我一根烟打听您是否单身,问我您有没有暧昧对象,不过我没有被收买。我问他是何居心,他和我说他对您一见钟情了。”   初崎千鹤:“……”   “只不过还是得做笔录,我知道您嫌麻烦。”助理沉重地说,“我帮您争取过,但就算一见钟情也不能不走流程。”   初崎千鹤:“…………”   二十年有点少,要不然还是让他打个四十年白工吧?   初崎千鹤闭了闭眼又睁开,迈开长腿,两三步走到了窗前,一把拉开了窗帘,实验室的废墟映入眼底。他眯了眯眼睛,视线几乎是立刻就抓住了正在打电话的助理,以及助理身边那位满脸错愕的警官。   实验室废墟前,助理还在捍卫着自己的手机表达忠心,一边用眼神告诉松田阵平,自己是绝对不会出卖初崎千鹤的。   “……”松田阵平在萩原研二的憋笑注视下,痛苦地捂住了眼睛,艰难地开口:“我、我可以解释……”   “不是一根烟没办法收买,而是你压根不知道我在十岁那年就发誓一辈子为科学献身。如果有暧昧对象,他的名字一定叫科学。”办公室里,初崎千鹤面无表情地举起手机,对着电话那头道,“至于所谓的一见钟情……”   初崎千鹤深吸一口气,问:“我确定从来没有见过那位警官,他是怎么对我一见钟情的?”   “……”   电话那头连空气都凝固了。   初崎千鹤面无表情地拉上窗帘,果断掐断电话,转身走出办公室,动作一气呵成,没再理这俩二货。   --------------------   B 站一 颗柠 檬 怪 www.yikeya.fun 日更小 说广 播漫 画,本作品来自互 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 责,内容版 权归作 者所有 第3章 奇奇怪怪   实验室废墟前。   “对,我记得那个晚上我看见初崎教授刚好回了一趟宿舍,然后就再也没出来过。”保安边回忆边点头,“虽然过去一个多月了,但我不可能记不住。”   旁听的助理好奇:“为什么?”   “你进了东大就跟初崎教授,那当然不知道,”保安深沉地摆摆手,痛心疾首道,“我天天见一堆要么秃头要么地中海的老男人回宿舍,但只有很偶尔才能见一次初崎教授,毕竟他差不多都住实验室嘛——他长得那么好看,我怎么可能记不住?”   “原来是这样,”助理恍然大悟,毫无诚意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每天看初崎教授,我都没什么感觉了。”   “……”   周遭忽然安静了下来。   目暮警官望向助理身后,打了个招呼:“初崎教授。”   助理:“…………”   助理僵硬地把自己的头一点一点转了过去。   应该是不去实验室的缘故,初崎千鹤并没有披上白大褂,只穿着简单的黑衬衫与西装长裤,身材清瘦但不单薄。他神情依然冷淡,像冰川上终年的霜雪,一言不发地盯着助理,不知听到了多少,但是个人就能看出来他眼里的“你有病吗”这几个字。   听见问好,初崎千鹤点了点头,无视了觉得世界已经崩塌的助理,走到了目暮警官身边。   他随手把手机调了静音,垂眼看着那个发现尸体的土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尸体已经被送到法医那里,现场只剩下几个标记和红笔描绘的人形。   过了良久,初崎千鹤突然问:“他是什么时候死的?”   “41天前。”   初崎千鹤闻声偏了偏头,遇上了松田阵平的眼睛。   “……”   年轻英俊的警官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根据其他人的口述,他是在临死一天前向你提交的辞呈,走的正常流程,家人又在国外,联系不上是常事,所以失踪了这么多天也没有被人发现。但在他死的那天,校园的门禁记录显示,他重新进入了东大校园,并且没有离开的记录,理论上而言,他进来了就没有再出去。”   松田阵平的语气有点奇怪,但在场的人最多只会以为他有些局促,除了萩原研二之外,没人知道真正的原因。   自重生以后,松田阵平总是想起上辈子的事,有时候还会对着空气出神,电话听到声音还不算,直到亲眼见到初崎千鹤,松田阵平那颗心才踏实了——   哪怕上辈子的一切还历历在目,但确实已经真的成为过去了。   “这位是松田警官。”目暮警官没听到之前的通话,以为他们不认识,主动介绍道,“他发现那天初崎教授白天都在实验室带新的助理,晚上则回了宿舍——也是他找来宿舍保安的。预计死者死亡时间是晚上10-11点,您有很充足的不在场证明。”   一个多月过去,监控早就被覆盖,只能通过其他手段去查证。更何况,初崎千鹤的宿舍位于第十八层,很难以不寻常的方式离开。   “……”   被点到名字,松田阵平整个人就是一僵。   之前的记忆被唤醒,他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刚才干了什么事,哪怕隔着墨镜都不敢继续和初崎千鹤对视,只胡乱地点点头,装作若无其事地蹲下身去,装模做样地研究土坑。   但其实靠近就能发现,他时不时地要用余光瞥一眼初崎千鹤手腕处的纽扣,似乎是在确认着什么。   初崎千鹤的目光从他悄悄竖起的耳朵和紧紧绷着的脊背上擦过去,在小卷毛上顿了顿,仿佛什么都没有发觉地收回视线。大脑记忆宫殿里的电梯迅速升起,准确抵达了41天前的夜晚,一切确实如目暮警官所说。   “原来是松田警官帮我洗清了嫌疑,谢谢你帮我找到了人证,能证明我当天的行踪,”初崎千鹤平静的声音响起,“十分感谢。”   ——当天的行踪。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不、不用谢……”   完蛋了,他绝望地想,先是那见都没见的“一见钟情”,现在又是问都没问,却清楚人家这么久之前的行踪……总不能说上辈子他听说过这个案子吧?多亏了他是个警察……但这前后两件事结合在一起,怎么都得被盖个变态或者图谋不轨的戳吧?   松田阵平捂着眼睛,只觉得人生一片黑暗。   这和他设想中的帅气出场破案完全不一样……能读档重来吗?   初崎千鹤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完全蔫下去的松田阵平,礼貌地问目暮警官:“请问还有什么问题需要我配合吗?”   “——是还有一点事,”目暮警官反应过来,说,“我们在死者内衣里面,找到了一封信件,经字迹专家鉴定,确实是死者本人亲笔。”   “……”   目暮警官压低了声音:“那封信,是写给您的情书。”   周围忽然安静了下来,投来了许多自以为隐晦的目光,初崎千鹤的眼睫只轻轻一颤。   这瞬间他忽然明白,假如不是松田阵平立刻排除了他的嫌疑,单是这封情书和前任上司的身份就能把他锤成嫌疑人。   而就算之后澄清,流言蜚语估计早就已经传遍整个东大校园。初崎千鹤不在意这些闲言碎语,可实验室重建因为这个案子必定会被耽误。不过,幸好现在东大的实验室已经不是他唯一的选择,但他也不希望自己只能依靠“黑泽先生”给的支持来研究。   麻烦。   设想一下后果,松田阵平就算是个跟踪狂,也似乎也没什么关系了。   初崎千鹤缓缓吐出一口气。   “我不会去干涉下属的私生活,更不要说是已经辞职的下属。”初崎千鹤冷淡道,“如果想问我他是个怎么样的人,他在工作上不算认真,出过很多次错,所以我让他递交了辞呈。”   目暮警官努力用自己壮实的身躯帮初崎千鹤遮掩别人的视线,硬着头皮继续走流程:“那您认为谁有可能会是嫌疑人呢?”   就算再怎么样,死者也是初崎千鹤的前任助理,初崎千鹤对死者不可能一无所知。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初崎千鹤只回答了一句:“不清楚。”   几个字冷冰冰地落下,仿佛于他而言,死的不过是个陌生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   松田阵平立刻站起来,一秒钟将墨镜重新拉回鼻梁上摆好pose,刚要英雄救美地来一句“目暮警官我好像又发现了线索”——可他嘴巴都没张开,背后响起了一道稚嫩的童声:“但是目暮警官,凶手应该是那个死掉的大哥哥自己诶?”   只见一个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越过警示线钻到了土坑里,抬起头,指着坑里的一个角落:“他不是死于窒息嘛,这里好像有什么痕迹。”   所有人的目光此时都落到了这个男孩身上,在看清男孩样貌的瞬间,松田阵平:“…………”   “……赶快出来!”目暮警官额头青筋直跳,血压一路飙升,“新一,你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让你好好在车上呆着吗?”   工藤新一选择性地跳过这个问题,发现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惊异。但他在重生前就当了很久的小学生,装无辜转移话题的技术无比娴熟:   “他应该是自己把自己埋进这个坑里的,至于怎么做到的,”工藤新一问,“那天是不是下了暴雨?”   沿着工藤新一的推理,警察找到了相关证据,所有疑问迎刃而解。不过是死者趁着夜色挖了坑,将泥土堆在了一边,然后躺进去,倾盆大雨将泥土冲到了人身上,便成功将自己埋于实验室的门前。   若不是这次实验室机器意外爆炸,恐怕很难有人发现。   不过,没人想到这次破案的速度会如此之快,就连手拿攻略的松田阵平也没想到,会有个工藤新一跳出来直接报答案。他装作不小心地路过工藤新一身边好几次,工藤新一翻了个白眼,在他再一次经过的时候喊住他,低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   工藤新一的脸色变了变。   理论上他们两个人应该是不认识的,但上辈子松田阵平死后成了咒灵,江户川柯南和咒灵松田非常熟悉。工藤新一迅速意识到眼前这人也重生了,追问道:“那其他人呢?”   松田阵平回答:“研二也重生了,别人我还不确定。”   目前不知道还有多少人重生,不能排除最坏的可能。只是幸好初崎千鹤没有重生,应该不会太糟糕。工藤新一想到这里,却发现松田阵平满脸复杂地注视着自己头顶的发旋许久,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松田阵平:“我有一个问题。”   工藤新一立刻紧张了起来:“难道有什么意外情况?难道琴酒重生了?”   “不,不是这个,”松田阵平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还是没能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问,“……你现在小学毕业了吗?”   工藤新一:“…………”   如今生理年龄12岁的工藤新一顶着他充满求知欲的目光,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太阳慢慢落下,初崎千鹤办完最后的手续,可以离开了。但他却没有马上回到办公室继续推导数据,而是静静地独自站在树下,望着远去的人影,表情淹没在树影里。   案子的乌云分明已经褪去,但更多的疑问却盘旋在初崎千鹤心头。   从今天开始,各种问题潮水般扑面而来,却没有一件事给初崎千鹤带来了真正的麻烦——就好像是有人为他建了一座堤坝,将所有的问题挡在外头,无法靠近他一分一毫。但他又对这些人毫无印象,从表面上看像极了巧合。   可真的是巧合吗?   “教授,”助理收到了邀请函的回复,凑了过来,“宫野那边答应了参加学术会议。还有……”他顿了顿,问,“校长问您,依据死者的情况,我们这边要不要做出一些补偿?”   初崎千鹤连头都没回:“补偿什么?”   “……”   助理明白了他的态度,正准备回复校长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提醒道:“对了教授,从刚才起您的手机屏幕就一直亮着,是不是有什么消息啊?”   被这么一提醒,初崎千鹤才注意到之前被自己手机的异样。他蹙了蹙眉,从裤袋里拿出手机解锁打开,却没想到被99+的消息砸了一脸。而所有的消息,都来自一个手机里突然多出来的论坛APP,最上面的hot帖是:   【千鹤真的死了吗?真的死了吗?真的死了吗?】   初崎千鹤:“……”   他手机中病毒了吗?   作者有话说:   我没上过东大,宿舍有十八层是我编的(T▽T) 第4章 漫画反派   几日后,会议室。   “最近初崎教授都在干些什么?”   会议结束,东大的教授们都走出了会议室,助理站起来正要收拾东西,却被坐在长桌另一端的校长喊住。   初崎千鹤本人是从来不会出席这些例行会议的——明眼人都打心底里明白,世界上愿意用教授的职称来请这位二十一岁的青年过去的学校数不胜数。东大能给他的,别的学校当然也能给,至于是否亲自出席会议这种,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校长看助理愣了愣,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拿着笔点了点他,笑道:“我听说,你不是前两天才提交了申请,说初崎教授想开一个学术交流会,难道你们教授又搞出了什么大发明?如果真这样的话,我们得提前联系媒体。”   助理挠了挠头:“不是……”   校长:“你这小子,他叮嘱你保密了?”   助理:“那倒没有……”   校长不解:“那有什么不能说的?”   “因为教授他最近没做研究,”助理看起来自己都有点怀疑自己说的是不是真话,“他让我去买了所有期《JUMP》,这几天都在办公室里看漫画,还在各个论坛冲浪……”   校长:“……”   校长:“这不对劲。”   助理正要赞同地点头,然后他听见校长深吸一口气,问道:“难道……难道初崎他网恋了?”   助理:“…………”   助理的头点不下去了。   被老校长怀疑网恋的初崎千鹤正坐在办公室的电脑前,合上了一本《JUMP》,向后靠在椅子上,目光瞥向摆在一旁的手机。   没有。   别说一模一样,就连相似的漫画都没有。   发现前任助理尸体的那个下午,初崎千鹤的手机上莫名其妙多出了一个奇怪的论坛app,不仅网络上根本搜索不到同样的app,更搜不到论坛讨论的那部漫画——而且无法卸载。在反复恢复出厂设置,这个论坛app却依然存在的时候,初崎千鹤果断换了个手机。   结果这个论坛app莫名其妙地又出现在了他的新手机上,甚至别人还看不见,也扫描不出来。   手机屏幕上是个以绿色为主要配色的论坛,正不断有新的帖子跳出来,但十个帖子里面有八个主题是一样的,都在讨论同一个角色:   【只要我不看最后一话,千鹤就永远活着[爱心]】   【真的,信我,最后一话真没什么,我也就哭了三天三夜吧】   【没事吧?作者你没事吧?你把初崎千鹤写死了,丧妻之仇今晚就报++++++】   ……   而从这些标题里,还能看出来同一件事——   一个名叫初崎千鹤的漫画角色死了。   初崎千鹤:“……”   他伸手按了按脉搏,确定自己的确还活着。   这个漫画角色不仅和他同名同姓,而且根据这些帖子的镇楼图,他的一些外貌特征和这个角色可以说是一模一样——比如黑色的长发,再比如眼底下的泪痣,甚至还有经年不变的白大褂和黑衬衣。   有两种可能,第一,作者以他为原型画了一部漫画,并把他塑造成反派——但这种可能性刚冒出来就被初崎千鹤给否定了。不提别的,如果真的有这部漫画,不可能毫无名气并且搜索不到。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他就是这部漫画里的大反派初崎千鹤,在漫画的最后一话死了,现在论坛的这些用户正在哀悼他。   初崎千鹤:“……”   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的初崎教授,现在人有点麻。   所以他在这个漫画里是怎么死的?   初崎千鹤点开论坛的精品区,伸手往下一滑,果不其然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一篇被加精的分析帖,从标题来看还是他的个人专属。   他面无表情地点进这个名为“818我的千鹤老婆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的帖子。   【我先,什么时候成你老婆了?明明是我老婆!】   【看到这个标题我就点进来了,怎么,我和我老婆的那些事被你知道了?】   ……   【楼主:别急,不管是谁老婆,那都是大家的老婆。说正事,千鹤第一次出场就是以黑衣组织的身份,他当时和琴酒一起出来的时候我人都傻了——天啊,那可是组织除了琴酒之外的高层第一次正面出场吧?而且他看起来并不算是很能打的,和琴酒配合居然那么默契?琴酒不是说他只是个科学家吗?他踩在敌人头顶上的模样哪里有一点像?】   下面立刻有人回复:【??楼主是没看官方出的设定集吧?千鹤就是琴酒带进组织的能不熟吗?关于他的战力,分子重组说实话绝对是天花板开挂级别的,难道不应该庆幸他一直全心全意投入研究从来没想过毁灭世界吗?】   初崎千鹤的目光在“琴酒”上停顿了一下,掠过无数楼彩虹屁,终于找到了一楼讲正事的:   【讲真,琴酒肯定很早就盯上千鹤了,毕竟千鹤是东大最年轻的教授,还是生物科学领域的,和组织专业对口,琴酒怎么可能会放过?只是千鹤出场就是组织的人了,到底什么时间段加入的,官方还没有给出明确答复。但最近不是有内幕消息说,官方有大动作吗?Big胆一下,难道是要出前传?】   前传?   初崎千鹤陷入沉思。   根据目前在论坛所得到的消息,他在这部漫画出场的时候就是那个组织的成员——不过很显然,初崎千鹤确定自己现在并没有加入那什么黑衣组织,还只是个老老实实拿工资并为科研经费发愁的东大教授。既然如此,漫画里的剧情还没有开始,现在可能就是论坛所猜测的“前传”了。   但光是在原地猜测是永远得不到真相的,必须亲自去验证。   想着想着,他算了个数字,听见战战兢兢的敲门声,抬眼按下开关:“进。”   助理抱着笔记本电脑和一堆文件钻了进来,老老实实地将文件整理归档,再将自己整理的会议要点送给初崎千鹤过目。他习惯性地站在一边,乖乖等着教授往会议要点上施恩瞟那么一眼。   “中川,”他忽然听见初崎千鹤若有所思地开口,“黑泽先生这两天是不是发了好几次邀约过来?”   中川点头:“是的,不过教授您不是说最近不要让人来打扰您,我就——”   “答应他,就说我今天有空。”   中川:“……”   您漫画终于看完了是吗?   但给中川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问这句话。他老老实实地开着车将初崎千鹤载到了约定地点,并且定好一个小时后来接教授回办公室。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十五分钟,初崎千鹤推开门下车,迈步走进西餐厅。   这家西餐厅显然不是随便能预约到的,装潢精致大气,正中间的演奏者正坐在那儿弹着钢琴,悠扬的古典乐缓缓流淌。金发黑皮的服务生在核对初崎千鹤的姓名后,便领着他左拐右拐,经过一条安静的长廊,在一扇门前停下。   服务生轻轻叩了三下大门,门打开了。   来开门的是个一身黑的微胖男人。尽管他戴着墨镜,但初崎千鹤都能隐隐发觉到那略带探究的视线。他脚步一顿,不动声色地越过这个人,看到了坐在里面灯下的黑泽先生。   也就是宫野志保邮件中提及的、论坛那些人说的琴酒。   琴酒正在仔细端详着一杯酒的颜色,闻声放下酒杯:“初崎教授。”   初崎千鹤在桌前停下,任服务生替他拉开琴酒对面的椅子,眼角余光往琴酒没戴手套的手上一瞥——是枪茧,又收了回来:“黑泽先生。”   包厢门被服务生缓缓关上。   “三天前离开后,我向你发出了几次邀约,但是你的助理都向我解释你没有空闲。”琴酒开口,“我既然投入了资金,还是希望初崎教授能够早日继续研究,这里——”   琴酒向伏特加抬起手,伏特加自觉地递过来一份文件。   “东京大学的实验室需要重建,这几个月我会给你提供新的实验场地,上面有地址。”   “当然,”琴酒看着初崎千鹤的眼睛,“我希望初崎教授在这几个月里能够对实验的相关保密,否则人尽皆知,想必初崎教授的实验也没法好好地进行。”   初崎千鹤唔了一声,手搭在文件上,没立刻翻开。   琴酒哼笑一声,靠在后椅上,这是个很胸有成竹的姿势:“至于相关条例——初崎教授很了解保密条款,不需要我再重复。”   保密条款。   涉及到一些敏感方面的研究,科学家必须对该项目严格保密,吃住都有专人看守,再严格点的甚至都不能和外界交流,对人身限制极大。初崎千鹤加入过这种项目不止一回,自然不陌生,也不会排斥。   但是……   琴酒真的只是想他保密实验吗?   如果他不知道自己是个漫画角色,更不知道自己的死亡结局,应该并不介意加入这个组织。   但他现在并不想按着所谓的漫画剧情走,更不想死。   两人依旧对视,初崎千鹤停顿片刻,下一秒居然笑了一下,笑容映进在场其他人的眼底。   他的五官是无可挑剔的,只不过素日的教授总是板着一张脸,平时连表情波动都没有,更别说笑了。别说伏特加,就连拥有两辈子记忆的琴酒,都没怎么见过笑起来的初崎教授。   初崎千鹤依旧凝视着他,不急不缓地开口:“在此之前,黑泽先生,我想麻烦您一件事。”   琴酒挑了挑眉。   只听初崎千鹤说:“——当初在签订合同的时候,我问您后续追加投资的具体金额会是多少,您那时的意思是我需要多少就给我多少……正巧,我刚计算完总金额,还麻烦您看一下。”   他拿出了一张撕下来的便签纸放在桌上,依旧看着琴酒,语气甚至称得上一句柔和,问:“能方便问一句,您打算什么时候支付呢?”   包厢内登时安静了下来。   琴酒看到那个数字,脸色微微一变。   与此同时,包厢外,一彻底离开初崎千鹤和伏特加的视线,在这家西餐厅兼职服务生的安室透脸色就彻彻底底地沉了下去。   没想到原来这么早,琴酒就开始联系初崎千鹤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琴酒得逞。   他快步走出长廊,思索着该如何不着痕迹地破坏初崎千鹤和琴酒今天的会面。然而他刚经过餐馆大厅,就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循声望去,餐厅的钢琴演奏者不知怎地,突然倒在了地上。   安室透:“……”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这里是犯罪率奇高无比的米花町。   安室透沉思两秒,主动拨通了报警电话。   电话信号越过高度不一的建筑物,翻过车水马龙的路口,抵达了警视厅。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来不及了   警视厅里,搜查一课的大门被松田阵平推开,目暮警官正一边戴上帽子,一边随手点了几个警员的名字。   松田阵平一愣:“目暮警官,这是又有案子了?”   “是松田老弟啊,”目暮警官闻声转过身来,点点头,叹了口气,“可不是吗?接到了一起报案,米花町的一家高级西餐厅里有人死了,死因尚且不明。”   他看着松田阵平手上抱着的文件箱,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今天调来搜查一课,本来该请你吃顿饭的——”   松田阵平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不在意地说:“没事没事,研二明天调过来,您到时候请我们一起吃也行。”   目暮警官:“……”   “那个,我现在要去现场,”目暮警官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松田老弟要不然一起去?刚好也算是你来搜查一课的第一个案子嘛。”   松田阵平将文件箱往搜查一课提前为他空出来的办公桌上一放,拍了拍手,挑挑眉:“当然。”   警车嘟嘟嘟地往前开,目暮警官坐在后座上,为自己即将干瘪的钱包默哀了几秒。默哀着默哀着,他没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问正在开车的松田阵平:   “松田老弟,你怎么突然想来搜查一课的?”   松田阵平叼着根烟,唔了一声,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有个想救的人。”   他这话说得随意,但是以前目暮警官并没有听他提起过,警局里更没有类似的传闻。目暮警官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那个人怎么了?”   马路上的车辆在看到警车的那一刻起就自动避让,警车畅通无阻,松田阵平边向右打了下方向盘:“现在还没出什么事。”   目暮警官听得云里雾里:“现在?”   “对。”松田阵平踩下刹车,吸了口烟,轻声说,“现在。”   东京街头车水马龙,大街上摩肩擦踵,川流不息,阳光降落在松田阵平搭在方向盘的手上,烟雾挡住了大部分视野,让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朦胧。但松田阵平的目光越过了烟雾,也越过了时光,上辈子的记忆徐徐而来。   那是个盛夏,记忆里的蝉鸣都很清晰。太阳初升,搜查一课的办公室里却因为刚结束通宵工作,稀稀落落地倒下了一大片。松田阵平打了个哈欠,本来也想趴在桌子上眯一会儿,却实在没挨过咕咕叫的肚子。   他站起来点了根烟,从办公桌桌肚里掏出碗杯面,转身去打开水,准备随便应付一下。他刚随手将叉子插在杯面的纸盖上,就听见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松田阵平转回头去:“谁啊——”   话音戛然而止。   初崎千鹤站在搜查一课办公室的门口,阳光吻过他浓黑纤长的眼睫,清冷的眼睛里倒映出松田阵平此刻怔愣的模样。他的目光并没有在松田阵平身上停留多久,顿了顿便望向了办公室里的其他人,眉头微蹙。   松田阵平下意识地把杯面放到一边,开始整理自己凌乱的袖口:“这里是搜查一课,请问你找谁?”   初崎千鹤的目光这时才落回他身上:“是你们找我。”   松田阵平:“……?”   因为熬夜而有些迟钝的大脑好像突然上了发条,开始飞速运转——搜查一课最近在办个牵连甚广的案子,涉案人员上到东大教授,下至流浪汉,单是嫌疑人的相关资料就密密麻麻地列了三个白板。昨天他们通知了一些嫌疑人来搜查一课做笔录,那么这时候会来搜查一课的是……   他成功将照片和人对上了号。   “初崎千鹤。”东大教授的声音平静清晰,“我是嫌疑人。”   松田阵平:“……”   好家伙,这位不单单是嫌疑人,还是昨晚搜查一课列出来嫌疑最大的几个之一。   初崎千鹤并不在意松田阵平略带探究的打量,似乎是已经习惯了别人这样的眼神,似乎也根本不在意自己被怀疑。他只是看了看手表时间,礼貌询问:“需要我晚点再来一趟吗?”   就算是早晨,可眼下是最热的季节,初崎千鹤却仍然穿着黑衬衫,袖口的纽扣都系得一丝不苟。   松田阵平若有所思地掠过他那被布料包裹的小臂:“……不用,现在就可以。”   “这样,那我等等。”   “?”   初崎千鹤指了指松田阵平刚随便放在一边的杯面,提醒道:“警官,面要糊了。”   松田阵平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还有这面:“……”   他顿了顿,即刻故意潇洒地转身,丢下了句“马上”,余光却从桌边冰冷的镜面上捕捉到初崎千鹤眼底划过的一点笑意,眸光潋滟,不过快得几乎要让人以为是错觉。   松田阵平捧着杯面的手僵住了。   ——他是嫌疑人。松田阵平在心里对自己重复了一遍。   “松田老弟?到了。”   目暮警官的声音将松田阵平从记忆中拽了出来,他默了默,将车熄火,拔了车钥匙下车,将燃尽的烟头碾了碾,扔进垃圾桶上的烟灰缸里,大步流星地迈进西餐厅。   “你说你有个要救的人,可是他现在没事,”目暮警官坐在车上想了一路都没想通,小声问,“那他是被谁盯上了吗?需要帮忙吗?”   松田阵平:“现在应该不——”   目暮警官奇怪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突然僵住了。   尽管有墨镜挡着,还是能从松田阵平紧紧绷着的下颚看出来,这时他的表情十分复杂。目暮警官沿着他的目光望去,却发现前几天在东大有过一面之缘的初崎千鹤正站在那里,身边还有两位一身黑的男人。   被命案临时打断谈话的琴酒心情美妙不到哪里去,叼着根雪茄,皱着眉头在手机上查询现在自己能调动的资金。   就算是TopKiller,就算组织富可敌国,但钱也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更别提初崎千鹤提出的数字……对组织来说也如同割肉。TopKiller不得不讨价还价,然而每当这样,初崎千鹤就面不改色地报出了一大堆数据,砸得伏特加到现在还眼冒金星。   ——不是所有人都有初崎千鹤那种变态的演算和记忆能力的。   “现在能给你的金额差不多在二分之一,至于你要的仪器,”琴酒吸了一口雪茄,面沉如水,“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   初崎千鹤听见数字,连眉都没动一下,只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琴酒:“既然如此,那你什么时候开始——”   “等这个命案结束再说吧。”   初崎千鹤打断了琴酒,看了一眼围在西餐厅中央的警察。   “黑泽先生,”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警察在。”   琴酒:“……”   琴酒咬了咬牙,但果然不说话了。   他压低了帽檐,不想搭理这群开始调查案子的警察,反正这次的死者的确与他无关,怎么扯也扯不到他头上来。突然这时候有人走到了他面前——松田阵平手上拿着做笔录用的本子,唇抿成一条直线,正看着他。   松田阵平语气冷酷:“姓名?”   琴酒:“……”   伏特加:“……”   为什么警察这都能找上门?   初崎千鹤:“……”   为什么又是松田阵平?这人出场频率是不是有点过高了?   初崎千鹤虽然不怎么理会,但其实对别人的视线十分敏感。松田阵平那仓促又急切的视线,他从来都不是一无所知,更别提,松田阵平从出场起就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他收了疑虑,抬起眼睛,颔首道:“松田警官。”   “……初崎教授。”松田阵平的下巴放松了一瞬,随即又紧紧地抿起了唇,“又见面了。”   一看到琴酒,有许多不好的猜测沉重地压在松田阵平心头,然而初崎千鹤只是很平淡地看了一眼琴酒和伏特加,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很巧,我过来和人谈个生意。”   谈生意?   难道初崎千鹤这时候还不知道琴酒的真实身份?   松田阵平在心里猜测着,依然没有放松警惕。同时,他意识到初崎千鹤又被牵扯进命案里了,正了正色,道:“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快破案的。”   当然是越快破案越好,否则耽误他回去研究论坛。   初崎千鹤面上没什么表情,瞟了一眼挂在西餐厅上的时钟,蹙了蹙眉——距离和中川约好的时间还剩五分钟,看来这次是肯定得多耽误一会儿了,希望接下来不要再出什么意外。   总不至于又跳出来个奇怪的人,对吧?   这时,西餐厅外忽然传来几声“教授!”“教授!”的呼喊。   初崎千鹤闻声望去,只见中川拽着一个死死压着帽子的男人在围着餐厅的人群外蹦跶,声音里的焦急满得都要溢了出来。尽管被中川抓着的男人一直低着头,但初崎千鹤还是认出了他是谁。   无他,这个男人的外貌特征太容易辨认了。   金发黑皮,那不就是领他到琴酒包厢的服务生吗?   松田阵平注意到他的目光,咦了一声,转过头去:“你在看……”   安室透本来已经溜了,却因为想向中川打探初崎千鹤和琴酒现在的关系,顺便挑拨离间,就多留了一会儿,没想到有一个这么大的惊喜在等着他。他深吸一口气,恨不得现在遁进地里,但是——   初崎千鹤、松田阵平和琴酒,都看到他了。   安室透:“…………”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不能理解   如果有时光机器,安室透发誓他一定第一个报名。哪怕现在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但安室透背后的T恤布料却全然被冷汗浸湿了。   然而初崎千鹤的目光只在安室透脸上停了一瞬,便不动声色地落回到身边一左一右两人的身上。松田阵平戴着墨镜,无法窥探到他的眼神变化,但他的喉结却不自觉地滚了一下。而琴酒微微抬起眼,眼里的冷意几乎让空气都凝固了。   他们认识那个服务生。   初崎千鹤不费力地得出了这个结论,心里的疑团却越来越大了。   有这么巧吗?   这样互相认识的一批人,会先后出现在自己身边?难道这也是所谓的“前传”剧情吗?   初崎千鹤淡淡出声:“松田警官。”   松田阵平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回头——他在意识到当下情况的时候,便像是触电了蓦地收回目光,下一秒才发觉自己太刻意。但初崎千鹤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现,那双黑沉的眼睛依旧平静地盯着他看:“在外面的是我的助理,能放他进来吗?”   “……当然可以。”   松田阵平转头低声吩咐了负责维持现场秩序的警官几句,那人点了点头,便出了大门,将急得不行的中川给领了进来,还附带了个自闭状态的安室透。   中川看到初崎千鹤从头到脚都完好无损还没放下心,恨不得自己眼睛上安了X光,能将教授从头到尾检查一遍:“教、教授,您没事吧?”   “还有几分钟,”初崎千鹤扫他一眼,“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中川很委屈:“打了,但您前几天看……”他将“漫画”两个字给硬生生地咽了下去,“看东西的时候,手机静音了,应该还没调回去?您真的没事吗?”   初崎千鹤:“……”   初崎千鹤:“我看着像有事的样子吗?”   “这、这我不是怕吗?上个月我刚入职的时候,校长千叮咛万嘱咐,说如果您在外掉一根头发就扣我一天工资,如果您磕着碰着了就扣我一个月工资……”中川泪流满面,“虽然我都要给您打二十年白工了,但不能还倒欠工资吧?”   他说着说着,举起了自己的胳膊,强悍的肱二头肌鼓起,满脸信誓旦旦:“校长还送了我□□身房年卡,让我每天都去撸铁!”   安室透:“……”   好家伙,难怪刚才他没能一下子逃掉。   初崎千鹤揉了揉眉心,对东大校长的行为不置可否,跳过这个话题,问道:“那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我刚刚本来在车上等您的,但突然看到这么多人往这边过来了,我就想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提前下车过来看看。结果围在外面的人太多,根本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中川指了指恨不得自己此时是个透明人的安室透,“然后我撞见了他。”   可怜安室透心脏都快跳到喉咙口了,仍然强撑着面上露出一个笑容:“这位中川先生向我打听里面发生了什么事。”他脸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点尴尬,解释说,“结果知道里面发生了起凶杀案后……中川君的反应有点大。”   中川讪讪一笑:“我太担心教授的安危了,情急之下就……”   初崎千鹤:“……”   不,你是担心你的工资。   安室透的说辞看上去并没有什么问题,但还有不合理的地方。   中川既然能胜过千军万马当上初崎千鹤的助理,靠得肯定不是胳膊上的肌肉。中川虽然脑子不太聪明,但也不至于慌成这样……除非告诉他消息的人添油加醋了。   是怕突如其来的命案无法破坏他和琴酒的会面,所以让中川也插了进来吗?   初崎千鹤看了安室透一眼,没有拆穿他:“麻烦了,不好意思。”   “这没什么,您就是那位初崎教授吧?”安室透好像才发现初崎千鹤身份,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嘴角扬起真诚的笑容,将一个小粉丝演得活灵活现,“我叫安室透。很久以前我就听说过您,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一面……我真的很佩服您,您是我的偶像,能有幸和您握个手吗?”   说着说着,尽管松田阵平略疑惑地蹙起了眉,尽管琴酒瞬间扔去刀子似的眼神,但安室透还是向初崎千鹤伸出了手,并且期盼地望着他。   这方寸之地的气氛忽然就变得微妙了起来,中川连大气都不敢出,战战兢兢地往初崎千鹤身后躲了躲。   初崎千鹤定定地望了安室透几秒:“当然可以。”   两人双手交握,面上皆毫无异样,然而初崎千鹤却明显地感觉到有张非常小的纸条被安室透塞进了自己的掌心——双手一触即分,初崎千鹤眼睫一颤,在其他人都没察觉到的时候,修长的手指微微一动,纸条化为看不见的微粒,钻进了他的袖口里。   “今天能和您握手,那我就没有什么遗憾了。”安室透依然笑得阳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仿佛刚才做小动作的并不是他,“刚刚我听到命案有点害怕,就偷偷溜走了,现在应该去做笔录了。”   安室透说完就堂而皇之地撤退了,松田阵平从他的背影收回视线,刚想说什么,就被初崎千鹤打断了:“松田警官。”   松田阵平立刻看向他。   “我等下会自己去做笔录,您应该还有其他工作要做,您的同事——那位目暮警官向这边看了好几眼了,”初崎千鹤语气平淡,“我这边就不耽误您时间了。”   松田阵平看了琴酒一眼,皱着的眉没有松开。   只是初崎千鹤就这么望着他,半晌后他才勉强松了口:“……既然这样,如果初崎教授需要帮忙的话,可以随时找我。”   “谢谢您,”初崎千鹤顿了顿,说,“但不需要。”   “……”   初崎千鹤迈步越过琴酒和松田阵平,头都没回,走向正在给其他人做笔录的其他警官。中川愣了愣,随即大喊“教授等等我”追了上去。   琴酒诧异地挑了挑眉,经过松田阵平身边的时候忍不住侧目看了他一眼——没想到最初的时候,初崎千鹤居然对松田阵平是这样的态度。想到这里,他哼笑了一声,心情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   毕竟有上辈子的记忆在,琴酒始终认为松田阵平是最大的隐患。   看来这次不会再是了。   在做完笔录留下联系方式后,因为这次充其量只能算是个路人,初崎千鹤可以离开了。案子还没有告破,西餐厅外依旧围着人,初崎千鹤和中川干脆从餐厅的后门离开,坐进了车里。   中川系好安全带,忍不住问:“教授,我们不用等下黑泽先生吗?再怎么说他也是投资商……”   “不用,他有事会联系你的。”初崎千鹤坐在后座上,车子发动,西餐厅离他越来越远。他将安室透递给他的纸条分子重组,盯着上面“小心今天和你见面的那两个男人,可以联系警方保护你”看了良久,忽然开口:“你觉得黑泽先生、松田警官和今天那位安室先生会是一起的吗?”   中川迟疑:“是一起对您……比较关注吗?”   初崎千鹤:“……”   中川偷偷摸摸瞥了一眼后视镜,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初崎千鹤的眼神冻死了。   车里安静了十几秒,初崎千鹤按了按眉心,深吸了一口气:“你不觉得他们其实都有着什么秘密?再比如他们应该其实是认识的?”   中川:“……”   他们互相认不认识中川完全没注意,但中川注意到他们总是在看初崎千鹤。   “难道他们本来是一伙的?或者来自同一个……不。”初崎千鹤忽然想到了论坛,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对了。   如果松田阵平、琴酒和安室透都看过那部他是反派的漫画,这样一来,他们的异样就说得通了。反正这部漫画现在都已经出现在他的手机上了,被他们看到的话……似乎也正常。   这么想着,初崎千鹤干脆拿出了手机,打开论坛,开始继续刷之前没刷完的那个帖子。   【如果官方真要出前传的话,我希望千鹤的戏份能够多一点,他当时在柯南篇的戏份少得我心碎TT】   【柯南篇主要是红方视角啦,千鹤是黑方,出场少也正常。所以他在咒回篇出场的时候,我连夜奔走,那期买了几十本,准备当作给老婆下的聘礼……然后下一期我就被绿了,哭了。】   【坚强姐妹,也不能说是被绿吧,毕竟严格来说也不算。不过真没人想到……当时有数据帝写了三万字论文分析千鹤为什么加入黑方,结果真相出来一个字都不搭边,气得连名字都从“初崎千鹤的老婆”改成了“今天也在为初崎千鹤拔野菜”……】   初崎千鹤:“……”   东大教授有点看不懂了。   老婆他能理解,但是为什么要给他拔野菜?   【松田阵平,我真是没想到我在咒回篇还能吃到他的刀[微笑.jpg]】   【没想到啊真没想到,我以为我吃的是警校五人组的刀,没想到吃的是我老婆的刀[核善微笑.jpg]】   初崎千鹤:“……”   等等,这关松田阵平什么事?   【当我看到松田阵平变成咒灵出现在千鹤身边的时候,我人都傻了。】   【楼上姐妹放心还有更傻的……等等原来你就是前面提到的数据帝野菜吗!】   【是的是我没错,我写了三万字论文,分析了千鹤看别人的每一个眼神,柯南篇我都翻烂了,我写硕士论文的时候都没这么认真……但谁TMD能想到,初崎千鹤,你这么一个对谁都冷酷无情的科学家,居然是为了想复活松田阵平才加入组织的???】   初崎千鹤:“…………”   “教授,教授?”车开回到了东大,中川却一直没听到后座上传来什么动静,回头望了一眼,愣了愣:“教授您怎么了?为什么看上去这么……”难以置信?   初崎千鹤表情复杂:“有点不能理解自己。”   中川:“??”   中川大惊失色:“教授,难道您要转战哲学领域了吗?”   “……”初崎千鹤平静地道,“说实话,有点想。”   初崎千鹤开门下车,退出论坛,却发现突然有了个电话打了进来——是夏油杰。看到名字的时候,他微微蹙着的眉心终于松开,接起电话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身后的中川被他可能要向哲学领域进发的消息劈傻了:“教授您不能转战哲学系啊!我国文从小到大就没及格过!!您转战哲学系我就不能当您的助理了,我会失去健身房年卡的——”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请多指教   松田阵平还没回到警视厅,手机上就多了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车窗前是永远不会安静的东京街头,黄灯慢悠悠地转成了红灯,松田阵平踩下刹车,叼着烟不动声色地打开手机看信息——   【你重生了?】   简洁明了的几个字。   想都不用想这会是谁的来信,松田阵平抬眼望着红灯旁的倒计时,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跃:【你现在怎么样?】   当年警校五人组的合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浮现在了眼前,春光烂漫,樱花飘落,镜头永远记录下了那一刻。   松田阵平垂下眼,等了等,安室透那边回得很快:【还OK,不过我怀疑琴酒也重生了,最近组织里的卧底大部分都被他亲手逮捕。但好在景光成功逃脱,现在正在接受证人保护计划。虽然我上辈子没有暴露,但是琴酒很怀疑我。】   看到诸伏景光逃脱的时候,松田阵平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但紧跟着,下一条短讯又让他提起了心:   【琴酒和初崎千鹤现在是什么情况?你清楚吗?琴酒重生了,很多事情发生了变化,他已经开始提前接触初崎了,我有点担心。毕竟你知道初崎和他……】   松田阵平无意识地攥紧了方向盘。   “……初崎君,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你知道警方请你过来是和一起七天前的谋杀案有关,根据监控记录,死者死亡前半个小时曾经与你见过面,我想了解一下你们都说了什么。”   上辈子的记忆再次汹涌而来,周围的车流人流仿佛瞬间消失了,松田阵平又坐回到审讯室的桌前,注视着桌后的初崎千鹤。   他们这次见面的时候,初崎千鹤二十一岁。而上辈子见面的时候,初崎千鹤是二十四岁。三岁的年龄差按道理来说不会在一个人身上显现出太多变化,可初崎千鹤不一样。   他的薄唇依旧紧紧抿着,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脸色却显得很苍白,进入审讯室的几分钟,就止不住地低声咳了好几下。   “我和死者并不是很熟。”初崎千鹤坐在冰冷的铁桌后,语气不急不缓,“他找我是为了他的论文,请求我在他的论文上挂个署名,但我拒绝了他。”   松田阵平抬眼看了他一眼:“你是他的导师?”但相关资料里从来没提到过这个。   初崎千鹤却淡淡道:“不是。”   “……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松田阵平疑惑道。   “想让我在论文上挂名的人有很多,如果我每个都去关心一下为什么,顺便再好声好气地一个个拒绝,那我不需要有自己的时间了。”初崎千鹤很轻地笑了一下,“难道因为他死了,我就要破例吗?”   松田阵平微微皱起眉。   只是他又不得不承认,初崎千鹤说得的确是对的,追求者对这位来说恐怕不过是过江之鲫。他随手翻过一张纸:“有证人指认,死者曾经是你的……”他顿了顿,继续说,“变态追求者之一,你多次在公开场合表现过对他的厌烦,并且案发时分,你曾经出现在死亡地点附近,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初崎教授?”   审讯室里鸦雀无声。   过了一会儿,初崎千鹤低头看了看手表,才开口:“没什么要说的,问完了么?”   “单凭这几句话恐怕不能排除你的嫌疑,初崎教授,介意我抽根烟吗?”松田阵平瞥见初崎千鹤抬了抬手后,点燃了打火机,“死者的直接死亡原因是脑部中弹,但法医却在死者体内检验出了一种和他DNA完全不同的、甚至在死者的生命体征完全消失之后还活着的新生物。”   “……”   “而在核对之后,这种新生物和当前所有已知生物的DNA都不一致。如果是现在的地球进化出了一种新生物,恐怕捅出去也能上个头条。但是我们更觉得——”   松田阵平站起来,双手撑着铁桌,俯下身,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连烟雾都要缠上初崎千鹤的喉结:“您身为生物科学领域首屈一指的专家,近年来研究的种种项目似乎都是在为同一件事做嫁衣。”   “或者我们直说,”没个正形的警官口吻甚至有些轻佻,“您是想当耶和华吗,教授?”   换个人来起码都得怔一下,然而初崎千鹤没什么反应,甚至还顶着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开了个玩笑:“那也比耶稣强,不用被钉在十字架上。”   “……”   “时间差不多了,我要说的都说完了,警官。”初崎千鹤站起身,礼貌地问,“有人来接我。不过如果您想要我继续留下的话,当然也可以,按照法律,您大概还可以占据我23小时15分钟,请问您需要吗?”   松田阵平:“……不需要。”   “不过最近还请初崎教授不要离开东京,”他看着初崎千鹤走出审讯室,“你现在还没有洗清嫌疑,我们近期会再联系你。”   出乎意料的是,初崎千鹤连脚步都没停,只是淡淡地撂下了一句话。   “无所谓,反正我总是嫌疑人。”   什么意思?   松田阵平的瞳孔瞬间放大了。   他反应过来后,拔腿就追了上去,可是电梯走得太快,他只能到窗前看着初崎千鹤走出了大门。天气总是多变,前不久还艳阳高照,这会儿就下起了密密的小雨。   松田阵平看着初崎千鹤走出了警视厅的大门,有个一身黑的男人撑着把大黑伞在辆古董车面前等着。初崎千鹤停了停,似乎与那个男人说了几句话,身影便被黑伞淹没,紧接着和那个男人一起上了那辆保时捷356A。   而在后来,松田阵平才知道那个男人的代号。   琴酒。   ……   绿灯了。   松田阵平回过神,踩下油门,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等到车在警视厅的停车场停稳之后,他才开始回复安室透的短信:   【你觉得他上辈子那么多年才拐进组织,现在一下子就行了?】   另一头的安室透:“……”   啊这,那确实。   正如松田阵平所说,初崎千鹤现在对加入黑衣组织确实没有什么兴趣,哪怕组织确实能提供给他想要的资源。他无视身后痛哭流涕扑上来求他别去学哲学的中川,走进了大楼。   他看着来电人的名字,略蹙起眉。   为什么会是夏油杰?   哪怕夏油杰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知道他秘密——隐藏异能力的人,当然现在得将论坛那些排除在外,哪怕他们算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可是有一点必须承认。   他们确实很多年没有联系过了。   “你好,这里是初崎千鹤。”初崎千鹤接通了电话,“有什么事吗?”   “好久不见千鹤,你最近怎么样?”   确实是夏油杰的声音。   初崎千鹤眉间的疑虑淡了一点,继续走上楼同夏油杰打电话寒暄。他走着走着,忽然觉得电话那边的声音变得模糊了起来,还夹杂着丝丝的电流。   怎么回事?   他环顾了下四周——为了打电话的信号不受影响,他特地走的楼梯。照理来说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才对,可是……   不对。   初崎千鹤停下脚步。   东京大学的办公楼里的确不会人来人往,但也远远不至于什么声音都没有。每一扇办公室的门都紧紧闭着,本来在追他的中川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他顿了顿,一言不发地继续举着手机往前走——只是手机那边已经彻底没有任何声音了。紧接着下一秒——轰!一只显然超出正常认知范围的手直值撞开一间办公室的墙,向他抓了过来!   初崎千鹤几乎是反射性地向后一撤,微微眯起眼睛。   那条手臂抓了个空,在空中晃了晃,迅速地缩了回去。   “哎,没抓到呢。”   阻碍视野的尘烟散去,一个脸上布满了奇奇怪怪缝合线的蓝发男子慢慢吞吞地从破开了个大洞的墙后面走了出来,惊讶地眨了眨眼:“对了,你认识我吗?”   不等初崎千鹤回答,他居然又自顾自地拍了拍手,笑了起来:“——对了,你现在还不认识我。”   “我叫真人,”真人装模作样地鞠了个躬,“术式是无为转变。”   初崎千鹤站在原地,抬起眼睛:“其他人呢?”   “都到这个时候还想着其他人吗?这个时候的你,我还是第一次见诶……”真人看向了窗外早就布下的帐,“非常有意思,我不想要其他人进来,就我们两个足够了。”   真人一字一句地开口:“请、多、多、指、教?”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鼓励ヽ(゜▽゜ )   我嘴比较笨TT作者有话说都不知道该写什么,你们喜欢看文就好w   cp我还不确定有没有,如果有应该就是松田叭ヽ(゜▽゜ ) 第8章 所谓咒力   轰隆——!   天花板的石块噼里啪啦砸下来,紧跟着便是真人那已经延伸到几十米开外的手臂。真人人还在原地,脸上露出迷茫的神色:“怎么会不在这里呢……”   随即他眼睛唰地亮了起来,笑容灿烂得像个发现了宝藏的孩子:“找到了!”   办公楼历史悠久,总共只有五层,不知不觉已经被真人蛮横地拆了一楼。昏暗的“帐”将这间小小的办公楼和其他人完全阻隔开来,自成孤零零的一个世界。中川疑惑地围着办公楼打转,却发现自己怎么进都进不去,怀疑自己鬼打墙,哆哆嗦嗦地蹲在树底下把各路神仙都拜了一遍。   当他从耶稣拜到玉皇大帝到伊邪那美,连某手游新出的帝释天都老老实实地拜了一遍,却发现眼前出现了一双腿。   中川:“!”   中川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却发现来人并不是他所脑补的贞子,五条悟稳稳地落在中川眼前,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黑色长裤,转头望向被帐笼罩的教学楼,伸出一根手指往上拨了拨墨镜:“唔?”   “打扰一下,”五条悟低头看向中川,冲办公楼扬了扬下巴,“你们教授在里面吗?”   中川还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直愣愣地点点头:“……对。”   五条悟眯了眯眼睛,“六眼”开始分析帐最脆弱的地方:“既然你都回答我一个问题了,那不如再多回答我一个?”   中川:“……”   他心说还能这样买一送一的吗?   五条悟显然觉得当然可以:“那我问了,你们教授最近有没有去别的学校进修的意愿?挑战一下别的领域?其实我这边有一家学校,就需要你们教授这样的学生,虽然他已经是教授了,但是学无止境嘛。”   中川说:“……教授说他有点想去学哲学。”   五条悟:“没事也可以学点别的,不然你和他建议一下,这个世界有很多未知的东西还在等他去探索,也不能光读亚里士多德和伏尔泰!”   “……我会帮您转达的。”中川心想转达的后果是什么样他就不知道了,“不过能问一下,您那边的学校是主要传授什么……”   五条悟想了想,一拍手:“一所创造奇迹的高专?”   中川:“…………”   这一句话槽点太多,他竟然不知道是该吐槽创造奇迹,还是该吐槽为什么是所高专。   “不过他来的话,也不能说是创造奇迹了。”五条悟从容转身,望着大楼,漫不经心地丢下了一句,“——不得不说,你们教授自己就是个奇迹。”   中川一头雾水:“???”   “等下杰会来保护你,英雄救美的事情果然还是交给我比较好,谁让他赶路的速度没我快……”五条悟重新戴上墨镜,“嘛,当然这也不能怪他。”   中川迟疑:“等等,你这是要做什么?现在不是鬼打墙吗?”   “鬼打墙?”五条悟噗嗤一声乐了,“这哪里是鬼打墙。”   被帐笼罩的大楼倒映在六眼神子的墨镜片上,五条悟感叹道:“——这年头鬼都会抢公主了。”   中川:“……???”   公主?   等下,是他想的那位吗?   办公楼内,被莫名其妙冠上公主名讳的初崎千鹤靠在消防门后,剧烈运动过后呼吸声再怎么都无法做到绝对平稳,但好在真人的听力远远没有好到这种地步,只需要提防他会不会随时从哪个角落钻出来——   初崎千鹤若有所感地抬起头,额头的一颗汗珠滚落在眼睫上,对上了消防楼梯扶手上的一颗狰狞的眼珠。   “找、到、你、了!”   无为转变到底是什么能力?能无限改变自己的身体形状吗?   初崎千鹤来不及细想,反射性地拉开沉重的金属门,闪入门里,门砰地一声合上,险险将追上来的真人关在门内。但对旁人而言连推动都并没那么容易的金属门,在门那端真人仿佛玩弄娃娃般的一次次撞击之下,初崎千鹤盯着已经开始变形的门板,抿了抿唇。   “……千鹤,不要这样用你的异能力。”   牵牛花架下,空气中泛着甜蜜的香气,阳光洒在他稚嫩苍白的脸上。他迷茫地低下头,注视着自己掌心上的蜜糖。糖果飞快消失又转瞬重组。   “哥哥,”他无措地问,“不喜欢吗?”   “没有不喜欢。”夏油杰轻声说。   他将初崎千鹤的手合上,郑重其事地道:“你的异能力很强大,但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会用异能力去合成一颗新口味的糖果。异能力再强大,也不会是无所不能的,你还这么小,更何况这世界上其实并不止异能力这一种……”   夏油杰忽然顿了顿,没有继续就这个话题说下去。   但那颗小小的种子却无意中埋下了。   世界上并不止异能力这一种什么?难道还有其他特殊能量体系吗?   初崎千鹤抬起眼,消防门砰地一声被真人撞碎。数不清的金属碎片伴着凌厉的风声向他扑了过来,可这些都不算是最危险的东西,毕竟现在什么危险,能比得上真人那只势在必得的大手?   真人没忍住,笑了起来:“太好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你这个时候还很心软,也很弱小,都没怎么战斗过。”真人感叹道,“哪里会像以后那样呢?就算我在你面前杀了人,你也无动于衷。而他们看不见我,就将所有的杀人案都怀疑到你头上的时候,你也还是无动于衷……真期待你被我改造灵魂……”   ——真人的声音忽然顿住了。   他那条巨蟒身体般的手臂突然闪电般地被不明力量分解,一切来得太快,疼痛甚至还没传递到真人的脑神经,就已经结束。转瞬间,向初崎千鹤呼啸而去的金属门碎片凭空消失,无数肉眼看不见的分子在空气中重组,下一秒,一柄锋利的刀刃重组完毕,刀刃的侧面映出初崎千鹤雪白却沉默的脸。   异能力,分子重组。   初崎千鹤轻轻地呼了口气。   不管是什么特殊能量,归根到底都是由分子构成,只不过未知能量的分子结构是他从未见过的,需要一定时间来计算和分析。只是危机看似迎刃而解,但远远没有结束。   血溅满了不大的楼梯间,真人喉咙里挤出了奇怪的笑声,仿佛刚才被分解了整整一条胳膊的人不是他一样。他缓缓地一步步走下楼梯,断臂处的血肉自发生长成了一条完好无损的新胳膊,脸上甚至没有一丝讶异。   “……”初崎千鹤拎着刀刃,   看来所谓的“无为转变”并不只是改变身体的形状,还包括再生。而且这个人明显知道自己的异能力,再结合他刚才说的那些有点神经质的话……初崎千鹤略蹙起了眉,心想他说的那些事,难不成就是漫画的后续剧情吗?   麻烦。   “真是厉害的异能力,”真人评价道,“不过再强大的异能力都有弱点。”   他的笑容满怀恶意,让人毛骨悚然:“——初崎君,你的异能力能重组生命吗?能重组灵魂吗?”   灵魂?   现在火烧眉毛的情况已经不容初崎千鹤就“灵魂到底是否存在”这件事展开辩论了,反正这个世界上都已经有异能力了,有灵魂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刚才真人已经提过了两次灵魂,甚至还宣称要改造自己的灵魂。   初崎千鹤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心里浮上了一个无比大胆的猜测。   难不成,真人的“无为转变”,是基于真人自己的灵魂的?那么攻击到他所谓的“灵魂”,是不是就不能再生了?   分子重组构成的无数障碍挡在初崎千鹤眼前,真人那可怕的力量一遍又一遍地撞碎了这些障碍。初崎千鹤的大脑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恐怖的计算量,整个人仿佛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机械地拖延时间,并寻找灵魂在何处,另一部分则负责解析真人的咒力构成。   真人敢这么肆无忌惮,说明起码现有的外力都无法伤害到他的灵魂。   撞击声不绝于耳,然而初崎千鹤的眼睛没有一丝波动。   那什么力量可以做到?   异能力无法直接攻击,和真人一样的力量可不可以?   ——不管是再特殊的能量,都的的确确是由分子构成的。   真人在一次次攻击中终于失去了耐心,烦闷地吸了口气,摊开手说:“这样下去也挺没意思的,只是在浪费时间。”然后他像是放弃了,将身体恢复成原来的模样,可双手却在胸前结印,一字一句地念道:“领域展开——”   噗呲。   真人缓缓低下头,看见了贯穿自己腹部的那柄刀,刀刃上泛着朦胧的光晕。   从所未有的疼痛抵达大脑,真人的瞳孔疯狂颤栗,但却并不是因为疼痛——他绝对不会认错,这把刀上的朦胧光晕不是别的,是已经无限接近于咒力的某种能量,尽管还有些不同,可已经足够攻击到真人的灵魂。   但问题是,初崎千鹤不是个没有咒力的异能力者吗?   上辈子初崎千鹤确确实实地做到了能将自己的异能力转换成咒力,为了维系咒灵松田阵平的存在……可那不该是现在,怎么可能会是现在?   真人来不及多想,手臂延伸出去抓住窗框,整个人转眼间就要从初崎千鹤眼皮子底下溜走。   然而初崎千鹤抬起脚,白色的能量覆上鞋跟。踩住了真人还没来得及窜出去的那部分——如果只是身体的一部分就好了,然而他踩住的是灵魂。   他逃不走了。   初崎千鹤的双手插在裤袋里,四周尘烟弥漫,那头如瀑的漆黑长发被战后的风吹得猎猎而舞。他神情冷漠,盯着真人的脸——   轰!   笼罩着教学楼的“帐”应声而碎,初崎千鹤面无表情地抬起眼,与浮在半空中的白发神子对上了目光。   “……”   空气安静了下来。   五条悟摘下墨镜,瞥了一眼真人,目光又落在了初崎千鹤身上。他凝视片刻,忽然开口:“我改主意了。”   初崎千鹤的眉微微蹙起:“?”   “要不然这样,我觉得你不是很适合当学生。”五条悟问,语气难得诚恳,“要不要考虑一下来我们高专当位老师?工资很高的噢。”   初崎千鹤:“…………”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好久不见   二人对视之时,看到五条悟出现的真人立刻意识到了自己不能继续在这里待下去。前有狼后有虎,在谁手里他都讨不了好,更何况五条悟出现在这里,本来就相当值得揣测。   刺啦——!   初崎千鹤闻声立即低下头,却只见真人不知什么时候化手为刃,硬生生地将被他踩着的那块灵魂一刀砍碎,紧接着便径直窜到地下。五条悟刚眯起眼,一根枯枝将真人接住,层层藤蔓将两人包裹,花御转身便溜进东京大学的植物园里。   东京大学人员不少,现在还是青天白日,这两人钻进植物园里就不好找了,还得提防他们拿人质威胁。   “帐”被五条悟一击即破,两层被破坏得差不多的办公楼真面目终于出现在了外人眼前。钢筋石块前仆后继地滚落下来,楼道间里全是碎了的玻璃渣子。楼底下传来中川惊慌失措的呼喊声,初崎千鹤站在原地,慢条斯理地从裤袋中取出一副白手套戴上,蹲下身捡起那截被真人留下的残肢,饶有兴致地眯起了眼睛。   刚迈进楼里的五条悟一顿。   奇怪的是,整座大楼摇摇欲坠,远处人声鼎沸,并不能称得上是一处安静的空间,而他们二人之间却再也没有人先开口,也没有人仓惶地喊让另一边赶紧撤离,仿佛没有人在意。   一人开了无下限术式,另一人有分子重组,或锋利或沉重的东西落到他们身上,要么被自动弹开,要么被自动分解。   “初崎教授。”五条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向那截断肢,“对这玩意感兴趣?”   五条悟的声音天生具有极高的辨识度,即便周围再嘈杂,还是能一意孤行地闯进了初崎千鹤的世界。初崎千鹤没看他,随意点了点头,继续专注地研究着手上那截残肢,抬手捏了捏虚无的空气,看不见的无数分子重组,一柄薄薄的刀刃现于他的手指间。   初崎千鹤捏着刀轻轻割破了残肢的皮肤,一点血珠冒了出来,声音平淡:   “没见过,能不感兴趣吗?”   这样的打斗之下,办公楼里的供电系统早就断了。窗外的阳光被五条悟这个一米九的大高个挡得严严实实,只有几缕光偷偷摸摸地吻到了初崎千鹤的侧脸,好巧不巧地聚于那颗泪痣上,添了点摄魂夺魄的魔力,轻而易举地吸引了别人的注意。   五条悟往那颗痣上一瞥,挑了挑眉。   初崎千鹤的“没见过”指的不止是真人,还包括他。   “杰给你打电话打到一半,你这边忽然没了声音,他怕你出了什么事,让我过来看看。”五条悟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掩盖了分明是听到消息的他自己一马当先赶过来的事实,明知故问道:“五条悟。你是杰的弟弟?”   初崎千鹤唔了声,听到他提到夏油杰的时候才抬头看他一眼:“不是亲的,邻居而已。”   五条悟置若罔闻:“那你也就是我的弟弟了!”   初崎千鹤:“……”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成功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脏话给咽了回去。   “这个叫做真人的不明事物非常清楚我的异能力,而当他看到你的时候,要比我刺中他‘灵魂’更加惊慌。”初崎千鹤平静地说,“从前我十分确定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知道我的异能力,现在倒像是变成了什么烂大街的传闻了。”   五条悟还没说什么,就听见初崎千鹤继续道:“并且,那个真人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像是提前知道了未来会发生什么,也像是……从未来回来的人。”   ——从未来回来的人。   五条悟神情不变,心里却狠狠记了真人这个大嘴巴一笔,早知道这样,就不该因为想引出还有多少人重生而放过真人了。他想了想,举起手:“首先,杰没有和任何人说起你的异能力,从来没有。”   初崎千鹤的面容依然是平静的,没有一丝意外。   “然后,你对刚才那个咒灵感兴趣?”五条悟仿佛是在确认什么。   “……”   咒灵?   原来那样的物种叫做咒灵吗?   初崎千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可紧接着,初崎千鹤就看见五条悟指了指他自己,笑眯眯地问:“那我呢?”   空气一瞬凝固。   初崎千鹤那一直都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异样。他抬起头,几乎是惊疑地打量着面前的五条悟。   他不信五条悟不知道他所谓的“感兴趣”究竟是什么意思,而这个人在明明知道的情况下还——五条悟迎着他的目光,慢慢地俯下了身,附在他耳边轻轻地道:“真人算什么?”   “我可是最强噢。”   “……”   五条悟又多说了一句话,初崎千鹤听清后,瞳孔微缩。   然后五条悟懒洋洋地直起身:“再在这里待下去,估计你的助理就要急疯了,初崎教授,现在可以离开这里了吧?”   “……”短短几秒初崎千鹤已经恢复到了原本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定定地盯着五条悟伸出手看了几秒,开口问:“你为什么这样做?”   五条悟依旧保持着向他伸出手的姿势,闻言挑了下眉,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因为你很适合当咒术师。”   “而且——”   他话锋一转,声音含笑:“我很期待你在有我的情况下,能走到哪里。”   ……   办公楼本就支撑不了多久,等五条悟和初崎千鹤出来之后便塌了。周围的人们急切又不安地讨论这次“意外”事故,初崎千鹤坐在长椅上,卷起了黑衬衫的长袖,任中川给自己包扎伤口。   镊子挑出玻璃碎片,酒精棉花消毒,纱布覆盖伤痕,一圈又一圈绷带固定住。初崎千鹤连眉都没挑一下,耳边听着助理絮絮叨叨的碎碎念,只字没提这伤口其实是他自己划的。   ——毫发无伤地离开未免有点太假了。   他垂着眼,打开了手机论坛,刷到了之前那个精品贴的新回复。   【楼主:而且咒回篇的信息量真的爆炸,不仅仅告诉我们千鹤是为了复活松田阵平加入组织,顺便还让我们看到了一点从前千鹤的踪影……我看咒回篇的时候,满脑袋就是“这个怎么也认识千鹤?”和“你TM怎么也认识千鹤?”这俩问题……】   【给楼主点个赞,好巧,我也是。】   【说到他的过去,不得不提夏油杰[沧桑.jpg]……多年未见的邻家兄弟结果在战斗中重逢,知道自己世界上唯一秘密的人却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当年分明是你告诉我要用异能力保护自己,然后如果这次我还想保护自己,我就必须伤害你……】   【???楼上什么时候出书?】   初崎千鹤:“……”   他扫过去,直觉这不是什么能细想的话,干脆直接跳过。   【还有真人,那位不是典型的求而不得?】   【千鹤老婆对谁都永远是那张冷淡脸,对松田也没多大变化,偏偏这位非常想看我们老婆变脸……老婆越冷淡,真人越想看他崩溃吧,对老婆的灵魂也跃跃欲试。谁知道他能变态到当老婆面杀人,监控没法拍摄咒灵,千鹤都被当了无数次嫌疑人了】   【想好的,千鹤从来没care他过,更没给过他回应。】   【再想好的,如果不是因为千鹤老婆总是被当嫌疑人,也不会终于有次遇到松田了[祈祷.jpg]】   【懂了,让我们一起说谢谢真人[祈祷.jpg]】   初崎千鹤:“…………”   他思考了几秒,觉得总是被当成嫌疑人很耽误时间,看来今天刺真人那一刀没刺错。   【先说谢谢真人,不过我觉得5t5对千鹤老婆也很感兴趣是怎么回事?】   【……结合之前的夏油杰,我莫名其妙想到了点奇怪的东西。】   【他对千鹤感兴趣很正常啊,毕竟千鹤是个异能力者,再怎么都不是咒术师。咒灵松田阵平是因为千鹤的执念才诞生,继续存在下去肯定需要提供咒力,千鹤为了让咒灵松田继续存在,结果在独自一人的情况下搞出了咒力和异能力互相转化……我当时看到我都惊了好吗!!】   【我老婆,一个以一己之力打破两个篇章次元壁的男人[大拇指.jpg]】   初崎千鹤接受新事物的速度非常快,已经学会对论坛这些自己为了松田阵平做了XXX之类的话无动于衷了。他的目光钉在手机屏幕上“咒力和异能力互相转化”的几个字上,手指不动声色地有一下没一下敲着腿。   他回想起之前在和真人打斗时模拟出的能量,闭上眼睛。   初崎千鹤并不奇怪自己能做到这一点。   凡事都有个开头,一旦开头知道怎么开,后面的路也自然而然地会走了。但他觉得疑惑的是……真人的表现并不像是他之前所推测的那样——也看过这部他是反派的漫画。   太真实了。   如果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漫画剧情,就算有一定的代入感,一举一动、一哭一笑也绝对无法做到真人那样真实。真人这模样,不像是提前知道了这些剧情,倒像是提前经历过了所有剧情。   但问题是,有什么证据吗?   猜测压在初崎千鹤的心头,他呼出了口气,听到夏油杰的声音才回到现实。初崎千鹤侧过头,瞳孔中映出夏油杰担忧的脸,可在这一刻,时间的指针仿佛被人轻轻拨动,周围的场景再三变化,一切回到了还在办公楼里的时候。   初崎千鹤的耳边,响起了五条悟那句隐秘的叮嘱:   “……对了,不要告诉杰哦。”   要告诉吗?   初崎千鹤闭上眼,重新睁开。   他顿了顿,对夏油杰说了多年后的第一句话:“……哥哥,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空空如也   时隔多年的青梅竹马重逢该是什么样子的?   无论是电视剧电影还是小说,都提供了许多这方面的例子。但夏油杰觉得世界上大多数的重逢方式都不适用于他和初崎千鹤之间,毕竟初崎千鹤是个无论对谁都很冷淡的性子,最多也就淡淡地朝他点一点头,要指望初崎千鹤有多热情那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综上所述,所以初崎千鹤居然会主动地喊他哥哥,多少有些不对劲。   有点……像是心虚?   就算是以前,初崎千鹤也只会在做了可能会让他生气的事之后,才会乖乖地喊上一次。   难道是受伤了?还是什么事?   夏油杰脚步一顿,面上看起来毫无异样:“好久不见。”   他的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办公楼塌了不是小事,东大也不是什么能随便搪塞的地方,五条悟已经先走一步去处理了。有许多人躲在不远处探出头望着他们这儿,看起来是想来关心,又碍于初崎千鹤平时不易近人的名声不敢上前,只能缩在外边看看情况。   夏油杰收回视线,重新落在初崎千鹤身上,无声地叹了口气。   ——如果初崎千鹤能够继续这样的生活,不被扯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世界,其实应该会更好。   “伤口怎么样?”夏油杰在长椅的另一边坐下,微笑着同好奇打量着他的中川打了个招呼。中川会意离开后,他低下头看初崎千鹤那截被绷带包裹着的小臂。   初崎千鹤的衣着永远是得体的,哪怕上辈子落魄成日本境内S级的通缉犯也一样,鲜少会有狼狈的时候。像现在这样,漆黑的衬衫衣袖上被划了好几道血痕,袖口的纽扣因为包扎伤口被解开,小臂的肌肤要比缠在其上的绷带更白。   夏油杰顿了顿,挪开视线,问:“有什么损失吗?”   真正重要的东西,初崎千鹤不会放在办公楼里。   这次不但没有什么损失,甚至还多了点意外之喜。初崎千鹤不动声色地瞥了夏油杰一眼,发现夏油杰似乎和中川一样,看不到他手机那个奇怪论坛上,收回目光,声音平淡冷静:“没什么,就是一回来遇上个神经病。”   夏油杰:“……”   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个神经病是谁。   两辈子加起来,能被初崎千鹤称为神经病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就真人这么独一位。   “那是咒灵。”夏油杰说,“他盯上你是因为……”   可初崎千鹤摆了摆手,制止了他:“如果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不用编其他理由。”   “……”   “我会先去解决这件事。”夏油杰沉默片刻,开口做了保证,“但是你的安全最重要,以防万一……”夏油杰现在肯定真人是重生的,但并不清楚还有多少人重生,也不清楚又有多少人盯上了现在的初崎千鹤。   夏油杰的拳头无声地攥紧又松开,问:“你见过悟了吧?”   “那位五条先生?”初崎千鹤语气淡淡,仿佛二人不过一面之缘,并没有和五条悟达成什么秘密交易。   夏油杰并没察觉到这句话底下隐藏的波澜,说:“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   初崎千鹤没有说话,只是莫名地挑了挑眉。   “来之前我就和他商量好了,以防万一,先让他保护你一段时间,放心,不会很久。”夏油杰没看到那瞬间初崎千鹤眼底的异样,想了想,还是把决定说了出来,“也不会影响你的日常生活,如果你有什么事,可以随时随地找我和他帮忙。”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对上辈子初崎千鹤的模样心有余悸,补充道:“……真有什么事,不用自己一个人担着。”   “我没有一个人担着什么事。”   夏油杰:“……只是如果。”   初崎千鹤按了按眉心,语气淡淡:“我现在就是真遇到什么事,也不可能一个人担着。”   夏油杰迟疑:“不可能?什么意思?”   夏油杰正一头雾水,就听见身后传来五条悟含笑的声音:“当然是字面意思,杰,你弟弟交给我,你还不放心吗?”   因为久别重逢,夏油杰并没有和初崎千鹤坐得很近。保持这一个不算生疏但又称不上冒犯的距离,一切都刚刚好。只是这刚刚好的距离,也方便了五条悟刚刚好插入二人之间,双手撑在椅背上。   夏油杰:“……你又把事情丢给伊地知了?”   “这怎么能叫做又丢给伊地知了?”五条悟懒洋洋地将身体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了椅子上,理直气壮道,“那明明是伊地知的工作,不交给他交给谁?”   初崎千鹤:“……”   尽管他并不认识这个伊地知,但他又没瞎没聋,分明是五条悟打了个电话把人家强行喊过来的。   他瞥了五条悟一眼,没有选择揭穿。   “……算了,最近还是让伊地知多辛苦一点吧。”夏油杰无奈扶额,深吸一口气:“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先保护千鹤。现在别的不怕,就怕真人背后还有其他东西在搞鬼,他们会不会都盯上千鹤?”   话音刚落,方寸之地的空气突然凝固了。   别人可能不清楚,但五条悟和夏油杰非常了解上辈子发生了什么事。咒灵松田阵平靠着初崎千鹤的执念存在,但事实是明摆着的,初崎千鹤不是咒术师,是异能力者,如果没有意外,咒灵松田阵平是不可能像里香一样存在的。   可偏偏就是有意外,初崎千鹤研究出了能将异能力和咒力转换的方法,咒灵松田阵平甚至因此成功跻身特级。而这种方法被宿傩发现,并成功利用来提高其他咒灵的实力。哪怕初崎千鹤对其他咒灵都没什么兴趣,但毫无疑问,他能借此来和其他咒灵做交易。   这个方法存在的基础就是初崎千鹤的异能力分子重组,如果没有初崎千鹤,就算别人知道了怎么做也不过是纸上谈兵。   那么如果真人能重生,其他咒灵当然也可以,会有多少咒灵盯上初崎千鹤,毋庸置疑。   五条悟的表情没变,眼神却深了一点:“或许吧。”   “所以,”初崎千鹤停了停,开口,“现在是不止一个神经病盯上我了?”   夏油杰:“……”   也可以这么说没错。   毕竟哪个咒灵不想更强?初崎千鹤在那群咒灵眼里就等于唐僧肉,谁都不能抵御这份诱惑。   正常人遇到这种事怎么都该慌一下,但初崎千鹤的神情自始至终都是冷淡的,就算对于自己莫名其妙成了许多人的目标这件事也没有发表过意见。   “然后目前你的打算是,想让五条君来保护我,而你自己去负责调查那些咒灵,对吗?”   确实是这么打算没错。   夏油杰闭了闭眼,这辈子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让初崎千鹤再牵扯进任何危险中。世界上谁去保护初崎千鹤他都不放心,甚至这其中包括了他自己,他只相信五条悟。   “但就算我现在很危险,也没必要让你卷进来,哥哥。我刚才说过,现在真遇到什么事,我也不可能一个人担着,因为现在总是会有想帮我分担的人。”   五条悟举起手:“对,就是我——”   初崎千鹤:“不止你。”   五条悟微妙地挑了下眉:“?”   初崎千鹤顿了顿,面无表情地举起从刚才就一直有来电的手机。手机屏幕上的号码不断变换,但那股不接通就继续拨打的劲儿是一致的。   “如果我真出了什么事,会有很多人着急。”初崎千鹤淡淡道,“只要我不接电话,或者只要我需要,没多久就会有很多人赶到我身边,他们比我自己还怕我出事,比我自己还在意我的清白,生怕我误入歧途。后面会不会还有这样的人?”   “……”   这句话包含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不止夏油杰,就连五条悟都愣了下。   他们对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地浮上了同一个猜测——难道初崎千鹤所说的那些人,都和他们一样重生了吗?   气氛骤然僵硬了,但初崎千鹤只是礼貌地一点头,站起身:“我相信在座的两位都知道我的异能力,不知道的也该见过了,我相信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能在违背我本人意志的前提下伤害到我,哪怕是咒灵。”   “很感谢你们的好意,但我不是易碎品。”刚才还好好的手机瞬间在五条悟和夏油杰眼皮子底下消失,又紧接着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我不会接受保护,最多只接受合作,如果有别的事可以再联系我或者我的助理,中川!”   在外边探头探脑许久的中川一溜烟跑过来:“教授,刚刚有人一直……”   “距离我和宫野的交流会还有几天?”初崎千鹤打断了他,径直向前走,“优先安排交流会事宜,给我腾一间办公室出来,这两天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   中川一愣,连忙跟上去:“好,是!”   夏油杰坐在原地,眉蹙起又松开,最终还是下了决定转头:“悟——”   然后他一愣。   长椅背后的位置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五条悟的人影?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越多越好   叮铃铃——   通话铃声响了足足一分钟,却无人接听,很快就自动转到了语音邮箱。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办公室里,松田阵平皱着眉放下手机,对萩原研二摇了摇头。   萩原研二看他拨了快几十通电话都没打通,诚恳地道:“我觉得,初崎他应该不会出事,毕竟你知道他的……底牌,想要伤害他其实真挺难的,有可能不接你电话是因为陌生……”   松田阵平叼着烟,挪了挪鼠标,面前的电脑屏幕上立刻跳出了一则实时报道:“据最新消息,东京大学一间办公大楼突然发生了崩塌,东大校方表示这并不是地震,而是楼内发生了瓦斯爆炸……”   萩原研二:“……”   办公大楼发生瓦斯爆炸?能不能再扯点?   松田阵平刚点上烟,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伸手掐了:“会不会是有什么人趁着这次对他下手了,所以他没空接我的电话?”   “……”萩原研二提醒道,“初崎他现在应该不知道你的手机号码是多少,他那个身份,不会随便接陌生来电的。”   松田阵平忧心忡忡,拿起纸笔开始涂涂画画:“黑衣组织那边已经盯上他了,咒灵那边如果有人重生,也不会放过千鹤……会不会是咒灵那边?他的手机是不是有可能被咒灵拿走了,不让他联系别人?”   “初崎他应该不会接陌生来电。”   松田阵平陷入沉思:“对,那他的手机是不是丢了啊?”   萩原研二麻了:“……初崎不接陌生来电。”   “……”   空气陷入了安静。   萩原研二体贴地拍了拍松田阵平的肩,语重心长地开导:“这辈子毕竟和上辈子不一样,小阵平,你和初崎最多也就算个两面之缘的关系,说实话初崎那种人,我觉得你们最起码再见个两百面才会有那么一丁点的进展,现在进度才百分之一,不要气馁。”   说着说着,他配合地用手指比了个大约一粒米左右的距离。   “问题是,”松田阵平定定地盯着那点距离,纠正道:“上辈子我们在第十七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是朋友了。”   “…………”   萩原研二无言,只能佩服地鼓了鼓掌。   松田阵平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恍惚中,上辈子和这辈子所有记忆的分割线忽然变得模糊,西餐厅里冷漠拒绝他帮助的初崎千鹤同遥望着横滨海岸的那个人融合在一起,而他好像又变成了上辈子那个无能为力的咒灵,只能站在岸上,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一步一步往海里走去。   海水先是没过那个人的裤脚,再缓缓淹过他的腰背,黑衬衫吸足了海水,沉甸甸地贴在他身上。素日衣着工整的教授此时成了个衣衫不整的通缉犯,当连最后一缕发丝沉入海中之时,连通缉犯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   “小阵平?小阵平?”   松田阵平睁开眼睛,从回忆中抽身,转身一看,萩原研二指了指身后的目暮警官:“目暮警官找你。”   目暮警官扬了扬手上那几张薄薄的文件,皱着眉头问:“松田老弟,西餐厅那起钢琴演奏者死亡的案件是交给你负责的吧?”   “是我。”松田阵平点了点头,这个案件疑点众多,死者死相凄惨,但死的时候周围的确是没有人的,警方几乎把死者附近都掘地三尺了,可还是没找到任何线索,案件陷入僵局。“是有什么新的进展吗?”   目暮警官摇了摇头,仍然皱着眉:“不是。”   他顿了顿,才说:“这起案子有其他部门接手了。”   什么意思?   松田阵平一怔,心里忽然钻出来个猜测。   目暮警官叹了口气,表情复杂:“……据说死者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杀死的,听说有人在现场找到了那个东西留下的痕迹,接下来就不是我们能管的范畴了。”   “一条人命啊,希望那些人能早点找到凶手吧。”目暮警官语气沉重,“死者才过三十岁的生日,真的不知道是怎么惹上这些东西的……”   有那么一瞬间,松田阵平的大脑是完全空白的。   风掀起搜查一课办公室的窗帘,肆意妄为地冲了进来,途径松田阵平挂在椅子上的外套,嚣张地掀起了办公桌上的文件。在这样大的风中,松田阵平却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是咒灵干的吗?”   目暮警官惊讶地看着他,半晌才点点头:“你怎么知道?”   松田阵平深吸一口气,没有直接回答目暮警官的问题,而是低声喃喃了一句:   “……我这个乌鸦嘴。”   -   东京大学。   东大对初崎千鹤素来纵容,校长就是典型的代表人物,而中川身为校长特派到初崎千鹤身边的助理,即使在初崎千鹤面前唯唯诺诺,可也算是初崎千鹤身边的人,在其他人面前有相当的话语权,也能狐假虎威。所以中川的效率非常高,让人腾出来一间全新的办公室也不过几分钟就安排好,还附赠了一把全新实验室的钥匙。   据说这间实验室是校长偷偷摸摸用私房钱投资建立的,校长称呼它为自己的小老婆,而如今小老婆被校长含泪让后勤部送到了初崎千鹤面前,并叮嘱初崎千鹤一定要照顾好它,千万不能再炸一次了。   “……”初崎千鹤面无表情地接过钥匙,转身开门。   “教授,刚才黑泽先生在找您。”中川犹犹豫豫地,还是为金主爸爸开了一次口,“您要有空给他回个电话吗?黑泽先生似乎比较着急,向我确认您平安后便主动提出要将您接到他那边的实验室,需要我回复他吗?而且他发了一份文件过来,强调希望尽快让您履行合同上的约定……”   “不看。”初崎千鹤说,“就说我要养伤,不上班,他的事全部延后。”   中川:“……”   中川盯着初崎千鹤手臂上已经被包扎处理好的划痕,静默了片刻:“…………好的,这几天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您对吗?那如果有事一定要找您怎么办?”   “后勤那儿还有备用钥匙。”   初崎千鹤撂下一句,走进实验室,随手合上大门。看得出来,校长的私房钱肯定不少,实验室和办公室是打通的,中间就隔了一扇薄薄的门。