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作者：红脸大王 　　简介： 　　本文已完结，依旧火辣的第二部 ，正在连载中灰烬巫师[童话2] 　　安徒生确定自己一定会名留青史。 　　他的一生就是一部逆袭成功的传奇。从底层的贫困儿童，成长为当代最著名且有钱有颜的游侠英雄，无论是贵族，王室还是教廷，见到他都会尊称一句“阁下！” 　　他像是顶级驱魔人和福尔摩斯的合体，全世界就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儿。 　　不过稍等，最近流传甚广的《安徒生童话》到底是什么鬼？ 　　他帮助天鹅公爵寻回失踪幼子的案件，为什么成了《丑小鸭》！ 　　矮人国王沉迷科技，制造隐身衣失败的科学事故，居然成了颇有讽刺意味的《皇帝的新衣》！ 　　滑不留手的纵火犯变成了催人泪下的《卖火柴的小女孩》...... 　　为什么他那么真实惊奇还略带恐怖的冒险故事，会变成了儿童睡前读物！“心地善良的童话作者！”这种简历他根本不想要啊！ 　　摔啊！这一定哪里出了错！ 　　内容标签： 西方名著 强强 魔幻 悬疑推理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安徒生 ┃ 配角：某位大人物，巫婆术士黑科学家各种其他种族坏人们 ┃ 其它： 第1章 怪人出没 　　镇子附近出现了变态！ 　　听说他穿着黑色长袍，在夜晚出没，专门干些见不得人的坏事。 　　已经有不少人成为了他的受害者。 　　整个小镇因此都沸腾了起来。 　　镇长发布了巡夜的工作，今晚是第一天。 　　汉斯.克里斯丁.安徒生出门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他在纺织厂工作了整整十个小时，回家刚喝了口水，又不得不立刻出门。 　　巡夜一晚能够挣到八个铜板，虽然辛苦，但安徒生很需要这份额外的工作。 　　“汉斯，你还是别去了。”母亲担忧地说道，“我可以每天多洗两个小时，又能多赚五个铜板。” 　　看着母亲粗糙发红的双手，安徒生心里涌起一股苦涩。从一大早开始，母亲就得泡在冰冷的河水里洗衣服，直到天黑得什么都看不见为止。 　　他怎么忍心再让母亲做更多的工作？ 　　“妈妈，我和波尔一组巡逻，你就放心吧。”安徒生吻了吻母亲的额头，飞快地走出门。 　　外面的风很大，冷飕飕的，他下意识地裹紧了并不厚实的外套。 　　不远处的河水带来的湿气和凉意让冷风更加凌厉了。现在不过才十月底，却比往年的十一月还要冷。 　　顺着小河往走，越靠近镇上，路就越平坦宽敞。两边的房屋也由四处透风的简陋平房逐渐变成了小巧带着花园的房屋。 　　安徒生加快了脚步，等到了镇上广场的时候，已经到处都是人了。 　　除了男人们，还有不少的女人也在广场上。 　　人群中，一位红发的少年正对安徒生热情的挥舞着手臂。 　　“汉斯，这，这，这个给你。”少年跑了过来，从怀里掏出半块硬面包塞进了安徒生的手中，“我快撑死了，剩下的你，你，帮我吃掉。” 　　他的说话的时候圆脸微微发红，脸颊上零星的小雀斑变得格外明显。 　　安徒生咬了咬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波尔这家伙从小就这样，一说谎就会脸红结巴。 　　什么吃饱了？这半块面包，多半是波尔从自己晚饭里节省下来的。 　　“谢谢你。”安徒生接过面包，觉得眼睛有些涩涩的。 　　他很感激自己的朋友。 　　等下巡夜因为饥饿而晕倒的话，这份工作肯定无法保住。 　　丢掉八个铜板，就意味着带妈妈去看病的计划变得更加遥远了。 　　安徒生小口地吃着面包。 　　多久没吃饭了？是一天还是两天？ 　　半块面包很快就吃完了，他摸了摸自己依旧平坦的肚子，觉得那股如影随形的饥饿感缓解了很多。 　　再多喝些水，说不定又能撑上两天。 　　“咚！”的一声巨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镇长和几位重要人物都站在广场雕像的下面。 　　头发花白的镇长轻了轻嗓子，大声说道：“大家应该都听说了，最近有可疑的人出现！不少傍晚出门的女士们，都遭到了这位怪人的骚扰！” 　　听到“骚扰”两个字，人群中有人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镇长咳嗽两声，继续说道：“好了，你们一些人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虽然怪人没有对各位女士们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举动，但咱们还是要提高警惕！” 　　“镇上的店主们一起出资，招募你们来组成了晚间巡逻队，大家两两一组，一遇到那怪人就立刻吹响哨子！” 　　看到镇长如此严肃的样子，安徒生心中也暗暗警惕起来。 　　看来，这并不像是普通的夜间巡逻。 　　奇怪的是，为什么提到怪人的时候，镇长的表情这么奇怪？ 　　镇长的话还没有说完，站在他身后一位穿着粉色衣裙的胖夫人便接口说道。 　　“大家要小心！一定要小心，我前天就遇到了那怪人，真是吓死人了！” 　　这位夫人一开口，底下的人都笑了起来。 　　“曲奇大婶，那个怪人啥样子啊？” 　　“他穿着一件黑色大长袍，脸真得很英俊啊。”曲奇大婶吧唧了下嘴，回味似地说道，“他会突然蹿到你跟前，然后……” 　　安徒生听得格外认真，他家住在镇外这是第一次听到女士们具体遭遇到了什么。 　　周围人的笑声越来越大了。 　　甚至有人笑红了脸，捂着肚子几乎直不起身来。 　　安徒生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然后那个怪人做了什么？”站在他身边的波尔明显也不明白，他大声朝曲奇大婶询问道。 　　“他……”曲奇大婶脸上闪过了一丝娇羞，“他突然对着我敞开了他的长袍！” 　　“长袍底下光溜溜的！” 　　广场立刻爆发出了剧烈的笑声。 　　安徒生和波尔对视一眼，彼此都是满头问号。 　　看到众人一脸看热闹的表情，曲奇大婶有些着急了，“你们不要不当回事！我告诉你们！那个怪人他……” 　　说到这里，曲奇大婶猛地掀开了身边的篮子，从里面掏出了一根擀面杖。 　　她胖胖的手抓起手臂般粗长的擀面杖在空中挥舞了几下，“你们见过这样的吗！” 　　笑声戛然而止。 　　过了一会儿，才有人怀疑地问道：“有这么巨大吗？” 　　曲奇大婶冷哼一声，一边抚摸着那巨大擀面杖，一边笃定地说道：“就是这么夸张！虽然我当时也吓了一跳，可是凭我多年擀面的经验，绝对没有看错！” 　　广场上的气氛突然就变了。 　　男人们气愤填膺地指责起怪人来，眼神很有些嫉恨交加。 　　而一些强烈要求加入巡逻队的女人们，明显早就知道了这件事，脸上的微笑则显得微妙极了。 　　安徒生听得一头黑线。 　　他还是个小少年，但已经隐隐明白了曲奇大婶的暗喻。 　　波尔却揉了揉蓬松的红发，好奇地问道：“汉斯，怎么了？那个怪人身上藏了擀面杖当武器吗？” 　　“这个……”安徒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他们两个人偷偷说话的样子，却落入了曲奇大婶的眼中。 　　她突然举起擀面杖，指向了安徒生，认真地说道：“喂，汉斯小可爱，你可要当心！” 　　安徒生茫然地看着她。 　　自己需要当心什么？ 　　就听到曲奇大婶继续说道：“不管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只要被擀面杖打到，可都是很痛的！” 　　安徒生目瞪口呆地看着曲奇大婶，过了几秒钟，他像是明白了什么，脸“刷”的一下子变得通红。 　　波尔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眼神依旧茫然。 　　“噗！哈哈哈哈哈哈！”广场上立刻又被笑声淹没了。 　　就连镇长嘴角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看向了安徒生，不自觉地想起最近听到的，关于小汉斯家里已经穷到快吃不上饭的事情来。 　　生活很困苦，安徒生的外套和帽子都洗得很干净，就连那双旧鞋子也刷得干干净净的。 　　他黑色的头发梳理得很柔顺，发尾处微微翘起的卷曲弧度，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小动物毛茸茸的脑袋。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穷苦的生活并没有磨损他的心，安徒生的眼里依旧带着少年独有的天真和诚恳。 　　“这是个不错的孩子。”镇长对安徒生下了评语。 　　看着安徒生越来越窘迫的表情，镇长突然出声打断了人们的哄笑，“好了，巡逻开始！”他看了眼安徒生，想了想补充道：“汉斯和波尔年纪小，就巡逻面包店到木材库这段吧。” 　　“谢谢镇长大人。”波尔立刻就笑了出来。 　　这段巡逻的路都在镇子里，算是比较安全的地方，路也好走。 　　“大家注意安全。”镇长按照平时的惯例，把拇指放到了自己胸口处，珍重地说道，“天佑王储！” 　　“天佑王储！”所有人齐声喊道。 　　大家拿着火把和哨子，按照商量好的巡逻路线，分散了开来。 　　天已经完全黑了，除了天上的星星和道路两边房屋里的灯光，只有人们手中的火把像萤火虫一样分散在欧塞登小镇的周围。 　　“真冷啊。”波尔举着火把大步走着，“你的钱存够了吗？工坊主还是不肯让你当学徒？” 　　安徒生握紧了拳头，声音也低了下来，“他说我太瘦，只肯让我做零工。” 　　波尔叹了口气，“你这个零工要干活多，拿钱还是最少的，我总觉得……” 　　话还没说完，一道黑影就从两人前面闪了过去。 　　安徒生和波尔对视一眼，刚才黑影消失得太快，两人都没看清楚那到底是什么。 　　贸然吹响口哨，如果跑过去的只是条野狗，大家都聚集过来后真正的怪人就会跑掉。 　　两人一直追到木材库前，却发现左右各有一条岔道。 　　“我走这边！”波尔飞快地朝左边的路跑了过去，“看到是那个怪人，赶紧吹口哨！” 　　“等等，我们还是在一起比较……”安全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波尔已经跑过了拐弯，消失在了夜色中。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举着火走向了反方向的小路。 　　没走几步，一阵冷风吹过，火把熄灭了。 　　今天月光很好，就算不用火把也能勉强看清楚周围的景物。安徒生快步朝前走着，却觉得附近安静得有些奇怪。 　　他突然停住了脚步，屏住呼吸。 　　在前方差不多十几米的地方，不远处正站着一道人影。 　　那人背对着他，身材极其高大，黑色的披风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银色。 　　是他，是那个奇怪的人！ 　　安徒生把哨子举在嘴边，刚要吹响，手腕却突然被人抓住了。 　　原先离他很远的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运气真好。”怪人带着笑意说道，“送上门来的猎物，我就不客气了。” 　　-------------------- 　　新文开张，日更，各位小可爱请多支持~~~本文架空历史，风俗背景和时间会比真实历史时间线靠后（大约在同时期维多利亚时代），考据党小可爱请勿生气哦~~ 第2章 你的价格 　　抓着安徒生的手很凉，冰得如同没有任何温度的大理石。 　　“混账变态，放开我！”惊悚的感觉让安徒生喊出了声。 　　“变态？”听到这种侮辱性的称呼，对方居然轻笑了出来。 　　安徒生只觉得汗毛倒竖。 　　他挥动另一只手上的火把，就要朝着男人身下砸去！只要挣脱钳制，他就能吹响口哨，镇上的人会立刻赶来！ 　　一道白色微光在他眼前闪过。 　　安徒生手中一空，巨大结实的火把变成了碎片掉落在地。挂在脖子上的绳子也断了，哨子掉进了黑漆漆的草丛中。 　　“还是个小孩子啊。”男人靠近了些，月光直直地照射在了他的脸上。 　　安徒生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他看得很清楚，男人的脸上像是戴着面具。 　　那面具却没有形体，反而像一团灰色的雾气笼罩在男人的脸上。灰色雾气缓慢地变换着形状，如同十一月清晨的薄雾般，层层叠叠让人无法看清楚雾气后的脸。 　　这是巫术！ 　　安徒生没想到他居然亲眼看到了巫术。 　　早就听说在别的大城市里经常会出现女巫的身影，但在欧塞登这种偏远的小镇子，巫术之类的神秘物品，还只是在孩子们的睡前故事中出现过。 　　似乎对安徒生震惊的样子很感兴趣，灰色脸孔的男人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安徒生立刻就明白，自己绝对是抓错人了。 　　无论对方是男巫还是拥有巫术物品的人，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这样的人只要一个响指，就有数不清的俊男美女蜂拥而至。他绝对不会跑到偏僻小镇对着丰满过头成熟过份的大婶们展示尊贵的身体，而且听说贵族们的擀面杖都是镶金的！ 　　”抱歉……我以为你是……”还没说完，灰面人却是把食指放在了嘴唇前，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微微侧头，像是集中注意力在聆听着什么。 　　安徒生大气都不敢出，可他什么都没听到，只有阵阵呼啸着的北风声在周围的空中回荡着。 　　灰面人直起身，灰色的雾气变换出了一个抽象的微笑表情。 　　“你的名字？” 　　“安徒生。” 　　“今天是你的幸运日。”灰面人不容抗拒地提起他的衣领，就像是提着只小鸡仔般毫不费力气。 　　安徒生被对方高高拎起，双脚离地，随着对方的走动来回晃悠着。 　　如果此时有人看到这幅场面，一定会觉得十分好笑。可安徒生的心里却只有恐惧和担忧。 　　他不知道对方到底怎么想？到底会如何处置他？ 　　如今早不是烧死女巫的中世纪了，也不是贵族老爷们能够随意杀死平民的时代。但现在月黑风高的，灰面人如果真的想对他怎样，安徒生觉得自己还是凶多吉少的。 　　灰面人一路拎着他走进了附近的小树林中。 　　小树林里黑压压的，那些安徒生以为是阴影的东西，在灰面人出现的时候发出了低沉恭敬的声音。 　　“主人！” 　　安徒生紧张得屏住了呼吸，他看不清黑暗中有多少人。 　　一匹高大的骏马悄无声息地走到了灰面人面前，亲昵地蹭着他的手掌。马匹黑色的皮毛顺滑光滑，马具则做工精致散发着富贵的气息。 　　安徒生抬头看着比自己还高的马，突然之间，他觉得天旋地转。“嘭”的一声，他被灰面人毫不客气地甩在了马背上，像是扔一袋面粉般随意。 　　与此同时，远方尖锐的哨子声隐隐传来。 　　安徒生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那是波尔的哨声，刚才他追的那道黑影才是真正的擀面杖怪人。 　　下一刻马匹跃出了小树林，踏上了在月光照射下犹如雪地般的小路上。 　　灰面人的手下则紧跟其后。 　　他们全身黑色装束，用黑布蒙着半边脸，所有人都穿着轻便的盔甲，如同一股黑色旋风般紧紧跟随着灰面人前进的方向。 　　这么多马匹在奔跑，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安徒生被颠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他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能晕在马背上。最难受的是他被灰面人面朝下放着，地面随着马的前进时高时低，过长的野草时不时地擦过他的脸颊。 　　他的身体随着颠簸一上一下地起伏着，粗重的喘气声从嘴里溢出。 　　有好几次，他都觉得自己要吐出来了。 　　但是安徒生不敢。 　　他怕把这匹一看就是耗费了大量金钱养护的马弄脏了，灰面人会直接把他当成抹布般使用，擦拭脏污。 　　马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很难受？”耳边传来灰面人的声音，“任何事情的第一次，都不会太舒服。”说完后，他就轻松地跳下了马。 　　安徒生只觉得手一松，身体失去了支撑般直接从马上滚了下来。 　　“砰！”的一声，他结结实实地摔到了草地上。 　　安徒生却觉得头皮发麻，仔细回想下，在刚才的颠簸中他无意识中紧紧抱着原以为是马鞍的东西……好像似乎仿佛是对方的大腿！ 　　那可是贵族老爷养尊处优保养极好的名贵大腿啊！ 　　冷汗一下就流了下来，安徒生很担心灰面人会因此责罚自己。就在此时，肚子却不争气地发出了“咕噜咕噜”声，强烈地昭示着存在感。 　　安徒生尴尬极了，想要站起来，眩晕和饥饿却让他手脚发软。 　　一双靴子停在了他面前。 　　抬头看去，安徒生发现灰面人正弯腰看着他。两人离得很近，近得安徒生都能够感到对方面具上的雾气，那烟雾轻柔地拂过他的脸庞。 　　“咳咳咳。”安徒生咳嗽了起来。 　　“你很饿？”灰面人的语调很愉快。 　　“很饿，大人，我已经很久没吃饱过了。”安徒生老实地回答道。 　　“你吃过果酱烤乳猪吗？”灰面人突然问道。 　　“没有。”安徒生咽了咽口水，果酱烤乳猪，光是听到这个名字，他都觉得食指大动。 　　“吃过覆盆子馅饼吗？” 　　“没有。” 　　“东方香草调味新鲜白尾鱼？” 　　“没……”安徒生只觉得肚子越来越饿。 　　难道是这位贵族大老爷起了怜悯之心，想给自己一些食物？ 　　可是安徒生觉得有些为难。 　　父亲跟他说过，不要接受无缘故的馈赠，那些免费的礼物都有暗中的价格。他现在一无所有，无论是什么价格，他都是付不起的。 　　果然灰面人的下一句就是：“想吃吗？” 　　“我……”安徒生小心地开口，琢磨着如何拒绝才能不惹怒对方。 　　灰面人不等他说完，继续开口说道：“就算你想吃，我也不会给你的。” 　　安徒生：“……” 　　捉弄他很有意思吗？ 　　“你别误会。”灰面人突然伸手摸了安徒生的头发，安徒生只觉得头皮一疼，就看到对方的手中拿着自己的一缕发丝，“我不是在捉弄你，只不过今天你注定要死，死前无论吃什么都浪费食物。” 　　安徒生眨巴了下眼睛，有些迷茫。 　　接着，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整个人都开始微微发抖起来。 　　灰面人收好了那缕头发，从长袍中摸出了什么东西。 　　他把那东西扔在了安徒生的脚下。 　　安徒生看到，一枚闪亮的金币在满是尘土和杂草的地面上发着微光。 　　“一枚金币。”灰面人平静地说道，“是我对你生命的开价。” 　　安徒生看着灰面人说不出话来。 　　他能够感到，灰面人不是在开玩笑。 　　“大人，我只是路过，我什么都不知道今晚也没见过您！”安徒生觉得自己的嘴唇都在颤抖，“我父亲去参军了，他要是知道我失踪了……” 　　“你想让我杀光你全家？”灰面人淡淡一句话，成功地让安徒生闭了嘴。 　　“为什么……“安徒生有些绝望了，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头上。刚才灰面人的态度一直很温和，让他产生了对方不会怎么样的错觉。 　　现在看来，那只不过是对必死之人的些许怜悯吧。 　　“不是每个问题都有答案。”灰面人说道，“拿起金币，乖乖听我的话。等做完我让你做的事情后，我会让人把这枚金币送给你家人。” 　　“你放心，你家人不会知道你死了。他们会以为你遇到了某位手艺人，远离故乡去学手艺了。” 　　安徒生深深地吸了几口气。 　　一枚金币能够在乡下买套带土地的小型院子，储备好过冬的粮食和柴火，妈妈就算不再替人洗衣服，也足够能撑到爸爸回来的时候了。 　　他从地上爬了起来，艰难地捡起那枚金币，紧紧地抓在手中。 　　如果注定今天要死，至少，他希望能用这枚金币让妈妈不再那么艰辛。 　　而且他未必没有逃生的希望。 　　安徒生收好金币后，心中突然涌出了一股勇气。如果如论做什么，都无法让灰面人改变主意，至少他想主动掌握一些信息。 　　“大人，您想让我做什么？”他直视着灰面人的面具，极力想要保持冷静，“我还是个孩子，一些事情我无法做到。” 　　“不用担心，我不喜欢小孩。”灰面人打断了他的话，“无论哪种层面的喜欢都不是。” 　　“？？？” 　　安徒生有些没明白灰面人的意思，“我还未成年，个子也不高，力气也不大，所以我想问问您到底有什么任务让我去做？”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安徒生觉得自己说完后，灰面人脸上的雾气似乎微微扭曲了一下。 　　“不是需要你流泪流汗流血的体力活。”灰面人大步朝前走去，“跟上。” 　　-------------------- 　　书名真的好难起啊~原本的【综】童话里都是骗人的同名好多，我都搜不到自己……改来改去，又改回来了 第3章 泪雨森林 　　灰面人前行的方向让安徒生感到更加的不安了。 　　这条小路越来越窄，路上的石头和杂草能绊倒任何马匹。小路向前延伸着，尽头是一座望不到边际的森林。 　　安徒生看着在月色中黑乎乎的森林，咬了咬嘴唇。 　　灰面人大步向前，没有回头看他一眼，似乎也并不是很在意安徒生有没有跟上。 　　可安徒生没有趁机逃跑。 　　他叹了口气，朝自己身后看了眼。 　　那十几位灰面人的手下，正整整齐齐地跟在他身后。一直保持着五米左右的距离，安徒生停，他们就停，安徒生走他们就走。 　　这些黑衣侍卫们沉默高大，浑身上下散发着彪悍的冷峻气质，让安徒生不止一次的猜测他们会不会是雇佣兵。 　　“大人，您要去泪雨森林？”安徒生快步小跑，跟在灰面人身后，轻声问道。 　　“你很吵。” 　　安徒生噤声低头，不再言语。 　　其实前方小路的尽头就是泪雨森林。 　　周围的一切都沐浴在明亮的月光下，染上了淡淡的银辉。唯有泪雨森林，无论何时，都是黑压压的一片。就连正午的烈阳都无法穿透那些茂密的树冠，给黑色的森林投入一点儿暖意。 　　更别提现在接近午夜，泪雨森林里肯定暗如深渊。 　　踏入泪雨森林的瞬间，黑暗降临，月光也被驱散了出去。 　　安徒生什么都看不见了。 　　里面的树木实在是太茂密了，他踉踉跄跄的，几乎每走一步都会踩到凸起的树根和杂草。 　　可除了他的脚步声以外，灰面人和他的手下并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黑暗和寂静让安徒生有些惶恐，又有些犹豫。 　　他们去哪里了？自己是不是可以趁机逃走？ 　　他试探般的停在原地好一会儿，周围却没有任何的动静。 　　可以！就是现在。 　　他停下了脚步，回头想要逃走的瞬间，脖颈处温热的皮肤却碰到了一只冰冷的手。 　　那是灰面人的手。 　　在黑暗中，灰面人一直就跟在安徒生身后。他一只手轻轻握着安徒生的脖子，像极了正在从背后抱紧对方。 　　安徒生像即将被毒蛇咬住要害的小动物般，一动都不敢动。 　　“大人，我……”他想为刚才的行为辩解。 　　灰面人冰冷修长的手却顺着他脖子的线条向上移动。 　　安徒生的下巴被迫抬了起来，突然，他只觉得下颚处一麻，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在他张嘴的瞬间，有东西掉进了他嘴里。 　　什么鬼！ 　　安徒生只觉得头皮发麻，就想要把东西吐出去。 　　灰面人的手迅速移动紧紧地捂住了他的嘴唇。 　　嘴里的东西开始迅速融化，安徒生的口腔里弥漫着蜂蜜般甜腻的味道。仿佛灰面人刚才扔进他嘴里的，是一颗蜂蜜味的糖果。 　　“乖，这是很好吃的东西。”灰面人几乎是贴在安徒生耳边低语着。 　　安徒生可以闻到，从灰面人身上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味道，那味道就像初雪过后的森林里，沾染湿润寒意的松针散发出的清雅淡香。 　　他挣扎得更厉害了。 　　不能吃陌生人的食物可是世间通用的铁则，特别是那食物还是陌生人突然丢到你嘴里还不许你吐出来的不明物体。 　　不行！ 　　哪怕你本人再好闻，食物再香甜，我也要…… 　　“小礼物。”灰面人松了手。 　　安徒生却是停止了挣扎，他眼睛睁得大大的，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眼前的黑暗开始有了不同轮廓，接着这些轮廓变得清晰起来。不同亮度的绿色填满了周围的世界。就像黑漆漆的森林里像是涌入了光。 　　那光是翠绿色的，仔细看去，却是每颗树木每根小草每片树叶从内部发出的柔光。 　　单独的一片叶子发出的光极其黯淡，几乎微不可察。但成千上万的树叶同时发光，在树林里，简直像一片绿光的海洋。 　　安徒生惊讶地无法言语，觉得自己像是来到了童话世界里。 　　他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正被黑衣卫兵们包裹在中间。无论他往哪个方向跑，都会撞上人。 　　能够看清楚后，一行人前进的速度快了很多。 　　安徒生努力想要记住进来的路，可泪雨森林很久都没有人进来了，灰衣人东拐西绕得像极了随意前进。没一会儿，在几乎一模一样的景色中，安徒生无奈地放弃了记路的行为。 　　“到了。”灰面人停在了一颗巨大的树木旁。 　　他用手杖敲了敲那颗树，“以这里为中心，五十米内的树木全部砍掉，我需要月光照进来。”灰面人看着安徒生说道，“这样能让他的灵魂在死后能够离开这里。” 　　安徒生有些无语。 　　与其为我死后的灵魂操心，不如一开始就不要杀我啊！！！ 　　他小声说道：“砍树很费劲的，这里这么多树木，全都砍掉您的随从们也会很劳累。您如果不杀我，就不用真么麻烦他们了。” 　　“不麻烦，你放心。”灰面人用极其可靠的语气说道。 　　放心去死吗？ 　　安徒生只希望这附近茂密又粗大的树木能够让他们砍伐动作慢些再慢些。 　　这些树不知道在泪雨森林里生长了多久，树干有常年人伸长手臂那么宽。可岁月长出的庞大身躯却抵挡不住黑衣侍从的利刃。他们的大剑很锋利，几下就能砍倒一颗大树。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 　　这样精良的武器，恐怕也不是普通武器，应该又是跟巫术沾边的东西。 　　灰面人的身份就犹如他脸上的面具般，越是细看就越觉得深不可测。 　　树木倒下的时候，树干发出的绿色光芒逐渐暗淡，无数掉落的树叶在空中飘落而下，像是燃尽的烟火一般，炫丽又凄凉。 　　“我不想死……”安徒生颤抖的声音几乎小到听不见，他从未见过如此炫目的烟火，一如生命终结前的绽放。 　　“没人想死。”灰面人敲打着身后巨大的树木，“这些女巫们也不想死。” 　　女巫？ 　　安徒生看着那颗树，却看不出什么异常。 　　“这棵树里面的空间有些特别。一些森林女巫感到自己快死去时，就会跳进这棵树中。” 　　“这里被称为翡翠墓地。” 　　安徒生突然感到腰间一紧。 　　他整个人被灰面人抱在怀中腾空而起。 　　灰面人高大强壮，动作却出奇的轻巧，他像猴一样在树丛中穿梭着，很快就到了树冠的顶端。 　　安徒生往下看去，觉得离地至少有十几米高。这一眼让他觉得头晕极了，下意识地抓紧了灰面人的披风。 　　“从这里掉下来去的话，你能够感觉到飞翔的感觉。”灰面人像是看出了他的恐惧，火上加油般地在他耳边说道，“接着‘吧唧’一声，你会摔得像粉碎，你的头像西瓜一样炸开。” 　　安徒生突然之间头晕的感觉好了很多，这位大人真的很爱捉弄人，不过“您说的西瓜是什么？” 　　“那是一种水果。”灰面人抱着他，脚步轻快地踏在细细的树干上行走着，犹如在平地上跳舞般洒脱。他甚至还有闲心，抱着安徒生来了个大转圈。 　　“水果是什么？”安徒生又问道，“肯定是贵族老爷们才能吃到的东西。” 　　欧塞登算是全国最偏的地方了，平时普通人能吃的东西种类不多，但安徒生还是知道水果是什么的。他这样问，不过是故意想要拖延下时间罢了。 　　他觉得，跟灰面人交流得越多，到时候对方动手的时候就会越犹豫。 　　灰面人却突然停下了舞步。他低头看着安徒生，似乎刚才安徒生的话让他陷入了某种沉思中，就连他脸上的雾气都有些凝固住了。 　　沉默了片刻，他再次开口的时候语气却变得认真了几分，“不久以后，丹麦的所有人，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能够吃到他们想吃的食物。我希望你是最后一个挨饿的人。” 　　安徒生突然心有所感，脱口而出道：“您是王储殿下的人？” 　　听到“王储”这两个字，灰面人笑出了声，“没想到，那个虚伪懦弱的人居然在这种小地方也有支持者。” 　　“王储殿下一点儿都不虚伪懦弱！”安徒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连声音都变大了几分，“我父亲就是为了支持王储殿下，才去参战的！我们镇上，附近所有镇上的成年男人几乎都去了！” 　　灰面人没有说话，抬头看向了天空。 　　周围突然变得明亮起来。 　　黑衣侍卫们已经清空了附近的树，月光从天空中洒落下来，多年中第一次照入了泪雨森林中。 　　银色的月华落在树干上。 　　树干扭曲蠕动，粗糙的树皮盘踞成一段，又向外挤压扩张。不一会儿，半人高的黑洞就出现在了安徒生的面前。 　　“你进去那里。”灰面人指着树洞说道，“里面三个房间。你需要做的就是在最后一个房间里，找到一个破旧的打火匣，把它带出来。” 　　安徒生看着那黑黝黝的大洞，未知的恐怖让他感到寒冷，“里面有什么？” 　　“只有风化的尸体和些不重要的垃圾。” 　　“您能跟我一起进去吗？”安徒生知道这不可能，但还是问了出来。 　　“不行。”灰面人干脆地说道。 　　安徒生苦笑了下，问出这种蠢问题，自己真是头脑发晕了。 　　“除了普通人以外，任何人都无法进入翡翠墓地。”灰面人突然说道，“这就是我带你来的原因。” 　　安徒生猛然抬头。 　　月光下，灰面人已经摘下了他一直戴着的帽兜，银色的发丝像是最美丽的月光凝聚而成，垂落在他的肩头。 　　灰面人举起了手杖，点在了安徒生的额头，“石心感谢你的馈赠。” 　　安徒生的眼睛猛然睁大。 　　他还来不及说什么，身体却猛然被股巨大的力量朝后推去，直接掉入了黑黝黝的树洞里。 　　-------------------- 第4章 翡翠坟墓 　　“啊啊啊啊 ！！！混蛋贵族！！！” 　　急速往下坠落的感觉，难受极了。 　　安徒生发誓如果能活着出去，一定狠狠要地踢断灰面人的【哔哔】！ 　　更恐怖的是他吃下了灰面人的可疑糖果，就算在黑暗中也看得很清楚，想要两眼一抹黑干脆摔死都做不到。 　　树洞内部是绿油油的一片，这些绿色不像是外面树叶那种带有生命力的绿，而像是陈年的翡翠发出的光略有些死气沉沉的。 　　安徒生坠落的速度猛然一停。 　　他感到有东西拴在自己的腰部，这让他避免了被活活摔死的结局。伸手摸去，他发现有根极细的绳子正绑在他身上。 　　肯定是灰面人做的手脚。 　　绳子吊住了安徒生的身体，开始缓慢向下移动着。一直到了他的双脚踩上结实的地面后，那绳子却突然断开，碎成了粉末。 　　一阵几不可查的低语，犹如微风般，从安徒生耳边吹过。 　　“士兵，土匪，强盗！诅咒你……” 　　那声音像长长的指甲划过玻璃时那般尖锐刺耳，声音里蕴含的恨意和怨念，让安徒生感到不寒而栗！ 　　是谁？ 　　他警惕地左右张望着。 　　空荡荡的树洞里，除了他以外没有半个人影。 　　安徒生突然发现树洞内壁并不是光滑的，数不清的藤蔓从土里中伸出，纠缠在一起一直延伸到了顶端。怪不得灰面人不担心他上不去，只要顺着藤蔓，完全可以爬上去。 　　同理，刚才灰面人也可以让安徒生顺着这条藤蔓梯子爬下来。 　　可他却非要用最吓人的方法，让安徒生体会了一把差点儿被摔死的感觉。 　　恶劣，不顾他人感受，安徒生对灰面人了解的越多，对自己的处境就越担忧。 　　等下把灰面人要的什么打火匣子拿上去后，对方估计就会立刻动手杀了他。 　　安徒生握紧了拳头。 　　这里是森林女巫的坟墓，说不定会有什么神奇的东西。要是自己能找到并且利用起来，也许还能有逃脱的机会。 　　想到这里，安徒生开始仔细观察起了周围的环境。 　　树洞的内壁有些奇怪，上面有很多大小不一的圆圈，黑乎乎的往外凸起，猛地看去像是长歪的树瘤。安徒生盯着其中一个圈圈看了好一会儿，突然里面的纹理很像女人扭曲的脸庞。 　　他不敢再看下去，立刻朝着树洞里唯一的通道向前走去。 　　通道里并不暗，两边依旧布满了扭曲的树瘤，甚至地面上也会有。 　　安徒生在通道里走了不到一百步，就发现自己进入了第一个房间。房间很大，里面的东西更是让人目瞪口呆。 　　银币！堆满了整个房间，呈小山状的银币！ 　　安徒生呼吸一滞，他从没见过这么多的钱！银币全都很新，亮晶晶的，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好看，安徒生觉得这些银币似乎在向自己招手，请求他带着它们出去。 　　他弯腰，朝离他最近的银币慢慢伸出了手。 　　“只有风化的尸体和些不重要的垃圾。”灰面人的话却突然闪过了他的脑海。 　　安徒生停止了动作。 　　等等，眼前的这些银币是真的吗？ 　　它们到底是风化的尸体变成的，还是不重要的垃圾？ 　　安徒生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再盯着这些钱币看。他贴着墙壁，小心地没有碰到任何一枚银币，一直到了房间的出口，他才如释重负地快步走了出去。 　　出口外依旧是过道，慌乱中安徒生踩到了一颗凸起的树瘤。 　　他觉得脚底一软差点儿滑到。 　　就在这时，淅淅索索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好嫩的小崽子，真想把他煮着吃掉。”这次的声音跟第一次的声音截然不同，但里面的不怀好意却是一般无二。 　　“乖孩子，快捡起那些银币。哈哈哈，快啊，快点……”这是饥饿的声音。 　　“好久没有这么新鲜的□□出现了，滋溜~”这是渴望的声音！ 　　十几道不同的低语声同时响起，带着不同的情绪，就像有很多看不见的女人在安徒生周围窃窃私语。 　　安徒生飞快地看向了周围。 　　除了他以外依旧没有任何人。 　　“你们都闭嘴！他能听到我们！”充满恨意的沙哑声音一出现，安徒生就觉得鸡皮疙瘩冒了出来。 　　“他只是普通人！不是巫师不是骑士连吟游诗人都不是！他不可能听到我们的话！” 　　“那他是怎么到达这里的！”沙哑声音喊道，“别忘了，奥尔登堡的家伙一直在找他们的破石头！他们还想拿走我的打火匣去帮他们打胜仗！” 　　安徒生心中一动。 　　这些应该是死去森林女巫的声音。 　　如果这时假装听不到，就能从她们的话中得到更多的信息。 　　从他下来到现在，这些女巫们并没有出现。是不是她们无法直接伤害自己，只能用留下的障眼法和巫术让自己上当？ 　　安徒生觉得自己的推断没错，他假装一无所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继续前进。 　　那道沙哑的声音继续说道：“喂，人类幼崽，我知道你能听到，你想要力量吗？凡人无法想象的力量？只要你点头，你就能获得力量！” 　　安徒生恍若未闻，进入了第二个房间。 　　虽然有了心里准备，第二个房间里多半也是贵重的东西，但是当他真的看到了满屋子的金币时，呼吸还是停滞了几秒钟。 　　“人类小崽子，想要这些金币吗？你只要点头，这些金币我都可以送给你。”沙哑声音里带上了几□□惑，“这些钱，足够让你成为大地主，甚至买到爵位。” 　　“想想吧，每天早上你可以在城堡中醒来！”。 　　“在几百英尺长的丝绸大床上醒来。左边躺着风韵美艳的女人们，右边则是壮硕英俊的精壮男人们，只要你一个眼神，他们都会跪倒在你脚下，亲吻你的脚背。” 　　安徒生在袖子下偷偷握紧拳头，才能让自己不露出异样。 　　用金钱，土地权利和美人诱惑自己就算了，为什么要用精壮男人诱惑自己？ 　　这位女巫真的很奇怪！ 　　不是好人！ 　　看到金币的震撼也因为女巫不着调的诱惑而减淡了很多。 　　安徒生如法炮制地贴着墙壁，离开了第二个房间。看到安徒生不为所动，沙哑声音似乎是有些着急了，“孩子，那些让你进来的人，只是利用你！你出去后会立刻死亡！” 　　这些我已经知道了！叫我孩子也没用！安徒生默默地想着，进入到了第三个房间。 　　出乎他的预料，第三个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整个房间很小，墙壁和地板全都是白色的，像是用冰块堆砌而成似的。 　　房间中央有一根立起的柱子，柱子顶端做成了精巧的盘状，像是用来放置什么重要物品。 　　现在盘子里空荡荡的。 　　无论这里曾经有什么，现在已经不见了。 　　安徒生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打火匣子！灰面人指定要他拿出来的打火匣子不见了。 　　他顿时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局面。 　　如果空手出去，暴怒的灰面人不知道会怎么折磨他。如果留下来，树洞里没有食物和水，他根本撑不了多久。 　　死去的女巫也是女巫，谁知道她们还有什么手段没有施展出来。 　　怎么办？自己被困住了。 　　“呵，竟然是冲着我的打火匣子来的。”沙哑声音阴魂不散地又响了起来，“你来晚了，前阵子有个普通人闯了进来，偷走了我的打火匣子！” 　　安徒生咬了咬嘴唇，依旧没有出声。 　　“那是个流浪士兵，他背信弃义，偷走我的打火匣子后趁机杀死了我！”沙哑声音也不管安徒生有没有反应，直接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他倒是运气好，得到了打火匣子就直接成为了超凡者。” 　　“不然只要他以普通人的身份踏出坟墓，瞬间就会被我们的诅咒缠绕，变成泪雨森林里的一棵树。” 　　“什么！”安徒生终于再无法假装下去了，“普通人只要进来就，出去后就会因诅咒死亡？” 　　这就是为什么灰面人说他死定了的原因？原来并不是他想杀自己灭口。 　　而是因为女巫们的诅咒。 　　沙哑声音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果然听得到我们说话！说吧，你是谁派来的炮灰？居然连翡翠坟墓的禁忌都不知道。” 　　安徒生沉默了片刻后干脆地说道：“我是附近镇子的人，今晚是被戴着奇怪面具的男人抓来的。他给了我一枚金币，说如果我不按他的要求进来拿走打火匣子，他就……” 　　“行了，我知道了。”沙哑声音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人类幼崽，打火匣子丢了，你又中了诅咒，无论如何你都是死路一条。” 　　“不！”安徒生感到自己的头脑从未如此清明过。 　　他笃定地说道：“如果我死定了，你为什么要对我说那么多话？像你这样的大人物绝对不会做没用的事，我猜自己应该对你有很大的用处！” 　　“我一个人在坟墓里太寂寞了，偶尔有个活人说说话也不错。”沙哑声音答道。 　　“你说谎！”安徒生立刻反驳，“你刚才明明说自己刚被杀死不久！这里有那么多女巫，你怎么会寂寞！”又不是死了几百年！ 　　“住嘴！”沙哑声音暴怒地吼道，“住嘴！你应该哭着跪下求我救你狗命！你应该发誓说要做我的奴隶，只要我告诉你怎么解除诅咒！你应该用你的灵魂作交换，只要我能让你平安离开！你要用最最卑微的姿态求我！”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 　　安徒生等了好一会儿，才小心地说道：“我求你。” 　　“态度不够诚恳！”沙哑声音冷傲地说道。 　　“那算了。”安徒生叹了口气，“既然我都死定了，至少我想能够有尊严的死去。” 　　沙哑声音没有再说话。 　　安徒生靠墙坐在地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几分钟过去后，他猛然抬头。 　　原本空荡荡的房间里，一团绿色的影子在空中凝聚成人形。那人形极其暗淡透明，像是随时都会熄灭一样。 　　人形用沙哑的声音充满威压地说道：“人类，既然你赌上性命尊严灵魂和未来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得苦苦哀求我，我就勉强告诉你活下去的方法吧。” 　　“啊？”安徒生惊呆了。 　　-------------------- 　　安徒生：我没有求…… 　　沙哑声音：闭嘴，你有！ 第5章 充满生命精华的种子 　　安徒生的心中充满了震惊和警惕，这种漂浮在空中的半透明体，就是人类死去后的灵魂？ 　　“你怎么帮我？”他仔细地问道，“是帮我解除诅咒，还是帮我摆脱外面人的追击？” 　　“都可以！”女巫的身影飘忽不定，让安徒生想起了风中的蜡烛，“我要给你一颗种子。” 　　“种子？” 　　“人类小崽子，这颗种子本来是准备给我可爱的小孙女的。”女巫沙哑的声音低沉了几分，“这是森林巫女的传承之种，只要种下后，等到种子在你体内发芽，你就不再是普通人类而是成为了超凡者！” 　　“超凡者？”安徒生是第二次听到这个词了。 　　“超越普通的存在。”女巫说，“你得到我的种子，自然就摆脱了森林女巫的诅咒。那些逼你进来的人不过是普通人，就算你刚觉醒，也足以摆脱他们了。” 　　“可是外面那些根本就……”安徒生话还未说话，女巫却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快点！我的时间不多了。” 　　“鬼魂也会死亡？” 　　“当然！”女巫飞快地说道，“你在磨蹭什么！如果死神发现我的灵魂还在人世滞留，你就真的只能在这里等死了。” 　　死神！安徒生在心中默默记下了这个词。 　　今天的所见所闻实在是太过骇人，不但出现了女巫和鬼魂，就连传说中的死神似乎也真的存在。 　　“最后一个问题，我要付出什么代价？”安徒生并没有被女巫的描述冲昏头脑。 　　天上不会掉黄油曲奇饼干，怎么好的事情定然是有代价的。 　　“人类小崽子，我的要求很简单。“女巫冷笑着说道，“我要你成为超凡者后，在一年内必须找回被偷走的打火匣子！并且把它送到我孙女手中。” 　　“打火匣子是什么？” 　　“这跟你无关！”女巫晃动了下，“你想要获得传承种子，就必须答应我的要求！”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 　　跟所有的少年一样，他也曾经披着床单，做过假装是英勇的骑士从贪婪的巨龙口中拯救下英俊王子的白日梦。 　　如今拥有力量的机会就在眼前，可是他总觉得有那里不对。 　　“我怎么找到那个打火匣子？”安徒生问道，“拿走它的那个人也是超凡者，按你说的，他曾经是位士兵，我想从他手中拿走东西还是很困难的。现在你连打火匣子是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我怎么帮你？” 　　女巫沉默了片刻后，才终于开口说道：“打火匣子对于我来说很重要，那是因为我的小孙女自行觉醒了。我是森林女巫，她居然觉醒成为了火焰女巫！打火匣子是翡翠坟墓里的收藏品，对于火焰女巫来说是最好的法器！” 　　“我还活着无法进入这里，才想要让一位普通人帮我把打火匣子拿出来。” 　　安徒生恍然大悟，“原来你也是骗人进来送死，结果却被反杀了！” 　　“什么送死！”女巫恼羞成怒，“我告诉他这洞里有金币，随便他拿多少都可以，只要把打火匣子帮我带出来就可以。谁知道他拿了金币还不够，杀掉我以后，还随手把我的尸体丢了进来！” 　　“你知道我被其他人嘲笑得有多惨吗！” 　　到了现在，安徒生是完全明白了。 　　这位森林女巫想从翡翠坟墓里拿走宝物，就骗了一位普通士兵进来。 　　士兵进来后不仅拿了金币，还因为打火匣子成为了超凡者，爬出树洞后直接干掉了毫无防备的女巫。 　　“总觉得，这位女巫的脑子………”安徒生默默地摇了摇头。 　　不要金子只要打火匣子，这不就是摆明了告诉人家，这个打火匣子的价值比金币更高吗？ 　　就在这时，女巫所幻化出的绿色影子，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数不清的绿色光点从四面八方涌进了女巫的身体。原本透明暗淡的影子吸收了这些绿光，开始变得凝固起来。 　　“伸出你的手！”女巫的语气充满了急切，她的身体颤抖着，表情看起来既像是痛苦又像是欢乐。 　　安徒生飞快地手背在身后，坚决地摇着头。 　　“啊！！！！”女巫尖叫了起来，她身上的光集中到了一起，集合成了一颗极亮的绿色光点。 　　那光点从她体内喷射而出，像是流星般猛然地冲进了安徒生。 　　安徒生想要闪开，可那绿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他感到手心一痛，眼睁睁地看着绿色光点融入进了自己的皮肤。 　　女巫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就连声音也弱了几分，“人类崽子，你很幸运，进入你身体内的那颗充满生命精华的种子里，汇聚了我和历代所有森林女巫的残留力量，等到它孵化出来，不知道该是如何的强大。” 　　种子，生命精华，孵化。 　　这些词带给了安徒生不好的感觉，“你这是强买强卖！我没有答应！” 　　“不用太感谢我！”女巫的身影更加模糊了，“也别想着赖账！种子里加入了我的诅咒！一年后你如果没有拿到打火匣子，这颗种子就会爆开，连同你的身体一起炸成碎片！” 　　“我……真的好想骂人！”安徒生只觉得难受极了，女巫的身影越发透明起来，像是随时都会消失，他急忙说道，“等等你先别死，告诉我怎么找到打火匣子！” 　　“天上的星辰会给你指引……” 　　在留下了这句史上最模糊的寻物线索后，女巫彻底消散在了空中，化为虚无。 　　【哔！】安徒生终于忍不住骂出了一句脏话。 　　他无力地靠在墙壁上，体内的种子正在吸取他浑身的力量。 　　身体变得虚弱，精神逐渐萎靡，安徒生无法支撑倒在了地上。他听不见，看不见，却能感到自己的心脏正在剧烈的挑动。 　　“咚……咚……咚……” 　　周围慢慢变成了黑色。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恢复了知觉。 　　先是身体接着是精神，最后安徒生猛然睁眼，却发现世界变得不同了。 　　他感到自己的体内充满了力量，身体变得更加得强壮。安徒生在原地跳了跳，发现自己的身体轻盈极了。 　　这就是超凡者的力量吗？ 　　安徒生猛地冲向了长长的过道，几乎是瞬间，他就到了过道的尽头。 　　“哈哈。”他忍不住轻笑出声，这样的速度真的是太棒了。自己只要爬出树洞，灰面人就算是骑马也追不上自己。 　　他依旧没有去碰树洞里的金币，而是手脚利落地朝外爬去。等他爬出树洞的时候，灰面人一行人正等在树下，他们三三两两的睡着了，连个守夜的人都没有。 　　安徒生飞快地跑出了泪雨森林，他感觉不到疲惫，一路跑回到了家中。 　　“汉斯！你看看谁回来了？”母亲气色红润地拉着安徒生的手。 　　安徒生不敢置信地看着父亲熟悉的脸，“爸爸？” 　　“哈哈，我的汉斯长大了！”父亲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战争结束，我们赢了！王储正式继位，所有人都在庆祝！” 　　一家人欢笑着朝镇上走去，到了镇子的中心，那里已经是一片欢乐的海洋了。所有人都在微笑，都在庆祝，糖果和饼干任由孩子们分享，没有人感到寒冷，也没有人感到饥饿，人们唱啊跳啊，像是这种欢乐永远不会结束。 　　父亲告诉他，明天起他就可以继续去上学了。家里获得了一大笔的赏赐金，很快，他们就能如愿以偿的买下那栋带农场的小房子，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汉斯，老师让你去找他。”一道女孩子的声音让安徒生回过神来，他惊讶地看着对方，自己这是什么时候回到了学校。 　　“喂，快去啊，听说你的绘画得奖了，真羡慕你啊。”女孩子撅起了粉色的嘴唇，不解的问道，“你以后要成为艺术家吗？你的艺术能卖多少钱？” 　　安徒生认出了对方，她是学校里最漂亮的女孩子。 　　他笑着说道：“海曼，我不知道，不过我希望能稍微改变一下这个世界，至少，能给这个世界带去一些美好和希望。” 　　“哈哈哈，那你记着卖掉画以后给我买最漂亮的项链。”海曼笑起来的时候，黑色的眼睛极其漂亮。 　　安徒生也笑了，“你就这么喜欢钱？” 　　他总觉得自己和海曼的这段对话，似乎在很久以前曾经发生过。 　　“我不懂艺术。”海曼歪着头看向了他，“不过我知道，穿上新衣服能让我快乐。” 　　安徒生笑了笑没再说话。 　　老师给了他一个盒子，说里面是他的奖品。 　　拿回教室后，海曼和所有同学都围了上来。 　　“哇，这么大的盒子，打开看看哇。”海曼期待地说道，“对了，你画了什么画？” 　　什么画？ 　　安徒生有些迷茫，“好像是肖像画。”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是一张小画。 　　画中人是位年轻高大的男人。 　　那个男人穿着黑色的斗篷，银色的头发披散在他肩头，犹如最美丽的月光。男人的脸上被一团雾气笼罩着，雾气诡异的形成了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安徒生的心猛烈的挑动了起来，他大口地吸着气，手中的盒子掉在了地上。 　　男人从画像中缓缓起身，周围的一切犹如静止般凝固不动了。 　　安徒生看着男人离自己越来越近，那种恐惧感越来越强烈。最后，男人停在了他的身边，低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永远都无法逃离我！” 　　-------------------- 　　灰面人：听说你在春天里梦到了我？ 　　安徒生：现在是秋天！ 第6章 等你爆炸 　　这个男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安徒生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灰面人却开始动了。 　　他的身形如同鬼魅，飞快地在周围移动着。他每经过一个人，便带起一朵血色的花朵，利刃闪过的银芒，无情地带走了所有人的生命。 　　安徒生看着海曼睁大了眼睛，生命正从她眼中逝去。 　　她猛然栽倒在地，血顺着地板蜿蜒前进，逐渐和周围人的血混合在了一起。 　　“住……住手啊！”安徒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为什么！灰面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短短的呼吸间，教室里除了他以外，已经没有活人了。 　　看着倒在地上的一张张熟悉面孔，安徒生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这是你逃跑的代价！”灰面人走到他面前，冰冷地说道，“这些只是个开始。这个镇子上的所有人都必须死！” 　　说完后，他就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安徒生的双眼猛然睁大，不，不行。 　　爸爸妈妈，波尔，镇长！还有镇上那些大叔大婶们！想到爸爸和妈妈会死在灰面人的剑下，安徒生就觉得心痛到无法忍受。 　　我要阻止他！ 　　我要保护我的家人和朋友！ 　　安徒生的心中涌出无限的勇气，纵然他根本就不是灰面人的对手！ 　　他猛然抓起旁边的板凳，冲到灰面人身后就要朝着他的后腰砸下去！灰面人却像是背后有眼一样，不仅在瞬间躲开了，而且反身抓住了安徒生的脖子。 　　“或者，你发誓成为我永远的奴隶！”灰面人冷声说道，“用你的自由换取他们的生命，选择权在你手中！” 　　“我……”安徒生只觉得自己要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来，“我哪个都不选！” 　　他猛然举起右手，打向了灰面人的额头。 　　原本女巫种下种子的地方，冒出了一根小小的树苗。