设备仪器什么也都是最新的,看磨损程度,校长本人可能都没有亲自用过。   居然会舍得让出来?   初崎千鹤蹙起了眉。   “——初崎教授。”   初崎千鹤往声音的源头瞥了一眼,只见刚刚还除他之外空无一人的实验室里,忽然多出了个五条悟。五条悟正懒懒地靠在一张实验桌边,两条被裤子包着的长腿随意交叠,姿态慵懒闲适,仿佛这里是他自己的家。   “您刚才是不是吩咐助理,说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五条悟笑眯眯地问,“那要我自己出去吗?”   初崎千鹤收回目光,语气淡淡:“你不是最强吗?”   “……最强不是人?”五条悟摸了摸下巴,笑了声,“也对,我就当你这是夸我了。”   初崎千鹤不置可否,打开盒子里的手套戴上,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五条悟:“我在东大这么几年,从没听说过校长自己有一个实验室。我只是需要一个临时的场所,就算再怎么看重我,也不至于让他割自己的心头肉。”   五条悟挑了挑眉。   “所以,”初崎千鹤总结,“是不是有人给他割了一刀?”   五条悟微妙地叹了口气:“教授,就不能是你运气好,刚好赶上你们校长自己有点觉悟的时候吗?”   “我对自己的运气一直有很鲜明的认知。”初崎千鹤顿了顿,望着他淡淡道,“比起我自己的运气,我更倾向于是五条君做了好事,然后不忘来我面前留个名。”   “……”五条悟摊开手,耸了耸肩,“确实是我,不过割不割的,别说这么凶残嘛。”   初崎千鹤:“?”   五条悟指了指自己,问:“我是这种人吗?”   “……”   初崎千鹤对此保持沉默,不发表任何意见。   “现在是法治社会,什么都得按照法律来,像电视剧那样闯进去拿刀威胁说不给实验室就剁手指的话,会被人打报警电话的,所以我只好换了种方法。”五条悟的声音听上去居然有点遗憾,“我给你们校长打了个电话,问他能不能拿两个我友情赞助的新型实验室换他的宝贝,再加上一批德国进口的新设备,实在不行再给他在东大门前摆一个雕像,顺便包了办公楼的重修工作,不用他操一分心。”   初崎千鹤:“……”   “然后你们校长就非常主动的把自己的宝贝实验室让了出来,说实话,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初崎千鹤的目光在五条悟那张脸上定了两秒,没看出任何一点不好意思。然后他伸手拉开实验室的抽屉,翻了翻,从里面翻出一次性针管,又在桌上取了酒精棉花,问:   “现在可以开始抽血吗?”   五条悟:“?”   五条悟:“……教授,你就不对我帮你搞来实验室发表一下看法?比如感动之下,决定加入我这边的学校,就算当学生不适合,可当个老师也不错是不是?工资真的很高,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但这不是合作的一部分吗?”   “虽然并没有约定好,但您还是主动给我提供了实验室,对此我十分感谢。”初崎千鹤礼貌一点头:“所以我一定会好好研究您,保证不会浪费五条先生的任意一滴血,也不会浪费时间,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五条悟:“……”   五条悟定定地望着初崎千鹤,半晌不知怎地,笑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的左臂:“既然这样,一管够吗?”   “越多越好,当然,这都看五条——”   实验室的门锁忽然转动,门被推开,中川领着几个人大步流星走了进来,边走边说:“各位警官不好意思,教授他刚吩咐下来,这两天都待在实验室,让任何人不要打扰,不过您这边破案需要……”   然后中川一转头,沉默了。   就算他现在临时瞎了,也做不到当杵在那儿的五条悟是空气,而初崎千鹤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手上拿着针筒,针尖眼看着已经碰到了五条悟的皮肤。   “……”   空气安静了。 第12章 还是没变   “那个,警官,我得先声明一件事。”中川颤颤巍巍地举起手,信誓旦旦:“我们教授他绝对是个遵纪守法的优秀公民,刚才你们看到的应该大概可能是个误会,教授让任何人不要来打扰,绝对不是因为要给别人抽血来做一些非法的实验……”   “没错,真的不是那样。”五条悟一脸赞同地点头,“初崎教授只是一不小心把针戳到了我皮肤上而已。”   中川也跟着点点头:“是的,就如同五条先生所说,这个世界上是有很多巧合的!”   初崎千鹤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揉了揉额头。光从他的面部表情来看,他现在肯定非常想把中川和五条悟打包一起从六楼给扔下去。   “……对,初崎教授一定没有做违法实验。”坐在沙发上的松田阵平深吸一口气,肯定道。   初崎千鹤:“……”   怎么感觉越抹越黑了?   初崎千鹤放下手,靠在椅背上,尽量当刚才几个人不存在,单刀直入地问和松田阵平同行的萩原研二:“这位警官,请问是又出了什么事吗?”   萩原研二看热闹看得正起劲,没想到猝不及防被点名,刹那间办公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道了他的身上。不过萩原研二倒也不慌,行云流水地从松田阵平手里顺走了他本来准备好的文件(小抄),瞥了一眼就开始念:“初崎教授,您还记得之前发生的西餐厅杀人案吗?就是您不久前做完笔录的那个案件?”   “记得。”初崎千鹤点点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点着桌面,沉吟片刻才道:“但我记得我当时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也不过是偶然去那家餐厅吃个饭,就算这个案件有什么事……”   他顿了顿,抬起一双波澜不惊的眼:“也不该来找我吧?”   “是这样……”萩原研二说着说着却停了下来,看了一眼中川和五条悟。   五条悟倒是很主动:“需要我回避一下吗?”   “不用。”初崎千鹤淡淡道,“你想听就听吧,反正也瞒不住你。中川,去帮我布置下交流会现场。”   中川:“……”   所以就瞒得住我了是吗?   中川委委屈屈地离开了办公室,松田阵平若有所思的目光停在了五条悟身上一瞬,五条悟不躲不避地冲他眨了眨眼,比了个“你也是?”的口型,松田阵平的的瞳孔瞬间紧缩,整个人下意识地绷了起来。   那是戒备的姿态。   初崎千鹤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眉不动声色地一挑,却没有说什么。风卷过窗帘,掀起一点弧度,像是少女在明媚春光里扬起了裙摆,可他却视而不见。他眼前的世界似乎被打散了,所有的人影喧嚣都远去,记忆里论坛的文字取而代之。   【?等等,艹,哪有五条悟那种感兴趣的方式啊?】   【……一般人确实不会对一个人越感兴趣,然后就越坚定地站在对立面,但没办法,这不是一般人,他是五条悟啊[摊手.jpg]】   【毕竟是那个无论怎么做都不会ooc的男人呢……】   【但5t5这样做也是有原因的吧?毕竟那时候千鹤老婆已经算是和整个咒术界为敌了,虽然是情有可原,都是为了保护咒灵松田……等等我怎么自己捅了自己一刀[缓缓倒下.gif]】   【……我为什么要点进这层,楼上姐妹,谢谢你也给我来了一刀……】   【我边给自己插刀边回去翻了翻漫画,总觉得5t5对千鹤的态度和对别的反派相比,有点值得琢磨,他们之前难道以前也有什么故事吗[柯南瞳孔地震.jpg]!】   【楼上姐妹说的是不是咒回篇第56话,悟子哥对千鹤说的那句“真是可惜啊”!!】   【对对对对对!感觉悟子哥其实是想把千鹤拉到自己这边来,只是千鹤根本连头都没回,刀死我了TAT……】   【也不意外,毕竟谁不想要千鹤这块唐僧肉呢?只不过从那以后,他们两人就是彻彻底底的敌对关系了。】   【问题来了,所以他们以前到底有没有故事?】   【官方刚发公告,说预备的惊喜这几天就要出了,之前不是有姐妹猜是前传吗?坐等官方揭秘。】   【坐等+1】   【坐等+1008668001】   文字如潮水般褪去,某个事实却浮出了水面。许多表现都可以伪装,但第一反应其实是非常难弄虚作假的。初崎千鹤轻轻眨了下眼睛,落在别人眼里他只是沉默了片刻,便淡淡出声:“他走了,是出了什么事?”   萩原研二抽出被松田阵平抱着的平板,堂而皇之地抢了松田阵平今天的C位,递给初崎千鹤:“您先看一下当时西餐厅里的监控。”   死者当众死亡的时候,初崎千鹤还在包厢里和琴酒拉锯战,并没有亲眼目睹案发现场。而他最多只算是个路人,既不是侦探又不是警方,当然没看过录像。视频开头的几秒一切正常,西餐厅正常营业,华丽繁复的欧式宫廷风吊顶灯悬在水晶钢琴的正上方,有人穿了一身合体的小礼服,正坐在软椅上专心致志地演奏着音乐,动听的音符自他指尖缓缓流淌。   有几位顾客被服务生引领至大厅预约的位置上,途径演奏者时,演奏者抬起头,对顾客们微笑以示欢迎。然而下一秒,音乐忽地一乱,演奏者的手指在钢琴键上划出一道刺耳的摩擦声,而演奏者的微笑也僵在了嘴角。   服务生皱眉上前,正要看看演奏者的情况,结果——   只见演奏者浑身开始抽搐,似乎想发出□□,可紧接着他的身体就莫名其妙地开始发生变化——完好的四肢变得畸形,喉咙里好像长了个肿瘤般鼓了起来,甚至连脑袋也开始扭曲,鲜血从皮肤表面奔涌而出,溅到了黑白琴键上。   再过几秒,演奏者头往侧边一歪,整个人向后倒下,重重地摔在了白色大理石的台阶上,这下连挣扎都不会再挣扎了。   监控没有拍到凶手,而这显然也不像是演奏者得了什么潜在的疾病,更加无法草率地判定死因。初崎千鹤蹙了蹙眉,默不作声地避开凑过来围观的五条悟,将平板还给松田阵平:“总不会让我解剖他的尸体找出死因吧?那样你们找错人了,该去隔壁找医学院。”   五条悟唔了声,摸了摸下巴:“去医学院也没用。”   “根据调查发现,这并不是一起新型病例,而是有东西故意为之。”平板回到松田阵平手上,C位也自然转了过去:“现场发现了咒力残秽……也就是某个咒灵留下的痕迹,凶手并不是人类。”   初崎千鹤按了按太阳穴:“不是人类?”   松田阵平:“上面的初步怀疑对象是一个蓝发的咒灵,脸上长着许多缝合线,他的术式……就类似于能力,能改变所谓灵魂的形状,并且不会被影像记录。教授,您之前有没有见过……”   “我见过。”初崎千鹤抬手打断了他,淡淡道,“就在刚刚。”   松田阵平&萩原研二:“!”   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五条悟,这人已经开始绘声绘色地给两位警官“还原”当时场景:“真的哦,我能证明,刚才我看到初崎教授的时候,他正一脚踩在这个咒灵的腿上,那时候阳光正好,地上的咒灵气得要命,如果不是我及时出现可能就要气哭了,哎没办法,我这人就是不喜欢看别人掉眼泪……”   初崎千鹤面无表情:“五条君。”   五条悟:“哪怕对面不是人——怎么了?”   初崎千鹤冷酷揭穿:“如果你没有来,那个咒灵现在应该泡在福尔马林里。”   五条悟:“…………”   五条悟终于被手动静音,但松田阵平无法按捺内心的焦躁:“所以你已经和他交手过了?”   真人作为无论在上辈子松田阵平死之前或是之后,都死咬着初崎千鹤不放的一位,松田阵平对他的疯狂程度心有余悸。如果说一开始,真人还只是抱着想看初崎千鹤崩溃的心思,故意引诱他,到后来初崎千鹤没有反应,真人干脆甚至在他的面前开始杀人。   所以初崎千鹤才一次次地成为嫌疑人,哪怕警方没有证据,最后初崎千鹤都会无罪释放。但了解内幕的人都一清二楚,那些人即使并不是死于初崎千鹤之手,可也绝对称不上同他毫无关系。   如果真人重生,肯定还是不会放过初崎千鹤,哪怕上辈子他就是被初崎千鹤亲手收拾的,不甘心与怨恨却早就已经深入骨髓,怎么磨都磨不去。   那这次事件,不过只是个开始。   初崎千鹤没再瞥热衷于给自己加戏的五条悟一眼,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开口:“交过手。但我并不是GPS,没法给你们准确提供那个咒灵的行踪,很抱歉,原来两位警官还负责这方面的案子吗?”   “不,这次来只是出于我们个人的意愿。”松田阵平正色道,“如果那个咒灵真的盯上了初崎教授……”   初崎千鹤却很平静:“但那只是你的猜测。”   “……”   “该做的事情应该交给该做的人去做,现在已经不属于您的职责范围内了,警官先生。”初崎千鹤轻声道,“我这边并不需要您的帮助,但是如果您真的想帮我解决这份可能都不存在的烦恼——”   他的声音仿佛带着钩子,分明是再清冷不过的音色,却带着一点蛊惑人心的味道:“那您现在该做的不是呆在我身边,而是去找别人帮忙寻找这个咒灵。松田警官,您说对吗?”   “或者是需要我给您推荐一下?比如旁边这位奥斯卡影帝?”   办公室内一片寂静。   初崎千鹤随手松了松领带,面无表情地起身,越过几个人走出办公室的大门,转眼便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中。他脚步不停,在走廊的另一端尽头才停下,望着窗外的烂漫景致,抿了抿唇。   “奥斯卡影帝的奖杯还没领到,不然我给自己定制一个吧?”身后传来五条悟的声音,“初崎教授,你说是金的好还是钻石的好?”   初崎千鹤:“厚点的好。”   五条悟:“?”   初崎千鹤:“不然配不上你的脸皮。”   “我接受你的建议。”五条悟挑了挑眉,干脆把这个当成是夸奖。紧接着他压低了声音,问:“不过初崎教授,你是真的完全不打算管那个咒灵的事吗?”   “要知道如果想找真人,没有比你更好的GPS了。”   初崎千鹤略微眯起了眼睛,眼前的世界再次转瞬变化,论坛上读者的发言自动跳了出来。   【……老婆越冷淡,真人越想看他崩溃吧,对老婆的灵魂也跃跃欲试。谁知道他能变态到当老婆面杀人……】   ……   这是他和真人之间的事。   春光依旧烂漫,初崎千鹤收回眺望窗外的目光,意味不明地笑了声:“GPS?”   “五条先生,”初崎千鹤似乎是听见了个笑话,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难道不该是他来主动围着我转吗?”   说完,他便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与五条悟擦肩而过,径直走向前方,连头也没回。   五条悟双手插在裤兜里,靠在窗台上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才收回视线。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站在原地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轻声感叹:“……果不其然,还是没变啊。” 第13章 当小学生   早上八点。   阳光洒在深色的木门上,印下两三道阴影,中川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在门上,却意外地没听见任何声音。这是不怎么正常的,因为初崎千鹤的作息时间一向十分规律,标准的早七起床晚十睡觉。   现在早就过了七点,按道理来说,门内不会一点声音都没有。   难道初崎千鹤还没起床?   中川来来回回地在走廊上踱步,纠结着如果自己敲门会不会被没睡醒的初崎教授暗杀,要不要就为今天的发布会献出自己宝贵的生命……之时,门后传来咔哒一声,阳光涌入宿舍,穿着黑色丝绸睡衣的初崎千鹤瞥他一眼:   “进来,别在门外当陀螺。”   中川:“……”   为了方便出入实验室和办公室,尽管初崎千鹤的工资和补贴都不低,但他并没有选择在校外购置房屋,而是一年到头都住在校方分配给他的宿舍里。宿舍毕竟是宿舍,再怎么样,都不会奢侈豪华到哪里去,不过是崭新的。   是真的新。   整间宿舍的构造和面积都近似于酒店的套房,外面一间兼任厨房和餐厅的会客室,里面一间带着卫生间的卧室。统共面积不过四十来平。而会客室里的黑色沙发或是茶几,甚至包括料理台上的厨具,都一尘不染,簇新得仿佛根本没人使用过。   初崎千鹤哪怕睡衣的扣子都扣得一丝不苟,眼里还泛着点困意,示意中川进门后就打开冰箱,给自己随手冲了杯咖啡:“发布会是在下午两点开始,上午是和黑泽君的线上会议,怎么现在过来?”   中川把笔记本电脑顶在头上,可怜巴巴地:“……教授,黑泽先生已经在线上了。”   再怎么说,签了一亿日元支票的黑泽先生好歹也是个金主吧?中川总不能不为金主跑一趟吧?   “……让他等我十五分钟。”初崎千鹤顿了顿,语气困惑,“那你为什么要在我宿舍门口等着,不打我电话呢?”   中川沉默数秒:“教授,没工资,手机欠费了。”   初崎千鹤:“…………”   初崎千鹤抿了一小口咖啡,随手撕开面包的包装纸,示意中川先随便找个地方坐。他没让中川等多久,便快速结束了早饭,转身回到卧室里去更换衣物。卧室里传来细细碎碎的衣服摩擦声,中川抱着电脑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双眼随便在会客室里转了一圈,却发现一个和宿舍黑白画风不太搭的东西,疑惑地歪了歪头。   只见往常空无一物的料理台上多了个试管支架,支架上装着几根密封完好的试管,这都没什么,毕竟初崎千鹤的主要任务就是研究,他住的地方多两个试管也不算违和。但试管里装着的液体是猩红色的,看着并不像实验室里的什么液体……   卧室门吱呀一声开了,永远穿着整洁黑衬衣的初崎教授走了出来,目光往中川那一瞥。   中川好奇地指着问:“教授,这是什么新研究吗?”   初崎千鹤:“……”   他镇定地从五条悟友情提供的鲜血上挪开目光,尽管昨晚通宵研究了这玩意,睡眠时间甚至没三小时,但初崎千鹤的大脑依旧非常活跃。他瞥了眼没来得及收拾的料理台,冷静地回答:“酱油。”   “……”中川难以置信地看看试管,又看看初崎千鹤,“酱油?但这不是红色的吗?”   初崎千鹤:“红色的新型酱油。”   “……”   这听起来真的很扯,但如果是被初崎千鹤这么面无表情地说出来……又莫名的有说服力。   中川一下子不知道,是“什么初崎教授居然去研究酱油了”这道雷还是“酱油居然TMD还有红色的”另道雷劈得更狠,一瞬间他几乎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以至于等初崎千鹤拉开椅子坐下,和琴酒开始线上视频的时候,中川还是很恍惚。   电脑的摄像头完全捕捉下了这一幕,坐在车里叼着雪茄的琴酒看着身为背景板的中川,发现他像在梦游,不由皱了皱眉,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派个组织的人过去代替中川当初崎千鹤的助理,开口第一句问:“你的助理怎么了?”   中川被金主爸爸点名,哪怕神游天外还是瞬间站得笔直,下意识地回答:   “没什么,黑泽先生,就是发现我们教授突然开始研究酱油了,我在想教授下一步会不会进军食品行业,难道教授的目标是解决世界人口吃饭问题,那样我会不会失去我的包年健身卡啊?”   初崎千鹤:“……”   琴酒:“…………”   琴酒面无表情地转过头,问初崎千鹤:“要不要现在给你重新找一个助理?”   “……”初崎千鹤闭上眼睛,看样子他非常后悔为什么前两天没把中川收拾收拾从楼上扔下去,也很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胡诌那是酱油,半晌才开口:“……不用了,他免费。”   -   初崎千鹤和琴酒的线上会议没什么具体指定内容,只不过是双方就琴酒之前提出的去他那里研究继续拉锯战而已。琴酒碍于初崎千鹤的异能力,再加上还想把人招揽进组织,没法采用强硬的武力措施,只能慢慢磨,顺便隐晦地透露一点组织可以提供给初崎千鹤的资源。   但琴酒压根没想到的是,这还没过几天,新的金主五条悟已经横空出世。五条悟不但大手一挥,提供了大笔资源,而且甚至还亲自上阵,送来了自己的三管血让初崎千鹤研究。所以初崎千鹤现在其实根本不缺实验经费。   只是作为一个烧钱如烧冥币的狂热科研工作者,初崎千鹤当然是能有多少钱就有多少钱,别说琴酒还能拿更多的钱出来,就算琴酒身上就剩三个硬币,初崎千鹤都得抖一抖他的口袋。至于这多余的钱用在哪方面不重要,给中川充话费都行,反正不能不拿过来。   “对了,”TopKiller对伏特加使了个眼色,伏特加愁眉苦脸地站起来去想办法筹钱了,中川也自觉退场,“听说初崎教授前几天受伤了?”   ——那几道伤口不过是初崎千鹤自己划的,他下手很有数,只是几道皮肉伤,这两天都愈合得差不多了,当初拿受伤来理由只不过是随便找的借口而已,知道初崎千鹤异能力的琴酒难道真的会信吗?   初崎千鹤无声地叹了口气,垂下眼睛,漆黑的眼睫像是蝴蝶轻轻扇动双翼,一脸为难地道:“其实前两天,我遇到了一点事,有个……”   琴酒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略微眯起眼睛,像头狼般在打量着面前的人。   “有个我很难形容的东西,听说是叫咒灵,”初崎千鹤对他森冷的眼神不为所动,只是蹙起了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好像盯上了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在前两天。”   上辈子真人的名声太响亮,琴酒当然知道。   可是琴酒并不认为初崎千鹤会在和真人的相处中落下风,仍然没有说话,只是依旧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不过有人帮了我的忙。”初崎千鹤突然话锋一转,“有人帮我赶走了那个咒灵,只不过他提出了一个要求。”   初崎千鹤的语气不管什么时候基本都是平静的,也不会流露情绪,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像是公式,自带让人信服的气质,很难会联想到他正在将事实打碎,不紧不慢地拼凑成谎言:“他说,他帮我解决这个咒灵,但条件是让我加入他的……”   “高专。”   ——咒术高专,五条悟。   别人他可以不在意,但五条悟不一样。琴酒的表情终于微微变了,冷冷道:“你答应他了?”   初崎千鹤惊诧地看他一眼,满脸无辜地反问:“我不是和黑泽先生您签了合同吗?”   琴酒的心刚放下来,紧接着又听见初崎千鹤平静地说:“只不过,他毕竟帮了我一次忙,我不能对此无动于衷。更何况我认为,那个咒灵已经影响到了我的日常生活,以防万一,现在什么计划都得先暂时搁置……”   琴酒打断了他:“我知道了。”   唐僧肉绝对不会只是他一个人的目标,中途肯定会冒出来新的觊觎者,但是不管如何,琴酒都必须要将唐僧肉握在组织的手里。琴酒抬起眼,目光冰冷:“你不需要担心这个,继续安心研究,钱我会让人转到你的账户上。”   初崎千鹤微笑点头:“那黑泽先生,再会。”   显示屏黑了下去,初崎千鹤注视着空气,良久才哼笑了声。   -   东京大学,礼堂。   初崎千鹤是三年前来到东京大学任职的。这三年里,他虽然在生物科学领域不断有各种突破,但就没有亲自开过几次发布会或者交流会。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初崎千鹤并不喜欢被媒体围绕着采访,尽可能地避免这类场面,大多时候都是由他的助理代替出席的。当初崎千鹤的助理其实也不是件容易的工作,初崎千鹤的脑子转得太快,助理很难跟得上他的思路。   像中川这样能在他身边呆一个月的,已经算是少有的了,不然东大校长也不会自掏腰包用茧包年健身卡收买。   而像这次发布会,初崎千鹤亲自邀请人的——那就更加罕见了。如今身体年龄才十三岁的宫野志保自从下飞机迈入礼堂起,就一直感受到周围隐晦打量的目光。她没说什么,只是拉了拉领子,表情冷漠地走到安排给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寻找初崎千鹤的踪影。   她没找到初崎千鹤,不过发现了另一个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宫野志保直视前方,轻声问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工藤新一。   工藤新一不答反问:“灰原?”   宫野志保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这就已经足够让工藤新一确认宫野志保也是重生的了,他无声地松了口气,却听见宫野志保开口问:“你怎么还穿着帝丹小学的制服?难道你小学还没毕业,江户川?”   “……”逃了体育课才有时间来的工藤新一心情瞬间无比沉重,深吸一口气说:“你不也——”   宫野志保:“首先,我比你大一岁,理论上我现在应该在上国中。”   工藤新一:“……”   宫野志保:“然后,实际情况是,我现在已经研究生毕业了,正在攻读博士。”   工藤新一:“…………”   所以只有他一个人永远摆脱不了当小学生的命运是吗?   作者有话说:   是的(点头) 第14章 津津乐道   这次的发布会不说别的,单初崎千鹤亲自出场的噱头便已经足够大了。宫野志保抬眼一扫,偌大的礼堂竟然没有一个空座,甚至还有不少没有被安排座位的人借了椅子来挤在后面。专家学者们打开手提电脑或者平板,脖子上挂着相机的记者们正在交头接耳。底下密密麻麻,连稍微大点的空隙都找不着,然而台上空空荡荡地只摆着一张讲台,连个影子都没有。   “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找过初崎了,这次发布会是他为了邀请你开的?”工藤新一算是利用了父母优势才拿到的入场券,却没想到真相是这样的,“你和他说什么了?小心琴酒?”   听到琴酒的名字,宫野志保的脸色微微一白,定了定神才点头:“是的。初崎他如果不是……可能就不会被组织利用。”   工藤新一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问:“那你姐姐呢?”   “我想办法申请让姐姐调到了我身边。”宫野志保淡淡地道,“她不会有事。我会想方设法带她逃出去,只是最近风声很紧,不能轻举妄动,来参加发布会也是因为上面早就对初崎有意,琴酒最近似乎才筹款,没空时时刻刻都盯着我。”   “……组织早就盯上初崎了?”   宫野志保笑起来,抬了抬下巴:“你看看下面那些人——坐在第一排最左边的那位是哈佛数学院的终身教授,听说当年初崎在哈佛攻读生物学的时候就跃跃欲试想把他挖过去了;第二排站着的那位是剑桥的生物学泰斗,初崎研究生是在剑桥读的,后来才去哈佛读的博士;第四排坐着的都是些财团的董事,麾下都有着最新的研究所,不少人想把他从东大挖走……你该不会真以为他只擅长生物科学一方面吧?”   礼堂璀璨的灯光映出人间百态,众生百相,但所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时不时要掠过那空无一人的讲台。   “他明明可以继续过这样的生活,”宫野志保轻声说,“而不是变成通缉犯。”   “……”工藤新一默了默,问:“这么多人等着,那他现在在哪里?”   宫野志保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时间:“现在是下午一点二十七分,发布会两点钟开始,现在估计还没到会场,在某间办公室吧。”   某间办公室里,中川正哆哆嗦嗦地抱着桌腿发抖,看模样他其实很想过来抱初崎千鹤的小腿,可惜没这个胆子,只能把桌腿当个代餐:“教教教教教授授授——”   初崎千鹤看都没看他一眼,倒是校长忧心忡忡:“中川啊,你怎么结巴了?”   “您刚进来不知道,教授他说要让我一个人上去做报告……”   校长哦了声,不觉得有什么,慈爱地拍了拍中川的肩膀,安慰他:“中川,这没什么,初崎他之前每一个助理基本上都经历过这么一遭。”   中川幽幽地抱着桌腿道:“但问题是,半个小时前教授才写完今天要做的报告……”   校长:“……”   校长慈爱不下去了。   今年已经六十高龄的校长只觉得自己的血压一路飙升,如果现在有个血压计估计能都创下个新的吉尼斯世界纪录,一下子站都没站稳,扶住了被中川抱着桌腿的那张桌子,颤颤巍巍地确认:“初崎啊,这是真的吗?”   初崎千鹤顿了顿,礼貌地问:“您知道有位名叫鲁迅的作家吗?”   校长:“当然知道,但这有什么——”   “鲁迅先生曾经说过一句话,”初崎千鹤语气平静,“‘总有一些自以为做不到的事,把它当作挑战’,稿子都写好了,只不过让他照着念而已。”   校长&中川:“……”   鲁迅说过吗?   但好像听起来挺有道理的……又是初崎千鹤引用的,那鲁迅应该说过吧……   大概是因为比校长年轻,中川反应过来,继续凄凄惨惨地抱着桌椅嚎啕大哭,大有孟姜女哭倒长城之势:“不对啊教授!开发布会不是光照着念这么简单的事啊,到时候万一我出丑了——”   校长一拍他脑袋:“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   中川捂着脑袋泪眼汪汪:“?”   “……怎么会出丑呢?跟在你们教授身边时间这么久了,多少也该学到点你们教授的成熟稳重不是?”校长翻脸比翻书还快,回头笑眯眯地对不知怎么又进来的五条悟说:“五条先生,您放心,这次发布会一定会顺利完成,虽然初崎他还是不打算亲自上台,但我相信中川一定不会辜负我们的期望!”   中川:“…………”   五条悟摸了摸下巴,满意地点点头:“不错不错。”   校长搓搓手:“那我们说好的实验室……”   五条悟大手一挥:“再送你三个!现在能让我先和你们初崎教授单独呆一会儿吗?”   “……”年过六十的校长被钞能力赋予了新的力量,一把拽起还抱着桌腿的中川,硬生生地将他从房间里拖了出去,还非常自觉地关上了门:“您请您请。”   中川一脸呆滞:“……”   门砰的一声被带上,初崎千鹤眼都没抬,正在电脑上翻看不知道哪里的论文。五条悟凑过去看了一眼,被屏幕上奇形怪状反正就不知道是哪国的文字给晃了下,好奇地问:“教授,这是什么?”   “英国时钟塔对于咒术的研究资料,用他们自己的暗号写的。”   “……”   “他们的结论是,”初崎千鹤说,“咒力的根源其实是在人的大脑里,但现在没有大脑能让我解剖,只能用你的血液样本看看里面有没有特殊的能量,再做个DNA检测,检查一下你的DNA结构和正常人的是否有着不同。事实证明他们的结论可能并不是完全正确的,你的血液离开了你的身体这么久,依旧有着特殊能量——也就是所谓的咒力,至于你的DNA结构确实和正常人不同。”   五条悟:“那当然因为我是最——”   “我没有要吹嘘你的意思,五条先生。现在样本太少,不能草率地下结论,我需要更多的、不同的样本,当然如果有大脑切片的话就更好了。”初崎千鹤抬手,彬彬有礼地打断了他,语气真诚地说:“如果您能帮我拿来更多的样本,到时候如果您需要我吹嘘的话。”   他顿了顿:“我可以试试。”   五条悟盯着他看了几秒。   虽然五条悟依然吊儿郎当地站着,但那双六眼有一瞬间变得很深,最终所有汹涌波涛又很快淡去,恢复成了那片无瑕晴空。他声音里带着点笑意:“确实,被你吹嘘是件很诱人的事。”   “可我觉得比起这个,我觉得另一件事要更让我感兴趣。”五条悟仍然盯着他,气氛忽然变得紧张了起来,“如果加入高专能够拥有你想要的这一切,那你真的会加入高专吗?”   “……”   室内陷入一片安静,连键盘的敲击声也停下了。   五条悟的视线落在初崎千鹤那双始终波澜不惊的眼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日本的异能力者大部分都集中在横滨,就算偶尔有几个流落在外的也会被异能特务科登记在案,那初崎千鹤为什么会是漏网之鱼?为什么上辈子初崎千鹤就算最后到了横滨,也没有对横滨表露过一点一滴的特别,甚至还眼也不眨地就拆了港口Mafia的五座大楼?又为什么从来没见过他的亲人?   记忆划着时光长河穿梭,上辈子夏油杰的叹息似乎又传入了五条悟的耳边。   “……千鹤小时候就很聪明,一直跳级,很小的时候就去国外读书了,念到博士。但他博士其实念到一半就匆匆回国了,因为他家里出了很大的事。”   “他是他父母领养的小孩。当年他还在国内,隔壁家每天都有新闻记者来采访,还要邀请他上节目,他自己很不乐意,但他父母整天都在应酬这些东西……”   “后来他回国,是因为他父母打着他的名义和很多家科研机构签了合同……他那时候是未成年人,父母是监护人,然后卷了非常多的钱跑了。虽说这些债务其实不应该被归到他身上,但很多事都没有这么简单。”   “那段时间狗仔天天追着他,路边小报都拿他当噱头,各种言论都有……比如那种他父母养育了他,他就该替父母还债的话,多得满大街都是……记忆里最后一次见他,是放学回来看到他坐在花坛前,后来他就主动切断了和我的联系,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   ……   夏油杰的声音逐渐变得模糊而遥远,消失在耳畔,办公室里,初崎千鹤轻笑了一声,将五条悟拉回了现实。   “这个问题没有意义,因为只是假设,五条君。”初崎千鹤轻声说,“我没有必要对一件——”他飞快地蹙了下眉,“什么筹码都没放在桌上的交易做出承诺,还是说你比较喜欢听?”   五条悟微微眯起了眼睛。   初崎千鹤站起身,关上电脑,边收拾边道:“不过如果你喜欢听的话,我可以给出答复。”   “……”五条悟问,“什么答复?”   初崎千鹤沉默片刻,回答:“……也许会吧,我现在要去礼堂了,麻烦您让一让。”   这实在是个很敷衍的回答。   五条悟显然不满意,直直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几秒,等初崎千鹤的手碰到门把手的时候,忽然开口问:   “连稿子都是临时准备的,那你为什么要开这次发布会?”   礼堂内,某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   真人不住地打量着周围的其他人,舔了舔舌头,如果不是因为咒灵无法被普通人看见,他坐在这里肯定要引起轩然大波。他侧过头,瞳孔里映出脑花微笑的脸,懒懒地问:“我说过那个五条悟是重生的,你居然敢带我这么堂而皇之地坐在这里?”   脑花一手撑着下巴,在旁人眼里他就是在同空气讲话——不过幸好礼堂的人实在是多,没什么人会注意这一幕。他轻柔地问:“为什么不敢呢?还是说,是你不敢?”   “……我当然不会,但直接对上五条悟,这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似乎是没想到真人会这么说,脑花笑了起来,靠在椅子上,打量了一圈周边人,慢悠悠地道:“这么多人在这里,怎么会不是明智的选择呢?”   真人瞳孔骤然放大,声音兴奋了起来:“你是说——”   办公室内,初崎千鹤没转身,却也没动,淡淡道:“五条先生,所有人在提到我的时候,第一件事不是我拥有多少成就,我多年轻,而是我的脸。”   “……”   “东大里只要是关于我个人生活的小道消息永远有热度,如果我实验不顺利,下一刻消息就会传到大街小巷。人们最津津乐道的不是传说的诞生,而是拿起放大镜发现传说上的瑕疵,或者是看着传说跌落神坛。我得告诉所有人——”   说到这里,初崎千鹤忽然回头,莞尔一笑,语气温柔得仿佛千年霜雪化成了水:   “做梦都别想。”   办公室的门关上了。 第15章 研究成果   晕眩。   上台前,中川亲眼看到底下的人山人海,哪怕已经做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他还是眼前一黑。客串主持人的校长在报到他的全名时,中川还在原地怔愣了几秒钟。   直到校长的目光投在他身上,中川才大梦初醒,同手同脚地走上台,将笔记本电脑摆在讲台上。礼堂里分明弥漫着他习以为常的空气清新剂香味,但中川此时却觉得无比陌生。   他深吸一口气,伸手调了调麦克风,正要开口的时候,却在礼堂第一排看见了个熟悉的人。   是初崎千鹤。   那个素来穿着白大褂的青年今天难得换了身正装,黑色的西服勾勒出清瘦的身形,白衬衫的纽扣系到喉结的下方。和第一排坐着的其他人相比,初崎千鹤实在太年轻了,很难不引入注意。   不过更难得的是,初崎千鹤今天居然戴了一副褐色镜片的眼镜……中川心下奇怪,毕竟初崎千鹤不近视,平时都没见过他戴眼镜。周围人的视线大多都沉甸甸地落在这个身材削瘦的青年身上,但他却恍若未觉,没有半点不身形,正低头听身边那位哈佛教授说些什么,神情淡淡。   他似乎发现了中川在注视着自己,终于抬起头看了中川一眼。   两人的目光隔着几米遥遥一碰,初崎千鹤对中川轻轻点了点头。   奇迹般的,中川的心忽然就安稳了下来。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初崎千鹤给他的稿子开始念——对旁人而言或许要反复斟酌很久的东西,其实早就已经在初崎千鹤的脑子里,只需要将那些东西输出来就行:“大家好,我是中川宥人,是初崎教授的助理。今天要给大家做的报告是……”   中川声音忽然一抖,神色仓惶,那刚平复下来的心脏开始疯狂跳动:“由初崎千鹤教授带来的《论损伤的DNA是否能用一种万能的DNA修复酶修复》……?”   中川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求助地看向初崎千鹤,可怜的助理甚至怀疑是自己拿错了,尽管连他也是第一次才看到这份论文,上台前他紧张得都快晕了。这份论文光是标题就称得上百年难得一遇的荒谬了,哪怕真的是出自初崎千鹤之手,还是会让人难以置信,开始怀疑。   以至于台下更是掀起了轩然大波——一刹那礼堂迸发出潮水般的议论声,或高或低都有,就连刚才那位坐在初崎千鹤身边的哈佛教授都瞠目结舌,张了张嘴,看着初崎千鹤,一时失语,半晌才问:   “……你疯了吗,初崎?”   人体的DNA随时都在断裂,不过有对应的修复机制。然而有些先天性的DNA缺陷无法修复,还有更多的DNA在修复重组的过程中出现了错误,那甚至是导致癌症的直接原因。   而如果有万能的DNA修复酶……   可行性和能否应用先不提,这难道真的不是天方夜谭吗?难道真的不是初崎千鹤的谎言吗?难道不是初崎千鹤江郎才尽,所以才来唬弄他们的?   所有人心中都无意识地冒出了这个猜测。   校长在台下听着,只觉得自己的血压又要破表了,心惊胆战地一扭头,想看看金主爸爸的反应,却发现本来懒懒靠在椅子上的五条悟坐直了,盯着不远处的初崎千鹤,微微眯起了眼,过了会儿居然笑出了声。   校长:“……”   难道金主疯了?不行啊,支票还没签呢!   “你笑什么?”夏油杰坐在五条悟身边,紧紧皱着眉头,“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尽管这一块并不是夏油杰的专业领域,但从旁边那些专家学者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初崎千鹤这次的论文光是标题……就很难让人信服,连应该站在初崎千鹤这一边的东大校长都不那么乐观。   五条悟“唔”了一声,侧过头看夏油杰,莫名其妙地感叹了一句:“原来这才是他的研究成果,弟弟真不简单啊……”   夏油杰:“?”   夏油杰敏感地察觉到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发生了:“你怎么喊他弟弟,悟?”   “……”五条悟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反问道:“不行吗?我可比他大八岁诶。”   夏油杰:“……”   你平常不都标榜自己十八岁青春火辣辣教师吗?   “理论来说确实不可能。”宫野志保的座位在过道边,工藤新一搬了个椅子过来坐在她旁边。   听到这句话,工藤新一更想不明白:“……那既然不可能……”   “每个人的DNA都是独一无二的,对应的DNA修复酶当然也不同,我不清楚他所说的‘万能’是指适用所有人,还是指适用所有断裂情况,或者说以上两者都是。不管怎么样,当今科学都无法做到这一点,我可以肯定。”宫野志保沉吟了一下,继续说:“但是江户川,如果说是科学之外的领域发现的呢?”   工藤新一瞬间想到了什么:“你是说——”   “你当年追初崎去过横滨,你见到过吧,那些异能力?如果是异能力……初崎绝对是个bug,我觉得没有什么他做不到的事。”   另一个角落里,真人听得一头雾水,表情比台上的中川还要迷茫。这些内容对重生一次的咒灵来说也像是天书,但周围人嗡嗡的质疑和各种恶意的猜测,又让真人提起了嘴角,笑着慢悠悠地开口:“这些人真有意思,明明一个个都是为了初崎千鹤而来,可当他的观点真的提出来了,又一个个都迫不及待地想戳破他,争先恐后地要做把他从神坛拉下来的那个人……”   脑花抬起头,盯着坐在第一排的那个声音,过了会儿才若有所思地开口问:“那他们做不到。你说过五条悟是重生的?”   真人:“嗯?我是说过,但这和五条悟又有——”   脑花打断了他:“反转术式。”   “……”   “上辈子的五条悟就对初崎千鹤展现过远远超出常人的兴趣,既然这次他已经提前和初崎千鹤接触过了——五条悟会不会参与了他的研究?”脑花偏过头,额头上被浓厚刘海掩着的缝合线若隐若现,“五条悟坐着的那个位置,地位可不低。”   真人:“你的意思是……”   “说不定那就是反转术式的真相……但谁在乎呢?”脑花随口答道,目光直直地烙在了初崎千鹤身上,“大脑和异能力,二者缺一不可,看来不能占据他的身体了……”   脑花叹了口气,问真人:“你说,他能和你和平共处吗?”   真人:“……?”   咒灵的脸一瞬间变得无比狰狞,然而脑花却摆了摆手,满脸写着“指望是指望不上你了”,伸出手轻轻敲着桌面:“尽管这是个奇迹,可不能让他证明……否则他就永远不会过来我们这边了。”   真人脸色更难看了。   不是吧?不会吧?脑花怎么从上辈子招揽到这辈子啊?怎么会这么持之以恒啊?就不能毁掉吗?   然而更难以置信的还在后面,紧接着脑花转过头,对他道:“现在该你出场了。”   真人:“…………”   敢情你想招揽他,还让我来?   被所有人关注的初崎千鹤却仍然平稳地坐在座位上,任所有的质疑入耳,面上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不会有任何波动。他甚至看都没看其他人一眼,只是伸手扶了扶眼镜。   分明所有人此时此刻都在望着他,可那些人又大多只能看着他的背影,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因此甚至没人发现镜片的颜色转瞬见从褐色转成了红褐色,就像是有谁的血融进去了,这一切悄无声息。   而初崎千鹤抬起了镜片后的眼睛,红褐色的镜片将他那双平静无波的黑眸染上了一点妖冶。   在哪里?他想。   在五条悟的血液里耗费的时间没有白费,研究成果并不只有中川手上的那一样,还有初崎千鹤现在戴着的眼镜,也不枉他昨天熬了个通宵。尽管时间紧促,这副眼镜只能算是个临时的一次性产品,毕竟得消耗五条悟的血,但在眼下已经足够。   初崎千鹤没有咒力——所以如果不是特殊情况,他是根本没法看见咒灵的。这副眼镜虽然没法帮他直接让他变成咒术师,但能让他感知到咒灵。   ——五条悟的血真好用,如果多来点样本就好了。   初崎千鹤的眼底掠过一点惋惜。   礼堂的角落,真人打量了一圈四周,选定了目标。然后他在台上的中川回过神,正试图压下各种议论维持秩序时,不动声色地溜到了两个专家的身后,眼见着双手就要搭上那两个专家的肩膀!   电光火石之间,五条悟猛地抬起头,瞬间向这边投来目光,但真人敢肆无忌惮地出现在五条悟和夏油杰眼皮子底下是有原因的,脑花活了这么久,手上绝对不止狱门疆一样宝贝。一直屏蔽“六眼”的感知肯定是做不到的,只能最大程度地降低存在感。偏偏真人之前刚来过东大,礼堂就在被拆了的办公楼和植物园路上,这里有他的咒力残秽再正常不过。   夏油杰抿了抿唇,抬手就要释放自己的咒灵——可已经来不及了。   但就在这时,砰的一声!   什么东西摔在地上碎了,滚落了一地,这声太响,方才还嘈杂的礼堂瞬间安静了。   哈佛教授指着他的手,着急地问:“急救箱呢?”   只见初崎千鹤冷白的手指攥着一个摔得只剩个底座的玻璃杯,数不清的玻璃渣子刺进了他的掌心,殷红的鲜血汩汩地流,很快就浸透了白衬衫的袖口。   刹那间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包括五条悟和夏油杰。但五条悟和夏油杰的目光却缓缓地向后挪,看见了被忽然出现的几颗玻璃钉牢牢钉在地上的真人。   那几颗裹着特殊力量的玻璃钉实在太小,就算落在地上也最多只有一点反光,普通人根本注意不到这里钉着一个咒灵。   真人已经完全被激怒了,就连脑花也眯起了眼睛,但初崎千鹤却谁也没看,接过校长一路小跑拎过来的医药箱,开始挑手上的玻璃碎片。   他边处理伤口,边抬头瞥了中川一眼,淡淡道:   “继续。”   作者有话说:   万能的DNA修复酶是我编的( ̄▽ ̄) 第16章 人体研究   “人体的伤口修复和再生主要是依靠细胞分裂,而DNA复制又是必要条件,那如果存在一种万能的DNA修复酶,并且能够人为干预甚至加速DNA复制过程……”   中川在讲台上念讲稿念得越来越顺利,上台前的紧张逐渐消失不见。   “初崎,”校长在初崎千鹤身边坐下,忍不住问,“等下要不要再处理一下?”   礼堂里正在进行一次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论文发布会,坐着的专家学者们逐渐收起了怀疑的神色,尤其是在台上由中川播放了一则实验视频之后,逐渐转为不可置信。他们仍然会忍不住低声耳语,但这次的却不再是对初崎千鹤的诋毁或者恶意猜测。   明眼人都知道玻璃杯是被初崎千鹤自己故意砸碎的,他没有提前做什么防护工作,玻璃渣子摔了满手,光是挑就要费上不少功夫。初崎千鹤的脸被镜片映得更加冷白,正专心地用镊子挑出皮肉里的玻璃颗粒,闻言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问:   “今天怎么来了那么多陌生人?”   “不清楚,本来预计是不会有这么多人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校长压低声音说,“已经让人去查过了,这次莫名过来了很多其他界的人,有些关系还挺硬的,这边也不太方便拒绝……”   初崎千鹤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转而问:“宫野的座位您安排在哪里?”   别人校长可能不清楚,但宫野志保是初崎千鹤这次特地邀请的客人,即使宫野志保现在还不算有太多名气,校长还是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第四排F座。”   “等下还麻烦您派人帮我去请她过来一趟,就在之前的那间办公室。”初崎千鹤在众目睽睽之下站起身,无声地呼了口气,转身离开了礼堂。   另一边,还想准备搭话的工藤新一傻眼了:“他怎么现在就走了,不等到发布会结束?”   “……他以前本来就不怎么爱出席这种发布会。”宫野志保尽量压低声音,“这次估计是特例,等下他应该会让人来找我。”   “特例?”工藤新一恍然大悟:“刚才他摔杯子难道是为了防止有人搞鬼?我们没看见,是咒灵?”   “应该不止。”宫野志保叹了口气:“你没看到,刚才他的助理根本压不住场子?”   礼堂的门在初崎千鹤身后关上,所有人投来的各色模样被关在了身后。初崎千鹤抬头,温暖的阳光洒在眼睫上,几乎是在引诱人闭上眼睛静静享受。   但初崎千鹤只是静静地在门外停留了片刻,然后便大步流星地走上台阶,越过空无一人的长廊,走回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窗帘紧紧拉着,与室外截然相反,没有一点阳光透进来,甚至里面连灯都没开,漆黑一片。初崎千鹤也没开灯,在黑暗中找到椅子坐下,肩膀无意识地放松了下来。   这其实是不正常的。   享受阳光几乎是生物的本能,可初崎千鹤却在未知的黑暗里才能真正感到一点惬意。   就算拥有bug级别的异能力和大脑,初崎千鹤也是个人类,通宵的疲惫远远不是三个小时不到的睡眠就能安抚的。离开礼堂,回到能庇护自己的黑暗里,困倦便如潮水汹涌而来,将他整个人从头到脚地淹没在黑暗里。   可黑暗里始终是冰冷的。   所以初崎千鹤不过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打开手机开始刷论坛,看看有没有新帖,想知道那官方所谓的“惊喜”到底是个什么。论坛的时间流速似乎要比他自己所在的世界慢上一点,但具体慢多久,初崎千鹤还无法确定。   只是初崎千鹤打开论坛的时候,手机卡了一下。   初崎千鹤:“……?”   发生了什么?他的手机居然都会卡?   等论坛终于刷新出来的时候,初崎千鹤意识到一件事——可能不是他手机的问题,是论坛自己的问题。   因为新帖子实在太多了,首页二十个新帖,发布时间前后不超过两秒。   【救命救命,我从此宣布,官方你就是我2023年的爸爸!】   【如果官方你不断更,我现在就开始教我3个月的儿子喊你爷爷QAQ】   【作为路人不小心点进这个论坛……请问大家这是在公然认爹吗?】   【这到底是谁想出来的啊?是哪个天才啊?本来大家都猜的是前传结果没想到……】   【我疯了我疯了我真的疯了,我就知道那连续六次的人气第一投票不是毫无意义的!!】   【你一票我一票,虽然千鹤真的不出道,但新的千鹤要不要?】   初崎千鹤:“……”   这群人是疯了吗?   他思考了三秒论坛用户的精神状态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比如有病毒能通过网线传染,但现在无论是异能力还是咒术都好像做不到这一点。随手一刷,论坛首页又多出了许多新帖子,看来应该是论坛用户门之前一直在念叨的惊喜出来了。   这么多帖子肯定是看不过来的,更不用说大部分点进去都在“啊啊啊啊啊啊啊”,初崎千鹤还是点进了个hot帖。   【我现在想环绕小区楼下跑二十圈TAT……尽管官方出的不是前传,是新番外,但我真的觉得比出前传还让人激动啊!!!】   【今天我才发现原来我是土拨鼠转世,策划真的是天才……草是二周目啊我还是没办法冷静啊啊啊啊!!】   【纠正一下楼上,是除了千鹤之外所有人重生的二周目番外,已经出了预告了QAQ】   【是二十一岁的初崎千鹤!是二十一岁的初崎千鹤!】   【没想到看预告,琴酒好像是第一个找到他的人诶……这个时候他是不是还没有遇见松田?】   【?怎么回事?我突然兴奋起来了,混邪人狂舞.gif】   初崎千鹤:“……”   他缓缓地眨了眨眼睛,将这些信息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   已知在论坛读者的口中出现过的人有五条悟、夏油杰、真人还有那位松田阵平等等……这些人是重生的,他其实早就有猜测。但一部漫画肯定不止这么几个角色,如果除了他之外的所有角色都二周目……   假如都是像五条悟那样既提供金钱又提供自己血液样本的金主还好说,实在不行,像琴酒那样会投钱但是偶尔要应付两下的金主也可以,再不行,宫野志保这种算是本身就算是天才、又是二周目的科学家也行,这些人都能帮助他在研究的领域探索未知……但其他人,如果都是真人那样整天爱找麻烦怎么办?   ……形势非常不容乐观。   ……要不然抢先下手,在他们找麻烦之前,把那部分人全解决了?   这样比较一劳永逸。   初崎千鹤攥着手机思考了一会儿,然后低头准备在成片的“啊啊啊啊”中寻找其他重生者的信息。刚好,如果五条悟不愿意继续提供鲜血,那他还能从别人那里拿到新的样本。   正这么想着,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打开,随即宫野志保走了进来。她似乎没想到办公室里是一片漆黑的,只有一束手机的冷光,为此脚步顿了顿,不过还是马上收敛了神色,说:“……打扰了,初崎教授,但是现在有急事。”   初崎千鹤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会是宫野志保的第一句话。他将手机屏幕朝下放在桌上,在周围的黑暗里,没人能看得清他的表情,只有走廊里钻进来的一点光打在他素白的手指上。   “怎么了?”   “不知道是谁向警察举报了您,说您涉及违法用人体进行一系列研究,今天的论文报告就是最好的证据……警察现在已经赶到礼堂,发布会被中止了,消息已经被记者泄露出去了,场面现在很混乱……”   初崎千鹤:“…………”   他还是刚刚开始想,别说动手,连准备都没准备,怎么就有人举报了?   真人被钉在地上,短时间内肯定无法挣脱,而且是在五条悟和夏油杰的眼皮子底下,挣脱了短时间也绝对搞不了事,逃命还来不及。那么举报的那位肯定不是真人,是另有其人?   初崎千鹤的眼睛一瞬间变得很深,紧跟着又恢复了原状。他重复:“举报我违法用人体?”   宫野志保沉默了片刻,深吸一口气后才开口:“我相信您没有……不过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   初崎千鹤无声地笑了笑,抬手打断了宫野志保:“不管我需不需要,现在都已经来不及了。”   宫野志保:“?”   初崎千鹤的目光越过她,望着站在门前正因匆匆赶来而不住喘气的松田阵平。遥远的警笛声从楼下传来,初崎千鹤翻开手机看了一眼,是来自助理和校长的未接来电。   他们就这么遥遥对望,一个人坐在黑暗里,一个人站在光明里,门划出了一道清晰的分界线。   初崎千鹤的眼神依旧没有任何波动,也没有任何举动。   “松田警官,”良久后,初崎千鹤平静地开口,“你是来抓我的吗?” 第17章 紧急情报   “——谁举报的?”   萩原研二低声问目暮警官。   礼堂大厅,方才警察到来掀起的混乱终于渐渐被平息。目暮警官拿了根烟,皱着眉翻看中川手上的那篇论文,看了几页发现都是些他不认识字但字不认识他的学术名词,又默默地合上了。他听见萩原研二的问题,看了一圈四周,压了压帽檐,凑过去小声说:“是匿名举报,不过电话ip让人去查了,用的是东大礼堂附近的公共电话。”   萩原研二皱起眉头。留着半长发的警官意味不明地扫了一圈礼堂里的各色面孔:“那举报的人,很有可能就在这些人中间?”   在没有收到证据的情况下,警方就算收到举报,其实也不会这么声势浩大。但这次出警最奇怪的就在这里,分明不符合流程,但上面仍然下令让警官们跑了一趟,就好像并不是真的为了逮捕被举报进行违法人体研究的初崎千鹤,而只是单纯地想打断这次发布会。   可是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   “只能说很有可能。”目暮警官回答,“东大校园里的监控没有那么多,能拍到那个电话亭的两个正巧出了故障,无法辨认到底是谁打的电话。而上面的命令是谁下的,这点我听到了一些风声……”   目暮警官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是警视厅厅长直接下的出警命令。”   ——警视厅厅长?   萩原研二心里一咯噔。   他刚想追问,可目暮警官却摆摆手,表示自己实在不知道更多内情了。   萩原研二脑子乱糟糟的,深吸一口气,飞快地理清前因后果,低头拿手机正要同松田阵平分享情报。结果他刚拿出手机,肩膀却忽然被人拍了拍:“这位警官,能咨询一个问题吗?”   “……”萩原研二不动声色地收起手机,转身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五条悟,微妙地眯了一下眼睛——他认识这个人,之前在初崎千鹤的办公室见过,但具体五条悟和初崎千鹤之间是个什么关系,他就不是很清楚了。   根据松田阵平所透露的信息,五条悟和初崎千鹤上辈子是敌人,但这辈子……准确地来说,五条悟是初崎千鹤唯一哥哥的挚友。在知道五条悟也是重生的之后,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法对五条悟放下戒心。   因为上辈子初崎千鹤的确给五条悟添了不少麻烦,他们怎么知道五条悟会如何想?   “您请。”萩原研二礼貌地回答。   五条悟顿了顿,没在意他的警惕,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随口道:“我刚才一不小心听到了,是哪位让你们过来的,我想问一下,警官这边有没有那个人的联系方式?”   萩原研二:“……?”   他从五条悟轻松随意的语气中隐隐听出了一丝不对劲。   谁知道五条悟虽然说名义上来询问,但实际上甚至没等萩原研二回答,就略倾下了一点身体,低声说:“你有没有都没关系,我会找到那个人。”   萩原研二:“?”   “不过在找到那个人之后,我肯定要把这个人提溜到初崎教授面前去,问问他认不认识。”   萩原研二:“??”   那这和他有什么关系?怎么还要特地来通知他一下?   “留给另一位警官的时间已经不多啦,”五条悟遗憾地说,“如果他再不争点气,风头就要被我抢走了哦?”   萩原研二面色唰地一变,不知道五条悟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结果五条悟压根就没打算解释,大摇大摆地插着口袋边打电话边走开了。他在原地握着手机沉思了几秒,果断拨通安室透的联系电话——之前安室透和松田阵平碰上头后,几个人之间就交流了一下该如何联系,电话接通后开门见山地问:   “上辈子小阵平和初崎在一起过吗?”   “……”电话那头的安室透正在忙忙碌碌帮琴酒筹钱和搜集咒术高专的情报,闻言挑了挑眉,手停在鼠标上,“怎么突然问这个?他们没在一起过。”   萩原研二把刚才五条悟说的话给安室透重复了一遍:“……我感觉他不像是过来想当情敌,倒是像……”萩原研二有点迟疑,“想推小阵平一把。小阵平有些话没和我说得很清楚,只说了初崎是为了复活他才走上那条路的,初崎到底做了什么?”   安室透沉默了片刻。   安室透静静地凝视着电脑屏幕,上辈子的一幕幕如电影在脑中放映,将时间拉得很长很长。过了会儿,安室透才缓缓开口:“——他说得没错。初崎的确是为了松田才会走上这条路的。”   萩原研二站在礼堂喧嚣的人群之中,安静得与周围格格不入,仿佛置身两个世界。   “我看到新闻了。”安室透掠了眼电脑屏幕,回忆起上辈子看到的情报,“初崎今天论文发布会上的内容是所谓万能的DNA修复酶,如果能广泛应用推行,效果可想而知,但这些绝对不是初崎的最终目标。万一能研究出对应的人造DNA——也就是说,很可能会创造出一种自带修复能力的新生命。而创造生命,是初崎多年以来的目标,他所有的实验都在铺向一条通往这的路。”   萩原研二问:“那和小阵平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创造生命不是起死回生。”   安室透深吸了一口气,按了按额头:“创造生命是创造新的或者完美的生命,但创造出来的生命是全新的,就算同之前的人有一模一样的DNA,也不会是那个人,更不是起死回生。换句话说,初崎只要想复活松田阵平,创造生命这条路是走不通的,就算他之前在这条路上走了很久,哪怕差一点就要到终点……也是无济于事。”   萩原研二举着手机,许久没有开口。   “所以,”过了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初崎他研究了十几年的创造生命,结果转而去研究起死回生了?”   “……他一直比谁都理智,比任何人都明白自己的不足。不只是研究,”安室透说,“他当时采用了世界上所有已知领域的手段——无论是科学、异能力还是咒术,甚至是许多连官方都没有详细记载的秘术。他无论如何都不敢拿他好不容易拼起来的残骸先做试验,其实他可以去拿别的尸骨,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这么做。”   安室透喝了口咖啡,叹了口气:“他拿自己做的实验。我在组织里曾经见过一次,对他具体有什么影响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上辈子他后面身体的确越来越差,至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次我看到上面的疤痕有段时间了,只是……有几道疤痕和别的都不一样,那几道时间明显要更久,在他的小臂上,有点像是……不过只是我的推理,没有证据。”   “……有点像是,很早以前他就开始用自己做实验了。”安室透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但后来遇到什么事没有再继续了,或者被谁拦住了。而为了做起死回生的实验,他又继续了。”   ……难怪。   萩原研二闭了下眼睛。   难怪松田阵平对初崎千鹤的态度会是那样,说是拘谨也不为过。   他定了定神,手停在空中一会儿,给松田阵平发了一条简讯。   另一边,办公室里,两人仍然僵持。   听到那句话后,房间内的气氛刹那间凝固了,宫野志保退后了几步,站在光与暗的分界线上,对门后的工藤新一摇了摇头,示意他现在千万别出来。   警笛在二人耳边回荡,松田阵平望着初崎千鹤,陷入了沉默。   良久以后,他终于开口,但第一句话却并不是问初崎千鹤究竟有没有做过人体实验,甚至连质问都不是,超出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你的伤口没有包扎好。”   “……”   初崎千鹤的眼底变得微妙了起来。   初崎千鹤看到松田阵平往前走了几步,越过黑暗,最终在他身前站定,半跪在地上看着自己,在等着什么。   这两人之间的气氛顷刻间就扭转了——刚才的剑拔弩张仿佛从来没存在过,即便是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松田阵平的眉眼还是清晰可见。他今天没戴墨镜,那双黑色的眼睛在房间里亮得惊人,眼神专注又认真,额头前的小卷毛被风微微吹起。   初崎千鹤盯了他半晌,无声地叹了口气:“……你又不是医生。”   “……”松田阵平不说话,但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卷新的纱布和消毒棉,甚至还有医用胶带,用眼神询问他可不可以。   初崎千鹤面无表情,没说行也没说不行,问:“松田警官出门还带这个东西?”   松田阵平顿了顿,说:“上次你的助理和我说,你在之前的事故中受伤了。”   初崎千鹤:“…………”   中川怎么把他划得那么几道小伤口也对外叨叨?   他揉了揉额头:“随你。”   松田阵平就这么小心又虔诚地将他的衣袖往上卷了下,暴露出初崎千鹤草草包扎的伤口。看到伤口的时候,他瞳孔不自觉地一缩,连脊背也绷了起来,但随后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很快就放松了下来,开始专注地包扎。   办公室依然没有开灯,其实是很不方便的,可松田阵平并没有提出开灯的要求。包扎的时候免不了身体接触,他身上的体温炙热又温暖,不知不觉连周遭的黑暗似乎都没那么冰冷了。   初崎千鹤垂着眼,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这样安静的氛围是被松田阵平的手机铃声打破的——在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初崎千鹤收起了视线,闭了闭眼睛,又是那个高不可攀的初崎教授了。   他淡淡提醒:“说不定是有事找你。”   松田阵平的手顿了一顿——他本来想当做没听见的,但被初崎千鹤这么提醒了一下,就不得不看了。包扎伤口的时候,松田阵平始终是低着头的,因此也没发现初崎千鹤微妙的眼神变化。   这个时候能有什么消息?   松田阵平打开手机,萩原研二的信息映入眼帘:   【紧急情报紧急情报,小阵平,你的情敌要来了!!!】   松田阵平:“……?”   初崎千鹤微微眯起了眼睛——不知道松田阵平看到了什么,反正浑身上下气势一变,连手臂的肌肉都绷紧了。 第18章 不会有人   “呀,你还是真的狼狈。”   礼堂内,脑花遥遥望着被钉在地上的真人,瞥了一眼真人身边的夏油杰,像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随后便转过头去,一副似乎从未注意到真人的模样。   现在这具身体估计很快就不能用了,脑花慢悠悠地想。   他在为自己挑身体这件事上向来严苛,哪怕这些身体于脑花而言不过是个一次性用品,随时都能更换,但脑花从来不愿将就。他在进入别人的身体后,会继承这具身体的身份和能力,所以最好的选择当然是咒术师。   只不过……有时候偶尔也要借用一下某些人类的身份,做事反而会更方便。   脑花不紧不慢地退出真人的视野。   他不担心真人会向夏油杰指出他如今的身份来逃脱,先不提真人说的话夏油杰会不会信,真人现在光是恨初崎千鹤估计都恨得要死,夏油杰和初崎千鹤沾亲带故,怎么着也得被真人迁怒一下。   要指望真人告诉夏油杰,对他弟弟打主意的脑花在哪里?   想都别想。   “……您好,现在警方正在办案,还麻烦您配合警方的工作,不要离开……厅长?!”   在礼堂大门附近的警官见到有人要走出礼堂,小跑着过来想阻拦,只是在看到面容时不由得一愣,下意识地站直:“厅长,您怎么会在这里?”   脑花当然不认识这个小警官,他在经营警视厅厅长的身份上根本没太用心,随便瞥了一眼小警官的脸,微微点了点头,面不改色地道:“听说这里出事了,过来看看。”   以小警官这个级别,是无法也听说目暮警官知道的消息的。他迟疑了一下,阻拦的手僵了僵,最终还是退后了几步,站在一边:“好的,厅长,您请。”   脑花正要离开,却听见目暮警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厅长?您怎么会在这里?”   脑花脚步一顿:“……”   他在心里爆了句粗口,但现在忽略声音走人只会更可疑。所以他最终还是整理好表情转过身,对目暮警官一点头:“什么事?”   就算是目暮警官其实也是极少会和警视厅厅长见面的,可大约是出于多年从警生涯的直觉,目暮警官敏锐地察觉到面前的厅长似乎和之前见到的有些不一样。虽然那个想法并没有正大光明地钻出来,但目暮警官已经起了点疑心:“厅里正在紧急联络您。”   脑花面上没什么波动,心里却不着痕迹的一跳。   不太对。   是谁动作这么快?又是谁拥有这么大的能量,能让警视厅都帮他?   名字呼之欲出。   脑花随即意识到这样下去他会成为瓮中之鳖,现在放弃这具身体再找一具太耽误时间了,而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五条悟很快就会顺藤摸瓜,找到“警视厅厅长”的下落,脑花也没信心能在和五条悟的对决中占到上风,与其坐以待毙或者垂死挣扎,倒不如寻找能翻盘的机会。   如果现在能把初崎千鹤拉过来……   或者实在不行,可以使用非常规的手段。对初崎千鹤有兴趣的咒灵,也并不止他一个,虽然另一位如今应该还在某个高专学生体内。   “我现在有点事。”   目暮警官听到这句话时愣了一下,望着脑花骤然阴沉下来的眼,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口袋里的枪:“……您有什么事?”   脑花冷声:“——从你们出警到现在,明明是来调查东大的初崎千鹤教授是否违法使用人体研究一事,但到现在都没有人去找过初崎千鹤,怎么,都不给他做个笔录?”   目暮警官眉心一皱,解释道:“要调查的地方有很多,至于那边有人已经去了……”   脑花却不听他的解释,抬手阻止了他,声音平静:“不用,我亲自去。”   -   办公室的灯还是没开。   松田阵平低头看了会儿短讯,在“情敌”这几个字上停顿良久,最终什么都没说,也没什么都没问,只是平静地收起手机,仿佛刚才没有这封短讯。他低头小心地固定好纱布,额前的小卷毛垂落下来,挡住了眼底的所有情绪。   只不过紧紧绷着的手臂肌肉还是泄露了一点。   但这也是最奇怪的地方。   松田阵平是个男人,是个警校毕业、从警多年的男人。他的肌肉力量即使不说是怪力级别的,也绝对是相当恐怖的。可他分明手臂绷得那么紧,帮初崎千鹤包扎的动作却依然小心翼翼,甚至称得上一句轻柔。   伤口包扎后,他迟疑了数秒,才将随身带着的东西收了起来,正要站起来后退的时候,却见初崎千鹤微微俯下了身。   身周是黑暗,周围安静到连教授的呼吸声都清晰入耳——不,也许是两个人之间距离太近了的缘故。近到那个高高在上、冰冷无情初崎教授的长发擦过他的脸颊,温暖又柔软的触感几乎要让人永远沉溺在这个梦境里。松田阵平的身体僵硬了起来,仿佛这漆黑一片的办公室里多了座石像。   只是这座石像外表虽然一动不动,但心却在砰砰跳。   这个姿势不单松田阵平要怔愣,连恨不得自己变成个空气的宫野志保面上都多少有点精彩纷呈,恨不得自己从来都没出现在这里。黑暗此时反而成了沉默的渲染,暧昧正藏在空气里发酵。   可此时此刻没人看得见,初崎千鹤那双漆黑的眼睛平静无波,窥探不出任何的情绪。   他的声音只有松田阵平听得见,轻到极致,也冷静到极致:“警官,你在透过我看谁?”   这句话恍若平地惊雷,松田阵平瞳孔无声地疯狂震颤,然而不等他回答,紧接着,初崎千鹤又扔下了一句:   “不管你在看谁,都和现在的我没有任何关系。”初崎千鹤语气平淡,“包括我自己。”   真是讽刺。   他们仍然保持着姿势没动,落在外人眼里依旧亲密暧昧,可只有他们二人的方寸之地里,空气一点一点地冷了下来。从见面到现在,所有隐秘的过往在二人之间萦绕,如今却被初崎千鹤这两句话撞得支离破碎。   他们分明近在咫尺,同时无比遥远。   初崎千鹤缓缓地站了起来,面容平静无波,从松田阵平身边走过,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点留恋。他往前走,面无表情地对宫野志保点了点头,走到门前时却停下了。   他对工藤新一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完全没有兴趣去询问他到底为什么在这里,只是目光掠过那张稚嫩的脸时,周围的时间仿佛自动回溯,光影交织,走廊的场景不知不觉地变换,只有灯泡从始至终悬在天花板上,就像离开孤儿院那晚,悬在天边的月亮。   那天的月亮似乎特别圆,听说在另一个国家寓意着团圆。可他背着洗得发白的包,站在孤儿院院长房间的门口,即将要离开这片熟悉的土地横滨,去往陌生繁华的都市东京。   他听见院长僵硬的声音:“……你是个很了不起的孩子,呆在这里只会埋没你。这对夫妻虽然并不富裕,但他们答应了我,会无条件支持你的学业,哪怕出国留学。”   他似乎沉默了很久,幼小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已经逐渐有之后成人的轮廓:“那我弟弟呢?”   “……你们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他不是你的亲弟弟,他还小,记不住人,很快就会忘了你。”院长说,“如果你不离开这里,你只能被埋没,去吧,那里会是你新的家,他们会是你新的父母……”   ……   新的家,新的父母。   机场出口前,数不清的镜头和麦克风簇拥了上来,将那个看起来最多十几岁的男孩囚禁在中间,无论是往左还是往右,甚至天上地下,他都找不到一条出去的路,只能任自己被所有或揣测或恶意的声音淹没。   “初崎君,采访一下,你对你的父母给你留下巨额欠债后逃走有什么看法?”“听说你的父母帮你和国内数十家科研机构签了十年以上的合同,请问你是否打算履行呢?”“你中断博士学业回国后是来处理你父母的事吗?”“听说你是被你父母收养的,虽然不是亲生,但他们最起码给你提供了生活,并且一直支持你的学业,你如果不管是不是……”   ……   提供生活,支持学业。   原来几千万美金的债务也叫支持和保障。   记者们终于满足地离去,他拦了辆出租车回到“家”的楼下,却没有上楼,坐在花坛边。十几天前他离开前种下的种子本来早就发芽,等他回来时已经不知不觉地死在了烈日底下,枯萎的芽映在初崎千鹤的眼底。   那么脆弱,那么容易夭折。   夏油杰还在他身边,但初崎千鹤却好像又变回了当年孤身一人离开故土,踏上未知路途的孩子。他听见自己对夏油杰说:“……再种的花,也会枯的。”   大概真有人的命运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   弟弟不是他的,父母不是他的,家不是他的,就连花也不是他的。所有靠近他的人、或者说曾经属于他的生命,都有朝一日,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离他而去,也许是没有血缘,也许是没有记忆,也许是死亡。   ——或许只有他亲手创造的生命,才会永远属于他,永远不离他而去。   他不需要其他任何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更不需要任何在他身上找“另一个他”影子的人。哪怕黑夜里能够有源源不断的温暖,但这份温暖本身就不属于这个什么都没做的他。   时间被轻轻地拨动,所有的过去仿佛被黑暗一口吞没,初崎千鹤无声地叹了口气,迈向了虽然敞亮、但是空寂的长廊。他将所有人都甩在了身后,沉默地走着,同时无比清晰也无比理智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应该不会再有人,明明不知情,明明知道助理肯定会帮他处理伤口,只是曾经因为他受过伤,就千里迢迢地带着一堆东西,像个笨蛋地跑过来了。   但他连脚步都没停,依旧向前。   不过,有人拦住了他。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没有停留   不对。   初崎千鹤放慢了脚步,瞳孔微微一缩。   他的记忆力虽然不说像超忆症那样过目不忘,但也不会差道哪里去,因为研究需要的计算量基本把他的大脑当成计算机在使。尽管他对外界社交一直表露出不热衷的态度,可今天来参加发布会人的脸,他大多都是有印象的。   如果没印象,只能说明是他很少会有交集的人。   初崎千鹤本来想着先回到宿舍换下身上这套正装,穿上平常的衣服再约宫野志保到实验室进行一系列的猜想验证和研究。但这个……脑袋上有着缝合线的男人拦住了他,彬彬有礼地向他伸出手:“您好,初崎教授。”   “……”初崎千鹤没想起来这个人的脸,盯着他额头上的缝合线看了半晌,眉不自觉地蹙了一下,“您是……?”   他心里有点纳闷。   额头上这么一大圈缝合线,这个人应该做过开颅手术,只是哪家医院做的手术,手段这么粗糙,缝合线会这么明显?要知道,一些手术的确会留下疤痕,但按照现在的科技程度,也很难做到这样……   丑陋。   如果是因为手术中出了什么意外,这人不会去医美吗?   “警视厅厅长。”脑花这样介绍自己,手依然伸向初崎千鹤,面不改色地说着谎话:“听说您这次涉及了一起案件,上面让我过来看看,如果您现在没事的话,还麻烦和我过去一趟,这是我们的工作,请您配合。”   “……”   初崎千鹤沉默了两秒,没什么情绪地开口:“既然您身为厅长,您应该清楚,在没有实质证据的情况下,我大可以拒绝。”   他自问和这个厅长并不熟。如果上面真的认定他做了人体研究,过来抓他的也不会是警视厅厅长。比起抓他进监狱,初崎千鹤认为,上面更可能会借机要求他去一个秘密基地进行研究,也就是所谓的将功赎罪。   这个警视厅厅长,似乎有着……   等等。   那副红褐色镜片的眼镜依旧没有从初崎千鹤脸上摘下,尽管是个一次性的,还是试验品,现在也快到了崩溃的边缘。但无论如何,现在还是能起到一点作用。初崎千鹤眼睛微眯,却听见自己身后猝不及防地传来了工藤新一的喊声:   “初崎先生,小心!”   什么?   初崎千鹤就要回头,头顶上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随即往声源的方向看去——轰隆!   天花板被一条胳膊轻而易举地击穿,灯泡摔倒地上化为数不清的碎片,脑花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几步,让那条凭空冒出来的胳膊准确无比地抓住了初崎千鹤的脖颈,将他整个人都给提了起来!   来人力道之大,在初崎千鹤的脖子上掐出了几道触目惊心的手印。窒息的痛苦几乎瞬间就要把初崎千鹤给淹没,素日冷清的面容渐渐变得通红,即使是在这样的劣势下,他依旧没有迷失,而是一下发力反手掐住了来人的脖子,那双眼睛依旧一片漆黑,依旧冷静。   仿佛这份窒息的痛苦只作用于他的身体,无法抵达他的灵魂。   “……”来人被掐住脖子,却慢慢地笑了,也慢慢地念出了他的名字,“初崎千鹤。”   初崎千鹤虽然只是个研究人员,但平时会注重身材管理,手臂的力量要超出常人。假设换个人被这么反掐住脖子,怎么也得愣一下,再不济也会转移注意力,放松手上的力道,可惜此时此刻的来人叫宿傩。   他不是人,是咒灵,也是诅咒之王。   太微弱了。   初崎千鹤的反击对于他来说,太不值一提了。   宿傩面上完全没有被还手的恼怒,眼底居然还有一丝欣赏——那是懒洋洋打盹的猛虎,在发现垂死挣扎的猎物居然还会反扑的饶有兴致。他瞥了功成身退的脑花一眼,脑花对他微笑致意,对脑花而言,只要初崎千鹤不和咒术高专或者五条悟合作,什么都好说。宿傩虽然阴晴不定,但这位大爷肯定不会站在五条悟那边。   推宿傩上台,对脑花百利而无一害。   如果非要说其中唯一的变数……那就是这时候宿傩手里的唐僧肉了。   唐僧肉本人这时候状态不怎么样。   窒息和眩晕几乎铺天盖地地向他源源不断地涌过来,他把下嘴唇咬出了血才能保持一定的神智。等他稍微从眩晕感中恢复过来,就发现自己被宿傩带到了礼堂的屋顶,整个人像只残破的风筝,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初崎千鹤鲜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宿傩倒是很欣赏他如今这副模样——毕竟上辈子咒灵松田是初崎千鹤的弱点,同样也是初崎千鹤的盔甲,对宿傩,咒灵松田并不会手软。单咒灵松田一个也就算了,但初崎千鹤的异能力bug,研究出的转换也是bug,能将周围所有分子先转换成他自己异能力的一部分,再转换成咒力支持咒灵松田。   现在……还不足以让宿傩忌惮。   宿傩甚至哼笑了一声,放松了点手指,让初崎千鹤有呼吸的空间,然后愉快地问:“……我很好奇,你反击,是真的认为现在的你能够杀死我吗?”   初崎千鹤咳了咳,嘴角溢出的血滴在了雪白的衣领上,声音因为喉咙受伤而变得有点沙哑:“为什么不呢?”   “对一个莫名其妙跳出来把我抓了的人,对一个现在还掐着我脖子的人,”他轻声反问,“我难道是应该因为这个人没掐死我而感激涕零吗?”   宿傩盯了他两秒,敏锐地从初崎千鹤的语气底下察觉到了些什么,眯起了眼睛。   要不然怎么会说,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敌人呢?上辈子初崎千鹤的敌人多得是,这位哪怕都已经和咒术界为敌了,却从始至终没答应和宿傩的合作,他们依然是敌人。   不过,就算是敌人的关系,但其实在接到脑花的联络时——脑花总有点特殊联系的手段,宿傩第一反应不是有机可乘,而是能据为己有了。   ……其实一开始,他就是想要将这个人据为己有的,宿傩想。   比起辛辛苦苦地寻找手指,唐僧肉的诱惑太大,宿傩当然也不能免俗,这太正常了。而当这个人同时拥有令人心悸的智慧和无可比拟的美貌时,那种单纯的食欲会渐渐地变质。   食欲与爱欲,有时只不过差那么一层薄薄的窗户纸,一触即破。   但上辈子,初崎千鹤从来不在乎究竟是食欲还是爱欲。   被万人争夺又被万人通缉的教授站在雨中,雨水浸透了长发,面容永远冷淡,可眼底下的那颗泪痣却艳丽得触目惊心。他漫不经心地褪下手套,露出一只纤长白皙的手,低头点了根烟。   打火机点燃,烟雾在雨中升起,初崎千鹤隔着烟雾,不冷不热地瞥了宿傩一眼。   那一眼其实和他看其他人,没有什么分别。   他看谁都是这么冷淡,或许会有例外,但那绝对不是对大多数人。很不幸,上辈子宿傩就算是诅咒之王,也是属于绝大多数人。而且安室透说的没错,这时初崎千鹤的身体状况已经每况愈下,他就这么站在雨中,身形分明削瘦单薄,但依旧笼罩着一层冰冷的盔甲。   没人能抗拒扒下美人这身冷冰冰的盔甲、让高不可攀的美人对自己另类相待的诱惑,更没人能拒绝想要这样绝无仅有的人独自为自己盛开的爱欲。   可初崎千鹤只是带着咒灵松田,从宿傩身边经过了。   并没有停留。   不,他或许会为一个人停留——可那从来不会是两面宿傩。   但无所谓。   因为他只会更兴奋。   宿傩没忍住磨了磨牙,饶有兴致地瞥了下面一眼,问:“你心情不好?”   “……”   “发生了什么事?难道是这次重生的人有点多,一个个都跑来烦你了?”宿傩看着初崎千鹤微微蹙起了眉,掐着自己脖子的手都用力了起来,不怒反笑,“让我猜猜,是谁让你心情不好?”   初崎千鹤冷冷答道:“你。”   “……”宿傩懒懒地挑了挑眉,偏头嗤笑了一声,“我?那看来今天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了。”   话音刚落,不知从何而来的风扬起初崎千鹤的头发,无尽无边的黑暗迅速将他和两面宿傩包裹了起来,外边的一切人声和喧嚣都远去了,仿佛他们两个置身另外的世界。   宿傩松开了手,初崎千鹤跌坐在地上不断地咳着血。   “这是我的领域展开。”宿傩俯下身,欣赏着落在地上的血渍:“不会再有别人进来,你刚才不是想杀我吗?今天在这里,你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杀死我,要么被我——”   可这瞬间,本来在地上不住咳血的初崎千鹤忽然抬起了头,空手凝刃,一刀刺穿了宿傩身体的心口!   不得不说他的大脑运转实在太快了,五条悟的血液被他利用到了极致——不单单是反转术式的秘密,也不止是能够看见咒灵的镜片,甚至帮他在异能力的运用上也往前走了一大步。如果说之前他是能将异能力转化成类似咒力的特殊能量,现在他就能将宿傩领域中的咒力拆成分子——   变成他自己的异能力。   初崎千鹤面无表情:“要么什么?”   宿傩退后了几步,惊讶地看着自己胸前的那个血洞,摇了摇头,笑了出来,反转术式瞬间愈合了伤口。   “你该不会以为这真的是我的身体吧?”宿傩看着初崎千鹤的眼睛一点点沉下来,没忍住舔了舔嘴角,“这是个叫做虎杖悠仁的小子的身体,如果你伤害到了他,我不及时使用反转术式的话,死的会是他。”   “……”   “对了,你还没有杀过人吧?”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正大光明   外面的世界已经乱成了一团,礼堂内布署的警力在这时起到了作用,将礼堂里的人们疏散到了空旷的地方,紧急将以礼堂为中心半径一公里的地方清理了出来。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离开的时候都忍不住望了一眼礼堂塔尖屋顶上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黑色球体。   没人知道那个黑色球体里究竟是什么,但它身周萦绕的气息下意识地让人不安了起来。   目暮警官压了压帽子,面色沉郁,在没有更高领导赶到的情况下,就算不合时宜他也是现场总指挥,抓了个小警官过来劈头盖脸地问了一堆:“疏散市民完毕了吗?附近清空了吗?联系上面人了吗?联系特别部门了吗?厅长现在在哪里?是否有人员伤亡?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小警官本就紧张,被目暮警官这一连串问题又砸得晕头转向,一下字竟然连一个都答不上来。   “具体怎么形成的不清楚,但我怀疑和突然劫走初崎教授的人有关,两者前后相差没超过一分钟。人群已经疏散完毕,咒术高专的夏油老师知道那是应该是某个特级咒灵的咒力领域,已经联系另一位五条老师了。目前没看到厅长,但您认识的一个小同学工藤新一能作人证,初崎教授被劫走时是被厅长拦下来的,然后厅长就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跑了。”   目暮警官一回头,松田阵平大步流星地走来,紧紧皱着眉头:“……如果没人看到初崎教授的话,我怀疑初崎教授现在就在……”   “不用怀疑,他就在那里,我不至于连千鹤在哪里都感觉不到。”   夏油杰紧紧抿着唇从天而降,额头上沁出的汗珠打湿了发,他手底下的无数咒灵正在扑向那个黑球,可惜无论如何都无法撕咬出一个口子来,转头问松田阵平,语气急促:“这样等级的咒灵,我只能想到一位,当时你们厅长拦住千鹤后发生了什么?”   “……”松田阵平在看到夏油杰时难免有些局促,但现在更重要的事放在眼前,所以他只是顿了顿,就继续道,“据工藤说,当时厅长拦住了他,和初崎教授说了几句话,然后走廊的窗户外面忽然冒出了一只长着眼睛的手,看到初崎教授就像确定了什么,然后收了回去,工藤他当时觉得不妙,喊了出来,不过还是慢了一步——初崎教授下一秒就被一只直接从楼上天花板现场伸下来的手给掐住带走了。”   “长着眼睛的手……两面宿傩,估计那个厅长和他也是一伙的。”夏油杰闭了闭眼睛,幕后凶手的名字呼之欲出,“现在去找这个厅长已经找不到了,就算找到估计也只是一具尸体。”   目暮警官愣了愣:“夏油老师,您的意思是……”   夏油杰加重了语气:“你们的厅长已经不是他本人了。”   空气无声地安静了一瞬。   但当下的情况不容警官们为老厅长哀悼,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宿傩突然出现其实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这位诅咒之王一向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上辈子他就对初崎千鹤有着远远超出其他人的关注度,有脑花给他报信过来抢人也正常。   重生以后,咒灵和咒术界的关系依旧敌对,并且宿傩一朝回到最开始只有一根手指的时候,实力大不如前。