树苗放出了淡金色的光圈，虽然微弱却散发出了不容忽视的能量。 　　光圈碰撞到了灰面人的面具上。 　　面具上的灰色雾气突然消散了，雾气后的脸模糊不清。一道道裂痕出现在了脸部的皮肤上，接着，裂痕扩散到了灰面人的全身，扩散到了周围的地面墙壁上。 　　裂痕猛然碎裂。 　　安徒生突然醒了过来。 　　他喘着粗气靠在墙壁上，发现这里根本不是原来的学校教室，这里依旧是在翡翠墓地中。此时他已经不在原本的房间中，而是在一开始下来的树洞里。 　　通往三个房间的通道消失了。 　　树洞内壁上那些扭曲的女人脸也不见了。 　　刚才出现的灰面人是幻觉！ 　　安徒生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一颗细小的树苗从手心中冒了出来。树苗很小，像是刚发芽一般，安徒生心中回忆着刚才在幻境中的感觉，树苗的叶片舒展开来，散发出了浅浅的金色微光。 　　“这就是巫术种子？”安徒生轻声自语道，“我也成为了巫师？” 　　看着金色微光，安徒生觉得身体上的疼痛和饥饿都消失了。他站起身检查了下自己的身体状况，虽然没有幻境中的那么夸张，但他感到身体里充满了以往没有的力量。 　　原本合身的裤子也短了些。 　　他闭上眼，觉得风中多了很多的声音。 　　那是植物的声音，微弱，却确实存在着。 　　此时此刻，安徒生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平静。 　　那充满血腥和恐惧的环境，就是让种子苏醒的过程吗？安徒生似乎有些明白了，在幻境中发生的，就是他心中最渴望的美景和最害怕的噩梦。 　　自己想要的，是父亲平安回来母亲身体健康。 　　自己害怕的，是灰面人？ 　　幻境中的灰面人是以绝对强势的恶魔般姿态存在着，这是不是说明，自己心中对他藏着深深的恐惧。 　　一颗小小的石头落在了安徒生的头上，打断了他的思绪。 　　灰面人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进来，“出来，马上就天亮了。” 　　“我，我不上去！”安徒生倔强地说道。 　　离得这么远，对方应该没听到吧。 　　“我的手下憋了很久没上厕所了。”灰面人轻描淡写般地说到，“一百数后你还不上来，我不介意让你感受下人类制造的雨水。” 　　人类制造的雨水？？？ 　　那不就是尿吗！ 　　他居然威胁自己，要往底下撒尿！ 　　安徒生脸都有些发绿了。 　　现在通道已经关闭，树洞内部的面积就这么大。要是灰面人真的不要脸的让他那十几位手下往下喷洒液体的话，自己肯定无处可躲，连个遮挡”躲雨“的地方都没有！ 　　安徒生咬了咬牙，不，就算是满身尿味也比上去后被打死的强！ 　　他知道自己身上已经有了一些神奇的变化。 　　可是想起灰面人所展示出来的鬼魅身手，安徒生觉得自己对上他还是有些危险的。 　　等了一会儿，发现安徒生没有回应，灰面人又轻飘飘地扔下了一句，“刚才只是玩笑，我怎么会做出如此粗俗的行为。” 　　安徒生松了口气。 　　只要多给自己几天时间，自己一定会琢磨出更多树苗的用法。 　　到时候也算有了自保之力，对上灰面人也更有把握些。 　　至于食物，啃啃树根什么的，也能勉强对付得过去。 　　灰面人接下来的话却让安徒生彻底变了脸色。 　　“一百数后天亮树洞就会闭合。对了，你看到过被挤成粉末状的肉饼吗？树洞关闭后，里面的空间也会消失，你会活生生地被挤压至死变成扁扁一张……” 　　“我立刻上来！” 　　安徒生冲向了藤蔓，飞快地攀爬起来。 　　跟灰面人对上还能垂死挣扎下，被挤成肉饼的痛苦简直不能想象。 　　爬了一会儿，安徒生就发现自己的身体真的有所改变。 　　虽然没有做梦的那么夸张，但是从树洞底部开始往上爬，他的速度变快，手脚利落了很多，短短时间里已经攀爬过半了。看来是那颗种子在默默改变着自己的身体。 　　等到他爬上树洞顶端的时候，却发现树冠上一个人都没有。 　　不仅没有发现灰面人的身影，就连那些黑衣侍卫们也不知所踪。 　　咦？难道是被野兽叼走了？ 　　安徒生的心中浮现出了一丝窃喜，他小心地在树冠上行走着，想要找到下去的路。 　　走了没一会儿，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猛然抬头看去，安徒生惊讶地发现，灰面人正站在离他远远的地方看着他。那些黑衣侍从们则站得更远，似乎不想靠近他一般。 　　他们难道感受到了我体内巨大的力量？所以不敢离我太近，怕被我袭击吗？ 　　他试探性地朝着灰面人的方向快步走了几步，果然就看到灰面人微微往后退了些。 　　果然如此。 　　他在怕我。 　　原来成为巫师这么厉害，虽然那树苗小小的，除了能发点光以外安徒生还没有发现有什么作用。但明显灰面人一行人在忌惮自己。 　　想起自己一整晚的担惊受怕，安徒生心中的怒气开始汹涌起来。 　　“你过来。”学着灰面人那种高傲的语气说道，“我数十下，你不过来的话……” 　　“你怎么还不爆炸？”灰面人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啊？” 　　“你从翡翠坟墓里出来，现在应该炸开了，你怎么会撑得这么久？” 　　灰面人抱臂说道：“我们不想被你爆炸后飞溅的血肉弄得一身脏才离得这么远。不过……” 　　他猛地停止说话，朝安徒生的方向跳跃而来。 　　安徒生倒退几步，自己貌似犯了个大错！ 　　灰面人轻快地几个跳跃，就稳稳地落在了安徒生的面前。他不等安徒生说话，直接抓住了他的手，把人转了个圈儿圈在怀中。 　　安徒生背贴着灰面人的胸膛，手被对方紧紧抓住，根本没有偷袭的空间。 　　灰面人笃定地说道：“你超凡了。” 　　“我没有。”安徒生坚持否认，气势却略有不足。 　　灰面人掰开了他握拳的右手，手心中什么都没有，树苗在安徒生的命令下躲了起来。 　　灰面人冷笑了声，直接摸出了手杖，朝着安徒生的手心打去。 　　“啪啪啪！”他连打了三下，打得手心的皮肤都微微泛红了。 　　安徒生倒没有觉得很痛，只是他有种荒谬的感觉。自己像是没有背诵出课文的学生，正在被严厉的老师惩罚似的。 　　他手心一热，树苗竟然在灰面人的武力威胁下，真的钻了出来。 　　不过它耸搭着叶子，树枝有些扭曲，看着倒有几分的委屈样。 　　安徒生无语了。 　　这是什么鬼玩意儿！身为巫师的神秘物品，居然这么没用！ 　　灰面人用手轻轻摸了摸那树苗的叶子，点头说道：“不错的天赋，森林女巫的种子，蕴含着的能量很强。” 　　树叶突然舒展开了，散发出了醒目的淡金色光芒，像极了受到夸奖后的孩童炫耀般的展示自己的能力一般。 　　灰面人猛然放开了安徒生，转到他的正面，低头仔细看着他的眼睛。 　　月光下，少年的黑眼睛犹如玛瑙般反射着月色的余晖。 　　清亮又单纯。 　　安徒生也盯着灰面人一眨不眨，他觉得此时气氛有些奇怪。 　　灰面人靠近几步，低头附身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别怕。” 　　别怕？怕什么？ 　　安徒生突然深吸了口气，胸口处传来了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低头看去，一柄细细的小剑插入了自己的左胸前。 　　小剑锋利无比，柄则则握在灰面人的手中。 　　“滚出来！”灰面人冷声说道。 　　-------------------- 　　安徒生：好痛！ 　　灰面人：忍忍就过去了。 第7章 传说级宝物 　　安徒生浑身颤抖着，他捂住了胸前受伤的地方，温热的血液从伤口处慢慢渗出。 　　他向前倒去，灰面人扶住了他，小心地把他放在地上。 　　安徒生喘着粗气，努力召唤出手心的树苗，可灰面人插在他心口处的细剑似乎正在吸取他的生命力。奇怪的是，伤口处却并没有那么疼痛。 　　“你还不出来？”灰面人低头看着安徒生，目光像是透过他看着其他什么人，他淡淡地说道，“十天前，传说级宝物打火匣子出现在欧塞登，据说拿着它的人是位流浪士兵。有人曾看到过他跟着位卖炭火的老婆婆进入了泪雨森林。” 　　安徒生握紧双拳，怎么回事？ 　　灰面人带自己过来不就是为了找打火匣子吗？ 　　他早就知道打火匣子不在翡翠坟墓了，那他为什么还让自己进去？ 　　没有人回答灰面人，灰面人继续说道：“那位卖炭火的老婆婆有位孙女，五天前我找到了她，她被赶了出来正蹲在路边跟狗抢食物 。” 　　灰面人的话音刚落，一道沙哑的女声突然响了起来。 　　“你胡说，我的宝贝孙女，我的宝贝怎么会……” 　　安徒生蓦然睁大双眼，这个声音不就是森林女巫的声音？他勉强抬头看去，就看到一团飘在空中的绿色人影，果然是她！ 　　原来她之前的消失根本就是装死。 　　灰面人却冷笑了声，“她觉醒了火焰的能力，却无法控制，一把火烧掉了你们的房子！你该庆幸现在不是中世纪，不然她早就被杀死了。” 　　“她现在在哪里？”森林女巫激动地问道。 　　“她逃进了迷雾边境，我派去是士兵是普通人无法进入那里。”灰面人说，“我因此肯定了你森林女巫的身份。既然打火匣子被人带走，那就说明你死了。” 　　灰面人突然蹲下，把手放在了安徒生的胸口处，“怎么样，我送来的诱饵你还喜欢吗？” 　　“你！”女巫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她尖叫道，“你把这只人类幼崽弄到我面前，根本就是要骗我的出来！” 　　“不然呢？”灰面人欣赏着女巫气急败坏的样子，“你那么重视你的孙女，甚至不惜想把打火匣子偷出来给她，又怎么会放过能够重新复活的机会？” 　　他轻轻摸了摸安徒生柔软的黑发，手指往下，又捏了捏他的脸蛋。 　　“保持着纯洁之身的少年，出生在偏僻的城镇，多好的新身份啊。”灰面人的话让安徒生觉得十分寒冷。 　　他知道自己失血过多了，但却强撑下去想要保持头脑的清醒。怪不得自己出来后灰面人根本没有询问打火匣子的下落，原来从始至终，打火匣子只是个借口。 　　而灰面人一开始的目的就是眼前的女巫。 　　“我不明白你怎么看出我在种子里做的手脚的。”女巫突然问道。 　　“我没看出来。”灰面人的语气里带着几分狡黠，“我诈你的。没想到你这么蠢。” 　　安徒生几乎想流泪了。 　　为了诈人就要捅自己一刀？ 　　今天他要是不死，这一刀之仇一定要找机会捅回来！ 　　“他死了，我可以再藏起来，你也找不到我！”女巫突然说道，“没错，我无法伤害到你，可你也拿已经是鬼魂的我没办法！” 　　“是吗？”灰面人冷笑一声，“你以为我弄伤他只是无聊？” 　　难道不是吗？ 　　安徒生在心中无声地呐喊着，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灰面人从怀中取出了个小盒子。 　　盒子是用石头做成的，上面雕刻满了安徒生看不懂的拉丁文，他觉得灰面人在打开盒子的瞬间周围的光都亮了起来。 　　“教廷的东西！”女巫的影子猛地想要跳开，可是她却无法离安徒生太远。 　　安徒生明白，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不但被灰面人坑，还被女巫给坑了。 　　她给自己的种子一定有问题，如果不是她装死就是为了让自己放松警惕。 　　灰面人小心地拿出了盒子里的东西。 　　那是一张极其残破的纸张，纸张上的花纹和字迹斑驳不清，看着像是经历过了漫长岁月的侵蚀。纸张上写着“indulg……”后面的字则看不太清了。 　　“赎罪券！这是赎罪券！”女巫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你是奥尔登堡家的谁！你不是普通贵族！” 　　赎罪券？安徒生感到自己的头被灰面人抬了起来。 　　他模模糊糊地想着，赎罪券有什么了不起的？ 　　在学校里老师曾经讲过那段历史，那是十字军第一次东征时，教皇给所有军人发放的，意味是免除他们的罪孽。可后来，赎罪券就逐渐丧失了神圣的意味，成为了教士们敛财的工具，只要有钱，谁都能买上十张八张的。 　　最后的赎罪券因为臭名昭著而被废除了。 　　现在灰面人拿出一张这种东西，女巫又在怕什么？ 　　灰面人半抱着安徒生，他轻声说道：“等我拔出来的时候，你又要疼了。” 　　蛤？安徒生眨巴了下眼睛，突然之间，灰面人飞快地抽出了细剑。 　　疼痛突然苏醒，席卷了安徒生的全身。 　　他忍不住叫了出来。 　　刚才灰面人的宝剑还在他体内的时候，虽然疼痛麻木，但痛觉却像是被剑压制了一般。现在灰面人猛然抽出，安徒生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疼痛。 　　那把剑也是巫术物品！ 　　灰面人动作飞快地把赎罪券贴在了安徒生伤口的位置，他用手指一抹，指尖便出现了一滴鲜血。灰面人把鲜血滴在了赎罪券上，在血与纸张接触的瞬间，赎罪券突然燃烧了起来。 　　安徒生的心脏处感到了无比的炙热，他整个人也像是被点燃了一般。 　　疼痛让他开始抽搐了起来，灰面人压住了安徒生，让他不要碰到伤口。 　　赎罪券化为一团火焰，窜进了安徒生的体内。 　　渐渐的，在疼痛之外，安徒生有了异样的感觉。 　　他觉得体力似乎在慢慢恢复，那种失血过多头晕的感觉，也在迅速缓解。 　　心跳，从缓慢跳动逐渐恢复正常。 　　安徒生的呼吸逐渐平稳了，他躺在地上，摸向了自己的伤口处。 　　那里的皮肤光滑无比，根本没有任何受伤过的痕迹。 　　原来那些废纸般的赎罪券这么有用！ 　　一直沉默着的女巫却是幽幽开口说道：“你真舍得。” 　　“那是□□班二世亲手制作的最初十张赎罪券之一，跟以后流传的垃圾完全是两回事。这一张纸的历史价值无从考量，甚至能换来传说级别的宝物，你就这么用掉了。” 　　“这个人类小崽子是你什么人？让你这么珍视？” 　　安徒生听到了这张赎罪券的来历时也惊呆了。 　　教皇□□班二世是中世纪最有名的四大神父之一，也是他发起了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整个人类的历史因为此而改变。 　　这样人物留下的东西，可以称得上是无价之宝了。 　　灰面人居然给了自己？ 　　安徒生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他要拿什么还？ 　　“一张用不到的纸而已。”灰面人不以为意地说道：“对于你们这些穷鬼来说，什么都是宝物。” 　　穷到没饭吃的安徒生沉默了。 　　卖炭养孙女的女巫也沉默了。 　　此时夜色已经消退，天光慢慢变得明亮了起来。 　　安徒生感到身体的恢复，慢慢地站了起来。他回头朝着树洞的方向看去，发现果然树洞已经不见了。 　　想到自己一夜未归，还不知道妈妈该如何的着急。 　　“那个……”他小心地说道，“要是没我的事，我能先走吗？” 　　“不行！”灰面人转头看向了他，现在天光大盛，安徒生能够很清楚地看到一些在夜色中自己忽略的细节。 　　灰面人虽然一身黑衣，但仔细看去，那些衣服上全都绣满了暗色的花纹。甚至他的鞋子和腰带都镶嵌着黑色的宝石。 　　真有钱吶，安徒生不由默默地想着，这样华贵的衣服顶的上他们家一年的开销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灰面人的头发上。 　　昨晚月色下，灰面人的银发让他印象深刻，现在在阳光下，安徒生发现自己没有看错。灰面人的头发真是极其罕见的银色，现在发丝沾染上了日光的暖色，显得没有在月色下那般冰冷。 　　“你看够了吗？”灰面人说道，“赎罪券不仅让你恢复，还把女巫禁锢在了你的体内。” 　　安徒生没有说话，现在的局势诡秘莫测，他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你到底想要什么？”女巫的气势低落了下来，安徒生知道，灰面人已经占据了上风。 　　“别装傻！”灰面人似乎对这场游戏有些腻味了，他不耐烦地说道，“你接触过石头！你们森林女巫从我这里偷走的东西，我今天要拿回来！”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你不知道？”灰面人彻底失去了耐心，“没有石头遮掩住你的气息，死神早就带走了你的灵魂！你想潜伏在他身边，等到巫术种子和他彻底融合后趁机夺取他的身体，这些没有石头的力量你是做不到的！” 　　说话间，安徒生感到了树干的颤抖。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些黑衣侍卫已经包围住了四周。 　　他们手中拿着火把，火把上燃烧的火焰却是银色的。 　　“女巫，这是你最后的机会。”灰面人说，“你种在他手心里的种子充满了你的生命精华，现在赎罪券把你绑在了他身上，我用火焰烧死他的时候你也会死。” 　　“想想你的孙女，没有庇护的小巫女会遇到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告诉我石头的下落，我就放了你们。”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说不假，灰面人抓起了安徒生，毫不犹豫地点燃了他的衣角。 　　安徒生终于忍不住大声喊了出来。 　　“【哔】！” 　　-------------------- 　　安徒生：我已经不想说什么了…… 第8章 等你长大 　　白色火焰燃烧得很快。 　　安徒生的衣服很快就被烧掉了大半，诡异的是，火焰接触到他的皮肤时，他并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反倒是女巫在一旁痛苦地翻滚起来。 　　“不不不！！停下来啊！！”女巫嘶哑地怒吼着，“我要被烧化了！我告诉你！我告诉你！石头就在……” 　　“不用了。”灰面人突然打断了女巫的话，“我已经知道在哪里了。” 　　说完，他用自己的斗篷裹住了安徒生，白色的火焰奇迹般的熄灭了。 　　他举起安徒生的右手，翻开了他的手掌心，轻轻摸索着手心的皮肤像是在抚摸着什么珍贵的宝物一般。 　　安徒生被他的举止搞得毛骨悚然。 　　这是在干什么？ 　　难道他以为那个什么石头在自己的手心中？ 　　灰面人的指尖停在了安徒生生命线的中央，“就在这里，你用你的种子包裹住了石头，一起种进了他的体内，是吗？” 　　女巫没有说话。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安徒生倒抽一口凉气，看灰面人这架势是要挖开自己的手心，挖出那块什么石头吗？他条件反射般地想要抽回手，可是灰面人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他根本没法挣脱。 　　灰面人像是知道他的担忧似的，居然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安慰般地说道：“放心，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我信你个鬼！ 　　安徒生心里翻起了白眼，是谁把他丢下树洞又捅了一刀接着点火烧烤的？ 　　这个男人说的话，别说标点符号了，就连说话前的双引号他都不信！ 　　灰面人顿了顿接着说道：“你还小，等你成年了我才会对你动手。” 　　果然是这样！ 　　安徒生早有所预料，因此并没有太过吃惊。 　　离他成年还有三年的时间，安徒生看了眼女巫，发现对方也似乎松了口气。看来自己的命运果然已经跟女巫绑在了一起，虽然是暂时的，但是为了活命，他和女巫勉强能够算得上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 　　女巫似乎对灰面人忌惮极了，在他面前在没有之前的有恃无恐。 　　她用小心翼翼地语气问道：“那我怎么办？” 　　“你？”灰面人摸了摸下巴上的雾气，说道，“你用种子让他超凡，那就继续看护着他。三年的时间里，如果他死了或者石头丢了，我会直接把你的灵魂砸碎喂你的孙女吃下去！” 　　“他太弱了！”女巫试探地说道，“您知道的，石头不仅仅是您在寻找，另外那边也似乎派出了很多人手。” 　　“我知道。”灰面人想了想，对安徒生说道：“把你的树苗叫出来。” 　　安徒生咬了咬嘴唇。 　　这两个人就当着他的面讨价还价，把他的生命当做货物一般来看待。根本就没有人在意过他的感受，更别提询问他的意见了。 　　这就是超凡者的世界吗？ 　　强者拥有话语权，而弱者只能无声的接受。 　　他伸出了手心，召唤出了小树苗。 　　“把里面的诅咒去掉。”灰面人看了眼女巫，“你下这个诅咒是想要他去替你拿回打火匣子？以他的实力，就是去送去。” 　　女巫讪讪地说道：“我也没打算让他拿回来。” 　　灰面人嘲讽般地说道：“所以，这是个契约陷阱？故意立下他无法完成的任务，到了时间后他会被诅咒反噬，灵魂破损的时候你刚好趁虚而入？” 　　“大人英明。”女巫的绿影几乎要趴到灰面人脚下了。 　　安徒生突然感到身体一冷。 　　女巫看起来傻乎乎的又暴躁，他之前还嘲笑过对方的智商。现在看来，真正单纯的人是自己罢了！无论是灰面人还是女巫，他们的智慧都完全在自己之上！ 　　就连杀死女巫的流浪士兵，估计也是个极其精明厉害的角色。 　　灰面人看着安徒生手中的小树苗，摇了摇头，“要等到完全成型，至少还需要十年的时间。” 　　十年，那么久吗？ 　　安徒生心中有些失望。 　　小树苗似乎能够感觉到他的情绪，努力地向上伸展着枝叶，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茁壮些。 　　“你知道你的能力是什么吗？”灰面人问道。 　　安徒生想起在环境中自己击碎灰面人面具的那幕，轻声说道：“是攻击吗？” 　　灰面人摇了摇头，“是守护。” 　　守护？ 　　安徒生仔细想了想，当初在环境中，他激发树苗的确是为了想要保护自己的家人。那么，淡金色的光芒就是守护吗？ 　　“我因为特殊原因，不能现在杀死你。”灰面人有些遗憾地说道，“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之前不小心让你有点疼，你却没有真的有死亡的危险。” 　　安徒生不说话看着灰面人。 　　灰面人抵挡住了他的目光攻击，继续平静地说道：“可别的人就说不定了。他们发现石头在你身上，一定会立刻杀了你取出石头。” 　　女巫在一边拼命点着头。 　　“我不能时刻看着你，所以要给你一些防身的东西，让你平安的活到成年。” 　　安徒生明白地点了点头。 　　难道灰面人不杀未成年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也让他捡回了一条小命。 　　灰面人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你的运气真的很好。” 　　说完这话后，灰面人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安徒生的手中。 　　两人手掌接触的瞬间，树苗瞬间消失了。 　　森林女巫巫术种子的绿光从安徒生的手心中散发而出。仔细看去，那绿光中夹杂着淡淡的银色光芒，只不过银光被绿光紧紧包裹着，显得十分微弱。 　　而灰面人的手心却是银光大盛。 　　他手中的银光犹如实质，竟然像水银般低落下来，一滴滴地落在了安徒生手中的绿光上。绿色瞬间消融，犹如水碰到了火般蒸发，而安徒生手中原本被压抑着的银色光芒，则在灰面人滴落下来的液体滋养中，变得刺目起来。 　　安徒生有些不明白眼前这一幕发生的意义。 　　他隐隐觉得，这是灰面人把他的力量传递给自己。 　　而在一边的女巫，则是颤抖着趴在了地上，那姿势如同跪拜一般。 　　就在安徒生手中的银色光芒越来越耀眼，眼看着就要吞噬掉所有绿光时，灰面人突然握紧了手。 　　他手中的光芒立刻消散了。 　　安徒生却觉得自己的身体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变化。他的心跳加速，体温上升，可五感却变得出奇的敏锐。 　　从树冠下洒落的阳光，轻轻摇曳的树叶，黑衣侍从的轻微呼吸声，这些原本他无法注意到的细节，现在都像放大了一般出现在他的感觉中。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扩大了他的五官感受。 　　安徒生看向旁边的树叶，他甚至能够清楚的看清树叶上美丽的露珠被阳光照射后，散发出的美丽彩光。 　　“不要分散你的精神。”灰面人的声音听起来跟之前一样，但安徒生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虚弱的感觉，“集中所有注意力在你手心，我给了你力量，现在，需要你自己掌控那些力量！让真正属于的的超凡之物在你的手中诞生！” 　　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吗？ 　　安徒生闭上了双眼，开始把所有的感觉都集中在自己的手中。 　　他能够感觉到，跟之前那颗种子给他的感觉不同，自己的体内的确是有另一种力量。那力量很柔和却又更加古老，稍一碰触，安徒生竟然有种想要流泪的感觉。 　　渐渐的，他的手心开始发热，有什么东西要钻出他的皮肤破土而出了。 　　安徒生的心中却充满了喜悦。 　　他能够感到，自己和那东西有种特殊的感觉，那感觉跟和树苗之间的联系很像，但却更加的强烈。 　　安徒生猛然睁眼，看向了自己的手。 　　一个样式古朴的木灯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木灯周围围绕着几圈藤蔓，上面长出了几朵绿叶，灯的最重要则是一团淡金色的火焰。 　　安徒生心有所感，把木灯举了起来，等里的光芒随着他的心意变得更加的明亮。很快的，那光就从灯中扩散而出，包裹住了安徒生整个人，像是守护着一样。 　　他能够感到，跟之前的树苗相比，如今的木灯像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 　　“很好。”灰面人赞许地说道，“我能够感觉，你的潜力不止如此，试试让这盏路灯发出更多的光芒，也许你会有惊喜的发现。” 　　“路灯？”安徒生一愣。 　　“这盏灯是你能力的根源，今后它会陪伴你度过艰难的岁月，照亮你前进的道路。”灰面人说，“叫它路灯很合适。” 　　安徒生握紧右手，光芒收敛回到了灯中，而灯也按照他的心意消失在了手心中。只要他想，随时都能召唤出这盏路灯，一切都像是呼吸一般的简单自然。 　　他看向了灰面人，眼神里闪烁着不一样的光芒。 　　也许，自己可以动手试试？ 　　可还没等他有什么动作，灰面人却先动了。 　　他的身手一如既往的利落，甚至比之前看到的还要快。安徒生只觉得眼前一花，身边一股风掠过后，他的后颈处像是被什么打到般猛得一疼。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倒在了灰面人的怀中了。 　　整个过程不过眨眼功夫。 　　安徒生连召唤路灯出来防护的时间都没有。 　　“想对我动手？”灰面人看着他，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欣喜，“很好。我喜欢倔强不向命运低头的人。我期待你真正成长起来的那天。” 　　“我不会任你摆布的！”安徒生只觉得太阳穴处传来了隐隐的刺痛，声音不自觉地也变小了。 　　“我不是神，不能随心所欲地安排每个人的命运。”灰面人淡淡地说。 　　安徒生觉得头部的刺痛越来越厉害，眼前的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 　　就听到灰面人用实诚的态度补充了一句：“我只是当代最强的男人而已。” 　　“您真谦虚……”安徒生终于忍不住讽刺出声。 　　突然他的视线里一片漆黑，像是黑夜猛然降临。 　　在昏迷前，他隐隐约约听到灰面人对女巫了几句什么。但是他实在是听不太清楚，只能听到模模糊糊的几个词，“精神透支”，“交易”…… 　　接着，安徒生彻底昏了过去。 　　他像是睡着了一般，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却是躺在自己的木板小床上。 　　看着熟悉的天花板，安徒生呆滞了几秒钟后，猛然地从床上跳了下来。 　　他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掌心在心中发出了命令。 　　路灯蓦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淡金色的光芒照亮了阴暗的室内。 　　安徒生呆呆地看着手里的路灯，接着忍不住笑了出来。 　　太好了！ 　　他真的获得了神奇的力量。 　　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但有了这盏路灯，自己今后的人生将会彻底改变。 　　安徒生笑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情。他收好路灯，突然想到灰面人之前给自己的那枚金币！ 　　有了那枚金币，自己一家的生活就会好上很多。到时候自己就会有更多的时间去研究新的能力了。 　　“咦？”安徒生从口袋里没有摸到金币，反而摸出了一张纸。 　　那张纸很厚实，上面还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闻到那味道，安徒生的脸立刻就黑了。 　　那是灰面人的味道。 　　【亲爱的安徒生先生，不要因为获得了力量而松懈哦，我会时不时来考察你的进度的。对了，既然你没死的话，金币我就收回了。】 　　【还有你欠我十万金币，请在成年前还给我，否则就用别的来偿还。】 　　-------------------- 　　安徒生：吝啬鬼拿走了我的金币！ 　　灰面人：哦，那是你的买命钱，你死了吗？ 第9章 奇怪的老师 　　安徒生咬牙切齿地盯着那张纸条，恨不得用目光把那张纸烧出个洞来。 　　“你看够了吗？女巫女士？”安徒生突然转头看向了房屋的角落。 　　在阴影处，一团绿色的身影若隐若现，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出来那里有东西。 　　“叫我格瑞！”女巫飘了过来，尽量躲避着从窗外照射进来的阳光，“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老师了。”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你和他最后在我昏迷的时候交易了什么？还有什么人在找我？那颗石头到底是什么？” 　　“你的问题太多了。”女巫格瑞不耐烦地说道，“要不是他用我的孙女威胁我，我才不会教导你这种人类崽子呢！” 　　“是吗？我以为你的生命已经跟我绑在一起，为了避免我被人提前杀掉，你不得不教我些知识用来保命。”安徒生不客气地说道。 　　对上灰面人他是处于绝对的劣势，但是女巫的底细他已经明白得差不多了。那张赎罪券让两个人绑在了一起，他自然对女巫也不必那么小心翼翼的。 　　格瑞冷哼了声，却没有辩解什么。 　　安徒生其实也觉得有些奇怪，灰面人既然那么想要那颗什么石头，直接杀掉他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费心心思得要等他到成年才能取出石头。 　　之前在泪雨森林里，灰面人要杀掉自己，就连女巫都无法阻止他。 　　这个问题他问了格瑞，格瑞却摇摇头，“谁知道，他们家族的人都有些脑经不正常。经常遵守一些莫名其妙的规则。” 　　“他们是贵族吧？”安徒生想着灰面人在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优雅，那是只有贵族才能培养出来的，根植在他们骨子里的东西。 　　格瑞却不知为什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飘到了安徒生的身边，绕着他飘了一圈儿，上下打量着他。 　　“怎么了？”安徒生有些奇怪地问道。 　　“我说，你家这么穷，你还有心思打听贵族不贵族的事情？” 　　“你好像之前也不怎么有钱。”安徒生说道，“你是女巫啊，为什么要去卖炭生活？随便用巫术不是可以挣到很多钱吗？” 　　格瑞却像是被踩到了痛脚似的，她上下飞窜着嘶吼道：“你懂个屁啊！除非获得允许否则不能使随意在人类的地盘上使用巫术！我是森林女巫，又不是给人看病治疗的白女巫或者做非法生意的黑女巫，根本就弄不来许可证！” 　　“哦，你也挺惨的。”安徒生用同情的眼神看了她一眼，同时他也有些不解。 　　这些巫师难道都这么乖？非要得到允许才能使用巫术吗？ 　　要知道他们可是拥有非凡的力量，普通的骑士来了说不定也不说他们的对手。 　　像是看穿了安徒生的想法，格瑞冷笑一声，说道：“人类崽子，你别把事情想得太简单。超凡者存在上千年，人类王朝也是如此，两者的世界早就暗中发生过多次战争了，现在的局面是无数人的鲜血换来的。” 　　安徒生不再说话，专心地听着格瑞的话。 　　他对于超凡者的事情实在是知道得太少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确需要格瑞这样的人当做老师。 　　“现在两者的世界保持着表面的平和，的确有很多超凡者在偷偷使用自己的力量，也有很多人类势力控制了超凡者的区域，但却没有人敢在明面上打破这种平衡。” 　　“我们森林女巫向来是持中立态度的，只要有森林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 　　安徒生倒是有些明白了，格瑞虽然是女巫，但算得上是中立方。而超凡者和人类之间也是有不同的阵营的。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带着你的孙女在超凡者的地盘生活呢？”安徒生问道，“这样的话，你离开她也会有人照顾。” 　　“照顾？”格瑞摇了摇头，“不会的。人类世界的平民生活跟我们相比，是很平和的。至少你们会照顾幼崽，而在我们的地盘，幼年没有监护人的小巫师就是鲜美的口粮。” 　　“你是为了保护你孙女，才伪装成普通人的？”安徒生这下子彻底明白了，为什么厉害的森林女巫会去卖炭赚钱。 　　在人类的世界里，只有用人类的方式生活才是最安全的。 　　格瑞叹了口气，“我可怜的小孙女，没有我的打火匣子，她也不知道用什么当做自己的力量源泉。总该不会是可怜兮兮的火柴吧？” 　　安徒生突然觉得格瑞有几分的可怜。 　　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对方。 　　倒是格瑞突然看向了他，说道：“以后你要叫我老师，知道了吗？你死了，我就彻底没有了能够再看到我那乖孙女的机会了。” 　　“不叫行吗？”安徒生磨磨蹭蹭地说道。 　　“哦，那第一课你不想学了吗？” 　　“第一课是什么？”安徒生好奇地问道。 　　“如何快速赚钱致富。”女巫幽幽地说道，“你的身体需要金钱调养，身体不够强壮精神力不足的话，过度使用路灯就会像之前那样昏迷。” 　　“老师教我！”安徒生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你是要教我快速制炭的秘诀吗？” 　　冬天快到了，炭火可是很受欢迎的东西。就算卖不掉还能自家用，成本也几乎为零，简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啊！ 　　“不是，是个更好的主意！”女巫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趁着天亮，赶紧去泪雨森林，快！” 　　安徒生的心里激动起来，这是要带他去挖深埋的宝藏了吗？ 　　他穿好了衣服，发现妈妈还没回来，就在桌上留下了纸条就匆匆地跑了出去。 　　经过镇上仓库的时候，安徒生突然听到了仓库里有隐隐传来的哭泣声，还伴随着很多女人的笑声。 　　他不由停下了脚步，有些好奇地朝仓库门口看去。 　　几位镇上的寡妇和年长的未婚女性，正在仓库门口说笑着。她们笑容满脸，脸色微微泛红，看起来容光焕发精神极了。 　　安徒生眼尖地看到了曲奇大婶正在其中。 　　“大婶，里面怎么了？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哭。”安徒生好奇地问道。 　　看到他，几位女性的表情微微一顿，彼此交换了个眼神。曲奇大婶却是略有些尴尬地说道：“没事，里面关着的是昨晚抓到的那个怪人。” 　　“他在哭什么？” 　　“咳咳，是为他犯下的罪过在忏悔吧。”曲奇大婶干笑道，“对了，昨晚是你和波尔发现的他吧，波尔很勇敢地跟他搏斗这才抓住了他。不过波尔也受伤了，你有空去看看他吧。” 　　“嗯，好的，我稍晚些去看看他。” 　　两人说话间，就看到一位少妇带着满足的笑意从仓库里走了出来。 　　看到安徒生在这里，少妇有些吃惊地说道：“小孩子在这里干什么？这不是小孩子应该看到的事情。” 　　什么事情？ 　　安徒生不解地说道：“你们……你们在拷问他吗？难道他还有同伙？” 　　“哈哈哈，对，我们是在拷问他。”少妇和曲奇大婶同时笑了出来，安徒生总觉得她们笑起来有些古怪的意味在里面。 　　又出来了几个女人后，曲奇大婶她们似乎急着进去继续拷问怪人，就把安徒生赶走了。 　　安徒生走出老远，一直快到泪雨森林的边缘时，终于忍不住说道：“那怪人其实有点可怜，这么多人轮流去拷问他，他一定被打得很惨吧。” 　　“噗嗤！”女巫却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没什么。”女巫清了清嗓子，指着前方的一颗树木说道，“就是那里。” 　　宝藏就埋在那里吗？ 　　安徒生快步跑了过去。 　　那棵树是在泪雨森林的边缘。有了路灯和森林女巫傍身，安徒生对于泪雨森林并没有感到任何的恐惧，他蹲在女巫指的地方，找了半天却没有发现宝藏的痕迹。 　　“你眼瞎了吗？”格瑞女巫的暴脾气又冒了出来，“这么大东西你看不到啊！” 　　“啊？”安徒生看着女巫手指的东西，有些懵了。 　　那是一颗长在树木根部阴影处的细小绿色蘑菇，蘑菇上的纹路非常的奇怪，猛地看去像是骷髅头似的。这种蘑菇安徒生之前从没有见过，不过这种翠绿鲜艳的颜色，一定是毒蘑菇。 　　“你让我采蘑菇？”他不确定地问道。 　　“对！赶紧的，这东西只有白天才冒出头，到了晚上全都缩回去了。”女巫急切地说道，“就算没有缩回去的，也变得软绵绵的无法使用了。” 　　使用？ 　　怎么使用？给谁使用？ 　　但女巫在急切的催促，安徒生也只能在她的指挥下飞快地采起了蘑菇。 　　那蘑菇看着个头小，可是根部却紧扎在树木上，很难拔下来。就连已经力气大增的安徒生，也要很费力地才能拔出一根蘑菇。 　　等差不多拔出十几根蘑菇的时候，他已经累得脸色发红了。 　　就在这时，夕阳的最后一道光芒消失在了远处的山间。 　　那些原本还很精神的蘑菇，却在同一时间喷洒出了透明的液体，接着便枯萎了下去。只有他之前采摘下来的蘑菇，还保持着原本的新鲜。 　　安徒生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这些东西能卖得出去吗？” 　　谁会买这种一看就奇怪的鬼玩意？ 　　格瑞却对着前方撅了噘嘴，“就卖给他们啊。” 　　安徒生转头看去，立刻惊呆了。 　　几缕透明的人形，正飘飘忽忽地在泪雨森林周围转悠。他们趴在地上，贪婪地在蘑菇枯萎的地方闻来闻去，脸上露出了急切的表情。 　　“那是鬼魂吗？”安徒生感到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虽然身边的格瑞女巫也是鬼，但他知道对方现在不会伤害自己。 　　突然看到陌生的灵魂，他心中还隐隐游戏发慌。 　　“嗯。”格瑞女巫淡淡地说道，“本来一切智慧生物死去后，灵魂都会被死神和他的学徒们带走。但石头在泪雨森林里藏了不少日子，在它的影响下，附近死去的灵魂也都被隐藏了下来。” 　　安徒生不由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心。 　　又是石头，这块石头到底是什么来历，居然能有这神奇的力量。 　　“你看那个最胖的鬼魂。” 　　安徒生看了过去，他眯起了眼睛，突然惊讶地说道：“那好像是附近一家农场的农场主！” 　　是的，没错！安徒生仔细看了看，发现自己没认错。 　　那位农场主在年初的时候，因为太过肥胖导致在骑马的时候摔下来死去了。他新婚的妻子卷走了大部分的财富跟小白脸跑路了，剩下的产业则是被农场主的亲戚瓜分了。 　　现在看到生前风光的农场主趴在地上，像是小狗寻找食物一样闻来闻去的样子，让安徒生心中有颇多的感慨。 　　也许，石头对于他们的灵魂来说就是一场灾难吧。 　　连死去都无法获得平静。 　　“他们在找你手上的蘑菇。”女巫解释道，“这些普通人的灵魂被困在这里，既无法被死神带走得到解脱，又没有人能够看到他们。日复一日，他们的理智被消磨，逐渐变得疯狂。” 　　“只有吃下这些含有特殊物质的蘑菇，才能让他们的灵魂得到些许的慰藉，稍微缓解他们的痛苦。” 　　“而白天普通鬼魂是无法出现的。” 　　安徒生低头看着自己摘下的一堆蘑菇，心中了然。 　　原来，女巫是想让自己把这些蘑菇卖给死人啊。 　　-------------------- 第10章 卖蘑菇的小男孩 　　死人怎么给钱？ 　　安徒生看着农场主他们的灵魂，因为渴求蘑菇但不敢进入泪雨森林，而不断地在地上翻滚着的痛苦模样，心中有些不忍。 　　像是看出了安徒生的恻隐之心，格瑞冷笑着说道：“你们家很有钱？你每天能吃饱？你母亲似乎也病得不轻！你放心，他们肯定有办法付账的。” 　　安徒生叹了口气，同情对于穷人来说是致命的奢侈品。 　　他深吸了口气，走向了农场主的鬼魂。 　　当他靠近的时候，鬼魂们立刻爬向了他。 　　“快，他身上有蘑菇！” 　　“甜美的蘑菇气息，我真想迫不及待的咬下去！” 　　“滋溜，滋溜~”这是吞咽口水的声音。 　　安徒生突然觉得周身的空气冷了下来。鬼魂们的手飞速地抓上了他的脚踝。一股冰寒刺骨的冷意顺着脚踝迅速蔓延向他的身体。 　　安徒生立刻召唤出了路灯。 　　淡金色的光芒瞬间亮起笼罩住了他的全身，那些接触到光圈的鬼魂被弹开。 　　他们开始嚎叫了起来。 　　安徒生这才发现，刚才自己的怜悯毫无意义。 　　刚才被他们抓住的如果是普通人的话，现在估计已经浑身冻僵晕了过去。这样的天气，昏迷在野外就等于是送命。 　　他看向鬼魂们的眼神中再没有之前的同情，“想要蘑菇，等价交换！” 　　“换，我们什么都给你！”农场主鬼魂滴着口水，口齿不清地说道。 　　“你能给我什么？”安徒生问道，“你的财产全都被分光了。” 　　“我藏起了些银币，只要蘑菇给我，就告诉你埋在哪里。”农场主盯着安徒生的蘑菇，眼睛几乎要放出绿光来。 　　安徒生想了想，取出了一朵蘑菇掰成两半，把其中小的那一半扔到了农场主面前。 　　农场主扑了上去，把蘑菇捧在鼻尖陶醉地闻了一大口，接着他迫不及待地一口吞下了那半块绿色的蘑菇。 　　周围的灵体用嫉妒的眼睛看着他。 　　“啊~~~”农场主脸上露出了笑容，整个人顿时放松了下来，他乐呵呵地跪在了地上，整个人像一块软趴趴的肥肉般。 　　安徒生嫌弃地看着他的表情，那是种似乎到达极乐境界其余身外之物都是浮云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农场主才从刚才贤者般的时刻回过神来。 　　他舔了舔嘴唇，盯着另半块蘑菇，飞快地说道：“在我农场池塘的黄杨树下，埋着我藏的银币。” 　　安徒生不放心地说道：“你为什么会藏钱？” 　　“已婚男人嘛……”农场主用一种男人都懂的眼神看着安徒生。 　　安徒生完全不懂他的意思。 　　格瑞在一边不耐烦地说道：“别废话，他连【哔】都没长齐，不懂你们已婚男人的那一套！” 　　“那是我藏的私房钱。”农场主翻了个白眼，“快点，快点把剩下的蘑菇给我！” 　　“第一次交易，我需要验证。”安徒生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了泪雨森林的范围内。“等我确定你说的不是假话，我会把剩下的半块蘑菇给你的。” 　　其余几个鬼魂见状，立刻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他们多是附近的居民，虽然没有农场主那么富裕，但是为了获得蘑菇，他们把家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藏在哪里全都说了出来。 　　“我丈夫的假牙是镶金的！钥匙在门口花盆下，假牙都归你我只要一小块蘑菇！” 　　“我外婆的内衣是金线缝制的，上面有五十年前的老珍珠，一口价两块蘑菇！” 　　“我没啥钱，但我书房最底层藏着附近镇上所有未婚姑娘的原味袜子，都给你，换五块蘑菇！” 　　“我有……” 　　安徒生越听越不对，他一直以为平静安详的小镇，居然藏着这么多有各种爱好的人士。 　　看着越说越离谱的鬼魂们，安徒生无奈地退回到了泪雨森林中。 　　黑暗的森林在他眼中是充满了绿光的海洋，安徒生抱着蘑菇行走在其中，反倒感到了几分平静。 　　他绕了一圈儿，从另外的方向走出了泪雨森林，直接去到了农场主所说的地方。 　　那里原本是农场主最为得意的花园，现在失去了主人已经逐渐荒芜，变为了一片荒地。这里被农场主的亲戚低价出售，买主似乎并不急着使用这块土地，这让安徒生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那颗黄杨树。 　　他搬开了几快石块，看着结实的土地感到有些麻烦。 　　徒手挖开的话不知道要挖到什么时候去。 　　周围也没有趁手的工具，他想了想，突然召唤出了路灯。 　　安徒生集中注意力，让路灯的光芒包裹住了他的整个手。他的手接触到泥土的时候，果然淡金色的光芒立刻就把泥土向周围挤开，很快的，他用这种方法挖出了个小洞。 　　“不错，你知道变通。”格瑞在一边赞许地说道，“守护的力量很强大，但并不是只有受到攻击或者是保护自己时才能使用，多动动脑，你会发现它更多的妙用。” 　　安徒生却是勉强对她笑了笑。 　　自己的身体还是太弱了，只挖出了个小坑，他就觉得有些发虚。估计多使用几次，那种太阳穴刺痛的感觉又会出现。 　　提升身体素质，提升精神力，是他现在迫切想要的。 　　等到安徒生挖了三个土坑，已经满头是汗的时候，格瑞突然开口了。 　　格瑞飘到了一处土堆上，“往下挖两米，就能找到那些银币。” 　　“你一开始就知道银币埋在哪里？”安徒生问道。 　　那为什么还要让他费这么大的劲？ 　　“我只是你的老师不是你妈。”格瑞不耐烦地说道，“不会自己用脑的人，跟废物有什么区别？你想从那位手中活命，今后就必须离开这里去经历更多的冒险，到时候我不在你身边，你能依靠得只有自己。” 　　安徒生没有说话，只是擦了擦汗，按照格瑞指出的地方往下挖了下去。 　　果然在两米左右深的地方，安徒生发现了那些银币。 　　银币藏在个木箱子里，大概有三十枚，里面还有不少的铜币。 　　安徒生看着这些钱，突然觉得松了口气。 　　饥不果腹的日子终于要过去了。 　　他拿起了木箱，抗在了肩膀上。 　　“你该不是准备就这样一路扛回去吧？”格瑞问道。 　　“请您赐教。”安徒生虚心地说道。 　　他对于女巫格瑞已经没有那么多的恶感了，毕竟对方是真的在教导自己。 　　“你的路灯有很多的作用，试试看，把箱子放进去。”格瑞提点道，“之前那位的手杖你有注意过吗？” 　　安徒生知道她说的人是灰面人，格瑞现在连他的名字都不敢提起，只用“那位”代替。仔细想了想，安徒生突然发现，在跟灰面人的相处中，他并不是时时刻刻都拿着手杖的。比如搂着自己在树上转圈圈的时候，那么他的手杖藏在了哪里？ 　　突然，安徒生召唤出了路灯。 　　他试着让淡金色的光芒包裹住了满是银币的箱子。 　　让他感到不可置信的一幕出现了，箱子被光芒完全包裹住后，竟然被吸入到了路灯里。而路灯的一侧则多了个小小的花纹，仔细看去，正是箱子的模样。 　　安徒生闭上眼，让自己的精神力接触到了那个箱子的图案。 　　接着他的手中一沉，箱子再次出现。 　　“太神奇了！”安徒生忍不住低叹道，“这就是巫术的力量？” 　　灰面人身上肯定也有类似的物品，才能随时收起和拿出手杖。 　　“这只是个开端。”格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叹口气，“你的能力在巫师里也是较为少见的。毕竟路灯的力量不仅仅来自我们的种子，还来自他和石头的力量。” 　　“能告诉我他到底是谁吗？”安徒生觉得自己跟格瑞的关系似乎融洽了些，他趁机提出了这个问题。 　　“他？”格瑞露出了一抹苦笑，“我只能告诉你，他脸上的面具叫做虚无假面。如果有一天，你能进入某位贵族的图书馆，你就会发现关于他身份的线索。” 　　虚无假面吗？ 　　安徒生把这个名字牢牢得记在了心里。 　　接下来不管他怎么问，格瑞都不再开口。 　　安徒生收好了银币后，赶回到了泪雨森林，把剩下的半块蘑菇如约的交给了胖胖的农场主。 　　至于其他鬼魂们提出交换的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被他拒绝了。 　　临走时，安徒生想了想说道：“除了金币和银币以外，你们有古老书籍或者神秘物品都可以来跟我交换，哪怕是线索也可以。” 　　做完这一切，安徒生就急匆匆地回家了。 　　他迫切地想要看看母亲，接着还要去探望波尔。 　　但他不知道的是，关于他的事情却通过鬼魂们传播了出去。周围因为石头力量而无法离开的灵体们都知道了，有人用蘑菇交换宝物。 　　大家不知道他的名字，便私底下给了他起了个外号。 　　“卖蘑菇的小男孩。” 　　-------------------- 第11章 神秘药剂 　　回家之前，安徒生先去到了镇上，找了家还没关门的面包店买了妈妈最爱吃的点心。 　　他手上的这些银币，精打细算之下，足够让他们母子二人熬过这个冬天了。 　　到家后，安徒生吃惊地发现母亲并没有睡。 　　厨房点着蜡烛，母亲背对着他用力地搅拌着一口大锅。 　　刺鼻的气味一进门就能闻到。 　　离得近了，安徒生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旧衣服和鞋子正在锅里随黑色的汁水翻滚着。锅里还有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树叶，树枝和随手放入的杂草混做一团。 　　“妈妈。”安徒生怕吓到自己的母亲，轻声说道，“我回来了，给你带了面包和糕点。” 　　就不要吃这锅可怕的东西了！ 　　安徒生的母亲猛然转头，在看到是他的时候，扔下汤勺给了他一个结实的拥抱。 　　“太好了，我的小汉斯。”母亲上下仔细打量着他，摸了摸他的手，这才松了口气，“果然有效，我的钱没有白费。” 　　“你在说什么？”安徒生扶着母亲坐下，把自己买好的食物放在了桌上，“抱歉，我巡夜那天晚上没有回来。” 　　他说出了自己早就想好的借口。那就是他迷路了，在野外熬了一夜后回来的路上碰到了好心人的帮助。在听到他的家里的状况后，好心人送给了他一些银币。 　　安徒生的母亲并没有怀疑什么，有时候遇到贵族老爷心情好的时候也是给他们这样的穷人一些赏赐的。 　　“真香啊。”母亲闻了闻面包的香味，小心地掰下一小块送进嘴里，“汉斯，你也快吃啊。可怜的孩子，我感觉你比之前更瘦了。” 　　安徒生有些尴尬，他在短短一天内不但瘦了还长高很多。 　　幸亏现在两人是坐着，母亲没有细看这才蒙混过关。 　　他掏出了十枚银币递给了母亲，按照现在的物价，这些东西足够他们买够硬面包和食物过冬了。甚至还有些宽裕去给母亲置办些过冬的暖和衣服，剩下的银币，安徒生准备带母亲去看医生。 　　“太好了。”母亲看着这些银币，有些激动地说道，“太好了！这下子你父亲立刻就能回家了。” 　　“妈妈，你在说什么啊？”安徒生有些不解。 　　父亲已经离开快两年了，这场席卷整个欧洲的拿破仑战争依旧看不到结束的迹象，父亲怎么可能立刻回家？ 　　“是女巫斯蒂妮告诉我的。”母亲的眼中闪着希望的火苗，“她刚来的时候，我还暗地里嘲笑过她只是个骗人钱的，没想到她是位真正有力量的白女巫！” 　　白女巫？安徒生皱了皱眉头，他怎么不知道镇子里居然有什么白女巫？ 　　“你能平安回来，就是我用钱请她教我熬煮圣药的结果。”母亲的语气里带着几丝狂热，“女巫斯蒂妮告诉我，只要把你贴身穿过的物品和她的妙药一起熬煮，不停的搅拌，煮得越久圣药的威力就越大，你就能平安回家。” 　　什么鬼？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在跟森林女巫的交谈中，他对于白女巫也有了些许的了解。 　　可是熬煮贴身物品之类的举动，根本不像是正经女巫干出来的事情，反倒很像是行骗的神婆们惯用的把戏。 　　“妈妈，我觉得您是不是被骗了？”安徒生小心地提醒着母亲。 　　自从父亲走后，母亲担负着家庭的重任，每天没日没夜的洗衣服，腰经常累得直不起来。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早日看到父亲平安归来，这几乎成为了支撑她生活的信仰。 　　所有涉及到父亲的话题，母亲都会变得狂热而固执。 　　“不，她还告诉我，你会带着好运的恩赐回到我身边！她的办法果然有效！你不就带着银币回来了？”母亲坚定地说道，“汉斯，这十枚银币就足够请她作法，把你父亲带回来了，你难道不想看到你父亲吗？” 　　看着母亲疲倦又坚持的眼神，安徒生叹了口气，“妈妈，我也想父亲早点回来。” 　　“我就知道我的小汉斯不会让我失望！”母亲笑了，眼睛周围的皱纹在灯光下更加明显。 　　安徒生很久没有看到妈妈路过这样的笑容了。 　　他今后还能用蘑菇从鬼魂那里赚取更多的银币，这十枚银币，就当做是送给妈妈的礼物吧。不过……他皱了皱眉头，决定要去拜访下那位所谓的“白女巫”了。妈妈花出去的钱，他会想办法拿回来的。 　　安徒生想了想，又递给了母亲五枚银币，请她收下购买些过冬的食物。 　　母子两人饱饱地吃了晚餐后，就各自休息了。 　　安徒生回到自己的房间，轻声说道：“我想教训下那个骗子。” 　　格瑞的声音在屋角响了起来，“所有的女巫都会熬煮药剂，但能让远方的旅人归家的什么圣药，我也从来没听说过。” 　　言下之意，她也觉得那位名叫斯蒂妮的白女巫是冒牌的。 　　安徒生本想再去探望下自己的朋友波尔的，但是格瑞告诉他，晚上最好练习控制路灯的光芒，一直到精神力用尽为止。 　　“这样你会直接昏睡过去，而在你睡眠的过程中，消耗掉的精神力则会逐渐恢复。”格瑞解释道，“到了明早起床，你会发现你的精神力比昨晚稍微强了一些。” 　　“只有这个办法吗？”安徒生并不是想偷懒，但他总觉得，应该有更好的锻炼方法。 　　“有，但是我不能够告诉你。”格瑞干脆地说道，“你获得了我的种子，按理说是和我同脉的森林巫师，我可以教给你森林巫师通用的锻炼精神力量的方法。” 　　“但你的力量里却混入了那个人的力量，我不确定你到底属于什么巫师，贸然用森林巫师的方法是非常危险的。” 　　格瑞的话让安徒生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没错，他手中路灯的出现大部分的力量是灰面人给他的。 　　灰面人一定知道他到底属于什么巫师，说不定也有相关的方法让他增强精神力。 　　可关键的问题是，灰面人只想要安徒生平安活到成年。三年后，等他满十八岁的时候，灰面人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他！ 　　自己力量太过强大，对于灰面人来说就多了一种难以掌握的因素。 　　虽然灰面人嘴上说希望安徒生变成一位强者，可实际上，那也只是说说罢了吧。 　　安徒生叹了口气，还是老老实实地按照格瑞告诉他的方法，召唤出了树灯释放出淡金色的光芒，开始锻炼起自己的精神力来。 　　他发现自己能够支撑的时间更久了，上一次晕倒前，他差不多只坚持了两三分钟。而现在到了快五分钟的时候，安徒生才感觉到了那种熟悉的刺痛感从太阳穴处传了过来。 　　他知道，像这样持续释放精神力，顶多一分钟后他又要晕了。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警戒着的格瑞突然出声，“你妈妈出去了。” 　　安徒生立刻收起了路灯的光芒，“你确定？” 　　平时妈妈晚上出门都是去收取脏衣服，准备第二天一大早清洗。可刚才他已经跟妈妈说好，今后不给再人洗衣服了，那么她是要去哪里？ 　　对于安徒生的质疑，格瑞很不高兴。 　　她冷笑着说道：“呵呵，说不定你妈妈是准备给你找个新爸爸回来！” 　　“你胡说什么！”安徒生有些生气了，“我要去看看。” 　　“你确定？”格瑞幸灾乐祸地说道，“你已经消耗了太多精神力了，就不怕遇到什么无法防身这里的夜晚并不平静，像你这样嫩嫩的少年是很多在黑夜里活动的生物的最爱。” 　　“我有别的办法。”安徒生摸了摸路灯上新出现的图案，一朵绿蘑菇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他把蘑菇分成了好几小块，重新收回都到了路灯中。 　　而只要他想要的时候，不用召唤出路灯，物品就能通过他的精神力感召出现在手心。几块蘑菇体积很小，几乎不消耗什么精神力。 　　格瑞冷眼看着他的举动，什么都没说。 　　出了门，安徒生已经看不到自己妈妈的踪影，格瑞也因为刚才安徒生对他的质疑而根本不愿意告诉他。 　　安徒生只能顺着河边的路朝前走去，走了没一会儿，河边就出现了一抹透明的影子。 　　那影子弯着腰，不时有水滴的虚影从他身上低落。 　　安徒生看了他一眼，知道这是淹死在河里的人。 　　那个淹死鬼小心地打量着安徒生和飘在他身后的格瑞，他扭扭捏捏地轻声问道：“还有蘑菇吗？” 　　“你想换什么？”安徒生问道，他突然皱了皱眉头，“你怎么知道我这里有蘑菇？” 　　“你不是卖蘑菇的小男孩吗？”淹死鬼说道，“听说你身后经常跟着一只女巫的鬼魂，手头上有很多蘑菇，只要我们给你等价的东西，你就出售。” 　　安徒生摸了摸鼻子，这个什么“卖蘑菇的小男孩”听起来真的怪怪的啊。 　　“刚才过去了个女人，你有看到吗？”安徒生直接问道。 　　“看到了。”淹死鬼把那女人的装束简略的说了下，安徒生知道，他看见的的确是自己的母亲。 　　“你看到她往哪个方向去了吗？” 　　“那里！”淹死鬼朝着河对面的一堆平房处指了指，“我在那边有死鬼哥们，你想找那个女人的话，我可以帮你问问看。我们鬼魂闲着无聊，什么八卦琐事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 　　安徒生点了点头，他的用意就是如此。 　　淹死鬼看到他答应了，高兴地扭曲了下身体，重新跳回到了河里。 　　等了没一会儿，他从水面上冒了出来，对着安徒生做了个要钱的手势。 　　安徒生会意丢给了他小半块蘑菇，淹死鬼接过蘑菇，立刻飞快地说道：“那个女人去了斯蒂妮的小屋，就在河对面右手边第五间房子里。” 　　“我的死鬼哥们告诉我他偷看到那个女人给了斯蒂妮很多银币。他没事数了数，一共有十五枚。” 　　说完后，淹死鬼一口吞下了蘑菇，快乐地在河里翻滚了起来。 　　安徒生却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之前他担心妈妈越陷越深，故意告诉她这十五枚银币就是所有的钱了。 　　没想到妈妈竟然把买食物的钱也拿去给了那个骗子。 　　她难道准备瞒着自己，在越来越寒冷的河水里继续洗衣服赚钱吗？ 　　“走，我们去会会那个‘白女巫’！”安徒生大步朝前走去。 　　格瑞也冷哼着说道：“欺骗我蠢货徒弟的母亲，我要那个斯蒂尼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恐怖。” 　　-------------------- 第12章 坑人的死鬼 　　河对面，是一排更加简陋的平房。 　　这里居住着的人更加混杂，有破产的小手工业者，有流浪诗人，还有在附近镇子和小岛上聚集起来游手好闲的人。 　　这些平房歪七扭八地挤作一堆，很难分清楚到底哪间才是淹死鬼说的地方。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 　　他不想贸然惊扰到住在附近的人，深夜十分，有时候人比鬼魂更加恐怖。 　　之前指路的淹死鬼已经沉浸在了嗑蘑菇的快乐中，他随着河水的流动打着圈儿，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安徒生突然看向了不远处高大茂密的杜松树。 　　有什么东西正挂在树枝上，随着夜风轻轻摆动。 　　仔细看去，那是个吊死在树上的男人。他脖子上套着一条绳索，双目无神，舌头伸得老长。 　　也许是太过无聊了，他一脸无趣地飘来晃去，时不时踢几脚树干让套在他脖子上的绳子能够荡得更高。 　　是吊死鬼吗？安徒生心中默默想着。 　　察觉到了安徒生的目光，吊死鬼看了过来。 　　“那个自称为女巫的斯蒂妮住在哪里？”安徒生看着他问道。 　　吊死鬼看着他不说话继续地荡啊荡。 　　见状，安徒生拿出了一小块蘑菇，在手上轻轻来回抛着。 　　吊死鬼“呲溜”一下伸回了舌头，飞快地指着最角落的平房说道：“那间，蘑菇给我。” 　　“你确定？”安徒生有些怀疑地问道。 　　“确定，刚才有人来问过我同样的问题。”吊死鬼说，“我每天在这里看着，斯蒂妮家里非常热闹，不会搞错。” 　　安徒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原来刚才淹死鬼就是问的他。 　　格瑞却是嗤笑了声没说话。 　　安徒生一下子就明白了。 　　这两个死鬼极有可能商量好了，要从他这坑两块蘑菇。淹死鬼消失得飞快，这位看到自己也根本不惊讶。 　　他在心中暗暗记下了这次的教训。 　　悄无声息地靠近了斯蒂妮的房子，刚走到窗边，安徒生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那味道像是多年未洗的臭袜子加上暴晒多日的鲑鱼再加上人的汗臭味混合而成。安徒生捂住了嘴鼻，手中的路灯差点主动冒出来保护自己的主人了。 　　透过窗户，安徒生看到自己的母亲正虔诚地对着位年老的女人说着什么。 　　那女人一头发灰的长发邋遢地别在脑后，大大的鹰钩鼻，穿着世人普遍印象中女巫会穿的灰色拖地大长袍。尽管在室内，她还坚持带着世人普遍印象中女巫会带的尖帽子。 　　安徒生甚至看到，那女人站在屋里竟然还骑着扫把。 　　想必这位要刻意标榜自己女巫身份的女人就是斯蒂妮了。 　　格瑞贴在他耳边低语着：“现在收敛你所有的精神力，想象你是一块石头，一根草，把你所有的活力和精神全都收敛进入路灯里。” 　　这是个古怪的要求。 　　安徒生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到。 　　但他明白，格瑞应该是在教他一些新的东西。 　　他努力收敛起自己的思绪，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路灯中。突然之间，安徒生觉得周围的光暗了下来，他盯着手心的灯，惊讶地发现，路灯居然发出了灰色的光。 　　“用最少的精神力维持。”格瑞一边说着，一边突然控制住了路边的石头，砸向了窗户。 　　“砰！”的一声，窗户破了个大洞。 　　斯蒂妮立刻冲了过来，警惕地朝破洞处看了过来。 　　这一切发生得很快，安徒生的注意力全都在新冒出的灰光上。因此他抬头想要闪躲的时候，正好对上了斯蒂妮的眼睛。 　　斯蒂妮的眼睛是罕见的金棕色。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安徒生觉得，斯蒂妮的瞳孔在某个瞬间竟然竖立了起来，像极了蛇类的眼睛。 　　跟她目光对上的瞬间，安徒生突然有种危险的感觉。 　　斯蒂妮的目光很快就从安徒生的身上移开，看向了他的周围。 　　“是谁？”安徒生的妈妈也走了过来。 　　“可能是附近的小流氓。”斯蒂妮眨了下眼，金棕色的眼睛变成了普通的棕色，她转身对安徒生的妈妈说道，“好了，你下决心了吗？” 　　安徒生的妈妈用力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了屋中间的一口大锅前，往里面不停地扔着奇怪的东西，像是都没有看到刚才近在咫尺的安徒生一样。 　　安徒生举起了自己的手，试探地朝着灰光外探去。 　　他却感到脖子后一凉，转头就看到格瑞对着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怎么回事？这个斯蒂妮真的不对劲，就连格瑞都突然不出声不想被对方发现。 　　不过他也弄清楚了这种灰色光芒的用途。跟淡金色光芒不同，现在的灰光消耗得精神力非常小，作用似乎是能够隐蔽自己让对方无法察觉。 　　安徒生想了想，对格瑞作出了个破门而出的动作。 　　格瑞却摇了摇头，脸色不太好的指向了屋门的方向。屋子的门很破旧，一看就是随便用两块木板拼凑成的，门口有一根用碎石堆砌起来的柱子。 　　柱子的顶端放着一块黑色石头。 　　走近了，安徒生看到石头上面刻着些奇怪的图案。像是一个扭曲的圆圈，圆圈中间则是一个马蹄般的印记。这个图案用棕黄色油漆草草涂了一遍，就算在晚上也很显眼。 　　猛地看去，这就像是屋子的主人随意弄出来的装饰物。 　　安徒生却知道事情真的不太对了。 　　格瑞还没有正式的教导他系统知识，但也趁着间隙，告诉了他一些超凡者的常识，大多数是关于巫师的。 　　每位巫师都有不同擅长的力量和自己的如尼文符号。 　　像是格瑞作为森林巫女，她拥有的就是植物的力量，灵魂的光芒则是代表自然的绿色。 　　安徒生虽然不认识眼前这个符号的含义，但他能确定，弄出这个标记的人是位真是的女巫。棕黄色，在巫术分类中代表着占卜，住在屋里的人是位擅长占卜的巫师。 　　这是巫师们标明自己地盘的东西。 　　就在这时，安徒生听到了自己母亲的惊呼声。 　　他心中一紧，立刻回到了窗前。 　　就看到他母亲一只手拿着把小刀，另一只手则被划了个大口子。鲜血从她的伤口处不停滴落在了那口诡异的大锅中。 　　在鲜血滴落的瞬间，锅内突然发出了像是野猫叫【哔】似的声音。那锅颜色诡异的液体，也逐渐沸腾了起来。 　　斯蒂妮拿着粗布帮安徒生母亲包裹好了伤口。 　　而他的母亲则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从怀中摸出了个小布包。安徒生看到，那布包里装着的是父亲曾经穿过的衣服。 　　“请让我的丈夫早日归家。”他的母亲对着大锅双手合十，像是对未知神明祈祷般郑重，“我愿意献出我的心。” 　　献出我的心？ 　　听到这话，安徒生几乎要立刻冲进去了。 　　用献祭获得力量，是堕落的巫师们最常用的手段。他不知道妈妈是怎么认识斯蒂妮的，但现在的一切，诡异得让他想要立刻停止。 　　可是安徒生的母亲在说完这话后，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用刀子插向自己的心脏。她伸出手，小心地取下了挂在脖子上的项链。 　　项链是心形的，材料是最便宜的镀银，这是他母亲最为宝贝的东西。 　　安徒生知道，这是父亲在结婚的时候送给母亲的礼物，平时妈妈把她的结婚戒指装在里面，总是随身带着。 　　他的母亲有些不舍得亲吻了心形项链后，就把它丢进了锅里。 　　接着，她跪在地上，诚心地祈祷起来。 　　安徒生皱起了眉头。 　　所谓“献出我的心”就是献出自己最为宝贝的东西吗？ 　　那锅所谓的圣药魔汤，其实只是障眼法，用来掩饰献祭的过程吗？ 　　安徒生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他想要闯进去带走自己的母亲。 　　就在这时，斯蒂妮却开口说话了。 　　“我会彻夜熬煮这锅圣药，到了天亮的时候，魔药就会生效。你的丈夫无论在哪里，心中都会升起强烈的渴望。他想要回家，回到你们的身边。” 　　“他会朝你们走来，就算爬过高山和森林，就算风吹日晒，就算他发这高烧疲惫不堪，在回家之前，他是绝对不会停下来的。” 　　说完这话后，斯蒂妮拿出了个大勺子，从锅里盛出一小碗汤递给了安徒生的母亲。 　　汤汁红得犹如鲜血。 　　安徒生的母亲感激的吻了吻她的手，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 　　看着她一饮而尽，斯蒂妮的脸上却露出了疲惫的表情。“你回去吧，我还要忙一整晚呢。”说完后，她开始继续搅拌起那口大锅来。 　　“谢谢你，斯蒂妮女巫大人。”安徒生的母亲有些胆怯地看着她，轻声问道，“您能帮我看看，我的小汉斯今后会如何吗？” 　　斯蒂妮有些不耐烦，但还是仔细地盯着那锅汤。 　　看了一会儿，她的表情突然变得有几分微妙起来。 　　“和你血脉相连的那个孩子，我看到了星星和焰火包围着他。”斯蒂妮若有所思地说道，“他会成为一位了不起的人。” 　　说完这话，她突然抬头看向了窗外。 　　-------------------- 第13章 母亲的心 　　窗外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只有冷风从破掉的缝隙中吹了进来。 　　斯蒂妮眯起了眼睛，难道自己看错了？ 　　而此时安徒生正背靠在墙壁上，他双手被格瑞的灵魂力量用力拉扯着。 　　你在干什么？安徒生用眼神询问着格瑞。 　　刚才在斯蒂妮递给母亲那碗诡异的汤汁时，安徒生准备动手立刻冲进去。 　　谁知道那碗汤里有什么东西？ 　　可就在他刚想动作的瞬间，格瑞却出手困住了他，并把他拽到了墙角。 　　面对着安徒生不解的眼神，格瑞摇了摇头，突然散去了身影。 　　于此同时她控制着安徒生的力量消失了。 　　但是安徒生却没有动。 　　他感觉到了。 　　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这里。 　　紧贴着墙壁，安徒生侧耳倾听。他能够听到屋里热锅翻滚的“咕噜”声，母亲和女巫斯蒂妮的低语声，还有隔壁邻居家传来的木质家具发出的有规律的撞击声。 　　这其中，混杂了一丝奇怪的声音。 　　像是打鼓般低沉，“咚咚”的，却又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安徒生猛然睁大双眼，他看到了。 　　一道巨大的影子正伴随着“咚咚”的声音超这边接近，影子左摇右晃着前进，看似缓慢笨拙，其实则是离斯蒂妮的小屋越来越近。 　　影子在经过杜松树的时候，吊死鬼解开了脖子上的绳子，钻进了树干中。 　　一股腐烂的味道冲鼻而来。 　　那味道跟斯蒂妮家中散发出的味道一般无二，却更加浓郁。 　　影子停在了斯蒂妮小屋前的小石柱前，拿出了什么东西，放在了石柱顶端代表斯蒂妮的巫师尼文符号上。 　　屋门在此时突然打开了，光线照射到了影子上。 　　安徒生看清了。 　　那道影子头部长得极像人类，不过它的身体十分巨大，皮肤白得没有半点血色。它的脸是看起来像普通的秃顶中年人，脖子却粗大得犹如马匹。左手纤细修长像跳芭蕾的少女，右手则粗双有力如同打铁多年的工匠。 　　最让安徒生感到恐怖的是影子的肚子。 　　它的肚子裂开了个大洞，露出了里面腐烂发绿的心脏。心脏每跳动一下，就有绿色的液体从破洞处流下来。 　　影子小巧光滑的左手上拿着一个巨大的石碗，每当绿色液体流出的时候，它都会把液体小心地接到碗中。 　　而它刚在放在石柱顶端的东西，则是个透明的玻璃容器。 　　这是个什么生物！ 　　安徒生觉得，这东西像是由不同人类的尸体拼凑而成。 　　那种腐烂阴暗的气息让他想起了来自深渊的恶魔。 　　他贴着墙壁一动都不敢动，灰色的光芒包裹住了全身。不管这玩意是什么，连一向眼高于顶的格瑞都不得不躲起来，安徒生觉得自己最好不要被对方发现。 　　他不能想象，万一影子把手中拿装满恶心液体的石碗，朝他扔来时的情景。 　　“斯蒂妮巫师大人，我告辞了。”安徒生的母亲出现在门口，脸上带着笑容轻松地说道。她对斯蒂妮行了个礼，就转身离开了。 　　影子就站在她面前极近的地方。 　　但是母亲却像根本没有看到这个恐怖的生物一般，从它身边脚步轻快地离开。 　　影子根没有看安徒生的母亲一眼，它抬起头，用贪婪的目光盯着站在屋门口的斯蒂妮。接着，影子抬起粗壮的右手，朝斯蒂妮伸了出来。 　　斯蒂妮却是笑了笑，从裙子里摸出了一个东西，递给了影子。 　　安徒生看到，斯蒂妮手中拿着的赫然就是母亲刚才丢进大锅里的心型吊坠！ 　　影子飞快地抢过了吊坠，从石碗里倒出一些绿色的散发着恶臭的液体递给了斯蒂妮。 　　接着，它把心型吊坠放在了石柱顶端的玻璃容器中。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在吊坠落入容器瓶底的瞬间，吊坠突然融化成了一滩红色的液体。那液体像是有生命一般，不停地跳动着。渐渐的，液体变变换着形状，形成了一颗跳动着的心脏。 　　安徒生差点喊出声来。 　　结合刚才母亲发下的誓言，他突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影子举起瓶子，仔细地查看着里面的心脏。心脏很有规律的跳动着，显得很健康。 　　影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从自己的胸口处掏出了原本那颗绿色的心脏。绿色的心脏上爬满了黑色的小虫，看起来腐烂不堪。在离开影子身体以后，绿色心脏的跳动就慢了下来。 　　影子随手把这颗换下的绿心扔给了斯蒂妮。 　　它把新鲜的心脏放入了自己的体内，裂开了嘴，开心得笑了起来。 　　斯蒂妮捧着绿心，也笑了。 　　他们像是完成了某种很有默契的交易一样。 　　影子转身离开，斯蒂妮关上了房门。 　　安徒生看着影子离开的方向，咬了咬牙，还是轻手轻脚地跟了上去。 　　“请让我的丈夫早日归家，我愿意献出我的心。”刚才母亲的这句誓言，回响在安徒生耳边。他当时就觉得如果斯蒂妮是货真价实的女巫的话，那么她也太好打发了。 　　现在看来，事情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影子走得很快，不多一会儿，它就离开了河边的居住区。 　　安徒生控制着灰色光芒，跟影子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一直跟在它身后。不管这玩意儿是什么，安徒生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离开。 　　他感到了一股寒气出现在自己身后，不用想，一定是格瑞出来了。 　　“那是什么？”安徒生低声问道。 　　“那是出来偷吃的憎恶。”格瑞的声音轻的几乎听不清，“小心，它不是普通的憎恶。” 　　“什么是普通的憎恶？”安徒生又问道。 　　格瑞一愣，接着有些懊恼地说道：“我没教过你？算了，现在来不及说太多，你只要知道你面对的东西是极其危险的就行了。它手里的碗里装着剧毒的液体，而它的心脏枯萎后就会死去。” 　　“这只憎恶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跟女巫交易，用死心和毒液交换新鲜的心脏。”格瑞感叹道，“可真是聪明。” 　　“那是我妈妈的心脏！”安徒生忍不住说道，“为什么？斯蒂妮是怎么做的？我明明看到，妈妈只是给了她一个吊坠啊。” 　　“重要的是她的誓言。”格瑞摇了摇头，“你想要抢回你母亲的心？” 　　“那是当然的！” 　　“那就用你的心去交换。” 　　安徒生愣住了。 　　他疑惑地看着格瑞，“你说什么？” 　　-------------------- 　　吊死鬼：斯蒂妮夜会熟女被稚嫩少年窥见隐私后，又和危险高大裸露重要器官的壮汉互相交换液体。 　　淹死鬼：劲爆！ 第14章 可疑的契约 　　什么叫做用我的心去交换？ 　　安徒生看着格瑞，等着她的解释。 　　“憎恶并不是生活在人类世界的生物。它肯定是通过迷雾边境过来的，你最好赶在他回去之前把心换回来！”格瑞飞快地说道。 　　她指了指前方。 　　安徒生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平原上起雾了。 　　那雾气并不平静，像海浪般不停汹涌移动着，雾气后时不时闪烁着红色的光芒，像极了隐藏在黑暗中猛兽的眼睛。 　　“迷雾边境？”这是安徒生第二次听到这个词了。 　　灰面人曾经说过，格瑞的孙女逃入了迷雾边境，而他手下的普通人却无法继续追捕。想必迷雾边境是个只有超凡者和非人类生物才能进入的地方。 　　所谓边境，一般指两个国家接壤的地方。 　　安徒生猜测迷雾边境应该就是普通人类世界和所有神秘生物所在世界的边界处。 　　他虽然已经超凡，但凭借着他现在所剩不多的精神力贸然闯入另一个世界，实在是自寻死路的行为。 　　眼看着憎恶离那道雾气越来越近了。 　　安徒生咬了咬牙，来不及了。 　　“怎么找他交换？”安徒生快速地问道。 　　“你隐匿去到他身边，我能暂时控制住他的身体几秒钟。”格瑞说，“你趁着这个时间伸手掏出他的心脏，记住，在你接触到心脏的瞬间一定要立刻开启防护！它体内的液体有强烈的腐蚀性和剧毒。” 　　“拿到心脏后，你用防护弹开可能沾到身上的毒液后，立刻再次进入隐匿状态。” 　　“等等。”安徒生不解地说道，“既然我们都拿到了心脏，直接逃跑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我去交换？” 　　格瑞摇摇头，“失去了心脏，那只憎恶必死无疑。永远不要小看一只发疯的迷雾生物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你拿好心脏藏到一边，由我出面和他谈判。”格瑞有把握地说道，“我在我们世界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到时候，我会帮你和他订下契约。” 　　“什么契约？”安徒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事关自己的心脏，他当然要问个明白。 　　“你不相信我？”格瑞的声音变得尖锐了起来，“你死掉了我又有什么好处？放心，只是个共用心脏的契约，你不会死的。顶多再一年，以你现在实力的增长水平，你能很容易地打败那只憎恶，重新拥有你全部的心的。” 　　安徒生还想问些什么，格瑞却催促地说道：“快走，他要进入迷雾了。” 　　果然那只憎恶离迷雾只有不到二十米的距离了，安徒生立刻朝着它飞快地跑了过去。他觉得脚步突然轻松了很多，踩在厚厚的草丛上，竟然像是踩在了有弹力的垫子上一样，让安徒生每一步都跑得比之前要远。 　　这是格瑞森林女巫的力量。 　　安徒生以从未有过的速度跑到了憎恶身边。 　　中途他一直控制着，让灰色的光芒笼罩住自己。 　　甚至当他跑到憎恶正面，离他不到一米的时候，憎恶依旧没有发现他。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他打了个暗号，示意格瑞可以行动了。 　　就在这时，地面上的小草突然疯狂的开始生长，就像是绿色的绳索一般，紧紧地束缚住了憎恶的双腿。 　　憎恶的体型高大，反应却稍微慢了些，在它做出反应之前，小草已经顺着他的腿往上延伸一路缠住了它的胳膊，还有些往它的脖颈处爬去。 　　就是现在！ 　　安徒生突然显露出了身形，强忍着恶心，把手伸进了憎恶的体内。他只觉得手部的皮肤像是被火烧过了一样，疼痛顺着手臂扩散到了他半天身体。 　　他咬着牙，一把握住了心脏。 　　接着安徒生拼尽全力用剩余的精神力点亮了浅金色的守护光芒。 　　身体不适的感觉立刻被驱散了。 　　他从憎恶体内掏出了心脏，手上原本沾染上的绿色液体也被守护光芒弹开。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安徒生生怕会弄破这颗心，他小心地捧着心脏重新隐匿起来。 　　“啊汪！！！”憎恶发出了怒吼声。 　　它疯狂地挣扎着，所有困住他的草在这瞬间变成了粉末。 　　“我的心！”憎恶发出了人类的语言，“是谁偷走了我的心！” 　　它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刚才那个小贼的影子，愤怒让它疯狂地在原地上下跳跃起来。 　　每一次跳跃，地面都会发出一次震动。 　　安徒生想要跑远些，可是好几次，都被地面的震动震得摔倒在地。 　　他的头已经有些发晕了。 　　今晚发生的事情消耗了太多他的精神体，特别是刚才召唤出的守护光芒，更是让他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现在的隐匿光芒，已经是他残存的最后一些精神力了。 　　等到所有精神力消耗完毕，安徒生知道自己一定会被眼前的这个可怕生物发现。 　　就在这时，格瑞的身影终于出现了。 　　“我是伟大的森林女巫格瑞，我要跟你做个交易。”格瑞飘在空中，点点绿光围绕着她飞行，看起来颇有卖相。 　　“滚远点，不认识！”憎恶毫不客气地说道。 　　它盯着格瑞，目光凶残又狂暴，“女巫！交出我的心脏！否则我在死之前一定会自爆，让我体内的液体洒满你的全身！就算你是灵魂，也会承受被腐蚀的痛苦！” 　　“契约！”格瑞很了解憎恶的火爆脾气，她飞快地说道，“人类的生命共用契约换取你之前被偷走的心脏。” 　　憎恶楞了，没想到眼前的女巫会提出这样的交易。 　　“我答应！”他痛快地答应了下来，似乎自己占了天大的便宜一般，“他在哪里？刚才那个人类在哪里？我同意跟他签订契约！” 　　格瑞松了口气。 　　她有些心虚地看着刚才安徒生消失的方向，“出来吧，他同意了。签订契约后你就能带着你妈妈的心脏平安离开了。” 　　风吹过了草地，发出了“沙沙”的声音。 　　远处有蟋蟀在叫着。 　　安徒生连个影都没有。 　　格瑞傻眼了。 　　该不会是……那个人类崽子趁着自己和憎恶说话的时候，带着心脏跑了吧？ 　　她扫了眼憎恶，发现对方正举着石碗对着她。而憎恶原本就扭曲的脸变得更加狰狞了。 　　“人呢？”憎恶问道。 　　“他……他有些害羞，请稍等。”格瑞不着痕迹地想往后退一些，离开憎恶的液体攻击范围。 　　“害羞害羞！”憎恶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在原地猛地一使劲，就这么直接跳到了格瑞面前。 　　石碗里粘稠发着腥臭的液体劈头盖脸地浇到了格瑞的头上。 　　格瑞尖叫了起来！ 　　憎恶的液体开始腐蚀起她那些因为不眠不休长期研究巫术而掉得不多的宝贵头发来。 　　而满脸都是憎恶粘稠恶心东西的这种感觉，更是让她接近抓狂！ 　　多少年了，自从她风华不再后，就再没有雄性生物敢弄得她浑身黏糊糊的了。 　　“去你【哔哔】害羞！”憎恶暴怒地抓起了女巫的灵魂猛地朝地面砸去，“我要把你敲成一个棒槌！再用这个棒槌，把刚才人类的脑子打出来！” 　　远处蹲在一块石头上的安徒生，目瞪口呆地看着格瑞被憎恶抓着脚踝，翻来覆去被摔在地面上的画面。 　　果然，发狂的迷雾生物真的很可怕，居然能够在暴怒中抓住灵体。 　　不过他丝毫没有去解救格瑞的想法。 　　刚才两人说的话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安徒生对于超凡者的事情并不了解，可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个傻瓜。相反，正因为不了解，他才更是处处小心。 　　格瑞女巫刚才所说的什么契约，肯定是对他有害的东西，要不憎恶也不会那么痛快地答应了下来连讨价还价都没有。 　　别看格瑞最近对他态度不错，会教导他一些东西，甚至带着他赚钱。但安徒生对她的警惕从未消失。 　　他不会忘记，格瑞最开始潜伏在他身边夺取身体的计划。 　　灰面人要求他活着，是为了藏在他体内的石头，换句话说就是为了他的身体。如果这具身体的灵魂换了个人，只要能拿到石头，想必灰面人根本就不会介意。 　　在格瑞女巫心虚地朝他看来时，安徒生就已经想明白了这一切。 　　他看了几眼从憎恶手中挣脱企图反击的格瑞后，就头也不回地朝斯蒂妮小屋的方向走去。 　　安徒生没法捧着一颗跳动的心拿回去给母亲。 　　他要试着从斯蒂妮那寻找方法，把这颗心重新变回去。 　　-------------------- 　　安徒生：谢谢你帮我拖延时间。 　　格瑞：我去你【哔哔哔哔哔】！ 第15章 事后一支烟 　　在寂静的夜晚中，憎恶和格瑞在野外激战的声音显得更外刺耳。 　　安徒生已经跑到了河边，却还能听到远远传来的动静。 　　他有些担心。 　　如果有普通人因为好奇而去探查的话，那么他们会看到什么？会不会因此丧命？ 　　住在河边小屋的人，却似像是根本没有听到那些古怪的声音一样。 　　尽管是深夜了，大部分屋里还是亮着灯，所有的窗帘却全都紧紧拉上。 　　安徒生第一次过来的时候太过匆忙，现在他用心观察了下，却发现几乎每间亮着灯的屋内都会发出隐隐约约的声音。 　　那些声音很奇怪。 　　像是痛苦中带着欢乐。 　　又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这片区域跟他家住的地方虽然只隔着一条河，但镇上的正经人从来都不会来到这一片。 　　安徒生不明白母亲是哪里来的勇气，让她敢在深夜独自一人来到这个危险的地方。 　　快到斯蒂妮门口的时候，安徒生突然看到，斯蒂妮屋内的灯熄灭了。接着她打开了屋门，走了出来。 　　安徒生躲在灰光中小心地跟在她身后。 　　既然憎恶没有发现他，斯蒂妮更不会发现。 　　斯蒂妮并没有走多远，她直接来到了邻居家门口，两轻一重地敲了三下门。 　　门缝被拉开了，里面的人看清楚是斯蒂妮后，飞快地打开了门让她走了进去。 　　这短短一瞬间，安徒生看到了屋门内正摆着好几张看着挺舒服的床。床铺用从天花板垂下来的深色布料隔开，有的床空着，有的则躺着人。 　　那些人光着上身，脸朝下趴在床铺上。旁边有年轻的女孩子正满头是汗的用力在他们的背上揉搓着，被按的人发出了享受的声音。 　　“给我按按背，老规矩。”安徒生只来得及听清楚斯蒂妮的这一句，门就又被紧紧地关上了。 　　他皱了皱眉头，这才看清楚，这间屋子旁边挂着个肮脏的布条。 　　布条上面画着一双手在一个人的背后按压的样子。 　　前面的屋子同样也有类似的布条。不过有的画着一双脚泡在水里，有的画着一个人坐在烟雾上满脸大汗的样子。 　　其中最奇怪的是居然还有家武器店，布条上画着一柄巨大的宝剑。 　　安徒生有些明白了。 　　原来那些奇怪的声音，是被按摩的客人发出来的。 　　这些新潮的玩意据说是从东方流传过来的，对于舒缓身体的疲劳很有好处。不过需要跟人皮肤接触，被一些贵族大人认为是不雅的东西。 　　因此普通人想要放松下，这只能偷偷摸摸地找地方了。 　　安徒生立刻折返回到了斯蒂妮的小屋前。他回想着憎恶的做法，把心脏放在了斯蒂妮门口的柱子上，可是心脏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怎么办？ 　　安徒生看了眼隔壁紧闭的房门，觉得斯蒂妮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出来。 　　他想从窗户溜进去，找找女巫的房间内有没有什么线索。 　　就当他轻轻撬开窗户，刚刚爬上窗台上的时候，有道声音却突然从他身后响了起来。 　　“我要是你，我就不会贸然闯进一位不知道底细的超凡者的地盘。” 　　安徒生听到这声音，只觉得背脊发凉，他猛然回头。 　　月光下，灰面人正站在街对面的房顶上看着他。 　　“你……”安徒生看着他，想了半天，才冒出来一句，“你也是来按摩泡脚的吗？” 　　“什么？”灰面人从屋顶上跳了下来。黑色的披风随风展开，像是一只黑色的大鸟般轻盈地落在了安徒生的面前。 　　安徒生指了指那些布条。 　　灰面人转头看了几眼，却只是轻蔑地冷哼了一声。 　　“那你是来买武器的？”安徒生指了指画巨大宝剑的地方。 　　灰面人脸上原本灰色的雾气突然扭曲了下，接着变得黑了几分，“你每天都在想着这些？” 　　“我没有。”安徒生感觉到了灰面人散发出来的冷意，求生欲让他飞快地解释着，“我是在找换回妈妈心脏的方法的。” 　　灰面人看了眼他手中的心脏，没再多话，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个透明度玻璃器皿。那器皿很新，但安徒生总觉得，灰面人拿出来的罐子跟之前憎恶拿出来的罐子十分相似。 　　灰面人把罐子放在了斯蒂妮门前的柱子上，让安徒生把心脏放进去。 　　安徒生看了他一眼，有些犹豫不决。 　　灰面人侧过头，冷冷地说道：“快点！我没有时间在这里浪费。” 　　安徒生想了想，自己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灰面人虽然很奇怪但至少没有太坑自己。他小心地把心脏放回到了罐子里，那罐子周围亮起了极淡的光芒，而玻璃罐子原本透明的外壁上突然浮现出了几道复杂的花纹。 　　接着，花纹突然变得黯淡接着消失了。 　　罐子里的心脏重新变回了一条普通的镀银心型吊坠项链。 　　“收好。”灰面人小心地把项链从瓶子里倒出来，递给了安徒生。 　　安徒生有些诧异他的态度。 　　这并不是条贵重的项链。说实话，原本上面的镀银已经十分黯淡了。虽然妈妈努力地保养着，可一些地方还是蹭掉了外面的银质露出了里面黑乎乎的金属材质。 　　之前妈妈去教堂，就曾经被一位富有的太太嘲笑过这条项链的寒酸。 　　那以后，妈妈在没有把它戴到外面过。 　　这条项链的价值，说不定还没有灰面人靴子上的一颗宝石贵重。 　　可他的态度却带着几分郑重，像是生怕把项链弄坏了一样。 　　“谢谢。”安徒生轻声说道。 　　灰面人看着他召唤出路灯，把项链收进去时，语气中带着几分的赞许，“不错，你进步很快。走吧。” 　　“去哪里？”安徒生跟在他身后。 　　灰面人走得很快根本没回答，安徒生则突然心有所感，回头看了眼斯蒂妮的小屋。 　　小屋里依旧一片黑暗，安徒生却看到，一抹亮光在窗户的地方一闪而过，像是有什么夜行动物的眼睛在黑暗中睁开又飞快闭上一样。 　　他心中一紧，再次看去的时候，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灰面人大步朝着格瑞之前和憎恶发生冲突的地方。 　　现在夜晚已经恢复了寂静，显然两人的战斗已经尘埃落定了。 　　安徒生看着灰面人高大的背影，心中有着无数的疑问。 　　为什么灰面人会这么及时赶来？ 　　为什么他不奇怪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 　　可安徒生没有问出口。 　　他能够感到，和上次见面那种慢悠悠的态度不同，今天的灰面人似乎十分匆忙，似乎是在赶时间一样。 　　到了之前发生战斗的地方，格瑞正坐在凸起的小山坡上，嘴里叼着一根烟，正慢悠悠地吸着。 　　她的灵魂看起来挺惨的。 　　不但黯淡极了，而且这缺了一块那少了一点，看来憎恶也没有让她少吃苦头。格瑞每吸一口手上的烟，灵魂便会稍微明亮一些，身体残缺的地方也被喷出的烟雾缓慢地修补着。 　　看到灰面人，格瑞像是吓了一跳。 　　“大人，您怎么来了？”她猛地吸了口烟，匆忙地飘了下来。 　　她看了眼跟在灰面人身后的安徒生，脸上挤出的笑容变得僵硬了几分，“是不是他乱说了什么您听我解释……” 　　灰面人很不耐烦地掏出了一物，丢到了格瑞的面前。 　　格瑞的声音在看到那东西的时候戛然而止。 　　“这是……”她有些颤抖地说道，“这是……” 　　那是一双好看的红色童鞋，看起来就像是小女孩们会喜欢的款式。 　　“下次，带来的就是你孙女的脚了。”灰面人冷漠地说道，根本不去管跪倒在地的格瑞。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之前格瑞坐在的小山坡上。 　　他抽出了自己的手杖，走到山坡前，猛地对着地面打了下去。 　　“轰隆”一声巨响，在手杖落下的地方出现了个深坑。深坑周围的土地开始裂开，裂痕朝着周围扩散而去，很快的，那凸起的小山坡就轰然倒塌化为了沙土。 　　沙土下，憎恶被掩埋的脸露了出来。 　　憎恶的状况被格瑞更惨。它原本就是被用不同人类的尸体拼凑出来的，现在那些不同的地方全都被分解开了，成为了一块块单独的部分。 　　尽管这样，憎恶还是没死。 　　安徒生看到，憎恶那灰蒙蒙的属于死人的眼珠子竟然转了转。 　　灰面人用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抓住了憎恶的头。 　　他像是扔一颗铅球般，猛然把那颗头扔向了不远处的迷雾边境。 　　头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接着落入了迷雾中，发出了“啪！”的一声。安徒生突然想起了鸡蛋从高空落下，摔得一地蛋黄的情景。 　　灰面人如法炮制，只要找到属于憎恶身体的部分，他都会顺手朝迷雾中扔过去。 　　他的力气很大动作又快，那些隐藏在迷雾中的生物似乎被这些从天而降的尸体搞得有些恼火。 　　终于，当灰面人把憎恶那巨大的犹如岩石的身体扔过去的时候，迷雾里有什么生物发出了尖锐的声音。 　　【人类，你再丢垃圾过来试试！】 　　那声音听起来暴怒极了，像是随时会冲出来给外面几人好看一样。 　　灰面人根本没有理对法，又丢了一只胳膊过去。安徒生觉得，灰面人似乎还极其恶劣的，故意朝声音发出的方向扔了过去。 　　【人类，你找死！】声音越来越响亮，迷雾也变得有些汹涌起来。 　　安徒生却突然明白了。 　　对方不管叫得如何凶残，估计是不会真的冲出来的。要不然，在灰面人一开始扔头的时候，他们就会冲过来，而不是忍到现在才出声。 　　迷雾里的声音越来越愤怒，安徒生却是心中一动，想到了个好主意。 　　他突然朝着迷雾那边喊道：“要我们停止扔垃圾，你就要付钱！” 　　“你们把在人类世界值钱的东西都扔过来，我们就停手！” 　　灰面人和格瑞齐刷刷地看向了安徒生。 　　-------------------- 第16章 白色天空 　　安徒生被那两人盯着，有些窘迫。 　　但想起四处漏风的家，他还是咬着牙又大声说了一遍。 　　迷雾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灰面人发出了声轻笑。 　　安徒生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他扭过头不去看灰面人，只是盯着迷雾一个劲儿的看。 　　迷雾中有什么东西闪了闪。 　　突然，铺天盖地的铜币夹杂着一两个银币从迷雾中飞了出来，犹如暴雨般向外面的人砸了过来。 　　安徒生立刻开启了路灯护住了自己。 　　钱币噼里啪啦地落在了保护罩上，虽然被弹开，但却发出了不小的声音，甚至落到地面上余力也砸飞了不少的草皮。 　　安徒生不由地缩了缩脖子，看来扔钱出来的生物似乎真的很生气。 　　他耐心地等到这阵钱雨过去后，才收回了路灯。 　　太棒了！ 　　安徒生的脸上忍不住浮现出了笑意。刚才他大略估算了下，扔出来的这些铜币至少有几百枚！其实还有少许的银币！ 　　这些钱全都收集起来，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他只要时不时再去卖点蘑菇，家里的生活开销根本就不用再担心了。甚至安徒生还能够重新回到学校去学习。 　　带着愉快的心情，当他转头看向地面的时候，却惊呆了。 　　地面光秃秃的。 　　别说银币了，就连一枚铜板都没有。 　　“钱……钱呢？”安徒生睁大了双眼，难道这附近是鼹鼠的巢穴？钱币被那些喜欢偷偷摸摸收集东西的小贼们偷走了？ 　　“都被我拿走了。”灰面人抖了抖手中的黑色钱袋，语气中带着微不可查的得意。 　　钱袋鼓鼓的，轻轻一摇就能听到金钱碰撞时发出的可爱声音。 　　“那是我的钱！”安徒生有些着急地说道。 　　“你做什么了？”灰面人迅速收好钱袋，“我出的力，他们也是因为我而不敢出来。” 　　“……” 　　安徒生真的不明白，灰面人根本就不差这些小钱。 　　可他居然放下身段跟自己这个穷到只有一条换洗内裤的穷人抢钱！ 　　是太财迷了还是单纯的不要脸？ 　　“别忘记，你现在能在晚上看清楚，也是吃了我给的东西。”灰面人掏出怀表，飞快地扫了眼上面的时间。 　　他伸出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黑色的骏马犹如幽灵般从远处无声地疾驰而来。 　　在经过灰面人的时候，马并没有减速。灰面人轻盈地翻身而上骑在了马背上。 　　安徒生只觉得眼前像是掠过了一道黑色的风，再看去时，灰面人的身影已经融入到了夜色中。 　　“你脚下的我没拿走。”他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女巫不会再做手脚了。” 　　“自己照顾好自己……” 　　最后这句话，由于离得太远，让安徒生觉得轻飘飘地听不真切。 　　他看着灰面人消失的方向，却只看到了一片黑暗。 　　灰面人的离开和出现都那么的突然，安徒生甚至都来不及问一句，他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低头看着脚下，一枚铜币孤零零地躺在草地上。 　　这是刚才安徒生无意间踩在鞋底的。 　　灰面人总算还顾忌着贵族老爷的身份，没有拿走这枚铜币。安徒生捡起了铜币，用手擦去了上面的泥土后收进了路灯中。 　　女巫格瑞看着这一切默不作声。 　　安徒生看了眼她，她也看着安徒生。 　　夜风吹过。 　　周围的气温越来越冷。 　　“你刚才又准备坑我。”安徒生笃定地说道。 　　“人类崽子！你也坑了我！”格瑞沙哑的声音像是砂纸擦过生锈的铁器般刺耳。她蹲在地上，想去碰触那双红色的鞋子，却有些不敢。 　　“啧？你不假装了？”安徒生蹲在她身边，把鞋子收了起来，“原来叫我好徒弟，现在变成了小崽子？我以为你会一直假装成一位傲娇的老师呢？”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开始装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安徒生抬头看了眼夜空。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今晚的夜空似乎比往常明亮了很多。 　　安徒生的目光落在了格瑞身上。 　　格瑞的灵魂跟受伤前相比，变得黯淡了不少。 　　刚才那只神奇的香烟，也只修补好了她身体的一小部分，就连她身上原本会散发出的淡绿色光芒也微弱到几乎看不出来。 　　现在的她，看起来更像是普通的灵魂。 　　安徒生活动了下身体，开始慢慢地朝家的方向走去，“在翡翠坟墓中，你表现得狂妄而急躁，根本看不起我。我想那才是更接近你真实性格的时刻。” 　　“可等我在家里醒来以后，你的态度却变了。”安徒生加快了脚步，他觉得周围越来越冷，连说话时呼出的气息也变成了白色。“一个人的性格前后变化太快，只能说明，他在假装什么。” 　　格瑞冷笑了几声，“我承认你很聪明，但你觉得依靠自己的聪明就能从那位的掌控中逃脱，那是不可能的。” 　　安徒生走过了木桥，远远地，他看到杜松树上的吊死鬼似乎在对他挥了挥手。 　　桥下的河水泛着月色的银光并没有淹死鬼的踪影。 　　真的很冷啊。 　　安徒生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觉得双手已经快冻僵了。他能感到自己的鼻子凉凉的，不用想，肯定变得红彤彤的。 　　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飘落在了他的鼻尖上。 　　安徒生猛然抬头。 　　一片片雪花慢悠悠地从半空中飘落，优雅又缓慢，极有耐心地准备一点点地把灰色的人间全都画上纯白的色调。 　　“下雪了？”安徒生看着不断落下的白雪。 　　可现在还不到十一月啊。 　　今年的初雪怎么这么早？ 　　他似乎看到有一些细碎的闪亮东西混在了雪中一同落了下来。那东西太过微小，几乎小到很难察觉的地步。 　　那是什么？ 　　安徒生觉得眼睛一痛，有什么东西落到了他眼中。 　　格瑞突然尖叫了起来，“蠢货！谁叫你盯着那些东西看的！快点叫出你的路灯！” 　　安徒生捂着右眼，他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好冷。 　　他为什么要这么努力？妈妈怎么样爸爸怎么样，跟他有什么关系？那些不是大人的事情吗？ 　　作为父母，不能给自己的孩子一个温暖的家，是他们的无能！ 　　为什么自己要扛起这么重的担子？ 　　现在自己成为了超凡者，有了超越普通人的力量，这很好啊！简直是太好了，镇上大人们的财宝库用隐匿光芒就能够轻易进入！他会获得金钱，买一座大房子，可以穿上最漂亮的衣服！ 　　所有可爱的女孩子都会红着脸到他身边…… 　　“蠢货！蠢货！蠢货你在干什么！”格瑞刺耳的声音，像冰锥般刺进了安徒生的脑中！ 　　他打了个冷颤，猛然回过神来！安徒生心中一阵后怕，立刻伸出手召唤出了路灯！ 　　温暖的金色光芒包裹住了安徒生。 　　他的右眼一阵剧痛，有什么硬硬的细小东西顺着眼泪从他眼中流了出来。 　　安徒生小心地把那东西放在了自己手指尖上。 　　借着路灯的光芒，他看清楚了，那似乎是某种玻璃制品的碎片。不过那碎片太小了，就算如今安徒生眼力很好依旧很勉强才能看清。 　　“这是什么？” 　　碎片在路灯的照耀下，慢慢融化了，就像是雪花碰到了火炉般。最后只剩下了点点的湿润留在安徒生的指尖，证明这一切并不是幻觉。 　　“进屋！”格瑞低下头，似乎也怕那东西落在了她眼中。 　　妈妈已经睡了。 　　安徒生把那条心型吊咀悄悄地挂在了妈妈脖子上。这样明天一早，妈妈醒来后会以为这是斯蒂妮的巫术效果。 　　至于斯蒂妮的身份，现在安徒生实在是太累了，只有等到明天再去探查了。 　　格瑞像是很担心那细小的碎片，反复叮嘱安徒生一定要把门窗关紧。 　　她心神不宁地在窗边来回飘着，不停地看着外面飘雪的天空。 　　安徒生缩在棉被中，感到暖意逐渐将自己包围，“那到底是什么？”他回想着刚才自己的感觉，心中升起了隐隐的恐惧感。 　　如果自己没有及时把那碎片弄出来，是不是真的会做出脑子里想的那些事情？ 　　他已经超凡，却依旧被那碎片所影响。 　　那普通人呢？ 　　如果有普通人被那碎片落进了眼中，他们该怎么办？ 　　格瑞很沮丧。 　　被憎恶重伤，被灰面人威胁，被安徒生戳破伪装。这三件事像是朝着她的脸来了三记重拳般，让她连声音都变得疲惫起来，“那是……镜子的碎片，冰雪女王的镜子。” 　　“冰雪女王？”安徒生猛地看向了格瑞，“你是说……雪姑娘？” 　　格瑞点了点头。 　　“可我以为那只是个传说，是逗小孩子的童话。” 　　“在几百年前，人们以为女巫也是传说，也是逗小孩子的童话。”格瑞说，“你难道没有感觉到，当那碎片落入你眼中的时候，就连你的心也似乎是结了冰？” 　　安徒生沉默了几分钟，他转头看向了外面的天空。 　　今晚的落雪，不知道有多少人眼中会落入那冰冷的碎片。 　　也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现在已经是深夜并没有很多人会抬头看天吧。 　　与此同时，欧登塞小镇上还有户人家的灯是亮着的。 　　“亲爱的快出来，下雪了！”带着幸福微笑的男人，推开了自家屋门，兴奋地跑到了院子里仰头看向了天空。 　　“亲爱你，当心着凉。”屋内，是他笑得温柔的妻子和英俊的儿子。 　　男人突然低头捂住了右眼，蹲了下去。 　　夜依旧很冷。 　　雪无声又持续地飘落着。 　　真冷啊。 　　-------------------- 第17章 像海绵一样 　　这场雪让安徒生的心中充满了担忧。 　　格瑞从第二天开始，像是变了个鬼一样。她给安徒生制定了极其严苛的课程，似乎是赶时间般想把所有关于超凡世界的知识灌输进安徒生的脑袋中一般。 　　安徒生去找过斯蒂妮。 　　小屋的门窗大开，里面空荡荡的，像是很久都没有人居住过似的。甚至连斯蒂妮门前的石柱都一同消失了。 　　他也硬着头皮敲开了那天斯蒂妮去过的邻居家。 　　所有人都不记得有斯蒂妮这个人。 　　就连安徒生的母亲，也像是忘记了这回事。她只记得安徒生给了自己银币过冬，却怎么都想不起，那些银币是在哪里弄丢了。 　　对于斯蒂妮的失踪，安徒生心中其实是暗暗松了口气的。 　　他的实力还无法对抗成熟的女巫。 　　也许现在是个不错的结果。 　　安徒生把十五枚银币藏在了妈妈一定会发现的地方，最近的餐桌上，终于可以有热土豆吃了。