宿傩肯定会绞尽脑汁给自己找回力量,但如果他能驯服初崎千鹤,就等于能将周遭的一切都转换成他的咒力——没办法,分子重组就是这么BUG的事。就算他知道自己其他手指的位置,比起辛辛苦苦在咒术高专的守卫下抢回手指,让初崎千鹤为他所用不是最有效率也最好的方法吗?   问题是,宿傩打算靠什么让初崎千鹤为他所用?   夏油杰想不通。   上辈子和这辈子加起来,夏油杰也不敢打包票说自己能百分百预测初崎千鹤的行为。初崎千鹤这个人不单单是看着冷冰冰的,心也是冰冷的,基本上可以说是无坚不摧,外界的磨难和诱惑很难让他屈服。   假如说上辈子有一个能吸引他的例外——但这辈子呢?   难道靠束缚吗?   除非初崎千鹤心甘情愿,否则就算是束缚……   “……难道说,”夏油杰心里忽然钻出来个疯狂又大胆的想法,“他要把千鹤提前逼上被千夫所指的绝路?”   宿傩是宿傩,虎杖悠仁是虎杖悠仁,虎杖悠仁虽然是宿傩的容器,但他本质上还是个朝气蓬勃的高中生。初崎千鹤对付宿傩是自保,是正当防卫,可如果众目睽睽之下,他对付的是虎杖悠仁……   这么多警察在这里,那么多双眼睛,是板上钉钉的铁证。一旦这样,初崎千鹤就和他们站在了对立面,最好的选择反倒是和元凶联手,典型的先打一棍子再给颗甜枣,至于初崎千鹤之后会对宿傩怎么样,宿傩可能的确不太在乎,甚至还可能觉得是情趣。   已经没有时间了。   该怎么办?   “松田!!!”目暮警官那几乎要撕破喉咙的喊声突然将夏油杰中从沉思中唤醒,听起来可怜的目暮警官下一秒就要被气晕过去了,“你这是在干什么!!!”   夏油杰猛地抬头一看,却发现刚刚还好好地站在自己旁边的松田阵平不知道什么时候窜到了屋顶上,站在许多夏油杰的咒灵之间也全然不惧。听到目暮警官的喊声,松田阵平拍了拍手,一条裹着警服长裤的腿跨在屋脊上,淡定地回头。   目暮警官:“……”   目暮警官看样子要被他气死了:“你快给我下来!!!”   松田阵平对目暮警官比了个OK:“下不来了。”   目暮警官:“?”   松田阵平转过头,望着那个黑球,推了推不知什么时候戴上去的墨镜:“我现在得去救我那一见钟情的教授了。”   半小时前。   “我先声明一点——!”宫野志保的声音在风里驰骋,同她手上那辆共享单车一起在一幢大楼前停下,人们都被疏散了,走廊上只有他们几个,“像初崎这种人是不可能不给自己办公室和实验室上锁的!就算是临时的也一样!而我们现在什么都没有,连时间都没有,就要想破解他办公室的密码那基本等于不可能的——”   宫野志保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   校方安排给初崎千鹤的新实验室——也就是校长那位小老婆,自从上次被中川这傻孩子误打误撞让初崎千鹤差点有理说不清后,锁就被更换成了密码锁,据说还只有初崎千鹤他自己知道密码。这件事是萩原研二临时抓了中川之后确认的。而实验室的密码锁,一般都不会简单到哪里去,想短时间内破解绝对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所以宫野志保才心急如焚。   然而松田阵平只是在锁上随便按了几个数字,实验室的大门便自动打开了。   宫野志保:“……”   空气诡异地安静了数秒。   “我就知道,他用的就是这个密码。”松田阵平耸了耸肩,“看来重生还是有点好处的,是不是?”   宫野志保原地石化了两秒,表情一片空白,看上去完全没想到。好在宫野志保活了两辈子,见过大风大浪,接受能力要远远超过一般人,调整了下就面不改色地走进实验室。   严格来说,初崎千鹤的实验室这两天除了他之外就没有进来过。即便没人帮他打下手,实验室的台面也依然整洁干净,连点灰尘都不见。中间那张最大的实验桌上整整齐齐排着一列试管架,里面液体的颜色各种各样,宫野志保的打开了实验室的冰箱看了眼,在里面发现了一堆血袋。   她看着血袋标签上全贴着的“五条悟”标签静默了一瞬。   …………初崎千鹤这是薅了五条悟的多少血啊。   宫野志保关上冰箱门,仔细打量着实验室里的各种样品,想从其中看出初崎千鹤目前的进度。别人对上辈子初崎千鹤的成就最多就是感慨一番,但宫野志保不然,宫野志保费了不少功夫去研究过初崎千鹤的理论,越了解才会越震撼,还会越惋惜。   同时,宫野志保也应该是重生的这些人里,唯一有可能能复制出上辈子初崎千鹤一些成就的人。   初崎千鹤的成就太多了,数都数不清,每个人都会关注对自己最震撼的一个。而对于宫野志保而言,初崎千鹤最震撼她的成就是一种药剂。上辈子他的身体已经很差,光凭咒灵松田和异能力,也无法轻易从各大势力的联手追捕之中逃脱的,所以那时他干脆研究出了一种新药剂——改造自己,使自己暂时全身咒灵化,为的是躲过监控和摄像头。   “但这个药的副作用很可怕,并且存在着再也变不回人类的可能,上辈子初崎自己都不敢怎么用。”宫野志保没想到初崎千鹤这辈子的研究进度这么快,最重要的几个构成其实已经被他研发出来了,那么剩下的工作其实并不太多,“……松田,你得想清楚。”   她认真地说:“其实他哥哥在这里不是吗?五条悟肯定会赶来,只要等一等……”   松田阵平:“首先,我是个警察。然后,我喜欢他。”   宫野志保:“……?”   请问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警察的职责让我不会因为危险就去放弃拯救任何一条生命,而喜欢他这件事也不会让我等他遇到危险时坐以待毙,眼巴巴地指望着别人来救我喜欢的人。”松田阵平摊开手,“所以不管从哪方面来说,我都会去救他。”   “……”   “而且我上辈子就当了很久咒灵,对当咒灵这件事已经非常熟练了,麻烦请你继续。”   “…………”   宫野志保没说什么,转身去配置药剂了。   萩原研二走到松田阵平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问:“小阵平,你有多大把握?”   松田阵平很诚实:“没把握。”   萩原研二:“……”   “但这也不意味着我就什么都不做了,更何况,”松田阵平压低了声音,用手肘笑嘻嘻地给萩原研二肚子来了一下,语气漫不经心,“你不是说紧急情报,情敌来了吗?先声明一下,虽然我觉得这个不算情敌——但这个要害他,难道我要因为这个不算个人就不去决斗了?”   萩原研二:“…………”   他做梦也想不到,他为了激松田阵平随便编的短信居然就成真了。   半小时后,松田阵平带着宫野志保草草赶制的药剂,站在礼堂的屋顶。宫野志保叮嘱过,材料和时间实在有限,她也无法保证这管匆匆合成的药剂究竟是毒药还是良药,带来的究竟是死亡还是力量。   他抬头望向天空,忽然发觉……   其实今天天气挺好的。   不像上辈子松田阵平目送初崎千鹤离开坐上琴酒车的时候,大雨磅礴,他都觉得那道清瘦的身影会被淹没在雨里。那时候他见到的初崎千鹤,疑罪满身,眼神凉薄,黑色布料裹着的手臂满是伤痕。而这辈子提前了几年相遇,一切都没发生,更没有后来,就还是那位风吹雨打也奈何不了半分的初崎教授,荣誉满身,万千人为他而来,却也只能在底下遥望着他在神坛上平平稳稳地坐着。   但在神坛上的人,是不会对神坛之下施舍其他东西的。   冰冷的拒绝尚在耳畔,那甚至都不是第一次,算一算已经是第三次。初崎千鹤说得没错,松田阵平的确是因为上辈子他的遭遇才擅自提前扰乱了命运的棋盘,站在他的面前,但初崎千鹤却没想过另一件事。   松田阵平站在高高的屋顶,手上是生死未知的药剂,敌人是传闻中的诅咒之王,要做的事是在谁看来都一点不理智的,要救的人甚至刚刚言辞坚定地拒绝他的靠近。而他终于翻出了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个想法,并将其正大光明地放在太阳底下——   其实我本来就觉得他不爱我是最好的。   上辈子初崎千鹤纵然见面时已经污名满身,落下神坛,但远远没有到后来山穷水尽的地步。而他后来会山穷水尽,无路可走,变成举世闻名的通缉犯,也都是为了一个起死回生的贪念,为了一个人。   如果这个人对他而言无关紧要,是不是就不会走向那个结局?   松田阵平几次三番地问自己。   所以他才能面对初崎千鹤屡次的拒绝,哪怕明知可能讨人嫌也撑着继续上前。   只是——   当他手忙脚乱地想阻止中川向初崎千鹤打小报告,耳边却听到了初崎千鹤清冷的声音,抬头看到那人站在窗台前,随意往下投来一瞥的时候。   他听见了自己的心脏在疯狂地跳动。   那一刻,所有的神经和血液都在叫嚣着同一件事,松田阵平站在原地,心神不宁地想——原来我真的对他一见钟情了。   理智不断提醒他,初崎千鹤对自己冷淡才是最好的;但情感又不断拉扯他,还是期盼还是渴望初崎千鹤的另类相待,还是会忍不住为初崎千鹤心动。理智让他能再被拒绝后继续上前,情感又在每一次相处的接触中不断加深,两者本该站在对立面,却又在某个方面奇异地达成一致了。   不久前的场景如电影镜头,在松田阵平大脑里自动回放——   “不管你在看谁,都和现在的我没有任何关系,包括你。”   ……   松田阵平闭了下眼睛,轻笑一声:“怎么没关系了?”   “……明明没见面就说了,”他喃喃,“是一见钟情的关系啊,所以我怎么都做不到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无动于衷。”   松田阵平打开盖子,抬头,将药剂一饮而尽。   这是他的职责,是他的愧疚,更是他的爱情。 第21章 毫无阴霾   外面无论如何都不算安静,但宿傩的领域内却一片沉寂。   宿傩饶有兴致地坐在骷髅宝座上看着初崎千鹤,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欣赏那冷白皮肤上的青黑色手印。领域里的地面仿佛是火山上的焦土,每一块石头都烧得通红,可同火山又有着本质的区别——因为渗出来的红色液体不是岩浆,是血液。   初崎千鹤正半跪在领域的正中央急促地喘着气,原本整齐披在背后的发丝凌乱地垂在地面,手上刚刚包扎好的伤口在刚才的战斗中崩开了,殷红的鲜血顺着长刀刀柄缓缓滑落,滴进地上红色的石头里。   咒术是他最近才开始研究的课题,还有许多问题没搞懂,但显而易见,现在宿傩使用的这个招数——所谓的领域展开,和当时真人袭击他时想要用的东西是一样的,类似于咒灵的绝招。领域顾名思义,本质应该是形成一个独属于该咒灵的密闭空间,从他听不到外面一点动静的情况来分析,也能隔绝空间内外的联系。   毫无疑问,领域由咒灵本人掌控。摆在初崎千鹤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路是强行破开领域,另一条是让咒灵本人自己收起领域。如果要强行破开领域,肯定需要足够的时间,可宿傩纵然没有发动攻击,领域内充斥的恶意都无时无刻不在影响初崎千鹤的身体情况。不知道宿傩能够支撑领域展开多久,但初崎千鹤自己的状态无法继续拼耐力。   而如果指望外界的援助——他一向不会把自己的性命安全交托在别人的手上。即使从利益角度分析,自己落在宿傩手里对外面那群人百害而无一利,初崎千鹤也没抱什么过多的期待,最多就是有条后路。   他必须得自救,初崎千鹤闭了下眼睛。   其实宿傩很乐意收起领域,但那是要在他亲手杀了宿傩如今身体主人的情况下。初崎千鹤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握着长刀站了起来,刀光映出他紧紧抿着的薄唇。   他不动声色地咬破了自己的嘴唇,疼痛和腥味涌入感官,这能让他暂时在宿傩领域“伏魔御厨子”的影响中继续冷静地思考,对宿傩如饕餮看食物的眼神置之不理,声音平静地反问:“你在虎杖悠仁的身体里,如果我杀死了虎杖悠仁,那你会死吗?”   ——真烈啊。   宿傩眯了眯眼睛,不由感叹道。   “……如果我说我会死,”宿傩摸着下巴,挑衅地抬了抬,“你会毫不犹豫地杀死这个小子吗?”   只是不论宿傩用什么样的目光打量初崎千鹤,他都像一座终年不化的冰川,纹丝不动地站在那儿,甚至不会有更多的一点情绪起伏。初崎千鹤面对他的挑衅无动于衷,漆黑的双眼平静无波:“看来你不会死。”   “……”   即便是宿傩也被他给噎了一下。   领域内的火焰劈里啪啦地燃烧,宿傩望着那双眼睛,随手捡起地上的一个骷髅头抛了抛:“到现在你还很冷静,是天真到觉得我对你不会动手,还是觉得会有人来救你?”他挑了挑眉,故意拉长了声音,“是在等五条悟?这可不像你的风格,而且你就这么选择站在五条悟那边了?那么相信他?”   他话音刚落,无数雪白刀刃瞬间从天而降,稳稳地悬在初崎千鹤的正上方。   刀刃破开空气的风吹乱了初崎千鹤头顶的发,有几缕被吹到了初崎千鹤的眼前。可他甚至动都没动,抬起眼睛,语气平淡:“我不相信五条悟,也不相信你会大发慈悲。”   宿傩懒懒地挥了挥手,哼笑了一声,随意道:“那你总不至于天真到认为你打败得了我吧?”   “我相信我对你的价值。”   这话仿佛石头坠入湖面,宿傩手一顿,抬起眼向初崎千鹤看来。   “之前刚好有好心人告诉我,他们说过,我对你们咒灵来说,”初崎千鹤淡淡地念出了当时论坛帖子里提过的一个词,“是块‘唐僧肉’,谁都想要。”   宿傩眉没动,眼神却不觉一凝。   “‘唐僧肉’在传说故事里是延年益寿的宝物,据说吃了甚至能让人长生不老。当然,我并不觉得我这个人的血肉能有这种作用,不然我早在体检的时候就被有关机构带走了,现在也不该在东大,而是该呆在玻璃罐里被人解剖。”初崎千鹤边往前走,边随手用长刀拨开路上的骷髅头,“所以我觉得是另一个方面……”   他忽然站定,不再向前走,尖锐地指出:“我能帮你恢复甚至提高实力,对吗?”   崭新的刀刃无声地落在初崎千鹤的头顶,宿傩眯起了眼睛。   初崎千鹤怎么会知道?   ——但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这个了。宿傩本来打的算盘几乎是无懈可击的,并且宿傩保持着绝对的主动权。他可以利用反转术式随意决定虎杖悠仁的死活,初崎千鹤本该是最被动的一个。可是初崎千鹤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了他对宿傩最重要的作用,筹码瞬间飞到了他手上,局面形势瞬间扭转。   “……你说对了。”宿傩嗤笑了一声,双手插着裤兜,终于从骷髅宝座上站了起来,“不过你想拿这个就来威胁我的话还不够,初崎千鹤,我可以杀你无数次再治好你无数次,到时候你也——”   初崎千鹤却抬手打断了他:“话没说完,你急什么?”   “这么急着找唐僧肉,”初崎千鹤抬起眼,嘲讽地开口,“是因为你的实力大不如前了吗?”   领域内的空气一瞬间冻结了。   宿傩面色沉了下来,而初崎千鹤却又开始不急不缓地走上骷髅山。宿傩的术式“解”终于发动,悬在初崎千鹤头顶的刀刃蜂拥而至,却又被异能力分解再重组,数不清的刀刃一个接着一个掉下了骷髅山,白色的异能力光和黑红色的咒力疯狂交锋。   “我想他们对于你的存在并不一无所知,而且五条悟都是重生的,如果他没有立刻杀死这个孩子,那只能证明一件事——这具身体的原本主人并不完全听从你,甚至能够压制你。”初崎千鹤慢慢地抬起手上的长刀,缓缓地打量着宿傩身体的每一寸地方,“很高兴你告诉了我,这个身体主人的名字,是叫虎杖悠仁。”   “——你想指望这个小鬼?”宿傩嗤笑了一声,“没用的,指望这个小鬼的话……”   只是宿傩话音未落,初崎千鹤咒力转换成异能力,分子重组发动,原本只有一米左右的长刀瞬间延伸至几十米场,一刀刺破了宿傩腹部的皮肤,血液汩汩而流。   “刺错了。”宿傩挑了挑眉,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不怀好意地一字一句道:“你该刺的是这里——”   “不。”   白色的异能力光覆在刀刃身上,颜色不断变化,如果真人在场,一定觉得这一幕无比眼熟——因为这和当初初崎千鹤将异能力模拟成类似咒力的能量没有太大区别。   “很可惜,你之前掐着我的脖子的时候,忘记顺带捏碎我的这副临时眼镜了。刚好这让我能一眼就能看到虎杖悠仁的灵魂在哪里,不用去再花那么多时间去找——”初崎千鹤顿了顿,忽而一笑,这一笑几乎让人怔住了,“对了,好心人们说的没错,确实得说句。”   “谢谢真人。”   ——什么?   宿傩瞬间明白过来初崎千鹤的想法——他看起来孤立无援,无路可走,甚至严格意义上都没有什么筹码,但他在知晓宿傩身体主人虎杖悠仁的存在后,又推测出自己对宿傩的作用,从而反应过来宿傩如今实力的确大不如前,因为只有一根手指,然后用那副宿傩压根都没注意、也没联想到的眼镜,准确地找到了虎杖悠仁灵魂的位置,并且得出了虎杖悠仁能够暂时压制两面宿傩灵魂的大胆结论!   分明这局棋,初崎千鹤连颗能够和两面宿傩对弈的棋子都没有,却孤身杀到了对面的“王”前。   “如果虎杖悠仁现在被你困住了……”初崎千鹤慢慢地抬起眼睛,鼻梁上架着的镜片并没有在之前的意外中损坏过多。事实证明,不愧是初崎千鹤出品,临时工都能顶好一阵子——这副能看见咒灵并扩散感知的眼镜居然还能够使用。   而在初崎千鹤眼中的世界里,宿傩的身体此刻大部分被黑色所占据,只有刀刃刺向的地方透着一点隐隐的白。   他轻声说:“那我就帮他一把。”   这时候再阻止他已经来不及了,因为初崎千鹤根本没有和宿傩继续周旋下去的打算,手腕一转,准确无误地将那团白色的灵魂给挑了出来!   轰隆——!   宿傩不得不回头去和虎杖悠仁抢夺身体的主导权,领域开始剧烈震荡,面上的黑纹一下淡一下浓,光从外面看就能看出两人争夺身体的激烈程度。初崎千鹤靠着刺在他们身体内的长刀保持平衡,只是仍然不免晃了晃,等他再抬起头时,却发现虎杖悠仁此时掌控了身体,面上全是焦急,对他喊:“——快跑!”   初崎千鹤一怔,只见下一秒,不知怎的,刚刚还占上风的虎杖悠仁瞬间不见了,黑纹重新爬上了宿傩的面容。宿傩动了动胳膊,紧紧盯着初崎千鹤,眼里全是怒火,几乎能将人燃烧成彻彻底底的灰烬:   “还好有这个束缚在,这小子必须把身体交给我一分钟,就算违反契约,必须也要——”   突然,原本紧紧封闭的“伏魔御厨子”打开了——这是宿傩的领域,能够用自由进出的束缚换取更大的攻击必中。这瞬间无数刀光剑影全部排山倒海地扑向了那个陷入绝境的青年,而初崎千鹤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宿傩打了个响指,发动了能一刀致命的术式“捌”——   这时,砰!!   宿傩愕然地抬起眼。   领域之外,夏油杰指着进去的松田阵平,感觉到不对,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他是怎么进去的?松田阵平是怎么进去的?他一个普通人进去干什么?”   “……注射了据说能暂时咒灵化的药剂。”萩原研二看到松田阵平成功变成咒灵,松了一口气,“看来还算顺利。”   夏油杰难得粗暴地打断了他:“顺利个什么?!”   “不是变成咒灵了……”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定定地看着萩原研二:“咒灵从根本上来说,如果不是人为干预,是一些特殊的情感聚集起来才会诞生的。”   寒意一点一点爬上萩原研二的脊背,就连骨头都发凉,但夏油杰还在继续:“就算是人为干预,我也从来没见过没有执念的咒灵。他之前能变成咒灵是因为千鹤的感情,存在也是因为这个,可现在呢?”   工藤新一忍不住了:“那他可以因为他对初崎的感情继续——”   但萩原研二摇了摇头,闭了闭眼睛:“不。”   他太了解他的竹马了。   “……他的执念不是爱,是救初崎。”萩原研二沙哑着说,“就算药剂成功,他咒灵化了,但只要能救初崎,他的执念就会结束。所以他根本等不到药剂失去作用,就会消失。”   如果咒灵都消失了,那还怎么变回人呢?   所有人的瞳孔在这瞬间都缩紧了,听见萩原研二最后缓缓道:“……小阵平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活。”   领域内,初崎千鹤的表情一片空白。   这种表情其实是很难得会出现在初崎千鹤脸上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他似乎看上去都是永远镇定永远冷静,不管走到了什么绝境都能第一时间理智分析,寻找一条出路。但此时此刻,面对拥有熟悉面容的人——不,现在已经是咒灵了,初崎千鹤那常年高速旋转的大脑居然没再思考任何东西。   因为宿傩领域内所有的攻击都停在了半空中,停在了初崎千鹤的不远处。   本来甚至能轻易将特级咒灵都瞬间切成若干块的术式都停了下来,无法再靠初崎千鹤甚至一分一毫,所以初崎千鹤安然无恙。   ——上辈子不止宿傩,还有绝大多数人,拿咒灵松田和初崎千鹤的组合丝毫没有办法,不是没有原因的。除了初崎千鹤这个人本身的异能力和大脑都恐怖到极致外,还有一道保险,让宿傩之前甚至都没法靠近初崎千鹤。   死于爆炸的咒灵松田,术式为“安全港”。   顾名思义,以咒灵松田想保护的目标为中心,最多覆盖直径两百米的球形空间,能够抵御伤害。覆盖的范围越大,能够抵御的伤害越弱,反之,覆盖的范围越小,能抵御的伤害越多。   而如果小到只覆盖一个人,说不定能抵御所有伤害。   咒灵松田跪在不远处——执念结束,他已经快支撑不下去了,身体已经开始逐渐虚化。尽管不帅气还狼狈,但他只能这么跪着了,即便如此,他的面容也依旧俊秀,甚至还望着初崎千鹤,笑了一下。   怎么会有人到这种时候了,还笑得洒脱呢?   甚至毫无阴霾。   “挺好的,我上辈子是咒灵,有经验,现在虽然弱了点……但能保护你。”松田阵平的声音已经不大了,可初崎千鹤却听得一清二楚,“所以说……”   松田阵平视线已经完全模糊了,其实已经看不到什么了,但他还是执着地睁着眼睛,想再多看一会儿。   他不由得笑了起来,轻声说:“……千鹤,重生,真的挺好。”   我终于能救你了。   这真的很好很好。   作者有话说:   没事的,不会出事。 第22章 神坛之上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谁看了官方刚发的新番外前五话,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我现在整个人摆出SOS形状了已经……】   【呃,等等,什么新番外?官方还一口气更新了五话?】   【只有我比较好奇二层的层主是怎么摆出SOS形状的吗……】   【你不是一个人,+1。】   【+68001。】   【……】   【…………】   【不跟省略号了,相信上面两位都是和我一样,本来想养肥但被二层层主一诱惑,没忍住跑过去把番外的前五话给看完了,我只想说我真没想到啊……官方你好狠的心啊!你别叫官方了,你怎么不叫官世美呢?】   【我本来以为,除了千鹤之外全员重生,会是个小甜饼来着的……】   【救命啊!这TMD倒五斤白糖都还是苦的吧?】   【不行,官方这卡得我心痒痒,我还是不相信松田会就这样死了,这不能吧?】   【我退下,请我们论坛的传说野菜姐妹出场@今天也在为初崎千鹤挖野菜!】   ……   【一打开论坛发现99+的艾特差点吓死我了……首先合理分析一下,正如番外里夏油杰和萩原研二所总结的那样,松田目前的状况很糟糕,如果他无法维持咒灵状态是等不到药效结束的。然后咒回篇我们都知道,有好几位拥有反转术式的,两面酸奶先排除在外,硝子和骨子哥应该会帮忙吧?根据五条悟不出场肯定要么被扳要么找事去的定律,我感觉悟子哥应该是去搬救兵了,大家都知道,这人的反转术式只对他一人限定哈。现在的问题就在于,我们都知道酸奶他用反转术式复活了虎子,可是反转术式对松田这种情况有用吗?】   松田阵平没死,所以不是完全没用。   但用处也很有限。   办公室里没其他人,轻轻的“啪”一声,初崎千鹤熄灭手机屏幕,将手机随手放在桌上。   吊顶灯的灯光照着初崎千鹤微蹙的眉和抿着的唇,他无声地叹了口气。既然从论坛上获取的信息只有所谓的番外开始连载,并且一口气更新了五话,出现了之前松田阵平重伤的剧情,没有治疗松田阵平的其他方法,那暂时就没有继续看下去的必要了。他起身,拎起挂在衣架上的白大褂搭在手上,打开了办公室和实验室之间连着的房门。   “初崎教授。”   “初崎教授。”   “……初崎。”   如果现在是校长站在这里,也绝对认不出他的小老婆如今的模样了。整个实验室挪出了一半空地,其他实验桌和实验仪器暂时被挪到了另一侧,挤在了一起,不过幸好实验室面积大,看上去也不算太拥挤。腾出的那一半区域,静静地安放着一张病床,病床边围绕着一堆世界当前最先进的维生仪器,甚至旁边还布置了一张手术床,所有仪器设备看上去都有模有样的。如果专业人士在这里,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些简直就是个小型ICU。   短时间内要搞到这些对谁来说都是有难度的,但初崎千鹤当时只站了两秒,转头给琴酒去了个电话。不得不说,组织在医药方面确实称得上是世界一流的专家,自然也有世界一流的仪器。就是琴酒在接到电话时,是什么感想……那就不得而知了。   初崎千鹤并不如何关心。   至于五条悟——他已经带过来救治松田阵平最主要的人了。   初崎千鹤穿过人群,在家入硝子面前站定,扫了一眼仪器上的数据,皱着的眉头仍然没有松开:“还是无法保持人类的身体?”   家入硝子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草草地伸展了一下四肢。她的气色看起来并不好,毕竟任谁在这救了三天三夜的人还没个好转,消耗的咒力先不提,精力和体力的消耗也缓不过来。   她咽下嘴里的巧克力:“还是咒灵化,而且很不稳定,他的身体几乎无时无刻都在崩溃。”   “反转术式能在他的身体崩溃后恢复,”家入硝子比了个拉回来的手势,摇了摇头,“但无法从根本阻止他身体的崩溃。”   “……”   “事实上我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家入硝子迟疑了一下,才说,“因为你也知道他身体崩溃的原因是什么,一旦没有了执念,别说让他的身体恢复人类,就连咒灵的状态都很难维持,而且他现在本人似乎也没有太强烈的意志……”   “当时他喝下的药剂我已经分析过了,这种药剂的作用本来需要七天才会消退,但不知道拖下去还会出什么状况,所以我研制出了解药,能提前结束药效。如果用解药,”初崎千鹤听了这番话后,面色不变,抬手打断了家入硝子,“坏消息是这种崩溃的情况不知道是否会继续延续到人类身体里,好消息是等一会儿我们估计就会看到他的身体变回人类,并且解药不会恶化他的身体状态。”   家入硝子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研制出来解药的?”   “不,我不是质疑你。”她补充了一句,在心里算了算初崎千鹤这三天的大致安排——初崎千鹤没离开过实验室,一下子有点恍惚了,难以置信地问:“……你这几天不是都在改造维生仪器吗?”   针对人类的维生仪器当然不能用在现在的松田阵平身上。   家入硝子清楚,所以初崎千鹤这几天的时间大多都用在亲自改造这些精密的仪器——要知道这些仪器哪怕搞乱一个仪器都会报废。原本初崎千鹤是没打算直接参与的,因为他自认为自己在咒术领域还只是个外行(五条悟对此:……),主要任务还是稳定松田阵平的灵魂顺带监工。   结果初崎千鹤面无表情地看着咒术高专的人战战兢兢干了三分钟活,用中川的话来说就是“陛下嫌他们的动作还没有我利索”,就拎起三个人的衣领,脱下白大褂亲自上了。   改造维生机器们是费神又耗力的工作,再加上五条悟送家入硝子来的时候顺便嘴了一句,说这些仪器可以买下好几个伏黑惠,高专学生一开始连碰都不敢怎么碰。但初崎千鹤艺高人胆大,仗着分子重组的异能力简直畅通无阻,稍有差错就能将整个机器一个零件不差地复原——当然,记忆力也是相当恐怖的。   松田阵平病床边的仪器大大小小有几十台,初崎千鹤用了三天时间,将这些仪器全部改装成咒灵专用。至于为什么要改造这些仪器?家入硝子又不是永动机,总有必须得休息的时候,这些维生仪器就能派上用场,代替反转术式和死神拔河。   只不过家入硝子清楚,这些仪器一旦被改成咒灵专用,那就不能用电源当作动力了,得用咒力。   所以改造维生仪器甚至还不是最花初崎千鹤精力的事,他几乎是在无时无刻地不断将自己的异能力能量转化成咒力,来让这些机器正常运作,基本没有一刻在休息。   那么……   在这种情况下,初崎千鹤还研制出了解药?是人吗?不会累吗?   家入硝子不由陷入了沉默,开始怀疑初崎千鹤的种族问题了。   “……”初崎千鹤平静地望了家入硝子一眼,淡淡地开口,“既然是‘我’研制出来的东西,那么我不可能研究不出来解药。如果什么都没有应该还会花一点时间,但宫野都提供了药剂的配方,那基本就等于把参考答案给出来了。我又不是废物,难道拿着参考答案都不知道答题吗?”   家入硝子:“……”   中川拼命往角落缩了缩,试图削弱自己的存在感,连吱都不敢吱一声,毕竟他连所谓的“参考答案”都没看懂。   现在基本所有人都默认他们重生这件事在初崎千鹤面前不是秘密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家入硝子算是这几天和初崎千鹤算是接触最多的人——她隐隐有一种感觉,初崎千鹤在和另一个自己较劲。   家入硝子和初崎千鹤严格来说并不是很熟,尚且不能确定这种感觉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但其实家入硝子的想法其实是对的。   初崎千鹤垂下眼睛,盯着病床上的松田阵平,面上没什么表情。正常人是很难从这张终年霜雪的脸上看得出来在想什么的,此刻自然也不会有人看出来,所以没人知道,初崎千鹤在透过松田阵平注视着另一个自己。   另一个既强大又脆弱,既胆大又懦弱,既冷静又疯狂的自己。   尽管从他人口中能隐隐勾勒出轮廓,但初崎千鹤其实是很难想象论坛读者口中的那个自己的。因为他从来都不认为自己会偏移目标,甚至压根都不认为自己会拥有一份对他人的特殊感情,更别说论坛帖子里那些种种行为了。   他仿佛生来就和这个世界是没有什么联系的。   正常人所拥有的亲密关系他或许曾经拥有过,但又很快地被现实夺走。初崎千鹤早就不是那个就算知道正确的路该怎么走,却仍然会在孤儿院门口徘徊不肯离去的男孩了,他现在站在尘世的神坛上,偶尔会从云巅往下望一眼,但却不会停下继续向上攀爬的脚步,更不会为谁停留。   他知道什么是正确的路。   那你知道吗?   实验室里安静极了,初崎千鹤天生自带一种高岭之花的气场,更别提人命关天,现在能进入实验室的都没闲情也没胆子打闹,所以连轻微的碰撞摩擦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没有人会回答。   不知过了多久,初崎千鹤闭了闭眼,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吩咐:“中川。”   连轴转的工作量对初崎千鹤不可能毫无影响,原本冰冷的声音听起来都有些沙哑。中川一个激灵跳起来,动作迅速得像是等待皇上下旨的太监总管:“教授,怎么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喊了中川名字后,这位素来斩钉截铁的教授却站在白炽的灯光下,许久没有出声。他背对着中川,中川只看得见他沉默挺拔的背影,看不见他的表情。   许久过后,中川听见初崎千鹤平淡地开口:“去联系松田警官的家属。”   中川一愣:“好的,教授,是要……”   “去询问他们要不要用我做的解药,要不要赌一把。”初崎千鹤的声音平稳且没有波动,“我不是松田警官的什么人,没有资格做这个决定。”   医院做手术的时候都会让人签一个风险通知书,有时候就连用药也得开个知情书,不论如何都是有必要得通知病人家属一声的,道理中川明白。中川刚要转身,忽然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那教授,风险大约是多少?”   就连家入硝子也忍不住投来一眼。   “……”   手术床头的栏杆映出初崎千鹤冰冷沉默的脸。他不说话的时间太长了,长到中川很不习惯——初崎千鹤的大脑就像是世界上最精密的仪器,一向都是将所有的数据储存于内的,更不要说计算能力。   中川忍不住:“教授?”   初崎千鹤终于开口了:“没有风险。”   刚才初崎千鹤的“好消息”“坏消息”尚在耳畔,一听这话,中川差点摔个大马趴,家入硝子惊疑地盯着他,实验室的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投来异样的目光。   可初崎千鹤连眼都没抬。   “就算是最坏的情况,我也有办法。”初崎千鹤淡淡道,“我一定会救他,也一定救得了他。”   “……”   过了良久,他听见身后没有动静,加重了语气:“去吧。”   中川这才捡起掉在地上的下巴,一脸梦游地离开了这里。   -   松田阵平如今的情况很难用三言两语解释清楚,更何况设计咒术,也得保密,最后是萩原研二出面帮他签的字。萩原研二听完中川的转述后,甚至连犹豫都没犹豫,就在知情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中川刚捡起来的下巴又砰地摔地上了:“萩原警官,您都不不不犹豫一下的吗?”   “……”萩原研二对中川的反应有点意外,随后想起来面前这个助理不是重生的,不清楚初崎千鹤上辈子都做了什么,抱着胳膊靠在墙上:“没什么好犹豫的,你们教授都说了一定救,小阵平肯定不会死。”   中川:“……”   中川举着知情书,一脸懵逼,心说我跟在初崎教授身边的时间虽然只有一个月,但好歹也比你们不过见了几面的强,我都不敢相信初崎教授说的没有风险,怎么你就信了?亏我来之前还做了半天心理准备,害怕病人家属医闹,捅伤我貌美如花的脸,把自己全身上下都武装了起来……   萩原研二顶着中川三分震惊三分懵逼四分难以置信的眼神,摸了摸鼻子,解释了一下:“如果是小阵平自己,也肯定会选择相信你们教授。”   “……”这还是很难解释中川的困惑,甚至问号还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多了,困惑着困惑着,他忽然灵机一动,觉得自己悟了:“难道是因为他比较特别,救了教授一命……不对,是对教授一见钟情?”   萩原研二:“……”   出于过人的风度和涵养,萩原研二纵然内心五味杂陈,有匹羊驼在草原上狂奔,也没有当场反问。但从他的眼神来看,他已经开始怀疑中川的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不,不能说进水了。   这得是个水桶吧?   在萩原研二怀疑的目光中,中川自顾自地得出了结论:“救教授一命我做不到,但如果我现在跑去和教授说,我对他一见钟情,他会不会给我发工资……”   萩原研二:“……”   他无言,一时间有点怀疑初崎千鹤把中川留在身边是不是为了听相声。   只是在萩原研二面前中川就算再能蹦跶,到初崎千鹤身边他还是老实得像只鹌鹑,大气都不敢出。初崎千鹤扫了一眼知情书上萩原研二的签名,视线顿了顿,看起来对萩原研二的同意并没觉得多意外。   他轻轻点了点头,背后的人立刻递上来一支透明的试剂管。   初崎千鹤定定地注视着试剂管里的液体两秒,呼了口气,转头道:“开始吧。”   松田阵平现在连实体都不稳定,想要通过正常手段——注射或者直接吞服,让解药发挥作用是根本不可能的。唯一之计就是将解药倒入被改造的维生仪器之中,并且还得被咒力包裹,才能被输送进松田阵平的体内。   这方面的工作太细致了,无论是从异能力还是从大脑来看,都不会有比初崎千鹤自己更适合的人选。所以从一开始,初崎千鹤就没有将这项工作转交给别人。   家入硝子让到一边,盯着他专注的侧脸,心中莫名有点感慨。   哪怕在这个时候,这里最靠谱的人也还是初崎千鹤,不管做什么都永远不会出一点差错。但他这样的工作状态其实很容易麻痹其他人,让其他人忘记他才是这里最超负荷工作的人。他甚至给家入硝子都安排了休息的时间,却完全没给自己留个喘口气的机会。他的步伐依旧坚定,手依旧稳当,大脑依旧高速旋转。   他仿佛根本不需要休息。   维生仪器响起“滴”的一声,试剂管打开,解药倒入,无声地化为分子,又经过一系列令人啧啧称叹的变化,成功地藏于咒力的怀中,温驯听话地被送入了松田阵平的身体。   解药的作用非常快,病床上松田阵平的身体从虚无的咒灵状态逐渐变为真实的人类——这点从中川瞪大了的眼睛中就能看出来了,毕竟中川不是咒术师,看不见咒灵。在场的人不约而同地都松了一口气,救治咒灵是跨物种的难题,救治人类的话多少还算是有点经验。看见仪器上显示的心跳,就连家入硝子都揉了揉额头,放松了点。   然而没过几秒,仪器声音忽然一转,心跳转瞬直下,眼见就要归为一条直线!   室内骤然一静,家入硝子面色瞬间变了,连忙上前发动反转术式。在反转术式的作用下,松田阵平的心电图状况暂时有所好转,可是家入硝子连口气都没缓过来,心跳直接归零了。   “……”   这是所有人都没想过的场景。   “……最坏的情况,咒灵状态的崩溃不知道什么原因延续到他的人类状态了。”家入硝子盯着心电图,紧紧皱着眉头:“反转术式拿这种状况没什么办法。因为他本来就不是咒术师,是强行咒灵化的,所以受到了很大的损伤——就像是一个纸杯,里面装了太多也太烫的开水……纸杯肯定会塌。”   初崎千鹤的声音听上去却依旧平静:“把另一支注射剂拿过来。”   另一支注射剂?中川愣了片刻,发现后面人递过来的液体有点眼熟,在大脑中搜索了一番,瞳孔瞬间一缩。   ——他意识到那是什么了。   被各种意外频频打断的发布会,本来是属于一篇绝对是人类生命领域里程碑的论文的。在那篇论文里,初崎千鹤提出了一种万能的DNA修复酶的存在。但是那只是存在,并没有提出应用到生物……甚至是人类身上。   DNA领域是再玄妙不过的,到现在也没人能将它完全克服,如果擅自将这种DNA修复酶植入普通人的体内,后果不能预测,但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更别提松田阵平的情况太特殊了,还牵扯到什么咒术咒灵,这能行吗?   虽然没人敢质疑,但也没人敢在这时动一下。   现在哪里来的时间去找人试验?   初崎千鹤没管,干脆自己取出了那支注射剂,并用酒精棉花消毒了皮肤。针尖扎入松田阵平血管里地时候,他的动作忽然顿了顿,不知道是觉得讽刺还是什么,失笑了一声:“他们真的不信是没风险啊。”   “……其实大部分人也都不觉得我会永远站在神坛上。”他喃喃了一句。   试剂进入了松田阵平的血液。   ……   又下雨了。   松田阵平恍惚地想,意识朦朦胧胧地飘到了不知道什么地方,周遭一片漆黑。黑暗让人困倦,他正要闭上眼,却闻到了潮湿的水汽,不知道为什么这里还会下雨,于是朝着方向望去——   那是上辈子的东京。   他记得那几天其实天气很好,只是当他第十七次遇到初崎千鹤的时候,天公又不作美,下起了雨。松田阵平都已经很习惯这位曾经的教授时常出入警局了,他那时候还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只觉得眼前人实在是倒霉,总是被扯进案子里。等到他后来明白自己其实早就能伸出援手,已经什么都发生了,也什么都来不及了。   “怎么我每次见你,你都是穿着一身黑?”   “……不是说你穿黑不好看的意思。”松田阵平拉开椅子,在初崎千鹤对面坐下,取出烟盒习惯性地点了根,叼着百思不得其解地问:“只是难道你没有其他颜色的衣服吗?”   这人看上去似乎要比之前更瘦了一点——这才是松田阵平看到人的第一反应,然而他张了张口,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因为觉得不合适。   他和初崎千鹤能是什么关系呢?听过名字的路人和风云人物?就算拉近一点,曾经的嫌疑人和审问的警官?这些关系或多或少都有些尴尬,更称不上是朋友,而他没比初崎千鹤大几岁,也没法站在长辈的角度去关怀。   太奇怪了,会很冒犯吧?   初崎千鹤彬彬有礼地道:“其实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不重要。”   松田阵平:“?挺重要的吧,你看我这种当警察的,一年到头基本上只能那几套里面来回换,现在我网上下单都不去买外套了,没什么意义,只能多买几副墨镜应付一下,想打扮都没得打扮……”   “我有脸就够了,警官。”   松田阵平:“……”   他直直地盯了初崎千鹤十几秒,本来还在想台词回击,可当他一对上初崎千鹤那双眼睛,反驳的话就像长了翅膀自己飞走了。他面上若无其事实则狼狈地挪开视线,心里悄悄钻出一个想法。   ——初崎千鹤这个人,就算不看别的,单看脸,都能站在云巅之上。   松田阵平决定转移话题:“先说正事。”他顿了顿,又没忍住,“难道你不觉得你最近有点倒霉?我们这都是第十七次见面了,我听说附近有个神社挺灵的,目暮警官每年都去拜一拜,祈祷米花町少几起案件……”   “没想到。”初崎千鹤若有所思地眯了下眼睛,嗯了声,“警官居然把我们的见面次数记得这么清楚。”   松田阵平又:“……”   他只能装模做样地抖了抖纸,清了清嗓子:“正事正事。”   幸运的是,初崎千鹤看起来也没什么追根究底的想法,相当配合地做完了笔录。只是这样他总是在现场的案件太多了,光是落在松田阵平头上的就有十七次,和在别的警官那里的案件加起来,数也数不清了。   但这些案子看起来……除了要么悬案要么意外之外,压根没有共同点。   除了倒霉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理由能解释,毕竟如果是人为,初崎千鹤怎么不说呢?警方怎么会没发现痕迹呢?   松田阵平没发现的是,他潜意识地就排除了人为的可能,就好像他其实无论如何都不希望初崎千鹤陷入更糟糕的、被刻意针对的境地——哪怕现在的初崎千鹤,早就不是以前不染尘埃的高岭之花了。   他情愿相信初崎千鹤只是单纯的不幸运。   不然,他想,就算初崎千鹤看起来好像对什么东西都无所谓,也会很孤独很难受吧?   正事做完了,眼见初崎千鹤要起身离开,第十七次见面就要结束。松田阵平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突然站了起来,喊住了他,慢慢地说:“……其实那家神社真的挺有用的,我也经常去。”   他看着那双略带一点惊讶的眼睛,那种突如其来的冲动不但没有褪去,反而开始在身体里面乱窜。要具体说这股冲动是什么……很难用一个词来定义,但松田阵平心里明白。   或许等到下次见面的时候,他希望不再仅仅是路人或是警官,能有一个别的身份或者别的立场……问一句初崎千鹤的身体状况。   不过初崎千鹤并没有什么反应,似乎看起来并不相信,随意点了点头:“对你有用就好。”   聪明的人都该知道初崎千鹤对所谓的神社没有任何兴趣,这时候应该放弃了,成年人的相处之间总是被各种各样的暗示所主导的,听懂暗示适可而止,才能给自己留一点体面,这样就算下次再见面也不会尴尬。但松田阵平敏锐地从这句话的底下察觉出一丝疲倦,于是在这间冷冰冰的审讯室中,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比起给我自己留所谓的体面,我更关心他为什么会觉得疲倦,更希望他能幸运一点。   所以他顿了顿,说:“我去那家神社,是因为我想抓一个犯人。”   话题被松田阵平主动挑起,出于礼貌,尽管不感兴趣,初崎千鹤还是停住了脚步。   “我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后来他也和我一起进了警校,当了警察,还成了同事。”松田阵平很少会对别人主动说起萩原研二,分明没怎么组织语言,却意外地不怎么艰涩,“后来他在拆一次炸弹的时候,没想到犯人故意引爆了炸弹,他……”   “那时候我就在不远处和他打电话,我甚至催他怎么还没好……我想亲手抓住这个犯人,所以每年都会去神社祈祷,希望能让我有这个机会。”   “……”初崎千鹤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那你抓住了吗?”   松田阵平:“还没有,但肯定会抓住的。”   初崎千鹤似乎笑了一下——但笑容消失得太快,松田阵平几乎都以为是自己看走眼了。然后,松田阵平听见他说:“那祝你早日抓住犯人。”   “……所以我还是想经常去那家神社,期盼我的愿望能够早点实现。”松田阵平抬起眼睛,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错,他听见自己笨拙但直白地说,“我是说如果,如果你也有希望早点实现的愿望,那我们能不能一起去?”   审讯室里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松田阵平的心七上八下地跳。   会不会被误会?会不会被当成是故意装可怜?   不知过了多久,初崎千鹤眼底覆着的霜终于有一瞬的动摇,开了口:“……也许以后可以。”   事实上这根本都算不得一句承诺,听起来还很敷衍,可是松田阵平眼睛还是亮了起来:“那就以后!”   他犹豫了一下,问道:“那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吗?”   这次初崎千鹤轻轻点了一下头,给出的答案很肯定:“算。”   记忆无声定格在了这一幕,松田阵平又回到了黑暗里。   ……如果我上辈子能再敏锐一点就好了,或者再主动一点,松田阵平想,这样我说不定就能提早一步迈入那个人的世界,提早一步了解那个人的伤痕,提早一步看到那个人的痛苦,我上辈子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   ……他点头承认是朋友的那天,雨明明下得那么大,但我连把伞都忘记递给他了。   我为什么不给他递伞?我为什么不帮他撑伞?   可是再多反复的质问都没有用,上辈子已经结束,结局已经注定。   不,松田阵平突然想起来,虽然上辈子结束了,但这辈子一切才刚刚开始,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还有新的机会,能够救初崎千鹤——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意识到,这次他成功了,他成功用“安全港”保护了那个人。   对啊,我成功了。   好像可以继续睡了……   但我真的成功了吗?   被定格的画面再次浮现在松田阵平的眼前,然而下一秒,那张熟悉的面容就在他眼前轰然破碎,坠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松田阵平下意识地伸出手,可是无济于事。   重生的并不止他一个人,还有那些虎视眈眈想对初崎千鹤下手的人。   难道我要像那天一样,只满足于眼前的一件事?   松田阵平猛地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天花板,似乎有点眼熟,紧接着便是身边欢呼雀跃的人群。初崎千鹤在人群里是那样格格不入,因为他面容依旧沉静,看上去甚至对他醒来没有什么波动。   多天的连续工作没有折损这位教授一丝一毫的美貌,光落在初崎千鹤的眼睫上,松田阵平在那双漆黑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松田阵平刚醒来,五感还没完全恢复,但在这沸腾到要把天花板都掀了的欢呼声里,他却无比清晰地听见了初崎千鹤的声音:   “术业有专攻,没算白分析家入的反转术式来改良。不管他们是否相信,我确实救得了你。一命换一命,好好休养吧,后续会送你进医院,医药费五条悟报销。”   “……”   松田阵平怔怔地看着他,初崎千鹤不解地挑了一下眉。   他不知道,松田阵平心中忽然涌出了前所未有的庆幸。   庆幸自己醒来,庆幸自己没拖累,庆幸初崎千鹤还在神坛之上。 第23章 横滨旧事   雷声震耳欲聋,乌云黑沉沉地压了下来,横滨下起了暴雨。   横滨这个城市只盛产Mafia,从来不盛产好心人。孤儿院年久失修的吊牌在瓢泼大雨中摇摇晃晃,最终生命被拉开铁门带来的风终结,砰地一声摔在了地上,砸进了男孩脚下的泥土里。   男孩披着黑色的雨衣,衬得肌肤愈发雪白。他看起来很单薄,比同龄人都要瘦小一点,是常年缺乏饮食的缘故,但五官已经逐渐展露出令人一见钟情的资本了。   他漆黑的眼睛静静地盯着铁门外,在雨中一动不动地站着,等了很久很久,直到视野尽头出现了一个撑着黑伞的身影,眼神才有了一点波动。但他没有像正常小孩子那样——见到等待的人便迫不及待地奔跑过去,而是依旧静静地站着,直到黑伞遮住头顶,他才平静地开口:   “你迟到了。”   撑着伞的森鸥外蹲下了身。   孤儿院连水泥路都没铺,雨滴在门前的泥土汇成水泊,他那双私人定制的皮鞋就这样踩在泥里,蹲下身后,价格不菲的外套下摆也沾染上了黄泥,但他全然不在乎,目光在遇到眼前的男孩时堪称柔和。   这其实是一对很奇怪的组合,男孩身上的雨衣廉价破旧,衣着精致的森鸥外却并没有居高临下,而是与他平视,甚至连伞也微不可察地往男孩头顶倾斜了一点。   “抱歉,初崎君。”森鸥外语气真诚。   他略有些为难地笑了一下,似乎遇到了什么困扰,声音在噼里啪啦的大雨里愈发显得温和,隐隐带着诱哄的力量:“我临时遇到了一点事,以后恐怕不能来给你上课了。”   “不是临时,这只是你计划里的一环,之前你开始给我上课的时候就已经策划过了这一天。你是我在孤儿院能接触最好的老师,你拥有现在的我得不到的资源,也代表着另一种和孤儿院截然不同的生活。所以你觉得当你表现出要离开的意思,我会忍不住询问你发生了什么事,然后你就能提出带我一起离开,对吗?”   男孩的音色尚带着孩童特有的稚嫩,字句里的分析却冷静又理智。森鸥外愣了愣,不知道为什么,笑容反而扩大了。   “被初崎君发现了,我当初的确是抱着想带你离开孤儿院的目的来接近你的。”森鸥外温和地问,“那初崎君要跟我离开吗?”   “……”   雨滴前仆后继地撞在黑伞上,黑伞在这方寸之地撑起了一个小小的世界,将孤儿院那生锈粗糙的铁门、残破不堪的宿舍和单一贫乏的食物也关在了外面。   森鸥外嘴角挂着笑容,向男孩伸出了手。男孩垂下眼睛,视线落在他的手掌上。   那是被送到男孩面前,这个新世界的钥匙。   如此近,如此触手可得。   但男孩仅仅注视了两秒,就移开了视线,重新看向森鸥外的眼睛:“你要离开横滨吗?”   “是的。”森鸥外回答。   男孩看上去似乎有点不太能理解:“我以为你不会离开,你明明……”   明明那么喜爱这里。   “可是我必须离开横滨,你知道异能力战争吗?”   “……”   “本来这该只是世界各国的顶尖异能力者之间的战争,但战火一旦开始就不会轻易熄灭,普通人的加入是必然。欧洲许多国家拥有着能以一当千的顶尖异能力者,我们称呼他们为超越者。普通人在超越者面前不过是蝼蚁,但日本没有超越者,而战争已经席卷全球,我必须尽一份力,不然那些普通军人怎么办、横滨怎么办?”   森鸥外的声音一开始还算平静,说到后面却开始激动了起来,如同越来越深的漩涡:“初崎君,你知道你生来就与众不同,虽然还没有展现出异能力,但你要比许多异能力者强太多太多,我教你的知识你从来都不会忘记,现在甚至已经自学到了普通人的大学水平。我有预感,你的异能力一定会不一般。那么——”   “孤儿院肯定不会是你的舞台,而且你忍心什么都不做,忍心不救那些人,忍心不保护你的家乡吗?”   暴雨仍然在下,落在地上的雨滴弹起,溅湿了男孩洗得发白的运动鞋。   森鸥外的眼里带着某种不知名的狂热,但男孩依旧安静地看着森鸥外,面上没有什么波动,仿佛森鸥外刚才没有说过那些话。过了会儿,男孩突然说:   “但战争只是工具。”   “……”   “就算是顶尖的异能力者,卷入战争这件事也证明了他们只是上层政府争权夺利的工具。”男孩顿了顿,平静地问,“你把自己当成了工具,也想把我当成工具吗?”   黑伞依旧向男孩那边微微倾斜,但男孩却自己主动后退了一步,退出了黑伞所庇护的、淋不到雨的世界,又站在了磅礴大雨里。   仔细看其实能发现森鸥外的笑容有一丝僵硬,可森鸥外很快地就调整好了,注视着男孩良久,轻轻呼出了一口气,将递出去的手收了回来:“工具?初崎君怎么会这么想我?”   森鸥外看起来似乎放弃了,但他还是蹲在那里,连撑伞的姿势都没有一点挪动过,仍然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只要男孩上前一步,又能回到他的伞下。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看起来像个对小辈的冒犯无比宽容的师长:“我好歹给你上了这么多堂课,你怎么会是我的工具,按道理你应该是我的学生,应该得喊我一声老师吧?”   “……”   森鸥外有点苦恼,摸了摸下巴:“不管你以后怎么样,现在都是个小孩,我这个东大毕业的让你喊声老师,也不过分?”   “……”   男孩只是沉默,并不回答。   “算了,没事没事,不愿意喊也没事。”森鸥外站起身,“希望之后我们再见的时候,你能喊我一声老师。”   ——之后再见的时候。   男孩注视着森鸥外离开的背影,直到森鸥外消失在路的尽头,孤儿院的门前只有他一个人,他才转过身,向落在地上的吊牌投去一瞥,趴在地上的吊牌立刻分解消失,过了一秒,一块同之前一模一样、连细节和新旧都不差的吊牌,重新出现在了孤儿院的铁门上。   奇迹般的一幕,可男孩的面上没有表情,仿佛这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个工具。   尽管没有在森鸥外面前暴露异能力,但他还是因为过人的天赋被森鸥外盯上了。就算已经拒绝,森鸥外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放过他,孤儿院已经不安全了,横滨也不安全,是时候找一条别的路。   喊森鸥外老师?男孩无声一哂,走回自己的宿舍,说不定下次再见的时候——森鸥外反倒得喊他一声教授。   男孩的脚步是如此坚定,然而在走到宿舍门前时,男孩却放慢了脚步,最终在门口停下了,迟迟没有推开门。   他沉默着在门口停了许久许久,久到里面早就听见脚步声的人都觉得自己是幻听,推开门发现是他本人后,眼睛唰地亮了起来:   “哥哥——!”   枕边的手机不停发出嗡嗡的震动声。   宿舍昏暗的卧室里,初崎千鹤睁开了眼睛,没什么表情地注视着眼前虚无的空气。过了一会儿,他闭上眼睛又睁开,这下仿佛才从那个梦里清醒过来,伸手捞过手机,看了下名字,才接通了电话:   “这里是初崎,中川,什么事?”   中川的声音从手机那边传来,不知怎地,听到他回复后应了一声就开始欲言又止,又像是个结巴。初崎千鹤按了按眉心,看了下手机的时间,确认自己虽然为了救松田阵平连续四天没休息,但这一觉也没睡个天昏地暗,八小时左右,能发生什么事?   初崎千鹤言简意赅:“有事直说。”   中川小心翼翼:“那个,教授……”   初崎千鹤:“?”   “教授,您还记得您把我工资全扣了……所以我没钱充话费了吗?”   初崎千鹤嗯了声,他当然没忘,不过既然没钱,中川是怎么没钱打电话的?   中川:“英俊潇洒的五条先生在健身房帮我充了话费。”   初崎千鹤:“……”   虽然应该是移动支付,但这句话怎么听起来奇奇怪怪的?   中川:“五条先生把我的健身房年卡抢走,还趁我洗澡的时候顺便把我衣服柜子的钥匙也抢走了……不不不!五条先生明明是帮我暂时保管!五条先生说如果您睡醒的时候我没法把你骗……呸呸呸!五条先生怎么会骗呢?是没法把您请出来和他喝茶,他他他就把我的钥匙和年卡都丢到湖里!”   初崎千鹤:“…………”   初崎千鹤沉默了三秒,撂下冷酷无情的一句:“那就丢吧。”   “什么?!教授,不要啊教授!五条先生我都说了我骗不出来的!”中川焦急地为自己的年卡和钥匙团团转,忽然灵机一动,“有了,教授我现在对你一见——五条先生您不要把我的手机也抢走啊!!!”   初崎千鹤刚想挂断通话,只是手机那头显然已经交接成功,五条悟的声音传了出来,听起来甚至还有些委屈:“我好歹给您投了那么多钱,扔在水里都能听个响,您怎么连个茶都不愿意和我喝呢,教授?”   “而且真的有正事,骗你我再给你签张二十亿日元的支票。”五条悟的声音听起来多少有些不正经,懒洋洋地道,“教授,能不能请你喝杯茶?”   “……这就是你说的茶?”   甜品店里,衣着一丝不苟、浑身难以接近的初崎千鹤面无表情地靠在椅背上,抱着胳膊望着正一脸兴奋地同服务员点单的五条悟,半晌无言,等服务员走后才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   五条悟严肃地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奶茶,怎么能不算茶呢?”   “……”初崎千鹤懒得同他辩论,开门见山地问:“什么事?”   五条悟的脸上仍然挂着漫不经心的表情,似乎是随口说了一句:“你知道最近发生在你身边的事有点多。”   “咒术界有些令人烦透了的老橘子,他们其中有一些人认为两面宿傩——就那个附在我学生身体里的东西,宿傩抓你肯定是有原因的,吵得翻天,不过都被我压下来了,警视厅厅长死亡不是小事,凶手的目标又非常明确,直指向你,本来这时候低调点会比较好。”   “但初崎教授又刚刚好研发出了那么多新东西,”五条悟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那可怎么都没法低调啊。”   “……我本来就不低调。”   初崎千鹤静静地凝视了五条悟两秒,平静地开口。   “我一直都是许多人的目标,如今不过是盯着我的人比之前要更多了而已。”   五条悟眯了眯眼睛,嘴角勾了一瞬又放平,指出:“所以这就是你想盯着你的人斗起来的理由?其实你明白这不是最好的方法,对吗?”   甜品店的气氛温柔且甜蜜,音响里的歌声像浸了蜜糖,可在被无数人偷偷打量的这张桌子附近,空气却凝固了。   “我可以不计较那些事,还可以帮你解决这些麻烦,甚至也可以给你更多。”五条悟压低声音,“我是最强,没有人会比我更强,如果你加入我这边,不会再有人敢来烦你,为什么不试试呢?”   最强咒术师的压迫感是很恐怖的,自出生以来就是天之骄子的气场,并且加上他比旁人要高得多的身高,五条悟只要往前倾身,甚至能将初崎千鹤的身体搂在自己的影子里。   然而初崎千鹤无动于衷,只是缓缓问:   “那你有那么多血吗?”   “……”   五条悟挑了挑眉,打量着他:“我想你总不至于做什么实验都要我的血吧?教授,我已经给了您那么多血,现在都还躺在您实验室的冰箱里,还不够吗?”   初崎千鹤无声地叹了口气。   “恕我冒犯,在救治松田警官的过程中,贵校学生表现出的实践操作能力可以证明一件事,他们并不能在实验过程中帮上我的忙。而贵校的家入老师,的确是救治松田警官的主力,反转术式也很奇妙,这点我相当赞同。”初崎千鹤顿了顿,说,“只是……如果我已经发现了反转术式的本质,并且也从家入老师那里学到了怎么应用到别人身上……那么。”   “贵校能诱惑我的只有咒术师的血液,但有谁的血液能比得过五条君呢?”   “至于金钱和其他资源,多得是人想给,并不是独一无二。”   服务员端上了甜品,不明所以地望了一眼——刚才点单时还兴奋不已的五条悟,现在连个眼神都没分给这些甜品。   “……”服务员离开后许久,五条悟才笑了下,“我是不是还应该感谢你对我的血液情有独钟?”   初崎千鹤淡淡道:“情有独钟算不上,路边摊和米其林餐厅的区别而已。”   五条悟对这个评价不置可否,思考了几秒,像个小学生一样举起了手:“那米其林餐厅还有个问题,请教一下,初崎教授,您对不久前才救了您一命的松田警官也是如此无情吗?”   “那位是意料之外。”然而初崎千鹤对这个名字都没什么反应,只冷淡看他一眼:“我觉得我对你已经很温柔了。”   “……”   初崎千鹤冷淡五条悟是料到了,但这句话五条悟完全没想到,以至于面部表情空白了一瞬。但随即他又莫名被满足了点男人的攀比心,尽管这个“温柔”是路人听了都想报警的程度。   但这真没办法。   世上恐怕很少有人能挨过初崎千鹤这块冰冷铁板的这句话,哪怕从标点符号都冒着冰碴子,语气更是没什么感情,事实更是铁证如山,可偏偏还是会给人生出一种错觉——这块人人都撞得头晕眼花的铁板,唯独为自己柔和了一瞬。   因为他的垂青和偏爱,是世人都渴望得到的东西,世人又偏偏皆不可得。   五条悟换了个话题:“那说点别的事。”   “我和你们校长的关系挺好的,他和我说过,东京大学和横滨大学近期有一次交流机会,你知道所有申请和东大交流的院校基本上都会在对接的时候提出一个请求——”五条悟清了清嗓子,开始装模作样地模仿,“如果可以,我们这边想邀请初崎千鹤教授来我们学校开个讲座之类,当然,如果初崎教授不愿意开讲座,哪怕过来转一圈也是可以的……”   “——当然,我们都知道,这些都不是重点,之前的那些邀请你都拒绝了。”五条悟话锋一转:“只是刚好有这么一个机会,据我了解,初崎教授是横滨人,不如趁这个机会回去看看?”   “就算对和那些人打交道没兴趣,”他语气甚至很温柔,“也可以回去看看弟弟嘛,你说是不是?”   五条悟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描过初崎千鹤的五官,想在那上面找到一点异样。   然而初崎千鹤始终面无表情,像是身上罩了一层无懈可击的盔甲,连点引人联想的线索都找不到。他声音平静,像是一颗决定胜负的棋子落在了棋盘上,一切都已成定局:   “你误会了,我没有弟弟。” 第24章 不会例外   “……”   五条悟愣了一下。   他察觉到初崎千鹤看起来和之前没什么不同,连说话的语气也是一样,甚至眉也只是轻微蹙了蹙,一切都恰到好处。然而初崎千鹤对横滨的过于不近人情还盘旋在五条悟的心头,一时间都要怀疑上辈子无意中注意的那件事是不是真的了。   ……   “你找与谢野晶子是想复活松田阵平?但‘请君勿死’的异能力也做不到起死回生,就算你把森鸥外送到与谢野晶子面前任她处置都无济于事,这就是人做不到的事情,松田阵平已经死了,千鹤,但是你的人生还在继续——”   那年横滨街头,行人来去匆匆,咒灵松田在沉睡,五条悟随意地靠在墙上充当夏油杰和初崎千鹤之间的旁观者。他抱着双臂,冷眼打量着那位曾经的天之骄子。其实就算变成了日本皆知的通缉犯,初崎千鹤也没有变得很狼狈,依旧是那样冷冷淡淡的,其实都没有什么表情,只是人看上去要比以前瘦了许多。   夏油杰说得苦口婆心,可初崎千鹤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平淡地问:“人做不到?”   “……”夏油杰顿了顿,扶着额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与众不同,但你明明自己比谁都清楚,有些事就是会有局限,无论是谁,就算是你也做不到。我知道你现在被通缉,不管哪里都不会放过你,可你相信我,我有办法——”   “不用提醒,我一直很清楚自己的极限在哪里,一条路走不通就换一条。”   初崎千鹤打断了夏油杰,抬头望着远方:“1903年莱特兄弟试飞成功之前,没人相信飞机能完全依靠自身动力飞行,起死回生的确要比创造生命难得多,但并不是完全不能实现的。”   “但……”夏油杰盯着初崎千鹤的眼睛许久,无可奈何地加重了语气,“那只是幻想。”   初崎千鹤反问:“难道幻想不是为科学指明方向的吗?”   夏油杰哑口无言,初崎千鹤显然也不想继续再多谈,转身准备离开。夏油杰面色变幻了一瞬,当着五条悟的面低声叮嘱道:“最好不要和武装侦探社太敌对,他们侦探社有位……”   初崎千鹤回答的声音太轻了,五条悟没有听清楚,一开始他并不如何在意,直到发现夏油杰在初崎千鹤离开后,站在原地一脸空白。这时他才有了点兴趣,挑了挑眉问:“他和你说什么了?”   “他说……”夏油杰眼神惊疑不定,似乎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用力地掐了把掌心,才开口:   “他说,‘不会,那太凶了。’”   太凶了?   别说五条悟自己都想问夏油杰是不是听错了,看夏油杰自己的表情也不相信,但是夏油杰也不至于耳背到这种地步。五条悟起了疑心,干脆回头去翻初崎千鹤的信息。   离开横滨之后的初崎千鹤可谓光芒万丈,但在横滨的事情就没有那么好调查了。再加上横滨那些日子乱得不行,警局三天两头被Mafia造访,档案丢失损毁严重,电子信息储存技术也没有普及开来,而且初崎千鹤还没像今后那样轻而易举翻云覆雨,不过是个特别聪明的小男孩,所以五条悟翻了好久,才翻到了当年初崎千鹤的收养记录。   ——很巧。   据说武装侦探社里的一位成员,也是出生于孤儿院。只是要查两人之间的交集,仿佛只有这家孤儿院,就没有更多的记载了。甚至孤儿院的文件之中,都没有只言片语记录下来。   后来就五条悟观察,这位成员在面对初崎千鹤时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表现,看他的眼神别说是朋友,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而初崎千鹤本人,除了那句很轻的话之外,一切如常,更没有心慈手软过。   夏油杰那天听到的,真的不是错觉或者误听吗?   ……   尽管疑问没有得到解答,但话题显然不适合再继续下去了。   五条悟没忘记自己的初衷——他欣赏初崎千鹤,爱惜初崎千鹤,当然不希望这样的人走上最后那条偏激的路。既然初崎千鹤已经表达了否定,五条悟如果不想处坏两人的关系,这时候就不该追问了。所以五条悟只是举起奶茶,和初崎千鹤动都没动的那杯碰了一碰,笑了笑:“那应该是我记错了,冒犯了教授。”   成年人的交锋无声无息,这句话意味着鸣金收兵。   “问一句而已,不算什么。”初崎千鹤靠在软椅上,神情依旧是冷淡的,甚至连一丝终于过关的放松和庆幸都没有,仿佛他是真的没有一个弟弟。   他低头看了看手机时间,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我还有事,如果五条先生的话说完了,不如今天就先到这里,我还约了另一个人。”   “也是,听说松田警官醒来后就被送到了医院,你应该还没有去拜访过。”五条悟没有不放人走的道理:“他的情况还可以,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他在东大附属医院……”   初崎千鹤淡淡道:“不是松田警官。”   五条悟话音一顿。   “是黑泽先生,虽然他并没有五条先生如此大方,但他这次提供的许多仪器起到了关键作用。”初崎千鹤礼貌地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我都必须去拜访他一趟。”   “……”   “失陪。”   初崎千鹤系上外套的纽扣,没什么表情地踏出了甜品店的大门,从来没有犹豫,也从来没有回头。只是走出门的瞬间,他听见五条悟追了上来,喊住了他:“初崎!”   初崎千鹤脚步一停。   这一刻安静极了,无论是甜品店里的甜蜜还是街道的喧嚣都远去,空气里的微尘在阳光底下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绕在他们两人之间凝固的空气继续打盹儿。   “……杰让我和你说,如果你有事可以找我们,当然我比较随叫随到。”过了会儿,五条悟打破了沉默,“杰和我的号码已经存到中川的手机里了,有事千万不要一个人担着。”   初崎千鹤:“……?”   他能一个人担着什么事?真有什么事这些人不是比谁都积极,连喊都不用喊?   “米其林餐厅,比起这个,”初崎千鹤沉默了几秒,诚恳地说:“那你不如多送几袋血。”   米其林餐厅:“……”   至于米其林餐厅是否真的为自己的科研事业去主动献血了,初崎千鹤不如何在意,主要还是上次抽的有点多,冰箱里堆的那些一时半会也用不完,如果真有什么意外再临时骗。   而甜品店外,一辆保时捷356A停在那儿许久,琴酒面无表情地坐在副驾驶座上等了很久。   伏特加战战兢兢地看着自家大哥四周冒出来的黑气:“大哥,真的不下去催一下吗?不是说和那个吃钱的……啊呸,那个教授约好了时间吗?现在他都已经迟到五分钟了。”   “……已经五分钟了。”琴酒缓慢地,“如果他敢再拖下去,我就——”   砰砰。   琴酒狠话都没放完,保时捷356A的车门被敲响了。   伏特加扭头一看,车窗外的人不是初崎千鹤还是谁?   琴酒:“……”   这人故意的吧?   琴酒和伏特加一左一右占据了保时捷356A的副驾驶和驾驶座,初崎千鹤坐在后座,顺手带上了车门。伏特加发动车子,保时捷356A驶入东京的车流之中,转瞬便消失在甜品店前。   外边艳阳高照,可车内的空气却仿佛降到了冰点。   “……听说你之前被人挟持了。”琴酒顿了顿,问:“是一个警察救的你?那个警察怎么样了?”   琴酒心情不好,因为初崎千鹤向他要的维生仪器居然是用来救一个警察的——这件事换伏特加都不能忍,更别说是TopKiller。宿傩的身份毕竟不方便公开,会引起公众恐慌,但当时那么多人都看到了礼堂屋顶的领域,也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警方对外的说法是有恐怖分子绑架了初崎千鹤,不过琴酒当然有自己的消息渠道,打听到真相并不是什么费力的事。   更何况,因为碍于琴酒的身份特殊,到现在也没人同他通个气,所以他还不知道初崎千鹤已经清楚了许多人是重生的这件事,琴酒还得苦苦守着马甲,甚至都没法直接对这些仪器的用途来发脾气。   初崎千鹤不置可否:“还行,救回来了。”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合同我让人带过来了,你什么时候签?”   来了。   初崎千鹤不动声色地挑了一下眉,望着远处东京的高楼,声音很平静,答道:“接下来得出趟差,如果可以的话,还想麻烦黑泽先生派点人,听说那里还挺危险的。”   琴酒皱起眉:“你要去哪里?”   “横滨。”   “……”   “……横滨确实不太安全。”琴酒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异样,“这样,我和你一起去。”   伏特加一听这话,差点一踩油门撞上前面车的车屁股:“大哥?!”他欲言又止,“您最近不是……”   琴酒因为调动大量组织资金被那位先生近期召见了好几次,虽然那位先生在听到初崎千鹤的名字后没有多说什么,但显然对琴酒的自作主张不太满意,琴酒最近的工作量简直是多到连波本都闻风丧胆的地步……   这哪里会有空陪初崎千鹤去出差?   琴酒冷冷地瞥了一头雾水的伏特加一眼,心想现在五条悟出来和他抢人已经很烦了,横滨那么多组织,鬼知道还会不会有谁重生的跳出来抢人?初崎千鹤上辈子就是组织的人,从来没背叛过组织,这辈子怎么能被别人抢走?   谁都没注意到,初崎千鹤正静静地凝望着远方,森鸥外的声音仿佛穿越了混乱的时空,时隔多年在他耳边重新响起:“初崎君,横滨是我们的家,也是日本异能力者的家。”   ……家。   大雁南飞,稚鱼洄游,驯鹿南迁,蝴蝶越海,都向更适合自己的地方奔去,或许来年会回头,也或许早就无影踪,永远不会只在一个栖息地停留。   他也不会例外。   如果不是根据论坛的剧透,“初崎千鹤”死在横滨,他也许再也不会回去。   作者有话说:   松田视角回忆里的千鹤会比别人视角的要更加柔和一点,因为掺杂了个人情感,肯定会有滤镜。   谢谢支持(鞠躬)(鞠躬)(鞠躬)(鞠躬) 第25章 疑问之地   地位在这里,初崎千鹤收到出差交流的邀请当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出于很多原因,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不想去,一般别的学校递过来的邀请,初崎千鹤都会让中川自己去编理由拒绝,看都不会看一眼。中川一开始看到那些名校的邀请函,还会“啊哦额”一下,到后来逐渐就麻木了,就算再有名的院校也最多没什么。所以正常情况下,初崎千鹤是连过目都不会过目的。   所以五条悟以为他不知道横滨大学向他发来邀请交流这件事,其实很正常,但所有重生的人,就算是五条悟都不会想到——   初崎千鹤有论坛。   如果正常人被这么个能预知未来还可以发现真相的论坛砸中,一天到晚该抱着手机刷刷刷,然而从第一次知道有这个APP开始,初崎千鹤从来没有表现出沉迷的态度,甚至连热衷都没有。   乍一听不可思议,仔细想不能理解,但放在初崎千鹤身上却是讲得通的。   因为论坛对他而言,和他的异能力分子重组一样,都只不过是个工具。他天生就站在了顶端,对别人而言梦寐以求或者不可求的许多东西,于他不过是家常便饭。爱因斯坦不会因为自己在某方面天赋出众就乐不可支,亿万富翁不会因为一朝中了张彩票就欢天喜地,在旁人眼里或许是天赐的宝物,但对他们这种站在顶点的人来说,是理所应当。更别提无论是他的异能力还是论坛,都是一眼就能看到尽头,不会有太多提升空间的东西,也不会升级换代——因为确实已经站在了所有人前方。   他对科学表现出无穷尽的探索欲和征服欲,很大程度上是科学从某方面来说确实是无止境的、未知的,其中生命更是玄妙。所以当年那么多专业供初崎千鹤挑选的时候,这人根本就没犹豫,在哈佛教授痛心疾首的眼神中走向了生物科学。他永远比谁都能认清自己的不足,并热衷于去弥补、去征服,否则他为什么不借这个优势,去当个异能力学家呢?   而且从某方面来说,中川也是初崎千鹤偏爱未知的典型例子。   当年初崎千鹤问他为什么来应聘助理的时候,中川很主动地回答因为校长给他塞了健身房年卡,老校长差点两眼一翻昏过去。初崎千鹤把中川留在身边,不是为了听相声,是为了想看看这个人到底能有多么神经病。后来事实证明,在神经病这个领域,中川确实出类拔萃,还能时不时给人带来惊喜。   对论坛纵使不热衷,只是初崎千鹤不可能会放过身边的工具,只不过和研究相比,工具要往后稍稍。所以他会在研究的休息时分抽空刷刷论坛,从中获取点信息,当作放松。   论坛的信息不是不重要,毕竟涉及到未来,但如今的未来已经充满了各种变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自己选择的路继续走下去就行,倒不必对可能的BE结局耿耿于怀。   问题是,初崎千鹤没想到“自己”会死在横滨。   【番外更新了五话,咒回篇和柯南篇的人都已经出场了,横滨篇的人为什么还没出场TAT……】   【森先生:在划船,东京湾太大,别急.jpg】   【所以下一话什么时候更新?有放大镜姐妹看出来横滨篇的人什么时候出场吗?】   横滨?   初崎千鹤靠在办公椅上,微微蹙起了眉。   咒回篇和柯南篇指的是谁很好理解,但横滨篇——别的不谈,初崎千鹤已经十几年没有回过横滨了。横滨纵然是异能力者聚集地,但他在横滨向来没有什么部署或熟人——   想到这里,初崎千鹤指尖微微一顿。   对,是没有的。   就算如论坛读者所说的漫画剧情那样,他加入了琴酒的组织,并且站在了咒术界的对立面,成为了日本都赫赫有名的通缉犯。只不过通缉犯就算逃亡,为什么会逃到自己人生地不熟、势力复杂水还深的横滨呢?   难不成是想把水搅和得更乱?   但初崎千鹤觉得比起这个,自己更宁愿找个深山老林一钻,专心做研究去。   【……我拿显微镜对着我的电脑屏幕看了四个小时,没看出来横滨篇的人在哪。】   【其实我有点害怕横滨篇的人出场,虽然横滨篇是千鹤戏份最多的一个篇章,但横滨篇满满的都是刀子,我看到一个人出场记忆就会复苏,记忆复苏一次就会有一刀砍在我心上……我真的不是砧板啊!】   【但横滨篇是最重要的一个篇吧。】   【重要是重要,刀子也是真的密密麻麻……不说别的,千鹤就死在横滨,死在横滨篇的每个人眼前啊!!】   【?等下,横滨篇的人如果出场,不会每个人都回忆一下千鹤临死前的场景吧?不能吧?】   初崎千鹤:“中川。”   正在摸鱼打连连看的中川一个激灵跳起来:“诶!”   “如果你有天要死了,你会选择去哪里死?”   中川:“……”   总不会是因为他偷偷摸摸打连连看,教授就要谋杀他吧?他炸机器教授都没杀他,只是扣工资而已啊?   “那个,教授,”中川心情相当沉重,开始说遗言:“如果有一天我要死了,希望您能让我死前再见一眼健身房,如果能把健身房年卡和校长的钱包一起和我陪葬……”   初崎千鹤:“……”   中川:“教授,这真的是我唯一的愿望!”   “……”初崎千鹤瞥他一眼,眼里清清楚楚地写着“愿望个鬼”,“想要校长的钱包自己去拿,关我什么事?”   虽然中川的回答牛头不对马嘴,但也能从侧面正面一件事,就算是中川,也会下意识选择自己熟悉的地方。初崎千鹤不认为有人能彻底地把他逼上绝路,那漫画里的“初崎千鹤”为什么会去横滨,又为什么会死在横滨?   这就很值得深思了。   并且,既然漫画中“柯南篇”和“咒回篇”的人都已经出场,还有许多事情能证明他们知道剧情——那么论坛读者所说的就是真的,这两个篇章出场的角色,除了他初崎千鹤之外,所有人都重生了。   那么横滨篇的角色会不会也已经重生了?   初崎千鹤设想了一下这个可能,没忍住,笑了一声。   他平时很少笑,现在突然笑了,落在本就两股战战的中川的眼里,立刻变得微妙了起来。中川已经在思考该怎么结束生命比较不痛苦,甚至都联想到自己葬礼会有多少人来要付多少钱的时候,忽然听见一直盯着手机沉思的初崎千鹤开了口:   “最近都有哪几个学校发来交流邀请?”   中川:“?”   虽然是个神经病,但中川的记忆力其实比大多数人都要强多了。他下意识地进入工作模式,一边难过地想自己都要死了还要打工,另一边在大脑里搜索对应的名单:“三天内的话,有京都大学、名古屋大学、横滨大学、早稻田还有英国的帝国理工学院……”   ——停。   初崎千鹤抬起手打断了他:“把横滨大学的邀请拿过来。”   -   只不过,初崎千鹤没想到五条悟查他和横滨的关系,都已经查到“弟弟”身上去了。   “弟弟”这件事全天下也没有几个人知道,而知道的那几个人也绝对不会对五条悟开口,但还有一个可能——已知五条悟是重生的,会不会是上辈子的“初崎千鹤”暗示了这一点?   上辈子的“初崎千鹤”是通缉犯,正常情况下是绝对不可能泄露自己的亲属关系——一是为了保护亲属,二更是为了保护自己。如果他主动泄露,那么证明他肯定是在谋算着什么。   能利用“弟弟”谋算什么呢?   毫不客气地说,五条悟几乎对他是予取予求,夏油杰更不用说,夏油杰本身就更加感性,如果“初崎千鹤”真的对他提出了要求,夏油杰八成都会答应,根本不需要谋算。而如果是为了“弟弟”的安危,那就更可笑了。   即使初崎千鹤自己不觉得有什么,但在世人眼中,不和通缉犯扯上关系才是最好的。   无论是“初崎千鹤”去横滨的理由,还是“初崎千鹤”的死亡,还有主动透露“弟弟”的线索,所有的疑问都不约而同地指向了一个地方——横滨。   所以他必须要去横滨一趟。   然而初崎千鹤刚被两面宿傩袭击,虽然宿傩因为违反了自己定下的“束缚”而受了重伤,短时间内绝对出不来作乱,但脑花还在蠢蠢欲动。于情于理,警方和东大都不赞同他这个时候孤身前往横滨。高专那边倒是没有反对,五条悟甚至还举起手说如果你们担心的话我陪他一起去就好了,结果被初崎千鹤一句“有人保护我”给堵了回去。   家入硝子偷偷摸摸地拍下了五条悟当时的表情,因为太精彩了。   不是没有异议,但异议对初崎千鹤来说完全没用,这人在某方面就是□□的暴君,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动摇更改。所以中川只能提心吊胆地将教授交到琴酒手里,又不敢在琴酒面前念叨“你一定要照顾好教授”,只能不断暗示初崎千鹤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中川念着念着,手机忽然飞进来了一条短信。他低头看了一眼,诶了一声:“松田警官转到普通病房了?”   松田阵平恢复成人类后就被初崎千鹤送到了医院,这两天初崎千鹤也从来没问起过他的近况,仿佛根本就不在意这个人。他的不管不问在别人眼里都能称得上一句薄情,松田阵平是为了救他才遭此一劫——可是薄情这个词安在初崎千鹤身上又再合适不过了。   所以中川只是单纯地念一下自己收到的短信,感叹一下,然后就想把话题转移回去:“教授您在横滨的时候一定要……”   初崎千鹤却打断了他:“你最近话很多。”   中川:“?”   我不是一直话都这么多吗?   “我出差了,你估计也有几天空闲。”初崎千鹤淡淡道,“既然平时工作这么多还有空打听别人的事,这两天去医院给护士们打下手吧。东大附属医院的院长算是我的学长,你直接找他安排就行。”   中川目瞪口呆:“???”   但初崎千鹤理都没理他,直接打开保时捷356A的车门,上了后座。   “……”   中川还想再挣扎一下:“但是松田警官那边完全不需要我照顾吧?他这种情况全世界都少有,现在已经被当成国宝里三层外三层地保护起来了,而且他不是被您救活了,不是好好的……”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伏特加踩下油门,保时捷356A在中川的视线中远去,发动机的启动声掩盖了初崎千鹤那声很轻的呢喃,就连离他最近的琴酒都没听到他的声音。   ——“就是因为他被我救活了啊。”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有说喔,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联系方式在中川的手机里。 第26章 愿者上钩   三天后,横滨异能特务科。   数千张照片贴在种田长官办公室里的墙上,最左边的照片是松田阵平吊着一口气被从宿傩的领域带出来,从左往右看便是人类医学上的奇迹,松田阵平慢慢地痊愈,最右边的照片上,松田阵平看样子已经大好,正蹲在病房门口偷偷摸摸地抽烟。   办公室的灯光映亮了种田长官眼前的镜片,他坐在办公椅上,这分明是他自己的地盘,脊背却一直微微绷紧。他反反复复地一遍遍看过那些拍摄松田阵平痊愈过程的照片,沉吟了好一会儿,直到办公室内的空气都快凝固了,才盯着照片问:   “治好这位的初崎教授已经进入横滨了?”   坂口安吾抱着文件站在种田长官身后,被办公椅的影子淹没了。他点了点头:“三天前初崎千鹤教授已经抵达横滨,在市中心的宾馆下榻。横滨大学同他联络过后,安排的演讲是在明天上午九点整,您要去吗?”   “……”种田长官没有马上回答,转而问道,“去的都有哪些人?”   “横滨大学已经递交给了我们初步名单,但不排除有人化名来听演讲……盯上初崎千鹤教授的人从来都不是少数,所以内阁那边要求我们必须保护好他。”坂口安吾叹了口气,为这辈子和上辈子的差别头疼不已,委婉地道,“不过听说初崎教授的脾气有点古怪,说不好会拒绝我们异能特务科的保护。”   “只是长官,不能因为他拒绝——”   咚咚。   坂口安吾话音戛然而止。   种田长官缓缓地吐出一口气,站了起来,看向门口:“请。”   有人推门而入,坂口安吾的瞳孔微微缩小——因为来人正是他刚刚口中“脾气古怪”的初崎千鹤。初崎千鹤身穿一身黑衣站在门口,往办公室里瞥了一眼,上千张松田阵平的照片映在他的眼底,可他面容沉静,波澜不惊。   仿佛对种田长官在松田阵平这件事上的兴趣早就有所预料。   “十分欢迎您来到横滨,初崎教授,也十分感谢您愿意接受我的邀请,来到异能特务科。”种田长官抬手按了下桌上的按钮,办公室内瞬间灯火通明,连坂口安吾瞪大眼睛的脸也照得一清二楚,“您请坐,愿意陪我这个老头子喝杯茶吗?”   初崎千鹤从善如流地拉开种田长官对面的椅子坐下,看到种田长官身边的茶壶时目光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只是那不过一瞬,紧接着他便淡淡地点了点头:“都可以,您随意。”   种田长官亲自为他倒茶,笑呵呵地道:“实在不瞒您说,我对您最近的研究成果有点感兴趣,这不,让坂口帮我搜集来了这些照片,还希望您不会介意……能不能方便问一下,您这次来横滨大学做的演讲,会涉及到这次研究的内容吗?”   茶汤氤氲的雾气缀在初崎千鹤的眼睫前,他没有说话,眸光掠过强行伪装无事但还是能泄露出一点僵硬的坂口安吾,似乎发现了什么,可脸上又没有什么表情。   种田长官也不在意他的冷淡,静静等了一会儿,开口打圆场:“这只不过是我这个老人家的好奇心,如果您不方便告诉我,那也没关系。”   茶雾灼热,初崎千鹤闭了一下眼睛。   当初注射进松田阵平体内的新药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从五条悟的DNA中提取出对应的DNA修复酶,经过多次试验培育发现能存活,再反反复复地分析家入硝子的反转术式,改良出了新药。不过那与其说是药,不如说是一个非常小型的反转术式——尽管效果不如五条悟和家入硝子,但他们的需要领悟,这个却是可以人工培育的。   松田阵平的身体因为变成咒灵的后遗症仍然在不断崩溃,而小型的反转术式能极大地开发他身体的自愈新生能力,当新生的速度大于崩溃的速度,他就能保持生命特征。不过要是他再受致命伤或是死一次,小型的反转术式毕竟作用有限,也救不回来,还是得靠医学。   尽管有缺陷,可垂涎的人绝对不少,有人会选择从他这边下手,也有人会盯上松田阵平。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暂时不打算在演讲中涉及到相关内容。”初崎千鹤平静地说,“我希望松田警官的例子不是意外,但有些事在没经过实验之前不能妄下定论。”   初崎千鹤抬起眼睛,隔着袅袅茶雾看着种田长官,问:“您把我请过来,应该不是为了这个偶然?”   种田长官道:“看起来不是,但实际上是,毕竟太多人想成为这个偶然了。”   这话说得艺术,一语双关。   有太多人想拥有松田阵平那样的小型反转术式,也有太多人想成为松田阵平那样——多少是救了初崎千鹤一命,在他的生命中占据了一席之地,不算仅仅是个路人或是过客。   初崎千鹤笑了一下:“……哪有那么多机会。”   “我也希望他们不会有这个机会,不管是以异能特务科长官的身份,还是以我个人的身份,都希望您将来能做出更多的成就。”种田长官说,“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我听说您拒绝了咒术高专和日本警方主动提供的保护,而是选择了一位……”   坂口安吾接话:“黑泽先生。”   “是的,您选择让黑泽先生保护您。或许您相信这位黑泽先生,可我们这边实在不敢把您的安全交付在一位陌生人身上。”种田长官的语气有些微妙,尤其是在提到琴酒的时候,“我知道连五条君您都拒绝了,但我还是想冒昧地提出请求,想派人保护您。”   坂口安吾垂下眼。   “黑泽先生”的真实身份是某个犯罪组织的TopKiller琴酒,这件事在异能特务科这里不是什么秘密。但他们没想到,琴酒居然会以黑泽阵的名字去接触初崎千鹤,目前看来地位似乎还不低——不然初崎千鹤怎么会拒绝了别人,只接受他的保护?   上辈子的初崎千鹤,明明没有接受任何人。   