偶尔还能吃到些便宜的肉饼和菜汤。 　　每天等妈妈出门的时候，安徒生都会坐在书桌前，学习各种知识。 　　“炼金术起源于罗马，中世纪炼金师追求的是金属质变，长生药和人造人……”就像普通学校的学生一样，安徒生老老实实地背诵着知识点。 　　“你是猪脑子吗！”格瑞暴躁地在安徒生身边飞舞着，“是埃及，不是罗马！这些都是基础知识，你居然搞混了！” 　　安徒生缩了缩脑袋，“起源地是亚历山大港，有那么多个叫亚历山大的城市真的很容易就……” 　　“闭嘴！”格瑞吼道，“今天把文艺复兴前的巫术和魔法世界史全都给我背熟了！这是今天的功课！” 　　“我马上要去卖蘑菇了。”安徒生觉得，格瑞认真讲授知识的时候，真的比学校的老师还要严格得多。 　　但他依旧十分珍惜这个学习的机会，如饥似渴的如同一块海绵般吸收所有的知识。 　　“蠢货！”格瑞冷哼了声，“你可以一边卖蘑菇，一边在脑海里背诵。” 　　“那天的雪到底是怎么回事？”安徒生看格瑞心情不错，趁机问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 　　格瑞曾经说过，超凡者的世界和普通人的世界处在不同的地方，中间隔着迷雾。虽然超凡者可以在两个世界通行，可要在人类世界施展能力就必须遵守人类世界的法则，还需要获得许可。 　　可那场雪，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安徒生觉得，那雪像是超凡者对普通人世界发起的一场无差别攻击。 　　“你们人类就全都是好人？”格瑞反问道，“你们就没有钻法律空子的人？就没有突然发疯想宰人的疯子？没有野心家？没有阴谋者？” 　　安徒生已经习惯了格瑞犹如吃了超多炸药的语气，他丝毫没有被对方的态度吓到，继续追问道：“果然是袭击吗？冰雪女王对人类世界发动了进攻？” 　　格瑞翻了个白眼，摇头说道：“她只是想引起某个人的注意。那天的雪中的东西，并不是很多，就是不知道还有哪些倒霉蛋会中招了。” 　　某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安徒生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灰面人的脸。 　　“她这样做，人类超凡者会去找她麻烦的吧？”安徒生小心地问道，“比如说那位……” 　　“呵！”格瑞冷笑了声，“别想从我这套话！” 　　安徒生耸了耸肩膀，看到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准备出门卖蘑菇了。 　　外面的雪没有融化，晚上冷飕飕的，蘑菇生意依旧火爆。 　　安徒生的蘑菇分量足成色好，再加上他童叟无欺，附近的鬼魂们只要有些家底的都乐意来找他买蘑菇。 　　金币银币还有有价值的古董和书籍，安徒生都愿意收购。 　　格瑞在旁边像是管家一样，帮他衡量着一堆看起来乱七八糟东西的价值。 　　安徒生都不知道，这些鬼魂们是从哪块地里刨出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很多鬼魂手里攥着黑乎乎看起来像是破烂的玩意儿，眼巴巴地等着格瑞的鉴定。 　　通常这样的队伍会排出老远。 　　“这是风干的裹泥臭袜子，下一个！” 　　“啧，这是木精灵用过的热带长条形水果，垃圾！下一个！” 　　“滚开！你家传百年的马桶不值钱！” 　　夜晚的泪雨森林外，经常能听到格瑞暴躁的吼声。也有些鬼魂，拿不出东西换或者被拒绝后干脆想抢夺蘑菇，可安徒生金色的光芒会立刻烫得它们“嗷嗷”直叫唤。 　　吃过好几次亏后，所有鬼魂都明白了，这位蘑菇少年是个硬茬子。 　　鉴定的过程往往会持续挺久，这期间安徒生就会坐在一边，默默地复习背诵着学过的知识。 　　他心中其实很清楚，靠着卖蘑菇不是长久之计。 　　一来泪雨森林里的蘑菇越来越少了，二来附近的鬼魂们也确实拿不出更多的好东西了。 　　等再冷一点，他就准备想想新的弄钱法子。 　　“咦……”格瑞突然对安徒生说道，“你过来看看这个东西。” 　　安徒生跑了过去，惊讶地发现格瑞正拿着一颗奇怪的牙齿。那牙齿尖尖的，不像是人类的牙，也不像安徒生所见过的任何一种动物的牙齿。 　　猛地看去，很像是用银子做成的工艺品。 　　“仔细看看，你能想到这是什么吗？”格瑞举起牙齿，像是在校考安徒生的知识。 　　细小的尖牙，精致，底部有轻微的灰色痕迹…… 　　他突然眼睛一亮，“这是牙仙的牙齿？” 　　“没错。”格瑞把牙齿丢给了安徒生，“你运气不错，牙仙的牙齿很宝贵，她今后肯定会回来寻找这枚牙齿的。你发财的机会又到了。” 　　安徒生收好牙齿，想起了牙仙的传说，不由摇头笑道：“我去哪里找小孩子的牙齿跟她交换金币？” 　　“所以我说你是蠢货！”格瑞毫不客气地对他翻了个白眼，示意安徒生拿出两块蘑菇给换牙齿的鬼魂。 　　远处又有新的鬼魂摇摇晃晃地朝这边走来。 　　那鬼魂的颜色比别的老鬼明亮很多，她眼里带着恐惧，一边向这边靠近一边又十分犹豫不决。 　　安徒生看到那人的时候，却是吓了一跳。 　　“怎么会！”他惊讶地跑到了新鬼魂面前，“你是珍妮！我昨天才在你们家买过面包！” 　　珍妮茫然地看着安徒生。 　　她原本红色的卷发此时湿漉漉地贴在头皮上，衣服全都湿了，脖子上有两圈明亮的痕迹，那是绳子勒出的勒痕。 　　突然，珍妮面露恐惧，回头朝着身后的黑暗处看了去。 　　黑暗中有什么在轻轻移动。 　　空中隐隐传来了石墨的味道。 　　珍妮捂住了脸，蹲在地上开始尖叫了起来！所有的鬼魂们像是接到了某种信号，全都疯狂地逃窜起来！它们飘得飞快，犹如见到了大猫的老鼠般，头也不回的隐藏在了夜色中。 　　怎么回事？ 　　安徒生看向了格瑞。 　　格瑞却没有隐去身形，她盯着那片黑暗，冷声说道：“死神学徒？你无法带走我！” 　　死神学徒？ 　　安徒生猛然睁大眼睛。 　　死神，在所有生灵的心目中，都有绝对的威慑力。格瑞告诉过他，所有超凡者死后的灵魂会由死神亲自带走，普通人类的灵魂，死神则会交给他的学徒去处理。 　　现在死神学徒就活生生站在离他不远处。 　　纵然知道对方不会对他怎么样，安徒生的心中还是充满了紧张。 　　黑暗中的阴影慢慢超前挪动了几步。 　　一道有些害羞的声音传了过来，“那个……我能带珍妮走吗？” 　　死神学徒缓缓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个子比安徒生高一些，黑色的斗篷把他的身体遮挡得严严实实的。 　　他的声音有些扭捏，像是压低了嗓子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威严。 　　说话的时候，死神学徒小心地举起了手中的镰刀，指了指蹲在地上的珍妮。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 　　这就是死神学徒？ 　　怎么跟他想象中的冷酷无情的生命收割者完全不同？ 　　“她是你杀死的？”安徒生突然问道。 　　“不不不！”死神学徒吓了一跳，手里的镰刀差点掉在了地上，“你这是偏见，我们并不杀人，只是等到人死后负责带走他们的灵魂。” 　　“所以你是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这个问题让死神学徒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他才低声说道：“知道，但是不能告诉你。” 　　安徒生低头看向了珍妮，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珍妮是曲奇大婶的侄女。因为长得漂亮，她经常会在天气晴朗的时候换上柔软的白色长袍，在欧登塞最繁华的街道上来回散步。 　　平时像安徒生这样家境的人去买面包，珍妮总是满脸的不耐烦。但对于镇上有钱人家的老爷，她却能保持着如同春日花朵般清新美丽的笑容。 　　曲奇大婶对珍妮的做派很是不满，有好几次扬言要赶她出门。 　　可珍妮却毫不在乎，还是会趴在门口，对着骑着高大骏马的老爷们露出微笑。 　　所有年轻的男孩子私下都认为珍妮以后肯定会嫁给有钱人家，过上富太太的生活，可是没想到…… 　　“你能让让吗？”死神学徒略有些尴尬地说道，“我再不把珍妮的灵魂带走，这个月又要被老师扣钱了。” 　　-------------------- 　　安徒生：死神学徒们要钱干什么？ 　　学徒：买衣服。黑袍子是免费的统一制服，但是……总不能袍子下什么都不穿吧……（害羞）我们又不是人类变态…… 第18章 传奇成就 　　“我没有挡着你。”安徒生并没想阻止死神学徒带走珍妮的灵魂。 　　格瑞说过，普通人死去的灵魂如果不被死神带走的话，那将是极其痛苦的。 　　刚才那些逃窜的死鬼们，八成是贪恋着蘑菇的美妙效力，想要多在人世间待一阵子。 　　安徒生有种感觉。 　　随着石头跟自己融合程度的增加，因为石头的影响而滞留在人世间的鬼魂会越来越少。 　　他突然看了眼格瑞。 　　格瑞却转过身背对着他，开始检查起堆在地上的东西，那些是今晚的收获。 　　“你能离得再远些吗？”死神学徒小心地说道。 　　“我？”安徒生疑惑地问道，“你为什么不直接过来？” 　　这位死神学徒的态度真的太过奇怪了，像是一直在刻意跟他保持距离一样。 　　“我不是怕你。“死神学徒慌忙地解释着，“你看我手上的镰刀，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武器，我根本不怕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举起了镰刀。 　　月光下镰刀闪着寒芒，显得极度危险。 　　“啊？”安徒生皱了皱眉头，我根本没说过你怕我，你解释个什么劲？ 　　他突然朝着死神学徒的方向大步走去。 　　“啊啊啊！你别过来！”死神学徒像是受【哔】的小兔子似的吓得跳了起来。 　　他拖着巨大沉重的镰刀往后跑去，“别离我太近啊，你身上有教廷的东西如果我沾上什么味道老师会生气的。” 　　教廷的东西？赎罪券？ 　　安徒生停下了脚步。 　　上次被灰面人硬塞进自己身体里的东西，那种从内到外犹如被火焚烧的痛苦，让他无法忘记。 　　赎罪券的效果依旧存在吗？ 　　“好了，我离远点，不过……” 　　安徒生想了想，总觉得碰到了这只明显是菜鸡的死神学徒，不拔几根毛抠点好处下来，真的是对不起这次千载难逢的奇遇。 　　普通人辛苦一辈子也只能遇上一次死神。 　　面前这位虽然只是学徒，但是要点纪念品肯定没错。 　　死神学徒却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急忙抱紧了镰刀，“我没钱很穷，这东西你也用不了，我身上自己的东西很少。” 　　“把你自己的东西给我，我就让开！”安徒生果断地说道。 　　死神学徒的东西，再怎么普通应该也是有些神奇的地方。安徒生知道自己这样子趁火打劫有些不好，但他需要收集一切可能用到了神奇物品。 　　这些东西，都可能成为他对抗灰面人成功逃生的关键。 　　“你……你……”死神学徒像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不是赶时间吗？”安徒生看着黑袍下微微发抖的身体，心中有些不忍。 　　但他还是强迫自己硬起心肠来，“你不怕这个月的钱被扣光？不怕被你老师骂？东西没了你还能再买，可是耽误了时间的后果……” 　　“别说了！”死神学徒突然身体一抖，对着安徒生猛地扔了什么东西过来。 　　安徒生心中一喜。 　　太棒了！ 　　这可是死神学徒的东西，肯定有神奇功效！ 　　说不定能够免疫一般的物理伤害。 　　死神学徒却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伸出镰刀飞快地勾住了珍妮的灵魂后，头也不回飞快地跑远了。 　　安静的夜晚，哭声越来越远，很快就消失了。 　　安徒生突然觉得十分内疚。 　　自己似乎是太过分了。 　　他叹了口气，等下问问格瑞死神学徒们都喜欢什么。 　　如果下次能够再次遇到对方的话，自己还是给他个小礼物当做道歉好了。 　　格瑞却眼神复杂地盯着安徒生。 　　“怎么了？” 　　“我突然觉得，你很有胆量。”格瑞嘴角微微抽搐，“你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扒掉了死神底裤的超凡者！” 　　“什么！”安徒生头皮一麻，低头看向手中刚接到的物品。 　　那是件柔软的亚麻底裤，宽大的四角裤型，浅紫色的底色上绣着几颗可爱的骷髅头。 　　这是条货真价实的底裤。 　　这是条还带着温度和味道刚从主人身上脱掉的底裤。 　　安徒生松开了手，那条底裤孤苦无依地飘落在地。 　　“我……我……我……” 　　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啊！ 　　谁能想到，死神学徒真的穷得浑身上下唯一属于自己的物品，居然是条花里胡哨的底裤。 　　安徒生完全不敢想，当真正的死神大人发现自己的学徒光着【哔哔】哭个不停的时候，会是个什么场面。 　　他突然捂住了心脏，眼神空洞地看向了天空。 　　总觉得自己的未来很坎坷啊…… 　　安徒生缓了半天，才终于缓了过来，他看着格瑞后怕似的说道：“幸亏今晚的事情，只有我们知道。” 　　要是传了出去，安徒生真的怕等到自己死后，死神会拿他的灵魂当可循环的厕纸使用。 　　格瑞笑眯眯地说道：“没关系的，别怕，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安徒生点点头，没有注意到格瑞反常的态度。 　　格瑞柔和地说道：“超凡者是拥有着神奇力量的一群人，他们创造出了很多奇迹。特别是传说年代的那些超凡者，更是创造出了犹如神迹般的物品。” 　　“而每当有超凡者取得了了不起的成就时，他就获得属于他的称号。” 　　“像是‘征服王‘亚历山大，‘战略之父’汉尼拔，‘大帝’凯撒。”格瑞看了眼安徒生，继续说道，“还有你父亲的偶像，那位正跟丹麦结盟共同作战的法国人拿破仑，他们取得了不凡的成就就会获得相应的称号。” 　　安徒生不知道格瑞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些，也许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心里好过点。 　　不过他还是立刻被格瑞的话吸引了。 　　“等等，你说什么？”安徒生不敢置信地问道，“拿破仑？那位法国皇帝也是超凡者？” 　　还有在历史书上那些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居然也都是超凡者。 　　那这是不是意味着，以往人类史上的战争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里面不仅仅是人类和人类的战斗，暗中还有着超凡者的较量。 　　格瑞点了点头，她说道：“人类崽子，我相信，迟早有一天你也会获得非常厉害的成就。” 　　安徒生有些动容了。 　　格瑞说地这些，是在给他打气吗？ 　　原来，这位暴躁的女巫竟然这么相信他。 　　安徒生突然握紧拳头，郑重地对格瑞行了个礼，他真诚地说道：“谢谢您。” 　　格瑞的脸上浮现出了一道莫测的笑容，她捂着嘴，忍着笑说道：“等你十八岁时，一定要记得去伦敦塔看看。那里是超凡者最大的聚集地，我相信，当你进入伦敦塔看到显示那些非凡成就的水晶镜时，一定会感到震惊的。” 　　“我记住了。”安徒生突然之间觉得斗志满满。 　　等他再强大些，一定要走出欧登塞，走出丹麦，去广阔的世界看看！ 　　星空下少年发光的眼神，显得那么的真挚和热烈。 　　格瑞看着一脸认真的安徒生，却突然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太过厉害，以至于灵魂都快散开了。 　　安徒生不明所以的在一边陪着干笑着。 　　虽然不明白格瑞为什么这么开心，但大笑格瑞总比暴躁格瑞来的好。 　　与此同时。 　　伦敦泰晤士河，伦敦塔内。 　　所有聚集在这里的来自世界各地的超凡者，全都看向了塔内那座巨大的水晶镜子。 　　镜子上面，浮现着超凡者获得的种种成就。 　　有伟大的，有奇怪的，但无论是什么成就全都是独一无二的。 　　就在刚才，镜子突然发出了强烈的光芒，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又有人获得了成就！” 　　“走，快去看看，似乎是很厉害的成就！” 　　“是斩杀了恶魔，还是推倒了天使？水晶镜上次发出这么强的光，还是几年前石心他们……” 　　伴随着各种口音和语言发出的议论声，巨大得几乎遮挡住了塔内天空的水晶镜上，浮现出了一行紫金色的字体。 　　【传奇成就！】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传奇，居然是传奇级的成就。 　　到底是哪位了不起的超凡者大佬又做了什么毁天灭地的大事？是法国的雄狮，还是丹麦的疯子，或者是英国的那位农夫？ 　　字迹继续浮现而出。 　　【传奇成就！】 　　【传奇称号：无情的底裤掠夺者。】 　　【传奇事迹：人类历史上第一个让死神（学徒级）自愿哭泣着脱掉了底裤并双手奉上的男人。】 　　【超凡者资料：由于该超凡者未成年，根据未成年保护法，暂时隐瞒其资料。待到该超凡者成年后世界通报。】 　　所有的超凡者目瞪口呆地看着水晶镜。 　　这是……个什么鬼的成就和称号啊！ 　　现在的未成年人怎么这么凶残！他到底对死神学徒做了什么啊喂！还把别人弄哭了！ 　　短暂的沉默后，伦敦塔内响起了震天的议论声。所有人都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但是镜子不会说谎，真的有人，因为脱掉别人底裤这一猥琐行为而达成了传奇成就！ 　　带着绿光的鸽子，长出翅膀的信封，眼冒红光的老鼠。 　　数不清的巫术通信物品从伦敦塔内飞出，飞向了欧洲，亚洲，飞向了世界各地。 　　今夜，全球超凡者无人入眠。 　　所有人都在讨论和猜测着，那位获得了【无情的底裤掠夺者】称号的未成年人到底是谁！ 　　-------------------- 　　死神学徒：嘤嘤嘤…… 　　死神：？？？哪里受伤了让我看看。 第19章 看我种了什么好东西 　　前无古人的新传奇称号获得者此时正苦恼地看着地上的底裤。 　　“这东西怎么办？”安徒生真的不想把它捡起来。 　　“别浪费。”格瑞揶揄地说道，“你眼光不错，这条底裤不是普通物品。” 　　安徒生叹了口气，“别想让我把它收到路灯里。”这样会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有另类收集癖好的变态。 　　“没关系。”格瑞觉得今晚自己特别开心，难得给安徒生出了个主意，“你在附近肥沃的土地上挖个坑，把这条底裤埋下去。” 　　安徒生以为自己听错了，“为什么要埋下去？” 　　总不会再长出什么东西吧？ 　　万一长出了一颗大树，上面结满了花哨的底裤……安徒生捂住了额头，尽量不去想象那可怕的画面。 　　“你觉得死神学徒是从哪里买来的这东西？”格瑞问道。 　　“地狱里？”自古以来死神的传说都是跟地狱挂钩的。 　　就算只是死神学徒，但勉强也能算得上是地狱中的人。 　　“地狱里可没有专门给各种恶魔和死神做衣服的裁缝。”格瑞摇了摇头，“你先挖坑吧，等下你就会明白是为什么了。” 　　安徒生在附近找了块松软的地面挖了个坑。 　　那条底裤被他用树枝远远地挑了起来，丢进了坑里。 　　“现在用你的灰色光芒裹住它。”格瑞叮嘱道，“一旦它起了变化，就立刻收起你的光。学徒级别的换不来好东西，一不小心就弄坏了。” 　　要用灰色的隐匿光芒？ 　　安徒生有些不懂里面的奥妙，但还是依言照做，小心地放出了灰光裹住了土坑底下那条色彩斑斓的小底裤。 　　底裤被灰色光芒包裹住，突然跳动了几下，接着它猛地缩成一团体积变得越来越小。 　　“快，现在收起来。” 　　安徒生立刻收手，伸头朝着坑底看去，只有一颗米粒般的东西静静地躺在坑底。 　　这是底裤变成的？ 　　格瑞嗤笑了声，说道：“果然是最便宜的大麦粒。” 　　看着一脸困惑的安徒生，格瑞解释道：“这不是人类世界的大麦粒，是地狱的东西。使用者买回来后把大麦粒种在土中，等它开花的时候，心里想着自己最想要的东西。等到花朵盛开后，就会变成你想要的任何物品了。” 　　“不过这种大麦粒是最便宜的，也只能变成没有生命的物品，刚才的学徒肯定刚死没多久身上连自己的衣服都没，才会存钱变出底裤稍微遮羞一下。” 　　安徒生听到这里，越发觉得愧疚了。 　　自己刚才到底做了什么啊……居然抢走了小死神学徒唯一的东西，这样跟抢钱的恶霸有什么分别。 　　“能把这颗大麦粒还给他吗？”安徒生问道。 　　“他估计以后再不敢轻易出现在你面前了。”格瑞说，“不过，当附近有人死去你又闻到石墨味道的时候，就说明附近有死神。” 　　安徒生暗暗记了下来。 　　“先把它埋起来，不然它很快就会死的。”格瑞想了想，突然若有所思地说道，“或许，你可以试试看，能不能通过路灯给这颗大麦粒输入一些植物的力量。” 　　“植物的力量？” 　　“对，虽然你的巫师之种发生了异变，但它最初的时候，依旧是我给你的种子。那里面不仅仅有我的力量还有翡翠坟墓中别的女巫的力量。”格瑞的眼睛有些微微发亮，在黑暗中显得更加绿油油的。 　　“试试看，除了保护和隐匿，你肯定还能使用植物的力量！” 　　安徒生唤出了路灯，他心里觉得格瑞说的很有道理。 　　当初巫师种子中的绿光被白芒几乎淹没，但却依旧存在。那是植物的力量，代表着生机勃勃，按理说他是能够使用这种力量的。 　　他闭上眼睛，按照之前引导出其他光芒的办法，开始放空自己感受起周围的环境来。 　　格瑞飘在他周围，眼神有些变幻莫测。 　　她悄无声息地移到了安徒生的身后，手轻轻地伸向了他的脖子。指尖的绿光凝聚起来犹如锋利的指甲，像是能随时撕裂所有拦在她面前的生物一般。 　　之前的憎恶，就是这么被她切成一块块的。 　　就在这时，安徒生突然向空中举起的右手，手中的路灯开始闪烁起来。 　　极淡的光芒在路灯中心一闪一灭，隐约可见那光芒是绿色的。 　　这么快！ 　　格瑞对安徒生领悟的速度感到吃惊。 　　绿色的光芒慢慢变得明亮起来，照亮了安徒生的手心。 　　格瑞猛然看到路灯上那双小小童鞋的图案，灰面人的警告犹如惊雷般在她耳边响起。 　　“好像成功了。”安徒生突然转头看向了格瑞。 　　格瑞猛然收回指甲，飞快地飘到了他的前方，“还算不错，领悟时间很短但是要让你的力量变强，就需要更多的锻炼。”她有些暴躁地说道。 　　“可惜上次遇到那个人的时候，忘记了问问他修习精神力的方法了。”安徒生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 　　“下次记得。”格瑞仔细观察着安徒生的脸，不放过他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不过那位大人很忙碌，估计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出现了。” 　　“是吗？”安徒生摸了摸路灯上的童鞋图案，对格瑞笑了笑，“上次他带给你的鞋子，是你孙女的吧？这么说他现在在照顾你孙女？” 　　格瑞心中一惊，她狐疑地看着安徒生，想弄明白眼前的人类崽子到底有没有察觉刚才的事情。 　　安徒生一脸平静地说道：“有他照顾你孙女，你应该放心些，我觉得他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这是……威胁自己不要轻举妄动吗？ 　　格瑞看着安徒生的态度，心中却有些不敢确定了。 　　安徒生对着格瑞笑了笑。 　　格瑞也回他了个女巫特有的阴森微笑。 　　这一人一鬼名义上的师徒两人，都笑嘻嘻地看着对方。 　　率先移开目光的人是安徒生。 　　他很担心大麦粒在他和格瑞这场“看谁的笑容最假”比赛中丧失了生机。 　　他小心地释放着绿光，轻柔地包裹住了苍白得像是小石子的大麦粒。当绿光输入进麦粒的内部时，整个大麦粒慢慢变成了充满生机的绿色。 　　安徒生不敢松懈，持续不断地用自己的力量滋养着这颗大麦粒。直到他消耗光了所有的绿光后，才停了下来。 　　“它什么时候会发芽？”安徒生仔细地用土壤埋好了翠绿的犹如宝石般的大麦粒。 　　“明天吧。”格瑞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觉得那颗大麦粒的颜色有些古怪，不过也没什么。等它发芽后才能把移到花盆里。现在它还太过脆弱，随意移动可能会导致它的枯萎。” 　　“回家吧。” 　　安徒生伸了个懒腰。 　　他还是未成年人，保持足够的睡眠是很重要的，要不然很容易长不高。 　　今天的收获让他心里很满意，在死神来到之前，他已经换来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钱币也有，大多数是铜币和银币，但数量充足，足够改善家里的生活条件了。 　　其中最让他满意的，是原本一位落魄诗人的宝藏。 　　那位诗人并不富裕，但他却有很多不错的书籍收藏。这些书籍并不被他家人重视，在他死后被扔在谷仓里，连同落魄诗人的其他东西一同落灰。 　　安徒生准备在明天陪妈妈看完病后，找个时间去把那些书籍拿回来。 　　“无论是在人类世界还是超凡者的世界，知识都是很宝贵的。”格瑞对于安徒生的这个想法很是赞同，“人类崽子，等你开始真正探索这个世界的时候，你会发现，懂得并且会灵活运用知识才是你最宝贵的财富。” 　　“知道了，老师。”安徒生淡笑着说道。 　　“闭嘴！你是不是在嘲讽我！”心中有鬼的格瑞立刻就暴躁了。 　　“我没有，老师。” 　　“闭嘴闭嘴，不许叫我老师！” 　　“好的，老师。” 　　两个人一边亲切融洽地交谈着，一边往家的方向走去。 　　在他们离开没多久后，埋着大麦粒的土地上突然裂开了道小小的缝隙。绿色的嫩芽顽强地从地面冒了出来。 　　天光微亮的之前，嫩芽已经长大了很多。 　　当早晨第一道阳光洒落在嫩芽上时，它突然舒展开了翠绿的叶子。一朵红色带着金边的花苞藏在叶子中，显得那么生机勃勃。 　　一辆马车远远驶来，在离花苞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车内传来了老妇人的惊叹声，“天呐，我看到了什么。这么冷的天居然有鲜花盛开着！快点，快把这株小可爱从寒冷的土里弄出来，放在温暖的车子里。” 　　“它可真美啊。” 　　“如果我有女儿的话，一定也会像这朵小花般娇艳美丽。” 　　-------------------- 第20章 意外事件 　　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安徒生才说服了妈妈一起出门。 　　“我没什么大事，不用去看医生浪费钱。”母亲不情愿地抱怨着，“你这孩子，好不容易挣些钱别浪费在我身上。多余的钱存下来，你也该重新回去学校了。” 　　“我考虑看看吧。”安徒生帮母亲裹上围巾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我认识了位很好心的老夫人，她愿意没事的时候教我些知识。” 　　“真的吗？那太好了，等下我做一些土豆饼你拿去送给那位老夫人吧。” 　　“不用，她……”安徒生看了眼飘在母亲身后的格瑞，笑道，“她减肥。” 　　格瑞没好气地瞪了安徒生一眼后，就“嗖”的声钻入了他的手中。 　　安徒生心里暗暗发笑。 　　他最近觉得，逗弄格瑞看到她气得火冒三丈高的样子，真的挺有趣。 　　今天欧登塞街道上的人很多，人人都在低声又快速地谈论着什么。 　　“失败……” 　　“真是耻辱啊，居然签订了合约。” 　　“篡位者的阴谋！” 　　安徒生搀扶着母亲，环顾四周，只看到一张张愁容惨淡的面孔。 　　他心中有些不好的感觉，如果前方战场上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么爸爸他…… 　　“小汉斯，大家在说什么啊？”母亲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她担忧地抓着安徒生的手，“是不是前线打了败仗？” 　　“不是，他们在议论国王殿下的病情。”安徒生不想母亲太过担心，勉强挤出了个笑脸，随口编了个理由，“你知道的，国王殿下又犯病了，那德国医生……” 　　“呸！”母亲听到那个名字时，立刻不屑地吐了口口水，“什么医生？医生可做不出来他做的事。” 　　安徒生拍了拍母亲的背，这些宫廷秘史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所有丹麦人都知道，现任国王克里斯蒂安七世的精神状况极度不稳定，时不时地会做出疯狂的惊人之举。 　　但这不是啥大事。 　　在历史上，皇室中出现过的疯子国王并不算少。 　　出问题的是国王最信任的医生——施特林泽医生。身为外国人，他不但取得了国王的信任，而且手越伸越长甚至开始掺和起国家的大事来。有传闻说，他甚至爬上了王后的床，让王后给他生了个女孩！ 　　还有小道消息宣称，在国内广受大众欢迎的王储殿下，也受到了这位医生暗地里的迫害。 　　所有的一切，都让施特林泽医生在普通人眼中变得极为不受欢迎起来。 　　安徒生知道，母亲可是皇室特别是那位英俊的王储殿下的忠实拥护者。只要提到有关王储殿下的事，都会立刻分散母亲的注意力。 　　果然，她不再纠结于街道上的低声议论，反而开始跟安徒生讨论起，王储最近有趣的传闻起来。 　　这让安徒生暗暗松了口气。 　　自从他超凡后，对于事情的看法跟以往有了大大的不同。那位神秘莫测的灰面人，在泪雨森林里并没有否认他是王储的手下这件事。但他对王储的厌恶却表现的很明显。 　　这是不是说明，王储实际上拥有的实力甚至比灰面人还要强。 　　不然的话，他是如何能够控制住这种桀骜不驯的超凡者手下的？ 　　普通人看到的世界，只是表面。而真正恐怖的东西，则像深不见底的深海般，静静地隐藏在表面之下。 　　在首饰店和服装店之间，是安徒生今天此行的目的地，镇上最有信誉的药店。 　　药店里的医生很亲切，并没有因为两人朴素的衣着而怠慢他们。 　　在仔细检查过安徒生母亲的症状后，医生的表情有些严肃地对安徒生说道：“相对于咳嗽和头晕的症状，你母亲膝盖的损伤更为严重。” 　　“还有这里。”医生指着安徒生母亲红肿的手关节，“长期营养不良，还有冻疮让你母亲的身体需要调理。咳嗽可以用药物治疗，头晕只要好好吃饭休息就可以缓解。” 　　安徒生听得很认真，他现在的记忆力很好，无论是什么只要一遍就会牢牢记在脑海中。 　　“可如果她的手指和膝盖再收到损伤，就非常难恢复了。”医生开出了一些药，让安徒生带回家，并且再三叮嘱他，不要让母亲再去给人洗衣服了。 　　安徒生认真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出门安徒生拉着母亲去到了隔壁的成衣店，母亲已经好几年没有置办新衣服了，现在穿着的还是初秋的薄外套。冷风一吹，根本无法保持温度。 　　“你这孩子，不要乱花钱啊。”看着安徒生帮自己挑选过冬的厚外套，母亲嘴里虽然抱怨着，但脸上却还是露出了微笑。 　　收到孩子关心的礼物时，是每个父母感到最窝心的瞬间了。 　　安徒生选了好几件舒服的外套，想起医生的话，他又买了厚实的手套和暖和的靴子。 　　母亲在一边忍不住笑道：“我自己来挑吧，你选的这些颜色实在是太奇怪了。” 　　安徒生吐了吐舌头，对于女士们的打扮他实在是不懂。 　　不过看到母亲跟店员一起开心地挑选着过冬衣物的样子，安徒生觉得自己这阵子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汉斯？”一位年轻的女孩子从店后的试衣间里走了出来。 　　“海曼？”在看清楚来人后，安徒生一瞬间有些尴尬了。 　　海曼，他以前学校里的同学，也是全校男生公认的校园中最美丽的女孩子。 　　安徒生的尴尬并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在他的幻觉中，海曼被灰面人杀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当初海曼睁大一双蓝色的眼睛，死不瞑目地看着他的那一幕让安徒生印象实在是太过深刻了。 　　虽然他知道那是幻觉，但现在突然看到真人，他的心里总有种微妙的不好意思。 　　“哈哈，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害羞。”海曼误会了安徒生的表情。 　　她带着漂亮女孩子身上通常会有的些许高傲，微微抬起下巴说道：“你带你母亲来买衣服？” 　　“啊，是的。”安徒生摸了摸鼻子，他敏感的察觉到了海曼误会了什么。 　　但他没法解释，自己脸上微微泛红真的不是因为对她有好感。 　　为了转移话题，安徒生开始夸赞起了她身上的新衣服。 　　“这件啊，其实是件便宜货。”海曼漫不经心地说道，“是为了参加葬礼买的，我平时是不会穿的。” 　　“葬礼？” 　　“你没听说吗？”海曼撅起了粉红色的小嘴，挑眉说道，“珍妮死了，对了，你应该认识珍妮的。” 　　安徒生沉默了下来。 　　他昨晚还看到过珍妮的灵魂。 　　“凶手抓到了吗？”安徒生关切地问道。 　　“什么凶手？”海曼皱起了眉头，“珍妮是因为意外事故死去的！你的脑子还像上学时那样，喜欢幻想！” 　　“意外事故？你确定？”安徒生敢肯定自己绝对没有看错，想起珍妮脖子上那两道明显的勒痕，是被人用绳索勒死的。 　　“当然确定，我跟她在一起工作。”海曼像是有些厌倦了这个话题，她脱下了手套，靠在柜台前，眼神从安徒生身上移开看向了窗外。 　　“工作？你们在哪里工作？” 　　“芙拉瓦夫人的清洁店。”海曼打了个哈切，露出了她洁白手指上的珍珠戒指，“芙拉瓦夫人是专门给有钱人做清洁的，她手下有很多姑娘，每当那些人开宴会或者需要女孩子清洁的时候，我们就会□□。” 　　“清洁？”安徒生看着海曼那双细嫩的手，上面一点儿劳动过的痕迹都没有，他可不相信海曼是位清洁女工。 　　而且海曼的手指，手腕和脖子上都带着小巧的饰品。那些东西看起来并不像是普通人能够负担得起的。 　　“富人们的家里基本很干净，我们只要穿得漂漂亮亮的清扫下灰尘就可以了。”海曼突然站直了身子，“不用真的那么辛苦，跪下来给人擦地板。” 　　她像是看到了什么，突然对安徒生摆了摆手，急切地说道：“我要走了，珍妮的葬礼在明天，你也过来吧。曲奇大婶一向很喜欢你，你能安慰她几句，说不定她心里会好受些。” 　　“我一定去！” 　　安徒生看到海曼急匆匆地跑了出去，拦住了外面的一辆大马车。 　　马车的门打开了，海曼对着里面的人笑着问好，似乎很熟络的样子。 　　安徒生能看到，马车里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女性。她穿着一身和年龄不相符合的粉红色衣裙，体态丰韵，脖子和手指上带满了人造宝石首饰，整个人像是衣饰店的橱窗展示柜一样醒目。 　　但让安徒生感到最惊讶的是。 　　这位夫人的手中捧着一盆精致的花盆，花盆中一朵红色镶着金边的花朵正藏在娇嫩的绿叶中。花朵还未盛开，可那种生机勃勃的样子，一看就知道这并不是盆人造的假花。 　　看着那盆花，安徒生心中突然有了不妙的感觉。 　　在落雪的季节，哪里还会有真正的花朵？ 　　海曼上了马车，车门猛地关上了。 　　安徒生跟母亲说了声后，就走出了成衣店远远地跟在了那辆马车后面。 　　“格瑞！那盆花……”安徒生把手凑到嘴边，轻声说道，“是不是昨晚的……” 　　格瑞没有回答，但安徒生手心却传来了微微的刺痛。 　　安徒生眉头微皱，心中有了答案。 　　-------------------- 第21章 她是凶手 　　马车在满是行人的街道上走得很慢。 　　安徒生跟在马车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快到圣克鲁特教堂的时候，安徒生老远就看到站在教堂门口的曲奇大婶。 　　曲奇大婶穿着黑色的长裙，眼睛因为痛哭而变得红红的。她拉着神父的手，说上几句话就要擦擦眼泪。 　　安徒生心中叹口气。 　　不管平时曲奇大婶嘴上再怎么说讨厌珍妮的话，可实际上，她还是很在意自己这位侄女的。神父旁边，站着一位威严的中年男人，他微微皱着眉头，对曲奇大婶说些什么。 　　安徒生认识这位中年男人，他是古尔堡上校，欧登塞最有权势的人。 　　听说古尔堡上校曾经效力于国王殿下，因为不满施特林泽医生对于朝政的干涉而受到了打压。此后他回到了故乡欧登塞，竭尽全力地帮助镇上的人们，也会在每周二的时候倾听穷人们的请愿。 　　“古尔堡大人是位很好的老爷。”欧登塞的人们都这么说。 　　曲奇大婶的哭诉让古尔堡上校的表情看起来很严肃。 　　当安徒生跟踪的马车经过教堂门口时，曲奇大婶突然停止了哭泣，用红肿的眼睛盯着马车。神父和古尔堡上校对视一眼，就想要拦住她，可是曲奇大婶却先一步跑到了马车前面。 　　“凶手！杀害我侄女的凶手！”曲奇大婶凶悍地扯住了马匹的缰绳，“把我的珍妮还给我！” 　　她的大嗓门引起了附近所有人注意。 　　很快，人们聚集了起来，低声的议论声和窃窃私语充斥了整条街道。 　　“那辆马车里坐着的就是芙拉瓦夫人了，听说她手下有一百多位美少女，专门帮附近镇上的有钱人打扫卫生。珍妮之前就在她那里工作。” 　　“什么打扫卫生？”有人冷笑着说道，“你见过打扫卫生还穿着可爱短裙和白色长袜的吗？” 　　“你是说她们其实是……” 　　“当然！我们邻居家的小女孩，去芙拉瓦那工作了十天，浑身上下就都换上了新衣服！普通的清洁女工哪里会有这么高的收入！” 　　“难道珍妮也……” 　　“估计是碰到变态了！这些有钱人，什么花样玩不出来！” 　　“别说了！”安徒生突然出声打断了这场走向越来越奇怪的对话，“你们说的可是曲奇大婶的侄女！不管珍妮怎么样，每年圣诞节的时候，你们难道没有收到曲奇大婶的礼物吗？” 　　每年圣诞节的时候，曲奇大婶都会细心地给镇上困难的人准备礼物。 　　虽然只是蛋糕和饼干这些东西，但对于穷困的人来说，这些食物说不定就是续命的希望。 　　议论声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有人低声说道：“珍妮的尸体是从芙拉瓦的店里抬出来的，我偷偷看了眼，她脖子上有两道勒痕。现在却说珍妮是死于意外，我看，肯定是芙拉瓦夫人用钱打点了关系！” 　　“对，一定是这样。” 　　“该死的有钱人。” 　　激烈的议论声又响了起来，不过这次却完全换了个方向，大家异口同声地讨伐起了有权势的人来。 　　安徒生没有再理他们，挤到了前方，密切关注着马车上的动静。 　　看着周围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人开始敲打起马车的车门来。 　　“你们围在这里干什么？”古尔堡上校极具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这里是教堂，你们都散开！” 　　“这女人是凶手！”人群中不知道有谁朝着马车扔了块小石头。 　　石头不大，轻轻地砸到了车门上，连声音都没有就滚落到了地面上。 　　可这一举动像是引爆了某种情绪，开始有人叫好起来，也学着样子朝马车扔起了石头。小石头变成了大石块，接着又变成了砖头，原本还在围观嬉笑看热闹的居民，陆续遭到了池鱼之灾。 　　特别是离马车近的，甚至有人的头被不知道哪里飞来的石头砸出了血。 　　很多人向往外冲出去，外面的人则想挤进来。 　　场面变得极其混乱。 　　有人开始对身边人挥舞起了拳头，暴力像是会传染的病毒一样，飞快地扩散开了。 　　安徒生立刻上前护住了曲奇大婶，拉着她往教堂里跑去。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马车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海曼搀扶着那位穿粉红色衣裙的芙拉瓦夫人，飞快地朝教堂门口冲去。 　　芙拉瓦夫人面色焦急，她显得极其紧张，双手却紧紧护着怀中的花盆。 　　几人冲进了教堂。 　　把曲奇大婶送进教堂后，安徒生又立刻跑了出去。他身手灵活的在混乱的人群中穿梭着，找到受伤的人后，就把他们拉进了教堂。 　　古尔堡上校也做着跟安徒生同样的行为。 　　而神父和修女，则开始给那些头破血流的人包扎。 　　警察的哨声终于响了起来，藏在人群中四处煽风点火的混混，趁着混乱逃走了。人群慢慢冷静了下来，至少用武力冲突变成了互相问候家人的言语冲突。 　　安徒生松了口气，扶起了之前倒在地上的人，“坚持下，神父会帮你包扎。” 　　“你做得很好。”古尔堡上校赞许地对他点了点头，跟他一起把伤员扶进了教堂。 　　一进教堂的门，安徒生突然就想了起来。 　　糟糕！ 　　刚才他光顾着救人去了，怎么忘记曲奇大婶和芙拉瓦夫人全都在教堂里。 　　这两人碰到一起，还不吵个天翻地覆！ 　　可出乎他的意料，教堂里并没有争吵。 　　曲奇大婶和芙拉瓦夫人都在帮忙照顾伤者。她们一人在大堂最左边，一人在最右边，中间隔着好几排祈祷长椅。 　　海曼靠在墙边，怀里抱着那盆花，百无聊赖地打着哈切。 　　很快的，伤者都得到了照料。 　　轻伤的向神父道谢过以后就直接回家了，而有两名头部受伤的，则被安顿到了教堂后面休息，等待他们的家人来接他们。 　　芙拉瓦夫人小心地洗过手后，把花捧回到了自己怀中，像是捧着最为珍贵的宝物一样。她肥大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花朵的嫩芽，看向花苞的眼神则充满了爱意。 　　这种眼神…… 　　安徒生皱起了眉头。 　　这种眼神他当然并不陌生，这是他的母亲看他的眼神。 　　是父母看着自己的宝贝孩子时那种温柔慈爱的目光。 　　难道芙拉瓦夫人知道了花的奥秘？可是那只是用最低等的大麦粒种出来的花朵，就算自己的植物力量让种子发生了些异变，花朵盛开后，终究只会变成没有生命的物品。 　　安徒生种下这颗大麦粒的原意就是想重新弄出条底裤来赔给死神学徒的。 　　现在的芙拉瓦夫人是个什么情况？ 　　“这里没有别的人了，说说吧，我侄女到底是怎么死的？”曲奇大婶率先开口。她的眼睛依旧是红彤彤的，但眼神坚毅冷静，跟之前在外面闹事的状态简直判若两人。 　　“你是故意的？”芙拉瓦夫人了然地说道，“你想跟我单独谈谈，大可不必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单独谈谈？”曲奇大婶猛地捶打了下旁边的椅子，“你大宅门口的守卫根本不让我靠近！我怎么跟你单独谈谈。” 　　安徒生看看曲奇大婶，又看了看芙拉瓦夫人，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对于女人真的是一点儿都不了解。 　　平时看起来大咧咧的曲奇大婶，居然有这样缜密的心思。 　　古尔堡上校看了眼安徒生，突然说道：“这不是你们小孩子应该知道的事情，今天你很勇敢，快回家去吧。” 　　“小汉斯，今天谢谢你。”曲奇大婶揉了揉眼睛，语气柔和了几分，“快回去吧，这边闹得这么凶你再不回去，你母亲回担心的。” 　　“我……” 　　安徒生想找个借口留下来，他想多探听一些情报，可现在却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的借口。 　　就在这时，一直在打量着安徒生的神父突然凑到古尔堡上校的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古尔堡上校点点头，对安徒生说道：“下周一你有空吗？” 　　“有空。” 　　“汉斯.克里斯丁.安徒生，你的勇敢让我刮目相看！我想邀请你去参加在我家举行的宴会。晚上七点开始，请务必光临。”古尔堡上校礼貌地说道。 　　“宴会……”安徒生有些为难，“对不起，我没法去。” 　　虽然现在他的口袋里有了些闲钱，但这并不代表他会把这些钱花在购买正装上。去赴宴的话，就必须要有体面的衣服鞋子和外套，不仅如此，就连帽子和手套都要新的。 　　为了参加一次宴会，就大手笔的花钱，这是安徒生无法办到的事情。 　　“为什么？”听到安徒生拒绝，神父和古尔堡上校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可是古尔堡上校的晚宴，有很多人挤破了头都想要参加进来。 　　安徒生深吸了口气，平静地说道：“抱歉，我没有多余的钱购买赴宴的服装。” 　　古尔堡上校没有想到居然是这个理由。 　　他打量了安徒生一番，点了点头，“我收回我刚才的话。你现在的勇气，才真的让我觉得惊讶。不是每个人都能勇敢的承认自己身处困境的。” 　　“至于服装你不用担心。”古尔堡上校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勇气，才是年轻人最好的装饰。” 　　“我想你很快就会收到一份小礼物的。” 　　-------------------- 第22章 吞噬 　　安徒生见状，知道这几人在自己离开前是绝对不会再谈正事的了。 　　他对神父和古尔堡上校行了个礼后就离开了。 　　走出了教堂，外面的大部分行人已经散去。安徒生立刻跑到了教堂的侧门，在确定附近没人的情况下，他立刻开启了隐匿光芒。 　　他知道侧面有道小门，到时候偷偷溜进去，靠着隐匿光芒就可以听到里面几人的对话了。 　　“蠢货……”格瑞尖锐的声音像是警报般突然响起，“快走！” 　　她突然从安徒生掌心冒了出来，躲在屋檐下的阴影处，猛地释放了森林女巫的力量。 　　安徒生根本来不及问什么，一股危机感从他心中涌起。 　　原本平静的教堂在他的感知中，变得扭曲起来。 　　脚下的石子变成了尖刺，泥土犹如翻滚的岩浆，“咔擦”的声音从庭院小天使的雕像中传了出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即将复苏。 　　安徒生猛然朝着教堂后门处冲了过去。 　　格瑞飞快地缩回到了他的手中。 　　原本平坦的路却像是布满了荆棘，安徒生只觉得一阵阵剧痛从脚底传来。 　　那种痛觉如此真实，就像他真的踩在荆棘地上一般。 　　后门的铁栅栏并没有锁，安徒生伸手拉开铁门的时候，手却被什么东西咬住了。门把手处一条装饰的蛇正死死地咬着他的手，原本毫无生命的铁蛇扭曲着身体，想要缠上安徒生的手臂。 　　感觉到了背后传来的巨大风声，想起那座半人高的小天使雕像，安徒生不敢耽误一秒钟。 　　他不去管这条蛇，直接从后门窜了出去。 　　当安徒生踏出门口的瞬间，脚底立刻被柔软的小草托起。 　　格瑞施展了植物的力量，帮助安徒生加速离开了这里。 　　往前跑了一段路后，安徒生心有所感猛然转头。 　　他看到那座小天使石像出现在了教堂的后门处，它一动不动，犹如真正的雕像一样。可它的手却保持着抓着铁门的动作，像是在冲出来的瞬间，被某种力量禁锢住了似的。 　　安徒生心中一紧，加快了脚步往前跑去。 　　一路上他开着隐匿光芒，却根本不敢停留片刻。 　　直到跑出了镇子，他才在无人的角落现出了身形。 　　手臂上咬着他的蛇已经变回了铁质的装饰物，它尖锐的獠牙插入了安徒生的皮肤，阵阵刺痛让他忍不住哼出了声。 　　“哼个屁！”格瑞没好气地说道，“你这个史无前例的蠢货！你哪根筋不对了，敢在教堂使用超凡力量？你以为自己是谁？你TM的以为巫术使用许可证是谁发的！” 　　安徒生疼得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他猛地开启了保护光芒。 　　可是铁蛇却纹丝不动，像是打定主意要在安徒生的胳膊上安家一样。 　　“用石头的力量！快点，你这个蠢货！这东西就像是个标记，你很快就会被教廷的人找到。”格瑞着急地吼道，“快啊！” 　　此时两人所在的地方，正好是镇外谷仓后面，也是曲奇大婶和镇上女人们曾经轮番审讯那位擀面杖怪人的地方。 　　安徒生喘着粗气，扶着旁边的墙壁，挪进了黑暗的谷仓中。 　　一门去，扑鼻而来的就是满满的腥臭味。 　　这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打扫过的，空气中的味道又酸又臭，真不知道之前这里面发生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 　　他闭上眼，召唤出了路灯。 　　淡金色的光芒包裹住了他的手臂，想要把那条诡异的铁蛇从他身上分离。可是蛇却没有任何的动静，安徒生甚至能够感到，蛇的尖牙似乎又往他的皮肤内刺进去了几分。 　　不行，这条蛇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抵挡着淡金色的守护光芒。 　　安徒生痛得倒在了地上，他大口喘着粗气，感到自己生命的力量顺着蛇牙往外流逝着。与此同时，小蛇身体上的铁锈却逐渐消失，身体由原本黯淡的灰黑色慢慢变浅，像是由旧变新一样。 　　“蠢货，别晕过去！”格瑞猛地捂住了他的额头。 　　绿色的光芒犹如尖刺，刺进了安徒生的脑中。让他一下子从昏迷的边缘清醒了过来。 　　“快点，你需要石头的力量！快点啊，用你的精神力去唤醒那颗石头！” 　　安徒生用力咬住自己的嘴唇，疼痛让他更加清醒。 　　他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让精神力凝聚起来，开始顺着自己的右手去触碰藏在手心的那颗石头。精神力的凝聚让手中路灯变大了很多，而深藏在他体内的石头，对安徒生的呼唤开始有了反应。 　　在安徒生精神力和石头碰触的瞬间。 　　安徒生猛然一震。 　　他眼前浮现出了一副画面。 　　画面像是被迷雾笼罩，又像是不知道多少年之前的景象。 　　一块小石头，正漂浮在空中。 　　而小石头前，则站着位高大威严的大胡子中年男人。大胡子男人穿着古代的服装，手握巨大的宝剑，站在由敌人尸体堆积而成的尸山前。 　　数不清的战士跪在他面前。 　　战士们的盔甲样式古朴，身上还带着血迹，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战斗。 　　大胡子男人缓缓地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无上的威严。 　　“丹麦！” 　　在他说出这个词的瞬间，石头突然发出了白色的柔光，落入到了男人的手中。 　　大胡子男人握紧双手，把石头放在了自己的心脏位置。石头闪烁着银光，揉入到了进了他的身体。 　　浓雾淹没了整个画面，许多人的脸在画面中一一闪过。 　　小石头经历了一任又一任的主人，有英勇的领袖，有平和的善人还有充满野心的暴徒。 　　无论在历史的长河中风云如何变化，就算经历了千百年的漫长时光，小石头依旧没有任何的改变。 　　直到安徒生看到了一片银光。 　　那是座精巧绝伦的银白色宫殿，宫殿里所有的东西全都是白色的，像是用冰雪铸造而成，华丽却冰冷。 　　那犹如用最光滑的冰块铸造而成的白色地板上，却到处散落着残缺的尸体。 　　有些尸体有些穿着侍女的服装，有些则穿着士兵的衣服。 　　可无论是侍女还是士兵，他们到死的时候，手中依旧紧紧握着各种武器！像是为了保护什么而战斗到他们生命结束的那一刻般。 　　到处都是血。 　　地上，墙上，血液飞溅到了天花板上，白色和红色交织在一起形成了残酷的画面。 　　除了满地的死尸，在这座空旷的白雪宫殿，只有一位活着的人。 　　那是位有着一头银发的可爱小男孩。 　　他穿着华贵的丝绸睡袍，大概五岁的年龄，蓝紫色的双眼里满是迷茫和痛苦。 　　小男孩光脚踩在暗红色的血泊中，原本洁白的衣服和他同样洁白的皮肤上，此时沾满了保护者的血液。 　　他的手小心的捧着那块小石头。 　　小石头却变了。 　　变得残缺不全，像是被人用外力活生生地劈开，劈成了两半。 　　小男孩颤抖着，在寒冷的宫殿里慢慢行走着。 　　“妈妈……我好冷……” 　　“为什么……” 　　他独自哭泣着，在洁白的地面上，踩出了一个个红色的血脚印。他的嘴唇开始发青，身体因为寒冷而缩成一团，泪水刚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就凝结成冰，变成了道道银色的泪痕。 　　迷雾开始弥漫，遮盖住了小男孩和他的冰雪宫殿。 　　安徒生只觉得心中涌起了一股巨大的悲伤，他眼眶发酸，心则感到了一阵阵刺痛。 　　在画面消失前，小男孩的声音像是跨越了时空，回响在他耳边。 　　“没有人，没有人会来救我……” 　　安徒生再也无法忍住泪水。 　　他猛然睁开双眼，心中的痛像是引线般点燃了手心的石头。 　　银白色的光芒在路灯中燃烧起来，那光芒越来越亮，让黑暗的谷仓内亮得犹如白昼。 　　在白光的照射下，铁蛇开始扭曲起了身体。 　　它甚至松开了一直咬住安徒生的牙齿，企图躲避白光的照射。安徒生猛然抓住了铁蛇，用力把它从身上扒了下来，放在了灯前。 　　铁蛇发疯般的抽动起来，在白光的笼罩下，它的身体像是变得透明了起来。 　　安徒生看到了，真的有什么东西藏在铁蛇的身体里。 　　那是一个灵魂。 　　可那灵魂并不是人类的灵魂，准确的说，安徒生除了能看出那是个灵魂外，根本无法从它的形状判断出这是什么东西的灵魂。 　　“吞掉这玩意！”格瑞喊道，“这是被净化过的小恶魔！最纯粹的精神体！” 　　吞掉？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无论是“净化”和“小恶魔”都带给他了很不好的感觉。 　　就在这时，白光却猛然收缩进了路灯中。 　　失去了光源，谷仓突然暗了下来。 　　下一刻，原本分散的白光却突然凝聚成了一团，猛地裹住了铁蛇，毫不犹豫地吞掉了藏在里面的灵魂。 　　铁蛇像是丧失了生命，突然变成了普通的铁艺雕刻品，落在了地上。 　　接着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生锈。 　　几个呼吸后，铁蛇就变成了一堆残渣，混在地面上干稻草中犹如普通的灰尘般再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来。 　　安徒生对着白光伸出了手，白光幻化成了一条白色的小蛇，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指。 　　“恭喜你。”格瑞酸溜溜地说道，“你终于有了拿得出手的攻击手段了。” 　　安徒生收回了精神力，小蛇随着路灯一起消散在他手中。 　　他低头擦了擦眼睛，不想让格瑞看到他脸上的泪痕。 　　格瑞看着安徒生的表情，却是叹了口气，“你刚才唤醒石头的时候，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安徒生点了点头。 　　那些画面太过真实了。 　　尤其是银发小男孩浑身散发出来的孤寂和悲伤那么真实，让安徒生觉得刚才看到的一切，似乎并不是单纯的幻觉。 　　“别想太多了。”格瑞低声说道，“石头的能量会保存一些往事的幻影。” 　　“不论你看到了什么，那些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了。” 　　“只是些回忆。” 　　-------------------- 第23章 特殊仪式 　　“只是些回忆吗？”安徒生突然握紧拳头，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他刚才看到的那些画面如果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那么他对一些事情就有了自己的猜测。 　　画面中让他印象最深的两个人，一位是最开始的那位大胡子中年男人，还有一位就是最后看到的那个银发小男孩了。 　　大胡子中年男人让安徒生觉得很面熟，现在仔细想想，安徒生立刻就知道那位是谁了。 　　那是张他无意中看到过很多次的脸。 　　历史课本上有大胡子男人的肖像图，每年的4月16日国庆日时，大大小小的店铺也会挂上他的小像。在哥本哈斯的市中心还有大胡子男人的巨型雕像。 　　因为看到的次数太多，安徒生在记忆中猛地看到活生生的大胡子男人时，竟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就是丹麦的建国者——著名的哈拉尔蓝牙王。 　　哈拉尔蓝牙王征服了整个丹麦和挪威，终结了大海盗时代。 　　没有他，就没有今日的丹麦。 　　安徒生摸了摸自己的手心，藏在体内的小石头似乎跟他的联系更加紧密了。安徒生没有想到，那种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居然也曾经是小石头的拥有者。 　　这块石头，到底是什么？ 　　至于画面最后的银发小男孩…… 　　安徒生叹了口气。 　　银色的头发极为罕见，他也只见过有一个人是满头的银发。 　　当初在泪雨森林的月光下，灰面人散落在肩膀上的那堪比月光的银色发丝，就像一副古典油画，深深地刻印在了安徒生的脑中。 　　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把那个有着蓝紫色眼睛长着天使般面孔的小男孩，跟浑身散发着邪气行事诡秘莫测的灰面人联系在一起。 　　他还冷吗？ 　　他等了多久，才有人把他从那座冰雪宫殿里救了出来？ 　　安徒生只觉得脑子里有些混乱，他飞快地离开了谷仓，跑到了路的另一边。 　　这里离谷仓有一定的距离，附近都是废弃的大石块。他藏在两块石头中间，小心地开启了隐匿光芒耐心地等待着。 　　安徒生知道自己刚才在谷仓里耽误了太久的时间。 　　教廷的人肯定会追踪到这里，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他想看看到底来的人是谁。 　　不出他的意料，来的人是教堂的神父。神父并没有进入谷仓，他手握十字架，围着谷仓走了一圈儿后，就低头拿出了个小本子开始记录起了什么。 　　几分钟后神父匆忙地离开了。 　　安徒生耐心等到神父离开很久后，才从藏身的地方退到了身后的树林中。 　　“格瑞，神父也是超凡者？”安徒生心里觉得这其实不太可能。 　　但如果神父没有什么特别的力量，他怎么敢一个人出现在这里？他就不怕潜入教堂的人对他下手？ 　　“不是，他只是位普通的神职者，你以为超凡这么容易？就像地里的莴苣一样多？”格瑞冒了出来，语气比平时更加恶劣了几分，“教廷的态度一直很中立，不仅在人类世界，在迷雾世界中也有教堂的存在。” 　　“他们的敌人并不是超凡者或者人类，所以两个世界才一致同意让他们制作了巫术许可证。这样就能保证他们不会偏向任何一方。” 　　“与此同时，所有教堂默认为中立区，任何超凡者都不能在教堂使用超凡力量！” 　　格瑞没好气地说道：“况且你根本就没有巫术许可证！跑到教堂释放力量，对他们来说就犹如是黑户上门挑衅一样。” 　　安徒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刚才格瑞的态度会如此的慌张。 　　“可是他们就派了神父一个人来查看，他根本就没有进去，似乎也不是很重视这件事啊。” 　　“呵呵。”格瑞翻了个绿色的白眼，“那位神父没有战斗力，可他却有教廷发下来的神圣物品！那条蛇你还没忘记吧？那还只是件普通级别的神秘物品，你要是不信，可以试试去袭击下那位神父。” 　　“我敢保证，他身上绝对带着比那条蛇更厉害的东西！” 　　安徒生沉默了一会儿，渐渐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神父没有进去，是因为他并不是专门战斗的人员。而那个十字架说不定就是某种侦测的东西，这么说来，后续还有专门负责战斗的人会跟进这件事？ 　　他想了想，担忧地说道：“你说教廷是中立的态度，那么来处理违规使用超凡力量的人，应该就是人类的超凡者了？” 　　“没错。”格瑞也有些飘不动了，她落在安徒生对面的石头上，表情难看地说道，“除了少数超凡者是贵族以外，大部分的超凡者其实是普通平民出身的。他们想要赚钱，一是进入迷雾世界冒险，二是接一些大势力或者其他超凡者发布的任务。” 　　“我赌半块蘑菇，关于陌生违规超凡者挑衅教堂的任务，很快就会发布了。” 　　安徒生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抱歉，是我的错，我太鲁莽了。” 　　格瑞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转过头，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咳咳，其实这次不怪你。” 　　“啊？”安徒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居然没有骂人，没有气得头发竖起来，也没有故意对他吐出绿色的口水。 　　等等，安徒生突然明白了，“是你忘记教我关于教廷的事了！是吗？” 　　“咳咳，反正你现在已经知道了。”格瑞又往旁边转了点儿，用背部对着安徒生，用来逃避他控诉的视线，“实践比任何的纸上空谈都让人记得牢靠。” 　　“哦。”安徒生无语地说道，“看来等咱们被超凡者追杀的时候，也能多多实践下逃命的技巧。” 　　“你放心，在教堂的时候我故意释放了森林女巫的力量。”格瑞辩解道，“你隐匿光芒本身就很难被察觉到，他们就算要找，也只会寻找未登记的森林女巫。” 　　“那他们会找到你吗？”安徒生有些担心了。 　　格瑞现在是灵魂的状态，虽然她能够在关键时刻释放出女巫的力量，但安徒生其实有感觉，每次她释放出来的能量都会比之前要微弱一些。 　　超凡者并不是神灵，他们的灵魂就算比普通人坚韧，但失去了□□的支撑也会渐渐地变得虚弱起来。 　　别的不说，格瑞上次和憎恶战斗后灵魂受损的地方，现在依旧没有完全完全修补好。 　　“不会，我藏在你掌心的路灯里，一般级别的超凡者是无法察觉到我的。”格瑞似乎并不太想谈论起这个话题。 　　“走吧。”安徒生快步从另一条路朝镇上走去，“我现在有些担心芙拉瓦夫人手中的那盆花。” 　　现在的情报太少，安徒生有些不好判断。 　　芙拉瓦夫人获得了那盆花，究竟只是种意外的巧合，还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你知道她住在哪里？”格瑞跟了上来。 　　“我留下了一丝精神力在她的马车上。”安徒生飞快地朝某个方向跑去。 　　他是在无意中发现的这个方法的。 　　那丝精神力极其微弱，普通人根本无法察觉。但对于安徒生来说，就犹如黑夜中的火把一样，不管相隔再远，他都能够感觉的到自己的精神力在哪里。 　　格瑞不再说话，看向安徒生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细微的欣慰。 　　她飞快地钻进安徒生的手心中，避免让日光照到自己。 　　芙拉瓦夫人的宅子在镇子西边的郊区。 　　东郊是穷人们生存的地方，西郊是富人们享乐的家园。 　　富人们之所以不住在镇子里，是因为镇子内的空间不够安放他们那些华丽的大宅子。 　　跟全家挤在一起的穷人们不同，富人们的家除了占地宽广的房屋，还包括精美的花园和宅子附近广阔的林地。绅士们习惯在春天的时候带着猎犬在林子里狩猎，而小姐和夫人们，则会在闲暇时在自家的土地上漫步着。 　　安徒生顺着对精神力的感应，来到了西郊的一栋大宅子外。 　　和曲奇大婶说的一样，几名高大的穿着制服的男人正在宅子外来回走动着。宅子的正门口和窗户旁，也都站着人。 　　这些人应该是芙拉瓦夫人雇佣来的护卫了。 　　这其实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欧登塞的治安还算良好，就算有盗贼之流的人物也只会光顾城里一般富足的人家。至于太穷和太有钱的家庭，盗贼们倒是很少出手。 　　穷人没什么可偷的，浪费时间。 　　富人则大多有着权势和地位，偷他们的东西很容易被警察盯着不放。 　　因此西郊的富人区，除了例行巡逻的护卫队以外，很少会有人家像芙拉瓦夫人这般额外雇佣这么多人，把自家宅子围得如此严实。 　　除非她是在害怕什么，或者本身这座宅子里就存在着某些不为人知的勾当。 　　那些护卫很敬业，普通人根本无法靠近芙拉瓦夫人的住所。 　　但这对安徒生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开启了隐匿光芒后，很快就来到了屋子的后门处。 　　等了没多久，后门就打开了。 　　几位仆人装扮的人抬着木桶，从屋里鱼贯而出。 　　安徒生在最后一人出来门还没有关之前，飞快地跑了进去。 　　一进门，他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 　　屋里有很多人。 　　很多年轻又貌美的小姑娘。 　　她们统一穿着粉红色的超短舞蹈服，背部和双腿细腻的皮肤毫无遮挡。 　　这些小姑娘们正在学习某种奇怪的舞蹈，她们每人面前都有一根长长的木棍。那木棍看起来十分结实，两端被分别牢牢地固定在了天花板上和地板上。 　　“这是……”安徒生做梦都没想到芙拉瓦夫人的屋内居然是这样的场面！ 　　他还是位单纯的没谈过恋爱甚至连春日美梦都没有做过的少年。 　　如今，几十位穿着半透明轻纱紧身衣裙的妙龄少女就在离他近在咫尺的地方，卖力的舞蹈着。她们挥洒着少女香甜的汗水，就连因为大量运动而造成的喘气声，都带着几分暧昧的味道。 　　她们有的踩着有节奏的舞步，围绕着木棍扭动着身体。 　　有的则用一只腿缠住木棍，身姿曼妙的在空中旋转着。 　　安徒生的脸猛然涨得通红！ 　　他只能紧贴在墙壁上，慢慢地朝通往二楼的楼梯处挪动着。 　　这些人到底跳得是什么舞！安徒生微微皱起了眉头，难道，这是某种召唤恶魔的特殊仪式？ 　　-------------------- 　　安徒生：这不是简单的舞蹈！ 第24章 我的宝贝 　　安徒生之所以要往二楼走，不仅仅是因为眼前这些穿着短裙不停旋转跳跃大劈叉时不时露出粉红色小内内的少女们。 　　主要原因是，这栋房子的一楼是经过改造的。 　　安徒生进来后就发现了。 　　跟普通人的房子不一样，这里的一楼几乎所有的房间都被打通了，改成了十分宽敞的空间。周围的墙壁上并不是华丽的墙纸，而是一块块光滑的镜子。 　　而旁边隔开的地方，似乎是姑娘们练习完舞蹈后洗澡的房间。 　　所有的楼梯都在屋子的左侧，仆人们从楼下上来，说明屋子还有间很大的地下室。那么芙拉瓦夫人必定就在二楼或者更高的楼层了。 　　安徒生躲开了几位姑娘的高抬腿，飞快地冲向了二楼。 　　他并不担心弄出什么声音。 　　整间屋子里已经很是吵闹了，再加上楼梯处又铺上了厚厚的地毯，这给他的隐匿行动带来了极大的方便。 　　和奇怪的一楼相比，二楼倒是正常很多。 　　安徒生快速的查看了几个房间后，终于在一间类似书房的地方，看到了芙拉瓦夫人。 　　透过门缝，他能够看到芙拉瓦夫人正坐在摇椅上，跟对面的客人说着话。之前她一直捧在手中的花盆，则被放在了旁边的小茶几上。 　　海曼站在她身后，靠着墙壁看向了窗外，一脸魂游天外的表情。 　　“真的可以吗？”芙拉瓦夫人说话了，“可我已经没有什么东西来交换了。” 　　交换？ 　　安徒生立刻提高了警惕。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当然有，就看敢不敢了。” 　　斯蒂妮！这是女巫斯蒂妮的声音！ 　　她居然还在欧登塞没有离开？ 　　安徒生悄悄探出了头，果然看到那位差点骗了他母亲心脏的占卜女巫斯蒂妮正坐在芙拉瓦夫人对面的椅子上。 　　斯蒂妮依旧戴着高高的女巫帽子，穿着黑色的长袍。 　　她的扫把倒是放在了一边的地毯上。 　　果然！这位芙拉瓦夫人并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更让安徒生在意的其实是海曼。 　　这位他曾经的老同学，面对着女巫却没有任何诧异的表情，像是对着一幕早就见怪不怪了。 　　“你……你还要什么？”芙拉瓦夫人叹了口气，“那些浅薄的孩子们，已经给了你她们的心，我不知道还能给你什么。” 　　“给我十个灵魂。”斯蒂妮平静地说道，“我要你说服她们，让她们自愿在死后把灵魂给我。” 　　“不不，我不能。”芙拉瓦夫人紧张地站了起来，“那是魔鬼才会做的事情。” 　　听到这话，她对面的斯蒂妮突然笑了。 　　而站在芙拉瓦夫人身后的海曼则翻了个大白眼。 　　“你们人类真的很奇怪啊，心脏可以交换，灵魂就不行吗？”斯蒂妮摸了摸自己硕大的尖鼻子，“我可没有强迫你。当初是你主动找上我，说可以当我的中间人，帮我介绍那些贫穷却渴望富足生活的女孩子。” 　　“她们获得了一直想要的东西，精致的衣服，可爱的首饰还有享用不尽的美味糕点。你呢，则得到了一批听话的木偶去从事什么‘清洁’工作，榨取她们最后的价值。” 　　随着斯蒂妮的话，芙拉瓦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她颓然地坐回到了椅子里。 　　这些话中蕴含的信息量是巨大的，安徒生立刻就明白了，原来这位芙拉瓦夫人是斯蒂妮的同伙。 　　她帮着斯蒂妮找了很多穷苦人家出身的女孩子，诱骗她们把自己的心交给了女巫。而从“听话的人偶”这句话来判断，女巫则是教给了某种方法，让芙拉瓦夫人能够控制这些失去心脏的女孩子。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 　　这不太对。 　　斯蒂妮完全可以自己出面找到这些女孩子，用种种手段来哄骗她们。 　　她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非得和芙拉瓦夫人合作呢？ 　　芙拉瓦夫人却是叹了口气，“她们的父母都穷人，她们父母的父母也是穷人。这样家庭出生的女孩子，很多不到十三四岁就早早被卖掉了。或者卖给最低等的妓院，更糟糕的是被卖给某些‘外地’老爷们。” 　　“就算不被卖掉的，也会被父母安排嫁给某些有问题的男人。不是粗暴的屠夫之类的，就是丧妻的老男人，等待她们的也将是无边的折磨和屈辱。” 　　“楼下有四十六位女孩子，就算她们没有跟你交换，其中有九成的人也会因为男人的折磨而活不到成年。” 　　“现在她们交换了心脏后虽然只剩下不到三年的生命，但在这三年里，她们会不必担心会被男人打骂，不必担心会被人强【哔】。这三年，应该是她们人生里最美好的时光了。” 　　“行了，收起你这番伪善的言论吧。”斯蒂妮做了个呕吐的表情，丝毫不留情面地打断了芙拉瓦夫人的话，“别把自己说得跟善人一样！” 　　“你让她们穿着很少的衣服去跳什么木管舞，跪在地上用露出底裤的姿势假装擦地板，跟别提用【熊】部当盘子盛放菜肴！除了没有强迫让她们接客，我看不出她们跟在妓院里有什么区别。” 　　芙拉瓦夫人像是被噎住了一般，盯着斯蒂妮半天说不出话。 　　海曼则是无声地冷笑着，又一次把目光看向了窗外。 　　安徒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是这个样子。 　　所谓的清洁……就是去清洁那些富人们的欲望。 　　他知道，自己家里虽然很穷，但父母是真的爱着自己的。但也有很多人，对于自己的生命就不是很在意，随随便便就弄出一大堆孩子来，等到孩子稍微长大些就把他们当商品一样卖掉了。 　　这样的事情也并不罕见。 　　但是安徒生记得，海曼的家里虽然不富裕，但跟穷困根本就沾不上边，要不然她的父母也不会送她去学校读书了。 　　死去的珍妮也是同样的情况。 　　就在这时，斯蒂妮突然凑近了芙拉瓦夫人，在她耳边低声又快速地说着什么。芙拉瓦夫人脸上的犹豫越来越少，最后，她似乎被斯蒂妮说服了，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这不就行了。”斯蒂妮拍了拍手，“人类就是这样，心里明明很想要，可是碍于什么道德啊底线啊非要在表面上做出一番挣扎。” 　　芙拉瓦夫人没有接话，反而把目光移向了那盆花朵，“你说的是真的吗？只要让这朵花盛开，就会出现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那是当然！”斯蒂妮完成了自己的劝说计划，整个人显得放松了些，“你的运气真好，随便在外面闲逛居然能够捡到这种好东西。要不是我一碰到它就会枯萎，我还真想从你手里抢过来。” 　　“好！”芙拉瓦夫人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看着那朵花苞说道，“开始吧。” 　　开始什么？ 　　安徒生提高了警惕。 　　如果斯蒂妮现在就要对楼下的女孩子出手，带走她们的灵魂，那他也别无选择只能与之一战了。 　　斯蒂妮却对着那朵花，开始念起了咒语。 　　她一边念着咒语，整个人像是抽风了般开始颤抖起来。她的脸涨得通红，声音越来越大，眼睛也开始飞快地眨动着。 　　她的手伸的老长，指尖不停抽搐着，像是努力地对那盆花释放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接着，斯蒂妮开始围着花盆跳起了古怪的舞蹈，嘴里的咒语却越念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尖锐！ 　　最后，斯蒂妮发出了一声尖叫，那声音大得让近在咫尺的芙拉瓦夫人都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 　　尖叫过后，斯蒂妮猛然跪地，仿佛刚才的那番施法耗尽了她全部的力量般。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有气无力地说道：“可以了，你可以亲吻那朵花了。” 　　站在门口的安徒生，此时还处在震撼中。 　　刚才斯蒂妮的举动让他大感意外！ 　　因为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察觉到任何巫术能量的波动！ 　　换句话说，刚才的斯蒂妮其实根本就没有做法，只是装出了释放巫术的样子，其实是在糊弄过关。 　　如果所有巫女施法都像斯蒂妮刚才那样，那么，几百年前她们早就被烧得精光了。 　　芙拉瓦夫人却是飞快地凑到了花朵面前，看样子是想要亲吻那朵花苞。 　　安徒生立刻回过神来，猛地一脚就踢在了门上。 　　“嘭！”的一声，原本就没有关上的房门被踹开了。 　　屋里的人下意识地看向了声音发出的地方。 　　可是那里并没有半个人影。 　　就在这时，芙拉瓦夫人却发出了尖叫声，“不不不！它不见了！我的宝贝不见了！” 　　原本放置花盆的小桌子，此时空无一物。 　　斯蒂妮的脸色一下变得极其难看。 　　她冷哼一声，拿起了旁边的扫把，“哪里来的小贼，敢在我眼皮底下偷东西！我要把你的皮剥下来当做眼罩！” 　　-------------------- 第25章 诞生 　　“关闭门窗！所有人全都分散开，手里拿着东西往四周的空气打！”斯蒂妮飞快地说道，“偷东西的无论是谁，这是隐身并不能消失！” 　　“对！”芙拉瓦夫人立刻反应了过来，她把手伸进了自己的领口，从胸衣中掏出了一枚口哨。 　　她用力吹着口哨，可是口哨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可是与此同时，一楼那些小姑娘们却突然像是收到了某种指令般。她们飞快的分散开，手里拿起了各种物品，开始朝四周的空气打去。 　　“哼，这个房间也不能放过！”斯蒂妮猛地用扫把打向了地面。 　　整间屋子的地面猛地一震。 　　她眯着眼睛，飞快地观察着四周。 　　“嘭！”的一声，门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撞上，发出了声响。 　　“追！他在那里！”三人立刻朝门口处跑去。 　　此时的安徒生，正开启着隐匿光芒，紧紧地跟在她们身后。 　　刚才他拿到花盆后，就立刻收进了自己的路灯里。之后他就站在斯蒂妮身后，不管斯蒂妮看向哪里，他都会立刻调转方向，确保自己一定是在她背后的位置。 　　这让他在地面被震动的时候，成功地瞒过了斯蒂妮的眼睛。 　　接着他飞快地对着门扔出了自己的鞋子，让三人以为自己逃跑时撞到了门。 　　鞋子被他包裹在隐匿光芒中，在光芒消散前，只要不被踩到就不会被人发现。 　　在她们跑出房间的时候，安徒生飞快地捡起了鞋子穿好，跟在她们身后一路到了一楼。 　　其实这栋房子是有三楼的。 　　不过通往三楼的楼梯站着两名仆人。 　　这两位仆人正拿着扫帚对着空气乱舞，安徒生如果想上三楼的话，就只能打晕他们。可是他刚才看到了芙拉瓦夫人吹哨子的那幕，他不能确认，这些仆人是不是也在芙拉瓦夫人的控制之下。 　　如果打晕他们的话，肯定会惊动斯蒂妮。 　　到了一楼，情况更加混乱。 　　安徒生小心地跟在斯蒂妮身后，果然，没有敢贸然地用杂物去碰触她。 　　斯蒂妮走到了大厅中央，皱了皱眉头，她眼神锐利地看向了一楼唯一的房间，“海曼，你带几个人去里面看看！” 　　“是。”海曼乖巧地带着几个女孩子走了进去。 　　安徒生立刻转移了目标，跟在最后一位女孩子身后，随着她们一起进入了那房间。 　　一进去，扑面而来的就是湿润的热气。 　　这是间浴室。 　　房间很大，地上到处都是用过的浴巾，而房子中间则向下挖了大约一米的高度，贴上了光滑的小石头，做成了个巨大的浴池。 　　可以想象，平时里女孩子们跳舞累了后，就会泡在温暖的热水里，洗个舒服的热水澡。 　　浴室的窗户很高，平时为了通风并没有完全关上。 　　海曼一进门就立刻让人关上了浴室里的窗户，几个女孩子分散开，像是在打无形的苍蝇般开始抽打起了空气。 　　安徒生觉得情况不太妙。 　　外面的人多，稍不注意他就有可能暴露。而这里到处都是湿热的空气和水珠，让他觉得有些透不过起来。 　　“海曼，偷东西的人会不会藏在水里？”有个女孩突然问道。 　　“很有可能！”海曼的眼睛一亮，立刻在门口喊来了更多的人。 　　很快的，女孩子们脱掉了舞蹈服，只穿着内衣裤跳下了水，在水中来回摸索着。她们轻薄的贴身衣物被水打湿后紧紧地贴在了充满青春活力的身体上。 　　空中，充满了少女们香香甜甜的味道。 　　安徒生目瞪口呆，紧张到了无以加复的地步！ 　　他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像极了某种偷窥女孩子洗澡的变态。 　　“我宁愿独自面对憎恶！”安徒生在心中大声呐喊着。 　　极度的紧张让他突然灵机一动，在隐匿光芒中，一条白色的小蛇从路灯中钻了出来。这是他吸取了之前铁蛇中灵魂后形成的。虽然是蛇的形状，但其实这是安徒生新掌握的白色光芒凝聚而成。 　　他把这种白色的光芒叫做吞噬。 　　而吞噬光芒的作用，安徒生准备等从这里脱身后再仔细研究一下。 　　“去，引开她们的注意力！”安徒生在那脑海中对小蛇下了命令。 　　小蛇听话地滑落到了地上，开始朝客厅的方向游去。 　　很快的，客厅里就传来了尖叫声。 　　“啊！有蛇！” 　　“救命，它从我脚上爬过去了，我是不是中毒了!” 　　斯蒂妮的声音却盖过了女孩子们的尖叫声，“你们让开！这不是真的蛇！该死的变形者，以为可以变成蛇逃走吗！” 　　“走，出去看看！”海曼领着姑娘们跑了出去。 　　原本浸泡在浴池里的女孩子们也纷纷爬了起来， 安徒生满眼的白皙滑嫩柔软颤动，让他吓得紧紧地贴在了墙壁上，生怕会碰到什么不想碰到的东西。 　　接着，等到所有人都从浴室里跑出去的时候，安徒生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浴室的窗户，飞快地钻了出去。 　　幸运的是，浴室窗户附近并没有巡逻的护卫。 　　安徒生飞快地远离了大宅，他握紧右手驱散了用来控制小蛇的精神力。 　　与此同时，原本正在躲避斯蒂妮攻击的小蛇，就这么突然消散在了空中。 　　“太棒了，你杀死它了！”芙拉瓦夫人趴在了地上，四处查看着，“可是我的宝贝花朵呢？它怎么还没有出现？” 　　“别找了，刚才那条蛇是自己消失的！”斯蒂妮脸色难看地说道，“我判断错了，对方并不是变形者，而是召唤巫师！那条小蛇就是他召唤出来的，目的应该是分散我们的注意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现在应该逃走了。” 　　“不不不！我的花朵，我的花怎么办？”芙拉瓦绝望地拉住了斯蒂妮的裙角，大声叫喊着。 　　“也不是没有办法……”斯蒂妮的唇边突然露出了一抹莫测的笑容，“不过，你准备复出什么代价来找回你的花朵……” 　　“任何事！” 　　另一边顺利逃脱的安徒生，并不知道自己走后大屋发生的事情。 　　他飞快地跑回了家，这才撤去了隐匿光芒。 　　格瑞窜了出来，飞快地说道：“快，快！把花拿出来！” 　　安徒生从路灯里拿出了花，他只看了一眼，就心道不妙。 　　原本所有放进路灯空间里的东西，都会保持在进入路灯时的状态，犹如时间被停止了一般。这盆花也是如此，现在安徒生把它拿了出来，就看到花苞开始微微颤抖，最外层的花瓣居然开始慢慢地往外伸展开了。 　　“它要开花了！”安徒生说，“怎么会？芙拉瓦夫人根本就没有碰到它啊！” 　　“是斯蒂妮的咒语！”格瑞皱起了眉头，“芙拉瓦夫人太想要某种东西了，而斯蒂妮的咒语释放在这朵已经变异的花朵上，再加上芙拉瓦强烈的执念，促成了现在的情况。” 　　“她想要什么？” 　　“我猜……”格瑞紧紧地盯着那朵花苞，严肃地说道，“我猜应该是个孩子……” 　　安徒生瞬间了然了，芙拉瓦夫人可是对着花朵说了好几遍“我的宝贝”之类的话。再加上之前她的种种表现，格瑞的推断非常有道理。 　　但他还有一件事不明白，“可是斯蒂妮施法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巫术力量波动！我以为她只是演戏而已。” 　　格瑞摇了摇头，“她是个很不简单的女巫，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 　　两人的说话速度很快，可是花苞盛开的速度更快。 　　格瑞的话还未说完，那朵花猛然一下子就盛开了。 　　花朵的中心蜷缩着一个可爱的孩子。 　　那孩子只有拇指大小，圆圆的脸蛋上泛着健康的粉红色，微微卷曲的头发有些湿漉漉的披散在她肩头。她的睫毛微微颤抖着，接着睁开了眼睛看向了安徒生。 　　在安徒生跟她眼神接触的瞬间，只觉得心中某处柔软的地方，突然被击中了。 　　“真的是个孩子！”格瑞摇了摇头，“这下可麻烦了。” 　　“太可爱了……”安徒生看着那个孩子对他露出了单纯的笑容，他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以后就叫你底裤姑娘吧。”他充满祝福地说道。 　　-------------------- 第26章 花的精灵 　　“啊？”格瑞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有什么毛病？这么可爱的小孩子，你居然要给她起那种名字还用充满祝福的语气说出来！你其实是有魔鬼的血统吧！” 　　“我只是不想让她忘记了自己的来历。”安徒生认真地说道，“反正只是个小名，以后等她长大了再取个别的名字。” 　　被两人谈论的底裤姑娘，此时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从花心中跳了下去。 　　“不太对啊。”格瑞喃喃说道，“许愿结束后，为什么这朵花还没有消失？” 　　安徒生却是被底裤姑娘的举动吓了一跳。 　　“小心！”他飞快地伸出了手，想要接住她。 　　她实在是太小了，只有半个拇指大小。从花朵中心到桌面的距离至少有十二英寸那么高，底裤姑娘要是直接摔下来，肯定会摔伤的。 　　可是让安徒生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他并没有接到底裤姑娘，而她也没有摔倒在桌面上。 　　一双透明的翅膀，从底裤姑娘身后伸展了出来。 　　翅膀飞快地扇动着，让底裤姑娘的身体停在了空中。她金色的长发飘在空中，安徒生这才发现，底裤姑娘身上其实是有穿衣服的。 　　那是套跟她肤色很接近的连衣裙，刚才第一眼，被安徒生忽略掉了。 　　“这不太对吧。”安徒生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不管怎么说，那朵花归根结底只是颗地狱变形大麦粒，还是等级最普通的那种。 　　死神学徒只能用那颗大麦粒变成小底裤。 　　而不管是后面加入了植物和石头的力量，还是斯蒂妮的咒语在捣鬼，这所有的巫术加起来，顶天了也只能创造出类人的玩偶。 　　一开始看到底裤姑娘的时候，安徒生以为她只是某种类人的产物。外表像人，会动会笑，但实质上却没有人类的灵魂，更不用提会像人类一样说话思考了。 　　换句话说，就是会动的洋娃娃。 　　可是现在，在空中飞舞的底裤姑娘明显超出了他的认知。 　　这不是他和斯蒂妮的力量能够弄出来的生物。 　　“不对！她不是由花苞里诞生的！”格瑞见多识广，立刻就明白了过来，“这好像是只花精！” 　　“花精？”安徒生看着眼前的底裤姑娘，越想越觉得，格瑞说得应该没错了。 　　迷雾世界跟人类世界一样，并不是整块的大陆。他们也有岛屿和海洋，也有不同的王国和种族，花精则是在花的王国中诞生的一种小精灵。 　　他们是在最美丽的花朵中诞生，天生就拥有着惹人喜爱的外表和能够跟动植物沟通的力量。 　　花瓣上的露水是花精的食物，而花朵则是他们柔软的床铺。 　　“难道……”安徒生突然明白了，“她之前躲在在那朵花苞中休息？结果被我们带了回来？” 　　格瑞点点头。 　　“这不就是说，这朵花其实没有被使用过？”安徒生拍了拍胸口，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太好了。” 　　他可以用花朵变成底裤还给死神学徒了。 　　“不过……”格瑞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怀好意地说道，“我给你个善意的提醒。” 　　“什么？” 　　“花精成年后喜欢到人类世界游玩，他们属于善良中立的生物，并不会打扰到人类的生活，所以不管是迷雾世界还是人类世界的超凡者，一般都不太会去为难他们。”格瑞笑嘻嘻地说，“他们天生精通各种语言。” 　　“天生精通各种语言？”安徒生有些羡慕地说道，“真是很棒能力啊。咦，等等，这不就是说……” 　　他猛然抬头，就对上了底裤姑娘，不，是花精不善的目光。 　　“【哔哔哔】啊【哔哔】人类处男！”花精眨巴着清纯可爱的大眼睛，玫瑰色的小嘴里不断吐出了各种骂人的脏话，“【哔哔】你个【哔哔哔！】你才是底裤你全家都是底裤变的！” 　　“你这个会说话的大型受【哔】卵【哔】都没长齐的牙签仔！” 　　她顶着全世界最美丽可爱的小脸，骂出了全世界各地的通用脏话。期间花精一口气不断中间连个逗号的停顿时间都不需要地骂了十分钟后，这才解气般地停了下来。 　　安徒生和格瑞都被对方超大的肺活量和丰富的词汇量惊呆了。 　　等她停下来后，安徒生咽了口唾沫小心地说道：“抱歉，这是个误会我们以为你是……” 　　刚才的事情的确是他理亏，擅自给对方起了不太好听的小名。 　　“知道了。”花精飘在空中，翘起了二郎腿，“我说你干嘛把我带回来？我正准备午睡完毕后，去看那些大姐姐们洗澡的。” 　　“咳咳，打扰了你的计划真是抱歉啊。”安徒生觉得额头有些隐隐地胀痛了，“既然这样，要么就请你就回去吧。” 　　“不了。”花精无所谓地说，“那里能学的我都学会了，也没啥好玩的。我突然觉得你似乎很有趣啊。既然你要道歉的话，就让我留在你家当做你的赔礼吧。” 　　她抽了抽鼻子，突然飞到安徒生身边，脸上露出了陶醉的表情，“你身上散发出的这种味道，让我觉得身体都开始热了起来。” 　　啊？自己是不是被调戏了？ 　　安徒生有些不确定地想着。 　　不不，一定是自己想多了，他摇了摇头。 　　但是花精的那句“能学的都学会了”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她难道一直呆在芙拉瓦夫人的屋子里？ 　　“他身上有植物的力量，你应该很久没有回到花之国去了吧，所以才会觉得他身上的味道好闻。”格瑞说道，“当然，你想留下来，我们是绝对欢迎的。” 　　“等等。”安徒生看了眼格瑞，“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作为人类呢我很穷，作为超凡者我也很穷……所以……” 　　格瑞立刻会意，接着他的话继续说道：“对对没错，我们很穷的，无法再收留一个人了。” 　　“可我真的很想待在他身边。”花精有些委屈地说道。 　　不得不说，花精真是是外表极其完美的种族。当她用那双明亮的蓝眼睛看着安徒生的时候，安徒生差点儿都点头答应了。 　　不过他的心里也升起了一些警惕。 　　为什么非要待在自己身边？ 　　普通的人类根本就看不到花精，除非他们自己愿意让人类看到。花精在人类世界里，可以算得上是很安全的了。 　　安徒生可不相信，是因为自己独特的体香吸引了花精让她一闻之下欲罢不能无法离开。 　　这里面肯定有某种缘由。 　　一想到这点，他立刻冷静了下来，“不行不行，除非你能给我带来很大的帮助。” 　　格瑞也跟他一唱一和，“没错，作为不用吃喝睡觉的鬼魂，我想待在他家，还得平时当他的老师教授他知识当做房租。” 　　“你总不会想在这里白住吧？”师徒俩齐声说道，同时对花精做出了搓手要好处的动作。 　　花精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我可以让你家花园一年四季都有盛开的花朵，没有蚊虫和老鼠会骚扰你们。而且我还会在你家附近种下花朵，她们会成为我的耳目。如果有人贸然接近，我会立刻通知你。” 　　这算是某种防御的方式，还算不错，安徒生心中默默想着。 　　他甚至想得更远，如果能够跟植物和动物交流的话，那么无论是遇到敌人还是撤退的话，都是极其有利的。 　　看到安徒生没说话，花精又补充道：“我吃得不多，真的！我跟别的花精不一样，我只喝朗姆酒，每天晚上只要睡在柔软的布料上就可以了。那种布料也很好找的。” 　　安徒生还是不说话。 　　他想要试探眼前花精的底线。 　　花精眼巴巴地看着他，无奈地说道：“我会打扫卫生，你们家以后绝对会变得十分干净的。” 　　“啊？”打扫卫生？ 　　安徒生有些惊讶了。 　　就花精这种小身板，就算简单擦一下桌子也需要花费好几个小时的时间吧。 　　如果真要把整个家都打扫干净，恐怕可怜的小花精需要不眠不休十几天才能弄完。 　　安徒生可不想在超凡世界里落下个虐待童工的名头。 　　他还想等自己成年后，在超凡世界里创下一番好名声呢。 　　比如【勇敢的人类】【无畏的保护者】之类这样的称号一定很威风。 　　花精却是不等他说什么，直接开始了演示。 　　她飞到了拖把旁，猛地一回头，用某种奇怪地声调慢慢说道：“啊，我要开始清洁工作了！首先我会缓慢地把这粗壮的大玩意儿抓在手里，然后，温柔的把它弄湿……” 　　安徒生简直惊呆了! 　　这这这！这到底是在说什么啊！ 　　随着花精的话，那根拖把自己飞了起来，飞到了木桶里，“啪”的一下整根都浸入到了水中。 　　这还不算完，就听到花精继续说道：“然后我会热情洋溢地上下摆弄着它，它会疯狂地摩擦着所有需要被呵护的地方~啊~天呐，所有的角落都不要放过~快啊~再快点~” 　　拖把沾满了水，开始随着她的话语飞快地摩擦起了地面，认真地拖起了地。 　　很快的，地面被拖得很干净，就连一些平时清洁的死角都被处理掉了。 　　“最后，它完成了自己的工作，疲软地重新缩回到了阴暗的角落。” 　　拖把拖完地后，又飞回到的地方。 　　“不过它的心中充满渴望，这一次的结束代表着下一次激情的开始……”花精充满感情地赞叹着。 　　安徒生终于忍不住了，他捂住耳朵大声说道：“停下！不要再说了！” 　　这个花精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明只是用某种魔力驱使拖把拖个地而已，被她用奇怪的语气配合着奇怪的描述说出来，简直羞耻度爆表啊！ 　　难道她说的，在芙拉瓦夫人的大屋里把所有该学的都学会了，指的是这些无法形容的话吗？ 　　“要不我再给你洗个碗吧，让你彻底明白我的实力。”花精飞到了厨房，清了清嗓子，对着在水槽中的待洗碗盘深情地说道。 　　“啊，我多么渴望被这些粘稠柔软度的白色液体包围，清除我心中的渴望，抚摸过我光滑的外表……” 　　清洁剂自动倒入了水槽中，白色的泡沫包裹住了碗筷。 　　一边的抹布则沾满了泡沫，开始清洗起了脏的厨具来。 　　花精的眼睛却突然亮了起来：“咦，我发现你家需要清洁的地方还很多啊，今天干脆就来个全屋大扫除吧！” 　　“不！”，安徒生简直无法想象她还会再说出什么来！ 　　他艰难地说道：“可以了，请你住手啊！不要再说下去了！” 　　-------------------- 　　作者：大家难道真的以为，我是那种会把拇指姑娘改名叫做底裤姑娘的变态吗？？？ 第27章 突如其来的拜访 　　“这么说来，你答应了让我住下来？”花精双手合十，开心地看着安徒生。 　　她蓝色的大眼睛蒙上了一层水光，看起来颇为楚楚可怜。 　　安徒生不为所动。 　　他可没忘记，眼前这位“小可爱”在不到一分钟前是如何想让人自戳双目的。 　　安徒生甚至隐隐觉得，经此一役后，他对任何美丽可爱的生物都产生了高达百分百的抵抗力。 　　“只是暂时居住。”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额头，“请你以后打扫的时候，那些奇怪的台词就放在心中默念不要发出声好吗？” 　　“你真的不懂语言的艺术。”花精撇了撇嘴，“反正你是答应收留我了，不准反悔。” 　　说完这句后，她整个人完全放松了下来。 　　这让安徒生她的警惕又提高了一分。 　　“我是有自己名字的。”花精带着几分不满，“之前你给我起的那是什么破名字，低俗又没有丝毫品味。” 　　“那你的名字是？” 　　安徒生心里琢磨着，花精这样的生物名字应该是极其梦幻好听的，至少带着某种诗意。 　　“我叫拇指！”花精显然对自己的名字极度满意。 　　她撇了眼安徒生，笑嘻嘻地说道：“我可不是什么姑娘，我是勇猛的男子汉！” 　　“啊？”看着拇指粉色梦幻的连衣裙和披肩长发，安徒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先吐槽他的名字还是他的性别。 　　“没错，你看！”拇指少年把手伸向裙底，似乎是想要掏出证明性别的什么东西。 　　安徒生吓得闭上了眼睛，“不不不，我相信你！” 　　“你的名字真的很独特啊。”为了避免一睁眼就看到了什么会让人做噩梦的东西，安徒生飞快地转移了话题，“你以后会长到拇指大小？” 　　“我肯定能！”拇指少年得意地说道，“我们种族之前有人曾经花了五百年，终于长到了小指那么粗大！我从小就立志要超过他，成为族里新的传说！” 　　“所以我给自己起的名字叫做拇指。” 　　安徒生点头表示理解，男孩子都会希望自己长高些，“原来如此啊，那你加油吧。” 　　不过用“粗大”这个量词表示身高似乎有些奇怪。 　　“我会的。”拇指少年认真地说，“虽然现在我只有牙签那么大，但我一直觉得尺寸根本就不是问题，最重要的是……” 　　“好了！”格瑞突然出声打断了拇指少年的话，“咳咳，别在未成年的人类面前说这些。！” 　　“哦。”拇指少年耸了耸肩膀，“我知道他未成年。”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 　　连自己还未成年他都知道吗？看来真的是有备而来。 　　“你能说说，芙拉瓦夫人到底是什么人吗？”安徒生在看到了大屋内发生的事情后，开始觉得珍妮的死亡并不简单。 　　“她是人类，这我能确定。”拇指少年想了想，“我离家后就一直呆在她的大屋里，一共有差不多十天。这十天里并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我每天起床就是看着那些漂亮姐姐们跳舞，换衣服，脱衣服，洗澡……”拇指少年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红晕，“当然有一次我偷偷藏到了一位姐姐的裤袜里，跟着她去到了客人家。她们打扫卫生的样子真的是火辣辣啊……” 　　“咳！”安徒生打断了他的回忆，“请说重点啊！” 　　“我跟你们一样，也是今天才发现不对劲的。”拇指少年坦然地说道，“芙拉瓦夫人带那盆花进来的时候，我都愣住了。不知道是哪个二愣子居然往地狱低等大麦粒里弄了那么多植物能量，还让它变异了。” 　　他指了指在桌上的花朵，继续说道：“那位巫婆从烟筒里跳下来的时候，我怕被她发现，就偷偷钻到了花里。” 　　“后来你突然出现把我抢了回来。” 　　说完这句，拇指少年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他上下打量着安徒生，像是发现了某种宝藏：“说起来，能从几十位几乎什么都没穿的小姐姐手中把我抢回来，你还是挺有男人味的啊！” 　　“我说，要不咱们交往看看？”拇指少年托腮看向安徒生，摆出了最可爱的表情。 　　“……”安徒生有些后悔了。 　　这个家伙不但不靠谱，而且满嘴说的是什么话啊。 　　两个男生之间……怎么交往？？？ 　　安徒生叹了口气，看来是从拇指少年嘴里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了。 　　他走到了花盆面前，决定立刻就用掉这盆花。安徒生并没有去亲吻花苞，而是把手放在了花瓣的上面，让自己的精神力滑过了花朵的表面。 　　很快的，花瓣一朵朵的凋谢。 　　它们落下来的时候，却在空中化为红色的粉末。所有花朵的粉末汇聚在了一起，形成了条崭新的底裤。 　　花纹和底色和之前死神学徒的那条一模一样。 　　安徒生满意地点了点头，找了张干净的纸把新底裤包好后就放进了路灯里。 　　下次遇见死神学徒的时，自己就能还他条崭新的裤子了。 　　“呼~”他觉得总算是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拇指少年却偷偷地飞到了格瑞身边，低声询问道：“他把我叫底裤姑娘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奇怪了。可我没想到他心底最想要的东西居然真的是底裤！你看到他把底裤贴身收起来时那种一脸满足的笑容了吗？” 　　“你实话告诉我，他是不是某种奇特的收集癖好？” 　　格瑞思考了几秒种后点了点头，表情认真地说道：“没错，你可别被他的外表给骗了！记住！以后别在他面前胡说八道！” 　　“明白。”拇指少年看向安徒生的目光中，带上了以往没有的崇敬，“原来他不是菜鸡，而是真的大佬！” 　　格瑞无语地摇了摇头。 　　算了，只要拇指少年不要成天在安徒生跟前说那些限制级的话，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倒不是格瑞有着关爱未成年儿童的责任感。 　　而是她很担心万一灰面人再次出现，遇见的是满嘴脏话被拇指少年带坏了的安徒生时，会不会直接砍了疏于监管的自己…… 　　花苞开放后，不但花瓣消失了，就连叶子和根茎都一同化为了粉末。 　　安徒生把花盆收进了路灯，准备等下出去的时候顺手扔掉。 　　这是芙拉瓦夫人的东西，他可不想在自己家里留下什么证据。 　　期间拇指少年倒是突然变得乖巧了起来，他飞到了屋外，辛勤地在附近的泥土里洒下了各种植物的种子。虽然现在是冬天，这些种子不会发芽但是它们依旧会传递给拇指少年一些有用的信息。 　　“我还跟附近的植物打了招呼，让它们多关照一下你们家。”拇指少年忙完这一切，似乎有些疲惫了，他打了个哈切睡眼朦胧地问道，“我的床呢？” 　　“那里。”安徒生早有准备，拿出了干净柔软的布条叠得整整齐齐的，做成了小床的样子。 　　“你让我睡这里？”拇指少年感到万分委屈，“可我一直是用充满了可爱小姐姐少女体香的原味内衣当床铺的啊。” 　　“哦。”安徒生指向了格瑞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们这里只有可爱老奶奶，你可以跟她协商。” 　　“等等！”拇指少年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他做了个“嘘”的手势，飞快地说道，“有人来了！一共有三个人！其中一位身上有教廷的味道，小心他们已经到你家门口了！” 　　说完后，拇指少年突然飞向了安徒生，钻进了他的上衣口袋里。 　　格瑞飞快地缩进了安徒生的手中。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汉斯，我是加斯特神父，请你开门好吗？”神父的声音很柔和也很有礼貌。 　　安徒生却知道并不是这样。 　　一般人敲门会问主人在不在家，而加斯特神父一开口就直接请他开门，叫的也并不是他母亲玛利亚的名字。这说明神父通过某种途径知道自己在家，并且母亲还未回来。 　　安徒生之前从芙拉瓦夫人的房子里回来的时候，可是一路开着隐匿光芒的。 　　神父是怎么知道他在家的？ 　　“来了。”安徒生脑子里飞快转过了很多的想法，但实际上，这只花了几秒钟。 　　在神父敲门后，他立刻就开了门。 　　门口果然站着三位男士。 　　其中两位是刚和他分开不久的加斯特神父和古尔堡上校，另一位穿着男仆的衣服，手里抱着一条长型的盒子。 　　安徒生露出了腼腆又惊喜的表情。 　　他礼貌的请三人进门，一边找着泡水的干净杯子，一边带着歉意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我母亲还没回来，请稍等马上就好。” 　　加斯特神父手里拿着十字架，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儿后，对古尔堡上校轻轻地摇了摇头。 　　古尔堡看向安徒生的眼神则是变得柔和了几分，“不用忙了，我们只是散步到这里，顺便给你带件小礼物。” 　　“礼物？” 　　说话间，男仆打开了手中的盒子。 　　里面是一套正式的深色礼服。 　　不仅如此，盒子里还装着崭新的衬衫袜子和礼帽。 　　“汉斯，不用担心。”还没等安徒生说什么，加斯特神父先开口说话了，“我是看着你长大的。我知道你是个聪明又有天赋的好孩子。” 　　“之前你离开学校的时候，我就觉得非常遗憾。” 　　“现在，我已经说服了古尔堡上校，他愿意重新资助你回到学校。当然等你毕业后，需要努力工作还清这份资助。” 　　“汉斯，你愿意吗接受这份好意吗？” 　　-------------------- 　　拇指少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老大了！ 　　安徒生：？？？ 第28章 你的梦想 　　“我……”安徒生有些为难了。 　　格瑞曾经告诉过安徒生，现在国内的形式并不是太好。 　　几乎丹麦境内的超凡者和大贵族全都分成了两派。 　　一派以王储为首，拥护弗雷德里克王储殿下，维护皇室的权威。几乎所有的大贵族和老牌的商人都属于这一派。 　　而另一边，则是以外国医生所在的施特林泽家族为主，一些地方上的小贵族们还有新兴的权贵很多都是这一派。 　　格瑞严重警告过安徒生，在他还未有足够的实力前，最好不要参合进这两派的斗争。 　　“无论是人才，财富还是超凡者都是他们抢夺的目标。”当时格瑞严肃的表情安徒生还记忆犹新，“你有了力量可还是不够的，为了自保，我劝你最好置身事外。” 　　现在，安徒生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他真的很想答应下来。 　　去学校读书，还有人能够确保他的生活和学习费用，这是他曾经梦寐以求的事情。 　　安徒生知道古尔堡上校虽然一直都对他的态度很友好，但那种友好和礼貌只不过是一种贵族的习惯而已。 　　就像是他们的华服和豪宅一样，斌彬彬有礼的态度也是他们身份一种象征。这些看得见看不见的东西，就像一条巨大的鸿沟，把贵族和平民远远隔开。 　　安徒生有些搞不懂古尔堡上校的用意，所以他没有立刻地答应下来。 　　对于安徒生的迟疑，古尔堡上校倒是没有生气。 　　“真是个谨慎的孩子。”他点了点头，坐在了客厅的椅子上，残破的木椅立刻发出了“吱呀”的声音。 　　而古尔堡上校精致的衣服让本来就有些破败的家显得格外寒酸。 　　安徒生能够看到，那位抱着大盒子的男仆，脸上虽然面无表情，但他看向周围家具的眼光里也带着明显的审视。 　　