想到这里,坂口安吾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虑,不管初崎千鹤知不知道琴酒的真实身份,把琴酒放在身边,危险是肯定的,琴酒也不可能不觊觎他。   初崎千鹤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说:“您多虑了,我很重视自己的个人安全,拒绝高专和警方的保护只因为他们最近应该比较忙碌,我不想耽误他们的工作。”   “没关系,初崎教授,”坂口安吾推了下眼镜,“异能特务科的工作不忙,保护您根本不会耽误。”   坂口安吾说自己不忙?   种田长官:“……”   种田长官捧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瞟了一眼坂口安吾浓厚的黑眼圈,表情一瞬变得十分复杂:“…………”   初崎千鹤无言地叹了口气,问:“……种田长官,这位先生是不是好几天没睡了,在梦游?”   -   初崎千鹤很清楚自己来横滨是来等人愿者上钩的,想上钩的鱼在明天上午九点会自己游到横滨大学的礼堂。他又没什么逛街旅游的癖好,所以从异能特务科出来后,他就干脆利落地打了个车回到酒店。   这人对物质生活没什么欲望,但也不会闲着没事干委屈自己。他挑的酒店是横滨市内目前最豪华的一座,还是总统套房,满眼金碧辉煌——在各种枪战乱战频发的横滨还能金碧辉煌,也能从侧面证明这酒店在安全方面的工作实在不错。只是酒店安全工作再怎么做得不错,也无法预防初崎千鹤刚刷房卡,推开总统套房门的意外。   一抹冰凉抵上了初崎千鹤的腹部。   他连睫都没颤一下,视线平静地往下移。   是枪。   口径9mm的□□M92F射击精度相当高,偏差很小,更不用提现在连瞄准都不用瞄准,如果按下扳机,一发子弹就能轻而易举地击穿腹部。初崎千鹤连面色都没变,甚至态度称的上一句从容,饶有兴趣地问:“是因为我没告诉你就擅自离开生气了?”   “你不会不清楚我找你是为了什么,但还是自己找了借口离开,”琴酒压低了声音,但不难听出里头渗出的冷意,“你是真的觉得我好相处?还是觉得我好打发?”   “……”   初崎千鹤还没回答,总统套房的房门被砰地一声甩上。他毕竟是常年呆在实验室的教授,身形清瘦,不发动异能力的情况下,琴酒在武力上几乎有着绝对性的优势。他拿枪抵着初崎千鹤的手一点都没送,另一条胳膊制着他的脖颈,将人抵在了门上。   无论哪只手,看起来只要琴酒心念一动,就能轻而易举地结束初崎千鹤的性命。   伏特加连大气都不敢出,拼命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左看看右看看,偷偷摸摸地躲在了窗帘布后面。   弥漫着高级熏香的总统套房内,空气一瞬间凝结了,只听得见琴酒烦躁地磨了磨牙。   看来琴酒的确对他的隐瞒离开很生气。   虽然相处不多,但初崎千鹤自认为还了解一点琴酒这个人——他对初崎千鹤的容忍都是建立在“初崎千鹤能够加入他的组织”这个基础上,比起初崎千鹤对他提出的几乎是无理的要求,琴酒更加无法容忍初崎千鹤背着他擅自接触其他组织,这几乎是已经踩在了他的底线上。咒术高专五条悟的邀请,琴酒无法阻止,但初崎千鹤最起码对他如实交代了这件事。   可这次是初崎千鹤自己主动私自离开的,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哪怕初崎千鹤的异能力是分子重组——那又如何呢?如果初崎千鹤真的要加入别的组织,那肯定会是心腹大患,倒不如拼一拼是分子重组更快,还是抵在初崎千鹤腹部的枪更快。   但是初崎千鹤却失笑了起来。   “他们越过你直接联系到我,难道你不应该问一下自己吗?”他似乎并不在乎琴酒的威胁,“就算我再不想和人打交道,有些人的面子还是得给的,总不能当没看见,或者说你愿意帮我处理一切?”   琴酒紧紧盯着他,一字一句从牙缝里蹦了出来:“是你自己不选择我。”   “……”   “你真的以为我不会对你开枪?不会对你采取别的手段?”琴酒手上不动声色地加了力道,“如果不是你自己一个人回来,你觉得你还能站在这里?我现在大可以把你打晕,能把你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让你一辈子都醒不过来,到时候指望谁能救你?”   琴酒哼笑了一声,像是毒蛇吐信:   “难道说——是那个警官?”   “……”   换个人来腿都估计站不住了,但初崎千鹤不慌不忙,嘴角勾起一点意味不明的笑,声音平静:“不如让你的下属看看窗外?”   琴酒还没下令,伏特加却下意识地转过头。这座酒店价格高昂,不单单是因为装修精致、安全工作好,还因为正对大海。然而正是因为正对大海,一般人无法定位到总统套房所在的顶层,按照道理来说是不会有人在背后袭击的,但是——   这里是横滨。   伏特加看到海面上的那艘快艇时还没觉得有什么,收回视线正要开口,然而下一秒他看到了琴酒背后的红色光点——伏特加根本不会认不出这是什么,脸色唰地一变:“大哥!!”   琴酒骤然侧身回头,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那个红色狙击瞄准点立刻随着他的动作,居然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可是酒店正对着横滨海,先不提射程,有谁能这样瞄准?   横滨海上,异能力者扛着狙击枪冷漠移动,双眼仍然紧紧盯着瞄准镜,同时低声对身边拿手挡着海风的坂口安吾说:“目标发现我们了。”   “继续瞄准。”坂口安吾冷声道,“不能让他威胁到初崎千鹤的生命安全。”   “是。”   总统套房内,初崎千鹤目光沉静如水,淡淡地道:“你要是现在开枪,也逃不过他们的子弹,这里是横滨。”   “有些人碍于我身边有你,所以不敢直接对我动手。”琴酒的手缓慢松开,初崎千鹤忍俊不禁,似乎是看到了什么笑话,“可是难道你会觉得,我的身边只有你吗?”   “拒绝五条君不单单是因为他有事要做,只是他想一出做一出的作风让我很苦恼,也没什么人能限制他。但你不一样,黑泽先生,为了防止你把我打晕,把我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让我一辈子醒不过来——”   初崎千鹤礼貌地一点头,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我的身边也不会只有你。”   琴酒深吸一口气,强行按捺下怒火。   “对了,”初崎千鹤随意理了理被琴酒刚才动作弄乱的领带,语气漫不经心:“如果你觉得我会指望警官来救我的话……”   琴酒不动声色地眯起了眼睛。   “为什么会去想别人呢?”初崎千鹤笑了下,“为什么你不自己穿身制服?你自己说自己是个警官,说不定也能试试我会不会对你求救,怎么样?”   琴酒:“……”   “不过抱歉,好像你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了。你猜,如果我遇到危险,是那些异能力者更快,还是你更快?” 第27章 麻烦自便   不知道能隔着这么远精准狙击到琴酒的异能力者,究竟拥有着什么样的异能力。   这样的作风不会是港口Mafia,也不会是武装侦探社,只会是异能特务科。横滨三大势力,异能特务科、武装侦探社和港口Mafia中,异能特务科看似并不出挑,但它是唯一的日本官方异能组织。光是这个名头,有什么样的异能力者都不奇怪。   到底是异能力者更快还是现在对初崎千鹤动手更快,这点在实践操作前没人知道,但琴酒非常清楚一件事——   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没有下次。”   琴酒将枪放进口袋,摸了根雪茄出来,就这么倚在房门上用打火机点燃。他缓慢地吐出一口烟雾,眼底的神色不明:“我希望你能我相应的诚意,初崎教授。”   锁定在琴酒身上的狙击枪瞄准点悄无声息地褪去,方才争执的动静本就不算大,除了初崎千鹤略有些凌乱的衬衫之外,几乎算得上是了无痕迹。阳光仍然同之前几天一样照常钻进这间总统套房,但今天它惊讶地发现,本来还算和谐相处的三人此时却呈现了一种隐隐对立的姿态,让它怎么也摸不着头脑。   “明天早上九点,我会护送你到横滨大学。”琴酒对伏特加使了个眼色,伏特加会意,转身拉上窗帘,将所有的视线阻隔在外,“结束演讲后就离开。”   琴酒不想在横滨这地方多呆一秒钟了。   他心烦意乱,正要抽身离开,想随便找个谁的麻烦——不如就波本吧,上次交给波本的任务,也不知道有没有完成,他仍然怀疑波本是别的组织派来的间谍,只是上辈子波本相当沉得住气,组织落魄了都没露出马脚。只是他的手刚碰到门把手,就听见初崎千鹤喊住了他:   “稍等一下,黑泽先生。”   琴酒:“……”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到初崎千鹤这么客客气气地喊他“黑泽先生”,琴酒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太阳穴都开始刷存在感,凸凸直跳。这大概是每次和初崎千鹤见面,多少都要被坑一下的缘故……也许是坑人,也许是坑钱,总而言之就没有一件好事。   但TopKiller就是TopKiller,即使内心这样想,面上也依然毫无表情,只不过琴酒周边的黑气更加浓郁了点:“什么事?”   不会又是要钱要人吧?   初崎千鹤指了指自己的衬衫领口。   琴酒的力气当然不用说,刚才那下虽然没有真的动杀心,但用于威慑的力量绝对不会小。初崎千鹤原本一丝不苟的黑衬衫领口,不单单领带松松垮垮,就连纽扣也被扯掉了两个。那个一向衣着整齐、面容冰冷的初崎教授此时指着自己的脖颈,之前因为被琴酒掐脖子引起的红尚未褪去,声音却还是清清冷冷:   “帮我买件衣服,谢谢。”   琴酒:“……”   琴酒攥着门把的手紧了又紧,门把几乎都要被他捏碎。半晌他哼了一声,丢下句:“你自己没有备用的?”   初崎千鹤对此不置可否,只是耸了耸肩:“你扯坏的。”   “……”琴酒深吸一口气,摔门而去的同时不忘讽刺道:“你还真是斤斤计较,初崎千鹤。”   门砰的一声合上,偌大的总统套房内只剩下初崎千鹤和伏特加两个人。琴酒一走后,伏特加仍然胆战心惊地缩在角落,想到背后有人狙击退也不是,但面前有初崎千鹤进也不是。   最终他只能无能为力地抱着窗帘布,寻思大哥都被这人指使去买衣服了,半晌憋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要喝酒吗?威士忌怎么样?”   “……”初崎千鹤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不用,谢谢。”   然后他走进卧室,头也没回。   总统套房当然不只一间卧室,初崎千鹤、琴酒和伏特加分别占据了一间,初崎千鹤的卧室在最里面。尽管已经在房间理住了三天,但他卧室的摆设其实并没有多大变化,一切整洁得连服务员都无从下手。   同外边晦暗的客厅不同,房间里的采光相当好,阳光裹挟着海风的气息,在洁白大床上落下光影,原本没什么人气的房间竟然也变得温暖了起来。初崎千鹤静默站立了两秒,没有多留恋这一点可有可无的温暖,抬腿转身进了洗手间。水龙头的水哗哗地流,他洗了把脸,水滴打湿了额前的发,镜子里人的眼神冰冷又镇定。   ——不对。   卧室里不对。   哪怕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动过,和他那照相机式的记忆核对一下会发现一切都保持原样,没有任何区别。但初崎千鹤对自己领地的掌控欲简直在这世界上是无人能及的——就算这只不过是他短暂的住所,他也不希望有别人的痕迹。当然,其实这也是他不爱出差的另一个原因。   琴酒和伏特加会因为找不到他人进入他的卧室,但在气头上的琴酒哪怕知道他的掌控欲,在事后帮他复原,也绝对做不到如此了无痕迹。至于伏特加,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那么就剩下一种可能。   有人在他离开的时候,抢在伏特加和琴酒之间进入了他的房间,并且在琴酒和伏特加到来的时候躲了起来,等两人离开后才出来,顺便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还帮他收拾好了。   ——那么这个人现在很难离开这里。   初崎千鹤的手指在洗漱台边搭了两秒,洗手间的灯光落在他沉思的眼睫上。他没犹豫太久,转身出了卧室门,一眼瞟见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又不敢随便乱走动的伏特加,问:“怎么称呼你?”   伏特加:“……”   他卡壳了。   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琴酒直接告诉了初崎千鹤他自己的真名黑泽阵,可根本没给伏特加取过名。而之前他一直没有和初崎千鹤单独相处的机会,所以取不取名的也不如何重要。只是现在不行,虽然琴酒没有叮嘱过他,但是伏特加真不是傻子,不至于琴酒都没开口,自己就扯着个大喇叭把代号喊出来。   伏特加正纠结着,还没想好怎么说,结果初崎千鹤似乎是随意地问了一句:“不能说?”   伏特加猝不及防地撞进初崎千鹤那永远沉静的眼睛里,鬼使神差地开口:“……没有不能说,我叫,我叫——”伏特加忽然灵机一动,“黑泽加!”   和大哥姓绝对不会出错!   伏特加信心满满地想,顺带坚定地重复了一遍:“对,我叫黑泽加!”   初崎千鹤:“……”   初崎千鹤眉一挑,借着室内晦暗的掩护,将一只手臂背在身后——伏特加害怕海面上异能特务科的人,到现在还没敢拉开窗帘,否则他最起码也会注意到点异常。然而现在什么都来不及了。   白光悄无声息地在初崎千鹤的手掌里凝聚,伏特加似有所觉地抬起头,却听到初崎千鹤喊他:“那么这位黑泽加先生——”   下一秒伏特加眼前一黑——   砰!!   伏特加整个人晃了几下,两眼一翻,直直地向前栽倒在地。初崎千鹤优雅地站起身,右手手掌上的棍子消散无踪。他动作从容,仿佛刚才根本没有动手,双手竟然就这么插进了裤袋里,略微提高了一点声音:   “出来吧。”   总统套房里毫无动静,仿佛那些猜测不过是初崎千鹤的臆想。   但初崎千鹤却一点都没急,漫不经心地提了酒柜里的一瓶金松子酒,在沙发上坐下,锃亮的皮鞋正好落在了晕厥过去的伏特加面前。他靠在沙发的软枕上,目光投向琴酒的房间,过了一分钟,琴酒房门的把手转动了。   这的确是个琴酒不会注意到的盲点。   琴酒会去初崎千鹤的房间确定他在不在,但却不会去自己的房间——因为他知道,初崎千鹤如果真的离开也是光明正大的离开,不会躲躲藏藏。   所以琴酒的房间反倒比较安全,甚至哪怕这里是顶楼,但琴酒和初崎千鹤的房间紧紧挨着,腿长点胆大点翻过去也不是什么事。   太宰治刚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初崎千鹤。   会客室里依然没有开灯,黑暗掩去了套房里大半的金碧辉煌,却无法掩去一分初崎千鹤的美貌。他仍然没有换衣服,领口露出的皮肤冷白如瓷,沾着水珠的发丝凌乱堆在附近。那双漆黑的眼仍然是没有什么波动的,可太宰治能从里面看到自己的倒影。   “……”太宰治保持着微笑沉默了两秒,“没想到您如此肯定我是来找您的。”   “不是肯定。”初崎千鹤开了金松子酒,倒进玻璃酒杯里,漫不经心地瞥了太宰治一眼,挑眉道:“难道你还能为别人来?”   “确实不会,冒昧了。”   太宰治掠过地上人事不知的伏特加,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   “以这种方式出现在您面前实在不好意思,我对初崎教授仰慕已久,听说初崎教授明天要在横滨大学办一场演讲。”   太宰治露出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尽管黑暗能掩盖很多细节,但他没有掉以轻心,连嘴角的弧度都恰到好处,语气真诚得就像是真的是初崎千鹤的粉丝:“我刚好发现您身边的人似乎有点不对,但买不到票,又非常想提醒您,就先隐藏了自己的行踪,如果吓到您了非常抱歉。”   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人,不管是重生的还是没重生的,没有人不想得到初崎千鹤,也没有人不知道初崎千鹤在被觊觎。只是初崎千鹤身边有别人,所以横滨的各个组织没有在第一时间出手,而是谨慎地选择了观望。其中最在意初崎千鹤安全的组织就是异能特务科,毕竟内阁直接下令,还有其他方面的势力施压。   可初崎千鹤并不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内阁到现在为止没给他身边安保镖,就是因为初崎千鹤十分反感陌生人的监视和保护,所以只会偶尔时候接受内阁的请求进入秘密基地研究,大多时候还是在东大当他的初崎教授。   他们不是没查过到底是谁给初崎千鹤发的邀请,所有线索都指向了港口Mafia的首领森鸥外,然而森鸥外装傻充愣,暂时也没其他办法。比起声讨森鸥外,保护初崎千鹤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因为琴酒这个定时炸弹居然就在初崎千鹤的身边。   尽管初崎千鹤这次居然接受了异能特务科的暗中保护,但异能特务科并没有掉以轻心,还委托了武装侦探社注意动向,因为明里暗里的麻烦太多。明面上的麻烦是琴酒,所以武装侦探社会想趁琴酒不在,暗中接触保护初崎千鹤实在是人之常情。只是具体怎么做,国木田独步他们还在商讨,太宰治直接剑走偏锋,选择了一种能最快蹲到落单的初崎千鹤的方法。   假如初崎千鹤没发现他,太宰治也可以再从琴酒房间翻到初崎千鹤的房间里,直接来个惊喜。   ……就是可能会被当成变态丢出去。   初崎千鹤挑了下眉:“对我仰慕已久?”   太宰治笑容不变:“是的,我是武装侦探社的一名社员,我叫太宰治。我有充分的证据表明您身边的人有点问题,相信您自己也有所察觉,为了您的人身安全……”   “我身边的人有问题?”初崎千鹤似乎很疑惑,指了指伏特加,“你是说黑泽加先生吗?”   太宰治:“……”   黑泽加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不管黑泽加是谁,太宰治听完之前那些动静后就已经可以确定一件事——初崎千鹤绝对不会去武装侦探社。但这对他而言没关系,因为他本身其实就没指望这次能让初崎千鹤跟他走,只不过是为了试探初崎千鹤现在究竟知道多少。   知道多少琴酒的真实身份,知道多少……   上辈子的事。   目前还不能草率地下判断。   太宰治正要继续开口,此时却听见门外传来了几下很轻的敲门声。如果是琴酒回来当然不用这么敲门,而初崎千鹤刚才也没有喊过客房服务,那么来人只能是……因为伏特加拉上了窗帘,失去了观察初崎千鹤是否安全途径的异能特务科成员,坂口安吾。   合作是暗中的,为了不引起掌控欲极强的初崎千鹤的反感,明面上武装侦探社和异能特务科是不能表现出联系的。   所以他故意装作不知道来人是谁,站起了身,低声问:“需要我回避吗?”   “……”初崎千鹤略微眯起眼睛,定定地盯着太宰治看了几秒,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只是黑暗将一切隐藏得太好。最终他只是耸了耸肩,轻声道:“太宰君自便。” 第28章 精彩舞台   保险起见,坂口安吾其实不应该贸然前往酒店拜访初崎千鹤的,因为当初约定的是暗中保护。   但在眼线观察到琴酒离开房间之后,坂口安吾再三考虑,还是决定去找一下初崎千鹤,确认他的人身安全。如果琴酒确实已经对他造成了威胁,那么坂口安吾觉得还是必须让初崎千鹤离开琴酒身边。当下以初崎千鹤的安全为第一,哪怕要和琴酒交手,异能特务科也全然不惧。   微尘漂浮在空气中,酒店长廊静谧得坂口安吾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他对身后跟着的专员使了个眼色,深吸一口气,手碰上了门板,却没有先敲门。   ——异能力“堕落论”。   先前的场景如电影镜头般在坂口安吾的大脑里回放,时空一瞬间轻微扭曲,但除了他之外没有人发觉。琴酒摔门而去、初崎千鹤冷淡地刷房卡、琴酒和伏特加怒气冲冲地回到房间……画面在此戛然而止。   如眼线报告的那样,房间里应该只有初崎千鹤和伏特加。   伏特加比起琴酒要容易对付得多,不过如果可以,坂口安吾还是不想在这里起什么冲突。   异能特务科的两位专员会意,悄无声息地摸出了枪,退到门的两侧,紧紧贴着墙——就算房间里的人推开门,也只会一眼看到坂口安吾,看不见别人。坂口安吾闭了闭眼,伸出手指,郑重小心地敲了两下门。   咚咚。   几秒过去,但是房间里没有回应。   专员用眼神询问是否要采取强力手段破门,坂口安吾沉默了几秒,摇了摇头,却拧起了眉。他不认为初崎千鹤会被一个伏特加制服,可万一是琴酒出门前袭击了初崎千鹤,然后让伏特加看守呢?   ……只是琴酒会冒着明知暗地里有异能特务科的风险,袭击初崎千鹤吗?   可能性不大,然而坂口安吾赌不起。   坂口安吾没有犹豫多久,再次敲了敲门。   门外的人都不由提起了心,不过这次门后终于传来了脚步声。尽管总统套房的门板隔音一流,但坂口安吾凝神细听也能隐隐约约地听见,因为脚步声并没有刻意放轻,甚至不急不缓,相当从容。   会是伏特加吗?   可如果是伏特加的话,又怎么会……难道以为来人是琴酒?那初崎千鹤现在怎么样?   许多思绪在坂口安吾脑中一闪而过,只是脚步声已然越来越近,这方寸之地的空气已然凝固,另外两个异能特务科专员的脊背已经绷紧,坂口安吾盯着开始转动的门把手,已经做好了随时退后让专员制服伏特加的准备——   门开了。   初崎千鹤抬起眼,冷淡道:“坂口君。”   刚准备扑上去的专员们:“……”   正准备大喊一声质问初崎千鹤下落的坂口安吾:“……”   坂口安吾愣了一下,缓缓吐出一口气,将枪放回口袋,脑袋上接连冒出了好几个问号:“怎么是您?”他意识到不对,侧头向初崎千鹤身后看去,可房间里没开灯,什么都没看见:“我以为是另一位……”   初崎千鹤瞥了一眼乖乖站好的两个专员,抬起手打断了他,语气平静:“我记得当初说好的是暗中保护。”   他话说得不重,态度也没什么异样,然而人的气势在那儿,专员的背后还是钻出了许多冷汗。坂口安吾扶了下眼镜,强行镇定下来,解释道:“事情紧急,您知道您身边的人实在是危险,这是不能确认您的安全情况下的紧急之策。”   “我们必须确保您的安全,这是异能特务科的职责。”坂口安吾说,“如果可以,我们希望能贴身保护您……”   琴酒房间里的太宰治将这段对话听得明白,不轻不重地嗤笑了一声。   他看得清楚,初崎千鹤是绝对不会将自己的安全完全交托到一方手上的。如今他身边的琴酒和异能特务科刚好互相忌惮互相制衡,谁都不敢明着抢人,更不敢明着强迫。   “……虽然是个科学家,”太宰治摸了摸脖子,伸了个懒腰,“但也不是个什么事都不懂的科学家。”   果不其然,初崎千鹤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坂口安吾:“我想没有这个必要。”   然而正当太宰治以为初崎千鹤接下来会把坂口安吾关在门外——那么他就可以和初崎千鹤继续谈话的时候,初崎千鹤定定地看了坂口安吾几秒,开口道:“不过也不能让你们白跑一趟。”   “我刚拿到明天的流程表。”初崎千鹤问,“要看吗?方便你们安排工作?”   尽管没能贴身保护,但却意外拿到了邀请函,坂口安吾立刻:“那就麻烦了。”接着就转头吩咐身后的两个异能特务科专员道:“注意动静,如果有人来随时通知我。”   “是!”   琴酒卧室里的太宰治:“……?”   不过过了几秒,太宰治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他靠在墙上,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低声喃喃:“……被他发现是我和安吾一伙的了啊……”   套房的门轻轻地关上,初崎千鹤带着坂口安吾走到会客室,自己在沙发上坐下,拿起那杯金松子酒。灯还是没开,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不知道的东西在隐隐流动,他垂眼看着那杯酒,神情冷淡,拒人千里之外。   坂口安吾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却一脚不小心踹到了什么东西:“这是……”   初崎千鹤瞥都没瞥一眼:“黑泽加先生。”   坂口安吾秒懂:“……”   他们还在这担心初崎千鹤会不会被琴酒袭击,然后被伏特加看守,然而实际情况原来全然相反。   他静默了一瞬,拿起手机,清了清嗓子,分明是要开始工作的模样。但在开始之前,坂口安吾先多问了一句:“刚才那个人,没有让您受伤吧?”   初崎千鹤:“……”   初崎千鹤:“……不,没有。”   在黑暗之中,他很轻地蹙了一下眉,视线若有所思地扫过琴酒的房间,接着落到坂口安吾的脸上。房间里只有坂口安吾的手机是当下唯一的光源,只是坂口安吾问完后就低头看着手机了,没注意到初崎千鹤的目光。   “如果我真的受伤了,或者被人带走了。”初崎千鹤移开视线,突然开口问道,“你们的应对方案会是什么?”   你们。   是指异能特务科,还是指……谁之前来过?   但现在不方便发动“堕落论”看个究竟,所以坂口安吾只是喉咙动了动,谨慎地回答:“在确保您安全的前提上,如果有必要,异能特务科会采取所有手段。您是日本当今最出色的科学家之一,如果您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是整个国家的损失。”   “科学家。”初崎千鹤轻声重复了一遍,淡淡地道:“仅此而已?”   坂口安吾:“当然不是——科学家只是一个笼统的称呼,并不能概括您所有的成就。”   “就因为我是个做出了很多成就的顶级科学家?”初崎千鹤抬了一下眼睛。   他那双常年覆着霜雪的眼睛此时像是结了冰,就这么看着酒杯里的金松子酒,轻声说:“所有人都把私心全副武装,披上了一层‘为你好’的外壳;所有人都以为知道未来的自己就是救世主,不会重蹈覆辙;所有人甚至都分不清谁是谁……挺有意思,所有人都觉得自己能够救赎他。”   他向后靠了靠,微微勾起嘴角,但眼神有一瞬变得很深。   “……”坂口安吾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解释。   可下一秒,初崎千鹤就收起了表情,重新恢复到那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轻描淡写地道:“随口说句而已,不用放在心上。”他伸手拽下被琴酒扯坏了的领带,“我把行程给你,你先看着安排人手吧,我会配合你的工作……”   咚咚。   初崎千鹤眯了眯眼睛。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照理应该是在门口站着的两个异能特务科专员,然而坂口安吾面色一变,整个人站了起来,下意识地站在了初崎千鹤前面,低声道:“不是我们的人。”   异能特务科的人之间自然有约定好的联系方式,真出了什么意外,比如琴酒回来,那么专员会以短讯的方式通知坂口安吾——这是最安全也最不容易打草惊蛇的方式,怎么也不会是敲门。   “……”   初崎千鹤没有说话,只是在看到坂口安吾举动的时候挑了一下眉。   或许这样也不错,他想。   因为被人盯上必须离开孤儿院、养父母逃跑后在机场独自被记者包围的记忆提着灯路过,又逐渐被前任助理的尸坑、餐馆里的凶杀案、办公楼里的五条悟和此时身前的坂口安吾所取代。   利弊摆在眼前,绝对的理性压过了那微不可察的感性,指出了一条道路。那条道路上或许布满了荆棘,但却有人主动站在前方,为他清扫荆棘。   “我去看一下。”初崎千鹤平静地站起身,抬腿越过坂口安吾,“坂口君请自便,”   他动作太快,坂口安吾根本来不及阻止,只能焦急地:“万一是琴——”   初崎千鹤脚步都没停,只说:“我不会有危险。”   坂口安吾:“……”   那我不好说啊!!!   情况紧急,坂口安吾抱着手机跳了起来,还差点被躺在地上的伏特加给绊倒。眼见着初崎千鹤就要去开门了,他一下子也顾不得那么多,随便打开了间卧室的门就冲了进去,然后——   和正在沉思的太宰治撞了个正着。   只能说坂口安吾不愧上辈子当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卧底,反应速度是一流的,哪怕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居然还没忘记随手关门。紧接着他把太宰治拽到一边,用气声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太宰治十分自然地反问:“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坂口安吾顿了顿,“我刚才看到琴酒对初崎动手了,过来确认一下初崎的安全,这是异能特务科的职责——”   “——哦,职责。”太宰治装模做样地给他鼓了鼓掌,感叹道,“真是尽职呢,安吾。”   坂口安吾狐疑地打量着他:“别光说我,你呢?”   “如果非要说出个理由来的话,”太宰治摸着下巴,语气轻松得像是在开玩笑:“好奇他这辈子还会不会自杀?”   自杀。   这个词猛地给坂口安吾敲响了警钟,坂口安吾从刚才短暂的相处里清醒过来,下意识地反驳道:“初崎他现在根本没有走上之前的路,他前途光明,怎么可能会……”但坂口安吾对太宰治是信任的,皱了皱眉,没有继续说下去,“什么意思?”   太宰治唔了一声:“因为他一直都不像个会自杀的人。”   自杀这件事,其实有成千上万种理由,有像太宰治这样找不到活着的意义的,也有像那些欠了巨债的人失去了生活的希望,或者还有爱人离去不愿再世上多活一秒的。不过说到底,也可以用一个理由在总结——活着对他们而言,已经成为了一件痛苦万分的事。   那么初崎千鹤的自杀应该也能用这个理由来解释,然而太宰治并不这么认为。   一个在被通缉流亡的时候都不忘记发明新研究的人,在起死回生这件事上几乎能被称一句执迷不悟,无论失败多少次都在想方设法前进,哪怕面对的是无休止的追捕和难以想象的压力,这个人也从来没有想过放弃。那么这个人会因为咒灵松田要消散了,就认为失去希望了,放弃了一切,跳海自尽吗?   哪怕悬崖上连一朵凌霄花都没有,这个人都会想方设法地在上面种一朵花出来——在花没有种出来之前,他会这么心甘情愿地去死吗?   然而,初崎千鹤又确确实实地是在他眼前,自己走入大海的。   太宰治能够肯定他没有被任何人操控,究竟真相如何,可能只有上辈子的初崎千鹤自己才清楚了。   他刚从沉思中抽身,就听见套房的门被初崎千鹤打开了,森鸥外含笑的声音传了进来:“好久不见,初崎君,我——”   太宰治:“……”   坂口安吾:“???”   横滨三大组织来这里打卡开会是吗?   走廊上,森鸥外领着爱丽丝站在总统套房的门口,笑容满面,脚底下是两个被打晕过去的异能特务科专员。   果不其然,即使有句话叫做众生平等,但人与人之间永远都少不了对比,有对比就会有差距。这位重量级一出来,初崎千鹤心底对于武装侦探社和异能特务科偷偷联手却要隐瞒他的那点成见,立刻灰飞烟灭了。不过初崎千鹤面上不动声色,淡淡道:“森先生。”   “好久不见,应该有十多年了吧,初崎君?”森鸥外双手背在身后,嘴角含笑,好好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眼前身形清瘦的青年,“上次见你的时候,我还在给你上课,你才只有爱丽丝那么高吧,没想到一晃眼——”   初崎千鹤连眉都没挑一下,平静地接话:“没想到一晃眼我已经博士毕业当教授了,森先生还是本科毕业,您这些年没有考虑深造过吗?”   森鸥外的嘴角有一丝僵硬:“……”   在横滨,尤其是在港口Mafia,森鸥外东大毕业的学历已经相当出色了。可再出色的学历拿到初崎千鹤这个人面前比,都是不够看的,毕竟他在人家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东大校园里奔波。   “……初崎君如此优秀,我也没有想到。”森鸥外迅速调整好面部表情,扶着额头叹了口气,摆摆手,“只是我不是不想继续深造,但这些年来当了一个组织的首领,每天都忙于处理工作,根本没有时间深造啊。毕竟手下的人实在是让人操心,都没有几个得力的部下——”   初崎千鹤还是很平静:“三年前我问学生为什么挂科率97%的时候,他们也说没时间做完试卷。”   森鸥外:“…………”   如果换个薄脸皮的现在已经聊不下去了,可惜森鸥外的脸皮厚度一向堪比长城。他面不改色地接下了初崎千鹤的讽刺,甚至还能继续笑着说:“不请我这个许久没谋面的旧识进去坐坐?”   不得不说森鸥外确实是个相当会审时度势的人。他听出来了初崎千鹤的不客气,知道当年那点师生情分估计已经被初崎千鹤烧得连灰都不剩了,便主动退了一步,没再摆长辈的架子,毕竟他来这里的目的也不是要得罪初崎千鹤。   “……”初崎千鹤垂眼看了他几秒,瞥了一眼手上的腕表,“森先生方便的话。”   森鸥外挑了挑眉,带着爱丽丝进了房间,关上房门:“那就打扰了。”   他丝毫不意外初崎千鹤的退让,因为从初崎千鹤进入横滨的那刻起,他就得到了消息——初崎千鹤身边的人是黑衣组织的成员。而不久之前,森鸥外也得到了情报,初崎千鹤已经和异能特务科接触过了,躺在门口的两位专员刚好可以证明这一点。那么既然异能特务科和黑衣组织都可以,武装侦探社也在想办法,人都是港口Mafia邀请过来的,那港口Mafia怎么不行呢?   最起码他和初崎千鹤在小时候就见过,也不算陌生人是不是?   不过最好还是抢在琴酒回来之前结束交涉——森鸥外已经派人暂时缠住了黑着脸在商场里打转的琴酒,他们有充足的谈话时间。至于伏特加……   爱丽丝忽然咦了一声:“地上好像有什么东西,爱丽丝刚刚踩到了!”   森鸥外:“……”   这地上的不是伏特加还是谁?   初崎千鹤之前那一下砸得够狠,人都来了三个,伏特加到现在还是昏迷不醒。森鸥外蹲在伏特加身边翻看情况,爱丽丝趴在茶几上,眼巴巴地问初崎千鹤:“初崎君,可以开灯吗?”   “……”初崎千鹤瞥了一眼这个精致的金发女孩,转头问森鸥外,“这位是森先生的?”   森鸥外:“宝贝。”   初崎千鹤:“……”   有点想报警。   他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两秒,意识到十几年前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留了一手。   初崎千鹤的记忆不会随着时间褪色,和森鸥外有关的片段中,都没有这个女孩的身影。虽然没有印象,但初崎千鹤不信森鸥外会带个拖后腿的小孩来见他——那这不是送上门的软肋吗?说不定这个女孩并不只是他的软肋,甚至是他的战斗力也说不准。   而初崎千鹤当年也没有对他暴露自己的异能力。   森鸥外继续摆弄着伏特加,微笑着问,像是家常闲聊:“听说初崎君最近发明了一种新药,把一个濒死的警官救了回来?”   “发明谈不上。”初崎千鹤抱着双臂靠在沙发上,挑眉道,“只是在前人的基础上总结了一点经验,那个警官下次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这药不是万能的。”   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救了那种状态的松田阵平一命是真的。森鸥外沉吟了三秒,还是无法拒绝诱惑:“不瞒初崎君,我对这个药有一点兴趣,听说这个药是初崎君研究咒术得出的成果……”   他压低了声音:“不知道,初崎君有没有想过和异能力者合作?”   “……”   “这个药现在还不完美。”森鸥外轻柔地说,声音里仿佛带了钩子,“初崎君不想把它变得完美吗?”   璀璨灯光映在初崎千鹤的眼底,就连森鸥外也发现不了他面容的一点微妙。他就这么坐在沙发上看着森鸥外,神情淡淡,没有说话,过了会儿指了指自己手上的腕表。   森鸥外刹那间意识到一件事:“?!”   ——他是可以让人暂时拖住琴酒,但琴酒又没智商下线,被人拖住肯定会意识到不对,想办法抽身,所以琴酒会被他预计的时间提早赶到。这点他早有所预料,刚才也一直看着时间,不过……谁让能给琴酒汇报情况的伏特加被初崎千鹤打晕了呢?   所以琴酒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甚至不惜用上各种手段,要比预料之中更早回到酒店。   初崎千鹤对森鸥外一瞬间变幻莫测的表情不置可否,淡定地指了指门外。下一秒,门外传来有轻微的声音传来,爱丽丝对森鸥外点了点头,意思是琴酒已经在门外了。   既来之则安之,森鸥外站了起来,从容地理了理外套,正要走过去开门。谁知道他还没走到套房门口,刚刚露过琴酒卧室的房门,忽然房门打开,太宰治的一只胳膊伸了出来,瞬间把他整个人都给拽了进去,下一秒,坂口安吾十分配合地关上了门。   这动作太快,爱丽丝都没来得及反应,不过她的身体立刻就消失在了空气中,看样子是和森鸥外一起进了琴酒的卧室。   琴酒卧室内,森鸥外看到太宰治和坂口安吾,表情有一瞬的空白:“……”   “来都来了,森先生。”还没等森鸥外开口问两人怎么会在这里,太宰治从床头抽了张纸,悠闲地擦了擦刚才抓森鸥外的手,语气诚恳,“总不能只有你光明正大,我和安吾躲躲藏藏吧?”   坂口安吾扶了扶眼镜,点点头:“得公平,森先生。”   “…………”   港口Mafia首领森鸥外看样子很想爆粗口。   这时门后传来一声异响,是刷了房卡进门的琴酒打开了自己卧室的门,不偏不倚地看到了这三个人。   “……”   空气有一瞬的死寂,被太宰治和坂口安吾牵连的森鸥外人有点麻,现在想摆港口Mafia首领的身份都摆不了了。   琴酒甚至连伏特加是怎么晕过去的都来不及问,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眼神几乎能把在场的每个人都冻死,缓缓转过头去,盯着初崎千鹤一字一句地问:   “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想问你是怎么回事,我让他们自便,”初崎千鹤耸了耸肩,语气波澜不惊,“但他们为什么都躲在你的房间里面?”   琴酒:“……”   琴酒盯着他,喉结微滚,正想说些什么,然而这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怒火,看了眼来电人的名字,接起电话,语气很不好:“什么事?”   “你是被抢情人了吗?”坐在东大附属医院对面咖啡厅的贝尔摩德捧着一杯红茶,饶有兴致地问:“我能问下是谁胆子这么大吗?”   琴酒沉声:“说。”   贝尔摩德无声地骂了句无趣,接着便开口道:   “……你让我监视的警察松田阵平出了点状况,现在东大附属医院乱成一锅粥,因为一个小时前,值班的护士发现本来应该在病房里的松田阵平失踪了。”   “根据医院里的监控看,松田阵平是被别人带走的,那个人的头上……有缝合线。”   与此同时,初崎千鹤的手机也一震。   他靠在墙上,拿出手机看了眼,微微蹙起眉,是中川发的讯息:   【教授教授,您对咒灵的大脑切片有兴趣吗?】   初崎千鹤微微挑起了眉:“……”   等等,中川怎么可能搞得到?   作者有话说:   不知不觉写到10万字了,感觉好快,为了庆祝今天就多写了一点ovo 第29章 病房内外   几个小时前,东大附属医院,某间病房。   阳光拂起雪白的窗帘,清浅的花香沿着缝隙钻了出去。床头柜前,中川摆放好目暮警官送来的花束,后退一步欣赏自己的成果。一半玫瑰一半百合的花束插在花瓶里,左边玫瑰上贴着的纸条上写着“年轻人要大胆追爱冲冲冲”,右边百合上贴着的纸条上写着“但目标还是不要定得太高了”。   中川左看右看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忽然他又灵机一动,一拳捶在自己掌心:“少了个横批!”   萩原研二一口水险些没憋住:“噗——”   他瘫在椅子上捂着嘴,憋笑憋得浑身发抖,整个人差点栽倒在地。中川投来疑惑的目光,萩原研二勉强保持住身体平衡:“那你觉得横批应该写什么?”   中川一脸严肃地盯着花束,陷入了沉思。萩原研二等了会儿,见他短时间内是沉思不出个结果,放下心,拿起矿泉水瓶继续喝了一口。然而萩原研二这口水还没咽下去,就听见病床上的松田阵平幽幽出声:“横批就写‘松田阵平被强化了’……”   可怜萩原研二新的一口水又差点没憋住:“咳咳咳咳咳!小阵平你醒了咳咳咳——”   “我早醒了。”松田阵平说,“但是你一直在憋笑,你都没停过。”   萩原研二:“……”   不是,这能怪他吗?   中川采纳了松田阵平的意见,大笔一挥,在便签纸上一本正经地写下“松田阵平被强化了”这几个字,摆在玫瑰花与百合花的正中央。萩原研二无奈地摇摇头,瞥了眼仪器上的数据——这么几天他多少也耳濡目染了些,能看出松田阵平现在的状态还算平稳,问道:“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不是都说了吗,”松田阵平伸手去把病床摇了起来,声音懒洋洋的,“我被强化了。”   萩原研二:“……我没问你这个,我在问你的身体。”   松田阵平调整了下坐姿,双手抱着头靠在松软的枕上:“真的被强化了嘛。”   病房内的空气有一瞬的凝滞,萩原研二刚要蹙起眉,就看到中川错愕地抬起手,指向他背后的窗户,跟见了个鬼似的:“萩萩萩原警警警警官你看看看……”   萩原研二不明所以地转过头。   窗户是开着的,外边分明有风吹来,但风这次却没能掀起窗帘,仿佛一头撞在了什么无形的墙上,再也无法前进一点,更别说是触碰了。这一切就像是病房内独成了一个小世界,任病房外风吹雨打,都无法侵入这个小世界一分一毫。   “……”萩原研二眯了眯眼睛,回头看向松田阵平,声音有点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这是你的……”   松田阵平提醒:“术式。”   经过之前在实验室连续抢救四天松田阵平的时间,中川听到“术式”和“咒灵”已经有点神经过敏了,先伸手碰了碰松田阵平的胳膊,发现确实有体温也能触碰得到的时候才松了口气,颤抖着摸出手机就要给人打电话。   “别给千——你们教授打,”松田阵平连忙制止了他,摊开手道,“我真没事,你就当我走过这一遭后被强化了?”   中川一脸懵逼地抬起头:“?”   “不不不,我就是想问下教授,”中川意识到松田阵平误会了,连忙摇头,“如果我这么来一遭,是不是也能觉醒一下,我要求不高,不用你这么厉害的术式,来个百分百中彩票的就行……”   松田阵平:“……”   萩原研二点评道:“听起来这样的术式很不错。”   中川:“对啊对啊对啊!”   松田阵平:“等等,千万别去试!”   “……”   面对两人充满问号的视线,松田阵平无可奈何地举起了双手:“我招,我招,这个强化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副作用。”   一听到副作用的时候,萩原研二的脊背就下意识地绷紧了,站起身要伸手按下护士铃,显然是对松田阵平之前的状态心有余悸。但松田阵平伸手拦住了他,轻描淡写地道:“不用按,等下他们就会来的。”   萩原研二:“???”   松田阵平话音刚落,只见在两人眼皮子底下,原本真真切切的手臂居然开始虚化了——与此同时,病房内的仪器检测到松田阵平此时的异样,开始疯了一样地发出警报!   在外值班的护士和医生以及警察迅速涌入病房,但松田阵平除了面色苍白点并没有什么大碍,就连仪器上的数值也眨眼就恢复平稳,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医生护士绕着他检查了一圈,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叮嘱有异样随时通知他们后才离开。   病房的门轻轻地关上,过了一会儿,萩原研二才听见自己问:“……你刚才是?”   松田阵平耸了耸肩:“咒灵化。”   “——别这么看着我,我的术式是属于咒灵时候的‘我’,”不知内情的中川被松田阵平这句话成功绕晕,但萩原研二听得懂,“所以使用术式会有一点代价,身体一部分会暂时变成咒灵,具体时间看使用术式的强度。没你想象得那么严重,我身体里有教授留下的安全保险,迟早还是能变回人的。”   萩原研二定定地盯着他看了两秒,听出了他话里藏着的意思,轻声说:“我相信初崎教授救活你,不是为了让你这么做。”   病房内的气氛僵住了,一时间没有人开口,只有微尘在阳光底下悄无声息地漂浮着。为了照顾病人,病房内的一切都是正正好的,但中川却觉得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之间的温度莫名有点低。   “……就算我想,他估计也不会再给我机会了。”良久以后,松田阵平说。   萩原研二顿了一顿。   他知道松田阵平这话是真的。   在宿傩事件过后,几乎在场所有人心里都有了一个共识——初崎千鹤不知道从什么途径知道了他们是重生的这件事。但显而易见,初崎千鹤没有想进一步接触他们的意思,不然也不会没来看过松田阵平。   他不会因为谁救了他而多看谁一眼,只会回报过后就转身离去,然后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不会再给任何人可乘之机,也不会让任何人在他的生命里留下更多的痕迹。   松田阵平于初崎千鹤,就像是经过大海的小船。小船划过大海,荡起一圈一圈的水波,可水波不会永远停留在海面上,海里藏着更深更隐晦也更不让人发觉的东西。船走了,和大海之间的缘分似乎就宣告结束。   除非小船变成岛屿,才会永远和大海紧紧缠绕在一起。   可小船该怎么变成岛屿呢?   想到这里,萩原研二无声地叹了口气,趁着中川摆弄花的功夫,没忍住,压低了声音:“你上辈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你就不能学学上辈子的自己?”   “……”松田阵平一头雾水,“什么怎么做到的?”   “让初崎为了你——”   松田阵平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病房的灯在他俊秀的脸上分割出光影界限,他垂着眼,凝视着自己的手,视线一寸寸地扫过手掌和每一根手指,良久没有动弹,仿佛成了一座雕像。   他分明坐在东大附属医院的病房里,离海岸有相当的距离,却在恍惚间听见了上辈子横滨海的潮汐声由远而来,一遍又一遍,永不停歇。而横滨海岸前分明里里外外围了那么多人,这些人都可以说是日本首屈一指的存在了,却没有一个人上前,不约而同地都隔着相当遥远的距离,沉默地注视着那个人。   即使被所有人围攻,现下已经山穷水尽,初崎千鹤也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他那双漆黑的眼只是往人群这边望了一下,便不再留恋,甚至连松田阵平都没看,低头摸出了根烟,打火机轻微地鸣了一声,白色的烟雾没过他的眉眼。   “……初崎千鹤这次真的无论如何都逃不掉了吧,这个研究疯子身边的咒灵已经被控制了,光靠他自己肯定没办法应付这么多人,只能束手就擒了。不过不知道会怎么处理他,毕竟他虽然犯下滔天大罪,政府那边应该还是舍不得……”   “滔天大罪?我听说他本来是顶级的科学家,怎么可能会犯下……”   “造化弄人呗。听说一开始是政府明令禁止他研究一些东西,因为那些东西在法律意义上是不能研究的,就算他是初崎千鹤也不行,但我们都知道,他是个疯子……”   潮汐夹杂着人们的议论,一遍一遍地扑向被控制住不能再行动的松田阵平。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寸寸消失,看着初崎千鹤似乎是还想说什么,但他身边没有人,最终只是很轻地叹了一口气,平静地抽完了那根烟,没等看到松田阵平完全消失,就转身走入大海了。   ——他们之间太远了,连叹气声都听不见。   海水渐渐地要将初崎千鹤整个人淹没,松田阵平眼见着也保持不住咒灵形态了,马上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的视线已经模糊,却看到海里的那个身影似乎停顿了一下,好像想要回头。   然而等松田阵平拼命眨了眨眼睛,想看清楚的时候……   海面上已经彻彻底底地失去了初崎千鹤的踪影。   所有人都说初崎千鹤是为了松田阵平才走上起死回生这条路的,也几乎所有人都承认初崎千鹤对松田阵平的特别。这些话还萦绕在耳边,可眼前的初崎千鹤却就这么消失了。   似乎所有的爱恨都是传言,所有的特殊都是表象,没有任何人能阻止初崎千鹤,甚至连即将消散的松田阵平都没法让初崎千鹤真正停下脚步,连回头都不能。这个传闻中为复活他抛下一切的人,真的是把他当□□人吗?   如果说是爱人,但初崎千鹤从来都没正面承认过,甚至都没说过一字爱,好像都是人们的臆想。可要如果说不是,世界上爱初崎千鹤的人有那么多,不缺他松田阵平一个,那为什么初崎千鹤又单单地选中了松田阵平,又为什么也从来没否认过那些传言?   难道他对初崎千鹤而言,只不过是这条较之创造生命更难的起死回生路上的一个实验品吗?初崎千鹤到底把他当作什么?   “……”   松田阵平闭了一下眼睛。   如果,他想,如果上辈子的初崎千鹤真的是因为爱他才会迎来最后的结局,那么他还是希望这辈子初崎千鹤永远都不要给他任何回应。最好不要有别的原因,最好真相就这么单纯,这样他才会力所能及。   否则这辈子,他只会无能为力。   潮汐声慢慢地远去了。   松田阵平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伸手勾上萩原研二的肩膀,开玩笑般地道:“说出来有点丢人,但上辈子我也没有成功啊,这辈子还没上辈子努力,成功不了,那不是很正常?”   “……”萩原研二狐疑地眯起眼,直觉告诉他,松田阵平此时并没有表面上那么轻松,但松田阵平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了。他会意,没有再接着追问,而是转头去抓开始蹲在病房角落玩切水果的中川:“中川,你不用跟着初崎教授吗?”   中川刚切完一个西瓜,突然被点名:“啊,不用,我被教授流放边疆了。”   萩原研二:“……流放?”   “边疆”松田阵平:“?”   “教授这次去横滨出差了,好像是有什么演讲。”中川专心致志地切着葡萄,一不小心顺手切到了个炸弹,差点跳起来,“本来我还是想跟着去的,但教授说不让我去,嫌我太吵,换了个安静的在边上……”   松田阵平扶着额头想了半天,一时没想到这个“安静的”会是谁:“等等,他招新助理了?”   “那倒没有,人应该只是来兼职的,虽然教授是有这个意思,但他还没正式上岗。”一局切水果的游戏结束,中川想了想,“是实验室除了五条先生以外的另一个投资人,黑泽先生。”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迟疑:“真的是那个黑泽先生?就带着黑帽子,留着银发,看起来很不好对付的……”   得到中川的肯定后,松田阵平有点恍惚。   他这辈子对能和初崎千鹤在一起这件事的确没什么指望了,但听到初崎千鹤对琴酒另类相待的时候,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漫上了一股酸涩。酸涩冲到喉咙,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可意识到自己没有任何立场,只能咽了下去。   ……可是这样不行。   琴酒对于初崎千鹤的执着本身是出于初崎千鹤自己的价值,但再加上琴酒自己上辈子的经历——黑衣组织里四处都是其他政府的卧底,只有初崎千鹤是瓶真酒,那么这次琴酒只会更执着。   虽然初崎千鹤现在过得好好的,完全没有加入黑衣组织的必要,但是……   说不定呢?   现在就连降谷零都重生了,既然这么多人重生,哪怕琴酒也未卜先知,终究双拳难敌四手。他不能继续安心地在医院里躺下去了,更不能什么都不做。   如果他的重生,没有给初崎千鹤带来更好的东西,那么毫无意义。   过了会儿,松田阵平一把抓住萩原研二的胳膊,低声道:“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萩原研二赞同地点点头:“我也觉得让那个人呆在初崎教授身边太危险了。”   “我想出院。”松田阵平说。   “出院?”萩原研二挑起眉,摇了摇头:“你现在的情况根本就不适合出院,别忘记现在你的身体还不稳定……”   “问题是,”松田阵平叹了口气,“那我现在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中川目光在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两人之间挪过来挪过去,愣是没猜出他们打的什么哑谜。他挠了挠头,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随便向病房外望了一眼,却愣住了。   他愣得太久,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本来还在低声商议,也发现了他的异样。只见中川呆呆地望着房门的玻璃窗,半晌才如梦初醒般地开口问:“现在人居然流行在头上纹缝合线吗?”   缝合线?!   松田阵平瞳孔一瞬间缩紧,意识到了什么——好在房门上的那扇玻璃窗很小,从外面根本看不到他此时的异样。不过没几秒的功夫,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缝合线当然不是什么常见的纹身,更不是流行,头上有缝合线的人,松田阵平在上辈子到这辈子也只见过一个,咒灵羂索。   但问题来了,羂索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病房前?换句话说,为什么会盯上他?   哪怕还没有和羂索正面交锋,但那冰冷滑腻如毒蛇的视线仿佛已经钻进了这间病房,病房内的空气无形凝固了。羂索在门前,松田阵平来不及多想,羂索毕竟是活了上千年的咒灵,而他自己的术式主要用于防御,如果真要打起来,松田阵平占不到上风,更别提医院里还有其他人。   他面上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心里却已经下了决定,只顿了顿,从善如流地道:“说不定是新流行,你要不要试试?”   “?”   萩原研二直觉松田阵平又要偷偷搞事,目光在他身上转了几圈,但中川完全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站在那疑惑地挠了挠头:“原来这是流行吗……可惜我现在没钱纹。”   “纹身很痛的,而且在头上纹……”松田阵平语气轻松得仿佛只是日常闲聊,眼尖的萩原研二却瞥见他藏在枕头后的手已经迅速地拨通了报警电话,“对了,你听说过疼痛等级吗?要不然过来掐研二一下感受感受?”   萩原研二猛地意识到一件事。   ——那个缝合线肯定不对劲,松田阵平现在正尽量不引起那人注意,将中川引过来,为了避免打草惊蛇。   萩原研二:“……”   但是为什么要掐他啊?就不能掐你自己吗?   幸好中川没反应过来哑谜,对咒灵的了解也十分有限,当时追查脑花的时候人也不在边上。就算松田阵平这么说,他也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甚至还呆呆地往前走了两步,一脸好奇地走到了松田阵平的病床前,走出了门外脑花的视线:“让我试——”   松田阵平猛地勾住萩原研二和中川的肩膀,一边捂一张嘴,嘴边仍然挂着轻松的笑,但声音却很低:“不管我接下来说什么,都不要喊。”   “……”   “门外的那个咒灵是冲我来的,”松田阵平绷紧肌肉,硬是将满脸“什么玩意怎么回事还有咒灵”的中川给硬生生地压制了下去,“我觉得我身上没什么好图的,唯一能诱惑他的就是初崎教授用来救我的新药——这个药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哪怕这个药现在还不成熟,但救了我一命,他会动心也正常。只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去找药剂,而是来找我……”   他说着说着,声音忽然一顿。   萩原研二用眼神询问:“?”   “……因为他可以一直更换身体,”松田阵平脸色微微变了,语气有点错愕,“所以比起越过重重关卡拿到绝密的药剂,他可以选择没有太多守卫盯着的我。”   房间外的毒蛇已经亮出了毒牙。   房间内,松田阵平喃喃:“……所以他是想要我的身体。”   萩原研二:“?!”   虽然不明原理,但是如果松田阵平的身体被这莫名其妙的咒灵占领,松田阵平本人的下场可想而知,寒意渗入了骨髓。萩原研二目光往病房里一扫,大脑疯狂转动,试图想找一条能带松田阵平安全的路,然而这时他却瞥见中川拿出了手机。   那个刚才还一脸懵逼上当的中川神情镇定,丝毫没有犹豫,直接打开了手机里的通讯录。屏幕的幽幽蓝光映出了他要找的人的名字——五条悟和夏油杰。   中川怎么会有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联系方式?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眼睁睁地看着中川冷静地给那两人发了讯息——现在讯息的确比通话更快。松田阵平绷着的肌肉无形一松,但下一刻心又提了起来。   就算五条悟和夏油杰过来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现在已经在门口的脑花。   似乎是太久没有看到病房里面的动静,脑花缓慢地敲了敲门,接着便转动了门把手——   “不要管我,我的术式是安全港,我不会出事,但医院里人太多,不能冒风险。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等他进来就找机会离开,等夏油杰和五条悟过来,我会留下暗号的。还有……”   分明敌人已经就在眼前,但松田阵平的声音沉着稳定,甚至仔细听,里面还含着一点笑意:“帮我给初崎教授发个短信,别的不用说,就问他对咒灵的大脑切片有没有兴趣。”   “这种麻烦,今天就搞定。”   作者有话说:   最后一句化用自松田那句很有名的台词“这种炸弹,3分钟就搞定”。 第30章 意料之外   病房里的每一秒都漫长得可怕,萩原研二没有动作,但他的呼吸乱了一瞬。没几秒过后,他闭了闭眼睛,似乎在这几秒内经历了相当艰难的心理斗争,最终在松田阵平的注视下,缓慢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会配合。   松田阵平拍了拍他的肩膀,在脑花进入病房的一瞬,捂着中川和萩原研二的手便松开了。   中川虽然平时掉链子,但在关键时候出奇靠得上。在场的人中,他是最懵逼也最不知情的一个,卷入其中纯属是被初崎千鹤害的,可是他还是表现得最自然。   他居然……当着推着手推车脑花的面,从容不迫地掏出手机,边切水果边忧愁地问:“这个游戏氪金的话,能多给我两分钟时间再切切吗?”   随即中川又想到了什么,无精打采地叹了口气:“差点忘了,我还得给教授再打二十年白工。”   松田阵平:“……”   萩原研二:“……”   神经病似乎也有神经病的优点,那就是在反派前犯二,反派都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果不其然,脑花表情十分自然,只在进来的时候瞥了中川一眼,根本没察觉到中川在切水果的时候狂飙手速,和五条悟发讯息。脑花这次的身体是一个身材曼妙的护士,不看额头上的缝合线也能称得上一句面容俏丽。他边装模做样地给松田阵平换药水,边若无其事地搭讪:“松田君现在感觉怎么样?”   “小阵平现在还可以,不过我想问一下,”没等松田阵平回答,萩原研二揉了揉额头,装作十分苦恼的样子,俊秀的眉眼惹上了一点很轻的忧郁:“他大概什么时候能出院?”   这个问题脑花怎么会知道?脑花手停顿了一下,随即扬起一个带着歉意的微笑:“不好意思,应该还要再观察一下,具体的出院时间我也不是很清楚。”   萩原研二摸了摸下巴,啊了声:“那他岂不是要错过目暮警官请客的饭局了?”   松田阵平:“……?”   等一下,目暮警官什么时候说要请客吃饭了?   萩原研二的演技太自然,松田阵平也懵了一瞬,但他立刻想起来,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之前他提前进入搜查一课的时候,目暮警官随口说了这样一句,而当萩原研二也进入搜查一课的时候,目暮警官也顺嘴来了这么一句。   真真假假,如果不是时间场合都不合适,松田阵平真想给萩原研二鼓个掌。   脑花脸上依旧扬着笑,心里却已经开始思考是要把这两个普通人支开还是一起解决。谁知萩原研二这时忽然像想起了什么,转头问中川:“对了中川,这家东大附属医院的院长是不是初崎教授的学长来着?你是认识的,对吧?”   尽管人都不在这里,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名字,脑花的眉却不着痕迹地一皱。   中川:“?”   中川一脸懵地抬起头,初崎千鹤离开前都安排好了,让他走了这样一个关系能进入东大附属医院打杂。只是当时院长领着他来的时候只不过提了一下,萩原研二居然也记得?   但这个时候中川清楚自己应该配合,迟疑地点了点头。   “那就好办了,我们去问问院长,能不能在目暮警官请客那天让小阵平出院一天。”萩原研二伸手勾住中川的脖子,“既然你认识院长,就来帮我带下路,怎么样?”   中川刹那间是愣了一下的,但他随即就反应过来——萩原研二在找机会带他离开这里。他背对着脑花,握了握手机,忍住没回头看松田阵平,就这么被萩原研二勾出了病房,还不忘为自己的游戏哀悼:“萩原警官——我还没切我的葡萄!!”   “等下再切嘛。”萩原研二倒是很自然地回头看了一眼,对松田阵平挥了挥手,“小阵平,我等下就回来,午饭想吃什么?”   松田阵平语气轻松:“鳗鱼饭怎么样?”   “……那我得问问他们你现在能不能吃鳗鱼饭……”   萩原研二边走边喃喃,勾着中川走到了楼梯间才松开手,深吸了一口气,抹了把脸。他耸了耸肩,短促地笑了下,才发现明明是在冷冰冰的医院,后背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了许多冷汗。他转头问中川:“我刚才表现得怎么样?”   “虽然比我差一点,”中川比了个大拇指。“但已经很棒了。”   萩原研二没在这种事上多纠结,干脆利落地问:“咒术师们要什么时候才会来?”   中川确认四周没人后,对他亮了一下手机屏幕,上面是他和五条悟的通讯记录。   “很多东西我看不懂,但你应该明白。”中川轻声说。   大概是因为时间紧迫。五条悟没那么多时间打字,难得干脆利落了一回,没扯开话题,写得都是人字。只是萩原研二越看,眉头反而越来越皱紧,低声喃喃道:“……原来如此。”   “哪怕现在他看上去害的是小阵平,其实都还是想害初崎教授。”   中川艰难地消化了一下这句话:“什么意思?”   在一般人眼里是完全不能理解谋害松田阵平和谋害初崎千鹤之间有什么关系的,如果不是五条悟点明,萩原研二也不会想到这一层。因为初崎千鹤是个很难针对的人,当bug级别的异能力配上bug级别的大脑,世界上真的很少有人能拿他有什么办法。现阶段唯一有可能打败初崎千鹤的方法,其实是车轮战,初崎千鹤是个人,先耗尽他的体力再说。   但这明显不实际。   首先初崎千鹤不是上辈子那个通缉犯,甚至这辈子还有点倒霉,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卷入这些事件中,日本的顶尖异能力者和咒术师是没有理由对他出手的。其次,好巧不巧,这些异能力者和咒术师还大多都对初崎千鹤抱着愧疚、可惜和某种更复杂的心思,从感情方面,他们不但不会对初崎千鹤出手,甚至还会站在初崎千鹤那一边,保护初崎千鹤。   更别说初崎千鹤还有自己的异能力,目前看来,初崎千鹤是无懈可击的。   “小阵平的术式是‘安全港’,最多覆盖直径两百米的球形空间,能够抵御伤害,而且无论是外界还是内界。如果在‘安全港’的范围内,哪怕是子弹正中心脏,都会被‘安全港’削成皮肉伤。”   “……从某种方面来说,有点类似于绝对防御。”萩原研二注视着手机屏幕上的讯息,听见自己说,“但安全港是一个领域。”   中川迟疑地问:“……领域怎么了?领域不是挺好的吗?能保护不止一个人?”   “安全港是一个领域,能帮在领域范围内的人抵御外界内界的伤害,那么也就意味着,如果在‘安全港’的范围内,所有攻击性的异能力和咒术都会被最大程度地削弱。”   高空之中,五条悟凝视着远方的高楼,脸上没有一点笑意。有上辈子的交手经验,五条悟和夏油杰可以说是世界上最了解松田阵平术式的人也不为过,五条悟说:   “假如,初崎想在安全港里使用分子重组的异能力来反击,除非破开安全港,否则不管什么攻击起到的作用都微乎其微,那么也就意味着——”   医院楼梯间,空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凝固了,萩原研二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地说:   “从某种方面而言,‘安全港’是目前能削弱初崎教授异能力的最优解。最起码在这个领域里,初崎教授的武力值会大打折扣,他只能用分子重组来分析,只是一个智商天花板级别的……普通人。不管怎么说,都能扳掉初崎千鹤的一张底牌。”   高空之上,五条悟身边,夏油杰不咸不淡地补充道:“而且现在松田阵平体内有小型的反转术式。”   “是啊。”五条悟嗤笑了一声,“他被我揍成重伤,只能钻到地缝里溜走,会反转术式的咒术师又不可能给他治疗,宿傩自身都难保,更别说来管他了。哪怕松田阵平体内的小型反转术式并不完整,也能帮他恢复一点实力。”   “所以双管齐下,就算有风险,他确实也会对松田阵平下手。”   楼梯间内,中川听完:“……”   中川张了张嘴,猛地向松田阵平病房那里看去。他的理解能力从来不差,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二十几年前从来没接触过的新知识:“那我们还是不能让松田警官他——”   “但如果这次没抓到脑花,被脑花溜走,脑花为了自己又会害多少条人命?”萩原研二仿佛在死死压抑着什么,甚至没敢和中川一样回头看一眼松田阵平的病房,生怕控制不住自己。   良久他才缓缓道:“现在五条君和夏油君已经在路上了,脑花带着小阵平那么大一个人藏不到哪里去,只要小阵平拖住脑花,脑花这回无论如何都逃不走。”   中川:“可是,可是那松田警官他自己……”   “……”萩原研二手攥成拳,只说了一句话:   “他是警察。”   医院远处,夏油杰越过高楼的楼顶,忽然喊住了五条悟。五条悟疑惑地回头,对上了夏油杰凝重的眼神,挑了下眉:“怎么了?我们得抓紧时间。”   “我在想一件事。”夏油杰轻声说,“这次松田阵平变成咒灵真的是意外吗?”   五条悟:“不是意外能是什么,谁能预料到——”   他意识到了什么,瞳孔即刻缩紧。   “千鹤邀请宫野志保过来参加发布会这件事并不算很隐秘。”夏油杰隐隐察觉到了什么,望向东京大学的方向,“外人可能不知情,但千鹤的发布会,政府和警方是不可能不知情的。而脑花的上一个身体是……”   五条悟眯起了眼睛:“东京警视厅的厅长。”   夏油杰无声地吸了一口气:“他既然用了警视厅厅长的身体,知道宫野志保会来发布会也不意外——而且他也是重生的。”   “……”   前因后果在这一刻全部理清,五条悟顺着夏油杰的话继续往下说:“所以他知道,宫野志保手里的确有人类咒灵转换药剂的配方,也是除了初崎之外,目前唯一能够合出药剂的人。”   “可是就算宫野志保手里有配方,想配出药剂也少不了初崎千鹤,两个人缺一个都不行。”五条悟的眼睛慢慢地冻了起来,“他指使不动初崎,而宫野志保性格骄傲,更加不可能做出那种利用自己预知未来的优势,提前做出别人发明的事。所以只能逼着宫野志保不得不去做,所以……”   五条悟喃喃:“他想办法找来了两面宿傩,让初崎陷入了危险。”   “警视厅厅长的身份还能让他知道松田阵平也是重生的。既然松田阵平是重生的,那么他肯定会为了救危险之中的千鹤付出一切,会想办法找回自己的术式,而宫野志保刚好在,所以松田阵平会变成咒灵。至于失败——坦白来讲,这很难,毕竟松田阵平想救千鹤的执念实在是太深了。”夏油杰沉吟片刻,道,“至于唯一的变数,就是松田阵平活不活得下来,千鹤会不会出手救松田阵平?”   这的确很难说。   因为当时松田阵平的身体状况的确已经很不容乐观了,生还概率基本等同于0,就连家入硝子都束手无策,但是如果抢救失败,松田阵平死了……   夏油杰紧紧地皱着眉,叹了口气:“对脑花而言其实也没有什么损失。”   毕竟只要松田阵平的尸身完好,脑花就能趁虚而入。至于他究竟能不能从咒灵变回人类,初崎千鹤身为人类咒灵转换药剂的发明者,怎么可能又做不出来解药呢?只是松田阵平喝下解药后,不一定能活而已。   更别提现在,松田阵平不但活下来了,身体里还多了个小型的反转术式,对脑花而言更是意外之喜了。   五条悟双手插在兜里,总结道:“脑花从一开始就想要松田阵平的身体,用松田阵平的术式来限制初崎。”   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声音绷了起来。   “——这可能只是他的目的之一。”夏油杰犹豫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面上的表情有点复杂。半晌后他缓缓道:“我其实一直觉得,脑花对千鹤的态度不是很正常。”   五条悟:“……”   虽然没在说他,但他觉得他的态度也不是很正常。   只是夏油杰本人还毫无所觉,甚至还在对五条悟推心置腹:“从上辈子开始,脑花就一直以各种手段想要把千鹤拉到他的阵营里,哪怕上辈子一直在被拒绝,一直没成功,这辈子也贼心不死,还想……”他顿了顿,有点艰难地说,“还想把千鹤拉拢过去。”   五条悟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你怎么知道的?”   “……”夏油杰的表情变得更加复杂了,“你知道,真人还活着。”   五条悟:“?”   这乱七八糟的关系里怎么又加进来个真人?他不是应该早就下线了吗?还有他出场的机会?   夏油杰:“……真人自从被我关起来之后,知道千鹤没死,就骂了脑花整整三天三夜,伏黑同学表示,他甚至没有一句话是重复的。哦对了,现在应该还没停。”   五条悟:“……”   喉咙真好啊。   “伏黑同学抓重点能力一直都是很可以的。根据伏黑同学所说,真人话里传达出一个意思,当时是脑花自己想破坏千鹤的发布会的,并且依旧对千鹤表现出了相当的兴趣。”夏油杰正陷入自己的思考中,没察觉到五条悟一瞬变幻莫测的表情,“如果他想让千鹤假如他的阵营,最重要的肯定是要孤立千鹤,但孤立千鹤其实还有一种方法……”   夏油杰抬起头,五条悟瞬间恢复面无表情。只听夏油杰说:“用咒灵转换药剂,把千鹤自己变成咒灵。”   “……如果初崎自己变成咒灵,那他有可能没办法自己给自己做手术。”五条悟抬起眼睛,猛地回头看向东大实验室:“而初崎并不像松田阵平一样,变成咒灵就会消失,初崎的执念比任何人都要深,那么对初崎而言,无论咒灵还是人类形态说不定都无所谓,那么他就会直接被——”   夏油杰顿了顿:“就会被脑花从人类阵营直接拉到咒灵阵营。”   脑花简直称得上一句算无遗策。   他早就在暗地里谋划好了一切,先让初崎千鹤遇到危险,再利用宫野志保让松田阵平找回了术式,然后再让初崎千鹤救回了松田阵平,为自己提前准备好了能限制初崎千鹤的身体。并且,一旦他在武力上能够限制初崎千鹤,把初崎千鹤强行变成咒灵的成功率也会大大增加。   甚至宿傩的失败也是他计划里的一环——更何况,就算宿傩没失败,也不会影响他孤立初崎千鹤。   脑花从一开始想要的,就是把初崎千鹤拉自己的阵营里来!   ——假设松田阵平没意识到护士是脑花,假设中川没有发现缝合线,假设初崎千鹤离开之前没有把中川丢到松田阵平身边去,假设中川的手机里没有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联系方式,但凡其中漏了一环,脑花的计划都会成功。   “不能让他得逞。”五条悟一锤定音,“当时情形太混乱,脑花可能已经拿到药剂了,不能让他在抢走松田阵平的身体。”   夏油杰抬头望向天空,仿佛隔着遥远的天际看到了初崎千鹤。他调整了一下心情,尽量压下内心滔天的愤怒,让自己的思维能保持绝对冷静,沙哑着开口:“……但千鹤现在在横滨,我怀疑脑花在横滨还留有什么后手。”   五条悟一哂,拍了拍他的肩:“横滨可没那么容易对付。更何况,你就算不相信横滨的异能力者,也该相信你弟弟吧?等把脑花抓了松田阵平救了以后,再去横滨也不迟。”   夏油杰皱着的眉依然没松,但现在也确实做不了更多。   半晌他终于开口:“我让学生走一趟,去找一下武装侦探社,有备无患。”   “找‘人间失格’吗?”   横滨,异能力“人间失格”拥有者深深觉得自己被初崎千鹤坑得不轻。   总统套房沙发上一字排开,从左到右分别坐着异能特务科的坂口安吾,武装侦探社的太宰治和港口Mafia首领森鸥外,而爱丽丝正蹲着,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还昏迷在地上的伏特加。   房间内气氛凝固,除了初崎千鹤之外,每个人的表情看起来都不怎么样。在爱丽丝的持之以恒下,大字型躺在地上的伏特加终于被戳醒了。   初崎千鹤那一下打得太狠,伏特加后脑勺还隐隐作痛,刚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揉自己的头。他边揉头边坐了起来,不知道在他昏过去的时候,路过的人几乎都踢到了他,心里还在纳闷怎么身上哪里都疼。   然后他发现身周静得可怕,一抬头,僵住了。   四张脸映入眼帘,森鸥外居然还笑得出来,坂口安吾看起来很想死,太宰治正在整理发型,琴酒像是死了老婆,虽然表情各异,但这四个人此时都看向了伏特加。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一幕,那就是鬼片。   伏特加:“……”   伏特加:“…………”   要不他还是晕过去吧?   然而伏特加刚想两眼一翻,甘愿变成一块路上的石头再继续晕过去,爱丽丝就连逃避的机会都没给他,兴高采烈地站起来跳了跳:“爱丽丝把他喊醒了!”   她蹦蹦跳跳地跑到初崎千鹤的面前——这位此时正坐在吧台边望着横滨海,怎么看怎么惬意,尤其是和四个人对比起来。爱丽丝刚伸手想去拽初崎千鹤的衣袖,但初崎教授就这么瞥了她一眼,她瞬间就缩回了手,将手背在身后。   爱丽丝抬起一张精致的小脸,可怜兮兮地问:“有没有奖励?”   “……”   初崎千鹤沉默片刻,眼神平静无波,如果具体要用措辞来形容,就是老师看着逃课的学生在绞尽脑汁地编造理由。他手边仍然放着自己的手机,并没有退出中川的短讯界面。   爱丽丝眼尖瞄见了,疑惑地问:“初崎教授对大脑切片感兴趣吗?”   一听到初崎千鹤可能对大脑切片感兴趣,分别属于四个组织的四个人瞬间投来各种的目光。琴酒在心里盘算着组织不是搞不到大脑的切片,坂口安吾在担心大脑切片会不会不合法,太宰治若有所思地歪了歪头,森鸥外眼睛却是一亮。   “……”初崎千鹤沉吟片刻。   他已经换上了行李箱里的备用衣服,琴酒买回来的新衬衫送去让酒店洗净熨烫了,在明天的演讲上穿。初崎千鹤的衣服很单调,上衣基本只有白衬衫和黑衬衫两种类型。他现在穿着的是一件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处,露出一段清瘦白皙的小臂,搭在褐色的吧台上。即使从爱丽丝那样的死亡仰视角度看,他的五官也依然没有任何瑕疵,甚至眼下的那颗泪痣还愈发活色生香了。   初崎千鹤思考的时候喉结微微动了动,居高临下地瞥了看呆了的爱丽丝一眼。他没有回答,只是问道:“明天的演讲方便取消吗?”   “诶——?!”   房间里的人不约而同地都愣了一下。   涉及到这个,那就是异能特务科的场合了——谁让异能特务科是这里唯一的一个官方组织。坂口安吾清了清嗓子,代替在场所有人问了出来:“已经宣传出去了,临时取消可能有点困难,您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毕竟初崎千鹤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出尔反尔的人,答应都答应了,人也来了横滨好几天,怎么会突然说想要回去?   初崎千鹤拿起手机,中川短讯上的几个字映在他漆黑的瞳孔里。中川那边这会儿没有再发来新的讯息,初崎千鹤微微蹙起了眉,正要开口拜托异能特务科去查一查——虽然中川能联系得到五条悟和夏油杰,但说不准出了什么意外呢?   他总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   但就在这时,整栋酒店大楼忽然一震,爆炸声由远及近依次传来,前后相差时间不过三秒,至少已经有二十处地方传来了震天动地的爆炸声!   “???”剧烈摇晃之中,坂口安吾瞬间钻入茶几底下,让自己尽量有个遮挡,冲着森鸥外问:“你们港口Mafia连首领在这里都不管了吗?”   爱丽丝将森鸥外整个人都提在了空中,森鸥外还能保持暂时的平衡。森鸥外终于面上没再挂着笑,而是紧紧皱起了眉头:“……不是港口Mafia,等等太宰君,你要做什么?”   太宰治满脸无辜地摊开手,表示自己抓了个空,叹了口气:“——好可惜哦。”   坂口安吾:“那会是谁?!”   总统套房位于酒店的最顶层,除非长了翅膀,否则根本不可能逃脱。琴酒瞬间的反应太快了,如猎豹般向初崎千鹤扑了过去,还没忘毫不犹豫地开枪砰砰砰三声,打坏了总统套房房门的门锁,房门打开了。琴酒正在心里复盘这家酒店的构造,飞快计算出一条最快的求生通道,伸手要捞起初崎千鹤,打算带着他一起逃……   但是他抓了个空。   还不等琴酒回头看看发现了什么,就看见本来还算悠闲的太宰治脸色终于变了,从沙发上干脆利落一跳,跨了几步,也向他身后伸出了手——可太宰治什么也没抓住。   原来就在刚刚,就在琴酒扭头去射击房门的一瞬间,初崎千鹤身上忽然出现了一件斗篷,将他整个人严严实实地盖住。果戈里拢住斗篷,冲房间内的人抬手致意,露出了一个彬彬有礼的笑容:   “谢谢你们的表演。”   他没有再能欣赏下去房间内其他人惊愕的表情,因为初崎千鹤根本就没那么好制住,一柄寒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抵上了果戈里的喉咙——果戈里眉一挑,于是不再多说,转眼便消失在了总统套房中。   初崎千鹤的手机落在了地上。   “他的异能力有限制,”太宰治不愧是太宰治,反应速度极快,在地动山摇中转头就向门口跑去,“最多只能传送三十米左右的距离,他不会跑得很远!”   与此同时,酒店楼下的街道。   横滨这座在龙头战争中都屹立不倒的酒店在今天终于倒塌,无数石头和水泥钢筋接二连三地滚了下来,硝烟和烈火正在这座几百米高的大楼每一层耀武扬威。横滨市民大多都对Mafia之间的交锋习以为常,但像今天这样的灾难——在三权制衡的横滨,已经不多见了,人群和车流慌张地向远方涌去。   可如果停住,就会发现,酒店楼下稳稳地停着一辆卡车。   所有人都正忙着逃跑,很少有人留意到这辆卡车的异样。费奥多尔坐在卡车的驾驶座上,甚至连车子都没发动,只是抱着方向盘,歪着头,像是欣赏美景一样欣赏这座酒店的惨状。   卡车里甚至还播放着贝多芬的奏鸣曲,腿上放着瓶红酒。   他似乎是在等着谁,当卡车副驾驶上出现人的一瞬间,眼睛亮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感觉断章断得好难,断哪里都不合适,于是越写越多…… 第31章 是盾是矛   “所以说到底有多少人重生?”   酒店大楼里,坂口安吾正在洪荒之力状态,一手扛着一个晕厥不醒的异能特务科专员一路狂奔,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天花板,提防什么东西突然落下来。他惊险万分地避开一块钢板,靠在墙上不住地喘气,眼镜都快被跑掉了:“那个人不是果戈里?天人五衰?他们要带走初崎教授干什么?”   和坂口安吾的狼狈相比,琴酒要自然太多,毕竟他身上没有任何负担。然而在听见坂口安吾无意中说出那句“有多少人重生”后,他微微眯起了眼睛,眼里闪过一道寒光。   原来如此,他想,那么有些事情就说得通了,比如上辈子的那些卧底仿佛提前知道了自己正在追击他们,毫不犹豫地从组织脱身。   但这笔帐之后再算,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救出初崎千鹤。   琴酒压了压帽檐,一言不发地往伏特加那投去一瞥。   伏特加浑身酸痛,跑得还气喘吁吁,正想休息一下,注意到琴酒的眼神后一瞬间站得笔直:“大哥!”   “联系基安蒂,让她把直升机开过来,”琴酒冷声吩咐,握着枪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青筋已经爆起,“我提前吩咐过,她就在附近,居然当着我的面把人带走……”   伏特加欲言又止:“……”   问题是,您让基安蒂开着直升机在横滨附近,原本不是打算在演讲结束后,直接把初崎千鹤给强行掳走的吗?   见伏特加没有动静,琴酒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伏特加:“我这就去!!”   坂口安吾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他没想到最先派人去救初崎千鹤的居然会是琴酒。他自己倒不是不想联络异能特务科,只是带着两个专员跑路已经耗费了这个常年坐办公室的人的所有体力,现在甚至连拿手机都腾不出来一只手。不过幸好,天人五衰这次闹得动静这么大,横滨的本地组织就算消息再不灵通,也应该得到情报了。   更何况……   港口Mafia的首领现在还在这里呢,港口Mafia总不可能对差点把自己首领给害死的天人五衰什么都不做吧?   森鸥外算是几个人之中状况最好的一个。   他一路被自己的人型异能爱丽丝提着,除了衣领处多了不少褶皱之外,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只不过他此时眼睛微微眯起,似乎正在思索着什么,就连漂浮在空中的爱丽丝都面无表情。   “坂口君,能联系到异能特务科去查监控,知道天人五衰是什么时候进入横滨的吗?”他忽然转头问坂口安吾。   大约是上辈子在森鸥外那儿当了好几年卧底的缘故,坂口安吾在直面森鸥外的时候多少还是有点怵。爱丽丝将森鸥外放下,从善如流地接过坂口安吾手里的两个异能特务科专员,身高甚至只到人腰际的金发女孩扛着两个壮汉的一幕有点诡异,不过现在没人在意这个。   坂口安吾快速地联络了相关人员,等待电话接通的功夫,忍不住抬头问道:“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了太宰治身上,太宰治正拿着初崎千鹤落下的手机打量,目光在中川的短讯上徘徊。只听得见他轻声道:“如果他们是在初崎教授会来横滨后才赶到的,那么证明他们可能不是重生的;但如果他们在初崎教授来之前就在横滨了,那么……天人五衰就是在守株待兔了。”   突如其来的爆炸让异能特务科措手不及,电话都是忙线,坂口安吾皱眉,干脆直接联系了种田长官。听到太宰治的声音后,他愣了一下:“可是他们会来抓初崎,那不就证明……”   “假如他们没重生,初崎本身的价值难道不够吸引他们吗?”太宰治反问道。   坂口安吾哑口无言。   ……的确,那可是初崎千鹤啊。   电话接通,坂口安吾低声去和种田长官汇报当下的情况了,大老远都能听到种田长官崩溃的喊声。森鸥外却不在意,只若有所思地看了太宰治一眼,笑着问:“太宰君想说的应该不止这些吧?”   太宰治回了他一个假笑:“森先生觉得呢?”   “太宰君还是不诚实,只对坂口君说了一部分。”森鸥外叹息着摇了摇头,慢悠悠地道,“假如天人五衰不是重生的,意味着初崎教授的危险会小很多,因为他们很可能不知道初崎教授的异能力,只是有人给他们提供了初崎教授的情报,让费奥多尔起了兴趣。但如果天人五衰是重生的,那费奥多尔肯定知道初崎教授的异能力,他会想利用初崎教授的异能力来做一些事……”   “其实这种情况下,初崎教授的生命安全反而会有保障,不过有时候其实反而会更加危险,因为世界上的痛苦,远远不止死亡一种。”森鸥外言笑晏晏地问,“你说是不是,太宰君?”   “……”太宰治不置可否,盯着森鸥外,面上仍然挂着假笑:“森先生如果对初崎教授遇到危险无动于衷的话,应该会有大麻烦吧?”   “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   森鸥外无辜地摊开双手:“别的不提,我还给小时候的初崎教授上过课呢,总不能因为他从来不肯喊我一声老师,我就不救他了吧?那样我也于心不忍。只是盯上初崎教授的可不止一位,在未知的敌人没有冒出来之前,我也不好打草惊蛇。”   何等冠冕堂皇。   太宰治听着听着,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无非就是现在想救初崎千鹤的人太多,除草扫地的活森鸥外不想出面,更不想耗费精力折损人手。他只想在最关键的时候出场,最好卡一个至关重要的时机,抢走最大的功劳——不然港口Mafia该怎么从那么多人里面脱颖而出呢?森鸥外又该怎么去主动创造初崎千鹤和港口Mafia之间的羁绊呢?   “毕竟你们武装侦探社有王牌,”森鸥外装模做样地感叹道,“我只能想办法为港口Mafia多做打算了。”   “……”   二人之间陷入了沉默,太宰治嘴角纵使仍然挂着笑意,但却远远到不了眼底。明面上武装侦探社的王牌是江户川乱步,但森鸥外话里指的人到底是谁,他们都一清二楚。   良久,沉默被终于打完电话的坂口安吾终结。   坂口安吾终于和种田长官汇报完毕,也得到了一些新的情报。他擦了把头上的冷汗,对上在场几人的视线,声音凝重:“——种田长官确认过了,费奥多尔和果戈里早在十天前就进入了横滨。”   十天前?   