“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安徒生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您对我的好意让我觉得很荣幸……” 　　“好了。”古尔堡上校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提供帮助让你去读书学习，这些帮助不是无偿的。你以后有了成就，自然会把我投到你身上的金钱还给我。” 　　“你不用想得太过复杂，现在可不是奴隶主的时代了，我对你的帮助只是一种投资。” 　　“我资助过很多有前途的年轻人，有些功成名就，有些默默无闻。”古尔堡上校端起了面前的水杯，他看着水杯边缘的缺口，低声说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好好考虑怎么做选择吧。” 　　说完后，他端起水杯一饮而尽就告辞了。 　　加斯特神父一直没有说话，等到古尔堡上校出门后，他带转头看向安徒生轻声说道：“吃过晚饭后就来教堂一趟吧，我有事情想问问你。” 　　安徒生心中一紧。 　　难道还是被他看出了什么来？ 　　但他找不到推辞的理由，只能点头答应了下来。 　　等到三人离开后，拇指少年这才从安徒生的口袋里钻了出来，他打了个哈切，对安徒生挥了挥手后就倒在了软软的小床上睡着了。 　　格瑞则是飘在空中，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不答应下来？” 　　“你觉得我应该答应？”安徒生有些惊讶了，“不是你说的，让我跟两个派别都保持距离吗？” 　　“那是之前。”格瑞说，“但是我现在发现你似乎有别的路可以走。” 　　“比如？” 　　“你没有发现，那位神父对你的态度特别好？” 　　格瑞的话倒像是提醒了安徒生一样，似乎加斯特神父从刚才一进门，就笑眯眯地盯着自己看，那目光要多慈祥就有多慈祥。 　　这是安徒生从来没见过的。 　　加斯特神父在欧登塞待了十几年时间，镇上所有的小孩子都算得上是他看着长大的。 　　平时他看安徒生的眼神虽然和善，可远远还没到慈祥的地步。 　　”难道……“安徒生突然冒出了个想法，“是因为赎罪卷？” 　　赎罪券怎么说都是教廷的东西，灰面人硬塞进自己体内的那张更是来历不凡。安徒生总觉得，那张赎罪券应该不仅仅有疗伤和困住女巫的作用。 　　“是的，应该就是那张赎罪券了。”格瑞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羡慕，“我刚才一直偷偷观察那位神父，他对你的好感度应该是很高的。今晚他叫你去教堂，估计是一个好的机会，希望你能把握住。” 　　“可我不想当神职人员……”安徒生立刻摇头说道，“这可不是我一直的梦想。” 　　“梦想？”格瑞嗤笑了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安徒生的脸上难得露出了几分羞涩的表情。 　　这倒是让格瑞好奇起来，在她再三追问下，安徒生才从自己的床底下扒拉出了个小盒子。 　　盒子里是几张乐谱和剪纸，上面还有一些写满字的小纸条。 　　“这些是什么？”格瑞眯起了眼睛。 　　“我小的时候，爸爸曾经带我去剧院里看过演出。”安徒生拿出了一张乐谱，怀念般地说道，“当时我第一次看到那些演员们在舞台上表演的时候，整个人都激动极了。回家后，我学着他们的样子，唱歌，演出，写一些自己的小故事。” 　　“这些就是我以前写的。”他扬了扬手中的纸，“很多人都说我唱歌很好听，甚至连加斯特神父都曾经赞赏过我的声音。” 　　说道这里，他放下了纸，眼神变得暗淡了几分，“不过自从爸爸参军后，一切都变了。为了填饱肚子，什么唱歌啊写作都只能缩进小盒子里了。” 　　格瑞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这就是你的梦想？想唱歌？想演戏？想创作自己的戏剧？” 　　“没错。”安徒生吐了吐舌头，“我知道你该嘲笑我了，哈哈哈，是不是很不切实际？” 　　“我觉得这个梦想挺好的。”格瑞的回答出乎了安徒生的意料。 　　“啊？” 　　“你又不是贵族，也没有什么祖产，以后要在人类世界生活终归是要有能赚钱的职业的，至少要有个明面上的身份。”格瑞认真地分析着，“如果你有这方面的天赋，可以去试试看。而且无论以后你成为了戏剧演员或者是作家，就有更多的自由时间可以四处游历了。” 　　“真的吗？你觉得可以吗？”安徒生的眼睛亮了起来。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赞同他的梦想。 　　安徒生也曾经跟其他人说过自己的梦想。 　　爸爸说那是孩子气的幻想，妈妈则不停地叹气，而一些所谓的“朋友”则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就连波尔都劝他别想太多，好好找个脚踏实地的工作比较好。 　　现在，格瑞居然说支持自己。 　　这让安徒生觉得心里突然冒起了一股火花，那火花让他心里暖洋洋的。 　　“那啥！光说说看有什么用。”拇指少年懒洋洋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他躺在小床上，一只手撑着脸，百无聊赖地说道，“先给本大爷唱首歌吧。” 　　安徒生用两根手指提起了拇指少年的衣领，轻轻来回晃动着他小巧的身体，“谁是‘本大爷’？你这些话都从哪里学来的？” 　　拇指少年被他晃的头晕，急忙挥动翅膀，“咻”的一下飞了出去。 　　安徒生无语地看着手上空荡荡的衣服。 　　这个家伙，为了逃脱居然直接这么从衣服里跑了出去，现在拇指少年整个人光溜溜的只用手捂住了重点部位。 　　“喂，你再抓我，我就松手了啊！”拇指少年无所畏惧地说道。 　　“好吧，你脸皮比我厚，你赢了！“安徒生翻了个白眼，把衣服丢还给了他。 　　一张乐谱从地上飘了起来，格瑞指了指那乐谱，“就唱这首歌吧。” 　　“你也来凑热闹吗？”安徒生耸了耸肩，拿起了乐谱。 　　这是首不知名的小曲，是安徒生曾经最喜欢的歌。 　　他清了清嗓子，慢慢地唱了起来。 　　一开始因为害羞，安徒生的声音很小。渐渐地他投入了进去，忘记了格瑞和拇指少年的围观，他想着歌词里描绘的一幕幕场景，声音变得动听起来。 　　【关掉门窗，熄灭烛光。】 　　【染黑我的白日，折磨我的夜晚。】 　　【恨我，嘲笑我，摧毁我，抛弃我。】 　　【我的生命毫无意义。】 　　【但我依旧独自前行……】【注1】 　　这是首悲伤的歌曲，安徒生第一次听的时候，就被里面蕴含的伤感深深地打动了。 　　他没有用什么所谓的演唱技巧，就这样把自己内心的感受唱了出来。 　　一曲终了。 　　安徒生睁开了眼睛，轻轻叹了口气。 　　“嘤嘤嘤……”一阵抽泣声让他惊讶地朝拇指少年的方向看去。 　　只见拇指少年咬着被角，哭得小脸都发红了，“我好难过啊，嘤嘤嘤！你为什么选这么悲伤的歌曲！最过分的是你还唱的时候还释放了自己的精神力！太恐怖了！” 　　“啊，抱歉，要不我换首欢快的曲子？”安徒生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 　　刚才在唱歌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了独自在冰雪宫殿里的小男孩。 　　也许在那是，他的精神力不自觉的就释放了出来吧。 　　“别别，你别唱了！你看格瑞，都快被你唱死了！”拇指少年指向了屋子的角落。 　　角落里，格瑞的灵魂情况及其不妙。 　　她一会儿暗淡到近乎透明，一会儿又绿得吓人，而她浑身颤抖个不停，像是在遭受什么折磨一样。 　　安徒生吓了一大跳。 　　自己就是随便唱了首歌，难道有这么大的效果？ 　　那他认真唱唱，岂不是连灰面人都会跪下来哭着满地打滚！ 　　格瑞却狠狠地瞪了拇指少年一眼，断断续续地说道：“你胡扯什么！跟他唱歌没关系！” 　　“你怎么了？”安徒生召唤出了路灯，开始使用起了植物的力量。他想用自己的植物力量来帮助格瑞。 　　-------------------- 　　【注1】改编自歌剧《约瑟夫和神奇彩衣》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隅 10瓶、提灯夜话桑麻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29章 还剩多少时间 　　“停下！”格瑞阻止了安徒生的动作，“你的植物力量里面有别的东西！” 　　说话间她飞快地闪到了一边，似乎是怕安徒生的绿色能量碰到自己。 　　”我能帮你做什么？”安徒生担心地看着她的灵体。 　　格瑞深吸了口气，“没什么，等下就好了。” 　　安徒生却觉得，此时格瑞的灵魂情况非常的不妙。 　　他看向拇指少年：“你是花精也有植物的力量，可以去帮帮她吗？” 　　“抱歉，我做不到，她其实……”拇指少年说到一半，格瑞就朝他投来了警告的目光。 　　拇指少年无奈地摊手说道：“好了我不说就是了，反正迟早他也会知道的。” 　　安徒生突然若有所感地朝身后看去，那里什么都没有。 　　他皱了皱眉头，猛然召唤出了路灯。 　　白色的小蛇从路灯中弹射而出，快得犹如一道闪电，猛安徒生目光盯着的地方袭击而去。 　　于此同时，他用守护光芒挡在了格瑞和拇指少年面前。 　　一道灰芒闪过，小蛇却被斩断成了两半，落地时化成了精神力直接消散了。 　　灰面人的声音响了起来，“有点进步。” 　　他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后，黑色的斗篷遮挡住了他的身体，只露出了脸上不断变化的雾气面具。 　　“是你。”安徒生心中微微松了口气，看来格瑞会没事的。 　　灰面人从怀中掏出了一根烟卷丢给了格瑞。 　　格瑞迫不及待地接了过来，飞快地抽了起来。 　　香烟弥漫出的雾气，像某种灵药一样修补着格瑞的灵体，让她时而透明时而绿得吓人的灵魂逐渐趋于缓和。 　　灰面人走到安徒生面前。 　　两人的身高差让他显得有些居高临下，安徒生感到灰面人的目光像是在审视着自己，不带什么感情，犹如打量某种少见的货物一样。 　　“是你拿了死神学徒的底裤？”灰面人突然问道。 　　“你怎么知道？”安徒生窘迫万分，几乎都不敢去看灰面人的脸了。 　　这件事情他是绝对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的，本来就是在阴差阳错之下闹出的乌龙。如果可能的话，安徒生希望这件事再没有别人知道。 　　当时在场的就只有三人。 　　死神学徒肯定不会把这么丢脸的事情告诉别人，自己也没说，那一定就是格瑞用某种方法告诉的灰面人了。 　　安徒生不由有些郁闷地看向了格瑞。 　　格瑞忙着吸烟，却还是精准地捕捉到了他的目光，还给了他一个大白眼。 　　“没有下一次了！”灰面人突然用两根手指抬起了他的下巴，逼迫安徒生抬头，看向那冒着雾气的面具，“你觉得我真的不会杀你？” 　　他的手猛然用力，安徒生想要摆脱，可灰面人猛然用力直接把他推到了墙上。 　　“放开我！”安徒生抬起右手，想要召唤出路灯。 　　灰面人冰冷的手却握住了他的手腕。 　　一股剧痛从他的右手处传了过来，安徒生感到自己的手腕似乎要被灰面人给折断了。疼痛让他的精神力猛然涣散，根本无法使出半点力量。 　　“如果可以的话，我很想现在就杀掉你，取出属于我的东西。”灰面人低头看着安徒生，他脸上的雾气快速旋转着，显示着灰面人有些暴躁的心情，“我给你时间并不是因为我的仁慈，而是因为我的原则。” 　　“我想要看看你能成长到什么地步，是否能打破自己的命运。” 　　“不过你太让我失望了！” 　　灰面人的手慢慢地移到了安徒生的脖颈处。 　　他的手冷得像是冰块一样，安徒生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他感到灰面人的手越来越紧，他是真的动了杀心！ 　　“我做了什么！”安徒生用没有受伤的左右，猛地朝灰面人的脸打去。 　　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怒和小小的委屈。 　　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这个人要用这样自以为是的态度对待他！ 　　“你做了什么？”灰面人根本就没有躲避安徒生的出拳，因为那拳头还未打到面具上，就被雾气给阻挡了下来，“能够跟死神学徒交往的人类，你应该是第一个。” 　　“我没跟他交往！”安徒生喊了出来，“你在胡说什么！” 　　“没有交往的话，他会心甘情愿地让你脱掉底裤？”灰面人的语气愈发冰冷。 　　“这是个误会！我想要打劫他的，就让他把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没想到他身上属于自己的东西就只有条底裤！” 　　“这些格瑞在跟你汇报的时候没有提起吗？”安徒生问道。 　　“你也在场？”灰面人看向了格瑞。 　　格瑞点了点头，她的目光在灰面人和安徒生身上转了几圈后，眼神突然变得微妙了起来：“是的，他们没有交往，平时他也是很努力地学习，没有跟任何人谈恋爱荒废自己的时间。” 　　灰面人松开了手。 　　安徒生弯腰开始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他整个右手的手腕全都肿了起来，上面还有青紫色的指印，看着极其吓人。只要稍微活动一下手腕，他就能感到钻心的疼痛。 　　灰面人没有说话，他轻轻地把安徒生的右手抬了起来。 　　安徒生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却没有奏效。 　　灰面人从手杖里掏出了透明的小瓶子，里面装着犹如翡翠般翠绿的液体。 　　看到那液体，拇指少年突然叫了起来：“啊啊啊啊！！木精灵的眼泪啊 ！！” 　　“闭嘴！”灰面人不客气地说道，与此同时，他把那瓶液体小心地倒在了安徒生的手腕上。 　　清凉的感觉抚平了受伤的痛苦，更加神奇的是，液体在触碰到安徒生皮肤的瞬间就渗透了进去，像是被海绵吸收掉了一般，没有留下半点水痕。 　　原本肿胀的手腕恢复了原状，那些可怕的痕迹消失不见了。 　　灰面人收好了剩下的半瓶液体，突然伸手摸了摸安徒生的头发。 　　安徒生下意识地侧过脸想要躲过去。 　　可是对方的动作比他快，他只能气闷地感到对方的手轻轻地在自己头发上来回抚摸了几下。 　　“格瑞的时间不多了。”灰面人看了眼拇指少年，“以后就由这个家伙来照顾你。” 　　安徒生心中猛然一紧。 　　果然，拇指少年真的是冲着他来的！不过安徒生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是灰面人的手下。 　　但最让他在意的是，“你说格瑞的时间不多了是怎么回事？” 　　“她已经死了。”灰面人看了眼正在抽得飘飘欲仙的格瑞，“任何生物死后的灵魂都有自己的去处。她之所以没有被死神带走，是因为石头遮挡住了她的气息，现在你的力量觉醒的越多，石头多余的能量就越少。” 　　“你是说我越厉害，格瑞就越危险？”安徒生简直不敢相信。 　　“不，她的命运早就注定。”灰面人摇了摇头。 　　也许是因为之前的误会，现在他的态度倒是平和了很多，“她被死神带走是迟早的事情，现在她能够滞留在人间这么久，是因为那些灵魂烟卷在补充她的力量。一旦她的力量消散，死神却没有带走，那么等待她的就是真正的死亡。” 　　安徒生沉默了下来。 　　格瑞和他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 　　因此安徒生知道，死者的灵魂归死神，而所有的灵魂都有机会再次重回人间获得新生。格瑞作为有传承的森林女巫，她的灵魂会在清算后重新回归迷雾世界。 　　也许几十年后，也许几百年后，格瑞会再次诞生。 　　但那已经不是格瑞，而是另外一个人了。 　　想到这些，安徒生心里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感。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格瑞和他的关系，说白了只是互相利用罢了，况且格瑞还算计了他两次。 　　可是…… 　　“她还有多少时间？”安徒生闷闷地问道。 　　“半年左右。”灰面人打了个响指，拇指少年乖巧地飞到了他身边，“之后拇指会继续照顾你，教导你关于超凡者的知识。他是我从花精一族中精心挑选出来的。” 　　就算是心情不好，可是这“精心挑选”四个字，还是让安徒生有些纳闷。 　　他可是知道拇指少年是个什么德行的，就这还是精心挑选出的，那其余的花精难道性格更加恶劣？ 　　“他是花精一族中最好的侦查者，并且他拥有坚强的意志和纯洁的心灵。”灰面人的话让安徒生的眼睛都瞪大了！ 　　什么坚强的意识？纯洁的心灵？最好的侦察者？？？ 　　“可是……”安徒生很想描述下拇指少年的那些行为，可拇指少年那些羞耻的行为和语言让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他想了想，突然灵机一动：“别的我不太清楚，不过你让他先拖个地吧。” 　　“拖地？”灰面人不赞同地说道，“他可以做的事情很多，你可以让他去侦查，甚至可以向他请教花精的植物魔法，不要在做这些琐事上浪费他的天赋。” 　　“不！请你让他拖个地！”安徒生坚决地说道，“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灰面人看了安徒生几眼，点了点头。 　　“拇指，去拖地。”他命令道。 　　“是的大人！”拇指少年兴奋地眼睛都亮了起来，“哈哈哈，拖地怎么能让大人您看到我最近实力的增长。我准备来个全家大扫除，请您看看我真正的实力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迫不及待地开始在空中扭动了起来。拇指脸上泛着红晕，嘴里的奇怪话语不停地往外冒。 　　“啊，这粗壮结实的小可爱让我如此怀念！再一次用你强壮的身体清扫所有不为人知的敏感角落吧。” 扫把在魔法的作用下开始清扫灰尘。 　　“来吧，不要害羞，用你暴风骤雨般的速度让我尖叫出声吧！”拖把在魔法的作用下飞快地拖着地。 　　“哦，不，太多了太快了，有时候慢一些会更加让人感到满足。”十几条抹布漫天飞舞着擦拭着屋里的灰尘。 　　也许是为了在灰面人面前证明自己的长进吧，拇指少年真的是火力全开，卖力的清洁着。 　　那场面既壮观又惨不忍睹。 　　安徒生突然感到一股杀气从身旁的灰面人身上冒了出来。 　　他偷偷看了眼对方。 　　灰面人显然不太高兴，他面具上原本不停翻腾着的雾气在此时都凝固住了。 　　安徒生捂住了耳朵，机警地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 第30章 十秒 　　“够了！”灰面人的手杖重重地砸向了地面。 　　在手杖落地的瞬间，“嘭！”的一声闷响充满了整间屋子。 　　离他最近的安徒生感到一股气流从灰面人身上涌出，接着扩散到了附近的空间。 　　在气流经过他的时候，安徒生突然觉得周围有什么像是被隔绝开了一样，他的右手微微颤抖了下，手心处变得有些冰凉。 　　那些因为拇指少年法力而漂浮起来的物品，像是被抽走了魔力一般，噼里啪啦地落在了地上。 　　拖把砸翻了水桶，脏水泼到了地面上。 　　而抹布上的泡沫则飞溅到到处都是。 　　拇指少年被气流吹飞，“啪”的一声撞到了窗户上。 　　被他撞到的地方，玻璃出现了蛛网形的裂痕。 　　安徒生看着像是被粘在窗户上一动不动的拇指少年，十分担心他是不是被撞晕了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拇指少年身后的翅膀开始抽动起来。他缓慢地挥动这翅膀，似乎想要飞起来，可却一脚却踩到了溅在玻璃上的泡沫里。 　　这一脚让拇指少年重心不稳，滑向了一边，接着以倒栽葱的姿势“噗通”一声掉入了水槽里。 　　安徒生立刻跑上前，把他捞从装满洗洗碗水的水槽里捞了上来。 　　拇指少年浑身都湿漉漉的，金色的头发上还沾着几缕菜叶，模样可怜到了极点。 　　他瑟瑟发抖地看着灰面人，半句话都不敢说。只是乖巧地跪在了桌面上，面对着灰面人的方向，垂头丧气地一副任凭发落的样子。 　　安徒生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中不忍。 　　他拿来了干净的软布，先摘掉了拇指少年头发上的菜叶，又小心地擦干净了拇指身上沾着的脏水。 　　拇指少年在灰面人目光直视下，一动都不敢动，僵硬得像是中了石化术。 　　他就这么怕灰面人？ 　　安徒生忍不住开始猜测，到底灰面人对花精一族做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情，才能把这个活泼可爱的孩子吓成这样。 　　“这里不需要你了。”灰面人冷漠地说道，“十五天的时间，你就完全变了个样子。拇指，你很让我失望，我会带你回去让玫瑰花精净化你。” 　　听到“净化”这两个字，拇指少年的身体明显地颤抖了两下。 　　安徒生看到，几滴透明的液体滴在了拇指少年的手背上，他在无声的哭泣。可就算这样，拇指少年却依旧颤抖着说道：“是，大人。”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跟之前活泼的样子判若两人，就连为自己刚才的行为分辩几句都不敢。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他觉得拇指少年刚才的行为虽然不雅，但顶多算是顽皮了些吧。灰面人的态度是不是太过严厉了？ 　　而且为什么花的精灵会如此惧怕一位人类超凡者？ 　　为了打破现场这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沉闷气氛，安徒生开口问道：“什么是净化？” 　　“把他泡在纯净的水中，等他意识陷入沉睡后重新种回到地里。” 　　“你是要杀了他！”安徒生万万没想到，所谓的净化居然是这个意思。 　　拇指少年哭得更凶了。 　　他缩成一团，小小的肩膀一耸一耸的，眼泪不停地滴落了下来。他哭到几乎要晕过去了，可依旧却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灰面人朝拇指少年的方向伸出了手，他显然已经下了决定。 　　安徒生突然开口说道：“请等等。” 　　他一边说着，一边挡挡在了拇指少年的面前。面对着比自己高大了很多的灰面人，安徒生感到紧张极了，心跳也加快了几分。 　　几次接触下来，安徒生已经明白，灰面人是个喜怒不定很难捉摸的人。 　　刚才自己手腕受伤时的疼痛，他还记忆犹新。 　　可如果此时自己不站出来，等待拇指少年的估计真的就是被淹死后埋掉的命运了。 　　“你让他到人类世界，就是为了接替格瑞保护或者说是监视我。“安徒生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镇定可信些，“我觉得他做的很好，真的。刚才他只不过是开了个小小的玩笑，这是我的错。” 　　“他替我去监视了一位很可疑的女士，那位女士是做些见不得人的经营的。拇指他看到了些不好的东西……就是，就是刚才他说的那些内容……回来以后他替我打扫卫生的时候，就汇报了那些情况。” 　　“当时我觉得很好笑，就笑了。拇指他以为这样没问题，所以当你来了以后，就想让你看看他学到的新东西。” 　　看着灰面人的雾气面具，说出这番跟事实完全不符的话，安徒生其实是很虚的。 　　可他却不能露出半点破绽来，同时他在心中默默祈祷灰面人的面具一定不要有测谎功能。 　　格瑞是说不上话的。 　　她早就在灰面人发怒的瞬间就消失了，不用想她肯定是躲起来了。其实就算格瑞在，面对灰面人的时候，她也是耸得不行问啥说啥。 　　现在她消失了，也能避免自己的谎言穿帮。 　　拇指少年抽抽搭搭的，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什么来。 　　灰面人盯着安徒生看了一会儿，突然说道：“你跟我来。”说完后，他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安徒生心中松了口气，这是放过了拇指的意思？自己那通说辞居然真的让灰面人相信了！ 　　安徒生飞快地跟了上去，以防灰面人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但他心里觉得有些惊讶。 　　现在外面天还没黑，灰面人就这样出去，不担心被人看到吗？他之前几次出现，都选择在了深夜时分，特别是第一次他带着部下到欧登塞的时候，全部都是一副夜行的打扮。 　　一出门安徒生就知道为什么了。 　　外面一片漆黑。 　　那并不是天黑了，而是像有某种东西，笼罩住了他家的房子和附近的区域。安徒生能够看到邻居家，能够看到旁边路过的人，可是那些人所在的地方，明显比自己家门口要亮了不少。 　　像是一个黑灰色的罩子，罩住了这片区域。 　　外面的行人根本就没有朝里面看一眼，似乎没有察觉到这近在咫尺的异样。 　　更神奇的是，路过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绕开了黑色笼罩的地方，像是有某种神秘的力量让他们潜意识的不想靠近。 　　灰面人站在他家门口，背对着他。 　　安徒生目光落在了灰面人的右手上，那里原本一直被灰面人拿着的手杖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柄细长的小剑。 　　小剑十分精美，看起来像是装饰物一样，银色的剑身在黑暗中闪着寒芒。 　　安徒生却知道得很清楚。 　　小剑真的很锋利。 　　只需要轻轻一下，它就能刺破皮肤，穿肌肉，直接刺穿自己的心脏。 　　上次在泪雨森林中，被小剑刺伤的痛苦回忆猛然浮现。安徒生的心脏开始疯狂的跳动了起来，他看着灰面人的背影，感到自己快要无法呼吸了。 　　“十秒。”灰面人依旧背对着他没有动，“生或者死。” 　　他的语气很平淡。 　　安徒生却感到了莫大的危机。 　　他在看到那柄细剑的时候就明白了，灰面人知道了他在说谎！ 　　灰面人之前给了他三年时间，还专门让人来保护他，这仅仅是因为灰面人自己不杀未成年人的原则。安徒生很清楚，灰面人行事莫测，可他有自己的原则！刚才自己当着他的面说谎，恐怕触碰到了灰面人的底线。 　　所以当灰面人话音刚落的时候，安徒生立刻召唤出了路灯，开启了隐匿光芒。 　　他的身影消失在了这一片诡异的灰暗中。 　　十秒！ 　　如果坚持不过十秒，灰面人真的会杀掉他！不管……他们之前有怎样的纠葛！ 　　安徒生隐匿身形后，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朝远离灰面人的方向快移去！ 　　正面对战，安徒生根本就不是灰面人的对手。他唯一的攻击手段就是白色小蛇了，但是小蛇被灰面人轻松一剑斩断，现在回归到路灯里的灵魂都黯淡了很多。 　　唯一的生机，就是靠着隐匿光芒坚持躲避十秒钟的时间！ 　　与此同时，安徒生在心中开始默默计数了起来。 　　“一……二……三……” 　　他刚刚数了三下，就发现灰面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接着，一股银芒笼罩住了屋外的所有空间！安徒生猛然惊觉，那是灰面人的剑！ 　　他的速度太快，几乎到了看不见的地步。 　　安徒生立刻撤掉了隐匿光芒，召唤出了淡金色的守护光罩！ 　　在守护光罩出现的瞬间，安徒生就感到了精神力在飞快的消耗着。光罩外像是在下一场银色的雨，华美的银芒不停地落在了金色的光罩外，看起来极度华美，又是那么的危险。 　　安徒生的手背上出现了好几道细细的伤口。 　　那是在他开启守护光罩之前就已经受到的伤害。 　　伤口开始往外渗血，安徒生刚刚感到了些许的疼痛，那些伤口却像是时间被回溯了般居然飞快地愈合了起来。 　　这难道是刚才灰面人倒在自己手腕上的液体的后续效果？ 　　安徒生看着自己两只手。 　　右手手臂上受的伤完全愈合了。 　　而没有接触那些液体的左手手臂，伤口依旧存在着。 　　这让他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同时心中的不安感越发强烈。 　　能让伤口愈合的东西，就连拇指少年都感到惊讶，名字似乎是“木精灵的眼泪”。 　　这样的东西绝对非常珍贵。 　　灰面人却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手腕上用掉了半瓶。 　　这样的行为已经是第二次了。 　　第一次他为了救自己用了教皇的赎罪卷。 　　第二次用掉了木精灵的眼泪。 　　如果换做其他人，安徒生绝对会认为对方是对自己有很大的好感。毕竟这样的东西太过珍贵了，恐怕普通的超凡者都没有听说过，灰面人却眼都不眨地都用到了自己身上。 　　换做是金钱的话，灰面人在自己身上可是砸了两件无价之宝。 　　可纵然是这样，他说要杀自己的时候，却是半点犹豫都没有。 　　这样的人，简直可以用疯狂来形容了！ 　　安徒生依旧看不到灰面人的身影，可是守护光罩外的攻击却越来越猛烈了！如果说原来的银芒像是小雨，那么现在光罩承受的攻击，可以用暴风骤雨来形容。 　　自从超凡以来，安徒生没有半点的懈怠。 　　他无时无刻都在抓紧努力提高着自己的精神力。 　　纵然如此，现在精神力的消耗已经让他感到了吃力。安徒生甚至无法再站立，他单膝跪地，双手护着了自己的头，尽力缩小着光罩的范围。 　　可精神力却像是在燃烧一样，消耗的速度实在是太惊人了。 　　从灰面人发现他到现在，只过去了短短三秒钟，可安徒生却觉得像是一百年那么漫长。他眼前的景色开始模糊，额头也开始产生了刺痛的感觉，这是精神力即将耗尽的先兆。 　　不行。 　　这样下去绝对撑不过十秒。 　　安徒生咬紧了嘴唇，其实从一开始，他心中就隐隐有个想法。 　　可是那个想法太过疯狂，让他不敢确定。 　　但是现在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他没有任何办法。 　　只能赌一把了。 　　安徒生猛然站了起来，大吼一声后，金色的保护光罩突然消失了。 　　他自己撤掉了光罩，把整个身体都暴露在了那危险的银芒之下。 　　安徒生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认命了一般，不再做任何的抵抗。 　　银芒落了下来。 　　冰冷的杀意擦过他的身体，掠过他的皮肤，直接砸到了他附近的土地上。 　　地面的泥土瞬间被击打出一圈儿深深的小洞！如果这样的攻击落在安徒生的身上，他是绝对没有活下来的可能性的。 　　可是安徒生并没有受伤。 　　他睁开了眼，看向了自家房子的门口。 　　灰面人站在那里背对着他，就像从来没有移动一样。 　　“我知道你不会杀我。”安徒生一开口却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他的声音居然因为太过紧张而变得有些沙哑起来。 　　接着，他做出了更加出乎人意料的举动。 　　安徒生直接向灰面人的方向走了过去。 　　在走到灰面人身边的时候，他又重复说了一句：“我知道你不会杀我。” 　　灰面人转过身，细细的小剑顶住了安徒生的脖子，剑尖落在了他的喉结上。 　　冰冷的触感，让安徒生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 　　“自作聪明。”灰面人不置可否地说道。 　　“不！我知道你不但不会杀我。”安徒生看着灰面人的脸，想从那团雾气上看出一些端倪来，“你也不会杀拇指。” 　　“原来我在你心中是个好人。”灰面人的剑顺着安徒生的喉结慢慢往下，滑到了他的锁骨上。 　　“你在屋里那样对拇指，只是想要逼我出面护住他！”安徒生此时脑中一片清明，“拇指他是你挑选出来的，我不信你不知道他的性格是怎样的！他太过调皮，对我的安全也并不是很上心，所以你故意说要杀掉他！” 　　“因为你知道，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被带走！只要我出面护住他，拇指一定会对我十分感激！他今后绝对会全身心地保护我的安全，这会让你减少很多的顾虑！” 　　“继续。”灰面人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的剑划破了安徒生的衣服，一路向下，落在了少年白皙的胸口处。 　　安徒生此时精力极度集中。他感到灰面人的举动有些奇怪，不过自从他把对方定义成了“疯狂”，那么他下意识地就把灰面人种种奇怪的行为忽略了过去。 　　“你叫我出来，包括说要惩罚我也是因为这样。”安徒生看了眼不知什么时候紧紧关上的房门，继续说道，“拇指很怕你，想必是知道你的为人。如果我刚才的谎言把你轻易糊弄过去了，他绝对会怀疑的。所以你干脆把我叫了出来，准备暴打我一顿。” 　　“一来，可以让拇指更加认同我这位为他受伤的救命恩人。” 　　“二来，我当着你的面说谎，真的让你生气了。” 　　一口气说完这些，安徒生突然后退了一步。 　　他猛地发现，那小剑已经弄掉了他上衣所有的扣子。 　　再不后退了话，估计裤带也要遭殃了。安徒生虽然有了闲钱，可他还是很节俭的。现在这可是他唯一的一条裤带了。真被灰面人弄破的话，他为了不让裤子掉下来只能去买条新的带子了。 　　“你的推断很有趣。”灰面人用小剑在空中比划了两下，似乎有些意犹未尽，还想弄断什么东西似的。“不过像拇指这样的手下我有很多，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不是真的想杀他。” 　　“因为，你其实能够禁魔吧。”安徒生警惕地抓着自己的裤子，“刚才在屋里我就发现了！你能够让拇指的魔法瞬间失效！” 　　“如果你真的想杀掉我的话，根本不需要弄这么多银芒出来！” 　　“你只需要像在屋子里那样，在一定范围内禁魔，那么我连召唤出路灯的方法都没有。” 　　“不用十秒，以你的实力只需要半秒钟就能结果我！” 　　灰面人突然笑了。 　　那是声极淡的轻笑。 　　他脸上的雾气形成了个诡异的笑脸。 　　安徒生却有了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不错。”灰面人把小剑收回到了手杖里，“拙劣的谎言太过恶心，格瑞该好好教你怎么说谎。” 　　“其实你是故意的吧。”安徒生轻声说道，“故意使出禁魔的招数。后面发生的都是你对我的某种测验？” 　　安徒生觉得，灰面人极大可能真的有很多像拇指这样的手下。 　　他也许不会杀死拇指，但是把拇指带走后换个靠谱的人来自己身边也是可能的。但灰面人没这么做，所以从他一开始使用禁魔开始，其实只是一个针对自己观察力的考验？ 　　考验的目标不是自己的巫术能力，而是自己的判断。 　　“你可以向我要一个奖励。”灰面人看着他说道，“自由除外。” 　　安徒生突然觉得有些冷。 　　他低头一看，自己的衣服敞开着，露出了有些苍白的皮肤。他立刻拉紧了衣服，免得被冷风吹多了得了感冒。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安徒生心中一直有个疑问。 　　“我对你没有别的想法。”灰面人说，“你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新人。我的审美没这么低。” 　　“啊？”安徒生有些发晕，他完全不知道灰面人在说什么，疯狂之人的逻辑真的是常人无法揣摩的！ 　　他定了定神，小心地问道：“我想问问，你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 　　安徒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冰雪宫殿中，小男孩那双蓝紫色的眼睛一直在他的脑中挥散不去。 　　每次一想到那双眼睛里的绝望和痛苦，就让安徒生觉得心中发闷。 　　灰面人平静地说道：“你就想问这个？” 　　“是的。”安徒生有些紧张了。 　　他盯着灰面人，想要知道确切的答案。 　　“我的眼睛……”灰面人真诚地说道，“是屎黄色的。” 　　-------------------- 第31章 温柔 　　这世界上最动听的情话和最普遍的咒骂都是由三个字组成。 　　但远远不及此时此刻安徒生听到“屎黄色”这三个字从灰面人嘴里冒出来时感到的那种万般复杂的感受。 　　冰雪宫殿，可爱小男孩，美丽的异色眼睛…… 　　之前所有让他情绪波动的那些画面，被这简单的三个字完全砸碎了。 　　安徒生表情有些扭曲，他静静看着灰面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看的话，就自己动手。”灰面人低头，朝着安徒生慢慢弯下了腰。 　　他比安徒生要高很多，现在灰面人却凑到了安徒生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安徒生只要抬手就能碰到那神秘的面具。 　　面具上的灰雾，开始慢慢地旋转起来，像是迷惑人心的湖中女妖那样。 　　安徒生抵挡不住心中的诱惑，朝着面具伸出了手。 　　从第一天在泪雨森林里遇见灰面人起，安徒生就对这张面具充满了好奇。 　　那些神奇的灰雾像是拥有着生命一样。 　　他对藏在这面具后的脸更加好奇。 　　灰面人没有移动，任凭安徒生的手伸向了自己的脸。 　　指尖碰触到了那些雾气感到微微发麻，安徒生觉得周围实在是太安静了，静的让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都变得如此明显。 　　现在灰面人的态度格外温柔，两人之间的气氛从没有如此的平和。 　　越是安徒生就越是觉得头晕目眩。 　　自己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因为刚才的精神力消耗得太多？ 　　安徒生手终于伸进了那片神秘的雾气中，当他碰到灰面人脸孔时，一种从未有过的奇怪感觉充斥了他的全身。 　　这就是…… 　　触电的感觉吗？ 　　安徒生的眼神变得茫然起来。 　　他倒抽一口凉气，身体剧烈地颤抖了几下后突然软倒在地。他的头发在电流的作用下全都竖了起来，身上散发出了衣物被烤糊的味道。 　　灰面人用手杖戳了戳安徒生的身体，“太大意 。” 　　安徒生的意识极度清醒，可是身体却被面具上传来的强力电流电得无法动弹。 　　是的，他真的是太大意了。 　　灰面人的面具怎么说也是巫术物品，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被摘下来。安徒生甚至觉得，那雾气有某种蛊惑人心的效果，在他盯着雾气看的时候，明显放松了警惕。 　　所以当面具释放出电流的时候，安徒生没有半点防备，直接被放倒了。 　　安徒生面朝下趴在地上，用尽了全部的意志力终于握紧了右手，只留下了中指对着灰面人。 　　灰面人被他的举动逗笑了。 　　“下周一的晚宴，我要听到你的歌声。” 　　这是安徒生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他保持着比中指的手势，直接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卧室的小床上。 　　房门外传来了母亲欢快的哼歌声，安徒生动了动手指，却发现拇指少年正紧紧地抱着他的手睡着了。 　　安徒生稍微一动，拇指就立刻醒了过来。 　　他看着安徒生，大大的蓝眼睛里突然泛起了泪光。 　　“你怎么了？是刚才摔伤了哪里吗？”安徒生左右看了看拇指的身体，发现他重新换了身不知道哪里弄来的白袍，倒是没有受伤的痕迹。 　　拇指擦了擦自己红肿的眼睛，握紧拳头说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我会尽全力保护你的！” 　　“谢谢。”安徒生摸了摸他透软的头发，心中却是叹了口气。 　　灰面人的手段果然了得，拇指就像安徒生之前猜测的那样，对他的态度有了极大的转变。不过现在就算他告诉拇指，这一切只是灰面人的套路，估计拇指也是不会相信的。 　　“汉斯，快出来吃饭了。”房门被敲了两下，“今晚有肉汤。” 　　“来了。”安徒生坐了起来，外面已经天黑了。 　　原来自己晕倒了这么久，想起跟神父的约定，安徒生决定赶紧吃完晚饭后就去教堂。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要是太晚出门的话，回来肯定会冻得够呛。 　　他伸了个懒腰准备换下浅白色的柔软睡袍。 　　突然间，安徒生的动作僵住了。 　　等等，他根本就没有什么浅白色的柔软睡袍啊！而且自己昏迷前穿的根本就不是这套衣服！自己是怎么回到床上的，又是被谁换下了衣服！ 　　肯定不是格瑞，肯定不是拇指，肯定不是自己的母亲。 　　这是问题的答案让他觉得细思极恐。 　　安徒生猛地掀起了睡袍低下了头。 　　他穿着自己根本就没有买过的浅白色柔软底裤！ 　　怀着最后一线希望，安徒生用颤抖地声音问道：“是你用魔法给我换的衣服吗？” 　　拇指摇了摇头：“大人把你用公主抱的姿势抱回房间后就把门关上了。我进来的时候，你已经穿好了衣服睡得很熟。” 　　“他在我房间里待了多久？” 　　“三分钟左右。” 　　安徒生绝望地捂住了脸。 　　拇指口中的大人不是灰面人还有谁！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给自己换衣服，可是，安徒生只要想到那个画面都会觉得浑身发麻。 　　那个疯子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拇指羡慕地说道：“大人对你真的很好，他一定很看重你。” 　　“呵呵。”被捅过烧过受到严重威胁无数次的安徒生忍不住骂出了声。 　　“真的，你之前替我说谎的时候我真的都要吓晕过去了。”拇指少年看着安徒生，表情却是难得的严肃，“那个时候我就下了决心，如果你能活着回来，我就会把你当做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你为什么那么怕他？”安徒生问出了他一直不解的疑问。 　　“你为什么不怕他？”拇指反问道。 　　他没有等安徒生回答这个问题，就挠了挠头，自己回答了：“大人对你这么温柔，你肯定一点都不怕他。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敢当着他的面撒谎还活着的人呢。” 　　“你对温柔这个词的含义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大人还给你换衣服。”拇指少年叹了口气，“我没被抓回去净化，估计也是大人看在你的份上。” 　　安徒生看到拇指又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干脆把他拎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他想要换掉睡袍，打开衣柜后，入目的就是满满一柜子的新衣服。 　　除了睡衣以外，所有的衣服全都是新的。 　　抽屉里，塞满了新的底裤和袜子。 　　那些衣服的颜色从深到浅一字排开，全是冬季服饰。 　　“这也太夸张了吧……”安徒生翻了翻，自己原本的衣服全都死不见尸了。 　　他只能换上了一套看起来最低调的衣服。 　　“哇！”拇指少年突然来了精神，他绕着安徒生飞了一圈，“这个颜色很适合你，看起来就像纯洁的小天使。” 　　天使吗？安徒生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了在教堂里曾经追着自己的小天使雕像。 　　铁门里不起眼的小蛇里都有着很厉害的灵魂，那座天使雕像看起来战斗力更强。如果能把雕像里的灵魂吞噬进路灯里，安徒生觉得自己的实力会变得更厉害。 　　他摸了摸衣服柔软的面料，惊讶地发现，这些衣物自己穿上完全合身，就像是量身定做一般。 　　拇指刚才说过，灰面人进入自己房间三分钟后就离开了。 　　这些肯定是灰面人提前放在他的巫术物品中的，他早在来之前就准备好了这些东西了吗？ 　　安徒生的心情突然复杂了起来。 　　这还是除了父母之外，第一次有人这么细心地对待自己。可想到灰面人之前对待他的态度，安徒生实在是无法说服自己，灰面人是在对自己好。 　　也许灰面人只是想要在这三年里，让成为保管他石头的“容器”过得舒适一些吧。 　　“我吃完饭后会直接去教堂，你想吃什么？”安徒生摇了摇头，不再去想这些问题。 　　“威士忌！朗姆酒！都可以的！”拇指兴奋地说道。 　　“牛奶是吗？好的。”安徒生左右看了看，并没有发现格瑞，“上次的事情以后，教堂那边肯定提高了警惕，你和格瑞都待在家里等我回来。” 　　“放心吧。”拇指笑眯眯地保证道。 　　等到安徒生出门后，拇指飞到了床边：“你还不出来？” 　　床底下伸出了一只绿色的手，格瑞缓缓地爬了出来。她原本破损的灵魂此时已经完全被修补好了，甚至看起来比之前还要更绿一些。 　　拇指则躺在安徒生的大床上滚来滚去。 　　刚才安徒生并没有发现，就连他卧室的床单被褥也全都被换成了新的。 　　现在拇指躺在上面，舒服地眯起了眼睛：“高级货的触感就是完全不同。” 　　格瑞则看向了窗外。 　　外面的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些许零星的雪花夹在在冷风中，拍打在了窗户上。 　　玻璃慢慢变成了白色，冬天真的来了。 　　她叹了口气：“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能够回归自然，你怎么一点都不开心？”拇指和安徒生不同，他看起来虽然像是缩小了无数倍的人类，但实际上，他的本质却跟格瑞一样，属于迷雾世界的生物。 　　对于生死，迷雾生物和人类的看法也完全不同。 　　“我在担心我的孙女。”格瑞看着自己绿莹莹的手臂，“那位大人会照顾她，但如果没有打火匣子的帮助，她一辈子只会是普通的女巫。我已经抽过两次灵魂烟卷了，再一次的话就算是我也承受不了。” 　　“小可爱不是答应了会帮你找回打火匣子吗？”拇指飞到了安徒生的衣柜前，选了条崭新的底裤，熟练地用魔法开始缝缝补补起来。 　　很快的，一条连衣裙的轮廓，被他裁剪了出来。 　　“巫术种子里的诅咒被那位大人清除了。”格瑞伸出手，一朵小花开在了她的手中，“现在，我没有任何的方法能再次约束汉斯。等我被死神带走，就算他不去找打火匣子，我也无能为力。” 　　她把花递给了拇指。 　　拇指开心地扯掉花瓣，缝制在了新的连衣裙上。 　　-------------------- 第32章 停战协议 　　“你不相信他？”说话间拇指已经缝完了新的裙子。 　　他提起来左右看看，觉得十分满意：“我觉得汉斯小可爱是个难得的好人。就算你不用巫术，只要他承认了你这个朋友，答应你的事情他肯定会去做的。” 　　“我知道。“格瑞又变出了几朵嫩芽，让拇指去装饰裙子，“但他终究是人类。” 　　“人类是善于感动又善于遗忘的种族。” 　　“他现在还小，心中还有着热血和单纯，可是等他长大了去到了更大的城市后就会改变的。”格瑞叹了口气，“等他的时间被各种事情填满，身边围绕着新认识的朋友时，我的事情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拇指无言以对。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格瑞，眼神里带上了几分的担忧。 　　格瑞却露出了个难看的笑容：“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小孙女。” 　　此时安徒生正匆匆往教堂的方向赶去。 　　在刚才吃晚饭时，母亲告诉他，在成衣店里遇到了古尔堡上校和神父。他们当时正在给安徒生挑选礼服，而母亲以为安徒生先回家了，就告诉他们直接来家里找他。 　　这让安徒生松了口气。 　　看来古尔堡神父他们，并不是因为刻意监视他而直到他的行踪的。 　　晚上的街道十分安静，随着气温的降低，几乎晚上都没有什么人出来了。安徒生撑着伞，把不停飘落的雪花隔绝在了伞外。 　　虽然格瑞说过，那次只是偶尔发生的意外，但安徒生下意识地依旧不想让任何的雪花落在自己的头上。 　　教堂很快就到了。 　　安徒生并没有急着进去。 　　他站在铁门外，仔细打量起了这座熟悉的建筑。 　　从小时候开始，每个礼拜日安徒生都会穿上最体面的衣服，在父母的带领下去教堂礼拜。这个习惯就算是家里最落魄的时候，也不曾改变过。 　　教堂里的所有景物，一草一木安徒生都极其熟悉。 　　现在他再次看到这些东西时，心中却有着完全不同的感慨。 　　教堂的铁门很气派，在安徒生的记忆力，这座大门从来都是敞开着的。门把手是金属制成的小蛇，铁栏杆上则满是同样金属材质的花朵。 　　大门前院里种满了草木，而几座可爱小天使的雕像则摆放在其中。 　　这些小天使的体积比后院摆放的小天使大了很多。 　　但是安徒生的心里却明白，这些东西里，估计都被塞进了被净化小恶魔灵魂……只要有任何超凡者在踏进教堂后发动了能力，平日里这些装饰物，全都会在第一时间里“活”过来。 　　这还只是教堂的外部。 　　教堂内部还有数不清的金属烛台，墙边的墙壁上挂着拿着武器的天使，还有那一排排祈祷用的椅子，全部的扶手上似乎都雕刻着不同的猛禽。 　　以往司空常见的东西，现在重新回想起来，安徒生只觉得心中有些发毛。 　　说不定这些东西也全都能“活”过来。 　　欧登塞只是丹麦一个普通的小镇，可就算如此，这间教堂对于现在的安徒生来说，也犹如龙潭虎穴。 　　那些更繁华的城镇，他们的教堂想必拥有更多的神秘物品。 　　与此同时，他对教廷的力量也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他深吸了口气。 　　今天自己并不是来偷东西或者打架的，只要不在这里释放出巫术的力量，安徒生知道并不会出什么事。 　　教堂里面有些昏暗。 　　平日里围绕着墙边点燃的一排排蜡烛此时全都熄灭了，只留下了前排圣像前的那些蜡烛。 　　加斯特神父在旁边的桌子前，正在看着书信，看到进来的人是安徒生，他露出了和善的微笑：“路上很冷吧，快过来，这边暖和些。” 　　安徒生快步走了过去，越是靠近加斯特神父的地方，温度的确是越是温暖。 　　可他没有从神父身上察觉到任何的能量。 　　等走到神父身边，安徒生发现那些暖暖的感觉，居然是从圣像前点燃的蜡烛上发出来的。那些蜡烛很细，怎么看都像是普通的蜡烛。 　　但安徒生心中明白，这估计又是某种属于教廷的神秘物品。 　　“坐在这里，喝点牛奶。”加斯特神父指了指桌子，示意安徒生坐在他身边。 　　朴实的木桌上摆着两个杯子，一杯的牛奶已经喝了一半，另一杯则是满的。 　　安徒生拿起了满的杯子，慢慢喝了起来。 　　加斯特神父正在看信，他的表情有些严肃，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等到安徒生一杯牛奶喝完后，他才放下了信。 　　“汉斯，我找你来是有两件事想告诉你。”加斯特神父看了眼已经见底的杯子后，又飞快地看了眼安徒生的脚底，接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开口说道，“第一件事，就是关于之前古尔堡上校想资助你的事情。” 　　他的表情和语调跟以往一样，可手却不自觉地放在了十字架上。 　　神父的眼睛仔细地在安徒生脸上观察着，似乎想要找出某种征兆。 　　安徒生已经察觉到了神父的这些举动，他心中非常明白，肯定是刚才的牛奶里有什么能够让巫术力量显露的东西。 　　但他却没有任何表现，只是认真地在听着神父的话。 　　所有的巫术能量已经被他收敛在了掌心的路灯中，只要他不释放出来，任何人都无法察觉到他其实是位超凡者。 　　“我建议你接受那份资助。”神父缓缓地说道，“而且最好能够跟古尔堡上校和他的家人建立友谊。” 　　“我听说接受了贵族的资助后，就成为了他们另一种‘仆人’。”