那费奥多尔绝对是有备而来——也绝对是重生的。   太宰治眉头微蹙,心里沉了下去。   “……根据交通监控和人脸识别技术,果戈里带着初崎教授坐上了一辆卡车,卡车的司机就是费奥多尔。”坂口安吾顿了顿,“他们现在就在横滨街头,没有逃窜,没有离开,身边也没有其他异能力者。”   坂口安吾抬起眼,一字一句地道:   “目前为止,不知道他们的确切目的地,也不知道他们挟持初崎教授要做什么。”   被异能特务科和警局无声盯上的卡车正在横滨街头不急不缓地开,甚至还专门挑人多的地方钻。卡车司机费奥多尔的开车风格随心所欲,甚至根本不介意副驾驶上果戈里的喉咙被一柄刀刃划破了皮肤,血沿着刀刃,一滴一滴,缓慢地落在红褐色的座椅上。   而果戈里自己也仍然笑容满面,还兴致勃勃地:“提问,你现在想杀了我吗?”   初崎千鹤一脚踩在果戈里的大腿上,面无表情地盯着果戈里,右手微微用力,刀刃割得更深。   闻言,他眼底划过一丝嘲讽,不答反问:“你是觉得这种提问很有意思?”   这个姿势,果戈里被他完完全全地制住,如果费奥多尔不插手,那根本动弹不得,和他刚才出其不意将初崎千鹤掳走的局势全然相反。其实他只能出其不意,因为初崎千鹤真的没那么好对付,身边还围了一群豺狼虎豹,只能凭借自己的异能力打一个措手不及。在失去异能力的优势后,果戈里反倒被眼前清瘦的教授给压制住了。   果戈里就这么看着他,眼里没有一点慌乱,歪了歪头:“既然你不愿意回答……那下一个谜题、”   “我和费佳之间,”果戈里指了指费奥多尔,费奥多尔靠在方向盘上微微一笑,对初崎千鹤点了点头,“你更想杀了谁?如果是想杀了费佳的话,我们现在合作好不好?只要让我亲手杀了费佳就可以,你觉得怎么样?”   随心所欲。   初崎千鹤盯着果戈里,不动声色地想。比起聪明绝顶、心机莫测的敌人,随心所欲的敌人反而要更加难对付,因为往往无法推测这些人要做什么,更别说只见了这么一面。   卡车行驶在横滨街头,四周传来市民的议论声,大多人都在讨论刚刚发生在酒店的爆炸。这里离酒店已经有一段相当的距离,或许是觉得和自己无关,市民们议论的语气都很轻松,但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爆炸的元凶正光明正大地在他们身边。   “……合作,”初崎千鹤很轻地笑了一下,“你在杀你同伴这件事上表现得很积极。人不止对喜欢的东西有占有欲,对想破坏和毁灭的东西也有着占有欲。你不是想和我合作,只是因为你的同伴想和我合作,所以你起了攀比心,对吗?”   虽然是个疑问句,但他说出来的时候却很平淡,仿佛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但你现在还没能杀掉你的同伴,说明你和你同伴之间的关系是由你同伴主导的。”初崎千鹤挑了下眉,微侧过头,居高临下地看向费奥多尔,“那么这位费佳先生,你大费周章地请你的同伴把我带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太快了。   无论是反应还是分析都太快了。   想到这里,费奥多尔愉悦地眯起了眼睛,猛地打了下方向盘,卡车在红绿灯街口毫无预兆地转了弯!   这弯转得突然,伴随着一堆人的尖叫声,果戈里的身体因为惯性下意识地往前倒去,然而初崎千鹤干脆将果戈里当作平衡点,在这样急促的转弯中都站得很稳。   费奥多尔抬头看向他,眨了眨眼睛,介绍自己:“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   “虽然初崎教授不知道我,但我很早就听说过初崎教授。”费奥多尔的手指愉快地敲着方向盘,“这次来横滨也是受人之托,那个人找上我,拜托我,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要把初崎教授抓过去,带到他的身边。他没告诉我为什么,但他愿意为此满足我一个什么都行的要求,这个诱惑对我而言实在很大。教授,您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世界上打我主意的人有很多。”初崎千鹤略微眯起眼睛,“我有必要一个个都去记?”   费奥多尔:“……”   初崎千鹤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更何况,你不也是其中之一?”   他们对视的每一秒仿佛都被无限拉长了,没有人率先挪开视线。过了不知道多久,或许只是短暂一瞬,费奥多尔突然笑了一声:“谁让初崎教授的诱惑太大呢?”   “羂索忍不住,我也忍不住。”费奥多尔微笑着道,目光里似乎有些可惜,“虽然我和他的目标不同,但我们的眼光是一致的。我想创造一个没有异能力者的世界,如果想要这么做,我需要初崎教授。而正因为我和他的目标不同,所以在抓到您之后,我反悔了。”   初崎千鹤耸了耸肩膀,乌黑的长发垂在他的眼睫前:“你想创造没有异能力者的世界,那你难道不该先了结身为异能力者的自己吗?”   费奥多尔含笑着反问:“那谁来完成我的梦想呢?”   初崎千鹤面无表情地道:“说不定那天会冒出来个人,继承你的遗志,继续自杀。”   “……但那不会让异能力者迎来真正的终结。”费奥多尔平静地说,“您明明是异能力者,但这些年来您一直都对外隐瞒自己的异能力。因为您清楚,如果您的异能力被发现,反而会给自己招来祸患——”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轻柔了:“对日本这样一个没有超越者的国家来说,您是多大的诱惑?”   “当然现在,就算日本政府不知道您的异能力,对您也保持着相当的关注。他们看上去愿意支持您的每一项研究,然而当您触碰到名为法律的那根线时,他们又比谁都要迫不及待,您知道这是为什么的。”   初崎千鹤面上没有表情。   费奥多尔笑了下,意味深长地道:“因为您太无懈可击了。”   “所以他们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您的弱点,这样日本政府才能够放下心。同时,他们为了对付您,也会偷偷摸摸地准备秘密武器,并且会不惜一切代价隐瞒您,作为对付您的杀手锏。只有死死地握着他们自以为是的杀手锏,他们才能够安心地看着您在神坛上。”   “……”   “他们不知道您的异能力都小心翼翼成这样了,如果他们知道您的异能力,他们又会怎么做?内阁的那些政府要员真的还能够坐得住吗?您知道绫辻行人吗?他现在也正面临着这种处境,难道这是他应得的吗?”   初崎千鹤无声一哂:“你的意思是,我还得感谢你提醒我?”   “不不不不,只是我觉得,就算您有没有异能力。都应该在神坛上,他们没资格这么对您。”费奥多尔歪了歪头,声音里仿佛有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刚好,他们一直隐瞒您的东西,说不定能帮助您摆脱这个累赘。”   费奥多尔忽然压低了声音:“您知道‘书’吗?”   “异能特务科里藏着一本‘书’,据说写在上面的都会实现。”费奥多尔注视着初崎千鹤,“无论您是想摆脱异能力这个累赘,还是想毁掉他们自以为是的武器,无论您想要的是什么——都能实现。就算您没有想实现的愿望,难道您不想研究这本‘书’吗?要知道,正常情况下,他们是绝对不会把这本‘书’给您的,现在不是刚好吗?”   “……”初崎千鹤垂眼俯视着他,漆黑的双眼平静无波,一语中的:“这些又和你想创造的没有异能力者的世界有什么关系?”   费奥多尔笑容温和:“我也想要‘书’。而且,我们的目标并不是完全对立的,有一种能让我们的目标都实现的方法,不是吗?”   “你以为你闹出了这么大动静把我带走,现在不会有人盯着你?”初崎千鹤冷冷道,“我不知道你的异能力是什么,但那不重要,‘书’的周围想必有很多人看守,你凭什么越过这些看守?”   这话说出口,初崎千鹤骤然意识到了什么,瞳孔一瞬间缩紧,   “——看来您明白了,可是谁会想到我现在敢带着您去异能特务科呢?”费奥多尔随手摆了下方向盘,卡车驶入前往异能特务科的道路,“有您在,在异能特务科长官现在下了死命令,要不惜一切救援您的情况下……”   “谁又会敢对您动手呢?”   “机会摆在您面前,初崎教授。”   “是重新当回日本政府的豌豆公主,今天被这个抢明天被那个盯,只能等王子来救您;或者是和我一起结束这些纷争,让任何人、组织甚至政府都不敢觊觎您,您可以随心所欲,难道您不厌烦被限制的生活吗?”   卡车在各色注视中奔向远方,车身被太阳烤得炙热,除了车里的三人之外,没人知道车内的气氛无比冰凉。   -   异能特务科。   种田长官正焦急地在指挥室里来回转,双手背在身后,时不时地望一眼墙上的大屏幕。大屏幕从中间起一分为二,左边的屏幕上是几个爆炸地点,费奥多尔的手笔并不止在酒店一处,酒店爆炸后几分钟,横滨的东西南北至少出现了五起爆炸,整个横滨一片混乱,异能特务科的执行专员已经背派出去,前往帮忙营救受灾人员和灭火。   而右边的屏幕上,正是费奥多尔的那辆卡车。   初崎千鹤被危险人员掳走,不仅仅异能特务科心急如焚,接到消息的内阁更是一片混乱。种田长官的手机就没停止振动过,刚刚结束一个通话,另一个通话又进来了。偏偏来电话的人名头一个比一个大,种田长官就算再怎么不耐烦,都不敢不接,只能捏着鼻子向一位位报备横滨的情况,并且承诺一定会救出初崎千鹤。   因为忙着打电话,所以有专员突然慌慌张张地来报告时,种田长官没有第一时间听清。他先对电话那头说了声抱歉有情况,挂断电话后皱眉问:“什么事?初崎教授有下落了吗?救下来了吗?港口Mafia出人了吗?武装侦探社呢?”   专员欲言又止:“长官……”   种田长官看着专员沉重的面色,心里直打突:“难道初崎教授出事了?”   “初崎教授没有出事,但是……”   “没有出事就行,”种田长官松了口气,“那又是什么?港口Mafia要什么条件,才肯把异能者A5158派出来?”   专员沙哑着说:“……但是初崎教授和天人五衰一起来到了异能特务科,没人敢伤害初崎教授,他们已经快到这里了。”   种田长官:“?!”   这一瞬间,他的大脑全部空白了。种田长官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匪夷所思地抬起头,注视着指挥室里的监控屏幕,难以置信地问:“可是——可是这辆卡车不是还在路上?那他们又是怎么……难道我们一开始就追踪错了?到底怎么回事?”   而他话音刚落,指挥室安静了下来。   因为三道身影缓缓地自门外而来,种田长官的表情十分复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转身,目光终于钉在了最中间的那道身影上。   初崎千鹤仍然穿着那件被掳走时的白衬衫,可此时却面容平静地站在费奥多尔和果戈里的正中间。费奥多尔甚至将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神情与动作十分亲密。   “一个小小的障眼法而已,横滨的天桥挺多,换了辆一模一样的车,你们似乎也没有发现。”费奥多尔眼里带着笑意,轻描淡写地道,“种田长官,你不是在找初崎教授吗?”   指挥室里的气氛凝固了,费奥多尔却不甚在意:“他和我一起来了,你有什么想对他说的吗?”   “……”   在看到费奥多尔的那一刻,种田长官闭了闭眼睛。   原来如此,在绝对的命令“救援初崎千鹤”发布后,初崎千鹤本人就是一张王牌,费奥多尔只要仗着他就能够通行无阻。而且果戈里的空间传送异能力,还能加快他们的速度,能在异能特务科反应来不及的情况下入侵,再加上费奥多尔自己的异能力“罪与罚”威慑……费奥多尔想带走初崎千鹤,一开始就是为了“书”。   那初崎千鹤呢?   难道他也站在了费奥多尔的那一边吗?   种田长官看向初崎千鹤,声音有点艰涩:“……初崎?”   “……”初崎千鹤终于侧过头,望了种田长官一眼。他的面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冷淡地对种田长官点了点头,“种田长官。”   同他们两人的表情不同,费奥多尔的表情甚至称得上是轻松。此时此刻,他的视线依旧落在初崎千鹤的脸上,仿佛想在那张冷冰冰的脸上找到一点破绽,声音里含着笑:“在没有更高级别长官的前提下,‘书’的权限在种田长官的手里。”   “种田长官想必知道初崎教授和果戈里的异能力,”费奥多尔慢悠悠地道,“那你现在是要反抗呢,还是自己乖乖交出权限呢?”   场面一片死寂,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动手。   良久,种田长官仿佛终于下了什么决定,转头对指挥室里的其他人说:“你们先离开。”   一石激起千层浪,沉默瞬间被打破了,指挥室里突然变得嘈杂了起来:“长官!”“长官这样不行!”“长官我们不能……”“长官我们不可能丢下你的!”   “离开。”   “……”   种田长官缓缓看向初崎千鹤,却是在问费奥多尔:“权限在我这里,你要他们留下也没什么用吧?就算让他们去给别人报信,现在也已经来不及了。”   费奥多尔挑了挑眉,算是默认。   异能特务科的专员撤离,指挥室里只剩下他们四人。费奥多尔咳了咳,但手始终搭在初崎千鹤的肩膀上。他显然没有继再和种田长官周旋下去的打算,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枪,对准种田长官的心脏。   他本来要就这样按下扳机,不知道怎么的,好像是忽然来了兴致,转头问初崎千鹤:“不然你来?”   初崎千鹤这时终于舍得瞥他一眼:“你觉得我们有很多时间?”   “当然没有很多时间。”费奥多尔笑得温和,“只是我觉得……如果你来下手的话,这个老头说不定会比较快屈服?毕竟他刚才还心心念念想要救你,结果现在被你拿抢指着心口,应该会比较容易崩溃吧?”   他仍然不放心初崎千鹤,哪怕初崎千鹤在众目睽睽之下和他站在了一起,就算怎么都洗不清身上的嫌疑了,费奥多尔也还是在试探。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只要差一步就能成功,不能有任何差错。   “……”初崎千鹤的眼神似乎变了一下。   “不用你们来,我这个老头子哪里禁得住你们折腾,我自己交出去。”种田长官突然出声,“‘书’所在的地方需要我的瞳孔和指纹认证才能打开,没有别的钥匙。”   费奥多尔彬彬有礼:“那还请种田长官道路。”   这条路明明不长,似乎又格外漫长。   初崎千鹤沉默着看到种田长官转身,看到种田长官按下开关,看到种田长官孤身走入这条冰冷的金属长廊。他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种田长官在门前站定时,为什么好像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   但种田长官最终什么都没说,那微妙的口型好像不过是初崎千鹤的错觉。   他只是站在那里,听着机械声通报“核对无误”后,双手插在兜里,转回了头——   砰!!   初崎千鹤的瞳孔一瞬间缩紧,猛地向旁边的费奥多尔看去,费奥多尔微笑着收起了还冒着白烟的枪,淡淡道:“我觉得这样比较好,你觉得呢?”   那瞬间的失态仿佛不过是意外,只是人听到枪声的本能反应,初崎千鹤的面容依旧冰冷,平静地收回了视线,评价了一句:“斩草除根。”   “……”费奥多尔总算舍得从初崎千鹤脸上挪开了目光,“走吧,去看看‘书’。”   果戈里在听到“书”的时候,眼睛唰地亮了起来。   ——而在他们没注意到的时候,初崎千鹤没什么异样地垂下了眼睛,往倒在地上的种田长官身上投去一瞥,似乎有一瞬的犹疑。   -   东大附属医院,太平间。   松田阵平浑浑噩噩地睁开了眼睛。   脑花被五条悟和夏油杰追得紧,准备自然不算太充足,眼下也没有什么合适的地方能让他更换身体,不怎么会有人来的太平间自然而然地成了他的第一选择。花御早就在里面等着,注意到松田阵平的异样,提醒道:“他醒了。”   “松田警官,”脑花含笑的声音响起,“感觉如何?”   “……”   肯定是不怎么样的。   松田阵平不动声色地抓紧了身下的床单,猛地吸了一口太平间里冰冷的空气,让自己最快地清醒过来——他必须要保持一个绝对冷静的状态,才能够继续和脑花周旋,想方设法拖延时间。   他咳了咳,盯着脑花头上的缝合线,问道:“你到底为什么盯上初崎教授?”   “没什么理由,因为他是初崎千鹤。”脑花耸了耸肩,“不是我盯上,我只是想帮他一个忙,帮他释放一下心中那个真正的自己,你不觉得他太可怜了么?”   松田阵平嘲讽地笑了一声:“我觉得被你盯上,才是他的不幸。”   脑花不置可否,似乎对于要死的松田阵平充满了耐心,反问:“你觉得你真的了解初崎千鹤吗?你真的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初崎千鹤从来都不在意外界的言论,更加不在意自己是通缉犯还是教授,对他而言,只要科研那条路能够一往无前,什么身份都无所谓。”脑花沉吟片刻,“他也会做一些……不像他做的事。”   其实松田阵平问这个问题只不过是随口一问,想转移脑花的注意力,推迟自己的死期,脑花回答什么他都不应该放在心上,毕竟脑花一向巧言善辩。但此时此刻,他居然意识到脑花口中的那些“不像他做的事”指的是什么。   上辈子的初崎千鹤,除了在对松田阵平死亡这件事的处理上有失偏颇外,还能是什么?   “其实我到现在也不清楚他为什么偏偏选中了你,可能是他在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其实是个特别忠诚的人吧。而他如果要走上一条……比较艰难的路,需要一个忠诚的守卫,他就是这么一个不择手段的人。”脑花微笑道,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撞进松田阵平的耳里,“哪怕他上辈子被通缉,也完全没有耽误他研究,甚至还让他接触到了更加隐秘的东西,不是吗?”   松田阵平的瞳孔微微颤栗。   不得不说,脑花的言语如利箭,直截了当地射中了他内心一直以来的怀疑——他一厢情愿地想相信初崎千鹤是因为爱他才会走到那个结局,仿佛只要这样相信,仿佛只要这辈子不会爱他,初崎千鹤就不会迎来那个结局。但他内心里又一直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在喊着这样只是徒劳无功,这样什么都没用,他如果真的想走上布满荆棘的那条路,松田阵平是阻止不了他的。   他只是不敢直视自己可能会劳而无功,不敢正视自己有可能完全救不了初崎千鹤。   而血淋淋的事实一旦摆在眼前,仔细回想,初崎千鹤确实没有否认过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复活松田阵平,但他也没有承认过,甚至连句轻描淡写的玩笑都没开过。他和初崎千鹤之间的关系,只不过是被人们口口相传的流言蜚语所维系,而流言蜚语是世界上最镜花水月的东西,更别说有什么证据能够让他证明,能够让他理直气壮地在这时候反驳了,所有的一切其实都是虚无缥缈。   两辈子的初崎千鹤从来都没有区别。   从来都是一样的高高在上、一样的冷静理智、一样的冰冷无情。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哪怕从头到尾都是利用……但他也还是想继续拖延时间等到支援,哪怕他连脑花要用他的身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他也不想给初崎千鹤带去任何一点麻烦。   脑花好整以暇地欣赏着他的眼睛,似乎是在欣赏着什么精彩的戏剧,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费奥多尔现在应该已经带他去拿‘书’了,你知道‘书’对他这样的科研疯子来说,意味着什么吧?”   无价之宝。   松田阵平当然明白,可是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发现——哪怕死亡已经就在他的眼前了,他还是忍不住第一时间去想,初崎千鹤有没有受伤?   “其实费奥多尔是否撕毁合约,对我来说无关紧要,因为初崎千鹤不会是个忠诚的队友。”脑花随意地说,“从某种方面来说,让初崎千鹤言听计从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抓住他的弱点。好巧不巧,你用来保护他的术式……其实反而能够限制他一点,这才是我想要你身体的原因。”   脑花笑了一下,三言两语地解释了安全港,俯下身,声音柔和,意味深长地道:   “——多么可笑,你用来保护他的盾,现在成了刺向他的矛啊。”   作者有话说:   好绝望,不会断章,写得越来越长了……   不破不立,下章就开始反杀了! 第32章 关键一搏   医院的太平间为了尽量保持储存尸体的完整,常年开着空调,温度很低。消毒水的味道浓重又呛人,松田阵平躺在铁床上一动不动,睁开的双眼空洞又茫然,胸前连呼吸的起伏都轻微了。   脑花实在是个洞察人心的高手——不愧活了上千年,他太了解真正能打击松田阵平的是什么了。如果说之前,被脑花点名初崎千鹤可能只是单纯利用他,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真情这件事,松田阵平还能深吸一口气,说服自己顶着刀光剑影站起来,捡起那颗没人要的真心。   因为其实他自己早就有所预料,却一味地沉溺于那个初崎千鹤为他勾勒的虚假梦境之中。不过这样也好,有所准备的话,就算被人猛地从梦里拽出来,也不会太意外或者难过。   非要说的话,只不过是帮助他认清了,他对初崎千鹤来说,同别的爱慕者可能也没有什么区别。   上辈子的记忆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但松田阵平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他还记得初崎千鹤自杀前,往人群里只简简单单地看了一眼,不知道是在看谁——但肯定不会是他松田阵平。   因为咒灵形态的松田阵平被咒术师带来的装置关押了,他根本就不在人群里。   在人群里的是武装侦探社成员中岛敦,是十几年前被初崎千鹤遗落在孤儿院的弟弟。   梦境化为碎片,纷纷扬扬地远去,落入无边无尽的深渊里,然后他站在深渊上往下看,连初崎千鹤的影子都看不见,只看见了自己的一厢情愿。   他平静地想,没关系,这些他都可以接受,他本来就不是例外。   然而他此时此刻,固执地盯着那刺眼的、灼热的白炽灯,盯着太平间里空气的浮尘,想开口说什么,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他分明是睁着眼睛的,又像是什么都看不见。   ——他想用来保护初崎千鹤的术式,怎么会成了别人想用来伤害初崎千鹤的武器呢?   为什么呢?他茫然地想,感觉心中有两个自己冒出来,一个抱着腿缩在墙角,拼命地重复安全港是用来保护初崎千鹤的,一直都是用来保护初崎千鹤的,从来没有伤害过他,他赌上性命变成咒灵想找回安全港,也是为了从宿傩手里救下初崎千鹤;但另一个自己却面无表情地站在正中央,望着那个缩在墙角的小人,一字一句冷冰冰地嘲讽道——   “不管你的初衷是什么,到现在都已经能被别人利用来伤害他了。别找借口了,希特勒一开始还说是想让德国人民吃上面包呢?”   或许是那个冷酷的小人有几分初崎千鹤的影子,躲在墙角的小人毫不意外地失败了,别说反驳,连一句懦弱的话都说不出口。冷酷的小人变成了一柄扎在他胸腔里的刀子,搅得他五脏六腑每一处都疼,还不忘用冰冷的温度来提醒他这就是现实。   是当年爆炸的时候死得太快,没来得及感受到死亡的痛苦,所以现在报应来了。当时将他全身撕碎的痛成千上万倍地向他涌来,似乎嫌撕碎这副皮囊还不够,还要撕碎皮囊底下那已经支离破碎的灵魂。   松田阵平徒劳地睁着眼睛,眼前分明是再单调不过的纯白天花板,但他的视线却逐渐模糊,仿佛世界的一切都在离他远去,包括那个从不回头的背影。是的,他默默地想,初崎千鹤从来都是不回头的。   然而所有都模糊了,脑花的声音仍然如此清晰。   “——不过你也不用觉得难过。”   脑花欣赏着松田阵平疯狂颤栗的瞳孔,嘴角愉快地勾起。如果不是场地和时间不合适,恐怕他恨不得捧个爆米花找个沙发,认认真真地欣赏松田阵平的每一个微表情,仿佛这样能给他本人带来极大的快感。   哪怕松田阵平此时一言不发,脑花也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还是那句话,世界上明明有那么多人,不想当人,想给初崎做牛做马的都多的是。”脑花慢条斯理地问,像只在舔舐爪牙的豺狼,“你知道上辈子有多少人羡慕你有这个资格吗?不过很可惜,这辈子你连这个机会都没有。”   花御低声催促:“……得尽快。”   脑花却一抬手,显然打击松田阵平打击得正兴致盎然:“没关系,再让我和松田警官说几句话。”   松田阵平的视线已经涣散,连脑花的身影都拼凑不起来。但有一种已经破碎不堪的力量却还在苦苦支撑着他,让他没有就这样倒下,也让他居然还能以警察的身份,冷静地思考脑花现在的一举一动。   “……?”   他敏锐地从脑花的态度里察觉到了一些东西。   脑花既然想要他的身体,那么其实大可以不必和他多费口舌,反派死于话多,脑花为什么不直接动手?如果说之前忘了,那么花御已经有些不安地催促,为什么脑花仍然致力于要打击他?   是个人都能想到,在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追击之下,脑花如今的日子是没有那么好过的。这么草率匆忙地出现在人多眼杂的医院里,其实已经能从侧面证明脑花如今状况的糟糕和他的迫不及待了——不然他大可以等一等,等到松田阵平出院,身边没有那么多人盯着,下手岂不是更方便了?   问题来了,哪怕脑花不知道中川已经通知了五条悟和夏油杰,既然脑花的情况这么迫在眉睫,脑花怎么可能会花这么多时间在打击他是上面?难道杀人前还善心大发,想满足一下松田阵平,让他死得明白?但这不是在幕后操盘布局如此精心的脑花的风格啊。   到这一步,这些推理都只能是没头没尾的推理,总结不出脑花的目的。可如果将脑花的这些行为和一个名字连起来,再隐秘地同两辈子松田阵平都已经司空见惯的某件事归为一起,就会得出一个明明异想天开居然又合情合理的结论。   而这个结论,能够完美解释脑花当下的不着急。   “——这辈子你都救过他一回了,但是他甚至没有来医院见你一面,还有心情去横滨出差。”脑花仰起头,叹了一口气,“可是上辈子你根本都没有救他,是因为爆炸而死的,严格来说你的死亡根本和他没有什么关系。难道人死不死的差别就这么大吗?只能用一个理由来解释,因为他从始至终要的都不过是个实验品,而这辈子你没有被挑选成为他的实验品。”   “所以他连看你都不会看你一眼,可能松田阵平这个名字,在他心里也只不过是和‘人造反转术式’挂钩而已吧。”   脑花没有注意到,松田阵平的手指一瞬间掐进了掌心,仿佛终于验证了什么结论,殷红的鲜血渗进了他的指甲里。   他紧紧咬着唇,好像在死死地压制着什么——这一幕落在脑花眼里,那就是松田阵平终于被他说得崩溃了。脑花甚至更加游刃有余了,嘴角染上了连他自己都发觉到的欣喜,不自觉地勾起。豺狼正要继续说下去,却被松田阵平意外打断了。   松田阵平涣散的视线重新聚焦,眼前的世界重新清晰。他缓缓地坐起身,擦了把刚才头上冒出的冷汗,直直盯着脑花,眉眼里闪烁着锐利的光。   他眯了眯眼睛,冷不丁出声:   “你嫉妒我?”   “……”   脑花仿佛被掐住了喉咙,一瞬间消音了,就连花御也错愕地看向松田阵平,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对于他们来说要太弱小的警察。   和脑花相比,花御的心思要好猜太多,几乎全部都写在了脸上。松田阵平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花御的脸,心里那块石头终于落地,扯了一下嘴角,只不过没什么笑意:   “初崎教授上辈子选的是我,这辈子在宿傩手里救下他的还是我。”松田阵平冷冷地说,“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究竟是不是真心,从始至终他选择的对象也都是我。我不相信当宿傩把他囚禁在领域里的时候你逃之夭夭了,你估计是去做了什么别的事,然后打算让宿傩把他抓走,然后你再像一个救世主一样的登场救他,和抓走他的宿傩相比,你对他而言会是更好的选择。然而这一切都是在做梦,因为被我给毁了,所有的计划都被我打乱了。”   “……”   脑花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失了。   “你意识到一件事,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哪怕他只是需要一个忠诚的守卫,在有我的情况下都不会选择你。哪怕你做什么都冠冕堂皇,找了个名正言顺地要拿我身体的理由,但也没办法掩盖你的私心。因为不止你一个人重生的,真的要限制初崎教授的异能力,横滨有一个比我要好得多的选择,‘人间失格’。你可以找理由说‘人间失格’并不好对付,对付我的难度要低得多,所以退而求之地选择了我,可是——”   脑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在警校的时候教官就曾经教导过我们,对付犯人要针对他最致命的弱点,不能犯人留任何还手的可能。如果真的要针对初崎教授,那本来就不应该给初崎教授留下任何使用异能力的机会,甚至都不能让他保持理智,否则他随时会绝地翻盘,所以无论‘人间失格’有多难对付,他才应该是你的第一目标,而不是我。”   “你真的选择对我下手,找再多合情合理的原因都没用,最根本的,只不过是嫉妒,只不过是无法容忍有这样一个我会出现在初崎千鹤的身边而已。”松田阵平眼里闪过一丝讽刺,“并且我这辈子找回了术式,让你害怕了——你害怕初崎教授这次还是会选择我,因为你和我完全没有可比性。如果初崎教授选择你,只能是初崎教授无路可走了,并且还得有另一个前提,那就是我死了。”   脑花:“……”   松田阵平平静地:“否则他永远都不会无处可去。”   “……看来是我低估你了。”半晌后,脑花沙哑着说,声音已经不复之前那样的愉悦,甚至是低沉的,“我明白你就算知道真相也不会对他死心,但没想到你会如此自作多情,你把你自己想得很伟大?你是个警察,如果初崎千鹤成了通缉犯,你还会这样大义凛然地说自己是他的归宿?”   “通缉犯?”松田阵平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谁都有资格这么问我,但你没资格。他上辈子会变成通缉犯,难道不是被你和真人谋划的?意识到会限制他的研究自由之后,他才毅然决然地走上了通缉犯那条路?难道他真的杀人了,还是真的违反法律法规了?”   脑花深吸一口气,小球状的浓黑咒力在他的指尖缓缓开始凝聚,豺狼终于亮出了獠牙:“看来的确是我心慈手软,才让你没明白眼下的状况,松田警官。”   “心慈手软也没办法掩盖你卑劣的嫉妒心。”松田阵平嘲讽道,“对了,还有一件事忘记告诉你了。”   松田阵平抬起眼睛,太平间里的气温分明极低,但他的双眼里像是有浓浓烈焰在烧;   “谢谢你让我明白,安全港究竟是矛还是盾,其实都是由我自己决定的。就算它本来是针对初崎教授的矛——在我手里,也只会是为他而生的盾。”   轰——!   高空之上,五条悟和夏油杰目光瞬间锁定猛然掀起的咒力巨浪。   -   与此同时,横滨街头。   整座横滨陷入前所未有的混乱之中,酒店门口跃出几个与周围慌乱的人群截然不同的身影。一辆陌生的直升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在酒店门口,没搭理上前询问的警官和专员,琴酒压了压帽子,快步穿过人群,手一把抓住了直升机的机门把手,整个人上前一翻,忽略了基安蒂伸过来的手。   基安蒂无法,只能勉勉强强抓住了后边的伏特加,转头问琴酒:“接下来去哪里?”   琴酒坐在直升机的驾驶座上,双眼的寒光让想搭话的科恩手一顿,连句话也不敢再多说。琴酒从怀里摸出一根雪茄,打火机点燃,吸了一口后,问:“我让你入侵横滨的监控系统,成功了吗?”   “成功是成功了,”基安蒂抱着电脑点了点头,但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犹豫,“只是……”   琴酒冷冷地瞥她一眼,直升机离开地面开始向天空攀升。   基安蒂的声音混淆在剧烈的风声里:“横滨有很多出地方都发生了爆炸,一团乱,异能特务科派了人出来维持秩序,但我从监控里发现了一件挺有意思的事……”   “异能特务科出来的人是不是太多了?还是说组织对异能特务科之前的情报搜集有误差,是波本搜集的,但就算有误差,误差也不会这么大吧?还是说异能特务科其实藏得很深?”   琴酒半晌没说话,只是叼着雪茄。   他是从血雨腥风里出来的,对任何反常和危险都有着猎豹般的直觉。常年在生死边缘游走的经历让他敏锐地察觉到哪里不对,现在横滨这么混乱,异能特务科是该派出人手来帮忙维持稳定,但异能特务科眼下最重要的绝对是指挥好各方,横滨又远远不止异能特务科一家组织,再考虑要不要引进外援。   “……”琴酒皱起眉,“去异能特务科那边看看。”   伏特加:“大哥?!”   “那好歹是公家的地盘,”伏特加压低了声音,“我们就这么过去,是不是太……”   琴酒嗤笑了一声:“公家?”   他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望向底下的横滨,冷笑道:“你别忘了,我们现在是在和公家抢人。”   而在直升机下的横滨酒店门前,森鸥外抬头看到远方的硝烟,忍不住皱了下眉,脸色有一瞬的阴沉。爱丽丝已经没有飞在空中,又变回了乖巧的小女孩,正跟在他的身侧。森鸥外收回目光,语气平静无波,底下却藏着什么:“都是他?”   太宰治唔了声,双手插在褐色的风衣口袋里。他只不咸不淡地扫了一眼:“不意外的话。”   ——费奥多尔。   “但费奥多尔的目标只会是初崎教授,不会是别人,这些东西只不过是他在转移注意力而已。”太宰治冷静地分析,“他只是想故技重施,搅乱横滨,打一个措手不及……”   太宰治沉吟片刻:“动静这么大,先不谈他怎么带初崎教授离开的。而且从果戈里那就能看出,他根本不想杀死初崎教授,他只不过是想拉初崎教授入伙。但问题是,他怎么有把握一定能说服初崎教授与他合作呢?”   “……”森鸥外眼里闪过一点了然。他挥手制止前来确认他安全的尾崎红叶,转头问坂口安吾:“坂口君,现在还能联系到种田长官吗?”   坂口安吾:“刚刚不是还——”   尾崎红叶得到森鸥外的授意,低声道:“得到确切情报,种田长官被一行人挟持了,是费奥多尔、果戈里和……您在寻找的初崎教授。”   周遭的空气骤然沉默了。   尾崎红叶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几个人就在附近,当然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坂口安吾不会不明白这代表了什么,猛地瞪大眼睛,颤抖着伸出手拨通了种田长官的手机。在突如其来的沉默中,一分钟打通却没人接听的铃声格外漫长。在如此混乱的当下,却联系不到种田长官,已然不用再多说什么了。   太宰治突然出声:“‘书。’”   “他应该是用‘书’来诱惑初崎教授了,”太宰治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在感慨什么:“这也是没办法的,毕竟上辈子初崎教授会来横滨,就是为了‘书’啊。”   “只要说服初崎教授加入他,费奥多尔的确等于拿了一张王牌,因为所有人接到的命令都是救援初崎教授,不能让他受伤……还有果戈里的异能力,他们能挟持种田长官也不意外。”   “……”坂口安吾被这急剧变化的形势惊得呆住了,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之前还是被掳走的初崎千鹤转眼就加入了绑匪。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初崎教授就这么加入了?他被掳走这才多久,就这么被说服了?”   森鸥外似乎是有所感悟:“初崎君一向是个不拖泥带水的人。”   “当年他离我而去的时候,根本没有给我挽留他的机会,”太宰治冰冷地扫了他一眼,只是森鸥外早就习以为常,摆摆手,含笑道:“要知道他弟弟那时候才几岁?才刚学会走路吧?他也能为了自己的前途毫不留情地抛下他弟弟,更别提现在是‘书’。”   “……”   坂口安吾闭了闭眼睛:“所以现在种田长官他……”   “种田长官的情况恐怕不会太好。”太宰治委婉地说,“种田长官不是那么容易屈服的人,他会想尽一切办法保护‘书’。如果初崎教授是被威胁的,不能逃脱,里应外合是最好的情况,但是……”   太宰治没说下去,可他们都知道,有那样的异能力,初崎千鹤面对费奥多尔绝对不会毫无还手之力。如果他没有和费奥多尔谈妥,费奥多尔绝对不会带着他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异能特务科。刚才尾崎红叶给出的情报中,也压根没有提到初崎千鹤是被威胁的。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太宰治缓缓道,“初崎教授应该是加入了费奥多尔一方。”   “……”   森鸥外将双手背在身后,风吹起了红围巾,挡住了他的视野。尾崎红叶站在他身侧,轻声询问:“现在的情况怎么办?中也已经快到异能特务科了。”   很难处理,因为初崎千鹤是不是费奥多尔的同伙这件事太重要了。   如果初崎千鹤不是同伙,那横滨所有人的目的都是要保全“书”和初崎千鹤,为此不惜任何代价。但如果初崎千鹤是同伙,那费奥多尔的棘手程度会大大上升,同时如果不及时更改命令,可能会被费奥多尔打个信息差和时间差,会平白无故折损不少人手。   如果可以,没人希望是后一种情况,然而初崎千鹤不是没有前科,上辈子他就成了通缉犯。   这辈子,“书”甚至都摆在他的眼前了,他会不动心吗?   他们真的能相信初崎千鹤吗?   森鸥外望着远方的横滨,长久地沉默着。   没人知道这个AI般的港口Mafia首领此时都在想些什么,也没人知道他做出了什么决定。   最终他呼出了口气,下令:“让中也君围堵异能特务科,第一时间抓住初崎千鹤,要活的。”   -   异能特务科。   “怎么?”费奥多尔若有所思地转回身,挑了挑眉,“如果抢救来得及的话,这位长官还能保住一条性命。不会都到了这一步,你还在犹豫吧,初崎教授?你现在无论如何都回不了头了。”   他说:“在所有人的眼中,你已经是我的共犯了,不来迎接新世界吗?”   初崎千鹤收回目光,迈入房间:“走吧。”   异能特务科储存“书”的地方当然不会毫无机关。就算种田长官用自己的权限给他们开了门,但以防万一,费奥多尔已经一枪将种田长官击伤,现在这些未知的机关要靠他们自己避开了。但这对于几个人精来说其实并不算难事,尤其费奥多尔上辈子都被异能特务科抓起来过,对于异能特务科的作风和习惯可谓是一清二楚。   只是需要一点时间而已。   那本纯白的、一个字都没有的“书”就放在房间中央的台子上,外边是当前防御性能最好的防弹玻璃,可防不住费奥多尔那双恍若能预料一切的眼睛。他只需要在这里稳稳当当地站着,随口说几句话,指使果戈里团团转,竟然让果戈里准确地避开了所有机关,眼见着马上要如他们所愿,碰到“书”了。   而费奥多尔自己——哪怕都来到了这里,费奥多尔还是没有放下对初崎千鹤的警惕,手依然搭在初崎千鹤的肩膀上。是个傻子都能轻而易举地看出,他正随时准备发动异能力,用来提防初崎千鹤的背叛。   费奥多尔注意到初崎千鹤的打量,眨了眨眼睛,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你想先拿到‘书’吗?”   初崎千鹤没马上回答,垂下了眼睛,乌黑的发丝垂在额前,就算是费奥多尔也没发现他往身后的门看了一眼。   门当然已经关上了。   几乎称得上是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让他根本不用想象,种田长官此时应该就靠在门外的金属墙上,鲜血从胸前的伤口里汩汩地流,根本不需要再等多久,就会失去意识进入昏迷。   其实他和种田长官只见过一面。   种田长官和大多数他见过的政府要员没什么不同,面上永远带着笑,看起来平易近人,实际上心里藏着的主意比谁都多。这位长官派异能特务科的人来保护他,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监视。   打第一个照面起,种田长官办公室里那些都称得上是琳琅满目的照片——就能隐晦地暗示种田长官对他的态度了。   果戈里快要成功越过那些机关了。   费奥多尔一直紧紧蹦着的神经,终于因为即将大功告成而松弛了一瞬——这是人不可避免的生理反应,而现在是最好的逃跑时机。只是初崎千鹤从来都不想受制于人,“书”对他而言确实是难以抵挡的诱惑,就算逃跑,也该带上“书”一起逃跑。   只要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费奥多尔和果戈里的头上,或者不推也可以,异能特务科对这本“书”的重视是显而易见的,那么只能证明一点,费奥多尔所说的这本“书”的效用的的确确是真的。   只要拿到这本“书”,那么可能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再阻止他,甚至能再来困扰他也不能了。   但初崎千鹤静静地站在原地,什么都没有做。   费奥多尔侧过头,似乎对他刚才的无动于衷有点惊讶,带着笑意“啊”了一声,有点可惜地说:“我还以为初崎教授刚才会想临阵脱逃呢。”   初崎千鹤看都没看他一眼,淡淡道:“‘书’还没拿到,我跑什么?”   费奥多尔没说什么,只是慢悠悠地叹了口气,看起来好像有点遗憾。   初崎千鹤久久地凝视着眼前的“书”,没再搭理费奥多尔,因此费奥多尔也没发现他眼底藏着的那一点嘲讽。   ——他当然知道费奥多尔在遗憾什么。   初崎千鹤清楚什么是最好的选择,那么费奥多尔当然也清楚,毕竟不过换位思考一下的事。刚才那下只不过是费奥多尔给出的鱼饵,假如初崎千鹤真的动心了,只会变成挂在鱼钩上任他宰割的鱼,说不定在他看不见的背后,费奥多尔的异能力已经准备就绪了呢?   费奥多尔是在遗憾,刚才没能名正言顺地杀死他。   不过也没什么好意外的,因为初崎千鹤现在对费奥多尔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免死金牌在他拿到“书”的时候就会失去作用。就算费奥多尔这下不动手,等下也会立刻动手。   与虎谋皮就要有随时被老虎一口咬断脖颈的准备,初崎千鹤从来没忘记费奥多尔的目标。   他怎么可能放过强大的异能力者呢?   不过其实等下还有机会,不管如何,费奥多尔在拿到“书”的那一刻,肯定会转移一部分注意力到“书”上,没有比那更好的逃跑时机了。这点时间,横滨的几个组织也应该都反应过来了,都在外面等着了。他现在只有一个人,贸然对上费奥多尔和果戈里是不保险的,现在应该逃跑寻找支援。   但支援能解决拿到“书”的费奥多尔吗?或者情况再糟糕点,支援会相信他吗?不会把他一起抓起来吗?那他岂不是就成了自投罗网?   “书”周围的防弹玻璃眼看着就要被破解了,再多的禁锢也拦不住果戈里的异能力和费奥多尔的脑子。   如果利用自己的分子重组异能力,是可以在瞬间有一支笔的。而不管怎么样,只要提前准备,分子重组总归能抵挡果戈里和费奥多尔一会儿,初崎千鹤肯定能带着“书”跑路。   这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正如费奥多尔所说,他现在怎么都洗不清了。   只是他会再次变成所谓的通缉犯。有什么不行呢?只要能研究出想要的东西,东大教授和通缉犯也没什么区别吧?可能这辈子,他还是得如论坛里的人所说,走上通缉犯的道路。   ——但这不是唯一的路,他不是没有别的选择。   可问题是,这条路真的可行吗?   难道他真的要相信种田长官中枪前说的那几个字吗?其实什么证据都没有,初崎千鹤也没办法确认种田长官是不是说了那几个字,还是说只不过是他的误解,种田长官在那一瞬也可能不过是面对“书”要被抢走,嘴唇颤抖了下,这也很正常。   更何况,就算初崎千鹤没有看错,种田长官所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位异能特务科的长官,在绝境对他说出这句话,又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呢?   最合理的解释,难道不是种田长官不过虚晃一枪,只是想看他们三人内斗吗?   这难道不是对于种田长官来说,最保险也最安全的方法吗?毕竟种田长官从一开始其实就提防着他啊?他凭什么相信种田长官?   初崎千鹤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可是这条路的收益会更高,而且……他也不想当个通缉犯。   他这么多年,都赌过那么多次了,难道就因为这次的赌注特别大,就犹豫不前了?   围着“书”的禁锢终于被解除,果戈里耸了耸肩,愉快地向放着“书”的平台前进——就在这时,费奥多尔仿佛察觉到了什么的猛地回头,发现就在刚才,初崎千鹤后退了几步,脊背抵上了门板。   费奥多尔眯起眼睛,果戈里默契地3上前,但他们却看见初崎千鹤没有先进行防御,而是将拇指按上了房间里警报触发装置的指纹锁!   “……初崎教授,”费奥多尔紧紧盯着他,“你不会以为你这块免死金牌行得通吧?”   与此同时,果戈里已经转瞬就出现在初崎千鹤的身后,双手眨眼就要勒住他的脖颈——   然而背后忽然传来凌厉风声,果戈里根本躲闪不及,无数金属囚牢从天而降,将他死死地卡在了初崎千鹤的身旁,甚至无法再前进一步。这些闪着寒光的金属柱上装了特别的装置,果戈里瞳孔一缩,发现自己居然发动不了异能力了。他的手不管怎么伸,都只能卡在距离初崎千鹤几厘米的位置,甚至连初崎千鹤的头发都摸不到。   果戈里都被囚禁了,更别说费奥多尔了。   厘米之差,局势瞬间扭转!   “初崎教授当然不行。”整个房间只有初崎千鹤能够自由行动,他淡淡地收回视线:“但初崎长官可以。”   ——费奥多尔意识到了什么,瞳孔一瞬间缩紧了。   “十年前我就在和日本政府合作,很多项目都需要保密,只有相关人士才能进入,所以政府存储了我的虹膜和指纹数据,不奇怪。”金属囚牢映出初崎千鹤的侧脸,这些囚牢虽然没有困住他,但挡住了他大部分的视野。   他平静地从“书”上挪开目光。   初崎千鹤抬起眼,语气有点复杂:“……但我也没想到,种田长官说得居然是真的。”   眼前分明是冰冷的金属铁牢,但恍惚间,种田长官站在门前回头的那一幕仿佛又出现在了初崎千鹤的眼前。那位长官分明已经亲眼看到他和费奥多尔站在了一起,却还是张了张嘴,尽管没有出声,但初崎千鹤从他那几乎不可分辨的唇形中,看出来了他要说的是什么:“……我的权限给你……”   为了不引起费奥多尔的警觉,种田长官的动作太微弱了,所以当时初崎千鹤都要以为那不过是个错觉。   这位长官在最后也是最绝望的时候,为什么要将唯一的希望交给他?   那一路上是经历了多少的怀疑和挣扎?种田长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又是因为什么理由会相信初崎千鹤?   再具体的,可能只有当事人才清楚了。   “不过,”初崎千鹤轻声说,“我赌赢了。”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把两岁小狗写成死掉小狗了…… 第33章 您先别急   异能特务科外。   “哈?首领说什么?”   中原中也一脚踩在异能特务科的屋顶,赭色的发丝在风中飘扬。他匪夷所思地看了芥川龙之介一眼,紧紧抿着唇,内心天人交战:“就算初崎教授有可能投敌,也要不计一切代价活捉?”   “……可是初崎教授真的会投敌吗?”中原中也百思不得其解,忍不住回头问芥川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一脸肃穆:“在下不清楚。”   “现在就算问太宰那个家伙也来不及了。”中原中也双手插兜,沉吟片刻,钴蓝色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错落分布的大楼,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不说别的,如果要活捉的话……”   那就不能开污浊了。   中原中也无法控制污浊状态下的自己,就算太宰治如今在场,为了抓初崎千鹤开污浊都绝对不是个好主意——假设无法及时阻止的话,会发生中原中也自己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但他也不愿意相信初崎千鹤会投敌。   首先,上辈子的经验告诉中原中也,初崎千鹤是从来不会全方面相信一个人的。就连咒灵松田阵平都没有得到他的全心信任,他似乎从来都不会将逃离的希望寄托在别人的身上,不然只要咒灵松田阵平用安全港笼罩着他,他是能杀出一条路冲出去的——哪怕周围有再多的人。安全港这个术式,笼罩的范围越小,防御能力越强,假设只笼罩初崎千鹤一个人,那么初崎千鹤无论如何都能逃离的。   但令中原中也困惑的是,初崎千鹤没有相信安全港。   咒灵松田虽然被困住,但安全港本身就是不用接触就能发动的术式。   他没有相信咒灵松田阵平,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所有人都以为他还藏着什么后招——那可是初崎千鹤啊,下意识地提防了起来,然而初崎千鹤只平平淡淡地抽了根烟,没再说什么,居然就这么转头走进大海。就这么自尽了。   “中原干部?我们是否要强行进入异能特务科?”   “已经向异能特务科逃出来的专员确认过,所有专员都已经撤离,现在里面的人应该只有费奥多尔、果戈里、初崎教授和种田长官……”   “首领的命令是不计任何代价一定要活捉初崎教授,那‘书’怎么办?”   “武装侦探社难道就一点表示都没有吗?”芥川龙之介抱着双臂,面无表情地质问前来询问情况的属下,“他们难道就什么都做?就干看着?”   港口Mafia的人大部分都被中原中也和芥川龙之介领来了附近,穿着黑西装带着黑墨镜的成员们正严阵以待,枪口对准了异能特务科的大门,准备用子弹迎接每一个出来的敌人——除了初崎千鹤。   芥川龙之介看了眼时间,皱了下眉,再次向广津柳浪老爷子确认道:“武装侦探社就真的一个都没来?人虎呢?”   “……”广津柳浪盯着他看了三秒,温和且有礼貌地道:“如果您想问太宰先生在哪里的话……”   芥川龙之介:“……”   广津柳浪将视线从脸上写着“我才没有”的芥川龙之介挪开,慢悠悠地道:“根据尾崎干部的情报,武装侦探社的太宰先生现在正和首领在一起,应该不会来这边。”   芥川龙之介:“?”   中原中也揉了揉额头,忽略了满脸生无可恋的芥川龙之介。森鸥外不在,中原中也的等级是最高的,所有港口Mafia的属下都要听他指挥,如果可以,他并不希望属下有太多伤亡,哪怕对面是正面交手根本不可能没有伤亡的角色。   罪与罚。   分子重组。   这两个异能力加起来……中原中也闭了闭眼,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中原中也都不希望初崎千鹤会是敌人。   忽然,属下的声音从联络器另一端传来:“中原干部,似乎里面有点动静。”   中原中也眼神瞬变,猛地抬起头,双腿用力一跃,黑色大衣揽着周围的沙石冲天而起,在空中勾出优美的弧线,转瞬间就站在了所有人身前,也站在了异能特务科大门之前。   他微微眯起眼睛,凝神细听——确实有很轻微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但那不是脚步声。他思考了几秒,忽然猛地转身,对身后的所有港口Mafia成员喝道:“全体后退!!”   所有成员这个命令一头雾水,但还是下意识地听从了,然而他们没有撤离几步,就看见原本完好无损的异能特务科大楼,下一秒轰然分解!   这简直是只会出现在科幻片里的一幕。   这毕竟是横滨的官方组织大楼——不管是前些年的龙头战争,甚至是更早的Mafia对拼,都没人胆大包天到选异能特务科作为目标,然而此时这几座白色建筑物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为无数碎片,就像是积木拼成的模型被打散,甚至等不到他们惊叹,紧接着立刻自发重组。原本的建筑物消失了,一座泛着寒光的金属囚牢取而代之,矗立在这片空地的上方。   金属囚牢中密密麻麻地分布着连缝隙都看不清的冰冷铁柱,中间距离小得连只蚂蚁都钻不进去。然而下一刻,囚牢又奇异般地自己分解,一个平台缓缓地升了上来。   中原中也瞳孔一缩——   金属平台上躺着的是重伤昏迷的种田长官。   来不及多想,中原中也一跃而起,将种田长官扛离平台,交给广津柳浪去找人救治。只是他刚将种田长官带走,就看见平台紧接着又消失了,囚牢再次恢复原本密不透风的模样。   而所有人都看到,在囚笼的最上方,站着一个人。   这个人的身影同一整座艺术品似的囚笼相比起来,要太渺小了,但中原中也心里很清楚——不管再怎么难以置信,这个人都是囚笼的始作俑者,也是奇迹的制造者。   他身后是横滨冲天的硝烟,与他脚下的这座金属怪物居然是同一个颜色的。哪怕一出来就面对如此多的Mafia,他的面容也毫无波澜,只是平静地往下瞥了一眼——哪怕隔着至少有几十米的距离,甚至他只有一个人,这一眼的压迫感都是致命的,所有人的心脏仿佛都被冻住了,半晌没人敢出声。   ——中原中也奇异般地想起了上辈子的一幕。   初崎千鹤也是一个人站在港口Mafia的五栋大楼前,冰冷的视线锁定不怀好意的森鸥外。他对森鸥外的招揽不发一言,只是抬手阻止了咒灵松田阵平的保护,平静地问道:“大楼里面还有人吗?”   咒灵松田阵平一愣:“……应该还有?”   “这样。”初崎千鹤抬起眼,“那我小心点。”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看见森鸥外身后的港口Mafia五座大楼轰然分解,数不清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变给惊呆了,他们本应该一个个都掉了下来,却同时被一块冰冷的金属板给接住了。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视线中,那原本是横滨地标的五座大楼瞬间重塑,变成了一只黑色的大手,稳稳地拖住了大楼里面的人。剩余用不到的建材纷纷坠落在这座大手的周围,惊起冲天尘埃,扑了森鸥外一身。   分子重组异能力虽然强大,不是没有上限,也不是不可针对。   但因为它的主人是初崎千鹤,看上去又似乎变得不可战胜了。   上辈子的场景,同这辈子奇异地重合了。   中原中也闭了闭眼睛,将所有的想法驱逐出脑海,却留下了一点隐隐的担忧——这样微妙的重合让他心惊,也让他忍不住去猜测这辈子的结局。   轰——!   初崎千鹤似乎是站在上面站腻了,金属囚牢再次重组,从空中降下了一座金属台阶。初崎千鹤双手插兜,不急不缓地从囚牢上走了下来,动作依然优雅,像是在走宴会的回旋楼梯。   这样大的出场,就算是中原中也都有一瞬间的恍惚。但他很快就调整了回来,定了定神:“初崎教授,我是港口Mafia的干部中原中也,根据我们的情报显示,您与费奥多尔一同进入了异能特务科,现在种田长官重伤——”   初崎千鹤停下脚步,对上了他的视线,平淡点了点头:“港口Mafia?”   “……?”   别说中原中也,在场没有人懂他问这个是做什么。   “我是异能特务科现任代理长官。”初崎千鹤懒得给他们总结前因后果,语气平淡,“你不应该喊我初崎教授,应该喊我初崎长官。”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   -   东京,东大附属医院太平间。   太平间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存放尸体的柜子被咒力攻击毁了大半,一具具尸体从冷冻柜里摔了出来。铁门外似乎有人正在因为里面的异样敲门,但此时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人会回应了——无数藤蔓从水泥地里钻出,争先恐后地涌向扶着冷冻柜勉强保持平衡的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反应极快,安全港转瞬开始运行,眨眼间就覆盖了他的全身,手臂随着术式发动立刻虚化了。松田阵平无声地骂了句,安全港的白光抵挡住了如海潮般永远都不会结束的攻击,但白光也因为高频的攻击而正在不断地黯淡。   安全港最致命的弱点——   它是有承受伤害上限的。   如果说是一次攻击,那么安全港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无敌的防御。但如果是高频率的攻击,那就不好说了,因为一次发动术式能承受的伤害是有上限的,想要继续防御,那就只能不断地、连续地发动术式。   可问题是……   只要发动一次术式,松田阵平如今的身体就会有部分咒灵化。虽然初崎千鹤留给他的反转术式仍然在飞速运转,治愈咒灵化的现象,但假如咒灵化的身体超过大半,他体内的反转术式也救不回来。   如今初崎千鹤不在东京,甚至自己还可能处于危险之中,当务之急是要尽快从这里脱身前往横滨。   好在已经通知了五条悟和夏油杰,松田阵平的首要任务就是拖时间,但现在他在知道有人去抓初崎千鹤想尽快脱身,这很难做到。因为,脑花虽然是因为单方面恋爱脑选中松田阵平的——但他在选择对松田阵平动手的地点上没有乱来。太平间里拥有许多具新鲜的尸体,对于如今状况不好的脑花来说,就是有许多备用的身体。   脑花受伤严重,不能发挥完全的实力,否则身体会承受不住而崩溃。那么既然有了这么多具备用的身体,从某种角度而言,脑花暂时可以无所顾忌,更别提此刻他并非孤身一人。   砰——!   双眼紧紧盯着那几乎要被藤蔓淹没的松田阵平,脑花皱起了眉头,他要的是人类松田阵平的身体,咒灵状态的松田阵平对他而言毫无用处。他眯了眯眼睛,转头问花御:“直接把他弄死的可能有多大?”   “……”花御摇了摇头,心想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说:“很难。”   脑花现在的护士身体已经开始出现裂痕了,最先崩溃的是他的双腿。腿上的皮肤率先裂开,血肉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脑花却仿佛感知不到痛苦一样,连脸都没白一下:“我先把他封印。”   他话说得没头没尾,但花御心领神会,一瞬间怔住了:“你要用那个——?”   狱门疆。   这时候没有比狱门疆更加合适的东西了。   即便如此,脑花其实不太乐意把狱门疆用到松田阵平的身上,只是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单单松田阵平急着脱身,脑花自己也急着脱身——不然这么大的咒力动静,岂不是在给五条悟和夏油杰指路?他对上术式只有防御的松田阵平还能全身而退,但对上五条悟和夏油杰,想都不用想,毫无胜算。   安全港里,松田阵平闭上了眼睛,手攥成拳。   他从来都没有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安全港虽然是为了保护而生的术式,但并不是万能的。严格来说世界上的确也没有万能的术式,但一味的保护和防御,是永远都做不成他想要做的事的。   矛可以是盾,但盾为什么不能是矛呢?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他的的确确都不能让脑花再兴风作浪下去,这不单单是为了初崎千鹤,也是为了这座医院里还没来得及撤离的人们。   ……等等。   松田阵平忽然睁开了眼睛。   刚才脑花说安全港可以用来限制初崎千鹤的原理,是什么来着?   既然安全港领域能够被脑花用来限制初崎千鹤的异能力,那么脑花和花御身为咒灵——为什么不能够用来限制他们呢?   在安全港之外的脑花忽然发现,松田阵平身上的白光竟然越来越微弱了——这证明松田阵平没有继续使用术式了。脑花一瞬生疑,难道现在已经到松田阵平的极限了,他没法继续使用术式了?   战斗之间的每分每秒都不容错过,脑花来不及多想,更何况他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刚把狱门疆放在地上准备启动,眨眼间,他却觉得有一股奇异的咒力从身上涌了过去。   这是什么?这是谁的咒力?   可怜脑花两辈子都没有被安全港保护过,当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然而他的反应速度已经不慢,没几秒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但已经来不及了。   松田阵平另一只手臂也紧跟着虚化了,可是白光已经无声展开,眨眼就覆盖了整座东大附属医院,安全港的范围一下子扩大。松田阵平身上撤去了不少防护,有根枯枝趁虚而入,一把缠住了他的双腿,只是下一秒——   安全港已经将这座医院的所有人都纳入了领域范围里!   松田阵平确实被枯枝牢牢缠绕,然而枯枝却无法再进一步,因为无处不在的安全港正在不断吸收着咒力攻击的伤害。他挑了一下眉,一腿蹬开了枯枝,过度使用术式让他本就大病初愈的脸色并不好看。   已经更换了四五具身体的脑花冷冷一笑,只觉得他在苟延残喘,问:“你觉得你还能撑多久?”   更何况,就算安全港抑制了咒力攻击,但是无法抑制狱门疆——只是这时,东大附属医院的天台忽然多了个大洞,两道急速下坠的身影瞬间从高空抵达了在地下二层的太平间!   五条悟回头确认了一下松田阵平这时的状态,紧接着一脚踩破了狱门疆!   “安全港可以收起来了,”五条悟完全不在意脑花终于惨白的脸色,懒洋洋地道,“你先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吧,初崎教授可飞不了这么远来救你。”   “……”松田阵平现在的状况的确不算特别好,沙哑着问,“他现在怎么样?”   然而五条悟已经开始毫不留情地暴打脑花和花御,刚好一个咒灵一只手,在巨大的声响中没听见他的声音。倒是稍微空闲一点——让自己的咒灵代为出手的夏油杰听见了,回过头,想了想,还是开口:   “我让学生去横滨了,如果出了什么事,学生应该会……”   夏油杰话音都没落,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   他蹙了蹙眉,往远离五条悟的方向走了几步,一手扶起站都站不稳的松田阵平,另一只手接通电话,提高了一点音量问:“这里是夏油杰,是初崎教授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站在横滨斑马线前等过红绿灯的狗卷棘转头,默默地将手机交给了熊猫,表示我说不了话你来吧。熊猫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开口:“夏油老师,确实是初崎教授出了一点事……”   “什么事?受伤了还是被别人拐走了?”夏油杰语速飞快,一旁听着的松田阵平忍不住紧张了起来,“谁干的?他现在在哪里?千鹤上次还刚被宿傩胁持,横滨的异能力者都眼睁睁地看着吗?”   熊猫:“……那倒没有。”   熊猫回头看了一眼望着夕阳cosplay石雕的森鸥外,清了清嗓子,先从一开始开始讲:“您让我和狗卷来横滨找武装侦探社的‘人间失格’异能力拥有者,然后我们来了横滨,发现这位异能力者正兴高采烈地给港口Mafia的首领拍照……”   “……”夏油杰顿了顿,万分不解,“他爱拍照就拍照,那和千鹤有什么关系?千鹤不是出事了吗?”   熊猫郑重地清了清嗓子,咳了咳,给夏油杰绘声绘色地描述今天横滨众人的大起大落:“本来今天好好的,港口Mafia的首领和异能特务科还有‘人间失格’异能力者都上门去拜访初崎教授,结果初崎教授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被绑走了。”   夏油杰:“?”   “您先别急,这不,本来大家都在营救初崎教授,但是在营救的过程中,大家忽然得到消息,初崎教授加入了绑匪,还和绑匪一起光明正大地走进了异能特务科,劫持了种田长官。”   夏油杰:“??”   等下,这谁能不急?   “夏油老师您还是别急,本来大家都做好初崎教授已经跳到敌方的准备了,据说港口Mafia的干部都摘花瓣在那纠结了。然后港口Mafia首领下令,哪怕初崎教授是敌方的人了,也一定要把他抓回来——因为这位首领不论如何都很想要初崎教授,恨不得港口Mafia成为他唯一的归宿,哦,那位太宰先生是这么解释的。结果——”   “结果谁知道,初崎教授又反水了,摇身一变,成了异能特务科的代理长官。不管初崎教授之前做了什么,他亲手抓住了那两个始作俑者,以最快的速度结束了横滨的动乱,根本没人能质疑他。所以港口Mafia首领的愿望泡汤了,人有点恍惚,太宰先生正乐不可支地给他拍照呢……”   夏油杰:“……”   夏油杰:“???”   他一时失语,抬起眼睛,表情一言难尽,转头问松田阵平:“你听到了吧?”   松田阵平点了点头。   “有什么感想?”   “……呃,我该怎么从警视厅调去异能特务科?”松田阵平顿了顿,“都是公务员,应该可以的吧?”   夏油杰:“…………”   作者有话说:   从很久很久以前起,我就想写五条悟一脚踩爆狱门疆了! 第34章 生日快乐   异能特务科更换长官,是许多人都没料到的事。   种田长官的伤势因为救治及时,保住了一条命。只是种田长官的年纪毕竟不轻了,就算伤口恢复状况良好,精气神也不可能这么快恢复。更别提他老人家自从上任异能特务科长官以来,没有一天空闲的假期,早些年苦心在Mafia战争中维护摇摇欲坠的横滨,龙头战争过后港口Mafia一家独大也没放下心,今天担忧港口Mafia造反明天担心武装侦探社发疯,为横滨这些一个个人精似的异能力者操碎了心,最后英年早秃,连个地中海都没留。   将长官权限转移给初崎千鹤虽然只是种田长官的临时决策,但在事后,种田长官发现横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整顿好后,意识到了一件事——   或许除了暗地里,明面上,异能特务科也需要一个天花板等级的异能力者坐镇。   那么,没有比初崎千鹤更合适的人选了。   纵然内阁现在对于初崎千鹤的态度还是有争议,可是不得不说,比起几乎完全不可控的“白麒麟”,和日本政府打交道并合作了这么多年的初崎千鹤看起来靠谱多了。   就算初崎千鹤隐瞒了自己的异能力这么多年,也能解释为自保,反正初崎千鹤也没有利用自己的异能力兴风作浪,推动科学进步是每个人都乐意看见的事;至于初崎千鹤在费奥多尔事件过程中曾经参与入侵异能特务科,和保护“书”比起来根本不算是什么大事,甚至还能解释成卧底。   后者的功劳太大,也让内阁意识到了初崎千鹤其人的出色绝对不止在科学领域。   推初崎千鹤上任唯一的问题就是种田长官——毕竟种田长官干了这么多年,就算没功劳也有苦劳,换掉种田长官怎么都不好,然而这个问题,日本内阁没想到居然也迎刃而解了。   因为种田长官主动提出要退休去北海道钓鱼,顺便植发。   内阁:“……”   行吧行吧。于是内阁转头去询问初崎千鹤的意见,谁都知道初崎千鹤真的很不好说话,内阁派去谈判的人还没见到初崎千鹤就两股战战了,可内阁又没想到……   初崎千鹤翻了翻合同,问了句从此以后异能特务科是不是就他说了算,那人哪敢说不是?   然后初崎千鹤就这么答应了。   内阁:“……”   这还是那个请他做个实验参加个项目,都至少要七顾茅庐的初崎千鹤吗?   不过在内阁恍惚的注视、东大校长饱含热泪的目光里,初崎千鹤不咸不淡地又提出了一个要求,就是保留他在东大的教授职位和实验室,他以后应该还是会时不时回来一趟的。   东大校长本来以为初崎千鹤就要和自己saygoodbye了,没想到事情还有转机,哪怕没有先例——他们为初崎千鹤开新的后门又不是头一回了。东大校长当然乐不可支地应下,而内阁的人自然也没法提出不满。   毕竟如果初崎千鹤浪费自己在科学方面才能,去当个政客——估计内阁会被世界各地的唾沫星子给淹没。   于是,异能特务科的长官就正式更换成了初崎千鹤。   如果要说对更换长官这件事感触最深的人,那么非坂口安吾莫属。   种田山头火和初崎千鹤完完全全是两种作风,前者打主要打的都是亲和牌,行动举止都像个邻家老爷爷;但后者就是绝对的高岭之花,别说亲和了,走在路上瞥你一眼你都会立刻开始反思自己,交上去的word是不是打错了一个标点符号。   异能特务科最大的改变就是——   所有人都转了起来。   早上八点,办公桌上的闹钟准时响起,坂口安吾从折叠床上起身,边揉眼睛边打哈欠,戴上了眼镜,开始叠被子收床。他快速洗漱完,捧着杯子出门打算去茶水间冲一杯咖啡,被茶水间里的人山人海给绊住了脚步。   “……”坂口安吾摘下眼镜戴上眼镜,重复此动作三遍,才敢确认自己不是中了什么幻术类的异能力,也不是做梦。   “以前这个点不是只有我吗?”他如梦初醒地喃喃道。   排在他前面的专员大哥回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问:“你敢比初崎长官到的还迟吗?”   坂口安吾心说我当然不用在乎这些,毕竟我吃睡住都在办公室,仿佛办公室就是我的爱人……当然这不是重点。可问题是,上班时间是九点,初崎千鹤就算再吓人也不会要求下属提早一个小时上班,他自己八点到异能特务科是因为要绕着刚刚修建好的全新异能特务科大楼晨跑……   专员大哥看看前后左右,勾住坂口安吾的脖子,压低了声音问:“你还不知道呢?”   “?”坂口安吾一头雾水,“我不知道什么?”   专员大哥:“就最近异能特务科收到了雪花一样多的简历的事——你不知道?”   坂口安吾:“……”   坂口安吾:“啊???”   坂口安吾的第一反应是那我确实不知道,人事部门又不是我负责的,而且最近异能特务科也没对外招聘——然后他意识这些简历应该都是自荐信;接着他刚想问怎么会收到那么多自荐信,这个问题刚在脑子里跳出来,就被思考都不用多思考的答案给一屁股坐了回去。他和专员大哥对视了三秒,恍然大悟:   “——那些人都是为了初崎长官来的?”   专员大哥看了眼他身后,立刻正色:“怎么说话呢?他们明明都是为了当公务员!为了横滨的和平与稳定!”   “……”   坂口安吾刚想说公务员个鬼,日本公务员就算受欢迎,傻子才主动来横滨当公务员,岂不是嫌命太长?还为横滨的和平稳定,难不成一个个都是森鸥外精分?   然而他嘴唇刚一动,就在茶水间的玻璃门上看见了身后人的倒影,原本热闹的茶水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初崎千鹤正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们。   他明显是刚从外面结束晨跑回来,素日总是闲散的黑色长发束成了个高马尾,额上还沁着几颗汗珠。初崎千鹤这个人的美貌一向是不讲道理的,外边的晨光洒在他覆着霜的眉眼上,从哪个角度上看都无可挑剔。更别提由于刚运动完,他那张一向冰冷苍白的脸上还难得泛着一点红润,汗珠沿着眉眼淌下,不偏不倚地落在那颗眼底下泪痣上。   “……”   坂口安吾一点也不意外会有千万人为他而来。   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初崎千鹤对任何人都是抱有堪称致命的吸引力的。他是智性恋的绝佳选择,也是颜控的天堂,更是慕强人士毋庸置疑的选择。所以尽管初崎千鹤本人再怎么冷淡,还是会有人不死心。   异能特务科的职位忽然变得炙手可热起来太正常了,而现在的专员们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开始争相奋斗,甚至开始互卷,那也太正常了。即使他们再怎么努力,在初崎千鹤心里可能还没中川好使。   ——是的,中川跟着初崎千鹤,从东京跟到了横滨,现在一人打两份工。   初崎千鹤蹙了下眉,转头问中川:“人事部门最近收到了很多求职信?”   “是的,”中川点点头,看起来有点欲言又止,“除此之外,昨天晚上我还发现了几封写给您的抗议信……本来打算今天拿给您过目的。”   之前就提过,初崎千鹤不热衷社交,对成年人虚伪的聚会更没什么兴趣,从前就连邀请他去学校交流的拒绝都是中川处理的。中川一向负责帮他处理对外事务,然而自从出了横滨事件以后,中川自己都提心吊胆了起来,生怕这些信里面藏着什么刀片毒药,每封信送来都要过一遍安检再照一次X光。   流程一多,信件送到中川手上的时间就要比之前迟多了,再加上初崎千鹤又以权谋私,在异能特务科里造了一间实验室,中川一路给他打下手,基本上只有晚上才有空处理没那么重要的事务。   初崎千鹤清楚这一点,所以也没问中川为什么不早点拿过来。然而求职信他不意外,抗议信是什么鬼?   初崎千鹤:“什么抗议信?”   “抗议异能特务科没有对外招人。”   “……”   “还抗议异能特务科不给其他人一个考公务员的机会。”   “……”   如果说之前茶水间是因为初崎千鹤的出现而自发安静了下来,那么现在就是被这几封抗议信给震惊得一时无话。初崎千鹤半晌无言,面无表情地问:“都是谁写的抗议信?”   “警视厅、港口Mafia、咒术高专、武装侦探社……咒术高专是五条先生亲自写的,哦对了,他还谴责异能特务科太死板,不接受外界投资。”   “…………”   初崎千鹤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不知道这几个组织是吃饱饭没事干还是怎么的,反正这样下去绝对不行。初崎千鹤沉思片刻,决定干脆转移矛盾,转头对中川吩咐:“发布消息,就说异能特务科最近招一个给停车场收费的。”   就算再怎么埋汰,给停车场收费的也不能是公务员,压根不会有编制,甚至只能算个临时工。因为现在异能特务科的大楼是初崎千鹤在之前拆了的基础上随便重建的,为了“书”的安全,异能特务科在这之后会改换地址,有可能搬到深山老林里去。   到那个时候,给停车场收费那位的饭碗就不一定能保得住了。   所以这明显只是初崎千鹤不厌其烦才随便抛出来的饵,但仍然有人上钩。因为自从初崎千鹤进入异能特务科后,能接触到他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异能特务科又被武装得像个铁桶。   ——因为他在研究“书”。   其实这根本就是个公开的秘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初崎千鹤真正答应内阁出任异能特务科长官的位置就是因为能以权谋私地研究“书”,而内阁也默许了,否则怎么会答应?   这是内阁和初崎千鹤双方都没有摆在明面上的交易。   而内阁之所以会默许,是因为初崎千鹤研究“书”,从某种方面而言,最慌的不该是日本,而是其他的异能力者。因为除了唯一有权能过问初崎千鹤研究情况的内阁外,没人知道初崎千鹤在做什么,又到底要拿“书”干什么。   上次让初崎千鹤这么折腾,折腾出了一个震撼了全咒术界的小型反转术式,那么这次呢?   所以哪怕只是个停车场收费的,但只要能接触到初崎千鹤,各个组织还是使劲浑身解数,派了不少人来参与——由于报名的人实在过多,中川干脆安排了一次收费员招聘考试,力求公平公正公开。   港口Mafia大楼,森鸥外知道有这次考试后:“……”   他忍不住扶额,靠在首领办公室的椅子上,有气无力地喊:“爱丽丝酱——这可怎么办?”   “林太郎派去的人一定考不过的,”爱丽丝毫不留情地嘲讽,一点都不给他面子,“听说这次考试考的是高数,我们港口Mafia除了林太郎之外,连一个大学毕业生都没有。”   森鸥外沉思片刻,问道:“所以为什么收费员要考高数?你觉得让芥川君临时学高数还来得及吗?”   尾崎红叶:“……”   您认真的?   森鸥外是不是认真的不知道,武装侦探社已经开始给中岛敦补习高数了。   本来武装侦探社是不会参与这次异能特务科的考试的,但中岛敦实在太想见到初崎千鹤了,不管用什么办法——因为通过正常途径,他如今根本没办法见到初崎千鹤。   太宰治捧着课本,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以前你怎么没有去找过他?”   中岛敦拿着笔的手一顿。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太宰治所说的“以前”,指的就是上辈子。   整个武装侦探社忽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注视着双手微微发抖的中岛敦。空调的风在这拉长了的寂静中仿佛变大了,中岛敦像一只被风吹得蜷缩在巢里发抖的雏鸟,过了半晌,因为这是他的巢,中岛敦才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从喉咙里挤出了声音:   “……因为我不知道他真的存在,我也不知道院长其实很早就在骗我。”   武装侦探社所有人一怔,就连江户川乱步都放下了报纸。   上辈子中岛敦根本没有对武装侦探社的大家提过自己有个哥哥,直到这辈子重生,他回了一趟孤儿院,好像才忽然想起来似的——所有人心里都清楚这其中必定有着什么内情,但也不会想到事实居然会是这样。   ——断断续续的叙述中,只言片语飞过十几年的漫长时光,拼凑出两辈子过后,才为人所知的真相。   “院长,哥哥去哪里了?”   “你在问什么?”   “我有,一个哥哥,哥哥去哪里了?”   “什么哥哥?孤儿院里不多的是哥哥?”   “但那些人都不是……他们都不是我的哥哥!哥哥不见了,院长,你快去找,哥哥真的不见了……我问过所有人,他们都说我哥哥不见了!”   “中岛敦,你在胡说什么?”苍老的声音陡然严厉了起来,仔细听其实是虚张声势,仿佛是在害怕着什么,然而能在稚童前蒙混过关,“谁让你去问别人的?你懂不懂事?我都说了,你没有哥哥!”   院长办公室里,三四岁的中岛敦被院长呵斥得一愣,连眼泪都忘记擦了。泪珠从他的眼眶里滚落,一颗颗地砸到了地上。他抬头望着院长,声音因为长时间的哭闹而有些沙哑:   “……可、可是,”他抽噎着说,“我真的有一个哥哥啊……”   “我是哥哥捡来的,是哥哥把我带到孤儿院的,我都记得的。”中岛敦声音不大不小,“他帮我穿鞋穿衣服,教我读书,背我去吃饭,和我说不能挑食,他以前每天晚上都会哄我睡觉,给我讲很多很多的故事……”   院长的眼底似乎有一点不忍,但中岛敦太小了,根本看不清楚。   “哥哥会去上课,但是哥哥每次都会和我说自己学到了什么,就算我听不懂,他也还是会和我说,因为我想听……”中岛敦忽然想起了什么,双手抓着比自己都高的办公桌,眼巴巴地看着院长:“对了!您以前说过的!哥哥是你见过最聪明的小孩,以后一定会成为非常了不起的人!”   “……”   院长轻轻叹了口气。   “您会找到哥哥的,对吧?”中岛敦从小就比别的孩子要倔一些,就算被院长再三否认也不肯放弃,“如果您不去找的话,那我自己去找……”   谁知院长忽然提高了嗓门,喝道:“够了!”   他站了起来,看着眼前矮小的男孩,盯着他倔强的眼睛:“你不知道外面都是Mafia?还说要跑出去找什么哥哥?你真的觉得你有个哥哥?你难道不是把梦里的人带到现实里来了?”   “……”中岛敦迟疑地,“梦里的?”   “从来都没有过这样一个孩子,”院长的表情淹没在阴影里,声音冰冷,“我也从来不会夸这样一个孩子。”   中岛敦还是不相信:“可是,可是大家都说有过哥哥这样一个——”   “那是因为你每天都对所有人在讲自己的梦,他们不忍心戳穿你而已。”院长平静地宣布,“中岛敦,你幻想自己有个哥哥无所谓,但你不能分不清现实和幻想,也不能分不清梦里的人和现实里的人——回去睡一觉吧。”   ……   梦境和现实?   中岛敦张了张嘴,想反驳院长。但院长常年以来都是孤儿院的权威,他一时竟然找不到理由。他只能一个人回到了自己的宿舍,推开门,低低地对自己说一声“我回来了”,扑到松软的床上。   真的是梦吗?   他眨了眨眼睛,看着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宿舍,想找到另一个人的痕迹,但他什么都没有找到。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是为什么——因为孤儿院太穷了,孩子们不会有太多自己的私人物品,最多也不过一床被褥和几张泛旧的糖纸。甚至都不需要院长费心收拾,随便拿个塑料袋一装,另一个人的生活痕迹就会被打扫得一干二净。   其实从当时的横滨而言,院长的做法是很清醒的。中岛敦还那么小,不可能走过到处都是Mafia火拼的横滨去找初崎千鹤,但小孩子永远有着大人不能理解的倔强——所以只能尽早地断了中岛敦的念想。并且,在院长看来,初崎千鹤是他见过最优秀的孩子,也有了新的家庭,如果和孤儿院的孩子频繁联系,院长担心他不能很快地融入全新的家庭。   更何况,初崎千鹤也太小了。他甚至没有比中岛敦大多少,就算他再优秀,肩膀上又怎么能背得起另一个孩子的重量?他们相处的也不过是这短短几年,不该被这短短几年困扰。如果长大以后还挂念着,那么长大以后重逢也来得及。   但院长也没有想到,可能一切背后都有命运的推手,不是什么事情都会如他所料的。   初崎千鹤新家庭的新闻惊动了整个日本,然而那已经过了太多年了,时间太久太久,久到中岛敦都已经接受了院长多年以来的说法,认为当年的哥哥只不过是自以为是的一个梦。   然而梦还记着他。   “喂?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中岛敦举着话筒,困惑地出声,“我听他们说您是来找我的……院长说每年您都会赞助孤儿院,之前我收到的礼物是您送的吗?”   “……”   电话那边许久没有声音。   “谢谢您一直以来的好心,不过以后真的不用给我送礼物了。”中岛敦低下头,踢着沙子,望着那晚不知怎么格外惨白的月亮,不安地道,“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给我送,我很高兴,但我都没法给您回礼,收着也不太好……”   “要不算了吧?”   中岛敦其实对那通电话没有什么印象了,但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意识到那通电话是谁鼓起勇气打来的。初崎千鹤那时候打来电话,应该是因为他想方设法和那些科研机构达成了和解协议,自己也成年了,能够亲自当中岛敦的监护人。   但他什么话都还没说出口,就被堵得什么都说不出了。   过了很久很久,电话那边终于传来初崎千鹤平静的声音:   “好的,我给你们孤儿院打了一笔钱,希望你能够上学,”顿了顿,他又很轻地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中岛敦模模糊糊地觉得这个声音似乎有点耳熟,又觉得是自己的臆想,摇了摇头,道谢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第35章 所谓暗示   世界上有将近百亿的人,人与人之间能相遇的可能本就渺茫。而在相遇后分别,重逢会比相遇更难——因为相遇之前不认识彼此,也自然不会有任何希望;但相遇过后,期待会将等待拉得无比漫长。   而哪怕终于等到了即将重逢的那一刻,也会有许多阴差阳错,甚至可能对面不相识。   即使弟弟对于初崎千鹤来说是不一样的。   他一生亲缘关系单薄,所在乎的人也不过就那么几个。但他生命中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在教导着他不能离在意的人太近,要保持着一定距离,即便他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游刃有余,也会害怕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尖刺勾破那几个人的伤口。   因为他和许多站在这样高度的人都不一样,他从小就已经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不足,保持着绝对的理智,在鲜花和追捧中不会动摇半分。也因此,他明白自己是做不到永远将身边人护得密不透风的。   既然做不到,那不如干脆利落地选择远离。   但他并不是生来就无坚不摧的,更不是生来就什么都不会记挂的,偶尔也会有忍不住回头动了妄念的时刻。但那时那刻,听到中岛敦客气的拒绝,哪怕是隔着电话线,最后的一点妄念也都破灭了。   他闭上了眼睛。   惨白的月光照在他年轻但沉默的脸上,无数童年时的记忆纷至沓来,让那一向承载着海量知识并精准运转的大脑难得出现了片刻的空白,甚至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   院长的声音又浮现在他的耳畔:“他还小,记不住人,很快就会忘记的。”   会忘记的。   理智已经彻底成了初崎千鹤这个人的一部分,所以哪怕有片刻失声,没过多久,他还是重新找回了自己组织语言的能力,平静地祝贺电话那边的人一句生日快乐。   他也平静地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墙上漆黑的影子吞噬了那一瞬所有的妄念和期待,孤独安静地矗立在他的身后。初崎千鹤睁开眼睛,挂在天边的月亮映在他漆黑的眼底。他挂断电话后静默了会儿,转身离开了这个小房间,披上了永远不会变的白大褂,孤身上路。   而第二天,这间房就被挂上了房产中介,尽管那时候初崎千鹤已经不缺钱了。在此后多年,哪怕初崎千鹤的年薪早就足够支付起东京昂贵地段的房屋全款,甚至还多的是人想送他世界各地的资产,但他也从未替自己打算过,在东大当教授时住宿舍楼,在横滨当异能特务科长官时干脆住在办公室后面的休息室里。   或许这是命运对他的某种暗示,也是某种预言,无论哪里都不会成为他的避风港,他也不应该在某处停留,更不能被牵绊脚步。   他终将一人面对千军万马。   ……   “所以,”武装侦探社里,泉镜花趴在桌上,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中岛敦说:“你上辈子在重新见到过他的时候,完全没有认出来,就连声音也没有认出来?”   中岛敦苦恼地用头一下一下撞着桌板:“也不是完全没有认出来吧……”   泉镜花歪了歪头:“那为什么?”   “但我总不能和他说你好,你和我梦里哥哥长得很像,声音也很像吧?这真的不是什么变态新型搭讪的手段吗?”中岛敦更苦恼了,“就算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通缉犯了,可也没办法掩盖他之前是个怎样的人啊——总感觉离我太远了,如果说他是我哥哥,我那时候都觉得自己异想天开。”   泉镜花:“……”   站在中岛敦的角度,其实很好理解,谁不会做梦首富其实是自己某个未曾谋面的亲戚呢?但谁又会把梦带到现实里来,冲到首富面前喊其实我是你的家人?   而站在初崎千鹤的角度,那就更好理解了——这个弟弟都已经不记得自己了,虽然没有上学但是加入了武装侦探社,   “……”太宰治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得不感叹一句造化弄人。只是这样还是很奇怪,既然初崎千鹤能屡次越过各种障碍,为什么到最后就自杀了呢?他的自杀有着什么隐情?   但世界上除了初崎千鹤自己外,还能有让初崎千鹤自杀的人吗?   毕竟这个人看着清冷易碎得像玻璃,实际上又比谁都坚韧,太宰治不认为通缉犯对初崎千鹤而言会是什么绝望的路——费奥多尔还是通缉犯呢,还不是照样蹦蹦跳跳?再说了,就算他是通缉犯,也多的是想招揽初崎千鹤的人。   “除非他想用自己的死亡来做什么事咯。”   太宰治猛地侧过头,望向突然出声的江户川乱步。江户川乱步正抱着自己的零食保险箱晒着太阳,惬意餍足得像是四肢瘫在椅子上晒阳光的猫。江户川乱步拆了一包薯片,没理会武装侦探社其他人突然投来的目光,自顾自地说:“别人杀不了他,他又没想不开,肯定事想做什么事。”   中岛敦整个人都懵了:“啊?”   “乱乱乱步步先生,”他结结巴巴地道,怎么想怎么难以置信,“初崎教——长官能用他的死做什么事啊?他活着不是更有价值吗?他做出了那么多发明?”   泉镜花被江户川乱步塞了片薯片,嘴巴都被塞满了,没法应和,只能鼓着脸点点头。   太宰治却想到了什么似的,眯起了眼睛,沉吟不语。   在周围人一头雾水的目光中,江户川乱步不动如山,游刃有余地嚼着薯片,没有回答,只是轻描淡写道:“可能他觉得死了会更有价值。”   “……”   武装侦探社的其他人看起来更困惑了。   太宰治没有立刻出声。   太宰治静静地看着江户川乱步背后的影子,谁都不知道这个时候他想到了什么,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良久,太宰治突然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轻轻叹了口气,问道:“那他应该已经成功了吧?”   武装侦探社其他人:“?”   什么成功?什么时候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能不说谜语?   窗外的阳光将武装侦探社空气里的每一粒微尘都映得清晰可见,江户川乱步靠在椅子上,微微睁开了眼睛,碧绿的眼眸扫过武装侦探社里的每一个人,闭上眼后耸了耸肩:“成功了。”   武装侦探社其他人:“???”   为什么他们能一句话都听不懂啊?能不能说句人话啊?   中岛敦还在试图理解,尽管他的大脑已经快被烧焦了:“可是初崎长官上辈子的目标不是要复活松田阵平吗?不是起死回生吗?但他死的时候松田阵平不是也消失了吗……”   说着说着,中岛敦猝然想到了什么,瞳孔忽然缩了一下,喃喃道:“不对。”   “现在的松田阵平……”他怔愣地看看江户川乱步,又看看太宰治,“不管怎么说,都是活着的。”   武装办公室内的空气凝固了。   -   异能特务科。   无论是有关费奥多尔的处理、或是灾后横滨的重建、外国对于日本新出现顶尖异能力者的试探,异能特务科最近的工作量十分繁重,不单专员跟个陀螺似的不停转,连带着本就削瘦的初崎千鹤都清减了一圈。   初崎千鹤的才能的确不止在科学方面,在权力的运用和制衡上也是天赋异禀的,只是他对后者从来都不甚感兴趣。但他既然接受了内阁某种带着暗示的交易,自然而然的,也会接受异能特务科长官的一系列事务。   所以有关“书”的研究一时半会儿没有进展,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他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与费奥多尔的狂热不同,他注视着“书”的目光始终是平静的——完全看不出来他曾经也因为“书”思考过另一条路,也完全看不出来他因为“书”会答应日本内阁的请求。   “书”储存在初崎千鹤的办公室里。这位新任的异能特务科长官在自己专属的办公室临时搭建了一个完全封闭的密室。除非来人和初崎千鹤一样拥有分子重组的能力,或者直接把办公室强行炸开,否则是绝对进不去这间密室的。   墙外传来中川小心翼翼的询问:“长官?”   初崎千鹤连头都没回,他背后的部分金属墙自动分解,一扇刚好能供一人通行的门出现在了中川眼前。无论目睹初崎千鹤的异能力多少次,他还是会为这类似造物主的异能力怔愣几秒。他抱着一堆文件推开门,低声请示:   “这些文件需要您过目,还有……”他顿了顿,还是说,“您之前说的招聘停车场收费员有人来报名了,但来报名的人有很多,而且都不是一般人。”   初崎千鹤仍然望着“书”,似乎不怎么在意,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不是一般人?”   “对,有港口Mafia的芥川龙之介先生,武装侦探社的中岛敦先生,还有之前跟您一起来横滨的……黑泽加先生,”中川说,“咒术高专和警视厅那边虽然没有派人亲自过来,但是……”   不知道为什么,中川说到后面,语气有点悲伤。   初崎千鹤瞥他一眼:“?”   中川语气更悲伤了:“但是他们看上了我的位置!”   初崎千鹤:“……”   “不过长官您放心,我知道他们不管怎样都是因为想接近您,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中川话锋一转,“所以我设置了一场考试——尽管这次招的只是停车场收费员,但是考试内容是高数。”   初崎千鹤:“……”   面对满脸“长官快夸我我真的是天才”的中川,初崎千鹤平静地盯了他几秒:“你是想证明和这些人比起来,你的高数没那么差,是吗?”   被初崎千鹤无情戳穿的中川立刻变身哑巴。   “你好歹也研究生毕业了,比港口Mafia首领文凭都要高,比这个有什么用?”初崎千鹤淡淡地道,“如果他们一个都没考及格,那停车场收费员就你去兼职吧。”   中川整个人都懵了:“啊?!”   他没想到自己过来一趟,结果最后坑的还是自己,肩膀上莫名其妙又多了一份兼职。尽管同时拿三份薪水很爽,但中川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和前任长官种田山头火一样英年早秃了,可怜巴巴地试图求情:“那个……长官,你知道的,我一天只有24个小时,就算我用时间转换器都干不了这么多活啊……”   时间转换器?   初崎千鹤整个人忽然一顿,这一瞬有什么东西从他脑里窜了过去。   他在“书”上研究的东西自然是起死回生,这个项目他没有告诉任何人,连打下手的中川也没说。突然研究起死回生的原因很简单,初崎千鹤只是单纯地好奇,在旁人口中的“上辈子”、在论坛读者口中的漫画的那个自己——为什么没有研究出来?   其实反转术式已经离起死回生很近了,武装侦探社的“请君勿死”和起死回生也仅仅有一步之遥。但这一步之遥里的距离有多长,是个人都清楚。初崎千鹤当然也清楚,然而他平静地盯着“书”,心中涌出了一个疑问——   这个世界的异常力量都那么多了,难道真的没有能起死回生的方法吗?   如果说旁人口中的“初崎千鹤”真的是他自己,怎么可能因为找不到方法就自杀?   这事如果放在其他人身上都说得通,但这事如果放在他自己身上,初崎千鹤自己都觉得可笑。找不到方法就自己创造新的,找不到路就自己开辟一条,绝境永远不会没有破局之法——   等等。   如果“初崎千鹤”其实是找到了破局之法呢?   为这个破局之法赌上性命,才是初崎千鹤一向以来的作风。   有什么东西隐隐呼之欲出。   初崎千鹤闭上了眼睛,面上没泄露一丝表情。过了几秒,他睁开眼睛,吩咐中川道:“考试结束后,让武装侦探社的中岛君过来一趟,就说要面试。”   “?”中川一愣,“面试?”   初崎千鹤却摆了摆手,示意中川退出去,没再多说一个字。   不只中川懵了,得到消息后,被武装侦探社全体按着补了三天三夜高数的中岛敦脑子也是懵的,甚至等他被中川领到异能特务科现任长官办公室的时候,脑子都还没反应过来。   中岛敦跑来应聘是自己的主意,其实他也没想过应聘成功,不过是想着能不能看一眼初崎千鹤。再加上初崎千鹤当年打电话的时候,叮嘱他一定要去上学,然而中岛敦最终还是因为种种原因没去成,别说高数,现在就算考高中数学他都抓瞎,压根没指望过自己能考上,只是想尽力而为。   他不知道初崎千鹤为什么要只找他一个人面试,办公室黑色的皮质沙发上坐下,听到中川关门的声音,忍不住抬眼偷偷打量着初崎千鹤。   初崎千鹤确实很忙。   他戴着平光眼镜盯着电脑屏幕,在键盘上的手就没停过,中川领着中岛敦进来,他也不过是轻轻一点头,表示自己确实已经知道了,除此之外就没有更多的反应。这和中岛敦设想中的兄弟重逢是完全不一样的,以至于中岛敦在沙发上坐立难安,屡次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手足无措地缩在沙发上,不知道看哪里才好。   “想喝什么就自己倒,我这里还要几分钟。”过了会儿,初崎千鹤突然出声。   他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中岛敦从中根本听不出任何一点情绪,自始至终都很平淡。奇怪的是,初崎千鹤这甚至称得上是冷淡的态度居然安抚了中岛敦那颗砰砰乱跳的心,他低下头胡乱地应了一声,乖乖地给自己倒了杯可乐。   如果太宰治在这里,一眼就能看出可乐和果汁是特地为中岛敦准备的,瓶身上还有细小的水珠,显然是刚刚才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而这两样饮料,正常情况下,是绝对不会出现在基本只喝茶、咖啡和白开水的初崎千鹤这里的。   然而中岛敦的观察力并没有细致入微到这个程度,他身边除了太宰治之外,也没有其他拜访过初崎千鹤的人,不知道自己是目前来说的独一例。   也不怪森鸥外之前要阴阳武装侦探社两句,从某种方面来说,中岛敦确实独一无二。   初崎千鹤说几分钟,果然就是几分钟。   三分钟后,他靠在了办公椅上,随手理了理领带,抬眼看向中岛敦。初崎千鹤略微眯起眼睛,记忆里幼小的身影与现在坐在沙发上的男孩微妙地重合了,眼底覆着的霜仿佛有一瞬的松动,但那也可能不过是错觉。   “我找你来是有话要问你。”初崎千鹤沉默了一会儿,第一句话却不是开门见山地直接询问,而是一句很平淡地:“别紧张。”   没人能察觉到这句话底下藏着的微妙。   中岛敦做不到不紧张,张了张嘴,半晌才憋出了一句:“……好。”   不知道初崎千鹤找他有什么事,中岛敦胡乱地想,哥哥会不会对现在的他感到失望?现在他和哥哥差得太多了,也没有完成哥哥的期待,就算武装侦探社的大家给自己上了三天课,但今天他面对高数题的时候还是头晕目眩,一定没考好,哥哥肯定会失望吧?而且他当年接电话的时候,居然没有听出来哥哥的声音,哥哥那时候一定对他很失望吧?   中岛敦越想越沮丧,越想越没勇气,只敢在心里偷偷地喊一声哥哥。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初崎千鹤缓缓地开了口:   “我小时候和你是在一个孤儿院的。”   中岛敦倏然抬起头。   初崎千鹤的语气永远都是那样平静,仿佛是在讲述他人的故事:“不过我很早就离开了孤儿院,我们相处过一段时间。你记得这件事吗?你有将这件事告诉别人吗?”   “……”   中岛敦做梦也想不到初崎千鹤找他来居然是来问这个,心情低落的同时连忙站起来,慌乱地道:“之前我只告诉了我们侦探社的人,没没没有告诉别人——”   “我知道你是重生的,还有上辈子的记忆。”   中岛敦瞬间卡壳了。   很难用语言来形容中岛敦此时的心情,就连他自己也没工夫整理,然而和失态的中岛敦比起来,初崎千鹤态度还是很平静,不急不缓地问道:“上辈子你也没有和没人提起过吗?确定没告诉过五条悟?”   “……”   为什么问这个?难道他不要我了?   茫然中,中岛敦心里浮出这样一个念头,心里又有个小人在拼命地蹦跶着说——他不是没想要过我,但我当时自己没听出来,没抓住机会,是我自己活该,不是吗?明明来之前就早就想过,如果他不要我该怎么办……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有点忍不住眼泪。   ——但即使他忍不住眼泪,思绪乱作一团,感觉心里有什么一直以来制成的东西在无声地崩塌,中岛敦还是下意识地回答了初崎千鹤的问题,就像多年前他纵使再贪玩,也乖乖听初崎千鹤的话上床睡觉一样。   他连声音都在发颤:“我……我没有,我上辈子没和任何人说过。”   因为我是看你临死前的背影,我才认出来你是谁的。   那个背影同多年以前,你趁我半梦半醒的时候,推开门离开孤儿院时候的背影那么相像,我怎么可能到那时都认不出来?   初崎千鹤将中岛敦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眼底似乎动摇了一瞬。   良久,他轻轻叹了口气:“我明白了,桌上有纸巾。”   中岛敦整个人一僵,乖乖地去抽茶几上的纸巾擦眼泪。他抽了一张纸巾,视线忽然在可乐和果汁上停了一瞬,刹那间他意识到了一件事——或许情况远远没有他想的那样糟糕。   办公室里明明是很安静的,但中岛敦的耳边却响起了幼时自己稚嫩的声音:“哥哥,以后我要搭一座可乐城堡,在里面当国王,那样我就有喝不光的可乐了!”   “……你只想要可乐?不想要果汁了?”   “也想要,那就……一半可乐一半果汁的城堡!”   哥哥似乎被他逗乐了,很轻地笑了一声,拍拍他的脑袋:“爱哭鬼可不能当国王。”   办公室里,初崎千鹤视线平静地从出神的中岛敦身上挪开。   纵使隔了多年,他也不认为中岛敦会对自己说谎。世界上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不会多,那么到底是谁告诉五条悟的?如果松田阵平知道估计还能说得通,毕竟他和“初崎千鹤”的关系很微妙,但五条悟……“初崎千鹤”为什么要告诉这个肆无忌惮的人,他和中岛敦的关系?   ……或许就是因为五条悟肆无忌惮。   首先,五条悟不会拿中岛敦当人质。其次,五条悟明面上和初崎千鹤是没有任何关系的,也和横滨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不管五条悟查没查到什么,一旦他肆无忌惮地用弟弟试探初崎千鹤,都会引起现在初崎千鹤的警觉和疑问。   ——上辈子的初崎千鹤根本不是在告诉五条悟和夏油杰自己有个弟弟,而是在借他们口,跨过无数时间构成的崎岖山峦,向这辈子的初崎千鹤暗示!   --------------------   B 站一 颗柠 檬 怪 www.yikeya.fun 日更小 说广 播漫 画,本作品来自互 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 责,内容版 权归作 者所有 第36章 跨越时间   ——那问题来了,“初崎千鹤”想告诉初崎千鹤什么呢?   初崎千鹤的表情看起来似乎还是那么平静,但眼底的那一点愕然是怎么都藏不住的。他平生很少会有这样的情绪,因为太多事对他而言都是浅显易懂,可这一切的真相却是难得的情理之外和意料之中。   异能特务科近日事务繁忙,哪怕专员们在经过初崎千鹤办公室门口的时候下意识放轻了脚步,但还是会有轻微的嘈杂从门缝里争先恐后地挤进来,涌入此时并不安静的办公室里,裹挟着中岛敦时不时的抽泣声远去,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和坐在办公桌后的初崎千鹤划清了明确的界限,就像他独自一人成了一个世界。   他很轻地闭了一下眼睛。   等初崎千鹤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调节好了所有的情绪,很平静地按下了办公室的电话。他的情绪素来很淡,还有令人惊叹的控制能力,所以对中川开口的时候,声音也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区别:   “将中岛君带回武装侦探社。”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等下要出去一趟。”   ——中岛敦顾不上抽泣了,惊讶地抬起头。   他本以为还会留给他一些时间,起码能让他解释一二这些年来没去主动找初崎千鹤的理由,但没想到见面结束得如此之快。中岛敦一开始想的分明是让他再留一会儿,再说些什么,试着弥补这么多年来错过的时光,然而他张开口的时候,脑子里却自动播放起了前不久横滨发生的“书”事件。   “……您要注意安全,”中岛敦慢慢地说,双眼里是初崎千鹤很熟悉的倔强,“现在还有很多人盯着您,特别是港口Mafia的首领。”   “……”   办公室里迎来了很漫长的沉默。   空气一时凝固住了,结成了冰,但有什么东西在冰面底下沸腾汹涌,却被错过的时光和戏剧的阴差阳错强行压抑了下去。办公室外传来中川的脚步声,打破了这静止般的沉默,像是悄悄在这冰面上撕开了一条裂缝,最终还是有什么东西涌了出来。   初崎千鹤静静地凝视着中岛敦,两张毫不相似却是兄弟的脸就这么互相凝望着。良久,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在中川推开门的一刹那,点了点头,很平稳地说:“我知道。”   中岛敦一怔。   他本来从来没想到过能得到回应,所以直到中川疑惑地望着站在原地不动的他良久后,他还是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站着,像座凝固不动的石雕,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分明站在异能特务科的办公室里,却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半梦半醒的清晨。他在朦胧中睁开眼睛,看见初崎千鹤站在他的床边,外面繁星点点。他迷迷糊糊地要去抓初崎千鹤的手,但初崎千鹤似乎是避了一下,他没抓着也不在意,迷迷糊糊地问现在几点了,怎么起得这么早。初崎千鹤没有回答,伸手碰了一下他的额头,很低地说了一句什么。   中岛敦还没睡醒,眼见着又要被困意卷入梦乡,浑浑噩噩中,他看见初崎千鹤背对着他走向宿舍的门,心里蓦地升起了一点慌乱,但哥哥很快会回来的念头迅速安抚了他。   “……”   不过,哥哥刚才说什么来着?   很久很久以后,中岛敦终于记起来初崎千鹤当时说的话,其实只不过是很简单的一句——   “要好好长大。”   ……   当年的初崎千鹤已经长大成人,他却仍然如当年一样,将自己那些从来不对外人道明的感情深深藏在几句简单的话底下。从始至终,初崎千鹤对中岛敦的要求只有一个——好好长大。   初崎千鹤对自己要求无比严苛,对中岛敦却称得上一句宽容。   中岛敦站在原地太久太久,中川清楚初崎千鹤等下有事,无可奈何地上前,轻轻拍了拍失魂落魄的中岛敦,示意自己带他走。中岛敦大脑空白,下意识地跟中川离开了,直到办公室门在他身后轻轻地关上,中岛敦才猝然清醒过来。   他刚想往回走,却在中川迷惑的注视中又停住了脚步。   还不到时候,中岛敦想。   他们中间隔的时光不是几天几月几年,而是十几年——他几乎都没有正式参与过初崎千鹤以往的人生,现在初崎千鹤没有不认自己已经很好了,如果想再进一步,甚至回到以前,那绝对不是一朝一夕见一面的事。   现在的情况已经比中岛敦来之前猜测的要好太多,现在回去找初崎千鹤除了尴尬之外不会有任何用。初崎千鹤找他似乎是为了确认一件事,既然确认完了,初崎千鹤肯定要去处理别的。   他再等等。   中岛敦深吸一口气,对中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了声抱歉,然后便跟着中川离开了异能特务科。中川送走了中岛敦,转身就坐电梯上楼,捧了一堆需要初崎千鹤过目的文件,敲了敲异能特务科长官办公室的门:“长官,您在吗?这些文件需要——”   但中川抱着文件在门外等了半晌,都没等到回应。   中川抱着文件站在门口陷入了迷茫,又不敢在没得到允许的情况下擅自推门进去,直到好心的专员大哥路过,给他指明了方向:“你找长官啊?长官刚刚出去了,你不知道吗?”   中川:“……?”   -   横滨海边。   落日悬在海平线之上,将附近整片海域染上了瑰丽的色彩,像一颗绚烂奇谲的宝石。远处似乎漂着一艘渡轮,偶尔有几只白鸥无忧无虑地飞过天际,让这颗宝石忽然生动了起来。   初崎千鹤拎着一个装了两罐啤酒的塑料袋,站在海边静静地望着大海。尽管他已经当上了横滨异能特务科的长官,但对于当地的横滨市民来说,长官离他们太过遥远,这个消息知道的人也不多,所以没人将这张冰冷美貌的脸同以铁血手腕镇住横滨的长官对上号。便利店的老板娘倒是认出了这张脸属于初崎千鹤,然而能联想到的也只是那个特别厉害的科学家,不肯同他收钱,忙不迭地要将两罐啤酒送给他,希望自己的孩子也能和他一样有出息。   初崎千鹤不置可否,只是临走前在玻璃柜上留下了几张钞票。   带着海腥味的风吹得塑料袋不断作响,初崎千鹤打开塑料袋,拉开啤酒的易拉罐,喝了一口,微微蹙起了眉。   他对自己一向有着像是苦行僧的自律,或许也是年少时在国外留学,见过本该出类拔萃却将所有意志落在烟酒毒上的人太多,初崎千鹤鲜少抽烟喝酒。到了他这个地位,需要他一定参加的应酬也很少,自然也不会有人敢强硬地逼着他喝一杯。   苦涩的啤酒沁入喉咙,据说酒能麻痹人的神经,让人沉醉,然而初崎千鹤的眼神却越发清明,思路也十分明晰。   他望着这片美轮美奂的海滩,在心里默默地想——这就是“初崎千鹤”的葬身之地。   都说人往会害怕自己的葬身之地,但可能初崎千鹤并没有真切地感受过死亡过,对这片海滩倒是没什么抵触,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欣赏美景。他向前走了几步,无意间发现了个藏在沙砾里的贝壳,正要捡起来当个纪念品。   “还来得及!千万不要想不开!”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急促的声音,初崎千鹤若有所觉地一抬眼,只见港口Mafia的那个干部从天而降,满脸惊慌失措——表情同那天听到他变成异能特务科长官一模一样。   “……捡个贝壳而已,”初崎千鹤站起身,淡淡道,“中原干部。”   中原中也单手挽着件黑大衣,里面的衬衫马甲西装裤虽然是成年人的打扮,但穿在他身上总有股少年意气。他看到了初崎千鹤面前的贝壳,浑身一僵,不自在地压了压帽子:“……那就行。”   他往周围看了一圈,皱起眉:“等等?你不是长官吗?异能特务科就让你一个人出来?”   “我又不是玻璃娃娃,”初崎千鹤平静地说,“一个人出来也不会有什么事。”   话虽如此,但这地方实在不太吉利,中原中也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心。中原中也本来是在海边公路上飙车,遇到初崎千鹤是单纯的意外,如今干脆就这样下去。他让开了几步,站在初崎千鹤的身边,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启什么话题,眼神无意中瞥见了初崎千鹤手上的啤酒,意外地挑了挑眉:“你会喝酒?”   初崎千鹤唔了声,海风挽起他漆黑的长发:“不常喝。”   “喝这个不过瘾,啤酒算什么,我那里有几瓶好酒,一直都没舍得开,如果你喝的话回头送你一瓶。”中原中也话说出口,才意识到以港口Mafia干部给异能特务科长官送酒可能有着什么惹人误解的含义,连忙补充了一句:“……当然,是以我个人的名义。不过你怎么会突然想到在这里喝酒?”   初崎千鹤的语气还是很平静:“准备迎接某个真相。”   中原中也:“……哈?”   “很意外?”初崎千鹤喝了口啤酒,面上还是很平静,没有任何破绽,连一丝多余的情绪都没有。正是这样的一个人,站在海边,轻描淡写地道:“有些事我也需要做点心理准备。”   “……”   中原中也注视着他,一时想不到会是什么事,皱着眉头苦苦思索。就在这时,他看见初崎千鹤将易拉罐放在一边,伸手从塑料袋里拿出了一页白纸,仿佛只是随口问了他一句:“你们这些‘重生’的人,就算有上辈子的记忆,是不是也都截止在我死之前?”   中原中也目瞪口呆:“你怎么知——”   他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初崎千鹤居然随意生成了一支笔,靠在海边的栏杆上,垂眼在那白纸上写着什么。听到中原中也的回答,初崎千鹤也没有停下动作,只是很平淡地说了一句:   “那就对了。”   对了什么?   中原中也还在一头雾水,却见不知怎么的,初崎千鹤停下了笔,手上忽然出现了一团白光——那是初崎千鹤的异能力光团。光团迅速地吞噬了那张纸,都到了这一步,中原中也不可能不明白那张纸是什么了。   ——虽然被初崎千鹤随手扔在塑料袋里,但那根本不是什么普通的纸张。   ——那分明是“书”的一页!只是就被初崎千鹤这么随手带出来了而已!   分子重组的异能力光团在吞噬了“书”之后瞬间扩大,覆盖了整片海滩。但奇异的是,等中原中也睁开眼睛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这些白光并不刺眼,甚至称得上一句柔和。   甚至还很温暖。   这显然不是什么能造成伤害的异能力,中原中也松了一口气,转头去看初崎千鹤。初崎千鹤还是静静地站在那儿,他明明是这份异样的中心,却对自己一手造成的这一幕格外平静,仿佛早就有所预料。   虽然现在还没出现什么情况,但初崎千鹤利用自己异能特务科长官的权限把绝密的书页拿出来,肯定不是闹着玩的。中原中也想了想,还是放松了从异样发生起就紧紧绷着的肌肉,镇定下来,问:“你要做什么?”   初崎千鹤轻轻叹了口气,不答反问:“你看不见?”   “……”中原中也有点莫名其妙,“我看不见什么?这里不是一片白……”他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了一个可能。   或许这里其实不是单纯的一片白光,是真的如初崎千鹤所说,是他看不见。   初崎千鹤平静地看着前方,慢慢地开了口:“根本没有什么重生。”   对中原中也来说是白茫茫的一片,但落在他眼中却是繁星点点的夜景。然而那片漆黑的幕布上挂着的星星每一颗都映出不同的画面,是每个阶段、每个时候的初崎千鹤,有他蹒跚学步时候的,也有他离开孤儿院时的,还有他从机场回国时的,甚至还有他坠入海中时的。无数星星在漆黑夜色中闪着微弱的光芒,指明了那条漫长道路的终点。   中原中也隐隐约约地觉得自己接触到了某个真相,瞳孔猝不及防地一缩:“你是说……”   “所有重生者的‘上辈子’记忆都停留在‘我’死之前,不是因为出了什么意外,只是因为根本就没有后续了,时间在‘我’死后就没有继续前行。”初崎千鹤轻轻地道,“也就是说,从‘我’死后,时间就倒流了。”   中原中也开口想说什么,然而初崎千鹤打断了他,平平淡淡地抛下了一句:“因为‘我’做了一次实验。”   “什么实验?”   “一次能否让时间倒流的实验。‘我’的确想完成起死回生,但当时松田阵平的情况非常糟糕,因为他甚至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留下,正常途径显然是走不到终点的。但如果时间倒流,当然能完成这个奇迹。我很早之前就在好奇,既然一切物质都可以说是由分子构成,那么时间是否也是一样,只不过人眼无法看见时间。”初崎千鹤的声音仿佛近在咫尺,又仿佛远在天边,“而光单纯的时间倒流还不够,如果没有对应的记忆,松田阵平还是会重蹈覆辙当初的结局,所以必须让他有之前时间线的记忆。”   ——所以当时光倒流,时间线重启的那一天,许多人在床上睁开了眼睛,多了段上一周目的记忆。而有上周目的记忆作为路引,自然能规避上周目一些惨痛的结局。   重生从来都不是上帝或者神善心大发的恩赐,而是有位沉默寡言的人从万丈深渊底端,想方设法抓住一根轻飘飘的藤蔓爬了上去,爬到山顶那座时间的大钟前,用自己的生命作为赌注,去拨一回那大钟上的指针。他所倚靠的只有那根轻飘飘的藤蔓,而无论成功与否,这根藤蔓都会断裂,他终将会掉回深渊,与那些从深渊底端被拯救的、形形色色的生命擦肩而过。   只为了一次前无古人、后也不会有来者的实验。   未来那个初崎千鹤的死亡,就是时间倒流的开始。   “……”中原中也被真相惊得一时间完全失去了组织语言的能力,半晌才找回了声音:“那既然时光倒流,我们都有了记忆,那你为什么没有?”   初崎千鹤依旧望着那片苍茫的夜色,眼底似乎有一点复杂:“因为我是时光倒流的锚,也就是基点。”   “……锚?什么意思?”   “倒车都得倒进停车位里,不可能让时间无止尽地倒流,必须要在可控范围内,最好给时间找一个锚,让时间根据这个锚的状况来倒退。”初崎千鹤淡淡地说,“所以未来的我把自己做成了锚,让时间根据我的情况来倒流,所以我当然不会有之前的记忆。”   这话说得有点绕,但中原中也明白了。   时间倒流是根据初崎千鹤这个人的一生来倒流,就好比现在的公元纪年一样,时间是根据初崎千鹤出生第24年、第23年、第22年、第21年这样倒流,然后在第21年停下。换句话说,初崎千鹤现在就是所谓的时间轴。时间轴之外的人就算拥有上周目的记忆,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但现在时间轴一旦拥有了未来的记忆,时间顺序岂不就是打乱了?一切岂不就乱套了?   而眼前那条漫漫长路和终点,只有初崎千鹤一个人看得见,是因为那其实就是时间轴,时间轴当然只有时间轴本人才能看得见。   所以,所有人都能拥有上周目的记忆,但初崎千鹤不能有。不过也多亏了其他人拥有上周目的记忆,就算初崎千鹤没有,也不妨碍改变那些惨痛的结局,而初崎千鹤也能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猜测出真相。   初崎千鹤望着那条有无数个自己的长路,双眼忽然波动了一瞬。因为他看见这条时间长路漆黑的尽头,远远地出现了一点白。不等他上前,那点白从终点向他飘了过来,终于落在了初崎千鹤的手心。   他垂眸一看,那是一张孤零零的信纸。   这张信纸之所以能越过时间线,送达到他的手里,是因为这本来是“书”的空白一页。初崎千鹤静静地注视着信纸上的第一行,目光却没有再往下挪一分。单凭这个字迹,初崎千鹤就能认出来,这封信的主人是他自己。   但他没有写信的记忆,所以写信的人是未来的自己。   与此同时,本来被隔绝在外的风声忽然入耳,眼前的所有画面骤然破碎,横滨海岸的所有异样都消失了,那无数个初崎千鹤也消失了,一切恢复了原状。但初崎千鹤手上那张布满字迹的信纸,证明了刚才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方才的那条路中原中也虽然看不见,但这张信纸或许是因为是“书”的一部分,中原中也看得见,不过他只瞥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他本来以为这封信是未来的初崎千鹤写给现在的自己的,但没想到初崎千鹤忽然很轻地叹了口气,接着就发动了异能力,眨眼这页信纸就彻彻底底地被分子重组异能力的光团淹没了。   中原中也:“……你不打算看看吗?”   “不打算,这封信不是写给我的。”初崎千鹤眼底映出不远处的海面,平静地道,“是写给别人的。”   这话听起来会让人觉得荒谬,仔细一想,其实是合情合理的。   未来的初崎千鹤要有什么话叮嘱现在的初崎千鹤的呢?最多也只是借五条悟的口,告知一句时间倒流的实验成功了,时间倒流是可行的,旁的似乎也不用再多说,因为初崎千鹤从来都不需要旁人为他来指引道路。   他所走的每一条路,都是他自己本人选择的,哪怕是另一个自己都无法左右。   信纸化为看不见的分子,无声地搭着风到了东京。   医院里,松田阵平正靠在病床上打点滴养伤,身前什么都没有的空气中,分子悄然重组,一张信纸从空中飘下,落在了他的被子上。   松田阵平不明所以地拿起来看了一眼,却一眼认出信纸上熟悉的字迹,瞳孔瞬间疯狂颤栗。开头的“松田警官”映入眼帘,他几乎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双手发了疯地颤抖。   “尽管你几乎是无时无刻都陪在我身边,但实际上,我有很多从来没告诉过你的秘密。   坦诚来讲,一开始默认你接近,我确实别有目的。就算你死后,选择让你起死回生,大部分原因也出于想试试看自己能不能做到起死回生。我年少时给自己树立的目标一直是创造生命,我习惯了有目标的生活,也习惯提前规划人生,所以当成功创造生命后,我想给自己寻找一个新的目标,所以我选择了相近又不接近的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需要一个实验对象,当初选择你,其实只不过是刚好。但你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实验对象,世界上有那么多人死亡,也有我的同事,还有我的朋友,之所以一直坚持下去,除了我不喜欢放弃之外,或许还有一部分我自己都从来没正视过的原因。   我缺乏情感经历,因此我不清楚这份感情是由于你死后长时间的陪伴,或者是别的机缘巧合下诞生的。但我的确没有办法,在经历了和你一起逃亡的岁月后,仅仅将你当作一个实验品。   而我想完成这个实验,是因为我无可救药的偏执、疯狂和完美主义,也是因为我想挑战最高难度的起死回生,或许也是因为,我想让你活过来。”   作者有话说:   你们都想看什么番外ovo 第37章 短暂一生   “至于我想让你活过来,其中的原因也有种种。不得不说,我对成功的偏执占了非常大的一部分,但我没有办法否认一点,在你死后,我对你产生了一点私心。   我分析过这种私心的组成,大部分是出于我对自己实验品的占有欲。诚然,除此之外,确实存在着一点别的什么。也许如果有以后的话,会逐渐衍变成不一样的感情,我也难得不想再追根究底。因为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追根究底下去不会有其他意义,只会徒增烦恼和困扰,让我在最后一刻分心,可是现在的情况不容我分心,我没有人可以依靠,但凡出了一点差错实验都会失败。   我不是为了实验失败才选择你的,所以我决定悬崖勒马。”   “……”   松田阵平愣住了。   信纸上的字迹清瘦又苍劲有力,一如他本人。松田阵平光是看着这张信纸,都能轻而易举地想象出那个人在他沉眠的时候,独自坐在灯前书写的模样。写这封信的时候,初崎千鹤还是不会有什么表情的,面上仍是淡淡的,但笔尖所书写的字字却是他永远藏在波澜不惊的面容底下的真心。   鬼使神差的,松田阵平忽然想到——   那时候我应该睡在他的身后。   不过也会从沉睡中惊醒,松田阵平抬眼望去,只看得到初崎千鹤那被灯光柔和了的轮廓,但他当时所求不多,半梦半醒间看一眼他的背影,便会心满意足地再次陷入沉睡,任咒力修补自己。   所以他也从未想到,那个他以为只能永远注视着背影的人,正背对着他,沉默地在纸上用字迹描绘他的轮廓。   “就我个人而言,实验的成功高于一切。虽然以我为时间轴可能会永远失去一段建立稳定关系的机会——想必如果一切重来,我们之间应该不会如现在这般,我也依然不会渴望去建立任何稳定的情感关系,但这对我来说无伤大雅。我纵然没有这些,也能继续当我的教授,也能继续做我的研究。然而,如果一切不重来,你可能会永远保持咒灵这样的形态,人不人鬼不鬼,咒灵不认为你是同类,人类也不认为你是同类。这一切是我个人的失误,于你而言,不过无妄之灾。   所以,这段只存在于旁人口中的关系,和实验的成功相比,不是那么重要,更不是必需品。”   “……”   病房里只有松田阵平忽然顿住的呼吸声。   语言很难描述他此刻的心情,他很容易想象又无法想象初崎千鹤写下这几句话时候的表情——因为想必初崎千鹤就算这个时候应该也是没什么表情,也因为很少有人能看透初崎千鹤那双永远覆着霜雪的眼睛。   他的眼睛是永远覆着霜雪的,仿佛断绝了底下的一切萌芽和生机,也掩埋了所有可能破土而出的情绪。其实这对初崎千鹤而言应该不算陌生了,毕竟这不是他第一次手起刀落,无情地斩断和旁人的关系。过去的这么多年他一直如此,也始终如此,面对中岛敦和夏油杰都是这么做的,难道面对还没有前两位陪伴时间长的松田阵平就例外了吗?   松田阵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放置一旁,从枕头底下摸出了包烟。   香烟点燃,松田阵平慢慢地抽着烟,烟雾让他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   其实他应该是为自己难过的——始终如一的坚守、毫不犹豫的站队甚至是违背世界的逃亡,到最后换来的还是被割舍。这要比从始至终都没有希望更加让人难以接受,尤其是在他如今已经完全接受脑花的说辞,初崎千鹤对自己完完全全的只有利用的情况下。但他只是沉默地抽着烟,占据他脑海所有的只有一件事——可是初崎千鹤怎么办?   这个始终选择割舍自己所有情感的人,这个在所有抉择上都将自己的情感放到可割舍那一端的人,这个最后甚至都不回头看他一眼,就转身走入大海的人。   难道初崎千鹤真的没有想过拥有大多数人那样值得珍惜的关系吗?难道真的要让初崎千鹤永远孤身一人吗?他活过来了,研二也活过来了,看似圆满了,那初崎千鹤呢?他怎么办?   他真的完全没有厌倦这种所有人都想将他拉下神坛的日子吗?他真的完全没有厌烦每天结束工作后只能回到冰冷的宿舍,日复一日单调枯燥的生活,直至一生结束吗?   一个人硬生生地成为时间轴,真的是完全没有代价的吗?   与之前看到信纸的疯狂颤栗不同,想到这里,松田阵平拿着烟的手微微发抖。   他可以毫不犹豫地赌上性命让自己变成咒灵,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冲进领域之中,在千刀万剐中第一时间将安全港的范围只笼罩初崎千鹤,他可以毫不犹豫地绝望之中从脑花的不断打击里想到拖延时间的办法,让生来便是为了防御的安全港为了保护初崎千鹤变成无比尖锐的矛。   他明明有那么多勇气,但此时此刻,别说拿起那张信纸,他连再看一眼都有点不敢了。   如果他不看会怎么样?   也不会怎么样,这封信能被送到自己面前,还有那奇迹般的一幕,说明了肯定是出自于初崎千鹤之手的。初崎千鹤一向是个很理智的人,这封信是写给松田阵平的,他就不会多看一眼,可能根本也不关心……   ……那么这封信里最后的那几行字,会就这么被时间和灰尘永远埋葬。   然而说不定还写了点什么别的呢?万一写了成为时间轴的副作用呢?如果没人知道副作用,那初崎千鹤怎么办?   松田阵平摁灭了烟头,靠在病床床头半晌,终于颤抖着伸出了手,拿起了信纸。   “我写信给你,不是希望你对我抱有愧疚,只是告诉你应该知道的真相。当然,如果你没看到这里,其实也没有关系。因为我所做的一切,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告诉所有人,现在的我知道时间倒流的实验成功已经足够了。”   松田阵平的呼吸暂停了一瞬。   初崎千鹤居然连他可能看不下去这种事都料到了……那他当初写下这封可能都不会有人看完的信的时候,究竟会是什么心情?初崎千鹤是不是一直以来,都没有对他抱什么期望?是不是因为他太过弱小,所谓的安全港对初崎千鹤而言,也不是真的安全港?   他天真自大地以为自己是保护初崎千鹤的一方,结果自始至终,他才是被保护的那一个。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我从来没有死去,死亡并不可怕,于我而言,是全新的开始。我没有设想过重来以后我的人生会是什么样的,但我应该会有很多的时间。因为成为时间轴本身后,我的生命会很漫长,衰老速度也会减缓。   严格来说,我现在已经不是人类了,当然,我也不是咒灵。如果论物种,我可能比之前的你还要更人不人鬼不鬼。不过对于我来说不会有什么影响,甚至还能攻克更多遥不可及的目标,去做各种异想天开的实验。   时光倒流只是我其中之一的科学实验,而实验品是你。”   点滴不知道什么时候挂完了。   夕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了地平线,东京迎来了漆黑的漫漫长夜。松田阵平没喊护士,机械地给自己换了新的点滴,郑重地将信纸折好,放在胸前的口袋里。   尽管他已经记下了信纸上的每一个字。   也许这就是结束了,也许初崎千鹤从决定的一开始就想过这样的现在,也许他留给松田阵平的选择就只有接受。松田阵平因为对他的担忧才继续鼓起勇气看信,可他在信的最后,甚至还不留情面地指出了如今他们两人之间的差异。   也许命运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当初松田阵平是咒灵,初崎千鹤是人类,因为自身的不稳定,松田阵平的时间不长,只能在这世上消磨一段时光,而这段时光对于人类的一生来说太短;而如今松田阵平是人类,初崎千鹤却成了时间轴,初崎千鹤的生命会很漫长,还会遇到很多人,人类的生命对于时间轴来说多短啊,松田阵平只能陪伴他短暂的一程。   松田阵平伸出胳膊,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但他因为某种缘故,一直没有开病房的灯。黑暗淹没了他俊秀的侧脸,然而也给他提供了某种奇异的力量。几秒后,他将手机开机,轻轻吸了口气,没有看随着开机涌来的短讯,而是点开了一个通讯录上的名字。   ——就算是短暂的一程也好。生命短暂从来不是件可怕的事,因为生命短暂就犹豫不前甚至借此说自己束手无策,才是最可怕的事。   当年的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的生命短暂吗?难道不知道自己身为初崎千鹤强行留在世间的咒灵,哪怕有着从某种意义来说绝对防御的术式,松田阵平的咒灵本体实际上也无比脆弱,随时都可能会崩溃。但就算如此,当初崎千鹤站在组织的实验室里,垂眸看他,问他要不要一起走的时候,松田阵平还是没有犹豫。   ——哪怕他理智上知道自己随时有可能会真正地从世间消失,可事实上,他还是跟着走了。   松田阵平拨通了电话。   “嘟嘟”两声后,没让他等多久,电话那边就接通了。   -   初崎千鹤离开横滨了。   这消息一出,不仅港口Mafia和武装侦探社懵了,就连异能特务科自己接到消息时也是懵的。土著尚且如此,更不要说后知后觉接到消息血压直飙一百八和在北海道快乐钓鱼一礼拜的种田长官了。初崎千鹤的离开是毫无预兆的,他刚刚将战后乱糟糟的异能特务科一手收拾完毕,也建立起了一系列制度,异能特务科近期工作效率高得令内阁落泪,正准备给初崎千鹤发奖金。结果奖金到了,人没了,其他人都傻了,中川要哭了。   因为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去询问身为初崎千鹤助理的中川——而中川也被初崎千鹤蒙在鼓里,走都没和他打声招呼。中川不知道,初崎千鹤一开始就没打算给内阁继续打工下去,研究完“书”知道真相以后,自然就当起了甩手掌柜,毫不犹豫地回了东大。在横滨当然也不是不能接着研究,只是怎么说都没东大清净,呆在横滨还能继续处理事务。   虽然少了初崎千鹤,异能特务科也依旧照常转,但内阁请来他,肯定不是单纯为了借他的名字镇一镇横滨那些异能力者的,这人不在怎么都说不过去。然而当内阁联系上已经坐上列车的初崎千鹤的时候,初崎千鹤面对内阁小心翼翼的提问,连眉都没挑一下,只是问:“我有说我不回去吗?”   “……”内阁派来的人先提前吞了颗降血压的药,接着才敢继续:“那那那那您什么时候回横滨?”   初崎千鹤面无表情:“研究做完的时候吧。”   内阁:“……”   这下血压得飙二百五了,请问这和永远不回去有什么区别?谁不知道初崎长官永远热衷挑战未知领域?   “我也不是一直在做研究的。”初崎千鹤沉吟片刻,终于出声解救了快进icu的内阁官员们,“偶尔有空当然会回去看看,这不是挺好的?”   内阁:“……挺好的?”   初崎千鹤嗯了声:“听说从前每次横滨出事,港口Mafia的那位重力使都是在出差,别人都特地挑他不在的时候下手。那么现在,想闹事的人得提心吊胆地猜我什么时候会回横滨,这难道不好吗?”   内阁:“……”别说,居然还有点道理。   初崎千鹤平淡地:“别说现在交通那么发达,东京到横滨就这么点距离,你以为日本很大?更何况,中川不是都留给横滨了吗?这么好用的助理可不多了。”   内阁:“…………”   完蛋,居然被说服了。   事到如今,在初崎千鹤离开横滨这件事上受伤最深的只有中川。这位可怜的生物科学博士当年好不容易过五关斩六将,以自己出类拔萃的神经病特征吸引了初崎千鹤的注意力,就算白打二十年工也因为东大校长掏私房钱办的包年健身卡留了下来。谁知道,这只是他被初崎千鹤压迫的开始。   “虽然我是东大毕业的生物科学博士,全横滨现在我文凭最高,比港口Mafia首领都高,但不说这是跨专业的,我还是个普通人啊!”中川悲痛欲绝地捧着比他脸还大的大列巴,狠狠地咬了一口,“我又不是什么异能力者,怎么能让我一个普通人来处理异能特务科的事务呢?”   “……”坂口安吾沉默了一瞬,委婉地问:“那你比较想给初崎长官打下手吗?”   中川:“……”   中川仰望天空三秒钟,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异能特务科的事注定要有人来背负,看来只能是我了!麻烦坂口君再帮我拿一根法棍!”   中川的这点心路历程,初崎千鹤就算不在现场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所以他根本就不担心中川不愿意。现在的异能特务科已经建立起完善的制度,如果事事都要他亲自过问,那异能特务科的专员都可以打包滚蛋了,真要决定的事其实没那么多。而且现在的横滨,除了异能特务科之外,出了事不是还有武装侦探社和港口Mafia么?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下了列车。   初崎千鹤离开的时间严格来说不长,只有一个月多一点,东京不会因为这点时间发生沧海桑田的变化,这座城市依然繁华热闹得如同他离开前的每一天。然而在车水马龙的街头,初崎千鹤站在热闹的人群中,却像是自成了一个小小的、封闭的世界。   所有的插科打诨都与他擦肩而过,所有的奇闻轶事在他身边截然而止,所有的男女老少都下意识地不敢上前。他垂着眼,步伐没停,只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忽地觉得自己在这个喧嚣的尘世中莫名突兀。   这就是初崎千鹤一直以来的人生。   好在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人生,早就已经把这样经年累月的孤独变成了一种理所当然。东大那边没接到他要回来的消息,自然也不会派人来接,所以初崎千鹤是独自一人回到东大校园的。保安当然不可能不认识他,然而压根没想到他会回到这里,初崎千鹤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微微颔首,便径直走向了自己的宿舍。   东大校园里的人要比东京街头少,只是仍然没有人敢上前搭讪,甚至连句问候都不敢,大约是觉得初崎千鹤距离他们太遥远,只敢站在远方窃窃私语。不过从前敢搭讪的那些人,大多也都抱了别的什么心思,如此也挺好。   初崎千鹤就这么一路走到自己的宿舍前,视线随意一瞥,却无意中发现了什么,始终平静的表情终于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只见宿舍门口的那株樱花树下,一个穿着白衬衫牛仔裤的人站在那儿望着宿舍楼抽烟。隔这么远,又是背对,初崎千鹤视力再怎么出众,也无法单凭背影就认出来到底是谁。但是当他以为是某个路人,正要收回目光时,那人却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在他收回目光的前一秒转过了头——   忽然一阵风吹来,数不清的叶子从枝头飘落,与此同时,东大校园响起了下课铃,远处隐隐传来学生们的喧闹声。但所有的一切都在此刻悄然远去,初崎千鹤看到了松田阵平。   和宿傩脑花的两次对战中,松田阵平受的伤都不小,即便有小型的反转术式兢兢业业地工作,那些内伤也没有这么快能恢复完全。松田阵平整个人似乎看上去比之前要瘦了一些,面色也要更加苍白。照理说就算出院也该找个地方好好调养,但从他鞋边的那些烟头来看,松田阵平显然没有这么做,而是在初崎千鹤的宿舍楼底下就这么等着,哪怕初崎千鹤可能不会回来。   初崎千鹤望着他,一言不发。   “……”松田阵平显然没想到他居然会回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错愕地望着他。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以至于半天都组织不出语言,对旁人再不羁的松田警官在面对初崎千鹤时候也改不了手足无措的毛病。半晌后,一直燃烧着的烟头猝不及防地烫到了他的大拇指,他才如梦初醒,惊慌地摁灭烟头,举起双手道:   “不抽了,以后都不抽了。”   初崎千鹤:“……”   “……还有,”松田阵平慌乱地挠了把自己的卷毛,“地上的烟头,我每天都会自己清理干净的。”   初崎千鹤:“……”   他没说什么,向前走去,在经过松田阵平身边的时候没有停留,更没有回头。风吹起他垂在背后的长发,脊背永远挺直却孤独。眼见着初崎千鹤就要走入宿舍楼,松田阵平当然不可能放过这个告知初崎千鹤一些事的机会,追了上去:“初崎长官!请您等一下!~”   初崎千鹤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只无声地叹了口气:“你想说什么?我想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身为时间轴的您,会逐渐表现得和周围人不太一样,您的生命会很长,容貌也不会有很多改变,如果不提前做准备,很可能会被其他人发现异常,我来是想告诉您这件事。”松田阵平声音不高,但目光是很坚定的,“除此之外,我已经提出了申请,我想守护您。”   初崎千鹤不解地拧起了眉心。   他即使再缺乏感情经历,也清楚感情一事不能强求,需要知难而退。他自问之前的拒绝已经算得上是很不留情面,却还是不知道松田阵平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坚持。他的声音里透着很轻的恹恹:“为什么呢?”   然而松田阵平的回答却在初崎千鹤的意料之外:“……因为我的生命很短暂,尤其是对您来说。”   初崎千鹤终于回头了。他意外地发现,分明是在说一句最无力的话,但松田阵平的语气是很轻松的,仿佛这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我想用我剩余短暂的一生,来为您做点什么。”   松田阵平注视着这张熟悉的面容,顿了顿,眼里带着某种炙热的恳求,连带着目光也变得滚烫了起来。他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笑了笑,声音混在风里:   “什么都好,只要不再让您面对危险时,再独自一人。哪怕我力所不及,也会挡在您的身前。”   “就算到最后,您容颜依旧,而我垂垂老矣。”   松田阵平很轻地眨了下眼睛。   不论如何,你都是初崎千鹤。未来的你拯救了现在的我,未来的我想守护现在的你。   就算我什么都等不到,就算你什么都不做,只要我在世间的最后一眼能看到你,便已经是最好的回馈。   “……”   似乎是松田阵平的目光太滚烫,初崎千鹤眼里覆着经年的霜雪终于融化了些许。他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过了会儿才睁开眼睛。   他平静地望着松田阵平,突然问:“你是觉得我没法攻克长生不老吗?”   松田阵平愣住了。   作者有话说:   正文至此完结,是开放式结局,怎么理解都可以。想了很久,还是选择留白吧,千鹤的人生是没有上限的,相信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他的未来可能会到我无法想象的高度。这个故事的核心是我很喜欢的一个时间理论,在未来改变过去。本文相关科技都是我杜撰,不过,有一天我们肯定会达到这样的高度。   番外会有很多,会有各种if线和过往,我尽量都标注出来,你们可以挑比较喜欢和想看的买。如果想到这里为止,那我们下本书再见啦,下本开我专栏那本预收《都说了不要男妈妈》,是一个比较温暖的故事。   最后化用一下郭帆导演的那句话,如果你在看这个故事的时候有一点触动,那么,这个故事就是为你而写的。 第38章 一个番外   【if:初崎千鹤被组织收养】   “我就问你一遍。”   “?”   “为什么不去上格斗课?”   这个房间同组织其他统一惨白的装修比起来,要奢侈得多。整个房间色调以黑白灰为主,墙上贴着一张巨大的星座图,不说家具都是耳熟能详的奢侈品牌,仔细瞧地板是大理石,就连书桌上放着的那个花瓶都是在某个拍卖会上拍了上千万的某位艺术家手制品,不过如今被随便插了两朵蓝色的小野花。   只是装修再奢侈也没用,此时房间的气压极低,琴酒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意大利进口地毯上的小孩,没得到回复,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为什么不去上格斗课?”   那个小孩看起来最多只有十岁出头,还没发育,站起来远远没琴酒肩膀高,更别说这时候坐着了。纵然年幼,但他五官精致得过分,像是鬼斧神工的玉雕。他顿了顿,终于不情不愿地放下了手上一本厚实得绝对能砸晕一个成年男子的书,抬起头看向琴酒。   他面上有一种和琴酒十分相似的冷淡,然而碍于年纪实在不大,再加上脸上还有点婴儿肥,那双漆黑的眼睛就算再冰冷也得减轻点杀伤力。不过目前看来他自己是不知道的,仍然盯着琴酒,半天才慢吞吞地:“没意思,不想去。”   琴酒:“……”   伏特加惊恐地向后退了几步,手已经摸上了门把手,恨不得琴酒当自己完全不存在。不过琴酒此时完全没有搭理他的兴致,冷着脸开始数落:“格斗课老师和我说,你一次都没有去上过课,并且你还用格斗课老师上次路过踩坏了贝尔摩德的墨镜为要挟,让他不准和我打报告。如果不是今天我去他那边看一眼,你可能就成功了。连格斗课都不去上,将来你打得过谁?”   这话是很现实的,毕竟弱肉强食也是组织的默认规则。琴酒如今的地位是踩着许多人的性命得来的,手上沾了无数鲜血,他深知一点,假如自身战斗力低下,在组织是绝对不行的。   然而这个叫做初崎千鹤的小孩完全没有明白琴酒的良苦用心,很无辜地耸了耸肩膀:“那他们又打不过你。”   琴酒:“……”   琴酒简直要被他给气笑了,眉一拧:“你这个——”   初崎千鹤低下头,黑色的短发柔顺地贴在他的额上,看起来颇有些无精打采。他的睫毛纤长又浓密,垂下眼的时候完全看不见他眼睛里的神情,只能隐隐感觉到他似乎有点低落。   琴酒话语一顿,伏特加目瞪口呆。   “Boss把我交给你的时候,叮嘱的明明是让你好好照顾我,我以为你不会要求我去做我不喜欢的事,没想到你还是和其他讨厌的大人一样……我明明不用上格斗课的,你保护我就好了。”初崎千鹤还没进入变声期,声音里还带着点稚嫩,听起来甚至有点可怜,“如果照顾不包括保护的话……算了,我不强求你。”   初崎千鹤叹了口气,把书拿起来看了一眼又放下:“……看论文的心情都没有了。”   整个房间内都萦绕着一种悲伤的气息,琴酒面色不变,然而仔细看就会发现,其实TopKiller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波澜不惊。再怎么说初崎千鹤都是Boss交给他照顾的小孩,本来琴酒以为boss的目的是把初崎千鹤培养成和琴酒一样冷酷无情行走如风的杀手,成为黑衣组织下一代的希望……但初崎千鹤显然不热衷于任何枪械格斗,他可能对枪械是什么造的还有不同人体的肌肉密度比较感兴趣。   琴酒隐隐感觉哪里出了问题,可是他做梦都不会想到,Boss把初崎千鹤扔给他纯属是因为组织里的那些科学家全部被这个十几岁的摧残了一遍。不是所有科学家都能承受自己还不如个连青春期都没到小孩的痛苦的,关键初崎千鹤正是好奇心最旺盛的时候,今天钻这边明天钻那边,科学家们联名上奏给BOSS,说再这样下去别说研发Aptx4869,先得给他们配个心理医生……   但Boss心里也苦,他在初崎千鹤面前摆不了boss的谱,这小孩天不怕地不怕,完全不怕他。可是Boss又爱极了他的才能,杀是肯定舍不得杀的,而且如果采取强硬手段,初崎千鹤又是个绝对的硬骨头,强硬手段只会激起他的反抗,只能软着来。   所以Boss沉吟三秒,喊来了自己的爱将琴酒,郑重地将这个烫手山芋交给了他。   而琴酒对以上的历程完全不了解,毕竟平常也没人敢到他面前来八卦。唯一有胆子的贝尔摩德看他热闹都来不及,更别说去主动戳穿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琴酒都对组织其他成员看自己诡异(实则同情)的眼神相当莫名其妙。   琴酒:“……”   良久,琴酒终于开了口:“……那你想上什么课?”   “我不想上课,”初崎千鹤仍然没有抬起头,“我想去外面上学。”   琴酒刚想拒绝——毕竟初崎千鹤和其他那些研究学者不一样,就算是雪莉都能去外面留学。但初崎千鹤本人的价值太高,身份在组织里都是极高的机密,如果在组织基地里还能自由行动,一到外面就太危险了。Boss在无法确认他对组织有没有归属感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同意的。   然而他拒绝的话还没出口,就听见初崎千鹤说:“因为我觉得没有文凭很丢人。”   琴酒:“……”   伏特加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试图安慰道:“……呃,那个,其实我也没有文凭。”   初崎千鹤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难以置信了:“难道我以后会变成像你一样的大人吗?”   伏特加:“…………”   虽然没有一个脏字,但这句话直接对他造成了暴击,他一脸空白地转过头去,意识到自己根本不该轻易涉足初崎千鹤和琴酒之间无形的战争,也不该出现在这里,有时候跟班也没必要跟得这么紧……而这份忧伤在伏特加无意间瞥见初崎千鹤随手仍在床头柜上的保时捷卡宴钥匙的时候更加重了,因为那是琴酒给初崎千鹤准备的座驾,但是初崎千鹤仗着自己没成年理直气壮地不开车,所以保时捷卡宴也就成了摆设。   琴酒没管陷入自闭的伏特加,依旧面无表情地盯着初崎千鹤,只说:“我会帮你向BOSS申请。”   他说得很巧妙,没有立刻答应但也没有否定,应付正常的小孩子是足够了的。但初崎千鹤显然不是什么正常小孩,他甚至听到这个,都没有抬起头看琴酒一眼,像个彻底自闭了,声音也很轻:“……哦,那我还得上格斗课吗?你不保护我吗?”   “……我会保护你。”琴酒闭了闭眼,觉得太阳穴凸凸地跳,冷冷地道,“我暂时不会给你再安排格斗课。”   琴酒话音刚落,说时迟那时快,初崎千鹤瞬间抬起头,这时琴酒才看到他全然面无表情——敢情初崎千鹤刚才低头压根不是因为他受到了打击变得低落,而是因为初崎千鹤这辈子除了两岁前那段时光就没哭过,没有那种说红眼睛就红眼睛的绝佳戏精技术。但初崎千鹤在很明白自身缺陷的同时,也是一个很明白自身优势的人。   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巧妙地利用了人的视觉盲区和自我脑补,顺便再利用自己稚嫩的童声,就给人一种莫名的错觉——他好像很委屈的样子,实际上他单纯就是不想去上格斗课。   不仅如此,达成目的后他甚至连遮掩都懒得遮掩,伸手捞了一个欧洲进口羽绒枕垫在身后,一本正经地拿起那本砖头似的书。他对房间里忽然降至冰点的气氛完全没有始作俑者的自觉,翻了几页书没听到关门声后,眼都没抬地问了句:“你们怎么还不走?”   琴酒:“……”   伏特加:“……”   这翻脸比是真的比翻书还快。   场面只能说是一片死寂,琴酒望着他,半晌冷哼了一声,这回是真的被气笑了:“拐弯抹角的,就是不想去上格斗课?”   初崎千鹤理直气壮:“对啊。”   伏特加又忍不住送上门来了,因为实在是难以理解:“……你难道就不怕大哥反悔?你难道就不怕大哥一生气了,把你强行按去上格斗课吗?”   “不怕啊。”初崎千鹤总算抬眸看了琴酒一眼,语气平静无波,“那我就去找Boss告状,”   “……”   琴酒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了,对组织Boss的命令没有一项不是好好完成的。但此时此刻,琴酒闭了闭眼,却难得生出一种将这个小孩原封不动送回Boss那里的想法。然而他在心里重复了“初崎千鹤对组织很有价值”和“Boss的命令”这两句话十遍以后,成功控制住了自己,只磨了磨牙,就转身打算离开这个房间,不打算继续给自己找气受。   不过,都怪琴酒的视力太好,在他推门离开前,无意中一眼瞟见了初崎千鹤捧在手里的那本砖头,也就是刚才初崎千鹤说自己没有心情看的论文。   棕色的封皮上赫然写着一行大字,琴酒血压瞬间飙到一百八:   《盘点青春期少年最让家长控制不住情绪的那些事——还怕和孩子之间有代沟吗?还在每天都因为孩子生气吗?带你走进青春期小孩的世界喔!》   伏特加:“……”   他第一反应是,这TMD是论文?   紧接着他一拍大腿,瞬间明白了初崎千鹤为什么要看这本书——别人看这本书可能是为了家庭教育,初崎千鹤不是,这人根本就是把这本书当作教材,学怎么气琴酒啊!   作者有话说:   后面还有一章ovo   在组织里长大的话,千鹤混乱阵营会表现得更加明显一点。 第39章 二个番外   【if:初崎千鹤被夏目漱石收养】   横滨,武装侦探社。   平平无奇的一天。   国木田独步按照自己的时间表,准时准点分秒不差地踏入了武装侦探社的大门,然而整间办公室空空如也,一个人都没有。国木田独步一开始没有在意,一到办公室就接了一杯温水,然后开始执行昨天提前制定好的工作计划。   结果不知怎么的,办公室挂着的时针都指向10了,偌大的武装侦探社,除了他之外,一个人都没有。   国木田独步:“……”   难道今天不用上班?   可这念头一出,就被国木田独步自己给掐灭了。不说别的,今天是星期二,武装侦探社昨天也一切正常,国木田独步记得一清二楚,社长压根就没有提过放假。那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国木田独步眉不自觉地一皱,决定去武装侦探社社长的办公室看一看,能不能找到人问问,毕竟港口Maifa那边好像有新的动作了。   说做就做,国木田独步从办公桌前起身,大步迈向武装侦探社社长办公室。然而他还没走到,就隐隐听见走廊里传来了喧闹的人声,同空落落的武装侦探社办公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三带一!”   “你不会以为我大不过你吧?”   “别吵,王炸!”   “?王炸之后呢?你就单走一张4啊?”   “干什么干什么!单牌不要过的吗!”   “……”   国木田独步在社长办公室门前站定,揉了揉额头,终于确认他没听错,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就是从这门板背后传来的。国木田独步深吸一口气,径直拉开了社长办公室的大门,刚出声:“你们在——”   他话还没说完,就愣住了。   只见原本这时候该坐在武装侦探社办公室里的社员齐聚一堂,身为社长秘书的春野绮罗子正在那儿挨个发茶点,剩余人一同将社长平时煮茶的那张小茶围着团团坐,看着中间三个人在那儿专心地打斗地主。三个人中有两个国木田独步是认识的,分别是中岛敦和泉镜花,但最后一个国木田独步却很陌生。   同脸上贴满了纸条的泉镜花和中岛敦相比,那个人脸上太干净了,一张纸条都没有。他就这么坐在那儿,听到国木田独步的声音也只不过淡淡地抬起眼了一下,转瞬便垂下眼去看手上的纸牌,修长的手指看似随意地夹出了一张草花2,直接把跃跃欲试想接着过单牌的泉镜花堵得瞬间趴在桌上自闭了。   那张陌生的脸虽然冰冷,但美貌是实实在在的。国木田独步瞬间消音,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后,才找回了声音:“……你们是在干什么?这位又是哪个?”   围观看热闹良久的太宰治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是社长的客人。”   国木田独步百思不得其解:“?”   既然是社长的客人,为什么坐在这里和你们一起打斗地主?   江户川乱步捧着春野绮罗子特地为他准备的小点心,吃得心满意足。他分明头都没抬,却好像知道国亩田独步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回答道:“社长去开会了,就把客人托付给了我。”   国木田独步:“……”   “给国木田君介绍一下。”太宰治打了个响指,满意地看到屋里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才开口兴致勃勃地介绍:“这位,名叫初崎千鹤,严格意义上来说是社长的小师弟?”   初崎千鹤淡淡地点了点头。   其实从外表上看是很难联想到他和武装侦探社社长之间关系的,因为初崎千鹤太年轻了。他的五官虽然是万千人中都一眼能望见的出类拔萃,但仔细看的话还是发现其中掺着点少年意气的,实际年龄绝对不会大。国木田独步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觉得初崎千鹤如今最多只有二十岁。   国木田独步:“……”   但他还是很难理解,为什么要把社长的师弟拐来打斗地主?还有办公室里为什么没有人?难道除了他之外都接受到了这个消息吗?   “因为是乱步先生说——”中岛敦面对国木田独步怀疑人生的目光,乖乖地主动交代了,“乱步先生说如果国木田先生来了,我就打不成斗地主了——至于为什么要打斗地主,因为等社长的时间比较无聊,所以哥哥拿出了一副扑克。”   “……”国木田独步根本不用问为什么他来了就打不成斗地主了,这个答案他自己一清二楚。只是他一个疑问刚得到解答,另一个疑问又紧跟着冒了出来:“等等,敦,你说这位初崎君是……?”   中岛敦不明所以,挠了挠头答道:“是我哥哥,国木田先生,怎么了吗?”   国木田独步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启动大脑风暴,开始整理关系。   首先,太宰说,初崎千鹤是武装侦探社社长的小师弟。然后,敦说,初崎千鹤是自己的哥哥。尽管这三个人光是看脸就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但是他们确实因为中间的初崎千鹤,串联在了一起。   综上所述,中岛敦是社长小师弟的弟弟,那么四舍五入,中岛敦也是社长的弟弟。   国木田独步:“……”   猝不及防,同事瞬间成为了裙带关系户?   不过关系户不重要,国木田独步心里装着港口Mafia的事,想找太宰治或者江户川乱步商量一下。只是港口Mafia的事总不能拿出来和客人说,国木田独步刚想将谁喊出来问问,下一秒就见中岛敦和泉镜花由于脸上贴着的纸条太多——刚输了的一局没地方贴了,所以两人从斗地主的桌上退下,换成了江户川乱步和太宰治。   这轮是太宰治当地主,他先漫不经心地出了个对五:“国木田君,有什么事吗?”   虽然这么说,但是国木田独步有点犹豫。   “可以直说的,不用瞒着初崎。”江户川乱步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翠绿色的双眸往纸牌上一瞥,懒洋洋地道,“初崎虽然很早就出国了,但他其实是横滨人,也知道港口Mafia。”   说着说着,江户川乱步出了个对7,忽然问:“港口Mafia换新任首领之前,你就出国了吧?”   武装侦探社对江户川乱步一语道破真相已经习惯了,果不其然,初崎千鹤点了点头,跟了个对10:“十岁那年出的国,去了英国读大学。”   “我今天早上刚接到线人递过来的情报,说港口Mafia忽然多了一位空降的新干部。”既然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都这么说了,国木田独步便也不顾忌:“没人知道这位空降的新干部是谁,只知道是他们首领直接任命的。听说他们那位干部A对此很不满意,吵着闹着反对,但都没有用,甚至最后被拒绝进入首领办公室——”   太宰治出了个对Q,含笑看了初崎千鹤一眼,然而初崎千脸上根本没什么表情。   没得到回应,太宰治无声地叹了口气,问:“国木田君也没有这位新干部的消息吗?”   “没有。”国木田独步紧紧皱着眉头,“太奇怪了,港口Mafia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谁直接空降成干部的例子。就算是你——”他顿了顿,“之前应该也在港口Maifa呆了好几年吧?”   太宰治唔了声,看着江户川乱步出的对A,点点头:“是这样。”   “所以我想,这位新来的干部一定是位很厉害的异能力者,否则港口Mafia首领不可能为他破例。”国木田独步忧心忡忡,“就是不知道这位新干部的异能力是什么,又是个怎么样的人……”   国木田独步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同是异能力组织,异能力者的数量、顶尖异能力者的人数对武装侦探社和港口Mafia来说都很重要。当然,对方的情况也很重要。假如加入港口Mafia的异能力者太强大,很可能会打破横滨现在的平衡。   “您不用担心,我能保证,港口Mafia新来的干部对港口Mafia的事务一点都不感兴趣……”初崎千鹤出了对草花2,波澜不惊地看着太宰治甩下了一对王炸,仿佛早有预料——对他们来说,对方手上有什么牌都一清二楚,他们之间的斗地主无非拼的就是运气和心机。太宰治出了个三带一,江户川乱步不要,初崎千鹤随手出牌直接压死,出牌权又回到了他手中:“你可以把他当成是挂名的。”   国木田独步和其他人:“……?”   江户川乱步满意地看到太宰治举起双手表示投降,眯起了眼睛,开了包薯片才出声友情提醒迷茫的众人:“因为初崎他就是新来的港口Mafia干部啊。”   这一发惊天神雷劈得除了他们三外的所有人都傻了:“……”   初崎千鹤配合地点点头,纠正道:“还没去港口Mafia报道,不能算。”   国木田独步:“…………”   这槽点实在太多了。先不说武装侦探社的关系户居然是港口Mafia的新干部,就说港口Mafia新干部来到横滨第一件事情居然不是报道,而是在武装侦探社打斗地主?   认真的?   中岛敦有点恍惚,结结巴巴地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哥哥,你怎么就、就去了港口Mafia?为什么不来武装侦探社呢?”   “这个没什么不能说的,因为老师交给我了一个任务。”初崎千鹤放下牌,淡淡道,“老师让我去把森鸥外搞下台,让中原中也当上港口Mafia的首领,然后我就可以走了。”   空气瞬间凝固,武装侦探社的社员表情一片空白。   ……他们是不是听到了些不能听的东西?港口Mafia空降的新干部不但不对港口Mafia首领尽忠,甚至还打算造反?认真的?   太宰治鼓了鼓掌,不知为什么笑得特别灿烂:“森先生下台的那一天,我请初崎君吃个饭吧?”   “吃饭就不用了。”初崎千鹤礼貌拒绝,“分内的事。”   其他人:“…………”   国木田独步这下总算明白,为什么港口Mafia明明来了个新干部,江户川乱步却领着其他社员在打斗地主了。   作者有话说:   我把防盗调低到80%了,应该可以跳着买番外啦ovo 第40章 三个番外   【if:初崎千鹤和夏油杰一起进入咒术界】   “诶,等等,你刚才不是说我马上要被处以死刑了吗?”   虎杖悠仁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五条悟,刚才这人还一脸严肃地宣布自己的死刑。然而五条悟刚宣布完,就忽然想起了什么,嗖地一下从口袋里拿出了个手机,拨打了个电话。电话那边的人似乎正在忙碌,虎杖悠仁偷偷摸摸地数了一下,五条悟至少打了十个电话,对面才接起来。五条悟不知道叽叽咕咕了什么,电话结束后,就把被各种符咒捆绑起来的虎杖悠仁给放了。   “本来那群傻不愣登的老橘子是坚持要处死你的,就算我也只能给你争取个死缓,但是——”五条悟话锋一转,拿出手机在虎杖悠仁眼前晃了晃,“我想起来一件事。那些老橘子认为必须执行的死刑,在他看来却未必。”   “……”虎杖悠仁默了默,举起手真诚提问:“可以不要打哑谜吗?”   五条悟啧了声,把虎杖悠仁挤开,一屁股坐在虎杖悠仁刚才的那把椅子上,顺脚拨开地上散落了一地价值千金的符咒,不甚在意地跷起二郎腿:“就是说,那些老橘子说你吞了宿傩的手指一定得死没用,得他过来看看情况,他说死刑才算。”   虎杖悠仁真是个乖巧的好学生,老老实实地站在那儿,被五条悟挤走了也没放在心上,虚心请教道:“他?”   五条悟微微向前俯身,语重心长地问:“你知道我是最强吧?”   “……”虎杖悠仁沉默了片刻,看起来很想问五条悟是最强和“他”之间有什么关系,最后出于好脾气,还是将这个问题咽了回去,点了点头,“你是,然后?”   五条悟一拍大腿,斩钉截铁:“他是最美。”   虎杖悠仁:“…………”   “不止是最美。”五条悟忽略了虎杖悠仁看神经病的眼神,沉吟了片刻,总算说了点人话:“我和他擅长的不是一个领域,他比较热衷于咒力和诅咒的本质——简单来说,他是诅咒的专家,而且诅咒之王两面宿傩曾经是他毕业论文的选题,就算没预料到你现在的这种情况,但也算是研究过。他的研究和一般人的研究比起来不是一个档次的,如果连他都没有办法了……”   五条悟很轻地笑了声,摇了摇头:“那你就真的要被处以死刑了。”   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又举起了手:“我有一个问题。”   “?”   “既然他这么厉害,”虎杖悠仁的头顶上钻出了许许多多个问号,“那你们在给我判死刑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找他呢?”   “……”   五条悟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微妙,尽管他的双眼被绷带裹着,但虎杖悠仁还是多少感觉到了一点。只听五条悟缓缓地道:“首先给你判死刑的是老橘子们,其次,你还记得刚才我说过,他的毕业论文选题是诅咒之王两面宿傩吧?其实高专毕业完全不需要写论文,但他仍然写了一篇,为的就是用知识将老橘子们碾压在脚底下,用事实告诉老橘子自己和他们不是一个等级的。所以论文明明是用日语书写的,但老橘子们愣是一个句子都没听懂。”   “……”虎杖悠仁镇定地把自己掉下去的下巴捡起来,“然后?”   “然后尽管他也是特级咒术师,但老橘子们那次受到的打击太大,从今以后见到他都主动绕着走,更别说有事找他帮忙了。而且他本人对咒术界的很多事情都不太感兴趣,所以就算有事也一般没人会去烦他。”五条悟微微一笑,补充了句,“当然,我例外,因为我是关系户。”   六个小时后,虎杖悠仁对五条悟“关系户”的说法提出了质疑。   因为见到人比他们想象中的要更难——让关系户过来高专肯定是不可能的,既然是请人出山,无论如何都得主动过去一趟。五条悟于是就领着虎杖悠仁左拐右拐,拐了山路三十六湾,拐得虎杖悠仁眼花缭乱,才终于到了某幢实验大楼门前。五条悟试图刷脸和报名字进入,但是还是被助理战战兢兢地请去过安检。   五条悟:“?中川?你不会不认识我是谁吧?”   “我当然认识五条先生,”中川手一点都不抖,“但教授叮嘱说防火防盗防五条……啊不是,是说就算五条先生也不能免安检,因为这是流程。”   五条悟非常意外:“流程?我还要走流程?你们教授是杰的弟弟,那么就是我的弟弟……”   “是啊,假如没有这层关系,在您上次和咒灵打架时的释放的‘茈’差点误伤教授实验室的时候,教授就已经把您给彻底拉黑了。”中川波澜不惊地看着安检装置在碰到五条悟就开始哇哇大叫,语气没有波动,“有危险品,这位小同学可以进,但麻烦五条先生在外面等等。”   “危险品”五条悟立刻为自己争辩:“你都说了那是误伤!而且我明明帮他出钱修实验室了!你们教授难道不知道未来可以改变过去吗!新的实验室难道不比旧的好吗!”   中川适时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语音。   手机里传来初崎千鹤冷冰冰的声音:“我十岁那年就发誓一辈子为科学献身,实验室就是我爱人的具体化,难道旧的爱人毁容了我就要找新的?难道新的爱人比旧的爱人更好?”   这还没完,一连串的反问后,初崎千鹤平静地补了一句:“渣男。”   五条悟:“…………”   一来就被盖了“危险品”和“渣男”戳的五条悟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虎杖悠仁的肩膀,丢下一句“刚才的事都和你说了,把情况同他如实交代就行”就转身。虎杖悠仁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五条悟走向了中川为他指引的等候室。   不知道为什么,虎杖悠仁总觉得,五条悟的背影有点萧瑟。   尽管“关系户”五条悟被拒之门外,但虎杖悠仁进来得特别顺利。中川领着他刷了卡,电梯一下子就到了他们的目的地。实验大楼里处处都是门禁,如果没人领着除非强行武力破开,否则是很难闯入的。虎杖悠仁不安地看着中川领自己到了一间实验室门前,想起了五条悟刚才的经历,   虎杖悠仁小心翼翼地瞟了实验室一眼,咽了口唾沫:“我可以进去吗?”   “?”中川奇怪地回头,“当然可以啊,教授在里面,你不就是来找教授的吗?”   虎杖悠仁:“可是这个实验室不是教授的爱——”   “噢没事,”中川恍然大悟,“虽然实验室是教授的爱人,但教授其实不怎么介意别人来,但渣男不行。”   虎杖悠仁:“……”   从他的表情来看,他现在应该被成年人奇奇怪怪的世界震惊到了,震惊之余又觉得从字面意义上来说,中川说得没错,的确无论如何不能让自己的爱人被渣男盯上……   这样的恍惚状态持续他见到了初崎千鹤本人。虽然五条悟本人没进来,但初崎千鹤显然从那通电话里知道了什么,看到他就脱下了手套,露出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淡淡道:“吃坏东西了?”   虎杖悠仁:“?”   他说得也没错,只不过应该没人敢这么堂而皇之地把两面宿傩说成是东西。虎杖悠仁忐忑地点了点头,有点紧张地开口:“我吃了一根两面宿傩的手指。”   “……”初崎千鹤顿了顿,问题已经摆在眼前,没必要追根溯源虎杖悠仁是怎么吞下手指的。他拉开抽屉,取了把钥匙出来:“跟我过来,先做个X光。”   虎杖悠仁:“?”   虎杖悠仁愣了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X光?”   “误食异物先拍个X光,看看这东西在哪里。”初崎千鹤领着虎杖悠仁往前走,两只手插在白大褂里,语气不急不缓,“两面宿傩的手指又不是咒灵,既然肉眼看得见,那么X光检测应该也是可行的。如果X光查不出来再做个胃镜和结肠镜,想必两面宿傩的手指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被胃酸消化。到时候再根据情况看看要不要催吐……这活哪个医院都能干,为什么要过来找我?”   虎杖悠仁瞳孔剧震:“……那意思是,我不用死刑了?”   初崎千鹤随手打开一扇门,闻言回头挑了挑眉,笑了一声:“死刑?谁和你说的?”   “他们都这么说,”虎杖悠仁还没从这离奇的发展中回过神,“说我吃了这个宿傩的手指,让他受肉,成为了宿傩的躯壳,而宿傩是传说中的诅咒之王,不能让他重新出世。”   很难形容初崎千鹤在听到这些时候的表情,似乎有点复杂。初崎千鹤盯着虎杖悠仁看了半晌,转过身摇了摇头,喃喃道:“……看来我当年的论文没有发错,咒术界的这些人脑子都是怎么长的?这就要死刑?”   “……”虎杖悠仁看着初崎千鹤启动X光机,还有点恍惚,终于忍不住问:“那教授,如果催吐也吐不出来呢?我想这好歹也是宿傩的手指,可能万一也许大概……”   “噢,这个你不用担心。”   初崎千鹤随手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副红褐色的眼睛戴上,随意往身后一指:“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虎杖悠仁抬头望了过去,那是另一扇门,迟疑地问:“什么?”   “手术室,不行就开刀。”初崎千鹤冷静地说,“你放心,就算他用咒力隐蔽了存在,我戴眼镜也看得见。”   虎杖悠仁:“……”   两面宿傩:“…………” 第41章 四个番外   【if:初崎千鹤被工藤家收养】   初崎千鹤找工藤新一这件事,其实是毛利兰最先知道的。   那天晚上毛利兰刚系好围裙,正举着锅铲问侦探事务所的一大一小要吃蛋包饭还是太阳蛋,毛利小五郎恹恹地躺在办公椅上申请喝啤酒,被毛利兰无情地拒绝。结果这时,她放在外套里的手机忽然响起了铃声,毛利兰不得不放下锅铲,快步走过去,看到来电人的名字眼睛就是一亮:“千鹤哥!”   她没有避开人,刚喊出名字,另外的一大一小就是一僵。   初崎千鹤这个名字,对毛利家来说实在不陌生。毛利兰是工藤新一的青梅竹马,对工藤家自然是熟的不能再熟。初崎千鹤尽管只比工藤新一大了九岁,但如果严格按照辈分来算,工藤新一得喊初崎千鹤一声小舅舅。因为初崎千鹤是他妈工藤有希子途径横滨时,路见不平,从一个黑心医生手里救出来的小孩——初崎千鹤那时候无处可去,那时还姓藤峰的有希子干脆就收养了他。不过有希子当时还年轻,又是个女明星,冒出来个养子肯定会有点麻烦,所以有希子认他当了弟弟。   没两年,有希子就嫁给了工藤优作,退出了演艺圈。虽然工藤有希子当年认初崎千鹤是弟弟,但是工藤夫妇都是把他当大儿子来养的。然而工藤新一小时候不知道户籍上写着的实际关系,追在初崎千鹤身后喊哥哥,喊了这么多年,毛利兰当然也跟着他喊。久而久之,就出现了工藤有希子喊初崎千鹤弟弟,而她儿子工藤新一追着初崎千鹤喊哥哥的……奇特一幕。   至于毛利小五郎听到初崎千鹤的名字就僵硬,那纯粹是因为心理阴影。   他其实没怎么和初崎千鹤相处过,因为初崎千鹤太忙了,出国得比工藤夫妇还勤,但这可不意味着米花町没有流传这个人的传说。   传说初崎千鹤在一年之内从帝丹小学杀到了帝丹高中,如果不是毛利小五郎比他实在大太多岁,差一点就要和六岁的初崎千鹤当高中同学了。光跳级也就算了,这人任何分制的考试都是满分,成绩单一亮出来,工藤有希子可太愿意参加初崎千鹤的家长会了。本来这都离毛利小五郎很遥远,但谁知道在一次案件中,毛利小五郎遇见了个胆大包天到把炸弹绑在警察局的犯人。   那时候工藤优作正巧带着初崎千鹤路过,因为初崎千鹤已经是国家保密的人才了,出国都需要经过审批,生怕他一出去就不回来了。初崎千鹤当时不见得明白警察陷入了怎样的僵局,但他一眼瞥见了中间的炸弹。他拉了拉工藤优作,小声地和工藤优作说了几句,工藤优作皱起眉头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于是在毛利小五郎刚喊出一句“比起搞定这个炸弹还不如去把犯人抓来更快”的下一秒,他就看见初崎千鹤若有所思地蹲在了炸弹前,一群警察惊慌失措地要将他拉出去,但他摆了摆手,说自己能拆。   毛利小五郎:“?”   毛利小五郎是不信的,即使他天天听妻子念叨这个小孩如何天才,伸手要去提起初崎千鹤的衣领,结果就看见初崎千鹤拿出了把剪子,背对着所有人捣鼓了几下。   ——刚刚还在跳动数字的炸弹显示屏瞬间熄灭了。   毛利小五郎:“……”   一次打脸还好,但诸如此类的事情实在太多。以至于就算过去了这么多年,毛利小五郎想起初崎千鹤,脸还是隐隐有点疼。毛利小五郎叹了口气,面沉如水,觉得如临大敌——这时他往旁边一瞥,发现江户川柯南不知道怎么的,也紧张了起来。   “?”毛利小五郎很疑惑,“你小子紧张什么?”   江户川柯南:“……”   江户川柯南深吸一口气,后知后觉地想起——他的身体变小,尽管和老爸老妈打了招呼,但初崎千鹤经常去参加国家的秘密科研项目,压根联系不上,所以当时江户川柯南第一时间没有想到和老哥打报告。   而现在初崎千鹤既然给毛利兰打电话,那只能证明一件事——初崎千鹤结束了项目,恢复了和外界的联络。如果要问他为什么选择给毛利兰打电话,而不是给工藤新一打,那理由也很简单。   因为工藤新一的电话打不通。   以防万一,江户川柯南把工藤新一的手机静音了,又不知道初崎千鹤会给自己打电话,没接到也很正常。那么初崎千鹤找不到工藤新一,肯定会去找毛利兰……   江户川柯南沉重地闭上了眼睛,耳朵却竖了起来,仔细地听着毛利兰和初崎千鹤的对话。   毛利兰没有开外放,初崎千鹤似乎问了什么,毛利兰想了想才回答:“千鹤哥找新一啊?新一去查案了,我也联系不上他,不过他偶尔会给我打电话。”   江户川柯南不由屏住了呼吸。   “对对对,他学校也很久没去了,”毛利兰说,“老师说他请了很长时间的假,”   江户川柯南心生不妙:“……”   “对,新一考试也没来,一次都没来……”   江户川柯南:“…………”   毛利小五郎本来刚才问了一句江户川柯南,也没放在心上。可他想趁毛利兰打电话的时候去拿罐冰啤酒喝,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路过江户川柯南的时候,发现他脸由于长时间的屏住呼吸而涨得通红,伸手推了推:“怎么了?”   江户川柯南被他这么一推,居然连挣扎都不挣扎,整个人就那么向后倒去,好在后面铺了榻榻米。   他望着一头雾水的毛利小五郎,终于开始呼吸,满脸超脱世俗,幽幽道:“我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毛利小五郎不明所以,看他没事就去偷啤酒了。   而门口,毛利兰和初崎千鹤的电话还在继续,尽管江户川柯南恨不得冲上去把电话抢过来挂了,但碍于初崎千鹤多年的权威,他只能双目无神地瘫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江户川柯南此时此刻已经很绝望,可是更加令他绝望的事情发生了——毛利兰无意中看到他这么躺在地上,着急地走了过来,边将他拉起来边说:“柯南你怎么躺地上?你前不久的感冒刚好,这样说不定又会着凉的……”   毛利兰俯身的那瞬间,江户川柯南同她手机的距离缩短到前所未有的程度,江户川柯南清清楚楚地听到初崎千鹤顿了顿,问了一句:“……柯南?”   “对,柯南,”毛利兰回答,“是被父母寄托在我们家的孩子,还和新一认识呢。”   江户川柯南:“……”   语言真的很难形容江户川柯南的感受,尽管他这次没有屏住呼吸,但面前的氧气仿佛被这句话抽走了,眼前就是一黑。   有些话是江户川柯南临时编的,称得上一句漏洞百出。这些漏洞百出的话哄哄对身边人都极信任的毛利兰也就算了,而毛利小五郎见钱眼开也不会计较,但如果到初崎千鹤面前……那可真的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来。   更加令他崩溃的是,也就刚刚毛利兰拉他的时候,江户川柯南能听清电话那头的声音,能知道自己的死刑大概到了哪一步——只是还没等他琢磨明白自己何时问斩,毛利兰就拿着手机去抓偷冰啤酒的毛利小五郎。   毛利兰:“对的,柯南是不久前来我们家的,那天我和新一去游乐园,但是新一好像要查案就自己先走了。然后我没找到他,就找到阿笠博士家,阿笠博士拜托我照顾柯南……”   江户川柯南:“…………”   啪嗒一声,他又倒地上了。   “我说,新一,”一天后,阿笠博士坐在沙发上看着团团转的江户川柯南,语重心长地:“其实我觉得千鹤应该也不会说什么,毕竟变小不是自己想的,这也算是被动翘课,只要不是主动翘课和主动逃学,我觉得后果都不会很严重……”   灰原哀撑着下巴,懒懒地问:“江户川的哥哥很凶吗?”   江户川柯南脚步终于停了:“不是凶不凶的问题。”   “我老哥那是无情。”江户川柯南沉重地叹了口气,忽视了阿笠博士的眼神,还在那儿绘声绘色:“他如果知道我被人灌下了Aptx4869,会质问我为什么不能做出个Aptx9684,既然自己都知道这个药效怎么样了,为什么做不出来解药?而且你不懂,他是个很注重我学习成绩的男人,在他眼里变小不是我不去高中的理由。他会觉得我身体虽然变小了,但头脑还是很灵活,高中知识也没丢,为什么要坐在小学教室里?为什么不能让江户川柯南变成天才少年,跳级去高中教室里上课?”   灰原哀:“……”   阿笠博士:“……”   “对啊,为什么你要坐在小学教室里?为什么不能当回天才少年,跳级去高中教室里上课?”   初崎千鹤的声音冷不丁地在江户川柯南身后响起,江户川柯南刹那间浑身僵硬,一寸寸地扭过头去。只见初崎千鹤正漫不经心地转着阿笠博士的钥匙,倚在门边。白衬衫勾勒出他清瘦但不单薄的轮廓,黑色西装裤裹着那两条逆天长腿,阳光洒在他纤长的眼睫上。   “没想到找也不用找,问也不用问,你就不打自招了。”初崎千鹤淡淡地道,“新一,你还挺了解我的。”   江户川柯南:“……”   江户川柯南虚弱地问:“哥,你怎么会有阿笠博士家的钥匙?”   初崎千鹤将钥匙向上一抛,轻轻松松地接住:“看来你忘记了。”   江户川柯南:“??”我忘了什么?   “你七岁那年在阿笠博士这里藏成绩单,因为你的音乐不及格,还拜托阿笠博士不准说出去。”初崎千鹤语气平静,“结果阿笠博士觉得这样不太好,委婉地把他家里的钥匙给了我一份,虽然说是方便我用他家的实验室,实际上把成绩单放在了我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阿笠博士家也没换锁。”   阿笠博士很诚实:“……不是没换,是我忘记了。”   江户川柯南:“…………”   初崎千鹤随手将钥匙放在桌上,转头略微眯起眼睛,打量着江户川柯南,一时半会儿没说话。正当江户川柯南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被问斩的时候,却听见他忽然开口:“过来,跟我说说那个Aptx4869。”   作者有话说:   想看什么if线可以在评论区说,如果我有灵感或者思路就会写ovo 第42章 五个番外   【if:警校新来的教官】   “听说了吗?最近鬼冢教官神神秘秘的,好像是因为上头新派了个教官下来?”   “不可能吧?我们班好好的,为什么会新来个教官?”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一点,好像这位教官是从国外回来的?我那天偷偷看见鬼冢教官在那学英文了。”   “?等等?国外回来的?那为什么要来我们警校?”   蝉趴在树上唱着歌,歌声萦绕在绿意盎然的操场上空。形形色色的警校学员在鲜红的跑道上咬着牙奔跑,鬼冢教官站在终点线上一脸严肃地拿着秒表计时,呵斥那些落在后面的学员加快速度,否则就得老老实实被罚多跑三圈。终点线附近,已经有几个人跑完鬼冢教官规定的圈数,正拿着毛巾擦汗。降谷零听见旁边的议论,先咕噜咕噜灌下去了一瓶水,刚放下水瓶正要开口,就看见松田阵平站在他的对面,得意洋洋地抛了抛自己手上的空瓶,还对他耸了耸肩。   降谷零:“……”   年轻的大男孩们心高气傲,连谁先喝完水这种小事都要分个高低,不放过任何能胜过对方一筹的机会。降谷零挑了挑眉,汗珠从他的脸颊滚落至黝黑的脖颈,故意装作一副不在意松田阵平挑衅的模样,伸手指了指那边还在议论的几人:“听说了么?新来的教官?”   “不知道。”松田阵平看出降谷零的装模作样,切了一声,“反正总不能是鬼冢教官被炒鱿鱼了吧?”   松田阵平根本没把新来的教官放在心上。   这个年纪的大男孩活力四射,但警校的训练严苛得不近人情,消磨了他们的大部分精力,没什么空去想别的。训练之外,松田阵平和自己的竹马萩原研二不同,比起各种各样的社交,松田阵平基本把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和降谷零争个高下的事情上,如果还有空闲,游戏都还不够他打的,哪里有空去关心什么莫须有的传闻?   既然鬼冢教官不会走,多来个教官也没什么,那个教官姓甚名谁,长什么样子,都对他没什么影响,松田阵平不怎么在乎地想。他顺手将空瓶精准地扔到要走人的萩原研二手里,笑嘻嘻地对上竹马无语的视线,挥了挥手:“拜托啦!研二!”   萩原研二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你扔得还挺准?”   松田阵平扔完瓶子就潇洒转身:“那当然——”   砰!   松田阵平捂着后脑勺,缓缓地转身,之前被他丢给萩原研二的矿泉水落在地上,咕咚咕咚转了一圈停在他自己的鞋边。松田阵平难以置信地盯着萩原研二,看上去很怀疑人生。   萩原研二摊开双手,彬彬有礼地道:“你瞧,我扔得也挺准的。”   松田阵平:“……”   “你不能每次都偷懒让我去扔垃圾,怎么说好歹也自己跑一回吧?”   “……”松田阵平深沉地盯着他,用同时混合着不可思议、竟然如此、你好无情的语气问:“你是急着要去和哪个学妹约会吧?”   “不,”萩原研二纠正他,“是学姐。”   松田阵平:“…………”   过了几秒,整个操场都被松田阵平气沉丹田的一声吼给晃了起来:“萩原研二!!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吵什么呢吵什么呢?”伊达航顶着鬼冢教官“去看看这群小子怎么回事又在搞什么鬼”的眼神出现在了几人眼前。班长不愧是班长,眼睛往地上一瞟就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非常熟练地一手搂着一个的肩膀,还不忘左手招招右手招招把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也喊过来,不等松田阵平开口控诉,就选择直接转移话题来结束矛盾:“新教官要来了,今天谁都别想逃训,下课的时候鬼冢教官要集合的,给你们介绍新教官。”   “?”降谷零没想到说教官教官到,愣了一下,迟疑地问:“下课来?”   这不太正常。   既然是教官,那么肯定是得给警校的学员上课的。哪怕是实习的,第一次见面也不会选择下课来,肯定都是在上课前由现任教官介绍一下,有的甚至干脆就这么上课了。这位下课才姗姗来迟的教官,仿佛只不过是来走个形式而已。   伊达航看了眼时间,点点头:“对,估计再过个几分钟就到了。”   萩原研二好奇另一件事:“男的女的?”   “……”伊达航无语了一瞬,反问道:“我们警校的女生难道不是珍稀物种?当然是男的。”   诸伏景光提问:“那他来了以后,我们以后会多开一门课吗?”   伊达航:“……”   不得不说诸伏景光这个问题很重要,松田阵平和降谷零已经在每门课上都开卷了,如果新增一门课,那又要迎来新的卷法。然而这个问题,就连伊达航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毕竟鬼冢教官只通知了他下课将所有人集合,没有说别的。伊达航想了想,身为大哥责任感油然而生:“我等下想办法和鬼冢教官打听一下。对了,松田?”   松田阵平啊了声,回神:“怎么了?”   “你怎么一句话不说?”   “没什么好说的,你们说就行了,”松田阵平耸了耸肩,无所谓地道,“我对新教官又不感兴趣,除非他打得赢我。”   降谷零眉一横:“打赢你还不简单?”   “简单?那我们现在来比一比?”   “谁要和你比?手下败将。”   “到底谁是谁的手下败将?你不会输了不承认吧?”   “到底是谁不承认?你连自己姓松田叫阵平都搞不清楚了吗?精神错乱现在出门左边转有家精神病院,需要我给你打电话叫救护车吗?”   “我给你喊救护车才对吧?上个月谁去骨科的?账单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啊……”   “连账单都记得清楚但记不清自己的名字?”   伊达航:“……”   伊达航心累地叹了口气——从他的表情来看,他此时应该很想感叹一句带孩子真难。他仰望天空了十几秒,拍了拍几个人的肩,松开手转身走向鬼冢教官,及时撤离这一触即发的战场,走之前还不忘叮嘱吵架两位的竹马:“别逃训啊,等下鬼冢教官可能要点名的。”   “……”   萩原研二幽怨地叹了口气,连拉架都懒得拉了,掏出手机发短讯告诉学姐不能约会了。诸伏景光也不拉架,用眼角余光瞥着鬼冢教官那边,在鬼冢教官向一个人影小跑过去的时候果断上前几步,一手一个将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拉开,在他们即将挣脱又要打在一起之前,低声提醒道:“别打了,新教官过来了,要集合了。”   这两下对松田阵平和降谷零来说只能勉强算是个热身,正上头的时候被冷不丁泼了盆冷水,松田阵平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尽管还没见到人,对新教官已经开始不满了。他随便抓了两下头发,听见鬼冢教官的吹哨声,知道这下真的要集合了,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萩原研二他们往集合地点走去,路上顺手将空矿泉水瓶塞进了可回收的垃圾桶。   稀稀落落分布在操场各处的警校学生们一分钟不到就聚在了一起,鬼冢教官对他们集合的速度不置可否,目光锐利地扫过一张张面庞,在确认没有人私自逃训之后终于点了点头。他清了清嗓子,没人能察觉到他板着的面孔下难以察觉的那一点紧张:“你们这群臭小子,都知道要来新教官了吧?”   在一片齐刷刷的“知道!”之中,松田阵平那声懒洋洋的“不知道!”格外突兀。   鬼冢教官瞪了他一眼,看样子在心里是给他记了一笔:“新教官不会直接参与你们的日常上课和训练,有什么事情还是优先找我,不要去麻烦新教官,平常看到新教官也不要起哄,一个个都给我尊重点礼貌点,听到没有!”   降谷零眯起眼睛,敏感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鬼冢教官介绍新教官的语气太客气了,甚至仔细去考究鬼冢教官的用词,还会隐隐地发现一丝恭敬。可这显然是不对的,就算新教官有什么背景,现在他和鬼冢教官一样也都是教官,论先来后到也该是鬼冢教官在前。鬼冢教官与其说是提醒,倒不如说是警告他们不要去随便打扰新教官。   新教官不上课,又不参与训练,那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这时候,鬼冢教官向旁边让了一步,露出身后人完整的面容,对所有人介绍道:“新教官,初崎千鹤,喊他初崎教官就好了。”他有点僵硬地回过头,对上初崎千鹤那双平静无波的漆黑眼睛,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初崎教官?要不要和他们说两句?”   本来还窃窃私语的学生们即刻鸦雀无声。   初崎千鹤站在艳阳高照的操场上,阳光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就连眼睫毛都不放过。他穿得和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太一样,一丝不苟的黑西装和白衬衫衬得他身材清瘦修长,面容比上好的白瓷还要更白。   他看起来年纪并不大,却带着一种高岭之花的气质,就连微微抿着的唇都散发着不近人情的气息。他还有一张任何顶级时尚封面都趋之若鹜的脸,哪怕还有点青涩,已经足够在亮相的这一瞬间让在场人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仿佛连呼吸都会冒犯这份顶级的美貌。   阳光太灼热,初崎千鹤蹙了蹙眉心,并不想在操场上多浪费时间。他那双漆黑的眼睛往学生们那里随意一扫,轻而易举地记住了每个人的面容,对一些人或明显或隐晦的异样和紧张不予理会,冷冷地开口:“初崎千鹤。”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以后所有理论课的试卷都是我出。”   “……”   一开始其实是没人回答的,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正恍惚着,操场上难得安静了下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松田阵平忽然用一声“报告”撕碎了这份罕见的寂静,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他,但他并没有看任何人,也没有理会萩原研二的低声询问,而是直直盯着那双纵然覆着霜雪却过于美丽的眼睛。   “您只是出所有理论课的试卷吗?”松田阵平眼底仿佛闪烁着什么微光,“初崎教官?”   鬼冢教官几乎第一时间就要上去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刺头拎到一边,然而,初崎千鹤没有看他,更没有示意,只是淡淡出声问道:“你是想多上一门课吗?”   松田阵平刚结束训练没多久,漆黑的发梢上还混着水珠,一滴滴地落了下来。但他的视线灼热而滚烫,仿佛所有水珠在遇到他视线的那一刻就全然蒸发了,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喉结滚了滚:“……我想被您教导。”   直到这一刻,初崎千鹤才抬起眼睛,看向松田阵平。他微微抿着唇,只是平静地拒绝:“我不是你一个人的教官。”   他随口敷衍了这么一句,之后便同鬼冢教官点点头,干脆利落地忽略了身后那道过于灼热的视线,转身离去了。   假如再过几年,初崎千鹤会意识到自己对于松田阵平的拒绝还是太委婉,也会意识到一次拒绝是根本没办法让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死心的,会采取更加明显也坚定的方式。但是现在初崎千鹤才十八岁,刚刚从国外回来。日本政府就他的问题同装聋作哑的美国政府交涉了几年之久,最后内阁终于下了狠心,割了非常大一块肉来换他回国。回国后以防万一,日本公安干脆给他执行了证人保护计划,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塞到理论上比较安全、也不太容易联想到的警校当教官,当然只是形式上的。   十八岁的初崎千鹤相当缺乏情感经历,也相当缺乏和同龄人的共处时光——他之前几乎每天都在实验室里和老头子们打交道,整个人相当清心寡欲,对美人计都无动于衷。   所以他不了解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感情会有多炙热,压根不会放在心上。   即使他转身离去,松田阵平只能注视着他的背影,心也跳得越来越快。   鬼冢教官几乎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既然初崎千鹤本人都没说什么,鬼冢教官也不好借题发挥,只能随便寻了个由头罚松田阵平再跑五圈就宣布解散下课。作为警校绝对的优等生,五圈对于松田阵平来说甚至只是毛毛雨,他还有点越跑越起劲,速度一圈比一圈快,鬼冢教官的脸也越来越黑,气得转身走人。   等松田阵平终于跑完,萩原研二扔了块干净的毛巾给他,挑了挑眉,问:“重色轻友?”   伊达航接上一句:“对新教官不感兴趣?”   降谷零咳了咳,学着松田阵平的语气道:“除非他打赢你?”   诸伏景光像模像样地学:“——您只是出所有理论课的试卷吗?初崎教官?”   松田阵平擦着头发的手顿了顿,整个人猝然僵了一下。可是很奇怪,就像他外面看起来僵硬得像个石头做的雕像,但雕像里的那颗心却砰砰直跳。松田阵平随手将毛巾揉成一团,笑着道:“……都是我说的,现在都不算数了,我打自己脸了,行吧?”   萩原研二抱着手臂,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瞧,边瞧边伸手搭上诸伏景光的肩膀,还不忘摇头感叹:“小阵平长大了啊,这是一见钟情吗?就是警校应该不允许教官和学生之间……”   “我觉得初崎教官应该停留在这里的时间不长。”降谷零虽然平时和松田阵平卷生卷死,但关键时候还是靠谱的。他没犹豫,说出了刚才自己的疑惑,“可能说不定多久他就会离开了,所以身份方面应该不用担心。”   诸伏景光考虑得却更多:“但如果他离开了,那松田是不是就没多少时间了?”   ——什么事都是有两面的。如果说初崎千鹤当今教官的身份,给松田阵平创造了一个认识他的机会,但同时,又碍于初崎千鹤是教官,有许多事都不能光明正大地去做。这个阻碍只要等到初崎千鹤不是教官的时候便能迎刃而解,可是如果初崎千鹤不是教官了,那松田阵平还能再见到他吗?毕竟初崎千鹤光看外表,就知道绝对不是一个好追求的对象,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发生什么呢?   命运无意中指引他们见面,但却没有留给他们未来,仿佛两条不过相触一次的相交线。   松田阵平深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那就从现在开始,不放过现在的任何一秒。”   年轻气盛的青年从来不畏惧命运的未知,也不畏惧命运没有给自己提前写好未来的道路。纵然没有道路,他也可以自己去寻找一条新的;假如两条相交线只会相触一次,那么就由他回头,沿着来时路去寻找那个相交点,总会找到另一条线的踪影。   “只不过现在有一个问题,”松田阵平顿了顿,提问,“你们有谁知道初崎教官的办公室在哪吗?知道宿舍在哪也行。”   初崎千鹤既然不来上课,只负责出试卷,那么能找到他人的地方估计只有办公室或者宿舍。五人组沉默了一瞬,紧接着,剩余四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到了伊达航身上。   伊达航:“……”   四人异口同声:“班长!拜托了!”   伊达航:“…………”   伊达航仰望天空,沉重地又叹了口气,无语地摇摇头,转身去找鬼冢教官了。而剩下的四人整齐划一地目送着他的背影,觉得此时此刻,伊达航的背影尤其高大。   然而因为承载着四人希望而背影高大的伊达航却空手而归了。   “不行,我把鬼冢教官灌醉了都才问出了一句。”伊达航咬着牙签摇摇头,表示自己实在无能为力。   松田阵平搬了把椅子坐到伊达航面前,不死心地:“一句也行,一句也行。”   “鬼冢教官是这么说的——‘你问初崎教官住哪里?我怎么知道?’”伊达航说,“为此我牺牲了我的私房钱,还和鬼冢教官从星星聊到月亮聊到娜塔莉……然后鬼冢教官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就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然后就开始打鼾了。”   降谷零还在琢磨,若有所思地:“既然鬼冢教官都不知道,那么看来初崎教官的确不是什么一般人……”   松田阵平没想到伊达航碰壁了,叹了口气,转头将希望寄予在刚从外面约会回来的萩原研二身上:“研二,有打听到初崎教官的消息吗?”   “学姐学妹那都帮你问了一遍,现在大家对于初崎教官的印象就是他长得特别好看,有不少人想给他塞情书……”   松田阵平猛地拍了下伊达航的大腿,唰地站了起来:“对了!我怎么没想到还能写情书呢!”   伊达航差点一口咬断牙签:“……”   “别,写情书也送不到他手里。”萩原研二摆了摆手,两条大长腿潇洒地架在松田阵平刚刚坐着的椅子上:“有人找不到他,就想在路上堵着看看能不能等到人,结果真的被她等到了,你知道怎么着?”   “怎么着?”   “据说初崎教官当时是这么说的,”萩原研二特地清了清嗓子,尽量模仿初崎千鹤那平静无波的语气:“‘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问题是明明上一秒,学妹刚刚才说了自己的名字,结果学妹心态当场就崩了,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敢特地在路上堵初崎教官。小阵平,别递情书了,想个别的办法吧?”   松田阵平站着沉思:“我觉得哪里不对。”   “什么不对?”   “性别不对。”   伊达航和萩原研二:“…………”   “不是学妹的错,只是因为学妹是个女孩子。”松田阵平摇了摇头,“说不定初崎教官就喜欢男的呢?”   伊达航和萩原研二无言半晌,敬佩地鼓了鼓掌。   他们正鼓掌的时候,降谷零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个学妹是在哪里拦住初崎教官的?他当时一个人吗?”   萩原研二闻言转头:“好像是去保卫科的路上吧,旁边有个保安跟着,怎么了?”   “那初崎教官的身份的确不简单。”降谷零沉声道,“我调查过,最近学校的保安莫名其妙地多增加了几个,如果不出意外应该都是为了保护初崎教官,而且保卫科……不管他们要去做什么,总归都是和安全挂钩的。”他顿了顿,无意中瞥到萩原研二腿架着的椅子,目光瞬间一凝:“等等,那椅子要塌了!”   诸伏景光:“——小心!”   但已经太迟了。   椅子瞬间塌了,降谷零扑过去,正要抓住即将要摔地上的萩原研二。然而与此同时,那边的萩原研二腿一歪,无意间踹了松田阵平一下,松田阵平正在沉思,再加上没有防备,身体向一边倒了下,好巧不巧挡在了降谷零冲刺的道路上。于是降谷零撞到了松田阵平,因为惯性,两人一起向后倒去,萩原研二没来得及闪避,被砸个正着。伊达航也没能幸免,被萩原研二为了慌忙之中而胡乱摸索的手给拽住了胳膊,被迫一起正面承受了降谷零和萩原研二的冲击力。而好好站着的诸伏景光,刚转过身就被降谷零扯住了裤子,还没来得及喊降谷零松手,就被拽得摔了一跤,哐地砸在了降谷零的身上。   正当此时,寝室的门被轻轻敲了下,门把手转动,初崎千鹤推门而入:“是5——”   他声音顿了顿。   本就不大的宿舍地上,五个人你压着我我压着你。最下面的倒霉蛋是萩原研二和伊达航,在他们上面的是降谷零和松田阵平,最上面的是一脸“为什么我也摔了”的诸伏景光。   初崎千鹤目光落在五人脸上,五个人表情一片空白,现场一片死寂。   “……查寝。”初崎千鹤不愧是初崎千鹤,几秒过后便面无表情地继续说了下去:“你们的鬼冢教官喝醉了,到现在还没醒,所以今天的查寝由我来。”   他委婉地评价了一句:“你们的宿舍生活挺精彩的。”   松田阵平眼前一黑:“…………”   他是想见到初崎千鹤没错,但绝对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啊!也不想通过这种方式被初崎千鹤留下奇怪的印象啊!   作者有话说:   你们比较想看哪个if的后续呀(鞠躬) 第43章 六个番外   【if:所有人重生后发现千鹤是个小孩】   “我弟弟呢?”   东大校园门口,夏油杰站在保安处满脸神情恍惚,一动不动的样子像极了一座新鲜出炉的石像。就是这座石像同其他的不太一样,这座石像还会喃喃自语,只不过凑近仔细听,就会发现他一直以来念叨的都是同一句话。旁边的保安看上去欲言又止,似乎已经在思考要不要将杵在这儿那么大一个石像给搬走了。   “对啊,我弟弟呢?”   听到这句话,石像终于缓缓地转过头,在保安“卧槽他动了他动了他终于动了”的视线里,看向了戴着墨镜手插在裤带里的五条悟。夏油杰盯着他,不大的眼睛里充斥着疑惑和不解:“不是我弟弟吗?什么时候成你弟弟了?”   五条悟拍了拍他的肩,和变魔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喜久福:“不要计较这么多嘛,你弟弟就是我弟弟,四舍五入一下,千鹤就是我的亲弟弟!”   “那千鹤的亲哥哥,我有一个问题,”夏油杰嘴角抽了抽,尽量平静地问道,“能不能用你那无所不能的‘六眼’看一看,本来这个时候应该好好在东大当教授的我弟弟,那么大一个弟弟,现在去哪里了?为什么保安会说从来都没有见过初崎千鹤这个人?”   “……”五条悟将墨镜摘下来一点,盯着东大校园望了一会儿,沉默片刻后又重新戴上,接着他就顶着夏油杰的目光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八卦盘,面不改色地:“别急,让我先来算一卦。”   夏油杰:“……”   夏油杰抱着手臂站在一边,满脸“我看看你还能搞出什么花样”,努了努下巴:“那你算,你算出来什么了?”   “别急,哪有这么快的?”五条悟一脸正经地玩着八卦盘,这是他最近的新宠。他玩了八卦盘足足十几分钟才心满意足地收回手,然后想起自己还有算卦的任务,清了清嗓子,指着八卦盘开始胡扯:“卦象显示——”   夏油杰:“显示——”   “高专的人都重生了,指不定别人也重生了呢?我们不如去找松田警官问问,如果他重生的话,他肯定很关心你弟弟的下落,说不定他那里会有消息。杰,你觉得怎么样?”   夏油杰:“……”   你这是算卦?你这是cosplay隔壁道士吧?   夏油杰扶住额头,倍感头疼,无言地望了一眼蔚蓝如洗的天空,真诚地开始祈祷如果真的有神灵,来一道天降正义之雷把这个装神弄鬼的五条悟劈一劈吧。   反正五条悟嘛,被雷劈一下也不会死。   继续在东大门口坐以待毙肯定不行,还不如真的和按照五条悟所说,去和初崎千鹤有关系的人那里找找,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线索。然而夏油杰刚找到松田阵平,就知道刚才老天爷为什么没有给五条悟来道雷了。   恐怕真不是老天爷不愿意,而是真的被五条悟这个临时神棍给扯对了,估计老天爷听到五条悟的话时,心情挺难以形容的。   当然,此时此刻,夏油杰的心情也很难以形容。   “这是我弟?”   “真的。”   “这真的是我弟?”   “比珍珠还真。”   夏油杰看起来比在东大门口的时候更恍惚了,在几个人的视线中向后倒退了几步,关门开门了好几遍,确认眼前是真的而不是幻觉之后,勉强做了点心理准备,抬起眼看向沙发上的那个——目测最多不会超过五岁的初崎千鹤,视线对上两秒又实在接受不能地转过身去。   只是他这个正牌哥哥尚且没准备好面对那么大一个弟弟变成了小孩,冒牌哥哥五条悟倒是接受现状比他还快,自然而然地上前,蹲在正在看百科全书的初崎千鹤面前:“千鹤?我能喊你千鹤吗?不瞒你说,其实我就是你失散多年的哥哥,那边那个快晕过去的小眼睛是你弟弟。哥哥和你说,我们五条家别的什么都没有,就是钱多,如果你跟哥哥走你从此以后就是五条家的唯一继承人,你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拿几十亿日元给你铺床都没问题,东京所有房产我马上转移给你,再给送你一座岛,以后见到谁对你不礼貌直接用钱砸死他……你觉得怎么样?千鹤?要不要和哥哥走?”   夏油杰哪怕再想晕也得被五条悟这番话给气清醒了,捋起袖子正准备上前干一架,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召唤咒灵,就听见初崎千鹤平静地对五条悟问了声好:“你好。”   夏油杰心瞬间咯噔了一下,连迈出去的脚步都迟疑了一瞬。他心说初崎千鹤现在看上去还是个小孩,就算再怎么聪明也是个小孩,面对五条悟给出的诱惑不管再怎么样都很难不心动……难道初崎千鹤真的要和五条悟走吗?不能吧?不行吧?   五条悟:“哎和哥哥说什么你好——”   “我是小孩,但我不是笨蛋。”   五条悟:“……”   初崎千鹤面无表情地转向趴在沙发背上看热闹的松田阵平——是的,尽管只有六岁,但初崎千鹤脸上已经没有什么表情了,这好像是天生的冷淡。只不过就算再冷淡,配上一张稚嫩精致的脸,杀伤力也和他成年的时候压根没法比。   紧接着,他伸手戳了戳松田阵平,在松田阵平向他看来的时候往五条悟那边指了一指。   松田阵平:“嗯?怎么了?”   初崎千鹤:“松田警官叔叔,你为什么要把诱拐小孩的这两个人放进家里?”   松田阵平:“……”   哈?松田警官叔叔?哈?   五条悟:“……”   明明是给五条家找个继承人,怎么就成了诱拐呢?   夏油杰:“…………”   五条悟想诱拐关他什么事啊?为什么还带连坐的啊??   所以说,初崎千鹤真的是初崎千鹤,哪怕他现在只有六岁,也完美演绎了如何用一句话同时给三个人造成暴击。尤其是在三个人对脸懵逼的时候,萩原研二推开厨房的门,如自由女神像般捧着一杯温牛奶走来,递到初崎千鹤的手里。   萩原研二微微一笑:“放了一点糖,不多,你尝尝?”   初崎千鹤接过牛奶,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尽管不明显,但他的眼睛的确亮了一下,看起来非常满意。他捧着牛奶,小声道:“谢谢研二哥哥。”   另外三人:“…………”   俗话所的好,有对比就有差距,萩原研二在三人质问的目光中好整以暇地理了理领带,看起来相当风度翩翩,回答道:“没关系,不用谢。”   但还有一句俗话是这么说的,人往往不能得意得太早。   萩原研二在三人面前出尽了风头,代价就是当初崎千鹤踏着拖鞋噔噔蹬跑去书房找新书看的时候,他被另外三人联手给按在了沙发上,动弹不得。五条悟和夏油杰一人按着他的一边肩膀,松田阵平特地跑了躺宿舍阳台,拎了根衣叉回来拦在萩原研二的膝盖前,堵住他逃跑的去路。   夏油杰率先开口:“千鹤为什么会变小?又为什么会在你们这里?”   这事就有点说来话长了。   其实大家都差不多是同一时间重生的,如果真要分个先后,那也不过是起床早晚的区别而已。身为警察要按时上班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并不比别人早多少,问题是松田阵平手里的信息量确实要比别人更多,对初崎千鹤的了解也比别人更多。网络上既然没有搜到初崎千鹤的资料,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果断请假,去了横滨一趟找人。   实际上找人真没那么好找,松田阵平并不确定初崎千鹤如果真的在横滨,又到底会去哪里。在松田阵平的记忆里,初崎千鹤唯一和横滨有怎么都割舍不断的关系就是那家孤儿院。当时来讲,这是唯一的线索,所以松田阵平就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和萩原研二跑了孤儿院一趟。   然后等他们两人到了孤儿院附近,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这家普普通通的孤儿院周边,居然有许多穿着黑西装戴着黑墨镜的人围着。这样的装扮在东京街头平平无奇,但在横滨这个Mafia盛行的地方就瞬间值得思量了。   虽然他们俩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肯定有鬼,不然横滨的Mafia没事跑到孤儿院来干什么?吃饱了没事情干吗?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翻过了孤儿院的围墙,一路隐藏自己的踪迹,疑问终于在抵达孤儿院操场的时候迎刃而解。   港口Mafia首领森鸥外都在这里,那么港口Mafia的部下怎么可能不在附近?   然而森鸥外却站在操场上,注视着一个男孩。   是的,没错,男孩。   远远地望去,那个男孩的个子算不上高挑,甚至还因为营养不良有点瘦小,过长的黑发垂至背后,似乎有点时间没有修剪了。松田阵平心里隐隐浮现出一个胆大包天的猜想,只是在没看到男孩正脸的时候不能确定。然而不管那个男孩是不是,森鸥外都有诱拐小孩的嫌疑,所以松田阵平毫不犹豫地通知了横滨当地警方。   那个小男孩似乎并没有那么好诱拐,哪怕森鸥外笑得再和善,甚至都召唤出爱丽丝来陪小男孩玩,但小男孩也只是垂眼不理。但是森鸥外对于这个小男孩似乎有无穷无尽的耐心,如果横滨警方没有接到报警赶来,恐怕说不定小男孩真的会被他这样恐怖的耐心给磨得受不了,最终被森鸥外得逞。   ——然而横滨警方这次出警堪称风驰电掣。   森鸥外还在磨,横滨警方就已经杀到,在没有明确命令的情况下,外面的Mafia当然不会和警方硬碰硬,自然也拦不住。森鸥外在收到下属消息的时候,悠扬的警笛已经从孤儿院外传来,整个人微微一僵。   不过警察来还不算最麻烦的。哪怕森鸥外身为港口Mafia首领,手上有不少脏事,但警察实际上也拿他没什么办法。所以即使听到警笛声,森鸥外也没怎么慌张,直到——   有几个警察下了警车,其中一个看到他和爱丽丝,记忆突然复苏,指着森鸥外对身边的人,斩钉截铁地开口:“那个人我认识!上次他因为疑似炼/铜被热心市民举报进我们那儿,后来才被保释的。”   “原来如此,有前科,”老警察眼里闪过锐利的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得好好查查。”   森鸥外的笑容彻底僵硬了:“……”   与此同时,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目光缓缓地往男孩那边挪去。只见男孩终于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盯了他几秒,转身对警察们招了招手,不等警察问就特别主动地开口:“警察叔叔,他们两个协同作案,骗我说有很大的家业要我去继承,还说只要我去继承家业,以后横滨什么东西都是我的,想学什么就学什么。”   森鸥外笑容缓缓消失了:“……”   老警察眉一皱,打量了一下森鸥外,挥手示意:“这肯定是在诱拐小孩,港口Mafia的首领都不会说这种保证,铐起来!带走!”   “是!”   真·港口Mafia首领·森鸥外:“…………”   在男孩出声和转脸的刹那,松田阵平终于能确认。   这个男孩就是初崎千鹤,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只比他小几岁的初崎千鹤,现在却莫名其妙比他小了将近二十岁……所有想法在这一刻都变成泡沫,不然真的太刑了。   就算森鸥外是最先找到现在的初崎千鹤,确实也没什么用,最后还被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捡了便宜。孤儿院的条件的确不好,再加上变态诱拐狂随时可能会卷土重来,初崎千鹤阴差阳错地诞生了上辈子同样的心思——想离开横滨。正巧,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也无法放心他在被森鸥外觊觎的情况下继续呆在横滨,提出了要带他走。   在出示了警察证件、驾驶证和一系列资产证明后,并在老警察打电话确认警察系统里的确有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这两个人,还确认他们是本人后,初崎千鹤终于松了口,答应和他们走。   “……”   五条悟和夏油杰听完来龙去脉后陷入了沉思,不知道是该感叹森鸥外辛辛苦苦结果被别人做了嫁衣,还是该感叹森鸥外确实是个倒霉蛋。这时松田阵平说完忍不住了,百思不得其解地问萩原研二:   “明明我们一起带他回来的,为什么他特别亲近你,而且叫我是‘松田警官叔叔’,却喊你‘研二哥哥’?”   萩原研二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又指了指松田阵平的那头卷毛。   松田阵平:“?”   “可能因为我们都是直发吧,”萩原研二趁着五条悟和夏油杰陷入沉思的时候,艰难地抬起手拍了拍松田阵平的脑袋,诚恳地说:“只有你是卷毛,我们之间有代沟,马里亚纳海沟听说过吗?”   松田阵平:“……?”   你再说一遍?   重生的各位像是组了个旅游团来参观了一下现在六岁的初崎千鹤后,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和各种资金(中岛敦坚持让武装侦探社把自己的工资全打给松田阵平,说是当作抚养费),便暂时离开了。现阶段初崎千鹤放在松田阵平这儿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松田阵平无论如何都不会对初崎千鹤不利,也因为松田阵平身后没有乱七八糟的势力,能让初崎千鹤有一个安静的童年。   事实上,萩原研二说的不算假话,但也肯定不是真话。   因为有些细微东西是松田阵平本人都察觉不到的,哪怕初崎千鹤现在还是个小孩,表达能力有限,甚至有很多东西都说不上来,但他生来就要比别人更加敏感,能隐隐地感觉到,松田阵平偶尔注视他的眼神后藏着的一些担忧。松田阵平的担忧很好理解,因为现在的初崎千鹤太反常了——他明明应该出生在二十年前,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特别是在“重生”的那些人都正常的情况下,初崎千鹤的情况越发让人担心了。   然而这份隐忧,松田阵平是万万不可能对现在只有六岁的初崎千鹤说的,说了也没用。他只能特地挑个初崎千鹤不在的地方,沉默地抽着一根又一根烟,但忧虑并没有随着一阵阵白色的烟雾飘走,压在他心底的东西越来越多。   哪怕松田阵平已经很努力地掩饰自己的异样了,但还是被初崎千鹤发现了。   问题是,初崎千鹤本人是不觉得自己哪里需要被松田阵平担忧的。他怎么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心里有了一个疑惑——他没蠢到认为松田阵平不想收养自己,从松田阵平每一样东西都在尽他所能的给自己最好,就能看出来松田阵平的态度了。这个疑惑在让初崎千鹤面对松田阵平的时候留了那么一点心,也留了一点距离。   和松田阵平不同,尽管萩原研二也知道初崎千鹤当下的异样,但他上辈子毕竟没有和初崎千鹤相处过,更没有亲眼目睹过初崎千鹤的死亡,就算有思虑也不会像松田阵平那样深。在确认初崎千鹤现在的身体并没有很多问题后——唯一的问题就是营养不良,萩原研二的态度反而要乐观许多,和初崎千鹤相处起来也不会有很重的负担,要轻松自在得多,初崎千鹤更愿意对他敞开心扉。   本来估计也就这么下去了。   直到一个夜晚,初崎千鹤从梦中忽然惊醒,无意间瞥见门缝里那一点微光。   他其实还不是很清醒,翻身下床,想拉开门去喝杯水。然而还没等他转动门把手,就听见客厅里传来很轻的交谈声。初崎千鹤的手鬼使神差地顿了顿,忽地想起了松田阵平眼里的那点担忧,没有贸然打断,只是小心翼翼地拉开了一点门。   初崎千鹤听见萩原研二问:“看来真的没什么问题,谁都检查不出来毛病,不是因为异能力也不是什么咒术,而是他这次确实只是个小孩,你还是担心?”   他看不见松田阵平,只听得见松田阵平略微沙哑的声音:“……我们明明都重生了,都好好的,但是只有他一个人出了问题,我做不到不担心。就这么看着吧,看看他能不能好好长大。”   萩原研二似乎是叹了口气:“那你就打算这么看着他长大?”   门后的初崎千鹤静静听着,眼里浮现了一丝了然。   一直以来都困扰他的疑问终于浮现出了答案——松田阵平似乎认为,他不应该是个小孩子,而是应该和那些人一样,是个大人。这个答案听起来匪夷所思,但初崎千鹤联想到那些人诡异的态度,又觉得答案是真的了。   为什么会认为他应该是个大人呢?   初崎千鹤眨了眨眼睛,困惑地想。他仍然看着门缝后的客厅,却忽然生出一种错觉——仿佛他的视线穿过了客厅朦胧的灯光,穿过了沙发上的两人,穿过了无数高楼大厦,穿过了时空,看到了什么东西。   仿佛冥冥之中,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悄然远去,一条漆黑的漫漫长路浮现在他的眼前,那条路的尽头闪烁着无数繁星。   初崎千鹤的视野完完全全被路的终点所占据。他不知道那条路是什么,到底通向何方,也不知道尽头的繁星是什么,只是茫然又恍惚地站在那里,心里冒出了一种奇怪的想法——   那些星星,好像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与此同时,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对话还在断断续续地传进他的耳畔,好像无形之中,变成了他和这个世界之间唯一的羁绊——   “当然就这么看着他长大,不然我还能做什么?就这样吧,只要对他没有伤害,变成小孩子也挺好,所有麻烦和困难都交给我们来解决,他可以随便做他喜欢的事,可以随便去想去的地方,不会有人再能限制他,也不会没人支持他。”松田阵平似乎是很轻地笑了一声,但初崎千鹤从他这声笑中听出了藏得很深的东西——一些隐隐约约的自嘲,“不管怎么说,都比之前强,我现在已经很幸福了,还想奢求什么,那就太贪心了。”   “现在挺好的,别恢复了,”他喃喃道,又重复了一遍,“现在挺好的。”   挺好的?什么挺好的?   初崎千鹤望着那条漆黑的长路,心里却莫名其妙地想反驳松田阵平——他天生就要比别的人更敏锐,缺乏的也只是情感经历,丝毫不影响他对情绪的感知能力。   他不知道松田阵平究竟想说的是什么,但他知道,松田阵平并不是真心觉得现在挺好的。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呢?你是那个大人的我的什么人呢?   这个念头刚从心里冒出来的刹那,初崎千鹤的瞳孔瞬间锁紧,因为那分明在长路尽头的繁星忽地向他扑了过来——他本来是应该后退的,但他居然就站在哪里一动不动,任无数繁星变成流星,划过漆黑的长路,争先恐后地向他涌了过来!   无数星光坠入他的眼底,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这些星星不是星星,而是一个个和他有着相似面容男人的碎片。   紧接着,记忆碎片冲进他的脑海,将初崎千鹤整个人彻彻底底地淹没了。   砰——!   门忽然打开,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眼睁睁地看着初崎千鹤向前一倒,直直摔在了地上。来不及想那么多,二人面色一变,松田阵平眨眼间便冲到他的身边,双手颤抖着要将初崎千鹤扶起来,然而这时候,松田阵平却发现——   初崎千鹤的手里,居然攥着一张空白的书页,而书页正在一点点地消失。他紧紧抱着自己的头,喃喃着什么,额头不断地冒出冷汗。   松田阵平凑近,还没听清他说的话,瞳孔瞬间缩紧了——因为初崎千鹤的身体表面忽然泛上了一层白光,等白光褪去,他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眼睛。   那是二十一岁初崎千鹤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这个if算是时间倒流如果出了一丁点问题的可能,不是不写其他if后续,是我先把if脑洞写完再开始写if后续,整齐一点,然后写点二周目,论坛体和观影体让你们买我有点不好意思,所以你们悄悄看专栏第二行,到时候我都放在上面ovo 第44章 七个番外   【if:初崎千鹤被组织收养(二)】   琴酒不过去英国出了趟差,充其量不过一个月,然而他回来后发现组织的天变了。   他这次去英国是为了暗杀一个带着大批资料逃离组织的叛徒,据他调查,这个叛徒是英国特工情报部门的人,相当不简单,就算是琴酒也费了不少功夫。琴酒执行任务的时候还带着伏特加,而这期间,他们二人根本没有接到组织更换BOSS的情报,甚至连一句风言风语都没有听到。   所以琴酒回到日本后,险些炸了。   至于为什么说是“险些”——伏特加表示当然不是他的功劳,是因为新上任的组织BOSS是琴酒再熟悉不过的人,熟悉到如果是他继承BOSS之位,琴酒也不会感觉很意外,甚至心底里早就接受了这个人以后大约会继承组织的事实。   但那最起码也应该是几十年后,不是现在。   ——现在组织的新任BOSS初崎千鹤,才十岁。   琴酒:“……”   伏特加:“……”   说真的,这和狗血文里的三岁天才宝宝有什么区别?   初崎千鹤是BOSS认定继承人这件事,其实在组织里没有公开,甚至也没有证据,只是琴酒从BOSS对初崎千鹤特别的态度里猜出了一点什么。原来的BOSS愿意提供一切让初崎千鹤成长,为他彻底解决最重要的难题,只要他能长生不老,一个继承人的位置当然也不会吝啬,派琴酒照顾他已经证明了初崎千鹤的重要性了。   可是有继承人不代表BOSS真的会对组织放手,那么BOSS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传位给初崎千鹤?在琴酒出差的这一个月里,组织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去面见新BOSS之前,琴酒先去找了一趟贝尔摩德打听经过。   换BOSS之后,组织内部成员迎来了一次大换血,但是被淘汰的人之中肯定不包括贝尔摩德。这位神秘的女影星和初崎千鹤的关系绝对称不上糟糕,伏特加有时候都觉得贝尔摩德把初崎千鹤当成了自己的小儿子——当然这话他是不敢到贝尔摩德面前说的,更不敢开初崎千鹤的玩笑。别人都是被发配边疆,贝尔摩德仕途顺利,喜迎升官。琴酒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坐在东京涉谷街头的一个清吧里品着二百万日元一杯的红酒。   “你问前任BOSS出了什么事?”贝尔摩德一手捧着下巴,随意扫了眼脸涨得通红的酒保,漫不经心地品了一口酒,才勾起嘴角懒懒道:“真没出什么事,他早就到那个年纪了,”   琴酒不为所动,目光很冷:“把你知道的事都说一遍。”   “你想知道完整的经过不该来问我,”贝尔摩德放下酒杯,声音里带着笑意,“你为什么不用枪指着你一手养大的小孩?”   琴酒皱起眉:“……”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么做,事实上这才是TopKiller一贯以来的风格。哪怕没有证据,只要对别人用一点怀疑,琴酒都会毫不犹豫地掏出枪用枪口指着那人的脑袋,边威胁边逼问。他之所以没有动手,不是因为初崎千鹤是小孩在他那里得到了优待,而是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初崎千鹤的确名正言顺,或许还有一点其他的原因。   和冷着脸的琴酒还有发着抖的伏特加相比,贝尔摩德看起来未免也太惬意了。她调整了一下坐姿,慵懒地靠在卡座沙发的沙发背上,笑了声:“算了,我也不指望你说出原因。”   “……”   “在你有事必须要外出的时候,为了千……现在Boss的安全和保密,他基本都会被专人转移到前任BOSS那里。前任BOSS出于某种原因,他每一次来,都会特地出来迎接他,问候一下,和他聊聊天,具体聊天内容我就不知道了。一个月前也一样,现任BOSS被送到了他那里,这一次他没有出来迎接现任BOSS,似乎是因为现任BOSS提出了一个要求,他想冷淡现任BOSS。”贝尔摩德说到这里,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听说现任BOSS一直想出去上学?”   琴酒一言不发,好在伏特加愣了愣,下意识地答道:“他他他之前确实说过想出去,但我以为……”   但我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伏特加心想。   毕竟从琴酒不在,初崎千鹤就要被送到乌丸莲耶那里这件事就能看出——初崎千鹤对于乌丸莲耶很重要,哪怕初崎千鹤本人真的是一个再怎么棘手也只才十岁的小孩,乌丸莲耶也无法容忍对方脱离自己。想要去外面上学,对其他正常小孩来说可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甚至是人间的必经流程,但对初崎千鹤来说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就算初崎千鹤说再多次,伏特加也从来都没有当真过,再说组织里的教学条件也不差,一个个放在外面也算是炙手可热的科学家都被初崎千鹤折磨得心疲力尽,这还不够吗?   想到这里,伏特加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初崎千鹤不会就因为这个,把前任BOSS干掉了自己上位吧?   伏特加:“……”   他严肃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以初崎千鹤的性格,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贝尔摩德挑了挑眉,目光掠过满脸“卧槽这也能行”的伏特加,继续慢悠悠地道:“前任BOSS似乎是想让他意识到,不是什么要求都能够乱提的,但又舍不得惩罚他,于是就没有出来迎接他,还派人将现任BOSS提到了自己的书房里单独谈话。”说到这里时,她顿了顿,点了根烟才说:“结果谈话刚结束,前任BOSS的保镖就发现,前任BOSS晕了过去,后面一查才知道突发脑溢血,当场死亡。”   贝尔摩德吐出一口烟雾:“根本来不及救治,人就没了,现任BOSS上位了。”   伏特加:“…………”   尽管他不在现场,但他能够肯定,前任BOSS的脑溢血绝对是被初崎千鹤这小孩气出来的。因为他一直很怀疑,为什么大哥养了初崎千鹤这小孩好几年,还没被气出脑溢血……难道是初崎千鹤在气大哥的时候还保留了实力?   “所以呢?”贝尔摩德饶有兴致地盯着琴酒看,“知道这些后,你打算怎么做?Gin?”   琴酒此时的面色很难形容。   清吧昏黄的灯光照出他冰冷的眉眼轮廓,好一阵子他都是面无表情的,只有额角青筋暴起,暗示他的内心并不如表面上那样毫无波动。不过在座的两位没人认为这就是结束,果然,半晌后他突然站起身,眨眼间就从口袋里掏出枪,上膛开保险瞄准一气呵成,朝着酒瓶砰砰两声,子弹瞬间击碎了论杯计价的红酒瓶!   这声响吸引了清吧里所有人的视线,然而琴酒视若无睹,只冷哼一声,将枪扔进口袋里,转身就走。伏特加是真的惊呆了,在原地直直愣了好几十秒,才慌忙地跟了上去。   直到琴酒的身影消失在清吧门口,贝尔摩德才收回视线。   多像啊,她想,此时此刻的琴酒,多像一头分明已经亮出利爪却无可奈何地又收了回去,只能对别的东西泄愤的猛兽。初崎千鹤虽然年纪不大,但对琴酒和人心倒是了解得一清二楚。哪怕前任BOSS真的是被初崎千鹤气得脑溢血,但碍于继承人的身份,琴酒也不会真的对初崎千鹤动手。更何况前任BOSS这两年愈来愈阴晴不定,同琴酒朝夕相处并且未来无可限量的初崎千鹤相比……   如果不是初崎千鹤对权力真的没有兴趣……说不好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想到这里,贝尔摩德不慌不忙地举起自己的红酒杯对周围人点了点头,扶了扶墨镜,抽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对正吓得哆嗦的酒保嫣然一笑,看够了热闹,起身离开。   琴酒的反应她已经欣赏过了,那么初崎千鹤会有什么反应呢?   然而谁都没想到,新任BOSS在时隔一个月后,和琴酒见面的时候,第一件事是低着头,沉重地叹了口气。   琴酒:“……”   伏特加:“……”   初崎千鹤又叹了口气:“我只是想去外面上学,我没想到我一气他就脑溢血了。”   最奇怪的是,明明初崎千鹤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但他稚嫩的脸摆在这,偏偏给人一种错觉——仿佛他真的很委屈。对啊,他只不过是因为想出去上学而不被前任BOSS允许,所以把前任BOSS气死了自己上位,这样就没人拦着他去上学了。   对啊,他只是想去上学而已,能有什么错呢?小孩子上学不是应该的吗?要怪难道不是只能怪乌丸莲耶年纪太大,一气就脑溢血?看看琴酒,被气了这么多次不是还好好的?   琴酒:“…………”   看上去琴酒是想骂句什么的,但事到如今面前人身份已经不一样了,就算琴酒再怎么不愿意,都要接受从今以后,他的头顶上司是个十岁小孩的事实。所以琴酒最终只是喉结动了动,将所有话都给咽了回去,面无表情地听着初崎千鹤说话。琴酒本来以为这样就是结束了,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一切才刚刚开始。   事实证明初崎千鹤做什么都是有目的的,他开头扯了这么两句只不过是为了后面的话做铺垫。再过几秒,初崎千鹤和变魔术一样地变出了一大堆没处理的工作,放在琴酒眼前。   琴酒:“……BOSS?”   初崎千鹤语气严肃:“这些交给你了,这是BOSS的第一个命令。”   “……”琴酒闭了闭眼睛,这个动作仿佛代表他这辈子所有的忍耐都用在这儿了,额角青筋不住地跳,拼命告诉自己面前这个十岁的小孩是新任BOSS,用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您……”   好在就算只有一个字,初崎千鹤也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答道:“我去上学啊,我才十岁,你总不能把这么多工作都丢给我吧?”   琴酒:“…………”   伏特加:“…………”   你TMD还真的是因为要上学才当BOSS的啊??   对琴酒而言,接受组织现在的BOSS只有十岁已经是很痛苦的一件事了,眼睁睁地看着现在BOSS去上学然后帮BOSS处理工作,也是相当痛苦的一件事。可是当琴酒觉得已经世界上不会有更痛苦的事情出现的时候,又迎来了全新的挑战。   伏特加惊慌失措地带着他的手机闯进了他的“办公室”——事实上这本来是初崎千鹤的地盘,初崎千鹤甚至大手一挥表示琴酒可以直接用他的办公桌办公,但琴酒还有最后的倔强,没有答应,在办公桌对面重新让人搬来了一张新桌子,坐在那儿办公。   琴酒忙于处理工作,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好了,心情显而易见地暴躁了不少,伏特加刚跑进来就挨了琴酒的一记眼刀。   伏特加被眼刀止住了脚步,将手机小心翼翼地递给了琴酒,咽了口口水,结结巴巴地道:“大、大哥……出事了……”   琴酒不耐地问:“又出了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还有什么事能比现在组织BOSS是个十岁小孩的事更难接受?   伏特加惊恐地盯着手机,仿佛手机里藏着什么炸弹。他定了定神,刚要开口解释,结果已经来不及了——琴酒听见手机那边人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字正腔圆地问:“请问现在接电话的是初崎千鹤同学的家长吗?”   “……”   办公室里忽然迎来了死寂。   伏特加大气都不敢出,琴酒慢慢地转过头,凝视着那个手机看了许久。   “噢,是这样的,初崎千鹤同学在学校里做了一点事,我看他入学表上留的是您的电话,您应该是他的家长吧?”电话那边的校长见通话没断,继续说了下去:“您看您今天方不方便,能不能过来一趟处理一下?”   琴酒闭了闭眼睛:“……”   从表情来看,他大概现在恨不得给自己来一枪。然而TopKiller不愧是TopKiller,就算是发生了这样的事也强行镇定了下来,难怪气死的是乌丸莲耶而不是他。   -   “您好,请问您是初崎同学的……?”   “下属。”   “……下属?”   校长办公室里,校长听到这个回复,满脸欲言又止和怀疑人生。从外表看上去他现在很怀疑,坐在他面前浑身戾气的TopKiller是不是在和他开玩笑了,但琴酒长得怎么也不像个爱开玩笑的样子。校长有些恍惚,搓了搓手心想可能是现在家长和孩子之间独特的沟通方式,说不定在玩什么游戏……   校长教书育人多年,什么样的奇葩家庭都见过了,这真不算什么。想到这里,他定了定神,开口先是表扬:“其实初崎同学在我们学校是很优秀的,他一进来就一直在跳级,已经从一年级跳到了六年级,成绩一直都很好,相信您在他的教育上费了不少心思……”   琴酒打断他:“没费心。”   站在一边的伏特加心说大哥是没费心,与其费心怎么教育初崎千鹤,还不如多为自己的身体点费心,免得变成下一个前任BOSS。   “……”校长心说现在的家长就是谦虚,“成绩方面呢,初崎同学是没有什么问题的,甚至还很优秀。就是在人际关系这方面,初崎同学没什么朋友,然后就是总会出点事……”   琴酒默不作声地按了按口袋里的枪,沉默地盯着校长,等待校长说出那几个和初崎千鹤闹矛盾的名字。   校长莫名其妙打了个寒颤,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办公室里的温度有点低:“其实也不严重,主要是有的同学们经常会因为想和初崎同学做同桌打起来,初崎同学从一年级跳到六级,打起来的学生也是从一年级到六年级都有。”   “……”   空气一片安静,琴酒收回了按在口袋上的手。   校长对自己从TopKiller的手下逃了一命这件事一无所知,还在继续:“初崎同学呢,肯定是没有错的,我们总不能怪孩子太优秀是吧?但是这样下去,可也不是办法……于是初崎同学和别人说自己是某个组织的老大,这个组织除了卧底有点多之外还是很厉害的,只有他组织的人能和他坐同桌,结果本来为他打架的那些学生不打了,一个个都想加入初崎同学的组织。”   琴酒:“……”   “本来这就是同学们之间的事,当然我们也没当真,而且初崎同学说进入组织的要求很严格,没有答应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同学们不打架也挺好的,但是大家都开始学习当Mafia了,说是要进入初崎同学的组织,不管怎么说,在校园里这么堂而皇之地宣传Mafia文化……”校长小心翼翼地看向琴酒,“您说,这是不是不太好啊?我们这又不是横滨?”   琴酒:“…………”   校长幽幽道:“而且初崎同学的影响力和号召力太大了。我们学校以前是因为升学率出名的,现在他们提起我们学校,第一个想到的都是Mafia……说我们学校的Mafia特别酷,不瞒您说,招生处已经至少给我打了十个电话说有家长来询问我们学校是不是真的有Mafia,甚至惊动了上面,说不能这样子,否则日本公安就要派人来我们学校做讲座普及知识了……”   琴酒:“……………………”   伏特加站在琴酒身后,目瞪口呆。   过了会儿他终于把自己掉在地上的下巴捡了起来,此时此刻,他终于意识到初崎千鹤是真的能干出永远在他们意料之外的事情——比如因为想去外面上学把乌丸莲耶气死当上了BOSS,再比如监护人联系写琴酒的电话,再比如让琴酒来为自己十岁的BOSS被校长找,还比如将所有工作都推给了琴酒,在他们以为真的是去上学的时候,结果又……   伏特加彻彻底底地叹为观止了。   有谁能想到,这个十岁的小孩居然真的是黑衣组织的BOSS呢?   别说外人,就是他自己也觉得离谱,但放在初崎千鹤身上,又奇异地可以理解了。   琴酒在校长期冀的视线中沉默了很久很久,过了半天才开口:“多少钱?”   校长一愣:“啊?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您可能误会了,我找您来不是问您要钱的,我怎么能拿您的钱呢?我找您来是想问问,能不能让初崎同学自己出面澄清一下。我找过初崎同学本人谈话,但初崎同学坚持说自己没撒谎。孩子们还小,就算动画小说电影再好看,也不能一直沉浸其中,您看是不是?初崎同学本来就是个很优秀的孩子……”   伏特加:“……”   废话,初崎千鹤当然不会澄清了,因为他真的是啊!   琴酒抬起眼,冷冰冰地问:“我是说买下你的学校多少钱。”   校长:“……哎?”   十分钟过后。   校长笑容满面地送琴酒送出了自己的办公室,看起来恨不得在地上给琴酒变出一张红毯来给琴酒和伏特加铺上。他的口袋里揣着一张刚签完字的支票,校长一想到这张支票,就觉得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我们之前挂在教学楼上校风那几个字是谁写的?”校长打电话吩咐后勤主任,“全给我拆了,从今天起我们学校就是有Mafia特色的学校!挂新的上去,就写中二病。对,中二病怎么了?我今年五十六岁也照样中二病!谁看不起中二病,我现在就和他拼命!”   后勤主任:“……?”   “上面来人也没有用,日本公安也没有用。在我们日本,Mafia是合法的,合法的东西,凭什么我们学校不能宣传?问他们,难道要我们去宣传那些不合法的吗?让教导主任去和初崎同学说,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今年才十岁,他能有什么错呢?初崎同学成绩已经这么好了,我们为什么还要找他麻烦呢?他可是我们日本的未来啊!”   后勤主任:“…………”   作者有话说:   好像说过,在组织的千鹤会搞事一点。   这是只有琴酒痛苦的一章…… 第45章 八个番外   【if:初崎千鹤被三花猫收养(二)】   港口Mafia的新任干部是初崎千鹤。   港口Maifa身为横滨本地Mafia的龙头组织,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根本不需要多久,消息就传到了横滨各个组织的手里,更别说是新上任干部这样的大事。在森鸥外的设想中,各个组织都应该是坐不住的——但凡在横滨呆了点世间的人都该知道,森鸥外不是个简单的人,能给初来乍到的初崎千鹤干部的位置,只能证明一点,那就是初崎千鹤本人足够有这样的价值。不论如何,其他组织都应该打听打听才对……   但问题是,坐不住的怎么只有他自己的港口Mafia?   港口Maifa顶层的首领办公室里,森鸥外坐在深红色的办公桌后,双手交叉搭着下巴,微微向前倾身,若有所思地看着眼线递来的情报。四周窗户的窗帘紧紧拉着,他头顶璀璨的水晶灯映出情报上清清楚楚的字迹。   武装侦探社和异能特务科一切照常。   一切照常。   他仔仔细细地将这几个字来回咀嚼了好几次,眼神黑沉沉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的眼底悄然酝酿。   排除情报错误的假设,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武装侦探社的平静是装出来的,但从森鸥外的个人角度看来,这种可能性非常小。就算武装侦探社两个相当棘手的人,也不意味着全员演技过关,森鸥外不认为他的眼线会什么都看不出来,也不认为如果武装侦探社真的背地里有什么小动作,港口Mafia会真的一无所知。   而第二种可能,就是……   有什么森鸥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甚至想得再夸张一点,是不是夏目老师做出了什么保证?又或者是初崎千鹤和他们达成了某种协议?   尽管窗帘紧闭,但暴雨落在玻璃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森鸥外听着窗外的雨声,沉吟了片刻,抬起手,按下办公桌上的呼唤铃,吩咐在门口守着的警卫:   “让红叶君过来一趟。”   港口Mafia的工作效率还是相当快的,没多一会儿,首领办公室的门外就传来了不重的敲门声。森鸥外略提高音量,喊了声“进”,厚重的木门便被警卫悄无声息地拉开——光看外表,谁也想不到这扇木门里包裹着当今世界上顶尖的防御金属。尾崎红叶从门外不急不缓地走进来,门在她身后被掩合。她抬起眼,微微俯身行礼道:“首领。”   森鸥外应了一声,先问了两句最近尾崎红叶手底下人的情况,待尾崎红叶一一应答后,他才像是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初崎君最近在干什么?红叶君清楚吗?”   他说话语气轻松,像是家常闲聊,实则绵里藏针,好在尾崎红叶面色不变,显然对于森鸥外问起初期千鹤早就有所预料,回答得不慌不忙:“初崎君适应很快,底下人一开始还稍微有点不满,但现在都很听他的了。”   森鸥外挑起了一点眉。   尾崎红叶这话说得很艺术——对于初崎千鹤这个空降的干部,整个港口Mafia除了首领森鸥外知道他的来路外,其他人都对初崎千鹤一无所知,不满绝对不是“稍微”。森鸥外当然清楚港口Mafia人心浮躁,许多人都满腹怨怼,只是没有插手,干脆把这件事交给了初崎千鹤自己去处理。   夏目老师视为亲子的孩子,总不可能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吧?   除此之外,很难不说森鸥外没有存试探的心思。初崎千鹤能处理好这件hi,森鸥外不意外,但令他意外的是尾崎红叶的用词:“很听他的?”   “昨天,有不听话的人直接挑衅初崎君,”尾崎红叶顿了顿,委婉地道,“但那人走进初崎君的办公室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初崎君也没有让人来打扫尸体。”   尾崎红叶补充:“按规矩,那个人对初崎君不敬,是该被处死的。”   这事一出,所有对于初崎千鹤出现蠢蠢欲动的心思都被碾碎了。那个看起来清瘦单薄没什么战斗力的干部,让一个大活人在他办公室无声无息的消失,甚至连点灰都没剩下,什么话都不用再说,更不需要证明了。   所有人得知这件事首先浮出的心思是——初崎千鹤的异能力到底是什么?   原本还落在初崎千鹤身上那些带着觊觎、贪婪和不满的目光,全部都变成了惊恐。   “……”   森鸥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他从夏目漱石那里知道初崎千鹤的异能力是分子重组,但分子重组可以直接应用于生命体吗?如果能直接应用于生命体,夏目老师是怎么舍得把他放出来的?异能特务科不该死死抓着不放吗?   比起直接让人消失,森鸥外更偏向于初崎千鹤玩了个魔术,用了个障眼法,故意让人误以为自己有这样的异能力,的确能省下不少功夫。不管怎么样,既然初崎千鹤已经完成了第一道考验,那么森鸥外就可以试着将一些事交给他去处理。   森鸥外总不能一直逮着中原中也这一颗钻石不放,钻石当然是越多越好,港口Mafia的势力才能越来越大,不是吗?   想到这里,森鸥外吐了口气,几个有点棘手的任务从他脑子里闪过——原本都是等着中原中也出差回来后再让他去做的,现在有了初崎千鹤,当然是让初崎千鹤做更好。   于是森鸥外开口:“既然如此,那前两天让红叶君留着的那几个任务就都交给……”   尾崎红叶听他说完,面上表情似乎有点复杂,满脸欲言又止。   “……”森鸥外眯了眯眼睛,“有问题吗,红叶君?”   “鸥外大人,”尾崎红叶顿了顿,“初崎君可能暂时出不了任务。”   森鸥外:“……”   森鸥外:“???”   怎么就出不了任务了?   “是出了什么意外,还是初崎君有事请假?”森鸥外想了想,问道“还是他生病了?红叶君?”   毕竟初崎千鹤外表看起来就不怎么健壮,听夏目老师说他之前常年呆在国外,乍一回国,时差没调整好或者是水土不服都是有可能的。   “……都不是。”尾崎红叶光是想到眼角就抽了抽,迎着森鸥外的目光开始解释,语气有一点微妙,仔细听会分辨出那是点难以置信:“初崎君问我要了笔资金,您知道他是干部,他名下当然有动用资金的权限。”   森鸥外当然知道,他还知道尾崎红叶偷偷用这笔资金给自己定制全新的和服,他自己也用首领名下的资金给爱丽丝买洋装,全港口Mafia只有中原中也一个老实人,天天刷自己的工资卡买红酒和机车。   尾崎红叶:“初崎君用这笔钱进口了一大批实验设备,在这方面初崎君有很多路子,所以实验设备到的很快,现在他的办公室已经变成实验室了。”   森鸥外:“……”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里,森鸥外隐隐有点不太好的预感:“但就算变成实验室,也不影响初崎君执行任务吧?初崎君发展个人兴趣的自由肯定是有的,但那也应该下班后吧?总不能不上班吧?”   尾崎红叶的声音听起来更微妙了:“不,初崎君上班的。”   就算是森鸥外也不禁开始疑惑了起来,心底那点不好的预感更甚了:“他上什么班?”   尾崎红叶:“化学知识普及班。”   森鸥外:“……”   森鸥外确定自己没听错:“?等等,他为什么要上这个班??”   “初崎君改造完实验室之后就召集了他麾下的所有成员,打算从那些成员中挑选一个助理。然而初崎君挑助理的要求有一点,”尾崎红叶想了一下形容词,“有一点特别。”   “初崎君不是看成员们的格斗水平,也不是看成员们的枪法,更不是看成员们的谍报水平……初崎君看的是成员们的成绩。”   森鸥外:“?”   尾崎红叶会意,当即补充解释道:“考试成绩。”   “……”森鸥外的问号不但没减少,反而更多了,“什么考试?”   “是初崎君本人自己出的试卷,据初崎君自己说,考试内容是一些高数题和生物化学知识,因为他希望他的助理不但能在处理港口Mafia事宜上帮助他,在他的实验室里也能帮助他。考试满分一百分,我们成员最高分是5分,据说那位最高分还是因为蒙对了选择题,但选择题也就那么一个。”尾崎红叶静默了片刻,说,“您是知道成员们的文化课水平的、”   森鸥外:“……”   这他当然知道,港口Mafia是个Mafia组织,招人的时候谁会关心这个人是幼稚园毕业还是大学毕业啊?只会关心能不能打,有没有异能力。港口Mafia奉行的毕竟是以暴制暴,在这样的主旨下,除了首领森鸥外本人是东大毕业的以外,港口Mafia成员的整体学历水平真不高,要他们做高数题实在太难为他们了。   “初崎君不是很能容忍这样的分数。”   尾崎红叶又运用了一下语言的艺术——事实上当时初崎千鹤看起来恨不得把这些人的脑子挖出来泡在福尔马林标本罐里,然后在标本罐外贴个标签,标签上写着“傻子の大脑”,到时候放在实验室里请人家来参观。如果不是尾崎红叶当时及时赶到,说不准初崎千鹤就真的这么做了。   “据他本人所说,他绝对不能容忍自己的属下是一群……”尾崎红叶点到为止,没有继续说下去,“所以初崎君表示在出任务之前,他要先提高一下部下的文化素质水平,开个班提高一下各位的成绩,在部下们考到及格之前,他表示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出去执行任务的。”   森鸥外:“……”   尾崎红叶又想起了什么,问:“对了,鸥外大人,初崎君说短时间内部下的成绩是肯定提高不到当他实验助理的水平,当他实验助理起码得考90分,所以他问能不能对外招聘一个助理?还有,他表示比起出去执行任务,提高港口Mafia的文化水平很重要,不然说部下是一群小学没毕业的……”   “真的很丢人。”   森鸥外:“…………”   森鸥外忽然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知道夏目老师的关门弟子是一个智商和异能力都绝对出色的异能力者,为此送钱送利益还带哭地让夏目老师把关门弟子送到自己手里这件事……是不是错误的了。   但森鸥外还是不死心。   这么大一颗钻石摆在这,要森鸥外死心那压根就是做梦。钻石都是需要打磨的,有点小毛病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森鸥外成功地说服了自己,可是他也的确在办公室里坐不住了,尾崎红叶离开后一会儿,他就带着爱丽丝出了首领办公室,直奔初崎千鹤的办公……啊不,实验室。   然而等他领着爱丽丝在实验室门口一同登场,刚酝酿好出场台词,就发现实验室里空无一人。   森鸥外:“……”   爱丽丝毫不留情地嘲笑道:“林太郎是大笨蛋!”   那其实也不是。   森鸥外只是没办法理解,初崎千鹤到港口Mafia来不图权不图钱,工作态度比之前的太宰治还要消极,甚至第一件事是来给港口Mafia成员上培训班……上培训班需要的时间不会短,难道初崎千鹤是真的不打算出任务?那他为什么要答应夏目老师来港口Mafia?他到底图的是什么?   抱着这么一肚子疑问,森鸥外还是选择去实验室看了一眼——他甚至都隐隐期待初崎千鹤只是把化学知识培训班当成个幌子,实际暗地里有什么别的动作了。   但事实证明,森鸥外是真的想多了。   实验室大门紧闭,门口守卫表示里面没有人,初崎千鹤本人真的在给属下们上培训班。   森鸥外在“教室”外的时候——初崎千鹤似乎是把一间审讯室改成了临时的教室,透过门上的窗口往里看,一个个成员满面苦大仇深地在做题,看起来都快哭了,成员们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日会在审讯室做化学题。而初崎千鹤本人正抱着个手提电脑坐在一张办公椅上,他实在是太白了,尤其是夹在一片黑的港口Mafia成员和审讯室中更明显。他姿势闲散,单手撑着下巴,戴着平光镜的眼睛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光是坐在那儿就像一幅画。   总而言之,和那些想上吊的成员比起来,有天壤之别。   仿佛对森鸥外的目光有所察觉,初崎千鹤搭在键盘的手突然一顿,抬眼向门外瞥了一眼。森鸥外被发现也不慌张,只对他微笑点头示意。   首领亲自驾到,初崎千鹤不管怎么说都还是得给点面子的。他眉心略蹙了蹙,将电脑收起合好,理了一下黑西装外套,便出了教室,微微一点头,低声道:“森先生。”   正常情况来说得直呼首领,但森鸥外在第一次见到初崎千鹤的时候,为了表示亲近,便没有强行要求初崎千鹤称呼自己为首领,而是让他称呼自己为森先生。从另一个角度讲,森鸥外也在等待着他主动喊出首领的那一天。   森鸥外点了点头,往教室里面看了一眼——确实如尾崎红叶所说,光这么几天,初崎千鹤就已经树立了相当的威信。哪怕他出来以后,里面的成员哪怕对题目再抓耳挠腮,也没敢往边上瞟一眼,更别提交头接耳了。森鸥外收回视线,随口道:“初崎君想要个实验助理?”   “我对做实验比较感兴趣。”初崎千鹤语气平静,“个人爱好而已。”   森鸥外唔了声,身边的爱丽丝也好奇地围着初崎千鹤转。突然他问道:“初崎君想做的是什么实验呢?”   如果初崎千鹤愿意为他做实验……   说实话,他出不出任务森鸥外都无所谓了。夏目老师将初崎千鹤护得很紧,并没有太多消息传出来,森鸥外只知道一点——有很多研究和论文都是初崎千鹤以别的名字发布的,但具体是什么,哪怕是森鸥外也不清楚。   但夏目老师护得这么紧,已经足够说明初崎千鹤的成就了。只是不了解,初崎千鹤究竟是作为异能力者的天赋更高,还是作为科学家的天赋更高。   “做一点有关人体大脑的实验。”初崎千鹤淡淡道,“大脑相当精密,大多数人开发的领域也不过才百分之几。如果能开发更多大脑的领域,说不定能激发人类的极限。”   ——这其实听上去根本没什么问题,近代以来,有许多科学家热衷于对大脑的研究,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探索的领域。然而不知道怎么的,森鸥外却隐隐地觉得哪里不对。   但他从初崎千鹤的神情和语气里,都察觉不到任何破绽。   所以森鸥外暂时将这点不对给压了下去,微笑着询问:“我让爱丽丝留下来帮你监考,能不能带我去你的实验室看一眼?”   “我毕业于东大医学院,”森鸥外补充了一句,“稍微有点好奇初崎君的进度。”   初崎千鹤的目光有一瞬惊讶——森鸥外以为他是在惊讶自己一个港口Mafia首领的学历,彬彬有礼地问道:“初崎君不会是要看我的毕业证书吧?”   “……”   初崎千鹤目光恢复平静,心说这年头怎么还有人自己送上门来打工,回答道:“不用。”   -   森鸥外进入初崎千鹤实验室的目的很简单,一是看初崎千鹤有没有说谎,二是亲身体验一下初崎千鹤的水平,三是从实验室的布置观察一下初崎千鹤这个人,毕竟一个人怎么样,能从他经常呆着的地方看出一二。   设想得很好,然而等他真的进入实验室,什么都泡汤了。   在进入实验室之后,森鸥外光是扫了那些数据一眼,就知道初崎千鹤绝对是有真才实学的,这人肯定不简单。为了更进一步了解初崎千鹤的实验,他干脆说让初崎千鹤不用管他,让他自己多看一会儿……谁知道过了几分钟,他还没看懂,正埋首做实验的初崎千鹤忽然抬起头,询问:“森先生,能帮我拿一下那支试管吗?”   对于森鸥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再加上森鸥外的确看到初崎千鹤那时候双手正忙着,腾不出空来,他还正因为自己捡到了这么一颗钻石欣喜,几重buff叠在一起,森鸥外欣然应允。   问题是在一分钟后,初崎千鹤再出声:“森先生,能帮我拿一下您身后的那个显微镜吗?小心点,谢谢。”   森鸥外:“……”   他回头一看,显微镜正正好在他身后,不偏不倚。   只要森鸥外还想收服初崎千鹤,就不可能在他面前摆首领的架子。森鸥外顿了顿,转身去拿了个显微镜,顺便在将显微镜放到初崎千鹤面前的时候看了一眼他在做什么——初崎千鹤正认真地盯着试管里的液体看。   森鸥外跟着盯了半天,什么都没看出来。   正当他还在盯着的时候,初崎千鹤又出声了:“森先生,能帮我拿个标本吗?在你右后方十米处的柜子的第三层,从左边数第二个,谢谢。”   森鸥外:“……”   初崎千鹤看起来正做实验很投入,这回连头都没抬起来了。森鸥外知道对于研究者们来说状态相当重要,爱丽丝又被他留在了教室里监考——那么实验室里只有他和初崎千鹤两个人。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森鸥外沉默了两秒,只好转身去拿。   “森先生,你左后方二十米的桌子上有一个培育成熟的……”   “森先生,你前方五米……”   “森先生……”   森鸥外:“……”   你已经连句谢谢都懒得说了是吗?   几个小时后,森鸥外从初崎千鹤的实验室里出来,才忽然发觉,刚刚几个小时内,他不但没有更深一步地了解初崎千鹤的实验——因为他看不懂,而且还给初崎千鹤打了几个小时的下手。   打了几个小时下手也就算了,最后初崎千鹤还用那双漆黑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他,开口只问了一句:“森先生,请问我可以对外招助理吗?”   森鸥外:“……”   他是被嫌弃了吧?他绝对是被嫌弃了吧?!   他一个东大医学院毕业生、港口Mafia首领来亲自给初崎千鹤打下手……问题是他是真的看不懂初崎千鹤的实验,也是真的跟不上初崎千鹤的进度,初崎千鹤会嫌弃也是真的很正常。   森鸥外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要不然……让中也来应付初崎千鹤?   -   武装侦探社楼道里。   太宰治蹲下身,含笑凝视着在楼梯上吃小鱼干的三花猫:“初崎君是您很喜欢的孩子,您怎么舍得派他到港口Mafia那里去呢?”   专心吃小鱼干的三花猫顿了顿,抬起头看了太宰治一眼。   “您也不舍得?”太宰治奇迹般地从三花猫的眼中看出了一点无奈,若有所思地道:“那么您是想让初崎君出来玩玩?认识点新朋友?他总是一个人呆在实验室太闷了?”   这回三花猫继续埋头吃小鱼干,没搭理太宰治。   但太宰治已经知道,自己说的是对的了。   昏黄的夕阳洒在灰色的楼道里,像是给朴素的水泥地镀上了一层暖金。三花猫吃饱喝足,轻盈一跃,越过阳光和阴影的分界线,伸了伸懒腰,望向外面的苍穹。   街头人们的喧哗声盘旋上升至苍穹顶端,但三花猫摇了摇尾巴,视线穿过云端,望向了那矗立在横滨港口的大楼,仿佛看到了大楼实验室里的人。   那是他的孩子。   三花猫轻轻地喵了一声,转眼消失在人群之中。   作者有话说:   这条if线原本准备写的内容没有写完,明天还会有一章ovo   感觉番外写不完了…… 第46章 九个番外   【if:初崎千鹤被三花猫收养(三)】   首领办公室的窗帘难得拉开了,阳光透过玻璃,洒在赭发干部肩膀上披着的黑色大衣上,在他身周洒了层朦胧光晕。   中原中也刚从意大利出差回来,还没来得及开瓶红酒庆祝一下,就被森鸥外急匆匆地召到了首领办公室。他心里有很多疑问,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摘下帽子放在胸前,行礼道:“首领。”   接着他抬起眼,正想汇报一下这次任务的收获,却在看到森鸥外的时候卡了壳。   ……发生了什么?   森鸥外怎么看着憔悴了不少?   素来整洁的高端定制大衣领子没翻出来,脖子上不分春夏秋冬系着的红色围巾边起了球,下巴上还有新冒出来的胡茬。不仅如此,双眼里都布满了血丝,脸色苍白,看着最起码三天三夜没睡觉也没打理自己了。   但问题来了,中原中也离开港口Mafia也最多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森鸥外是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的?难道港口Mafia遇到了什么事?   然而中原中也就算出差,也不意味着什么消息都不知道。他清楚最近一个月以来横滨平安无事,港口Mafia也一切照常,压根没什么坏消息,唯一的新闻就是港口Mafia空降了个新干部。可在这一点上,中原中也没有异议,毕竟森鸥外是首领,首领做事当然有首领的道理,空降的新干部肯定是有过人的地方,才会让森鸥外破例。   或许也有一种可能,空降的那位初崎干部其实就是森鸥外的心腹,只是瞒着港口Mafia上下,这也能说得通森鸥外为什么会不顾反对,力排众议,坚持将那位任命为干部了。既然如此,中原中也觉得   只是初崎干部来了,森鸥外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   森鸥外对中原中也的脑补一无所知,看到中原中也来了,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他实在受不了初崎千鹤这个人了。   一开始初崎千鹤还好,只有森鸥外不死心去实验室转转的时候,才会被他指使得团团转。再后来这人就变本加厉了,哪怕森鸥外在首领办公室里,都能听到守卫时不时地来报告一句——“首领,初崎干部想请您帮个忙”或者是“首领,初崎干部有事要麻烦您过去一趟”。   而这所谓的“帮忙”和“有事”,实际上就是给初崎千鹤打下手。   森鸥外当然没那么好指使。他提出了疑问,表示为什么初崎千鹤非要找他这个首领不可——然而初崎千鹤只是望着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说全港口Mafia只有您是个本科生,教室里的那群人还在被元素周期表,连乙酸和乙醇的化学式都分不清,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横滨本地特色,那些人听到要来横滨打工都连夜跑路了,只有个姓中川的生物科学博士表示自己再健一年身就来横滨,人才难得,所以我决定给他留个位置,这一年就辛苦您了,只要我们研究出来,明年我们就拳打异能特务科脚踢武装侦探社吓退天人五衰,当上所有异能组织老大,冲出日本征服欧洲!   初崎千鹤原话当然不是这么说的,但意思总归是这个意思。没有人能拒绝只注视着你的初崎千鹤,非要形容的话,就是终日只是花苞的昙花忽然有一晚为你盛开了。哪怕知道这昙花不过是虚幻的梦境,也能轻而易举地将人勾进来,森鸥外的大脑毫无选择地空白了一瞬,等他重新恢复运作的时候,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点了头了。   而当森鸥外想反悔装死的时候,初崎千鹤总能精准地找到他,到后来他找都不自己亲自上了,因为初崎千鹤直接把化学知识普及班面向整个港口Mafia。如果森鸥外和初崎千鹤一起做实验,那么就意味着港口Mafia的属下们不用上化学班,或者起码不会有初崎千鹤盯着——在这样的诱惑下,整个港口Mafia都开始自发给初崎千鹤当眼线了,而尾崎红叶自然比谁都乐得看热闹,据说她还在背地里卖森鸥外的情报。   森鸥外:“……”   在这样的折磨和摧残下,三言两语很难概括他此时看到中原中也的心情。森鸥外靠在椅背上,双肩都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微笑道:“中也君,好久不见,尽管你刚出任务回来,但还有个事情得麻烦你去做。”   他问:“你还没见过初崎君吧?”   中原中也今天早上凌晨三点刚下的飞机,现在横滨时间是早上七点,初崎千鹤本人估计还在睡觉,他肯定没见过。中原中也点了点头,问道:“是初崎干部出了什么事吗?”   “不不不。”森鸥外心说初崎千鹤会出什么事,再这样下去出事的只会是他森鸥外,面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苦恼:“只是一些小问题,初崎干部他似乎还没有很好地融入港口Mafia,有些事红叶君和我都不方便插手,你和初崎干部是同龄人,我想你们两个之间应该会有更多的共同语言。”   森鸥外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我和初崎君……聊不太来。”   中原中也:“……”   他迟疑地想,首领刚才在说“小问题”的时候有点咬牙切齿……是他的错觉吗?   “首领是想让我帮助初崎干部融入港口Mafia吗?”中原中也问。   “不止是融入,”森鸥外语气温和,笑眯眯地说:“初崎干部初来乍到,对港口Mafia还没有什么归属感。我希望你能成为初崎干部的朋友,让他把港口Mafia当成他的家。初崎干部有足够当干部的才能,可惜的是,他现在对港口Mafia不是那么忠诚。”   中原中也:“……?”   等等,难道初崎干部不是森鸥外的心腹吗?他忍不住开始回忆自己刚才的推断,突然想到了什么,随即觉得自己明白了——是森鸥外的心腹不代表着对港口Mafia忠诚,特别是在初崎千鹤之前都不在港口Mafia的情况下。   所以这件事得让港口Mafia的其他人来做,而他刚好是初崎干部的同龄人,不管怎么说都比红叶大姐和干部A合适得多。   森鸥外依旧对中原中也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满意地看着中原中也面上浮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补充道:“初崎干部对我们港口Mafia来说很重要,我希望中也君能成为他在港口Mafia的羁绊,至于那些不重要的任务暂时可以押后,或者交给别人来处理……对了,初崎君的实验室里有一点秘密,中也君明白了吗?”   中原中也斩钉截铁:“明白了!”   他觉得自己完全听懂了森鸥外的暗示——初崎千鹤对港口Mafia的心结可能就在初崎千鹤自己的实验室里,森鸥外是提醒他不要踩初崎千鹤的雷。为了让初崎千鹤从森鸥外的心腹彻底成为港口Mafia的同伴,他一定会帮助初崎千鹤的!   森鸥外满意地点点头,不自觉地松了口气:“那就交给中也君了。”   他觉得中原中也完全听懂了自己的暗示——初崎千鹤现在对港口Mafia还不忠诚,实验室里说不定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只要抓住初崎千鹤的弱点,再配上中原中也的情感攻势,那就是双管齐下。就算初崎千鹤加入港口Mafia是有原因的,那也不重要,反正人在就行,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初崎千鹤会承认他是首领的!   森鸥外越想越美,甚至都想到了港口Mafia成为世界第一异能组织——这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和中原中也算是变相的鸡同鸭讲,也不知道初崎千鹤来港口Mafia的目的,更不知道他亲爱的夏目老师在背后捅了他一刀。他满怀信心地将中原中也派了出去,认为中原中也的人格魅力一定能够打动初崎千鹤。   而在之后,一切风波都结束了的时候,森鸥外才恍然大悟,自己原来把肉亲手喂到了人家嘴边。   初崎千鹤本来就要推中原中也当上首领,那时候说不定正在思考怎么不在引起他戒心的情况下接近中原中也,结果森鸥外把中原中也给他打包送上门了。   事情结束后的森鸥外:“…………”   不过现在的森鸥外对此还一无所知,甚至对中原中也和初崎千鹤走近乐见其成。初崎千鹤自己也没想到,森鸥外居然整了这一出,阴差阳错地把任务目标给他送了过来。   初崎千鹤:“……”   在见到中原中也的时候,初崎千鹤面无表情地盯了他几秒,一瞬间都有点怀疑是不是陷阱了。   只是中原中也确实是个很真诚的人,初崎千鹤在过了段时间后,排除了陷阱的可能。   真诚是顶级的武器,尤其是对于一切都习惯性地掩藏于冰冷外壳之下的初崎千鹤来说。在这人心莫测的港口Mafia,中原中也都可以称得上一句出淤泥而不染了。   严格来说,初崎千鹤和中原中也的相处机会并不多。就算中原中也最近不用出差了,那也得在港口Mafia勤勤恳恳地干活,而初崎千鹤大多时候都在实验室和教室。只是当中原中也回来的时候,总会特意绕一圈到教室给初崎千鹤带点什么,比如今天是他心爱的红酒,明天是特地请米其林餐厅大厨亲手制作的高级便当。   礼物也不总是名贵的,大多都是中原中也自己觉得好,才会和初崎千鹤分享的,甚至有时候还会是一杯奶茶。哪怕初崎千鹤收下后没什么反应,但只要他收下,中原中也就觉得自己向成功迈出了一大步。   ——不得不说,有对比才有差距,和之前某个从在他底线反复横跳的太宰治相比,清清冷冷不搞事的初崎千鹤是中原中也梦寐以求的同事。   不管中原中也是出于什么目的来靠近初崎千鹤,初崎千鹤自己也是因为别的目的才默认中原中也的靠近。假如要推中原中也上位,那么送走森鸥外还不够,得拿出证据让对森鸥外十分忠诚的中原中也相信自己——那么中原中也的好感度就很重要了,同时也要让他以为自己和森鸥外关系密切。   然而还没等初崎千鹤做什么,他发现中原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居然认为他是森鸥外的心腹。   初崎千鹤:“……”   是什么给了中原中也这样的错觉?   他默不作声地拎了瓶度数极高的白酒过去,当给中原中也的回礼——中原中也果然很高兴,当场就开了这瓶二锅头,也对他不设防,成功被灌醉。然后在酒精的作用下,中原中也被初崎千鹤引出了那句:   “你是首领的心腹,你对港口Mafia不尽心肯定是有苦衷的。”中原中也趴在桌上小声哼哼,“尽管不知道你过去发生了什么事,但现在大家都是同事,嗝……我会帮你的……你实验室里藏着什么,我不过问……你是不是和我一样,也是从实验室里出来的啊?”   初崎千鹤:“…………”   尽管早就有所预料,但在亲耳听到中原中也亲手说出他是森鸥外心腹这句话的时候,初崎千鹤难得没控制住情绪,直接将桌上的玻璃酒杯给捏碎了。   做出那样的事,初崎千鹤一开始不过是想让别人以为森鸥外和自己关系不错而已,谁知道中原中也直接一步到位,自己脑补完了,省了他不少功夫。   他无言半晌,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将中原中也的大衣给他披上,又发动异能力将碎了的玻璃酒杯恢复原状,确定连一点失控的痕迹都没留下,才拎起西装外套出了门。   经此一事后,不管是在外人还是在中原中也眼里,初崎千鹤和中原中也的关系都一日千里。森鸥外自然相当乐意看见,美滋滋地等中原中也来向他汇报和初崎千鹤有关的事。只是他等啊等,等了半天,什么都没等到,逐渐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就连他这个不怎么受初崎千鹤欢迎的首领都能进得去初崎千鹤的办公室,没道理中原中也进不去啊?哪怕中原中也对生物和化学一窍不通,初崎千鹤闲着没事干都愿意提高整个港口Mafia成员的科学文化素质了,中原中也和他关系不错,难道就不会和中原中也解释一两句?   但问题是,森鸥外清楚,中原中也又不可能在知道了什么之后还瞒着他。   ——难道中原中也的目的被初崎千鹤看穿了?可是就算看穿了,也没什么影响吧?森鸥外用的是大大方方的明谋,也没用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   森鸥外百思不得其解,决定召见中原中也过来问问。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初崎千鹤对他的心理把控得刚刚好——在他找中原中也的前一个晚上,初崎千鹤又请中原中也喝了一次酒。   酒是卸下心房的最好道具,初崎千鹤并不擅长喝酒,但他擅长使用异能力。他坐在中原中也的办公室里,漫不经心地晃着酒杯,漆黑的眼底映出红酒里的倒影,没人知道他每一次举起杯,酒液在触到他的嘴唇之前,都无声无形地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初崎千鹤抬起眼,一手随意搭在沙发上,看着欲言又止的中原中也:“你今天是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中原中也愣了愣,意识到自己的异常被初崎千鹤看穿了,不过他本来就是个憋不住话的人。他回忆起今天听到的传闻,酒精让他鬼使神差地开了口:“我听说了一件事,之前有个下属——”   “你听说他消失了?”初崎千鹤懒懒地道,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很平静,“没消失,传言而已。”   中原中也刚想问初崎千鹤为什么不澄清,却听见初崎千鹤此时不咸不淡地补了一句:“等他自己出现的时候,这些流言蜚语就会不攻自破了,只是暂时还需要他帮我吓吓人。”   “……”   中原中也意识到了一件事。   即便有森鸥外的支持(森鸥外:?),初崎千鹤在港口Mafia里也是孤立无援的。如果自己不是抱着目的接近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表示出了自己的态度,那么初崎千鹤估计就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树立威望,可能会让那个下属永远消失在港口Mafia的视野之中,永远不会澄清。   中原中也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安慰在此时显得太虚假,保证又显得太无力。中原中也沉默地抿了口酒,犹豫了一下,才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开口。”   初崎千鹤的目光短暂地落在了中原中也脸上一瞬,略微凝了凝。他将酒杯随手放在一边,然后迈开长腿走了过去,在经过中原中也面前时停了停,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意外地察觉到手底下紧绷又放松下来的肌肉,意有所指地道:“那就好,少喝点,明天你还要上班。”   接着他走出中原中也办公室,回到了自己的实验室。分子重组的异能力让实验室的围墙眨眼就分解了,正中间凭空忽然多出了一扇门,初崎千鹤推开门,不意外地看到里面的人正昏睡着。   如果这时候中原中也在这里,自然能够认出来,这昏睡着的人正是他今天询问下落的那位。   初崎千鹤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将一张□□放在了那个人的脸上,目光一寸寸地扫过早就准备好的一封他自己的辞职信,还有个爱丽丝外形的仿真机器人,连细节上看都一模一样,更别说在监控镜头底下蒙混过关了。   初崎千鹤望着空气,终于说完了那句没说完的话:“……而我明天就下班了。”   -   森鸥外召见中原中也的时候,察觉到了中原中也的方向似乎出了点错。他让中原中也离开,站在办公室里沉吟了片刻,觉得虽然有点啼笑皆非,但这样也无伤大雅。   他拿起文件处理,只是处理着处理着,他忽然挑起了眉——   初崎千鹤送来的文件?   什么玩意,初崎千鹤工作了?   他想开了?   森鸥外盯着这份文件,神情有点变幻莫测,一时间居然不能确认是不是陷阱。但他又觉得自己疑神疑鬼,初崎千鹤的异能力是分子重组,又不是纸上给人下毒。森鸥外打开了报告,偌大的“辞职信”映入眼帘,面上不由得一僵,下意识地皱起眉头,双手拿起纸张开始看。   而他万万想不到的是,在他肉眼看不到的地方,几十个微型纳米机器人从纸上出发,悄悄地爬上了他的皮肤,钻进了他的耳内——他根本察觉不到这微弱的触感,“辞职信”带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然而这封“辞职信”写得全是扯淡。   初崎千鹤在信里表示,自己实在忍受不了这些教了一个月,还被高中化学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港口Mafia属下了,他等不到中川上岗助理的那一天,所以他决定辞职。   森鸥外:“……”   他嘴角抽了抽,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揉着脑袋想要不要让中原中也去解决算了。结果就在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脑袋深处传来微微的刺痛——他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已经来不及了,勤勤恳恳的生物纳米机器人已经工作完成了。森鸥外只觉得眼前一黑,向前倒去,一头栽在了桌上,坐在桌边的爱丽丝一瞬间消失了。   港口Mafia的首领突然昏迷,这不是最可怕的。   紧接着,那封“辞职信”终于缓缓露出了真面目——所有属于初崎千鹤的字迹正在褪去,森鸥外的字迹跃然纸上,至于内容,这分明是一封完完全全用森鸥外本人口吻写的辞职信!   首领办公室安静极了,一切都发生得神不知鬼不觉。森鸥外知道初崎千鹤的异能力是分子重组,而分子重组是有距离限制的,所以森鸥外拿起文件时才不会想那么多——但他万万没想到,初崎千鹤素来不爱这些所谓的限制,就是喜欢挑战极限,他已经克服了这一点,能够远程使用自己的异能力了。   现在他能用微型纳米机器人作为中心,半径为十米的范围内直接远程使用异能力,哪怕他本人在异国他乡都不妨碍,更别说此时此刻,他和森鸥外最多也只差了几千米。   初崎千鹤自己的实验室内,初崎千鹤冷眼看着这一幕,毫不意外,紧接着他按下了替换监控录像的按钮,换上了自己早就合成好的录像——“森鸥外”在办公室内写下自己的辞职信,接着走进自己的卧室,乘坐了秘密电梯离开。   与此同时,分子重组异能力又在楼内悄无声息地打通了一条新道路,直接通向森鸥外的卧室!   剩下的都不用再说了,初崎千鹤唤醒躺在密室里那个被他下过心理暗示的假森鸥外,顺便启动了爱丽丝外表的机器人,直接没惊动任何人也没留下痕迹地进入了首领办公室,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森鸥外掉包。假森鸥外的耳朵里戴着耳机,初崎千鹤通过耳机对假森鸥外下达指示,让他乘坐秘密电梯离开港口Mafia大楼——感谢森鸥外的发型,监控根本拍不到这一点细微的差异。而当他走到规定的地点时,武装侦探社会派人解除他的心理暗示,顺便收走机器人。   监控被替换,森鸥外被替换,所有人看到的只会是“森鸥外”在留下一封辞职信后,走出了港口Mafia大楼。   接下来就轮到他处理真的森鸥外了。   这也不怎么麻烦——他只需要将真森鸥外交给夏目漱石派来接应的人,空间异能者会将真的森鸥外带到夏目漱石的身边。   初崎千鹤耸耸肩,分子重组异能力转眼就将一切恢复原状。他在桌上留下了自己真的辞职信,看都没看这间实验室一眼,拎起了自己的行李箱,也走出了港口Mafia。   港口Mafia一开始还没发现什么异样,直到晚上,发现初崎千鹤和森鸥外都失去了联络,港口Mafia才慌了起来。   “……等等?首领辞职了?”中原中也艰难道,“初崎他他他他也辞职了?”   尾崎红叶将两封辞职信交给了他:“不仅如此,你是新首领了。这件事有点突然,但我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沉吟了片刻,“他们之中谁有给过你暗示吗?”   暗示?   “……”   中原中也一瞬间醍醐灌顶:“昨天初崎找我喝酒的时候,说了一句——‘少喝点,明天你还要上班’,这算吗?”   尾崎红叶:“……你觉得初崎对鸥外大人下手的可能性有多大?”   “初崎?不可能吧?”中原中也下意识地就否定,“他不是首领的心腹吗?”   尾崎红叶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遍:“初崎干部是首领的心腹?”   想到初崎千鹤和森鸥外两个人都没有否认,只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表情都有些微妙,中原中也认真地点了点头。   “……”尾崎红叶扶了扶额。森鸥外对所有人都瞒着初崎千鹤的异能力,尾崎红叶到现在也不清楚森鸥外对初崎千鹤特别的态度是怎么来的,只是如果将这个假设代入进去,那么最恐怖的事情发生了——一切都说得通了。她过了半晌才艰难地接受了这件事,拍了拍中原中也的肩膀:“不管怎样,中也,根据鸥外大人的辞职信,你现在已经是港口Mafia的新任首领了。”   “……”中原中也:“哈?!”   -   异能特务科的秘密基地里,森鸥外睁开了眼睛,一眼就看到了夏目漱石。   还没等他开口,夏目漱石就将一堆比转头还厚的书摔到了他的面前,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道:“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连个研究生都不念?”   森鸥外:“……”   森鸥外:“???”   作者有话说:   写得眼冒金星了,我不会下个礼拜都写不完番外吧T_T   咒术篇没什么后续的灵感,就跳过啦,下章写工藤家,警校教官在工藤家后面,应该会有好几章T_T 第47章 十个番外   【if:初崎千鹤被工藤家收养(二)】   “你是说,你在跟踪一项秘密交易的时候被一个黑衣男人从背后袭击,被灌下了药,等你醒来后身体就变小了?”   初崎千鹤坐在阿笠博士家的沙发上,随手解开衬衫袖口的纽扣,靠在松软的沙发里。他那两条长腿随意地摆在地上,愈发显得比例逆天,说起来,江户川柯南现在可能也就同他的腿差不多高。   “身体年龄倒退……基因药物吗?”他端着灰原哀帮忙冲的咖啡抿了一口,略微思索了一下,才道:“市面上没有你说这样的基因药物,不过三年前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有家实验室给我发过一封邀请函。”   江户川柯南眼梢余光瞥到灰原哀听到“加利福尼亚实验室”的时候面上闪过一瞬的不自在,若有所思地收回了视线,好奇地问道:“加利福尼亚实验室的邀请函?可是千鹤哥,三年前的邀请函……是哪里比较特殊吗?实验室?还是时间?还是什么?”   初崎千鹤将美式一口饮尽,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抱起双臂,在江户川柯南眼巴巴的视线中,不紧不慢地开了口:“都不是。”   江户川柯南&阿笠博士&灰原哀:“?”   “这么说,很少有人会邀请我去参加别的基因工程项目,三年来就他们实验室这么一个,而且他们的项目是我读博士时候做过一个小实验的延伸。”初崎千鹤抬起眼,语气平静,“我不想记住都难。”   江户川柯南:“……”   那确实。   但凡深入了解一点的都知道,初崎千鹤是这个领域绝对的掌门人,就算科研领域从来不缺天才,可也绝对不会有人吃饱饭没事干,跑到初崎千鹤面前班门弄斧。   图什么呢?图被骂吗?   只是这是否也能隐晦地透露出一个信息——比如组织其实早就盯上了初崎千鹤?   然而初崎千鹤是政府高度重视的顶级科学家,就算组织盯上了他,也无法轻易得手。初崎千鹤出行都有专人保护,组织再怎么嚣张都不至于到老虎头上拔毛,所以只能采取一些更隐晦的方式,比如通过实验室的名义试图邀请。   江户川柯南正沉思着,却见初崎千鹤这时站起了身,叮嘱他:“不是麻烦事,明天去找你中川叔叔做个体检检测一下,你现在身体状况正常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江户川柯南傻眼了,“等等千鹤哥,你这就要走了?你不多问——”   “用药后昏迷,具体情况你自己也不清楚,说再多都不如从头到尾做个体检。”初崎千鹤淡淡道,“——我这次为了提前出来见你一面,熬了五个晚上,现在人见到了,我还不能回家睡觉了?”   家?   有什么东西从江户川柯南的脑子里窜了过去,忽然间他想起了什么,面色一变,讪讪道:“那个,哥哥……”   初崎千鹤瞥了他一眼。   “我有一位朋友,之前没地方可去,我就让他暂时住在了我们家里……”江户川柯南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回家可能会遇见他,我先和你说一下……”   初崎千鹤挑了挑眉,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朋友?”   江户川柯南心中暗暗叫苦,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对,朋友。”   “你都能把朋友带回家了,什么时候能把小兰用你女朋友的身份带回家?”初崎千鹤语气波澜不惊,说完面无表情地盯着江户川柯南看了两秒,无声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算了,你现在这样……”   一切尽在不言中。   江户川柯南:“……”   江户川柯南:“???”   江户川柯南:“哥!你比我大这么多岁还单身!!”   初崎千鹤出门前抛下一句:“你还不知道你嫂子叫科学?”   江户川柯南:“…………”   门砰地关上,确认初崎千鹤已经离开了,江户川柯南才敢翻个死鱼眼。他转身注意到欲言又止的灰原哀,问道:“灰原?怎么了?”   “……如果我没猜错,对你哥哥发邀请的那个实验室,就是我之前呆过的那个。”灰原哀垂下眼睛,声音不高,“那时候Aptx4869的研究陷入瓶颈,所以有人提出了需要外援,但外援当时没有来,所有人耗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迈过那个槛,更别说是制造解药了。”   灰原哀顿了顿,初崎千鹤的名字已经被日本政府严密保护了起来,她从来都没有听过,所以心里还存了一点犹疑:“你哥哥他真的能……”   江户川柯南打断了她:“我哥刚才说,你们实验室研究的项目是他读书时候做的小实验的延伸。”   灰原哀蹙了眉:“这不能代表什么——”   “我哥从来不说大话,他说是延伸对于他来说就只会是延伸,比如长方体和正方体。但他的衡量0标准和一般人的都不太一样,”江户川柯南语气认真,“他读博士期间做过最小的实验,你知道是什么吗?”   灰原哀:“什么?”   江户川柯南:“人类能不能掌控DNA变异。”   灰原哀:“……”   “我不敢打包票说,我哥能解决世界上所有的难题,这无论如何都是不现实的。”江户川柯南语气坚定,望向灰原哀:“但我能打包票一件事——如果世界上有我哥都解决不了的科研难题,那么别人也一定解决不了。”   -   “啊——您是初崎先生吧?”另一边,工藤宅的客厅里,化名冲矢昴的赤井秀一正抱着电脑工作,看到推开大门进来的人,微微愣了下。不过他反应极快,立刻切断了电脑那边的线上会议,摘下蓝牙耳机站起身,主动介绍自己道:“我是冲矢昴,不知道有没有人和您……?”   他不动声色地抛出话题,同时也是隐晦的试探——试探初崎千鹤知不知道工藤新一变成江户川柯南了,根据具体情况来判断要不要帮江户川柯南打掩护。   初崎千鹤将门带上,目光掠过整洁的家中,淡淡地点了点头:“新一和我说过了,你随意就好,我不住几天就走了。”   这话是真的。   初崎千鹤站在科研领域的顶峰,自然也要比大多数人忙碌得多。一忙起来半年起步,家里人联系不到他是很正常的事,如果不是因为帝丹高中的班主任给他这个工藤新一在日本唯一的亲人寄来了全部空白的成绩单,初崎千鹤不会想方设法地出来一趟,按他的计划,本来马上要开始另一个项目的,现在已经算是破例了。   日本政府也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外面呆太久,尤其是初崎千鹤的家还在死亡率和案发率奇高的米花町——据说每次初崎千鹤回家一趟,内阁就要去求神拜佛烧香一次,祈祷初崎千鹤不会出任何意外。   他回家的功夫,工藤宅已经被严密保护了起来,比铁桶还像铁桶。不过跟在初崎千鹤身边保护的人都有段日子了,清楚初崎千鹤的习惯,没事不会主动出现在初崎千鹤面前,会很自觉地伪装起来——比如现在在工藤宅对面那个卖糖葫芦的大爷。   初崎千鹤说完就打算上楼,做科研项目基本是不分昼夜的,更别提他接连熬了几天肝完了所有工作量,饶是他精力也略有不济。他本来无意再与赤井秀一闲聊下去,但目光瞥过茶几上的一本电子信息专业书,脚步一顿,若有所思地问:“冲矢君是电子专业的吗?”   ——那本电子信息专业书是赤井秀一为了符合冲矢昴人设才放在桌上的,就是个摆设。   “……”赤井秀一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我在东都大学读工科研究生。”   他本来以为初崎千鹤就是这么随口一问——江户川柯南之前提过他哥哥在做生物化学方面的研究,怎么也不是一个领域的。结果谁想到他说完后,初崎千鹤居然不往上走了:“东都大学?方便问下冲矢君的导师是哪位吗?”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一问,赤井秀一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他怎么说也是FBI的精英王牌,面部表情还是没什么异样,就连语气听起来都没什么波动,相当自然地说出了FBI之前安排好的人选。   赤井秀一有很多事要做,不可能真的到东都大学去读什么研究生,只不过是个挂名。到时候等他完成任务,这个挂名也会随之消失。赤井秀一心里闪过一百个初崎千鹤可能会提的问题,比如“我们家离东都大学有一段距离,冲矢君出行方便吗”、“研究生课业很繁忙吧”、“那冲矢君是怎么认识新一的”等等,悄悄提起了心,准备随时大脑风暴应答。   然而初崎千鹤很平静地抛出一句:   “——噢,是他啊,我认识。”   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   初崎千鹤:“我读大学的时候他比我小一届,算是学弟吧,没想到现在跑到东都大学当教授了。他现在在做什么项目?有遇到什么难题吗?”   赤井秀一:“…………”   他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赤井秀一怎么都想不到初崎千鹤一个在生物化学领域研究的,会认识八竿子打不着的工科领域的人——不过这其实也正常,因为初崎千鹤如今的身份毕竟是日本政府的机密,对于FBI来说也不是能够轻易获得的情报。江户川柯南清楚这一点,所以在向赤井秀一提及哥哥(其实是舅舅)身份的时候比较隐晦,没有提自家哥哥其实是个天花板级别的人物。   所以赤井秀一就算知道初崎千鹤以前在米花町的那些事,知道初崎千鹤是个天才,也不知道初崎千鹤当年差点震碎了整个东大学生和老师的世界观——毕竟人家是真的七岁就上大学了,不仅比FBI给赤井秀一假身份安排的导师要高一届,还是个全才,而那时候在东大读过书的都签过关于初崎千鹤的保密协议,不会对外说初崎千鹤的具体表现。正常人也不会想到初崎千鹤变态到这种程度,FBI也不知道。   初崎千鹤研究生物和化学不是因为他只擅长这方面,严格来说没有他不擅长的,他单纯只是对这两门学科比较感兴趣而已。   在面对琴酒时都对答如流一点不慌的赤井秀一,应对初崎千鹤突然来了兴致的时候几乎绞尽脑汁。毕竟有些事还能琢磨痕迹,但那些专业领域的学术问题……   如果来张试卷,赤井秀一最多开头写个名字和解。   这还不算完,在来了兴致提了几个问题后,初崎千鹤没评价赤井秀一的回答,只是又瞥了一眼桌上的那本书,淡淡问了一句:“这本书是你们导师推荐给你的?”   赤井秀一回答问题回答得冷汗都浸透了贴着脊背的布料:“……是。”   “换本参考书吧,看这本你学不到什么东西,”初崎千鹤平静地报了几个书名,语气听起来似乎有点困惑,“你的导师平时都不给学生推荐书单的么?”   赤井秀一:“…………”   赤井秀一心说我实在是对不起那个挂名的导师,然后果断地点了点头:“是的。”   初崎千鹤问完了几个问题,终于迈开步子要上楼了,赤井秀一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事实证明人放心不能放得太早,他气都还没送完,就听见初崎千鹤又开口了:   “冲矢君是新一的朋友吧?”   赤井秀一心里冒出了新的不好的预感,还是硬着头皮回答:“对。”   “这几天我在家的时间比较长,如果冲矢君学业上有什么问题,可以到书房来问我,我之前修过工科的博士学位。”   赤井秀一:“……那个,会不会太麻烦初崎君了?”   “不麻烦,”初崎千鹤无所谓地摆了摆手,“举手之劳,你是新一的朋友。”   赤井秀一:“…………”   他现在改口说他其实是个高中生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因为早上有点感冒,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写作状态不是很好,之前说过每天都会尽力多写,今天写的不太多,非常抱歉(鞠躬),是我个人的问题,我会尽快调整好的(鞠躬),在这里再一次道歉,真的很对不起(鞠躬)(鞠躬) 第48章 十一番外   【if:警校教官(二)】   松田阵平活了二十多年,从小到大就不是个规规矩矩的人,进入警校后平日里和其他四个人打闹了无数次,同降谷零打得头破血流那更是常事,就算被鬼冢教官训了再多次也从来都没觉得丢人过,甚至还能嬉皮笑脸地说着“下次一定”。但当他听到初崎千鹤那句不轻不重“你们宿舍生活挺精彩”的评价后,恨不得把伊达航拽,给自己在宿舍的木地板上刨个坑,收拾收拾把自己给埋了。   可他在动手之前,先呆住了。   外面是深夜,其实已经快到熄灯的点了,因为有人查寝,素日里不乏吵闹的走廊里安静得连蝴蝶飞过都能听见。楼道灯昏黄的光轻柔地吻着初崎千鹤的发旋,在他白衬衫的领口刷上了一层浅浅的暖黄,就连那原本冰冷清晰的俊秀眉眼,也似乎被光笼得温柔了几分。   初崎千鹤垂着眼,正提笔在本子上写着什么。那双形状优美的眼睛无论做什么都是认真专注的,只是他不知道,他这样略一低头,刚好有一小束细微柔和的光被收进了眼底,像是星星倒映在深邃的海面。   他写字的时间并不长,只有几秒,松田阵平却恨不得能这几秒永远都不会结束。   “……初崎教官,”松田阵平猝不及防地触到了他的视线,大脑倏然从刚才的几秒里清醒过来,意识到身边几个人一直没说话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故意在给他创造和初崎千鹤难得的交流机会。然而大脑还有点晕乎乎的,松田阵平半天也就挤出来一句结结巴巴的:“我们是因为不……”   好在松田阵平后脑勺没长眼睛,不然这时候他就会看到,被压在最底下的伊达航和萩原研二、他身边的降谷零、还艰难保持着一条腿挂在这几个人身上没掉下去的诸伏景光,听到他这句,嘴角都抽了抽,面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相当无语的表情。   这时候他们内心也应该在想同一句话——松田阵平?争气点好吗松田阵平?你找个角度耍帅也比这强啊?   初崎千鹤并没有听松田阵平解释,收起笔,平淡地道:“警校规定宿舍里禁止打闹,这周你们宿舍考勤扣三分。”   他转身就要带上门去离开,这里是最后一间要查的宿舍了,临走前却想起了什么,回了头。松田阵平本来以为他要说什么,莫名激动了起来,结果初崎千鹤的目光扫过被五个人体重压得粉身碎骨的椅子,很轻地挑了一下眉,只淡淡地提醒了一句:“明天记得去找后勤处换新椅子。”   接着他毫不留情地关门走人了。   松田阵平:“……?”   降谷零看他凝固的表情觉得有趣,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松田阵平的肩膀,顺便借机将手上沾到的灰尘抹到了他的身上:“不然你现在和椅子交换一下身体?初崎教官说不定就会关心你了?”   松田阵平瞪了他一眼,但居然没有和降谷零争辩,麻溜地爬了起来向门外走去,路上还不忘愤愤地踢那本来就已经被五马分尸的椅子一脚,椅子哀嚎一声,椅背断了半截。   萩原研二总算能站起来,看到这一幕,嘴角抽了抽,忍不住问:“……小阵平脚不疼吗?”   果不其然,萩原研二话音刚落,松田阵平面色就扭曲了一瞬,龇牙咧嘴地在伊达航“都是报应啊”的感叹中推开了门,立刻用目光抓住了已经走到走廊另一头的初崎千鹤:“初崎教官!”   初崎千鹤停住脚步,回头。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松田阵平踹那把可怜巴巴的椅子力气有多大,他的脚现在就有多疼,甚至疼到没法两腿站立。松田阵平无法,只能靠在墙上,把自身所有重心都给墙和另一条腿。   初崎千鹤蹙了蹙眉:“你怎么了?”   为争一时意气踢椅子结果把自己踢痛这件事,真要说出来也太丢人了。松田阵平张了张口,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刚才被研二踩到脚了,太疼了……”   在宿舍里听得一清二楚的萩原研二:“?”   另外三个人对视一眼,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默契地一人按住萩原研二的一条胳膊,伊达航直接搂住萩原研二的脖子,很小声地在他耳边:“忍一忍忍一忍,回来再揍。”   楼道里,两人相隔得太远,初崎千鹤视力再好也看不太清楚。虽然他只是个名义上的教官,但学生在他眼前受伤,初崎千鹤于情于理都得过来看一眼,即使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才走不到一分钟,松田阵平就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   初崎千鹤走了过去,在松田阵平面前停下,打量着他的腿:“具体怎么疼?发生什么了?”   松田阵平是真没想到居然会过来,眼看着人离自己越来越近,浑身一僵,走也不是退也不是。虽然对初崎千鹤的关心很受用,但听到这句问话,他不由更僵了,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脚趾疼,感觉骨头都要碎了。”   初崎千鹤:“这恐怕不是随便一踩就能踩出来的,你们打架了?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   “没打架没打架,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松田阵平深吸一口气:“……就是其实是零踩的,初崎教官,他经常看我不顺眼。”   在宿舍里听得一清二楚的降谷零:“?”   你听听你自己刚才说的这是什么?是人话吗松田阵平?   他松开了按住萩原研二的手,捋起袖子就要冲出门去——然而一报还一报,成功被还清白的萩原研二不动声色地按住了他,紧接着诸伏景光和伊达航两人随即上前,如同两道枷锁牢牢地捆住降谷零,让他甚至不能动弹一下。   萩原研二将伊达航刚才的话原封不动地送给了降谷零:“忍一忍忍一忍,回来再揍。”   降谷零:“……”   宿舍外,初崎千鹤对松田阵平的话不置可否。他本来就没见过这些学员几面,不是很了解他们之间的具体恩怨,自然不会冒失插手,而且说明白了,现在也和他没什么关系。   除非是真的打架或者校园暴力,初崎千鹤才会出面,而现在的情况显然都不是。   “……”初崎千鹤没发表任何意见,只是说:“你们宿舍舍长呢?让他们带你去医务室看看。”   初崎千鹤今天本来就是被迫营业的,也不是什么正经教官,充其量也就帮松田阵平打个电话问问医务室现在还有没有人,要他陪松田阵平去医务室是不可能的事,毕竟松田阵平长这么大个儿,站他面前还要比略高半个头,不是什么小孩子,宿舍里也不是没有别的舍友。   松田阵平自己心里清楚这一点,也不失落。他知道自己伤势就是表面上看着疼,实际上脚趾的骨头根本没事,过一会儿估计就好了。所以他伸手挠了挠头,看到初崎千鹤眼睛的时候,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面不改色地扯淡:“没事,班长他在上厕所,他上厕所一般一个小时起步。”   其实他现在是很狼狈的,套着的白T恤上都是灰尘,肩膀还被安室透抹了两道特别明显的。   但警校生涯让他即便穿着最简单的白T恤,也没办法掩盖那相当优越的身材。除此之外,就算头发凌乱,可松田阵平的五官真的是老天爷给饭吃,当明星出道都不过分,不羁却不轻浮,俊朗却不女气,并且他现在因为某个特殊的原因,看着初崎千鹤的时候,眼里是闪烁着一点光的。   他的目光专注又真挚,藏着二十出头年轻人最炙热的情感,看上去相当吸引人,别说翘起的小卷毛,甚至连带着肩膀上的灰尘都因为在他身上,而变得可爱了。   “……”初崎千鹤无言,面上没什么表情,“那看你自己。”   楼道里的气氛有点微妙,但宿舍里的气氛更微妙。   他们的舍长就是班长伊达航,被诬陷上厕所要一个小时的伊达航额头青筋直跳,松了手,恨恨地磨了磨牙:“松田这小子——”   可这回他还没迈开腿,发现有人比自己更惨的降谷零就从善如流地拍了拍伊达航,用伊达航自己的话安慰道:“忍一忍忍一忍,回来再揍,还有班长我证明,其实你上厕所只要半个小时。”   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特别配合地拦在伊达航面前,拼命忍着笑点头。   伊达航:“…………”   隔着扇门,寝室里的声音传不到初崎千鹤的耳畔。他见松田阵平应该是不会有什么事了,便没打算再耽误时间,正要提出道别,然而就在这时,指针悄无声息地指向了整点,楼道灯应声而灭。   所有的一切都不动声色地被黑暗笼罩,与一般人不同,黑暗让初崎千鹤更舒适,他无声地松了口气。可黑暗阻挡了他的视线,他并不知道,在他的不远处,有个年轻人终于借着黑暗的掩护,不再藏起眼底的炙热,目光一寸一寸地在黑暗中描摹他的轮廓。   松田阵平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从这不如何清晰的轮廓中得到了什么,赶在初崎千鹤说要离开前仓促开口:   “初崎教官,其实我出来找你,”他顿了顿,慌乱却也郑重地说,“是有别的事。”   这点初崎千鹤早有预料,倒不是怎么意外,毕竟看松田阵平的样子,也不是用脚伤来和他告状的。他抬眼,声音很淡:“什么事?”   初崎千鹤对学生的私生活不感兴趣,本来以为松田阵平又要像上次那样追问,但紧接着,松田阵平的声音却让初崎千鹤怔了一瞬——哪怕真的只是很短的一瞬。松田阵平说:   “初崎教官没有问过我的名字,我想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松田阵平。”   “……”   初崎千鹤其实是想蹙眉的,可黑暗能壮大一些人的胆子,也能妨碍一些人的视觉,加之他本来就有点放松,并没有像平常那样敏锐。所以直到这时候,他才终于察觉到松田阵平那炙热得吓人的目光,青年人的感情终于挣破牢笼,像是巡视地盘的野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彻底将他围绕,却也只是这么看着,别说束缚,就连更进一步的也没有了。   熄灯的点了,楼道里很安静,没有人这时候探出头来看一眼,所以也不会有人知道,在这漆黑的楼道里有什么东西在暗流涌动,就算宿舍里的几个人贴在门板上听,也什么都没听到,都一无所知。   窗外的蝉趴在树上不知鸣叫了多久,松田阵平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仿佛一定要等初崎千鹤说一声记住了。良久后,初崎千鹤没说什么,双眼在黑暗中一瞥,冷冷地问:“脚不疼了?”   分明周围都是一片黑,初崎千鹤的眼睛和头发都是黑的,但松田阵平实在天赋异禀,居然还能准确地找到初崎千鹤的眼睛。他的喉结滚了滚,笑了一声:“忘了。”   ——他居然不借机装可怜?初崎千鹤诧异地挑了一下眉。   “真的忘了,”松田阵平顿了顿,诚实地说:“因为比起这个,更想和初崎教官说晚安。”   更想和初崎教官说晚安。   初崎千鹤站在那儿,眼前仍然是和之前没什么区别的一片黑暗,但那样炙热又克制的的情感汹涌而来,他眨了眨眼,仿佛看见了这份情感变成了一朵花。   这朵花在他眼前突然为他出现,又突然为他绽开。   沉默在他们两人之间萦绕了很久很久,初崎千鹤终于开口说:“……你该休息了,松田同学。”   松田阵平适时退后了一小步——真的是一小步,说:“晚安,初崎教官。”   他原本的位置和宿舍的门顶天了也就两三米的距离,但松田阵平却走了很久很久,仿佛永远都走不完。甚至都到了寝室门前了,松田阵平又重复了一遍:“晚安,初崎教官。”   “……”   但他依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松田阵平有点遗憾,不过最起码初崎千鹤记住了自己的名字,拖着一条腿走进了寝室,寝室门轻轻关上。初崎千鹤静静地站在原地两秒,转身离开,在楼梯上忽然驻足,望了窗外一眼。   窗外漫天繁星,映入了他的眼底。他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移开视线,重新迈开步伐,推开宿舍楼的大门,走进无边无际的黑夜里。   一句很轻的“再见”混着关门声,被风吹进了安静的夜里。   作者有话说:   你好,我是两岁小狗的存稿箱,有事想要转告两岁小狗的可以评论ovo 第49章 十二番外   【if:警校教官(三)】   便利店的招牌在深夜里散着暖光,营业员坐在收银台前噼里啪啦地按着计算器,核对着货物与账单。空气中萦绕着刚加热好食品的香气,营业员实在经受不住诱惑,抬起头望了桌前的那五个人一眼,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这五个人怎么还没吃完?   这五个人都是二十出头的青年,正是饭量好的时候,尤其这几个人特地大半夜从警校翻墙出来,为的就是宰胡乱造谣的松田阵平一顿。结果等他们到原本决定好的烤肉店,却发现烤肉店上挂了个招牌,表示老板娘去追自己的女朋友了,这两天都不营业。而现在已经这个点了,很少有饭馆会开门,也不是不能跑远一点去找找,可出租车又不好打,大半夜跑十公里又实在有点神经病。   大家正纠结的时候,萩原研二开口了:“那边不是有家便利店吗?”   “……”降谷零往便利店看了一眼,摇摇头:“去便利店吃?那不是太便宜松田了?”   伊达航赞同:“我也觉得。”   “……”   松田阵平望着那张本该在自己钱包里安安静静躺着的银行卡,如今已经落入了降谷零的魔爪。他深沉地叹了口气,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摘下了自己的墨镜,语气复杂:“像我这样的人,总是要背负比较多的。”   萩原研二冷静地踹了松田阵平一脚:“便利店也可以把他吃穷。”   降谷零偏过头:“?”   “我们可以打包,这个学期剩下的零食和夜宵就都有了,”萩原研二问:“他不是说他这样的人总要背负比较多吗?”   伊达航恍然大悟地竖起大拇指:“有道理!”   松田阵平看那三个人满脸欢天喜地,有种今天自己卡里的余额就要归零的预感。他正准备找唯一没有加入那三的诸伏景光吐槽,结果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诸伏景光已经走到最前面了:“——hiro?”   诸伏景光回头:“怎么了?你还要交出来一张卡?”   松田阵平:“……”   等等,诸伏景光怎么知道自己还有一张卡——不对现在那不是重点。松田阵平深吸一口气,难以置信地:“等等,我之前是在初崎教官面前说零欺负我研二踩我班长上厕所一个小时,但我没有告你的状,怎么连你也要和他们一起宰我?甚至一张卡还觉得不够,还问我多要一张卡?”   “……”诸伏景光承认:“你的确没有胡编乱造我的事。”   松田阵平正要继续追问,就听见诸伏景光语气诚恳:“只是你的卡现在充公了,寝室的零食和夜宵也有我的一份,你花的钱越多,我的那份当然也就……”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重新带上墨镜,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四个像撒了欢的兔子冲向便利店门口冲去,沉思三秒,觉得继续为银行卡哀悼不如化悲愤为力量,只要他吃进自己肚子里的越多,就越不会亏。   于是一切就变成了现在营业员看到的那样——木色的小桌边挤着五个青年,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关东煮泡面烤肠饮料等等,升腾的热气在墨镜片上蛮不讲理地涂了层雾,松田阵平干脆将墨镜摘下来别在领口,伸手拿起了中间的葡萄汁,喝了一口后,垂眼盯着瓶身,忽然开口问了句:“怎么还没考试啊?”   另外四人:“……”   这人大半夜说什么鬼话?   萩原研二盯着他看,表情有点变幻莫测,看样子他已经觉得自己的竹马脑子不正常了。他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小阵平,高我们一届的学姐前几天刚刚考过试。”   这几个人之中,消息最灵通的要属萩原研二:“学姐当时和我哭了一个晚上,说从来没见过那么难的试卷,初崎教官出的试卷也太难了,她来警校是想来当警察的不是来坐牢的。喜欢人家是一回事,我也很支持你去追求,哪怕成功的几率不高。”他顿了顿,“但你也不用这样子……找虐吧?”   “这怎么能说是找虐呢?”松田阵平喝了口葡萄汁,吊儿郎当地跷起二郎腿。这个姿势让他稍微抬起了一点脸,因此也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有人推门进入了便利店,继续说道:“你看看,其他人做完初崎教官出的试卷都哭丧着一张脸走出考场,只有我满面笑容满心期待他的试卷,笑着走进去笑着出来,笑着迎接成绩,你就说我是不是非常特别?他如果闲着没事路过,是不是第一眼就能注意到我?”   “……”   “初崎教官上次已经记住了我的名字,那下一步,我定个小目标,让初崎教官记住松田阵平笑起来很好看,是整个警校里最帅的人。再下一步,再定个目标……等等,你们为什么都用这种表情看我?什么意思?难道你们觉得我定的小目标很难实现吗?是觉得不可能?”   “…………”   “难道是说你们觉得我笑起来不好看?这不可能啊?”   其他人还是沉默,松田阵平狐疑地看了一圈他们四个,忽然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放下二郎腿,缓缓地、缓缓地回过头。   初崎千鹤没穿西装外套,只穿着样式简洁的白衬衫和西装裤,那头如瀑的黑色长发被扎成高高的一束。他背对着警校五个人站在收银台前,连瞥都没往这边瞥来一眼,似乎是在等着营业员计算金额。   他身边还有个身材高大的保镖,正笔挺地站在初崎千鹤的身后,只有竖起的耳朵暴露了保镖刚才在悄悄偷听。   便利店里分明有很多人,但此时此刻安静极了,只有营业员手上的扫码枪在滴滴答答。   “……”最终还是不明就里的营业员打破了沉默,报出了金额,“您好,是现金还是刷卡?”   初崎千鹤淡淡道:“刷卡。”   保镖上前一步,将卡递给了营业员。初崎千鹤自始至终就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再也没有开口,保镖收起卡提起东西,他便转身走向便利店门口,看起来完全没将注意力分给松田阵平一点,仿佛松田阵平口中的那位“初崎教官”和他无关。   玻璃门被推开,松田阵平仿佛才被惊醒,随手将葡萄汁搁在桌上,就忙不迭地追了出去,连挂在椅子上的外套都忘了拿,更别提里面的手机和钱包。   萩原研二望着他的背影,沉默了几秒才开口:“……你们说,小阵平他还有戏吗?”   几人之中唯一有女朋友的伊达航摸了摸下巴:“不好说,看他接下来怎么发挥。”   “……我希望他有戏,”降谷零难得为松田阵平说了句话,“虽然初崎教官刚才压根没管我们,但我们现在好歹也算是夜间私自离校,被发现多少都得挨顿批。”   诸伏景光已经开始双手合十为松田阵平真心祈祷了。   萩原研二也祈祷了一下,顺便问:“那接下来我们要等他还是?”   伊达航果断:“不等了,继续吃,反正他把卡留下来了。如果他有戏的话就是庆功宴,没戏的话就是断头饭。零!帮我再拿一袋牛肉干!”   便利店外,保镖替初崎千鹤打开黑色奔驰的车门。以他如今的隐秘身份,就算想出来透透气,身边都不可能少得了人的,尽管初崎千鹤强烈要求减少人手,可现在跟着他出来的也有一个保镖。初崎千鹤盯着车门看了两秒,垂下眼睛,就要坐进车里的时候,忽然有人不顾保镖的阻拦一把抓住了车门:“初崎教官!”   初崎千鹤身形一顿,终于回头。   保镖被突然从便利店里冲出来的松田阵平吓了一跳,以为他的目标是初崎千鹤,下意识履行职责将松田阵平拦住了,但没想到松田阵平将分寸把握得极好,只是抓住了车门,没再做多余的什么动作。   他和初崎千鹤的距离极近,本来是太过于亲密的——但他们中间偏偏又隔了一扇车门,恰到好处地缓和了这一点。他们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对视,松田阵平低声说:“对不起。”   今天晚上的夜空看不见几颗星星,但有一轮弯月,街边还有一盏盏路灯。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月亮和路灯加在一起,也不及松田阵平眼里闪烁的光。   “……”   初崎千鹤轻轻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示意保镖松开松田阵平。保镖听话退出了一点距离,车门边只剩下他和松田阵平。   初崎千鹤语气平静:“你没有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不需要说,回去吧。”   可松田阵平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他,轻声说:“对不起,让你第一次听到我的心意,是在我和别人聊天的时候……本来不该是这样的。”   他有点沮丧地垂下了眼,固执地道:“最起码也应该是听到我……亲自对你说。”   爱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它能给松田阵平勇气,让松田阵平不惧怕初崎千鹤知道自己的心意,却也能给松田阵平许多踌躇,让松田阵平懊悔初崎千鹤知晓方式的不正式。   沉默在他们身周萦绕,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初崎千鹤抿了抿唇,常年覆着霜雪的眼底多了一丝复杂。   过了片刻,他终于开口:“我们总共见了不超过五面,相处的时间加在一起最多只有十几分钟。我不认为这样短暂的相处就能让你情根深种,你感觉到的那些其实只不过是你一时的冲动,过了段时间你就会发现,充其量是短暂的激情而已。”   “……”松田阵平问,“你不相信我对你一见钟情吗?”   初崎千鹤没有回答,但他抬了抬眼,意思是当然。   “没人规定我不能在见到你的一分钟里对你一见钟情,也没人规定一见钟情的就不是情根深种,更没人规定情根深种需要很长时间。”松田阵平低声说,语气执拗地问道:“难道那些理论能规定我吗?”   他说话的声音其实不重,但每个字却像是在周遭砸出了一圈圈波纹,连带着空气都震了震。   “……你这是诡辩。”初崎千鹤语气依旧平静:“你只知道我的名字和我长什么样,然后呢?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吗?你了解我吗?你知道我需要什么不需要什么吗?”   他心底的所有复杂情绪涌了上来,都变成了嘴角那点很轻的弧度。他看着愣住的松田阵平,慢慢地、一字一句地道:   “你根本不了解我,甚至你也不知道,我可能马上就要离开警校了。”   松田阵平立刻:“那我现在知道了。”   初崎千鹤:“…………”   很难用语言来形容初崎千鹤这时候的心情,他无言半晌,转身就坐进车里,但他拉不动车门——松田阵平正死死地按着,初崎千鹤的力量当然无法和松田阵平相比。   初崎千鹤无法,面无表情地坐在车上,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但过了会儿,松田阵平盯着他的眼睛,轻声说:“我喜欢你是因为你,不是因为我了解你。”   他们一个坐在车里,一个手按着车门,就这样四目相对。今天晚上的夜空没有漫天繁星,好像是因为都偷偷跑进了松田阵平眼底呆着去了,不然他的眼里的光不会如此璀璨。可是这样璀璨的眼里,瞳孔深处只映着初崎千鹤的倒影。   初崎千鹤很轻地眨了眨眼睛,常年覆着霜雪的眼里,似乎终于多了些什么。   松田阵平小声补充道:“当然,这不代表我不想了解你。”   “……”   “尽管出于我的私心,我不希望你离开。但你来警校有自己的原因,离开警校也肯定有自己的原因,你的背后肯定有一些现在的我还触摸不到的东西,我知道以我们现在的关系,你不会向我倾诉这些。所以我会等你,如果你觉得半个小时太短,可以看看我能等多久。”   初崎千鹤静静地看着他,突然问:“你就不怕等不到?”   “怕。”松田阵平坦然道,“所以我会去找你。”   “……”   “而且,如果你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就不会让我等很久。”   “……”   “你要走了吗?”   初崎千鹤无声地叹了口气,没回答他,只是往他身后的便利店瞥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语气平静:“你的同学们丢下你走了,上车,我让人送你一程。”   奔驰发动,初崎千鹤抱着双臂靠在车的后座上,闭上了眼睛。   没人能发现,他眼底覆着的冰雪上,有朵玫瑰悄无声息地绽开了。   作者有话说:   我愿意称松田为HE战士(鼓掌)   雪中玫瑰是我之前看到的一组摄影照片,当时惊艳到我了,感兴趣的可以去搜搜ovo 第50章 十三 番外:if:警校教官(四)   “小阵平!小阵平!”   风吹过悬在天边的夕阳,吹过飞向天际的雏鸟,吹过警校操场旁的树梢,几片树叶落了下来,正巧落在松田阵平的肩膀上。松田阵平随手将刚擦完汗的毛巾搭到身上,听见萩原研二的声音,不明所以地回头看。   虽然已经是傍晚,但操场上的学员仍然没有任何下课的迹象,鬼冢教官对上次测试的成绩很不满意,给所有人都加了一堂课,安排了不同的训练,萩原研二是跑步。他刚刚与松田阵平擦肩而过,匆匆地丢下一句,还没来得及说更多,就不得不在鬼冢教官猫头鹰似尖锐的眼神里硬着头皮跟上大部队。   松田阵平直觉萩原研二有什么事要和他说,没怎么犹豫,迈开步子跟了上去。每个组的进度不同,萩原研二还在训练,松田阵平的训练暂时告一段落,鬼冢教官大发慈悲地给了他们三分钟的休息时间。即使只有三分钟,也已经足够松田阵平恢复一点体力,所以他沿着跑道没多久就追上了萩原研二。   鬼冢教官不允许擅自休息,但像松田阵平这种擅自加训的行为,他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前后左右都是学员们整齐一致的脚步声,松田阵平下意识地调整了下自己的速度,转头问萩原研二:“怎么了?”   跑步时候的交谈会打乱呼吸节奏,会加重人体力的消耗,而萩原研二还有十圈要跑,如果不是非常要紧的事,当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喊松田阵平。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发,萩原研二侧过头,低声问:“你还记得你上次回来的时候,和我们说过,初崎教官可能要离开警校了吗?”   松田阵平怔了一下,心里升起了某种预感。   警校的训练早就已经深入骨髓,哪怕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大脑空白了一瞬,但外表看上去仍然是没有什么异样的,甚至连跑步的速度也没减缓一分。更别提萩原研二能在奔跑中同他说话已经很不容易,现在也分不出神来去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发现不了他的瞳孔不由自主地颤了一颤。   萩原研二明明没有说下去,但松田阵平已经知道他现在要说的是什么了。   身边四周其他同学和呼吸声和脚步声都越来越沉重,远处还有鬼冢教官的呵斥和哨声,重重叠叠地堆在风里,此刻仿佛随着风一齐被卷走了,松田阵平的世界安静无比,只剩下萩原研二的声音:   “……初崎教官要走了。”萩原研二说,“就在今天,学妹看见有人在帮他提行李。”   这一个个字是那样含混不清,可却像法官落下法槌,代表了再清晰不过的判决。   现在同从宿舍里追出去的那次不一样。那时候松田阵平浑身上下都是灰尘,头发凌乱,脚趾还钻心地疼,看起来怎么样都称得上一句狼狈,但当他站在初崎千鹤面前的时候,看着初崎千鹤眼睛的时候,其实根本抽不出什么心思去关心自己的模样,甚至都压根没觉得自己狼狈。   可现在,分明从头到尾就只有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   他却真的觉得自己很狼狈。   他确实想过也确实清楚初崎千鹤有一天会离开,但无论怎么设想,无论模拟多少次,无论做过多少心理准备,当这朵始终盘旋于他头顶的乌云终于降下暴雨的时候,松田阵平还是猝不及防地被淋了个浑身湿透,哪怕他现在真的衣冠整洁,但用万分狼狈来形容也不为过。   因为那时初崎千鹤回头了,有两个人,而现在只有他一个。   可离别往往是残酷的,它突然到来,又不会留给松田阵平多少时间。松田阵平闭了闭眼睛,所有的慌张、痛苦、爱意和义无反顾都化作了嘴边的一句:“是在哪里看见他的?”   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萩原研二不费吹灰之力就明白了松田阵平的言下之意:“……我们之前上射击课的教学楼附近。你要去追?”   “鬼冢教官就站在那里,你怎么偷溜?”萩原研二侧头望了一眼正盯着他们的鬼冢教官,眉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你现在跑出去肯定会被鬼冢教官逮个正着的,说上厕所?装病?要不然我牺牲一下,装下胃痛,让你背我去医务室,然后你借机偷溜?”   松田阵平摇了摇头:“骗不过鬼冢教官的。”   这些理由放在别人那里当然能请假,但要怎么骗得过一直盯着他们的鬼冢教官?鬼冢教官在警校教了这么多年,一般的谎言是根本无法在他面前蒙混过关的。可如果再等等,等到下课再去找初崎千鹤,谁知道初崎千鹤会不会还在学妹看到的地方?到时候他会不会已经离开了?   其实现在过去也可能一面都见不到。   难道真的连一面都见不到吗?   “……你的同学们丢下你走了,”他听见初崎千鹤平静地说,“上车,我让人送你一程。”   就像流星划过无边无际的长夜,在黑暗中撕开一道光,松田阵平骤然停下脚步,不说萩原研二和大部队,就连在终点线前观望的鬼冢教官都被他的异样惹来了目光。松田阵平在自己越发急促的呼吸声中,转过身,一时有点分不清这到底是推断还是他的妄想——   是不是有一种可能,初崎千鹤说那句话的时候,不止是表达自己送松田阵平回警校的意思?   是不是真的有这么一种可能,松田阵平当时没听出来他话里藏着更深一层的意思?他是不是在对松田阵平隐晦地表明自己的态度?他是不是希望在他离开的那一天,松田阵平也能来送他一程?   如果是真的……   那初崎千鹤可能真的还在那里。   松田阵平身形不由自主地顿了一瞬,但那也只是一瞬而已——下一秒,他就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突然迈开双腿,几乎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在向远方奔跑,将所有的风声抛在脑后,连鬼冢教官怒气冲冲的一声“松田阵平你给我回来!”咆哮都不顾了。他竭尽所能,用最快的速度在奔跑,可不管他再怎么努力,到了萩原研二说的地点,也是在将近十分钟后了。   汗水彻彻底底地浸透了他的脊背,松田阵平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墨镜早就在刚才的一路狂奔中丢在了警校的不知道哪个角落。他抬起头,视线像是鹰隼般扫过附近的每一处,视野尽头没人便立即直奔下一个地方。但“附近”这个词实在太笼统,松田阵平根本不知道具体划分在哪里,只能如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转,应该过去了很久,下课铃声在警校的校园里响起,教学楼里挤满了出来的学生——   可是他还是没找到初崎千鹤的踪影。   他茫然地抬起头,视线越过一张张或陌生或熟悉的脸,许多人从他身边走过,投来好奇的目光,天边的夕阳马上就要沉下地平线,黑夜马上就要淹没整个校园。   ——是他的妄想。   有块石头重重地落了下来,好像要将他整个人砸得四分五裂。松田阵平随便抹了把脸,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再找一遍——他的内心还有个微弱的声音,告诉他是因为没有具体地点,再找一遍说不定就能找到。   哪怕他已经快将这栋教学楼附近翻过来了,甚至恨不得将警校校园每一寸土地都翻过来找一遍。但他还是固执地迈开步伐,机械地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心里那声音也越来越轻,轻到连他自己马上都要听不见的时候——   奔驰沉闷的发动机声忽地从远方传来,与松田阵平擦肩而过。松田阵平下意识循声望去,旁边的那条柏油路上,一辆熟悉奔驰的车灯正在闪烁。   分明隔着这么远,却好像也能刺痛他的眼睛。   奔驰车内,初崎千鹤面无表情地坐在后座上,一言不发。在警校不管怎么说,他的安全都还算是有保障的,跟着他的保镖少,公安也不会有太多意见。但今天离开警校的转移不一样,初崎千鹤即将前往政府的某个秘密研究基地,公安派了好几个人过来,还有一些便衣警察在警校外等着。   他一向不喜欢太多人,此时也没什么和别人闲聊的欲望,只单手撑着头靠在车窗边。他不说话,别人自然更不敢说话,奔驰就这样一路沉默地向前开去。只是不知怎地,初崎千鹤贴着车窗玻璃的手忽地顿了顿,仿佛有什么灼热的东西穿过了贴着防窥膜的冰冷玻璃,手上的肌肤为之一烫。这感觉对于初崎千鹤来说不陌生,与此同时,负责开车的保镖小心翼翼地问:   “初崎先生,后面有人在追我们的车,”他说,“您看是不是上次您让我开车送回来的那位——”   初崎千鹤抬起头,望向后视镜,瞳孔不由为之一缩——   晚风卷着尘嚣掠过葱葱郁郁的树木,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洒在奔驰车后的柏油路上,后面那些教学楼越来越远,都逐渐缩成一个个视野尽头的小黑点,但在路上奔跑那人的面容却依旧清晰,丝毫没有因为奔驰车还在继续向前行驶而模糊哪怕一分。   “……”   保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现在这种情况,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开口:“初崎先生?我们现在应该……”   应该走了。   本来早就应该走了,但之前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初崎千鹤在行李收拾好路过一幢教学楼的时候,忽然提出想进去看看,想旁观警校的学生们上一堂课。保镖只好在向上面请示过后,答应了初崎千鹤的要求,等到这堂课结束再让初崎千鹤转移。   “……”   初崎千鹤凝视着后视镜里的身影,还是没有开口。   “——您只是出所有理论课的试卷吗?初崎教官?”   “因为比起这个,更想和初崎教官说晚安。”   “对不起,让你第一次听到我的心意,是在我和别人聊天的时候……本来不该是这样的。”   “我喜欢你是因为你,不是因为我了解你。”   “如果你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就不会让我等很久。”   过往的所有记忆如电影般在他眼前一幕幕播放,其余一切的轮廓逐渐变得模糊不清,最后唯有主角与后视镜里还在追着奔驰的人影逐渐重合,在仿佛被雾气萦绕的世界里格外鲜明。   夕阳终于坠下地平线,那最后一点余晖也被吝啬地收走,校园里的路灯似乎格外迟钝,还没来得及亮,只有奔驰背后的车灯沉默地笼罩着松田阵平。   由于是在校内行驶的缘故,奔驰开的速度并不快,所以松田阵平能追得上。但奔驰毕竟是不知疲倦的车辆,一直保持着这样的速度,长久下去,人的体力总会到消耗殆尽。更别提松田阵平的状态从一开始就不算好,他在跑过来和寻找初崎千鹤这两件事上已经消耗了大部分体力,现在还能强撑着追车,不过是因为某种东西一直在死死支撑着他不倒下罢了。   “……我知道。”初崎千鹤终于开口,“走吧。”   保镖闻声踩下油门,奔驰车骤然提速,他忍不住向车后座瞥了一眼。只见初崎千鹤仍然保持着单手撑着头靠在车窗上的姿势,闭着双眼,这应该是个很闲适的动作,但从那绷着的手臂看,保持得似乎并没有看上去那么轻松。   他收回视线,转动方向盘,这时却听见初崎千鹤突然开口:“把车窗锁开了。”   奔驰车提速轻而易举,但松田阵平的步伐已经越来越沉重了。哪怕他还是没有停下脚步,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此时确实已经是彻彻底底的强弩之末,无法再像之前一样追上奔驰车了。   他的身体精疲力尽到极致,但他的眼睛在黑夜里亮得惊人,从始至终都死死地盯着奔驰车,仿佛他的目光能穿透防窥膜,在玻璃上一遍遍地描绘初崎千鹤的轮廓,   松田阵平的喉结滚了滚,他想说话——可他从一开始追车的时候就不怎么发的出声了。在之前那样消耗体力的情况下,他能追上奔驰已经算是个奇迹,更别提呼喊了。松田阵平试了半天,最终也只是在喉咙里挤出了一句:   “千……”   但根本没人听得见。   奔驰越来越远,松田阵平的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可就在这时候,校园里的路灯终于亮起,刹那间照亮了这条柏油路,周围的一切也变得清晰了起来,松田阵平愕然睁大了眼睛——   路灯将一切照得清清楚楚,奔驰降下了右后方的车窗,风呼啸着涌了进去,卷起了初崎千鹤漆黑的长发。   无论是身体的疲惫,纷乱的思绪,还是已经道来的离别……一切在此刻远去,什么都不剩下了,松田阵平的世界里仿佛只有那被风卷到车窗外的发丝。   可奔驰车开得太快,转瞬便彻底消失在了道路尽头,也消失在了松田阵平的视野尽头。   车里,初崎千鹤随手将被吹至车窗外的长发拢了回来,关上车窗,一言不发地望着前方,仿佛刚才只不过是想开窗换换气。一路上都很安静,直到保镖接了一通电话,接完后对初崎千鹤恭恭敬敬地道:“初崎先生,内阁的那位部长等您一个小时了,他的意思是直接到基地去见您,不用麻烦您去他那里一趟,您觉得……?”   “……”   初崎千鹤没回答,依旧望着东京的霓虹。良久后,他才开口,很轻地说了句保镖无论如何都猜不透玄机的话:   “……那是我第一次等人。”   他还以为没等到。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对不起,昨天这章本来已经写完了,但忽然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情节,原稿没怎么保留,基本全部推翻重写,再加上我确实不舒服,写得比较慢,这章又希望写得比较细,就请了一天假,实在不好意思,之后我会补回来的(鞠躬) 第51章 十四 番外 :时间与你   【一周目】   列车就要开了。   车窗外还有人在相拥道别,全然不顾天空忽然下了绵密的雨,雨点敲击着车窗的玻璃,窗外的一切开始逐渐模糊。初崎千鹤坐在列车的红色软椅上,从窗外收回视线,面上没有半点表情。   因为通缉犯的身份,他此次乘车的时候做了易容,现在的脸看上去只能称得上一句中上,同他原本的样貌有相当差距,但周身的气度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的,不自觉地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换个人来怎么说都得挪个位置,可初崎千鹤显然并不在意。他随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垂下眼,浏览手机上的网页。在他的身后,一个虚虚的轮廓逐渐浮现——哪怕仅仅是个轮廓,也能轻而易举判断那人五官俊朗。但奇怪的是,列车上人很多,却没有一个对这突然出现的轮廓投来一瞥的。   因为出现在初崎千鹤背后的是个咒灵,而普通人是看不见咒灵的。   更奇怪的是,照理说咒灵怎么都该长得稀奇古怪点——譬如宿傩,也例如真人,哪怕有个人性,也与真正的人类有着较大的出入。然而初崎千鹤身后的咒灵却不同,他不但长相和生前别无二致,脸上没什么多余的黑纹装饰,而且甚至还穿着一身警服,压根不像个咒灵。   如果他不是以这种独特的方式出场的话,除了面庞苍白一些,也和旁人没什么分别。   “我不明白,”咒灵靠近了初崎千鹤,低声说,“就算世界上真的有‘书’这种东西,但那个叫做费奥多尔的,会有那么好心吗?”   初崎千鹤一目十行,刷新闻的速度极快,淡淡道:“他告诉我这件事当然没那么好心,但我也没好心到给别人做嫁衣。”   咒灵想了一下,还是有点担心——毕竟费奥多尔身边好歹还跟着个果戈里,可初崎千鹤身边只有他一个。咒灵坐在初崎千鹤身边的空位上,目光落在桌面热气腾腾的咖啡上:“‘书’在异能特务科,异能特务科之前来招揽过你。”   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日本缺乏能与超越者并肩的顶尖异能力者,为此,对于有资格成为顶尖异能力者的人往往都要更为宽容。举个例子,便是之前对整个横滨发动异能力的“白麒麟”涩泽龙彦,之前都是被异能特务科所庇护的。然而初崎千鹤身上的罪名,其一是因为他加入了黑衣组织,其二便是因为他堂而皇之地袒护他身后的咒灵,站在了咒术界的对立面。异能特务科连涩泽龙彦都能忍,没道理不能忍初崎千鹤。   咒灵想,如果初崎千鹤想拿到“书”研究,加入异能特务科应该会是更好的选择。至于到时咒术界会给异能特务科带来麻烦,大多都是出于他,从他这里结束就好。   不管怎么样,都比如今漂泊不定的日子强。   初崎千鹤放下了手机,向后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   他本来就是个话不多的冰山性格,往常身体好的时候可能还会多说两句。但这些日子以来,少觉、厌食、一刻都不能放松以及在被追杀逃亡的时候还要进行高强度的大脑运算,到现在还没倒下已经是因为他的意志力远胜旁人。至于其他的,话肯定是越来越少,说出来可能有人不相信,哪怕是整日跟在他身边的咒灵,初崎千鹤一天也不会说太多话。   很多时候只会用沉默来表示自己的看法。   而此时此刻,沉默自然就代表了无声的拒绝。咒灵这些日子以来也算是了解他,知道自己动摇不了初崎千鹤的想法,只能在心里默默发誓不管如何都得保护初崎千鹤,还得想办法阻止初崎千鹤做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   许久之后,初崎千鹤才看了他很短的一眼,便闭上双眸。   列车发动了,不睁眼都能感觉到身后的一切在倒退,好像时间也才倒退,眨眼便回到了几天前。初崎千鹤站在公交车台前,听身后的坂口安吾试图招揽他:   “……只要您答应加入异能特务科,通缉犯的身份对您而言不再会是麻烦,我们会安排您进行洗白,当然,洗白的过程比较久,可能需要先委屈您一年……”   洗白?初崎千鹤连眼睛都没抬。   坂口安吾见他不为所动,咬咬牙加大了筹码:“当然,在这一年内,虽然要委屈您,但是异能特务科会为您出资建造一间实验室,支持您做自己喜欢的研究……”   初崎千鹤看向远方,目光没有一点波动,就连声音也平静无波:“起死回生也支持吗?”   坂口安吾愣住了。   “起死回生,空间穿梭,时光倒流,”初崎千鹤没回头,声音很轻,似乎只是这么随便一说:“这些你们异能特务科也支持吗?”   ——虽然已经沦落到通缉犯的下场,连白色风衣裹着的身形都比以前消瘦许多,但初崎千鹤就这么站在那里,却仿佛从来都没有倒下过。哪怕他只是说了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气场却从骨子里透了出来,让坂口安吾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坂口安吾犹豫了一瞬,不太确定初崎千鹤到底是不是开玩笑,半晌后只得谨慎地再确认一遍:“您是真的想……?”   初崎千鹤说:“我和你说废话干什么?”   但这样的研究课题放在那里不说天方夜谭,也能称得上一句不可理喻。这样的研究需要的资金和人力资源都是极为恐怖的,坂口安吾没办法这么快决定。他思忖了会儿初崎千鹤的目的,忽然问:“但您现在这样,松田君也能一直呆在您的身边,咒术界那边的麻烦我们会帮您周旋,如果松田君有什么异样,横滨也有一名异能力者,她的异能力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初崎千鹤打断了:“车到了。”   坂口安吾一怔,看着初崎千鹤就这么上了车,直到公交车离去,消失在他的视野尽头,他都无法相信初崎千鹤居然真的就这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但初崎千鹤真的离开了,对异能特务科递来的请帖没有任何一点兴趣。   公交车上,被刚才的交谈惊醒的咒灵下意识看了一眼后方,看见了站在那儿的坂口安吾,一秒进入警戒状态:“那不是异能特务科的人吗?他们过来干什么?”   “没什么。”初崎千鹤淡淡地道,“过来招揽我。”   咒灵疑惑地皱起眉头:“招揽?他们愿意帮你?”   “……”初崎千鹤没说什么,只道:“我拒绝了。”   咒灵下意识询问:“为什么?”   “……”   初崎千鹤平淡地说:“除非他们让我当长官。”   但这在那时候,是根本不可能的。公交车驶向远方,不觉中下起了雨。   这只不过是异能特务科失败的一次招揽,行动全程保密再加上招揽失败,所以压根没什么人知道这件事,就连咒灵也只不过是听初崎千鹤随口提了一句。   站在坂口安吾的角度,是很难理解为什么会招揽失败的。据他所知,初崎千鹤的目的就是为了复活死去的松田阵平。松田阵平如今咒灵的形态也不能说不好,更何况,异能特务科甚至都愿意做保证,如果咒灵出了一点问题,他们去请与谢野晶子。就算初崎千鹤真的让松田阵平死而复生,成为世界第一例的松田阵平也会成为众矢之的,难道这不会比现在更糟糕吗?   然而坂口安吾没想到的是,初崎千鹤和许多人都不一样,在异能力者和科学家的身份之间,他要偏爱科学家多得多,研究才是他的主页,异能力者不是。而且按初崎千鹤的性格,就算异能特务科给他再大的自由,也不会乐于屈居人下。   更何况,他从最开始就理解错了初崎千鹤真正想要做的事——他确实要做到死而复生,但是方式却是时光倒流。只要通过时光倒流来让松田阵平死而复生。只要时光倒流,松田阵平就算死而复生也不会突兀,也能过上真正正常的生活,一切难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初崎千鹤最隐秘的心事藏在随口的一句举例里,就算是听到的人也没当真。   至于他是否曾经对当下的陪伴有过片刻的动摇,这些都不重要了。他只是沉默地继续走着自己的路,没有再回头,也没有为谁驻足。通往横滨这辆列车的到达掀开了幕布,一切都迎来了高潮,港口Mafia五座大楼的凭空消失,横滨港口前所未有的单挑所有异能力者和咒术师的交战,所有的利益、感情和秘密都混在了一起,最终都被决然的滔天海浪淹没……   临死前有没有想过再看松田阵平一眼?   想过,但没这个必要。   就像之前有刹那想过和松田阵平发展一段稳定的关系,但是想想,没这个必要了。   氧气越来越少,窒息感越来越强烈,眼前的一切也越来越黑暗,深海里是没有光的。初崎千鹤的感知都越来越恍惚,仿佛整个人都要随着海水奔向未知远方。   时间倒流会成功的吧,他想。   他其实已经没什么意识了。   黑暗终于彻彻底底地淹没了他,整个世界一瞬归于寂静。   然后时间从他死亡的那一刻开始倒退,他为时光编织了一双羽翼,让时光逆风前行,所有人都回到了还没开始的地方,也记得一周目惨痛的过往,所有人都是他这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实验的见证者,哪怕他自己不记得也没什么关系,他已经埋下了给自己的提示,也托时光捎去了一封最隐秘的书信。   【二周目】   初崎千鹤去北海道旅行这事,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   他的时间比任何支票还要珍贵,大脑一年到头几乎就没有空下来的时候,整天不是实验室就是办公室就是宿舍,偶尔去异能特务科转一圈——也就转那么一圈,去听中川嚎啕大哭,然后处理点事务,当然这个频率也不高,基本上只有出现港口Mafia和武装侦探社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他才会忙里抽空跑一趟。   总而言之,他是真的没什么空去旅行。再加上他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出国,到了二十一岁这个年纪,已经几乎飞遍了世界所有国家,对别的地方也没什么新鲜感和好奇心,更不用说日本境内了。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主动报名,更不可能主动提议,然而谁知道他不主动,有人很主动——   松田阵平去超市买水果中了张北海道双人旅行券。   “你就不能和萩原君去?”   初崎千鹤听到消息的时候,刚从实验室出来,脱下白大褂,露出内搭的黑衬衫。他给自己泡了杯美式,从冰箱里取出五块冰块扔进去——初崎教授有轻微的强迫症,每次喝美式一定要加五块冰,不能多也不能少。   初崎千鹤端着美式坐到办公桌后,拿了本书翻着:“我没兴趣,你找他吧。”   松田阵平坐在办公桌对面的那张沙发上——这张沙发原本是意大利进口的黑色真皮,售价后面跟了一串零,就连校长都没这个待遇。但现在这张进口沙发已经压根看不出来原本的模样了,松田阵平认为初崎千鹤的办公室看起来太冷冰冰,改造了一下他的办公室,还给这张进口沙发定制了一块米色的沙发布,甚至在上面摆了几个假面超人的抱枕。   初崎千鹤原本就不是个很在意自己周围是什么样环境的人,只是有一定的洁癖和强迫症,松田阵平显然相当清楚这一点,所以改造办公室的同时也包揽下了打扫清理的工作,也没有动初崎千鹤要用的文件,初崎千鹤也就随他去了。   松田阵平面不改色地开始扯淡:“研二他对北海道过敏。”   “……”初崎千鹤捧着书的手顿了一顿,抬起头问:“对北海道过敏?”   “对,他在警校的时候其实受过情伤,那个女孩子是北海道的,所以从那以后,他就开始对北海道过敏了。只要他一开始呼吸北海道的空气,就会眼前一黑晕倒在地,甚至吃北海道的特产也会当场胃痛……”   初崎千鹤:“……”   初崎千鹤重新低头看书,语气平静:“那刚好治治他的过敏症,以毒攻毒。”   松田阵平:“…………”   “其实是我发现,你已经很久没有休息过了。”松田阵平反手从身后拿出了一张初崎千鹤的时间安排表——他现在是初崎千鹤身边的人,拿到行程表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这上面写了最近一个月的形成,但甚至连半天的假期都没有。”他顿了顿,说:“如果您不想和我一起去的话没关系,您有什么想邀请的人吗?我把券给您。”   初崎千鹤依旧不为所动。他从笔筒里拿了支笔,在书上写着什么,边写边道:“我不需要休息,也没什么要邀请的人,你自己处理吧。”   只是他写着写着,忽然想到了什么,笔一停:“这张旅游券是你去超市买东西时候中的?”   “……”本来蔫了的松田阵平愣了愣,点点头:“对。”   初崎千鹤:“你买了多少水果?”   松田阵平:“……”   初崎千鹤干脆放下了笔,抱着双臂靠在办公椅上看着松田阵平,问:“实验室的博士生昨天拎了袋苹果走,今天拎了袋香蕉走,都是你送的?买太多了放着浪费,干脆就拿来送人了?”   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写着“卧槽你怎么知道”“等等你知道好像也很正常”和“卧槽救命啊怎么办”。   初崎千鹤:“松田警官,我想你的工资应该没有富裕到这个程度吧?”   松田阵平回答:“在你身边,我提薪了。”   初崎千鹤没说话,也没点头,在漫长的对视过后,松田阵平终于老实交代了:“……也没花多少,也就把存折里的钱都花完了。”   “……”语言很难形容初崎千鹤这时候的心情,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也流露出一丝无可奈何。初崎千鹤扶额叹了口气,问道:“你不会把超市的抽奖箱都抽空了吧?”   松田阵平回忆了一下:“那不至于。”   初崎千鹤那口气还没松,就听见松田阵平继续说:“还剩下两张的,北海道双人旅行券是二等奖,都开了,按照他们奖品的数量算的话,应该还剩下一张一等奖和特等奖。”   初崎千鹤:“…………”   他半晌无言,一瞬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片刻后他还是没忍住,委婉地问:“你没把剩下那两张一等奖和特等奖都抽了,是因为那时候没钱了吗?”   “……”松田阵平表示:“也不是完全没有钱。”   “那是……?”   “主要得打车回家,这么多东西,我就算把研二他们喊来也没手提。”   初崎千鹤:“……”   初崎千鹤这下是真的无可奈何了:“你把所有的钱都用来抽奖,有没有想过如果真去旅行的话,那你花什么呢?”   “……”松田阵平挠了挠头,看了眼日期,一拍大腿,斩钉截铁地:“我马上就要发工资了!”   初崎千鹤随手给校长发了封请假的邮件,看到邮件发送成功的标志后,才淡淡道:“那去吧,其他花销不用你的工资,我又不是没钱。”   先不提松田阵平听到这个消息是如何欣喜若狂,差点跳起来撞到天花板。东大校长在收到初崎千鹤的请假邮件后,戴上老花镜拿着放大镜反反复复地将这封邮件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都不敢相信初崎千鹤居然真的要请假了,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诈骗邮件,为此还报了警。   初崎千鹤这种级别的科学家去哪里都是要向上面回报的,这消息汇报着汇报着就到了在北海道钓鱼的前任异能特务科长官种田山头火那里,据说种田山头火当时就眼睛一瞪:“初崎他不会是来和我抢鱼的吧?”   “……”汇报消息(其实是请他回去打工)的坂口安吾瞥了一眼种田山头火身边空空如也的鱼筐,表情有点复杂,心说听闻您来北海道以后一条鱼都没钓上,这还需要抢吗?但他还记着自己的目的,只能委婉地:“我想应该不是。”   种田山头火松了口气,朝坂口安吾摆了摆手:“那就行,等我钓个一百条鱼再说其他事,很快的。”   坂口安吾:“……”   他一辈子也很快的,真的。   不管别人怎么看,初崎千鹤随便收拾了点东西,就和松田阵平一起踏上了前往北海道的飞机。那天碧空如洗,飞机准点起飞,初崎千鹤坐在座椅上,望向窗外,注视着飞机从机场起航,加速后从深灰色的水泥地面一跃而起,直直奔向万里之外的晴空。当飞机终于在平流层稳定飞行时,他向后望去,望不到尾迹云的尽头。   松田阵平向空姐招招手,给初崎千鹤要了杯加五块冰的冰美式,还特意叮嘱空姐不能多也不能少冰,空姐一脸莫名其妙地走了。他转头看向初崎千鹤,问:“还要吃什么?”   松田阵平看着初崎千鹤的侧脸,不自觉地眨了下眼睛。   因为眼前这一幕似乎和上周目的一幕有点微妙重合,但不同的是,上周目的列车驶向一切的结束,而这次的飞机会飞向未知的未来。时光倒流这个实验,不单单给了所有人重来的机会,也给了所有人一个全新的未来。   而时光倒流不只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实验,它本身已经就是一封世上最浪漫最浩瀚,也最初崎千鹤的情书。   初崎千鹤从窗外收回了视线,偏过头看向不知为什么出神的松田阵平:“不用。”   他顿了顿,问道:“你为什么在飞机上也要戴着墨镜?”   -END-   作者有话说:   加了个一周目的小番外,所有番外在此结束啦,打下END的时候有点感慨,也有点不舍,没想到有这么多人来看这个故事,实在是我意料之外的事。论坛体和观影体我前面有说过,这里就不再重复啦OvO   要说的话在正文完结的时候好像已经说完了,我问了一下编辑,周四才能改成完结状态,所以这周四才会改,下一本也提过,是专栏那本预收《都说了不要男妈妈》,应该是五月份开,用一个月的时间存个十万字的稿。   最后!感谢你看我的故事!感谢你喜欢我的故事!!感谢你陪伴我写完这个故事!!!爱你们!!!!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