安徒生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就算能够还清欠款，可是一旦被打上了附属的印象，我就算偿还完毕后，在他们眼中却依旧是附属。” 　　加斯特神父有些惊讶了。 　　“这是你迟疑的原因？” 　　“是的。”安徒生点了点头。 　　他迟疑的真正原因是不想太早卷入纳入两方势力的争斗，但是对着神父，他只能另找个合理的借口。 　　也许是没有从安徒生身上发现异常，加斯特神父的身体放松了些，手也从脖子上的十字架上移开了，“我没想到以你的出身，居然会想得这么远。” 　　安徒生没有说话。 　　是啊，出身底层的平民，能够获得某位贵族的金钱资助肯定会欣喜若狂的。 　　可是凡事都是两面性，如果真的打上了“贵族附属”的印象，今后不管那位平民获得再多成就，那么他在高阶层的眼中，一辈子都是贵族附属——他们不会再平等地对待他。 　　加斯特神父叹了口气，说道：“可是你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安徒生不解地看着神父。 　　加斯特神父从桌上的书信中抽出了一封，他敲了敲那封信，有些遗憾地说道：“汉斯，这就是我今天要跟你说的第二件事。你的父亲失踪了。” 　　“什么？”安徒生猛然站了起来，“他什么时候失踪的？” 　　神父拍了拍他的肩膀：“昨天我收到了一位朋友的来信，他告诉我了这个消息。你父亲是我教区的信徒，他驻扎在前线后，每周日也会去教堂祷告，那里教堂的神父刚好是我朋友。” 　　“失踪……”安徒生的心里充满了苦涩，“是在战场上失踪的吗？” 　　在战场上失踪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被俘虏，另一种则是当了逃兵。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极度危险。 　　根据协议，俘虏是可以用金钱赎回的。但那只限于有军衔的长官和贵族子弟。平民被俘虏后，只能听天由命，或者被杀死或者被卖掉。 　　而在战场上当逃兵，却只比俘虏好了那么一点点。 　　逃兵是不敢回到家乡的，否则会被认出他的人立刻发现。对于从战场上逃跑的人，无论有什么理由，最终都会被送上军事法庭。而逃兵所在的家庭，也会被当地人鄙视和排挤。 　　看着安徒生的表情，加斯特神父叹了口气：“汉斯，这就是我为什么让你答应古尔堡上校的原因。” 　　“你父亲失踪的时机很微妙。” 　　“他是在陛下签署请战协议后失踪的，这里面有回旋的余地。你父亲是在战争结束后不见的，如果有人能替他担保证明他在协议签署前并未逃离，那么你父亲就并不能算是逃兵。” 　　安徒生猛然抬头，看向了神父：“战争已经结束了？” 　　“是的。”神父眼中的苦涩说明了这场战争的结局。 　　战败了？ 　　丹麦和法国的联军居然战败了？ 　　安徒生完全无法相信。 　　丹麦出战的统帅是弗雷德里克王储，而法国方面则是大名鼎鼎的拿破仑将军！所有人都认为，这场战争不可能失败！ 　　“英国的军队就这么强大？” 　　“不……”加斯特神父叹了口气，“英国暗中和西班牙联手了。王储殿下在几个月前就被国王召回。国王的医生告诫国王，王储殿下身体不适，最好不要再去前线，所以国王就命令王储替他巡视国内。” 　　“虽然我们签署的停战协议是‘恢复到战前状态’，但所有人都明白，这是被迫议合……” 　　说道这里，加斯特神父突然停了下来。 　　他看着面前面容有些稚嫩的少年，摇了摇头：“抱歉，我不应该跟你提这些，这些烦恼就让我们大人解决吧。” 　　-------------------- 第33章 归家的旅人 　　安徒生听出了加斯特神父话语中的安慰之意，可他的心里依旧感到沉甸甸的。 　　加斯特神父看着安徒生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忍。 　　“汉斯，我知道你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如果在平时，你不想接受贵族的资助也没关系。”加斯特神父拍了拍安徒生的肩膀，“不仅仅是贵族，我们教廷也会时不时资助一些不错的孩子。” 　　“我知道你父母都是虔诚的信徒，每个教区的神父都有资格推荐信徒的孩子去读教会学校。” 　　“可是现在……” 　　安徒生明白加斯特神父真的是在为他考虑。 　　他只能勉强扯出了个笑容：“我明白您的意思，谢谢您。” 　　这句感谢是真心实意的。 　　神父昨天就收到了信件。 　　今天在教堂里安徒生看得很清楚，加斯特神父跟古尔堡上校说了什么后，古尔堡上校才会开口邀请自己去晚宴。而傍晚时分，古尔堡突然提出资助自己，估计也是因为加斯特神父的劝说。 　　古尔堡神父做所的这一切，其实都是为了让安徒生能够成为古尔堡上校的被资助人，从而保住他的父亲。 　　这时，安徒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格瑞会说加斯特对自己的态度特别好。 　　他忍不住摸了摸之前赎罪券消失的位置。 　　如果是普通信徒，加斯特神父纵然是会关心一下，但也不会做到这样的程度。 　　这一切估计都是因为自己体内赎罪券的力量。 　　获得宗教人士的天然好感度吗？ 　　恐怕神父收到信件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直到今天看到自己后，才突然想要帮自己一把的。 　　安徒生的心情有些复杂。 　　“去吧孩子，只要你是优秀的人，无论怎样都会获得人们的尊重。”加斯特神父的脸上浮现出了些许倦意，“古尔堡上校的家族历史悠久，获得他的帮助，能让你少走很多弯路。” 　　“谢谢您，我会谨慎考虑的。”安徒生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以神父的年龄撑到现在已经是十分疲惫了。 　　他不忍再打扰神父，告辞后就离开了。 　　等他走后，加斯特神父拿起了安徒生喝过的牛奶杯子。 　　杯子里还剩下少许牛奶，加斯特神父起身从圣像蜡烛底下的抽屉中，小心地拿出了个金属器皿。 　　那金属器皿看起来像是银质的小碗，外面除了十字架外还有密密麻麻的祈祷文。器皿内部则非常暗沉，像是刷了黑色的一般，最底部则是镶嵌了几颗大小不一的透明宝石。 　　加斯特神父小心地把剩余的牛奶倒入进了器皿里。 　　“滋啦”一声，牛奶在进入它的瞬间，突然翻滚了起来，像是遇到了极高的温度一般，几乎是瞬间那些残余的牛奶全都蒸发成了气体。 　　加斯特神父看着飘在空中的淡绿色烟雾，沉默许久后，重重地叹了口气。 　　安徒生走出教堂，只外面的温度更冷了。 　　雪越下越大，在他进入教堂这短短时间内，雪已经积到了安徒生的小腿处。他踩进厚厚的积雪中，有些庆幸自己出门的时候换上了新的短靴。 　　外面已经彻底没人了，回家的路上只剩下不停飘落的雪花和路灯跟安徒生作伴。 　　在经过曲奇大婶糕点店的时候，安徒生突然觉得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他猛然转头，警惕地朝那边看了过去。 　　小巷深处，隐隐约约出现了一道人影。 　　“是谁？” 　　那人影没有动，也没有答话。 　　安徒生朝前走了两步，这才看清楚那道人影原来是一个雪人。 　　堆雪人的人显然技术不佳，雪人歪歪扭扭的，似乎随时都会倒塌。 　　安徒生看着那雪人，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雪人眼睛的位置放了两粒圆圆的东西，很亮，而它鼻子上插着的胡萝卜红得有些诡异。最让人觉得奇怪的是，雪人头顶上被人放上了一顶女士软帽，那帽子看起来很新，安徒生记得自己在成衣店里看到过，那似乎是最新的款式。 　　他往前走了两步，想要看个究竟。 　　就在这时，安徒生的耳边传来了一道细不可查的声音。 　　“汉斯小可爱，快回家！” 　　那是拇指的声音。 　　安徒生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那里有几颗常青的矮树，此时被大雪盖住了树冠。 　　这就是拇指身为花精的力量吗？他能够通过植物来跟自己传递消息？ 　　感到拇指声音里的焦急，安徒生不再停留，直接朝家的方向飞快跑去。 　　这个诡异的雪人，还是等明天白天有空的时候来看看吧。 　　跑到家门口的时候，安徒生突然放慢了脚步。 　　一排深浅不一的脚印，从外面一直延伸到家门口。 　　脚印非常凌乱，仿佛来人每走几步就会摔倒在地一样。 　　而脚印旁滴落的点点鲜血，在白色的雪地红得刺眼。 　　安徒生只觉得自己的眼眶发热。 　　他深吸了口气，已经明白来的人是谁了。 　　但安徒生没有立刻进屋，他把落在雪地上的鲜血收集了起来。走出了院子沿着脚印前来的方向继续往前。 　　就这样清理了一路，安徒生把所有的血滴都清除后，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镇子外。 　　确定没有任何遗漏后，安徒生原路返回。 　　推开家门后，迎面而来的暖意包裹住了安徒生，看着躺在沙发上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安徒生只觉得鼻子发酸。 　　“咳咳……”沙发上的男人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汉斯，我的孩子，你长大了。” 　　安徒生看着面前憔悴又消瘦的男人，几乎无法把他和自己记忆中那位开朗又健壮的一家之主联系起来。 　　“爸爸。”安徒生走到父亲身边，坐在地上，用手紧紧握着父亲的衣角。 　　他感到父亲的大手轻轻拍打着他的背部，带给了他安慰和勇气，就像是小时候安徒生怕黑时父亲曾经做过的那样。 　　这些日子所有的惊吓和恐惧此时全都涌现出来。 　　安徒生感到滚烫的泪水无法控制的顺着自己脸颊滑落，此时此刻，在父亲的面前，他哭得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别担心，我回来了。”父亲的咳嗽声加重。 　　几乎每说一句话，都会引起剧烈的咳嗽。而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费劲了所有力气一般。 　　安徒生无法想象，父亲是如何撑着这样的身体，冒着严寒和冰雪一路回到家中的。 　　“明天我就去找医生来。”母亲担忧地说道。 　　“不行！” 　　“不行。” 　　父子俩异口同声的说道，说完后，他们猛地看向了对方。 　　“你知道了？”父亲轻声问道。 　　安徒生点了点头，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用力握住了父亲的手：“您别担心，我已经有了办法。加斯特神父告诉我，只要有人能做担保，证明您是在协议签订后离开的，那么您就不算是逃兵。” 　　“逃兵！”母亲惊呼出声，她像是猛然想到了什么突然冲到了窗口，把所有的窗帘全都拉了起来。 　　父亲还想说什么，可是咳嗽声却让他说不出话。安徒生看着他因为咳嗽而涨得通红的脸，突然想到了什么，借口去倒水来到了厨房。 　　“格瑞，你在吗？”安徒生轻声问道。 　　话音刚落，他就觉得脚腕处传来了一股凉意，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抓住了他一样。 　　低头一看，格瑞半透明的绿头正从洗碗槽柜低下伸了出来。 　　昏暗的厨房里，安徒生盯着那颗绿油油的头，楞了几秒后，才开口说道：“你在吓我？” 　　“害怕吗？”格瑞抓着安徒生脚踝的手紧了紧。 　　“吓死我了。”安徒生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父亲咳嗽得厉害，我想用植物的力量治疗他。” 　　格瑞摇了摇头：“你的植物力量不纯，我已经死了。” 　　不纯的植物力量会带来未知后果，而死人的植物力量恐怕会起到相反的效果。 　　“拇指属于花精，他虽然能够操纵植物，可是他使用的是精灵魔法。”格瑞看出了安徒生的想法，“看起来跟我们森林女巫的能力很像，但其实是两回事。”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客厅里传来的咳嗽声，让安徒生的心都揪了起来。 　　“你父亲的身体已经不行了。”格瑞从柜子底下飘了出来，“我能够看到，他体内的生命力几近枯竭。他能够撑到现在，真的是个奇迹。” 　　说完后，格瑞就突然消失不见了。 　　安徒生接了杯温热的水，突然心里觉得很难受。他看着自己的手，突然想到了灰面人用来给自己疗伤的那瓶“木精灵的眼泪”。 　　一阵细微的声音从食品柜里传了出来。 　　安徒生打开一看，就看到拇指少年正蹲在饼干篮子里，抱着一块曲奇吃得满脸都是渣子。 　　拇指被发现偷吃并没有不好意思，反而大大方方地拍了拍肚皮：“刚才叫你回来，用了太多的力量。你老爹回来了，不过撑不了多久，顶多三天就会回归自然的怀抱。” 　　说完后，他又拿起饼干啃了起来。 　　三天的时间…… 　　“你知道怎么联系到那位大人吗？”安徒生知道如果去找灰面人，对方肯定会提一大堆苛刻的条件。 　　但是现在，安徒生却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希望自己手中有足够的筹码，能够换取那一些“木精灵的眼泪”。 　　-------------------- 　　安徒生：用什么才能换来“木精灵的眼泪”，发愁…… 　　灰面人：呵呵，残忍无情冷酷的我会理你？ 　　拇指：（吃饼干看戏中） 　　格瑞：（装鬼看戏中） 第34章 糊你一脸 　　“大人就在镇子上。”拇指打了个饱嗝，“我感觉大人并没有离开太远。” 　　“我想换取他手中的’木精灵眼泪’。”安徒生急切地说道，“你能通过植物向他传个话吗？” 　　拇指少年为难了：“可是我不知道他的具体位置，怎么传话？” 　　“不用具体位置。”安徒生想了想，“镇子并不大，我猜他不会委屈自己的，就算在附近落脚也只会在某个大宅子里。他一定在西郊！” 　　“那里全都是有钱人的府邸，他们会种很多常青的植物。你让植物们传话，他肯定能听到。” 　　拇指少年挠了挠头，有些不情愿地说道：“哎，好麻烦啊，我真的不懂让你父亲回归自然有什么不好？你们人类总是对生死看得这么重要，生命明明是种循环，既然出生就注定会死亡，坦然面对不好吗？” 　　安徒生惊讶地看着拇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无论是格瑞还是拇指少年，他们类人的外表和行为都让安徒生产生了一种错觉。让他觉得人类和迷雾生物只是种族不同，本质并没有太大区别。 　　此时此刻，拇指的话让安徒生猛然清醒。 　　不管外表再如何相似，人类和迷雾生物其实是不同的。 　　人类会对亲人死亡感到伤心和担忧。而迷雾生物则认为，生或者死都只是路途的一部分，他们就算凋零，百年后也会重获新生。 　　安徒生头一次觉得，感同身受也许真的是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拇指看着安徒生难过的表情吓了一跳。 　　他丢掉了饼干飞到安徒生的面前，结结巴巴地说道：“你怎么了？怎么眼睛又红了？你别担心，我马上找植物去帮你传话。大人那么喜欢你，肯定会把剩下的那东西给你的。” 　　“谢谢你。”安徒生心中叹了口气。 　　拇指虽然并不明白安徒生的感受，但他还是不想看到对方难过的表情。 　　他闭上眼睛，身体散发出了道道绿色的丝线，那丝线并不是实体，延伸到空中就不见了。拇指的翅膀轻轻扇动，小脸逐渐变得苍白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拇指的身体突然抽动了下，整个人从空中掉了下来。 　　安徒生立刻接住了他。 　　“你怎么了？” 　　“没事。”拇指的声音很轻，像是没有什么力气，“我已经向西郊的植物传话了，它们答应了，会帮我把话传遍整个西郊的，你就放心吧。” 　　他的眼睛慢慢眨动着，说完后，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捧着拇指少年小小的身体，安徒生的心情极其复杂。 　　他知道拇指是为了不想让他难过，才这么卖力的。 　　整个西郊很大，拇指一定是耗尽了体内的力量，才连飞行的动作都无法做到，甚至立刻陷入睡眠减低身体的消耗。 　　他小心地捧着拇指，趁着父母不注意的时候，把拇指放回到了自己房间的小床上。 　　给拇指盖好了小棉被，安徒生的头脑因为这番折腾，反而从看到父亲的激动中冷静了下来。 　　他开始觉得有些不对。 　　能够参军是父亲一直向往的事情，而从小到大父亲一直告诉他，作为男人一定要信守承诺。 　　这样的父亲，根本不可能当逃兵。 　　更何况在停战协议签署的这种时刻，就更不可能逃走了。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安徒生立刻跑到了父亲身边。 　　老汉斯的情况好了一些，母亲正在给他喂水。安徒生趁着母亲走开的时候，低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爸爸，您为什么会突然回来？” 　　老汉斯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摇晃了下脑袋，充满疑惑地说道：“其实我也觉得奇怪。这几年在兵营虽然过得艰苦，但我从没有动摇过。” 　　“可是在前阵子，我的心中却突然升起了一种奇怪的念头。” 　　“我想要回家，不，我必须要回家。”老汉斯描述起当时的情况，语气里却带上了几分惊恐，“那念头我根本控制不住，无论做什么，我都想要立刻赶回来。就像是，就像是有人在我脑中反复地催促，想要控制我一样。” 　　安徒生握紧父亲的手，让他不要惊慌。 　　老汉斯深吸了口气，看着自己满是伤口的双手：“那天我正在收拾东西，签订合约的事情，我们这些在前线的士兵已经有所听闻了。可是不知道怎么的，那股必须回家的念头却越来越强烈。”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在赶路。” 　　“我就这样，没有请假也没有报告长官，直接从兵营里走了出来。” 　　“一路上我没有根本没有休息，也没有搭乘路过的马车，就不停地往家的方向走着。无论是小河还是森林，我就这么直直地走了过去，就算累到晕了过去。可当我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居然在昏迷中还在朝前爬行着。” 　　“我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或者是被魔鬼诅咒了。我没法停下来吃饭喝水，只能看到什么能吃的都塞进嘴里。我发烧了，不停地咳嗽，手脚全都被树枝和石头划破了，可我根本停不下来……” 　　安徒生听着父亲的描述，想到父亲无法停下来的样子，只觉得心中一阵阵发寒。 　　怪不得父亲会瘦到如此夸张的程度，他身上的伤，全都是在赶路是留下的。 　　这样不眠不休的行程，必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所以格瑞和拇指才会说，父亲体内的的生命力已经耗尽。 　　安徒生知道，父亲为什么会回来了。 　　他想起那天母亲在斯蒂妮小屋中许下的愿望。 　　【请让我的丈夫早日归家】这是母亲当时的原话。 　　而女巫斯蒂妮的回答是什么呢？ 　　【你的丈夫无论在哪里，心中都会升起强烈的渴望。他想要回家，回到你们的身边。】 　　【他会朝你们走来，就算爬过高山和森林。就算风吹日晒，就算他发着高烧疲惫不堪，在回家之前他是绝对不会停下来的。】 　　安徒生突然觉得毛骨悚然！ 　　原来就算自己重新拿回了母亲的心脏，可斯蒂妮的巫术却依然起了效果。 　　父亲会不顾一切的回家，就算因为那巫术的作用。 　　他日夜不停地赶路其实是件极其危险的事情，特别是在寒冷的冬日，能够回家已经算得上是某种奇迹了。 　　一想到父亲可能因为死在归家的路上，成为不知名的尸体被大雪掩埋住。 　　安徒生心中就突然燃起了一股怒火。 　　女巫斯蒂妮！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了剧烈的敲门声。 　　安徒生还没来得及去开门，大门却突然被人从外面踹开了。寒冷的风雪一下子灌入了这座温馨的小屋。 　　几位陌生人站在门口，他们穿着跟神父极其相似的衣服，但颜色却是近乎黑色的暗红。 　　“汉斯.安诺森！”来人盯着躺在沙发上的病人，“奉弗雷德里克王储的命令，我们前来调查你擅自离开前线的事情。” 　　“咳咳咳……我咳咳……”突入起来的冷空气，刺激了老汉斯的肺部，让他又开始咳嗽起来。 　　“先进去再说。”加斯特神父的声音从几人身后传了出来，“你们没看到他生病了吗？” 　　安徒生紧张地看着神父，不知道这几人是什么来历。 　　加斯特神父对着他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慌张。 　　看得出来，加斯特神父还是有一定地位的，他的话让那几位来势汹汹的陌生人进了屋子，还随手关上了门。 　　“不不，你们不能带走他！”安徒生的母亲从厨房里出来，她听到了这几人的话，立刻扑向了自己的丈夫。 　　“别担心，他们只是来做个调查。”加斯特神父用柔和的声音说道，“我们怀疑，你的丈夫是受到了巫术的蛊惑才做出了擅自离开的行为。” 　　“巫术蛊惑？”听到这句话后，安徒生母亲的身体却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几位陌生人对视一眼，立刻走了过来。 　　“你是安妮.玛利亚.安诺斯道特尔？汉斯.安诺森的妻子？” 　　为首的一人面色冷峻，他的嘴角有一道明显的疤痕，两鬓的头发则有些发白，“你的丈夫是忠实的信徒，根据我们的调查，他在前线每周都会去教堂，根本没有任何接触巫术的机会。” 　　“所以，是你做了什么？” 　　安徒生拦在了不断发抖的母亲面前。 　　他不喜欢这个人审问的态度和咄咄逼人的语气，但安徒生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真的很精明，居然猜对了事情的真相。 　　“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里？”安徒生知道，这几位穿着跟神父服相近服饰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教廷的武装力量。 　　他们跟好说话的加斯特神父可不一样。 　　安徒生不想让这些人发现什么破绽，只能装出有些惊慌的样子，努力扮演着突遭家庭巨变的十五岁少年应有的样子。 　　为首的疤痕男人，却是盯着安徒生了好一会儿。他突然眯起了眼睛，想要说什么。 　　就在这时，加斯特神父却突然拉住了安徒生的手腕,把他扯到了旁边的墙角处：“汉斯，别捣乱。这几位是来帮忙的，你别多说话。” 　　安徒生被加斯特神父挡在身后，他的心紧张到了极点。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他父母的身上。 　　安徒生突然想到，自己让拇指传话给了灰面人。 　　万一灰面人来的时候撞上了教廷的人，那该怎么办？ 　　就在此时，安徒生突有所感，抬头向天花板看去。 　　这一看之下，让他心脏骤停，紧张到身体都变得僵硬了起来。 　　灰面人就坐在他正上方的横梁上！ 　　不仅如此，灰面人极其悠闲的拿着团雪球，正一上一下地抛着玩。 　　察觉到了安徒生的视线，灰面人脸上的面具突然形成了个笑脸的形状。 　　安徒生觉得不妙，可还没等他有所反应，就看到灰面人用快如闪电的手速把那团雪球扔了下来。 　　“啪”的一声。 　　雪花四散开来，糊了安徒生一脸。 　　安徒生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发疯了。 　　-------------------- 　　谢谢各位小可爱的支持，明天起入v，从此就要过上每天掉发日万的幸福（嘤嘤嘤）生活了 　　我秃了，也强了 　　希望大家喜欢接下来的文，么么哒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颜尘 21瓶、兔子呢 20瓶、旭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35章 祸水东引 　　“汉斯你怎么了？”加斯特神父感到了身后的动静。 　　“没事, 屋顶有些漏了。”安徒生飞快地擦掉了脸上的雪痕，企图转移话题：“那几位也是神父吗？他们的衣服很特别。 　　加斯特神父疑惑地看了安徒生几眼，突然抬头朝天花板看了过去。 　　别看啊！那个疯子会灭口的！ 　　安徒生惊得差点叫出了声。 　　横梁上空空如也, 灰面人失去了踪迹。 　　原本好好的屋顶上却真的破个洞。 　　“好大的洞，下午我居然没发现。”加斯特神父同情地说道, “平时只有你和你母亲一定很辛苦。今晚先拿个盆接着, 明天我会让人来帮你修屋顶的。” 　　“谢谢您。” 　　安徒生盯着从屋顶漏洞中不断飘进来的雪花，真的很想捏死灰面人。 　　几秒钟前屋顶还是好好的！ 　　灰面人肯定听到自己刚才的话，顺手就把屋顶捅了个洞。 　　所幸除了加斯特神父其余那几人都背对着这边，并没有发现雪球砸下来的事情。 　　神父并没有再说什么, 他示意安徒生保持安静，不要打扰到那几人的行动。 　　安徒生暗暗松了口气。 　　刚才神父提到了修屋顶, 其实就是暗示安徒生, 这次他父亲逃离兵营的事能平安度过。 　　逃兵是耻辱的象征，信徒成为逃兵就代表他背叛了自己的信仰。如果父亲的逃兵身份落实的话，教堂是不会来派人修屋顶的。 　　这几人虽然来势汹汹, 但其实是父亲洗清罪名的关键。 　　只要证明老汉斯受到了巫术蛊惑而离开兵营, 并不是他本人的意愿。那作为巫术受害者他不会被责罚，反而会获得同情。 　　想明白了这些后, 安徒生也静下心来, 认真地盯着那几位陌生人想看看教廷的手段。 　　“是我, 都怪我。”安徒生的母亲哭泣着说道, “我听说斯蒂妮的巫术很灵验，一开始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去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的, 我越来越相信她的话。” 　　疤痕男人突然掏出了手帕递给了安徒生的母亲。 　　他突如其来的举动, 让安徒生母亲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她把如何去找斯蒂妮, 如何许愿让自己丈夫回来的事情说了出来。 　　教廷的几人对视一眼, 极有默契地同时从自己怀中掏出了十字架。 　　他们呈三角形围在了老汉斯身边，口颂圣号。 　　疤痕男人单独站在一边，他摸了下戴在小指的戒指，一个金属器皿凭空出现在了他原本空空如也的手心中。 　　那器皿跟加斯特神父曾经用过几乎一样，却华丽了很多，内部镶嵌的宝石也大了一圈。 　　一股圣洁的能量从这几人身上传出，安徒生感到这种力量跟巫术力量完全不同。 　　如果说巫术力量充满了变化，那么这种圣洁能量就让人感到了不容侵犯的神圣感。肃穆却极具排他性。 　　能量包裹住了老汉斯的身体。 　　他捂住了头，发出了痛苦的声音。与此同时，老汉斯的身体不自觉地抽搐着，手脚像是被无形的绳索束缚住一般，让他无法动作。 　　老汉斯额头皮肤处的皮肤突然诡异地跳动了下，鼓起了个小包。小包在他皮肤下蠕动着，像极了寄生虫。 　　那东西顺着额头一路向下，伴随着老汉斯的惨叫声，一直游动到了他的手腕处。 　　安徒生屏住了呼吸，他只觉得此情此景极其恐怖。能够在人体内移动的活物，这就是斯蒂妮的巫术？ 　　疤痕男人突然抓住老汉斯的手腕，截住了那东西，他的指尖闪过一道金光，接着老汉斯的皮肤出现了道深深的伤口。 　　血液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忍住！”疤痕男人按住伤口用力往外挤压着。 　　他指尖的金芒渗入了老汉斯的伤口处，一团黑色的血块被他挤了出来。 　　黑色血块混杂着鲜血直接掉落在了器皿中。 　　在接触到底部镶嵌的宝石时，它突然扭动着发出了刺耳的叫声，那叫声很像夏日的蝉鸣却尖锐了很多。 　　血块猛地跃起，想要从器皿中逃出去。 　　器皿内的宝石却突然散发出了柔和的白光。 　　一接触到白光，血块瞬间就融化成了液体被高温蒸发，最后变成了诡异的红烟飘到了空中。 　　腥臭难闻的味道立刻弥漫开来。 　　那味道如同如此特别，安徒生记得，这是他在斯蒂妮的小屋中曾经闻到过的味道。 　　“红色烟雾！是血女巫。”疤痕男人又摸了下自己的戒指，器皿消失了。 　　安徒生配合地露出了震撼的表情，愣愣地看着疤痕男人，眼中满是惊讶和恐惧。 　　过了好半天，安徒生的母亲喃喃说道：“天哪，真的是巫术！我到底做了什么啊！” 　　老汉斯气愤地看着自己的妻子：“为什么？玛利亚你为什么去找女巫！你不相信主会保佑我平安归来吗？” 　　“我只想早点看到你啊，我太担心你了。”安徒生的母亲玛利亚哭着辩解道。 　　“行了！别吵。”疤痕男人皱了皱眉头，“白女巫已经合法化，黑女巫不会费这么大的功夫，欺骗你妻子的是违法的血女巫。” 　　“我不懂什么白的红的，所有巫术都邪恶的！应该禁止的。”老汉斯的话犹如一盆凉水，浇得安徒生透心凉。 　　自从烧死女巫的年代结束后，近百年来，已经有很多白巫师在人间行走。他们中有人像人类一样生活，有人则做了无数的善事。 　　民间对于巫师的态度也逐渐变得温和起来。 　　可是还有些人觉得巫术这种力量是不应该存在世间的。所有使用巫术的人，不论是好是坏，全都是异端。 　　安徒生没想到一向开明的父亲，在这个问题的立场上居然是这样的。 　　他根本不敢想象，如何父亲知道自己已经觉醒了巫术力量，成为了巫师中的一员时会是如何的愤怒。 　　“不是所有巫师都是邪恶的。”站在安徒生身前的加斯特神父低声说道，“也有很多人，用他们的力量帮助别人。就像森林巫师会保护植物，帮助农作物生长，他们只要不用自己的力量作恶，就不能算是恶人。” 　　安徒生低下了头。 　　他隐隐感觉到，神父的这番话似乎是对自己说的。 　　难道神父察觉到了什么？ 　　教廷的几人明显不想参与这种信仰问题的讨论。 　　“你说那名女巫叫做斯蒂妮，描述下她的样貌。”疤痕男人问道。 　　“好的，她的年龄看起来很大了……”安徒生的母亲拼命回忆着斯蒂妮的样子。 　　安徒生突然说道：“妈妈，我见过你说的那个人！” 　　所有的目光都盯向了他。 　　安徒生往加斯特神父身后躲了躲，他有些害怕地看了疤痕男人一眼，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小镇男孩模样。 　　疤痕男人努力想要做出和善的表情，他露出了僵硬的假笑：“你别怕，你在哪里见到的那个女人。” 　　“在芙拉瓦夫人的宅子外。”安徒生抓着神父的衣角，有些羞涩地说道，“我受到过曲奇大婶的照顾，跟珍妮又认识。听曲奇大婶说芙拉瓦夫人可能是害死珍妮的凶手，我就偷偷跟踪了她的马车。”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疤痕男人的表情。 　　疤痕男人却没有任何的疑惑，反而催促他继续讲下去。 　　安徒生心中有了底。 　　这人一定把最近在欧登塞发生的事故都调查过，而且知道了珍妮被害的事情。不然他一定会询问珍妮和曲奇大婶是谁。 　　“我偷偷地从窗户外看过去，看到里面有很多奇怪的女孩子。”安徒生把自己看到的场面详细地描述了下，“她们穿得几乎透明的衣服，又围在木棍上跳扭来扭曲古怪的舞蹈，当时我就觉得非常奇怪。” 　　他看向疤痕男人笃定地说道：“她们肯定是书上写的魔鬼的信徒！她们在跳召唤魔鬼的舞蹈。” 　　几位男士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他们似乎很想说什么，但又一副不好开口的样子。 　　玛利亚看向自己儿子的眼神里，则带着些担忧。 　　加斯特神父干咳了两声，打破了突然尴尬起来的气氛：“汉斯，这些都是不重要的细节，你继续讲。” 　　“我发现芙拉瓦夫人，跟母亲描述的女巫从二楼走了下来。”安徒生把自己看到的斯蒂妮的样貌描述了一遍，“她打扮得太古怪了，扫把，尖帽子还有她的衣服，像极了传说中的女巫。” 　　“我怕被她们发现，就想溜走。”安徒生后怕似得拍了拍胸口，“就在这时，有一位女孩子打开了窗户，我隐约听到了女巫说的话。” 　　“她说了什么？”疤痕男人追问道。 　　“我也听不太懂，只记得她说什么，心脏，交换，女孩木偶去做清洁什么的……“安徒生看到，随着自己的话语，教廷的几个人突然交换了个眼神。 　　他明白，自己这把赌对了。 　　为什么教廷的人来得这么突然？ 　　除了有人给他们通风报信，剩下的原因就只有一个——他们是因为之前自己误闯教堂的事而来！他们要找出在镇子里出现的违规超凡者是谁。 　　这些人一定调查了最近欧登塞发生的古怪事情，说不定父亲一进镇子，就被他们发现了。他们并不知道那天在教堂释放超凡力量的人是自己，安徒生很清楚，今天这些人上门只是因为觉得老汉斯的情况有些古怪，特地来调查的。 　　这对安徒生来说，是个一箭三雕的极好机会。 　　为了把教廷的人引向芙拉瓦夫人的大宅跟斯蒂妮对上，安徒生决定在他们怀疑的小火苗上再添一桶热油。 　　“我想起来了，女巫还说了一句古怪的话。”安徒生说道，“她说‘心脏可以交换，为什么灵魂就不行吗？你们人类真奇怪’。” 　　疤痕男人的脸色立刻变了。 　　他走到安徒生面前，语气严肃地问道：“你确定没听错？” 　　“没错。”安徒生认真地说，“因为这句话实在太奇怪了，我记得很牢。” 　　“什么时候的事？”疤痕男人一下子抓住了安徒生的肩膀，“回答我。” 　　这个男人的力气很大，安徒生被只觉得自己的肩膀一下子就麻了。 　　尽管疼得不行，但他还是飞快地说：“就在今天下午！你们如果去抓她的话，就请尽快！能够伤害我父亲的人，一定会伤害更多的人。” 　　“你最好不要说谎!”疤痕男人警告道，“如果我发现你骗人，不管你是不是小孩，你都会受到来自教廷的惩罚。” 　　“我没有骗人！”安徒生疼得额头上冒出了冷汗，“我也想让伤害我父亲的人付出代价！” 　　疤痕男人放开了他，跟自己的同伴低声商量了起来。 　　“汉斯，很抱歉。”加斯特神父无奈地看了那几人一眼，轻声说，“他们只是为了能够完成任务，血女巫比黑女巫还要危险，无论怎么小心都是必要的。” 　　安徒生点点头，揉着肩膀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他们是清除不稳定因素，保护我们的人。”加斯特神父说，“我们把他们叫做守卫者。” 　　守卫者吗？这是教廷方面超凡者的名称吧。 　　安徒生心里琢磨着，要找什么借口才能跟着这几人一起去。他很想看看教廷守卫者战斗的方式，更想看到斯蒂妮还有什么手段。 　　要是能趁斯蒂妮落败的时候偷偷补个刀，那就再好不过了。 　　疤痕男人突然看向了安徒生，不容质疑地说道：“你跟我们走。” 　　安徒生心中窃喜，表面上他却做出了惊恐的表情连连摆手。 　　“不不，我好害怕！” 　　“我还是个孩子，请放过我。” 　　-------------------- 第36章 好感度 　　最后, 安徒生还是顶着父母担忧的目光被抓着走出了家门。 　　临出门前，加斯特神父塞给了安徒生一枚小小的银质十字架，“小汉斯, 你贴身带着这个，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主会保佑你的。” 　　“谢谢您。”安徒生立刻把十字架戴在了脖子上, 他能感到, 这枚十字架里有某种力量。 　　“等你回来后来找我。”加斯特神父表情微妙地说道，“我觉得也许你该重新加入唱诗班。” 　　“唱诗班？”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安徒生不解地眨巴了下眼睛，还来不及多问几句，就被教廷守卫者拉着离开了。 　　雪已经停了。 　　为了不打草惊蛇, 守卫者们决定步行，他们的速度很快拉着安徒生直接往西郊的方向走去。 　　安徒生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 他猛然回头, 就看到自家屋顶上似乎站着一个人。 　　那是灰面人！ 　　他会跟过来吗？ 　　“你的名字是小汉斯？”疤痕男人突然问道。 　　“是的。”安徒生努力想要跟上他们的步伐，不得不小跑了起来。 　　“你的胆子很大。”疤痕男人看着他费力的样子，突然一把抱起了安徒生, “你腿太短, 别耽误时间！” 　　“！！！”安徒生挣扎着想要下来，太难受了, 他虽然未成年可不是真的小孩啊！被人用这样抱小孩的姿势抱起来走路, 感觉真是太丢脸了。 　　“别闹, 你可以叫我达克。”疤痕男人的语气柔和了几分, “很奇怪，虽然我第一次看到你, 但我总觉得越看你越顺眼。” 　　那是因为赎罪卷的效果！ 　　安徒生被达克盯着, 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到了极点。 　　达克的同伴低声笑了几声：“你吓到别人了, 不过这孩子我也觉得挺可爱的。小汉斯是吧, 别理那个怪叔叔，我来背你。” 　　“他是我先发现的。”达克不客气地说道，“刚才我用力捏他肩膀，他能够忍住，说明心性坚韧。这样单纯的孩子最适合加入我们守护者，等任务完毕后我就向上面提交申请。” 　　安徒生听得冷汗直流。 　　这种越来越奇怪的对话趋势是怎么回事？ 　　请保持住你们出场时那种冷酷无情的画风啊！不要周围没有别人的时候就突然变了个样子。 　　安徒生觉得有时候好感度太高也不是好事，赎罪卷对宗教人士的影响是不是太强了些？ 　　像加斯特神父那样内敛的人，会在暗中帮自己一下。而达克这些守护者，很明显就是思考回路比较直接直接的行动派了。 　　安徒生很担心他们会直接把自己拐走加入他们的守护者行列。他完全不想加入教廷，而且自己的巫术力量估计会在大主教面前立刻露馅。 　　就在这时，安徒生只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从达克手中滚了下来，猛地摔倒在了厚厚的雪地上。 　　“敌袭！”达克从雪地中翻身而起，抽出十字架警惕地看着周围空荡荡的街道。 　　他的同伴立刻围了过来：“达克，怎么回事？” 　　“有东西绊倒了我！”达克笃定地说道，“要不然我不可能摔倒。” 　　几人警戒了好一会儿，可周围却没有半个人影出现。 　　“是不是你太紧张了？”同伴说，“我并没有感觉到附近有能量波动。” 　　达克皱起了眉头：“先去抓血女巫要紧，路上提高警惕。” 　　安徒生趁机说道：“达克先生我自己走了可以了，我会努力跟上你们，如果有敌人在附近的话，你抱着我走路会吃亏的。” 　　“咱们还是快点走吧，我担心坏人会跑掉。” 　　安徒生的话很有道理，达克不再坚持抱着他，几人飞快地朝西郊赶去。 　　达克一行人很明显做过调查，他们不用安徒生指路，就直接来到了芙拉瓦夫人的大宅外。他们让安徒生留在大宅外的树丛边，就分散开准备潜入。 　　安徒生蹲在灌木丛中，看着一片漆黑的屋子，心中觉得十分不妙。 　　镇上的富人们，每晚都会彻夜点燃蜡烛，让整个屋子都亮堂堂的。就算是睡觉的卧室里也会有取暖用的火炉，无论如何，都不会像现在这样一丝灯光都没有。 　　难道芙拉瓦夫人已经离开了？ 　　或者这干脆就是个陷阱？ 　　就在这时，一声轻笑声却响在了安徒生耳畔，接着，他感到得有什么冰凉柔软的东西轻轻碰到了自己的耳垂。 　　安徒生只觉得汗毛倒竖，有人在他身边！ 　　他想也不想，立刻开启了隐匿光芒，准备先隐藏起自己。 　　路灯出现在了安徒生手心中，可只出现了几秒，安徒生就觉得自己的精神力被什么东西隔绝了。 　　禁魔！ 　　“是你！”安徒生低声说道，“你要干什么？” 　　“你喜欢那个教廷的男人？”灰面人的声音在他身前响了起来。可却是只有声音，他整个人却隐匿了起来，根本看不到人影。 　　“什么？”安徒生有些不明白灰面人的问题，但他立刻抓住了重点，“你也会隐匿？” 　　如果这样的话，灰面人的实力也太强了些。 　　既有禁魔的力量，又像自己一样能够完全隐藏身形，再加上他诡异的身手。这样的对手，自己三年后真的能够从他手中逃脱吗？ 　　“别装傻，回答我的问题。”灰面人依旧没有显出身影，但安徒生却感到，自己被一双冰冷的手抓住，接着猛然被推倒在了雪地上。 　　雪地很柔软，软绵绵却极其冰冷。 　　安徒生的双手被举起摁在了头顶动弹不得，他能看到自己外套的扣子被一颗颗解开了，接着是保暖的羊毛衬衣，最后是他贴身的内衣。 　　冷风一下子贴近了他的皮肤，可比寒风更冷的，是灰面人的手。 　　“你想要干什么？”安徒生扭动了下身体。 　　灰面人的力气太大。虽然安徒生看不到，但他能够感到，此时灰面人的整个身体都压了上来，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你想检查我有没有努力锻炼，直接问我就可以，为什么要解开我的衣服？” 　　冰冷的手顿了顿，灰面人的语气有些奇怪：“检查身体？” 　　“我知道你很想我变强。”安徒生感到身体有些发热，但冰冷的空气却让他没有多去探查自己身体的异状，“所以我不仅锻炼精神力，平时也会努力运动！我真的没有偷懒。” 　　“哦。”灰面人不置可否，他的手顺着安徒生的脖颈慢慢往下滑去。 　　“不是那里！”安徒生飞快地说道，“你摸摸看我的肚子，我有锻炼出小块的腹肌。” 　　灰面人的手听话地移动到了安徒生的小腹处，像是为了探查他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他来回检查了好几遍后才移开了手。 　　“你还想让我检查哪里？”灰面人的语气听起来好了很多。 　　安徒生觉得自己想要换取”木精灵的眼泪”，最好让灰面人看到这阵子自己有努力提高，这样说不定他一高兴，就会答应给自己几滴。 　　所以，他老老实实地把自己努力锻炼的地方都报了出来。 　　“还有手臂的肌肉，胸肌不是很明显，对了，我背部的肌肉锻炼得也很不错，虽然看起来很瘦但其实很有力量的。” 　　灰面人全都仔细认真地检查了一遍后，终于停了下来。 　　他松开了禁锢住安徒生的手，一颗颗地把纽扣重新扣了上去。 　　等扣好最后一颗扣子后，灰面人终于在安徒生面前显现出了身形。 　　他还是一身黑的老样子装扮，但不知为什么，面具上的烟雾却一直保持着笑脸的形状，似乎此时灰面人的心情很好。 　　安徒生看着那张雾气笑脸，心中松了口气。 　　看来自己努力进度让灰面人感到满意。 　　“对了！”安徒生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拉住了灰面人的手，“你等一下。” 　　灰面人并没有挣开他的手，面具上的笑容弧度却变大了些。 　　“还有这里你没检查。”安徒生拉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后腰处，“格瑞告诉我腰部的力量很重要，所以我有特意锻炼一下。”他拉着灰面人的手继续往下滑去，“还有这里的肌肉！没什么用但不知怎么的，最近好像变得……” 　　还没等安徒生说完，灰面人像被烫伤般猛然抽回了手，转身背对着他。 　　“你不检查了吗？”安徒生问道。 　　“我很满意。”灰面人的声音听起来比往常更加低沉，“你继续努力。” 　　安徒生松了口气，这位大神满意就好，他小声说道：“木精灵的眼泪能不能……” 　　他的话还没说完，灰面人就直接丢给了他个瓶子。 　　安徒生小心地拿在手中，发现这瓶赫然是之前灰面人给自己使用过的“木精灵的眼泪。” 　　“还要什么？”灰面人问道。 　　听到这话，安徒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位抠门到了连一枚金币都要从自己身上搜刮走的男人，怎么今天这么大方？ 　　他试探地说道：“上次你弄斩断了我的小白蛇，里面是好不容易得来的被净化过的小恶魔。” 　　“那种垃圾你也要？”灰面人不屑地说道。 　　但他还是丢给了安徒生个袋子，打开一看，里面全都是有些生锈的铁器。仔细看去，所有铁器上面有教廷的十字架标志。 　　安徒生粗略的数了数，这一袋子里差不多有七八枚。 　　如果每个里面都有被净化的小恶魔灵魂，那他就的吞噬光芒就会多了七八种变化！ 　　太棒了，今天真是赚大发了！ 　　安徒生美滋滋地笑了起来。 　　-------------------- 第37章 他的名字 　　安徒生清点完收获后, 把所有的东西收进了路灯里。 　　他发现灰面人靠在旁边的树上，正在看着自己。 　　“谢谢你。”安徒生对着灰面人露出了个大大的笑脸，“我会努力争取打败你的。” 　　“嗯。”灰面人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冰冷。 　　安徒生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 他觉得，一种孤寂的感觉从灰面人身上传了过来：“你怎么了？” 　　“我犯了个错误。”灰面人把手放在了心脏的位置, 像是在感受他心脏的跳动。 　　“错了改正就好啊。”安徒生不明所以地答道。 　　“你说的对。”灰面人淡淡地说, “不会有结局的事就是种错误。” 　　说完后，他的身影再次消失在了黑暗中。 　　安徒生看着他消失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觉得非常难受。他拍了拍自己的脸, 想让头脑冷静下来。 　　灰面人从出现到消失，中间差不多有十几分钟的时间。 　　可为什么芙拉瓦夫人大宅方向, 却没有任何的动静？ 　　难道达克他们失手了？ 　　安徒生正准备用隐匿光芒过去看看时, 大宅里面的灯突然亮了起来。 　　明亮的灯光驱散了周围的黑暗，大宅附近的一切都变得亮了起来。 　　达克几人的声音划破了夜的寂静，在院子里响了起来。 　　“果然一个人都不剩, 可恶我们来晚了！” 　　“血女巫的手段, 真是太残忍了，大家小心些。” 　　“支援, 立刻呼叫支援！” 　　安徒生立刻朝着他们的方向跑了过去, 刚跑到大宅门口, 安徒生突然愣住了。 　　看到原本空荡荡的前院中堆满了雪人。 　　那些雪人有大有小, 全都堆得歪歪扭扭的，似乎下一秒就会立刻倒塌下来。所有雪人的头上, 都戴着各种式样的女帽。 　　它们全都零散地分布在了宅子周围, 没有任何的规律, 像是这里刚刚举行了一场堆雪人比赛一般。 　　安徒生闻到了血的味道。 　　他盯着离自己最近的那座雪人, 无法移开视线。 　　那座雪人的头部，原本用两颗黑石头一样的东西当做眼睛。现在其中一颗石头掉了下来，露出了藏在后面的东西。 　　那是一只蓝色的眼睛。 　　人类的眼睛。 　　那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布满了血丝却已经失去了生机。眼睛周围涂抹的化妆品已经掉了大半，在眼下形成了一道道泪痕般的黑色痕迹。 　　“别看。”达克走了过来，想要蒙住安徒生的眼睛。 　　安徒生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达克的手。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里带着颤抖和恐惧：“这些雪人里面，是……是真人吗？” 　　“是的。”达克沉痛地说道，“我们检查过了屋子里没有人，但是却充满了大量的血迹。那里还有个类似祭坛的东西。你看到的那些女孩子，恐怕都被血女巫献祭了。” 　　想起那天看到的，那些充满了笑容和活力的女孩子，安徒生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那些女孩子此时全都变成了尸体，被人拿走心脏，献祭了灵魂后，身体全被封在了这些冰冷的雪人中。 　　在临死的时候，她们后悔自己的选择吗？ 　　孤零零的被寒冷的冰雪包围，一定很冷吧。 　　不远处几位守护者的讨论声传进了他的耳中。 　　“看来之前窥视教堂的就是血女巫了。” 　　“没错，斯蒂妮这个名字从没有注册过！她没有任何许可就在人类领地里使用巫术，而且是残忍的血祭。” 　　“联系下石心那边，他们一直在清除血女巫，这次我们可以联手……” 　　安徒生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没有人会怀疑窥视教堂的人是他。教廷方面会全力追捕斯蒂妮，父亲也不会因为擅自离开前线而受到惩罚。 　　可是他却一点儿开心的感觉都没有。 　　安徒生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这么残忍。 　　这些是活生生的人，并不是他们的玩具。 　　这满地的雪人就是弱者的悲鸣。在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里，没有力量，就只能被剥夺走所有，最后连尊严都被践踏，被人把尸体当做玩具般对待。 　　安徒生握紧了拳头，转身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回到家里，加斯特神父已经离开了。 　　客厅里没有人，安徒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听到了隔壁传来了老汉斯和玛利亚的争吵声。他们还在为玛利亚请女巫的事情而争论不休。 　　原本放在床上的拇指少年不见了。 　　安徒生知道是格瑞让他藏了起来，免得被父母发现。 　　他想了想，突然起身敲开了隔壁的门。 　　“宝贝你回来了。”玛利亚给了安徒生一个温暖的拥抱，却来不及掩饰哭过的眼睛，“那些人把你带走后，我真的担心死了。” 　　“妈妈我没事了。”安徒生安慰了母亲几句，“之前教堂的人给你的手帕呢？我明天要去找加斯特神父，顺便拿过去还给那个人。” 　　“手帕在厨房里晾着，刚才我才洗干净了。” 　　安徒生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了那瓶木精灵的眼泪递给了老汉斯：“爸爸，这是加斯特神父给我的，您快喝下去，对身体很好。” 　　老汉斯不疑有他，打开瓶子后一口就把剩余的液体喝了下去。 　　他看着精致的瓶子，忍不住说道：“加斯特神父一向很朴素，为什么会有这么花里胡哨的东西？” 　　说完后，老汉斯却愣住了。 　　他惊讶地看着手上的伤口与此同时感到身体变得温暖起来，伤口处也开始发痒。这些都是愈合的征兆。 　　“我也不清楚，不过神父说这件事请您不要跟任何人说。”安徒生拿回了瓶子，“要不然会带给神父麻烦的。” 　　“放心吧，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老汉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郑重地说道。 　　在厨房里，安徒生找到了之前达克递给他母亲的那块手帕。 　　手帕很普通，是白色的麻制品，上面用同色的细线绣出了十字架的图案。 　　安徒生拿起了手帕，果然从上面感觉到了细微的能量波动。他小心地把手帕拿到屋子外，埋在了路边的雪堆里。 　　做完这一切后，安徒生才在房间里呼唤出了格瑞和拇指少年。 　　“刚才发生了很多事情。”安徒生看着格瑞，描述了下在院子里的那些雪人，“你能告诉我，到底什么是血女巫吗？” 　　听到了那些可怜女孩子们的遭遇后，格瑞沉默了半天后，才开口说道：“你知道巫师因为本源力量的不同，分为很多种。但区分她们是白女巫还是黑女巫的，是她们的行为。” 　　“蔑视生命，为了自己的利益随意杀害智慧生物的，就属于黑巫师。” 　　“反之就是白巫师。” 　　“红女巫却跟所有巫师都不一样。” 　　随着格瑞的描述，安徒生明白了为什么血女巫如此叫人忌惮和防备。 　　所有的超凡生物，无论是巫师还是别的，他们获得力量的原因几乎都是传承。比如巫师的巫术种子，花精的天国花园。 　　当然也有些智慧生物没有传承，却因为自身的潜力和机缘，觉醒了超凡。 　　可血女巫却不一样。 　　她们是靠着献身于魔鬼而获得力量。 　　年轻美貌的血女巫成为魔鬼的情人，和魔鬼进行深度交流后，就能获得一丁点儿魔鬼残存在身体内的魔力。 　　她们深度交流的魔鬼越多，次数越频繁，力量就越大。 　　而当她们年老色衰时，就会被魔鬼抛弃。为了获得魔力就只能通过各种血腥的献祭和残忍的折磨其他生灵，以此当做讨好魔鬼的手段。 　　“斯蒂妮的魔力很强，她绝对不是年老的血女巫。”格瑞叮嘱道，“我觉得她现在的外表应该只是某种伪装。血女巫们很重视保养，她们几乎都有着超越普通人的美貌，汉斯，今后如果你遇到美貌的女人，一定要提高警惕。” 　　安徒生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一切好看的女性都有可能是血女巫的伪装，今后我会跟她们保持距离。” 　　“……其实也不用……”格瑞觉得哪里有点不太对。 　　“不，血女巫的手段太残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安徒生坚定地说道。 　　拇指少年却问道：“为什么芙拉瓦会离开？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很在意自己经营的清洁事业。斯蒂妮要献祭的话，可以找个偏僻的地方进行，芙拉瓦也可以继续招募那些无知少女，为血女巫长期提供祭品。” 　　“我觉得她是提前得到了风声。”安徒生说出了自己的怀疑，“那些雪人数量很多，算上献祭仪式，再加上堆雪人的时间，斯蒂妮是在我离开没多久后就动手了！” 　　“会是谁呢？” 　　安徒生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一定是跟教廷有关系的人！具体是谁，还要再等等看。” 　　“对了，我今天遇到了那位大人。”安徒生把遇到灰面人给他木精灵眼泪的事情简略的说了出来，他下意识地忽略了检查身体的那段，“他一开始似乎有些生气，中途给我东西的时候心情很好，后面离开时又不太高兴的样子。” 　　安徒生看向了拇指少年：“他的情绪一直都是这样阴晴不定的吗？” 　　拇指少年摇摇头：“那位大人一直冷冰冰的，有时候又会发疯，除了在你面前我很少看到他心情很好的样子。” 　　发疯？ 　　安徒生一直在猜测灰面人的真实身份，此时拇指的话，却像是一根线，把之前零落的线索全都穿了起来。 　　“他是皇室的人！”安徒生笃定地说道，“并且是奥尔登堡的直系皇族！” 　　拇指少年和格瑞对视一眼，同时闭嘴装死。 　　他们的反应证实了安徒生的猜测。 　　他飞快地说：“看来是我猜对了！他一看就是贵族，并且能够拿出那么贵重的东西随手送人。我曾经问过他，他是不是王储殿下的手下，他并没有否认。” 　　拇指少年喃喃地说道：“我可什么都没说，都是你自己说的，以后别卖我啊！” 　　安徒生叹了口气，轻声问道：“有传闻说，所有奥尔登堡家族的人，精神方面都有问题……这些是真的吗？” 　　拇指少年捂住了嘴，示意绝对不再多说一句话。 　　格瑞盯着安徒生，似乎看出了什么，她摇了摇头解释道：“虽然现在的国王殿下的确是有精神疾病，但传闻是错的。” 　　“他们并不是疯子……他们只是有些偏执。在面对自己在意的事或者人时，有时会做出让旁人觉得疯狂的举动。” 　　安徒生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过了好久，他才轻声问道：“能告诉我他的名字吗？” 　　格瑞的表情有些挣扎，她最终还是开了口。 　　“我不能告诉你他在人类世界的名字，但在迷雾世界中，所有的超凡者都把他叫做石心殿下。” 　　“他是弗雷德里克王储最亲近的人。“ 　　”是王国所有人类超凡者的领袖。” 　　-------------------- 第38章 家族遗传 　　原来他的名字是石心。 　　安徒生知道这并不是灰面人的真名, 但还是忍不住在心底多念了几遍。 　　总觉得这样似乎多了解了灰面人一些。 　　“你在笑什么？”拇指少年突然问道，“石心殿下的名字这么好笑吗？” 　　我有在笑吗？ 　　安徒生立刻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我给父亲喝下了木精灵的眼泪, 但他身体伤口愈合的速度比我慢了很多。” 　　之前安徒生手上的伤，几乎是瞬间愈合的。 　　那还是外用的情况, 如果内服效果会更好。 　　老汉斯虽然看起来精神好了很多, 伤口却依旧存在，愈合的速度也慢了很多。 　　“这是当然的。”拇指对于精灵一族的东西十分了解，他解释道：“你已经超凡，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强了太多了。而且你还年轻, 是生机最充沛的年龄。你父亲已经衰老，木精灵的眼泪能够让他体内消耗的生命力慢慢恢复, 但却不是什么长生不老的灵药。” 　　安徒生追问道：“修补了体内的生命力, 这是不是说，我父亲他不会死了？” 　　“这个啊……”拇指少年为难地说道，“跟他刚回来的情况相比, 你父亲身体状况是好了很多。但是今后他要小心的保护自己的身体, 不能再做太过消耗的事情了。就算这样，他的寿命应该也会比同龄人短了很多。” 　　“木精灵的眼泪能够暂时恢复他的生命力, 但却不能完全补满他已经消耗掉的部分。” 　　“以后你最好监督你的父亲, 做适量的运动, 保持身体健康, 饮食上也要注意。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延长他的生命。” 　　安徒生心中对于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能够稳住老汉斯恶化的健康情况, 已经让他很满意了。 　　今后安徒生准备去找寻一些补充生命力的神秘物品, 慢慢地调养老汉斯的身体。 　　这是个漫长的夜晚。 　　安徒生躺在床上, 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 怎么也睡不着。 　　血女巫的血腥手段和那一座座雪人，在他脑海中萦绕不散。最后，安徒生发现自己在想着灰面人和他在雪地上检查身体的那一幕。 　　当时安徒生不觉得有什么，只一心想要让灰面人满意，好拿到木精灵的眼泪。 　　现在回想起来，安徒生只觉得脸有些隐隐发烫。 　　灰面人的手很冰，指尖的皮肤并不像养尊处优的大老爷那样，反倒是有些许粗糙。 　　想到他那种诡异又利落的身手，也许是长期练剑留下的痕迹。 　　躺在温暖的被窝中，安徒生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 　　他依旧能够感到，灰面人的指尖滑过自己皮肤时的那种感觉，就像被小猫的舌头舔过一般，轻柔却极有存在感。 　　冰冷的手指抚摸过的地方，皮肤却越来越热，越来越…… 　　安徒生有些烦恼地翻了个身，把头蒙在被子里，想要放空思绪早点睡觉。 　　可他又想到了灰面人银色的头发。 　　月光下的灰面人，站在雪地上的时候，满头银发在白雪的映衬下竟然像是在微微发光。 　　银发看起来非常漂亮。 　　不知道摸上去是什么感觉，会不会也像小猫咪的毛发般柔软？ 　　头发往下的脸部，完全被面具散发的雾气遮挡住了。 　　修长的脖颈也完全包裹在了高领的黑色衣物中。 　　除了灰面人的手，他全身上下没有露出任何一寸皮肤。 　　那双手…… 　　“啊啊啊！”安徒生不敢再想下去。 　　他猛然坐了起来，有些恼怒地锤了被子一拳：“我到底在想什么！冷静些！” 　　灰面人是贵族大老爷，还是王国超凡者组织的领袖，那样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跟自己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安徒生摸了摸手心，如果不是这块石头，恐怕灰面人根本就不会看自己一眼吧。 　　他干脆披上了外衣，去到了厨房中想找一些牛奶喝。 　　一进厨房的门，安徒生就愣住了。 　　厨房里灯火通明，面粉和黄油飞舞在空中激烈的碰撞纠缠着。 　　它们缠绕着彼此，最后完全融入了对方的身体后一起掉在了面盆中，溅起了些许乳白色的奶油。 　　“你们在做什么？”安徒生看着飞在空中扭动着使用魔法的拇指少年，“你就不怕被我父母听见？” 　　“他在做蛋糕。”格瑞坐在厨房的另一边，远离这场蛋糕战争。 　　“别担心，你父母在交流感情不会过来的。我使用了魔法，让他们产生了不想在晚上进入厨房的念头。” 　　安徒生看到格瑞面前的餐桌上摆满了白纸，一根根羽毛笔正被绿色的植物力量控制着，同时在五六张白纸上书写着什么。 　　他走了过去，发现旁边已经摆了一叠书写好的纸张。 　　“我在给你写教材。”格瑞推了推眼镜，“我的时间不多了，除了白天的口授以外，把其他知识都写下来留给你。” 　　格瑞谈起要被死神带走的事情，态度很是平静，显然她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反倒是安徒生有些难过了。 　　生老病死，就连迷雾生物也无法逃脱。 　　“汉斯小可爱，快来尝尝，我刚做了些纸杯蛋糕！”拇指飞了过来，指了指烤箱，“你自己去拿吧，我要忙着再做个大型的蛋糕。” 　　安徒生摇了摇头：“谢谢，我明早再吃。不过你不是花精吗？传说中你们只喝纯净的晨露，吃鲜花的蜂蜜。” 　　拇指不在意地说道：“在我老家除了各种花什么都没有，我们就只能吃喝那些。现在我好不容易出来了，谁还吃那些东西！” 　　说话间，烤炉的门打开，从里面飞起了一块纸杯蛋糕。 　　那块纸杯蛋糕非常小，只有半个拇指大小，看起来像是小孩子在过家家时做出来的玩具一样。 　　拇指几口吞掉了那快蛋糕，又猛喝了几口牛奶，这才满意地拍了拍肚皮。 　　“你还是少吃点吧，每天都吃这么多甜品，小心长蛀牙。”安徒生有些无奈，他总觉得拇指离他心目中可爱的小精灵形象越来越远了。 　　拇指吐了吐舌头，一点儿都没把安徒生的话放在心上。 　　安徒生拿了半杯牛奶后就离开了。 　　现在是拇指和格瑞的私人时间，他还是不要过多的打扰他们为好。 　　在经过父母房间的时候，安徒生突然听到了一丝奇怪的声音。 　　他站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难道父亲的身体又有些不舒服？ 　　安徒生心中一紧，立马就准备推门而入。 　　当他的手放在房门上的时候却听到了母亲的轻笑声。 　　“别乱摸啊，很痒的。” 　　“害羞什么？喜欢才想碰你……” 　　安徒生如遭雷击。 　　他倒退几步后，脸一下子变得通红。 　　他飞快地跑回自己的房间，思绪一片混乱。 　　安徒生手里端着牛奶，在屋里不停地来回走动着。 　　父母在做什么，他已经隐隐猜到了。 　　可是……可是…… 　　喜欢才会想碰触…… 　　安徒生只觉得脑子里乱成了一团。 　　他惊慌失措，满脑子的疑问和不解。他想要找人问问，可又能问谁？甚至他连此时让自己困扰的问题都无法说出口！ 　　在雪地上，灰面人真的是在检查自己的进度吗？ 　　安徒生只要一想到，自己居然主动拉着灰面人的手放在了后腰处，还傻乎乎地拉着那手滑到了……他就觉得呼吸有些困难了。 　　最后走累了的安徒生干脆地一口喝下牛奶，把整个人都裹在了被子里。 　　在纠结和疑惑的情绪中，他慢慢睡着了。 　　这并不是个平静的夜晚。 　　半夜的时候，格瑞和拇指少年都被安徒生吵醒了。 　　两位迷雾生物站在安徒生的床前，盯着不时哼哼出声的人类少年。 　　“他做噩梦了？”拇指看着安徒生泛红的脸和时不时微微扭动的身体，担心地问道，“血女巫有针对梦境的巫术吗？” 　　入世经验丰富甚至有了孙女的格瑞却淡定了很多。 　　她飞快地扫过了盖在安徒生棉被上的某一处后，淡然地说道：“没事，这是人类男性成长的毕竟阶段。他只是在做一个季节性的美梦，我觉得咱们还是去客厅吧。” 　　安徒生知道自己在做梦。 　　那梦像是在一片迷雾中，什么都是模模糊糊的。冰冷又炙热，激烈又让人觉得有些害怕。 　　等到天亮的时候，他在某种无法描述的愉悦中清醒了过来。 　　安徒生擦了擦头上的汗珠，却怎么都无法想起梦中的内容。 　　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伸了个懒腰，想要换上日常活动的衣物。 　　刚一起身，安徒生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他的底裤为什么湿湿的？ 　　难道…… 　　他突然有了羞愧又难堪的情绪。 　　趁着格瑞和拇指不在，安徒生飞快地换上了干净的底裤和衣物后，偷偷摸摸地溜进了盥洗间想要把脏掉的衣物清洗掉。 　　没想到这时玛利亚却突然打开了房门。 　　“汉斯你怎么自己在洗衣服？”他的母亲关心地问道，还不等安徒生有所反应，就顺手拿走了自己儿子手中的东西。 　　“咦，怎么回事？” 　　安徒生低下了头，只觉得这辈子都没有如此难堪过。 　　他不敢看母亲的眼睛，用细若蚊声的声音说道：“抱歉妈妈，我，我好像尿床了……” 　　等了好一会儿，安徒生没有听到母亲的声音，他抬头就对上了玛利亚那犹如看傻瓜的眼神。 　　“对不起。”安徒生有些狼狈地说道，“一定是因为我昨晚睡觉前喝了牛奶。我知道像我这么大了不应该尿床的。也许是昨天太累了，真的很抱歉。” 　　安徒生心中祈祷着母亲不要生气。 　　他已经不是小孩了，居然还会做出尿床这种事。 　　幸亏格瑞和拇指没发现，要不然还不知道怎么嘲笑他呢。 　　“没关系，这是正常现象。”玛利亚缓了缓情绪，拍了拍安徒生的肩膀，“孩子，你去问问你爸爸吧，他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作为女性，玛利亚虽然是安徒生的母亲，可是这些生理知识她也不好跟儿子说太多。 　　“好的，我去跟爸爸谈谈。”安徒生乖巧地点头。 　　没想到一向稳重的父亲也尿床过，这让安徒生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暗暗紧张了起来。 　　难道这是种遗传？他要赶紧问问父亲现在还尿床吗？安徒生可不希望同样的事情再发生第二次。 　　玛利亚看着安徒生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真是个单纯的小傻瓜呢。” 　　她快速地洗完衣物后，就离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格瑞从洗手台下的柜子底部飘了出来。 　　拇指少年也从门口挂着的衣服中飞了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抬头看着挂在盥洗室绳子上已经被洗干净的底裤沉默了起来。 　　“嗯，这是个重大事件，我要立刻向大人汇报。”拇指少年尽职尽责地说道。 　　“……”格瑞问道，“你要汇报什么？” 　　“当然是小汉斯这么大了还尿床，他们家族可能有尿床遗传历史的事啊。”拇指少年惊讶地问道，“刚才难道你没听到吗？” 　　格瑞简直惊呆了。 　　她不可置信地说道：“原来傻瓜真的是会传染的。” 　　-------------------- 第39章 王储 　　最后拇指少年还是通过植物把这件事传递给了灰面人。 　　灰面人没有给他任何的回应。 　　安徒生则在跟父亲单独谈心了半个小时后顶着一张大红脸走了出来。 　　他不好意思再待在家里, 想起加斯特神父昨天说过关于唱诗班的事情，安徒生跟父母说了声后就走出了家门。 　　他没有忘记把昨晚埋在路边雪堆里的手帕挖出来。 　　达克递给玛利亚擦眼泪的手帕中，有着某种能量波动。 　　安徒生不知道这种能领波动的作用。 　　为了防止达克通过手帕感应到什么, 他才埋在了屋外的雪里。 　　路上的雪已经被清理出了很多，至少镇上主要的道路上厚厚的积雪都被踩平了。 　　安徒生注意到, 今天路上的行人更少了。 　　偶尔有人在街上行走, 脸上也带着显而易见的警惕。 　　看来昨晚雪人的事情已经传了出去。 　　安徒生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守护者对外会如何解释，八成是说镇上出现了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吧。 　　还没到教堂，安徒生远远地就看到了几辆华丽的马车停在路边。 　　所有马车旁都站着全副武装的士兵。 　　有不少人聚集在不远处, 对着马车指指点点，低声又带着兴奋的议论着什么。 　　“那马车上是皇室的标志！”安徒生放慢了脚步。 　　他看着守在教堂门口的士兵, 并没有贸然进去, 而是混进了看热闹的人群中。 　　很快的，他就从人们的议论中听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昨晚的大屠杀真的传遍了整个小镇。 　　今天一大早，镇长就让人通知了镇上的所有居民。 　　有一伙来自外国的犯罪分子, 他们潜伏在周围的城镇中, 诱骗年轻的女孩子。 　　被发现后，这伙人就杀掉了那些女孩。 　　为了掩饰痕迹, 他们把女孩子藏在了雪人中。 　　“真的是太惨了, 那个芙拉瓦夫人也是同谋！他们太狠心了, 居然做出这种事。” 　　“幸亏王储殿下在巡视全国, 他来咱们镇上，肯定是为了消灭这些坏人的。” 　　“哎, 之前可怜的珍妮, 应该也是被这些人杀掉的吧。” 　　听到珍妮的名字, 安徒生突然心中暗叫了声糟糕。 　　今天是珍妮的葬礼, 他答应了海曼去参加的，怎么就忘记了？ 　　不过现在教堂被封锁住了，葬礼应该是推迟了吧。 　　就在这时，有人拽了拽安徒生的袖子。 　　“你怎么没穿黑礼服？”拽着安徒生的人正是海曼，她穿着黑色的长群，同色的网纱帽子遮挡住了她大部分的脸，“现在还有时间，赶快回家去换。” 　　安徒生出门的时候，穿着件浅灰色的便服外套。如果就这样出席葬礼的话，的确显得太过不尊重死者。 　　“我马上去。”安徒生刚走了几步后，突然反应了过来。 　　他刚才似乎听到有人说王储殿下来了。 　　王储殿下！ 　　弗雷德里克王储殿下！ 　　加斯特神父曾经说过，王储殿下被迫从战场上离开，正在代替犯病的国王巡视全国。 　　这次发生的屠杀事件太过惊人，王储殿下来到欧登塞调查也是很合理的事。 　　安徒生的脚步放缓了下来，他扭头看向了教堂的门口。 　　这可是一辈子才有一次能看到王储殿下的机会啊。 　　也不知道王储会在教堂里呆多久。 　　安徒生担心自己回家换衣服的时候，王储就已经离开了。 　　可是如果不快点换上黑衣服的话，等下葬礼开始的时候，曲奇大婶看到自己穿成这样肯定会生气的。 　　安徒生想了想，还是快步离开了教堂回家换衣服。 　　“你又回来了？”拇指看着换上了一身黑的安徒生，“怎么穿黑礼服？” 　　“我要去参加一个朋友的葬礼。”安徒生的动作飞快，不想耽误一丁点的时间，“王储殿下居然来到了欧登塞，现在就在教堂里，我猜他是在询问镇长和神父关于昨晚的事情。” 　　“我要赶紧过去，真的很想看看王储真人是什么样子啊。” 　　拇指少年倒是很平静，他舔了舔粘在手上的饼干渣，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石心殿下都呆在这里好几天了，这说明王储肯定也在啊。” 　　安徒生的动作顿了顿，他回头看向了拇指：“王储殿下和他的关系很亲密？” 　　“当然。”拇指少年又抱着一颗奶糖啃了起来，“石心殿下除了紧急情况，否则绝对不会离开王储身边一整天的。” 　　不会离开王储身边一整天吗？ 　　安徒生回想了下，灰面人每次出现，的确是非常匆忙的样子。 　　特别是那次面对憎恶的时候，他更是时不时地看着怀表，一副赶时间的样子。 　　灰面人肯定是急着回到王储身边保护他。 　　“他出现在公众面前时，也是戴着面具？”安徒生问道。 　　“怎么可能！”拇指解释道，“石心殿下的身份是保密的啊。外界虽然有所猜测，但他绝对不会戴着面具出现在王储身边的。” 　　“大家都觉得，石心殿下应该就是经常出现在王储身边的那几位贵族。” 　　安徒生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询问道：“为什么格瑞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昨晚格瑞曾经说过，不能说出灰面人在人类世界里的真实姓名，这就说明她其实知道灰面人是谁。 　　“你去问问格瑞，她肯定跟石心殿下签订了契约。”拇指说，“要不然你这么重要，石心殿下怎么会放心她保护你？” 　　“这么说来你也知道他的真名？”安徒生盯着拇指，“要不然他也不会让你待在我身边。” 　　“没错！我是知道。”拇指干脆地说，“但我不能告诉你。甚至我为了不让你猜到，在必要的时候会说谎保护石心殿下的身份。” 　　“我明白了。”安徒生点了点头。 　　拇指少年没有说明他和石心签订的是什么契约。 　　但契约的内容里，肯定有不得泄露石心真实姓名的条约。 　　而拇指知道石心身份的原因，是因为签订任何契约的时候，双方必须签署真名才会生效。 　　“汉斯小可爱，为什么你这么想知道石心殿下的真名？”拇指不解地问道，“难道你知道他是哪位贵族后，准备偷看下他的脸究竟是怎么样的？” 　　安徒生哑然。 　　他询问石心的真实身份，除了别的原因，还真的有想知道面具下那张脸真实模样意思。 　　“哈哈哈，我告诉你，我见过殿下不戴面具的样子。”拇指神秘地说道，“想知道吗？” 　　安徒生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他的样子是……”拇指刚说完这句，他突然脸涨得通红，开始拼命咳嗽起来。 　　安徒生赶紧递过去了一杯水。 　　拇指喝了几口后，脸上突然露出了害怕的表情。 　　“对不起小汉斯，我想我不能告诉你什么了，你赶紧去教堂吧。” 　　说完后，拇指少年就转身背对着他，一副再不开口的模样。 　　这就是契约的力量吗？不仅连姓名，就连相关的描述都不允许透露给别人？ 　　安徒生担心拇指出事，也没有再继续问什么。 　　他一路小跑，跑到教堂门口的时候，发现周围的街道已经挤满了人。 　　人们手里拿着彩条和旗帜，女人们则换上了最好的衣服，所有人都兴奋地盯着教堂门口。 　　看来王储还在。 　　安徒生不想挤进人群中，他靠在街角的墙上，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人群突然发出了一阵惊呼声。 　　所有人在同时停止了交谈。原本热闹的街道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像是有人施展了让声音消失的魔法。 　　教堂的大门打开了。 　　安徒生和其他人一样，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那扇门。 　　一位穿着深色礼服的英俊青年率先走了出来。他身材挺拔，浅蓝色的眼睛像是最名贵的蓝宝石般清澈。他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对着人群挥了挥手。 　　在他踏出教堂的瞬间，一道阳光透过云层落在了王储浅金色的头发上。 　　他像是沐浴着日光的天使，俊美又神圣。 　　“愿我的子民，不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都能幸福的生活在阳光下。” 　　王储的声音有些低沉，可所有人都听到了。 　　有些人感动地哭了出来，有些人开心地笑了起来，更多的人在拼命欢呼和鼓掌着。 　　安徒生呆呆地看着王储，看着那位高贵无比的男人。 　　人生头一次，他觉得自己如此渺小，如此平凡。 　　如果王储如同骄阳般耀眼，那自己呢？安徒生低下头，露出了自嘲的笑容，自己就像是路边随处可见的杂草吧。 　　只有像王储这样的人，才值得灰面人时刻不离地保护着。 　　灰面人每天面对着的是像王储这样好看又有气质的人，却因为石头的原因，不得不抽出时间从王储身边离开来保护自己，他一定会觉得很烦吧。 　　是啊，看过了珍宝谁又会注意到路边的杂草呢？ 　　安徒生低着头，一直到王储的马车离开，激动的人群散去后他都没有抬头。 　　在这冰冷的街角，没有人跟他说话，也没有人注意到他。 　　等所有人散去后，安徒生活动了下有些发麻的双脚，慢慢地走进了教堂。 　　-------------------- 　　等下还有一更 第40章 坦白 　　教堂里倒跟平时一样, 并没有因为皇室的到来而做多余的装饰。 　　加斯特神父的作风很朴实不喜欢华而不实的东西。 　　安徒生掩饰着自己失落的心情，走向了加斯特神父。 　　“汉斯，你来了。”神父看到安徒生, 似乎很高兴。 　　“王储殿下真的跟传闻中一样平易近人。昨晚的事情我听达克他们说了，你不要害怕, 教廷守护者已经决定跟王储的人联手, 一起调查这件事。” 　　王储的人……指的是灰面人吗？ 　　安徒生咬了咬嘴唇，岔开了话题：“您昨晚说让我来商量唱诗班的事情，我有些不明白。” 　　“在这之前，我想问你一件事。”加斯特神父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你是不是接触过森林女巫。” 　　安徒生万万没想到，加斯特神父居然会直接抛出了这个问题。 　　他没有立刻回答。 　　但沉默也是种回答。 　　加斯特神父了然地说道：“汉斯你别紧张, 你的父母和祖辈我都认识, 他们中绝对没有森林巫师。我通过某种方法确定了你身上带着森林巫师的力量，我推测你可能接触过森林女巫。” 　　“那天在教堂外的其实是你吧。” 　　安徒生在加斯特神父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神父的态度很平和, 再加上昨天在自己家说的那番话, 让安徒生明白了神父的立场。 　　他斟酌着说道：“我的确接触过森林女巫。” 　　“什么时候？” 　　“就在镇上出现擀面杖怪人的时候。” 　　安徒生根据回忆，把自己如何和波尔一起发现了黑影, 后来分头去追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发现那个人并不是镇上的怪人, 他带着面具, 面具上飘着雾气。”安徒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加斯特神父的脸色突然变了。 　　他打断了安徒生的描述，急切地问道：“我明白了, 你是因为跟那位大人有了交集后, 才接触到了森林女巫吗？” 　　安徒生点了点头。 　　“好的, 这样就行了, 细节不用告诉我。”神父有些慌乱地说，“这件事情既然那位大人知道，那你就不用担心了。” 　　“可是我似乎也觉醒了。”安徒生突然伸出了手。 　　他并没有召唤出路灯，反而直接用精神力模拟出了植物的力量。 　　看着在安徒生手指间飘散的点点绿光，加斯特神父睁大了眼睛。 　　过了好半天，他才摇了摇头，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 　　“没想到你已经接触到了那个世界。”加斯特神父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安徒生，“那位大人知道吗？” 　　“知道。“安徒生吞吞吐吐地说，“我听说巫术必须要有许可的……” 　　“那位大人的意思？” 　　安徒生点了点头，他不介意用灰面人的名头去弄张巫术许可证来。这样自己以后使用巫术的话，就会方便很多。 　　“我会帮你申请的。”加斯特神父叹了口气，“我并不是超凡者，却也知道你们那个世界有多凶险。汉斯，你年龄还小，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份，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你已经拥有了超越普通人的力量。” 　　“我明白。”安徒生知道加斯特神父是真实心意地在为自己考虑，“关于那位大人的事……” 　　“我会保密的。”神父轻声说道，“所有关于那位大人的事都是机密。” 　　安徒生有些抱歉地说：“那天在教堂里使用植物力量的是我，我并不知道不能在教堂范围内使用那些力量。” 　　“不是你。” 　　加斯特神父对着安徒生眨了下眼睛，笑道：“不是你，是那位血女巫做的，这件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安徒生第一次发现，沉稳的加斯特神父也有跳脱的一面。 　　“唱诗班什么的只是我想叫你过来的借口。” 　　加斯特神父放松了很多：“古尔堡上校家里的晚宴，王储和几位贵族也会参加。王储殿下听说了你家里的事情，对你的勇敢很欣赏，他希望能够在晚宴上见到你。” 　　王储想见自己？ 　　安徒生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灰面人应该就是跟着王储殿下出行的其中一位贵族吧。 　　想到自己跟王储见面时，灰面人就在旁边看着，安徒生就觉得快要无法呼吸了。 　　万一自己的用餐礼仪错了怎么办？万一自己说了蠢话怎么办？万一有人嘲笑自己是个乡下小子怎么办？ 　　灰面人一定会觉得自己笨拙又粗鲁。 　　“你别紧张，王储是个温柔的人，不需要这么害怕。”看到安徒生突变的表情，加斯特神父安慰道，“不过……你需要注意其中一位贵族，那位并不太好相处。” 　　不好相处的贵族？ 　　“能告诉我是哪位大人吗？” 　　“阿尔克赛.施特林泽子爵。”神父谨慎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施特林泽！ 　　安徒生听到这个几乎被所有平民都诅咒过的姓氏，感到有些惊讶。 　　现任国王陛下的德国医生，就是施特林泽家族的。 　　他因为国王（特别是王后）的宠爱，被破例封为了伯爵。 　　这是在丹麦历史上可是极其罕见的事。 　　如今加斯特神父提到的阿尔克赛.施特林泽子爵，应该是那位医生的后辈。 　　可无论从立场还是爵位来看，他都不够格跟在王储的身边。 　　难道他是那位医生派到王储身边监视的？ 　　一位子爵能够监视王国继承人，放在别的国家，恐怕是天方夜谭般的笑话。 　　可是如今的丹麦，国王疯癫沉溺美色又极度信任那位医生，再加上宫廷里王后的支持，施特林泽家族的势力可谓是如日中天。 　　国王的子嗣，除了王储还有位小公主。 　　私底下，很多人都在议论王后怀上小公主的时间有些古怪。甚至有人直接挑明了小公主就是施特林泽伯爵和王后的女儿。 　　可没人有胆子把这件事告诉国王。 　　就算告诉了国王，以那位能够任命一棵树成为内政大臣的疯癫劲头，也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安徒生此时才深刻地觉得，王储殿下的形式真的很不乐观。 　　王储不能犯任何错误，否则施特林泽伯爵和他的党羽会对他进行疯狂的攻击。如果王储因为意外死去，小公主有极大可能会成为下任女王！ 　　这样一来，负责保护王储的灰面人就会面对极大的压力。 　　“看来你也听说过施特林泽家族的事情。”神父压低了声音，“教廷是中立的，不能对这件事做太多的评价，但我希望你赴宴之前，最好找个人学学贵族用餐礼仪。” 　　“他们家族的人并不是贵族出身，所以反而对这些东西格外看中。” 　　“王储殿下对你表示了欣赏，施特林泽子爵就一定会挑你的刺。汉斯，如果我估计得没错的话，晚宴过后你将会面临一个两难的选择。” 　　两难的选择。 　　安徒生明白，恐怕自己真到了要选择阵营的时候了。 　　“孩子，他们两方并不是想让你做什么，只是现在的争夺太过激烈了，无论任何一方都不会轻易放弃展示自己影响力的机会。”加斯特神父拍了拍安徒生的肩膀。 　　“现在请你帮我一起布置下礼堂吧，珍妮的葬礼马上要开始了。” 　　珍妮的葬礼很朴素。 　　除了瘦了很多的曲奇大婶外，就只有零星几个人参加。 　　安徒生坐在第三排，能够清楚地看到，珍妮躺在棺材里的样子。 　　她紧闭着双眼，穿着春日最华丽的纱裙，脖子上围着一圈儿人造珍珠挡住了那可怕的勒痕。她的灵魂已经被死神学徒带走，现在留下的只是一具冰冷的躯壳。 　　接着，珍妮的棺木被带去墓地里安葬。 　　这一切结束后，安徒生叫住了海曼。 　　两人一起从郊外的墓地往镇子走去。 　　“珍妮可是信徒。”海曼突然说道，“可她死后，连葬在教堂后面墓地里的权利都没有。” 　　“为什么？”安徒生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事。 　　“因为她生前从事的是伤风败俗的不洁工作。”海曼嘴角露出了一抹嘲讽般的笑容，“死亡的原因也被归结为被歹徒残害。她没有结婚，父母早就死了，唯一剩下的亲人还是位女性。” 　　“听说加斯特神父争取过，可还是有人驳回了他的请求。” 　　“可怜的珍妮只能跟那些流浪汉一起，埋在了郊外。” 　　安徒生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问道：“那你呢？我看到过你跟芙拉瓦夫人一起，那些杀人犯会不会找你的麻烦？” 　　海曼突然停下了脚步，她好看的眼睛透过面纱的缝隙紧紧盯着安徒生。 　　安徒生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位老同学。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安徒生的手被在身后，随时都能够召唤出路灯。 　　海曼笑了，暗红色的嘴唇显得格外诱人：“汉斯，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也是受害者呢。难道你怀疑我跟芙拉瓦夫人是一伙的？” 　　不是怀疑，是确定！ 　　安徒生可没忘记，海曼在面对女巫斯蒂妮时毫不惊讶的表情。她跟那些死去的女孩子不一样，海曼从头到尾都知道献祭的事情。 　　今天在看到海曼的时候，安徒生的惊讶不是装出来的。 　　他没想到海曼还有胆子出现。 　　芙拉瓦和斯蒂妮失踪了，海曼就是可以找到她们的线索。 　　“不，我只是很担心你。”安徒生看着海曼的脸，像是渐渐被她的美貌迷惑了一般，柔声说道，“在学校的时候，你就是最美丽的女孩子。” 　　“我还记得自己曾经跟你说过，我长大以后会有个大大的城堡，而你可以来我的城堡，成为城堡里的公主。” 　　听到这话，海曼的表情缓和了几分，她笑道：“我怎么可能忘记，那是我听过最傻又最可爱的话了。” 　　安徒生垂下眼睛，脸有些微微发红，心跳却一如既往的平稳。 　　“海曼，我听说芙拉瓦夫人做的事后很担心。”他忧郁地说道，“我不想让你跟珍妮和其他女孩子一样，我希望能够保护你。” 　　“保护我……”海曼没想到安徒生居然会这么说。 　　“刚才神父告诉我，王储殿下就是为了调查这件事来的，你也看到了他带来了那么多的士兵。”安徒生看着海曼面纱后的眼睛，“你曾经在芙拉瓦夫人那里工作过，一定知道些关于她去处的线索，这些线索可以让王储派人保护你。” 　　“这样你就再不用害怕被那些坏人伤害了。” 　　“海曼，我觉得你现在很危险。” 　　安徒生想要说服海曼，至少让她在心中产生一些裂痕。 　　同时他也暗示，如果海曼能够告发芙拉瓦夫人一伙人，那么她的安全就会得到保障。 　　海曼似乎有些犹豫，她对安徒生勾了勾小指头，轻声说道：“你靠近一些，我告诉你。” 　　-------------------- 第41章 你真可爱 　　安徒生看着海曼娇嫩的脸庞, 心中盘算了下。 　　如果她想趁靠近时突下杀手，安徒生在察觉到杀气的瞬间就会召出守护光芒。 　　所以他大胆地把耳朵凑过去，想要听听海曼到底准备说什么。 　　海曼没有说话。 　　她只是“啵”的一声, 毫无杀气地在安徒生脸上留下了个吻。 　　暗红色的唇印留在了白嫩的脸颊上。 　　安徒生捂住了被亲的地方，警惕地盯着海曼娇艳的红唇。 　　“你真可爱。”海曼发现安徒生紧盯着自己唇部不放, 心中带上了几分得意, “看来你很喜欢我的唇色，这可是新出的色号呢。” 　　什么唇色？什么色号？ 　　安徒生心中冷笑了声，觉得自己已经洞察了海曼的心机。 　　把嘴唇涂成这个颜色，一看就很可疑！十有八九是某种血女巫的魔药。 　　一想到海曼把斯蒂妮熬煮出的那种闻起来像排泄物烂海鲜臭袜子三合一混合味道的魔药涂抹在嘴上, 安徒生觉得有种恶心反胃的感觉。 　　海曼接下来的举动，让安徒生更加警惕。 　　她微微张开樱桃小嘴, 充满暗示地含住了自己修长的手指, 用极具诱惑的声音说道：“如果你想吻回来的话，我是不会介意的。” 　　说话间，她很有技巧地扭动着身体, 好让纤细的腰肢和圆润的上围更加诱人。 　　“我拒绝！”安徒生忍住了呕吐的冲动, 飞快地说，“你刚才有撒土吧。” 　　“什么？” 　　“就是对着珍妮的棺材, 撒上一把泥土。”安徒生看着海曼放进嘴里的手指, 嫌弃地说, “你没洗手, 肯定会拉肚子的。” 　　扭成s形的海曼呆立当场。 　　怎么回事？ 　　看到如此诱人的自己，他不是应该像其他男人那样眼冒绿光的扑上来吗？ 　　现在的话题和气氛都太不对劲了。 　　“只有小孩才吃手指。”安徒生掏出了达克留下的手帕, 塞进了海曼的外衣口袋, “擦擦口水吧, 你已经过了装可爱的年龄。” 　　海曼觉得自己受到了严重的侮辱和精神攻击。 　　她愤怒地拉着安徒生的外套衣领, 准备来个法式【哔】吻！ 　　她保证能一吻入魂，迷得眼前的小处男神魂颠倒，从此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安徒生早有防备。 　　他往下一缩，整个人直接从外套中钻了出来。 　　海曼亲了个空，手里拿着外套小脸气得通红。 　　安徒生往后跑了好几步，拉远了距离后，才转身捂住胸口警惕地说道：“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混蛋！你跑什么。”海曼狠狠地把外套甩在了地上，不再刻意保持平日里娇滴滴的嗓音，破口大骂到，“你是木头做的吗！赶紧过来亲我！” 　　“你是女孩子。”安徒生断然拒绝，“请矜持些啊。”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海曼的怒火，她用几乎破音地声音喊道：“我要【哔】得你哭着说不要！” 　　说完句后，海曼突然提着长裙，飞快地朝安徒生冲来。 　　安徒生吓得转身就跑。 　　他的身体素质超越了普通人，平时也有刻意锻炼。 　　按理安徒生能很轻松地甩掉海曼，可海曼在穿着高跟鞋和拖地大长裙的情况下，跟他的距离原来越近了。 　　果然，现在的海曼已经不是从前那位娇弱的少女了。 　　安徒生控制着自己的速度，让海曼始终无法靠近他。 　　这场“你来追我啊”的游戏从郊外一路上演到了河边的大道上。 　　远远的，安徒生看到了几辆马车朝这边走来。 　　马车上的标志和周围的士兵，昭示出了马车主人的身份。 　　“前面的人站住！”士兵们飞快地朝安徒生的方向围了过来。 　　安徒生停了下来，撑着膝盖，装出了十分疲惫的样子。 　　回头看去，海曼果然没有继续追过来。 　　“什么事？”其中一辆马车在他身边停了下来，王储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 　　“殿下，有个小孩在路上跑。”士兵恭敬地说道，“他身后还跟着人，但那人看到我们后就往旁边的树林去了。” 　　安徒生平缓了下呼吸后，就想走到路边，免得挡到了贵族们的马车。 　　“你的名字？”王储透过车窗看向了安徒生。 　　隔着玻璃，王储的面容像是水中的倒影般有些模糊不清。安徒生有些发愣地盯着他的蓝眼睛看了好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 　　他立刻行礼，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听过你的名字。”王储的目光在安徒生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加斯特神父跟我提起过你。你的父亲受到了巫术的毒害，而你的母亲则是重要的证人。” 　　安徒生屏住呼吸不敢说话。 　　他的母亲玛利亚请女巫作法的事情，可大可小。 　　可以说她受到了血女巫的迷惑，也可以说她背弃信仰是不坚定的信徒。 　　安徒生不知道王储到底是怎么想的，因此不敢说太多。 　　“上来吧。”王储让侍从打开了车门，“正好顺路。” 　　安徒生用力擦了擦自己的手，紧张地登上了马车。 　　这是他第一次坐马车。 　　马车的内部铺着柔软的暗红色毯子，车内空间非常宽敞，柔软的座椅上绣着繁复的花纹。两边的椅子中间还有张小桌子，上面放着各种精致的糕点和冬日难以见到的水果。 　　如此近距离地面对丹麦下一任的国王，安徒生坐得笔直，不敢有多余的动作，极其担心自己会做出不符合礼仪的事情。 　　他能够感到，车里除了王储外还有别人。 　　“让他跟着走不行吗？”那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清亮却带着不耐烦的情绪，“让个平民小孩跟我们坐一辆车，等下阿尔克赛那家伙又要说半天礼仪了。” 　　“刚才有人在追他。”王储温柔地说，“他跑得一副要晕倒的样子，刚好带上他也没关系。” 　　“哼，烦死了，我可不想去贫民窟！”年轻男人跟王储说话时随意的态度，让安徒生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的样子跟王储有些相似，都是金发碧眼。但他看起来年龄更小，头发的颜色也更深一些。如果王储的发色是接近白的浅金，那么这个人的头发就犹如最纯的黄金般明亮又耀眼。 　　“看什么？”那人察觉到了安徒生的目光，突然转过头瞪了他一眼，“再看把你眼睛挖出来！” 　　安徒生低下了头。 　　“克里斯蒂安！”王储低声说道，“别吓他，再这样你就自己回哥本哈斯去。” 　　克里斯蒂安殿下？原来这位就是王储的堂弟，国王亲弟弟的儿子。 　　安徒生突然想到，这位殿下是位大贵族，看样子跟王储的关系也十分亲近。 　　他会是灰面人吗？ 　　安徒生感到心跳略微有些加快了。 　　他在心中对比了下克里斯蒂安和灰面人，却又隐隐觉得他们并不太像。 　　克里斯蒂安殿下只说了几句话，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被宠坏的贵族小孩，有些任性和顽劣。 　　灰面人说话行事的风格则明显成熟很多。 　　安徒生看向了克里斯蒂安的双手。 　　那是双保养很好的贵族子弟的手，光滑柔软没有半点从事过体力活动的痕迹，至于薄茧什么的就更不可能有了。 　　到底是不是他？ 　　安徒生不敢确定。 　　毕竟这世上还有巫术物品这种东西的存在。 　　有些巫术物品在使用后能完全改变一个人的外形和声音，灰面人的面具肯定有类似的效果。 　　安徒生决定再多观察看看。 　　听到王储的话，克里斯蒂安哼了一声，却真的没有再说什么了。 　　没过多久，马车停了下来。 　　王储率先下了马车，他示意安徒生跟上自己。克里斯蒂安则在马车里整理着外套，看样子准备最后下来。 　　安徒生刚踏上车登，一只脚突然从他身后伸了出来。他毫无防备之下被绊了下，身体猛然向前倒去，眼看着就要从马车上栽倒在地。 　　“糟糕！”安徒生知道这下虽然不疼，但在王储面前摔得四脚朝天的样子，是非常丢脸的事情。 　　身后的车厢里传来了克里斯蒂安幸灾乐祸的大笑声。 　　那笑声在王储突然转身接住安徒生的瞬间戛然而止。 　　“够了！”王储低头看了眼安徒生，对着还在车里的克里斯蒂安说道，“回去！” 　　“哥哥！”克里斯蒂安的语气里充满了委屈，“你居然为了个平民小孩赶我走。” 　　“我刚才已经说过，你再胡闹的话就回去！”王储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关上了车门，“送他回阿美琳堡宫。” 　　“我不想去陪奶奶！”克里斯蒂安殿下的抗议完全被周围的士兵们无视了。 　　他们执行着王储的命令，护送着马车没有任何停地朝镇外驶去。 　　安徒生哑然。 　　这位克里斯蒂安殿下真的是位王子吗？刚才他是恶作剧地绊倒自己吧。 　　这种魔幻的行为，倒真的有几分像灰面人了，不过是幼稚版的。 　　果然奥尔登堡家族的人都有些类似的行为模式吗？ 　　“追着你跑的人是谁？”王储突然问道。 　　刚才的事情让安徒生见识到了王储温柔微笑下说一不二的性格，他小心地说道：“她是我曾经的同学，我怀疑她跟那些坏人是一伙的，我在葬礼上碰到她的。” 　　“我没有参加过平民的葬礼。”王储的目光停留在了安徒生脸侧那醒目的唇印上，“看起来似乎跟贵族的葬礼有很大不同。” 　　安徒生不知道贵族葬礼是什么样的。 　　他只能顺着王储的话恭敬地说道，“您说得对。” 　　想到芙拉瓦夫人院子中那满地的雪人，安徒生补充了句：“最近镇子可能要举办很多场葬礼了。” 　　“你都准备参加？”王储的话让安徒生摸不着头脑。 　　但他还是实话实说道：“如果可能的话，我想都参加。”去为那些可怜的姑娘们送行。 　　王储嘴边浮现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真是精力充沛的孩子。” 　　-------------------- 　　第一更 第42章 血夜开端 　　安徒生跟在弗雷德里克王储殿下身后, 心情复杂地发现，马车停下的地方是他家旁边的车道上。 　　华丽的马车很快引起了邻居们的注意。 　　附近陆续聚集起了不少的人，可大家都不敢靠得太近, 生怕惊扰到了那位尊贵的殿下。有人为了远远看上一眼王储，不顾厚厚的积雪, 直接趴到了屋顶上。 　　安徒生心中充满了焦虑。 　　所有人都知道王储一行人到欧登塞是为了调查那伙歹徒的事。 　　现在王储直接出现在了他家门口, 绝对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血女巫的事情被掩盖下来，很可能是为了不引起民众的恐慌。 　　最后就算抓到斯蒂妮，也会给她安上歹徒的身份。 　　邻居们的闲言碎语安徒生并不在意，他担心的是, 现在藏在暗处的斯蒂妮会不会为了清除痕迹而盯上自己家。 　　安徒生的父母战战兢兢地回答着王储的询问。 　　老汉斯到底上过战场，他虽然紧张得额头都冒出了汗珠, 可至少回答问题的时候还能说得明白。 　　而安徒生的母亲玛利亚, 则是完全吓得说不出话来。 　　王储来得太过突然，她甚至来不及换上得体的衣服，只穿着平时做家务的便裙。 　　玛利亚努力想要把粗糙红肿的手藏在围裙下, 她脸涨得通红, 手足无措地完全不敢抬头。 　　“你丈夫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王储的声音像是带着某种安抚人心魔力，他温和地说道, “你和他都是血女巫的受害者, 军队不会追究他的责任, 教堂也随时欢迎你。” 　　“愿主保佑您, 王储殿下，您, 您就像大家说的那样是个好人。”玛利亚激动地表达着自己的谢意。 　　老汉斯紧绷的身体也稍微放松了些。 　　太好了, 安徒生终于放下心来。 　　有了弗雷德里克王储的这句话, 父亲逃兵的事情算是完全解决了, 母亲也不会因为血女巫的事情而被教堂排斥。 　　“血女巫的事情是秘密。”王储说。 　　“请您放心，我们什么都不会说。”老汉斯拍着胸口保证着，“殿下，虽然现在战争已经结束，但我永远是您的士兵。” 　　王储笑了笑，开始询问起玛利亚关于斯蒂妮的事情来。 　　玛利亚知道事关重大，努力回忆着自己和斯蒂妮来往的所有细节。她从如何听到斯蒂妮的名字，如何请她帮忙的过程全都说了出来。 　　最后玛利亚有些疑惑地说：“我记得自己最珍爱的项链给了她，后来，那条项链又出现在我的脖子上……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条项链呢？” 　　“在这里。”玛利亚从脖子上摘下了项链，用围裙擦干净后，找了条干净的手帕裹住递给了王储。 　　王储看了那条项链一眼后，就递给了他身后的侍从。 　　玛利亚咬了咬嘴唇，眼巴巴地看着那条项链，可却没有说什么。 　　王储的侍从递给了她一只小巧的盒子。 　　打开后，里面是条女式项链。 　　项链并不华丽，但却小巧精致，吊坠上挂着的是金制的圣母小像。 　　“这太贵重了。”玛利亚有些不敢接，“我的项链只是镀银的，并不值钱。” 　　“你提供了重要的线索。”王储站了起来，“也许那条项链不值钱，但对你来说却是珍贵的宝物。这是一点小小补偿，希望你务必收下。” 　　说完后，弗雷德里克王储就带着卫兵们离开了。 　　门外立刻传来了民众们的欢呼声，他们呼唤着王储的名字，热闹非凡。 　　“王储殿下真的很好。”玛利亚喃喃地说道。 　　她没有读过书，说不出华丽的赞美之词，只能翻来覆去地念叨着王储是个好人。 　　“这可以当我们的传家宝了。”老汉斯小心地摸着圣母小像，“今后等小汉斯结婚后，可以给她的妻子。等他们生了儿子或者女儿后，又可以再传下去。” 　　“这可是皇室的赏赐。” 　　安徒生却没有心情跟父母讨论王储的事情。 　　他飞快地跑到了自己的房间，叫出了拇指少年。 　　“你通知他了吗？” 　　“当然。”拇指少年缝着新衣服，“你刚才回来告诉我看到了海曼，我就通知了石心殿下了。” 　　“那他跟上去了吗？”安徒生趁着之前回家换衣服的时候，就让拇指去通知了灰面人。 　　海曼的出现，也许是他们抓住斯蒂妮的契机。 　　“我也不知道。”拇指少年放下了针线，他看着安徒生脸上的唇印，惊讶地问道，“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啊？”安徒生突然想到，刚才海曼亲了自己一下。 　　他飞快地找出了面镜子。 　　在看到脸上那极其醒目的唇印时，安徒生的脸都黑了。 　　他从来没有被女孩子亲过，完全不知道被亲会留下痕迹。 　　想起刚在自己一路上都顶着这枚唇印跟着王储，安徒生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怪不得王储会问那些有些奇怪的话。 　　他该不会把自己当成是跟女孩子寻欢作乐的那种人了吧？ 　　更糟糕的是，如果被灰面人知道的话…… 　　安徒生拔腿就跑，冲进盥洗室拼命地清洗起自己的脸来。 　　在用了小半块肥皂后，安徒生终于觉得洗干净了。 　　“洗什么？”拇指少年幸灾乐祸地说道，“石心殿下肯定知道了。哈哈哈，你完蛋了，等着被他打死吧。” 　　“又不是我自己愿意的！”安徒生垂死挣扎，“而且我被人占便宜，他为什么要打死我？他应该去打死海曼才对。” 　　拇指少年听到安徒生的话，突然愣住了。 　　他睁大了双眼，像是终于想明白了什么一般。 　　接着，拇指上下仔细打量着安徒生，那种探究的眼神让安徒生觉得有些不舒服。 　　“怎么了？”安徒生低头看了下自己的穿着，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你等等。” 　　拇指少年叫出了格瑞，两位迷雾生物缩在屋角，嘀嘀咕咕地咬着耳朵。 　　安徒生只能隐约听见几句莫名其妙的话。 　　“我早就发觉了，你真迟钝。”格瑞低声说道。 　　“这也太惊人了，虽然小汉斯很可爱，可是……盯上……惨了……”拇指的声音更小声。 　　“你们两个够了！“安徒生无奈地说，“你们是在那边议论我吧？我就在这里你们没看到吗？” 　　拇指少年和格瑞对视一眼。 　　安徒生忍不住问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哈哈哈，没什么啊，我们就是觉得你今天特别可爱。”拇指少年笑嘻嘻地说道。 　　格瑞倒是难得良心发现：“小汉斯，你知道为什么你被女孩子亲，石心殿下会不高兴吗？” 　　“我当然知道啊。”安徒生了然地说道，“我又不是笨蛋。” 　　“那你说说看原因。”格瑞惊讶地说道。 　　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聪明了？ 　　“那是因为对他很重要的石头在我身上。”安徒生笃定地说，“他会让你们来保护我就是因为石头的原因。我对他来说，只是暂时放置石头的容器。” 　　说道这里，安徒生也不知道怎么的，心情有些低落。 　　“他不会让任何人碰到石头，当然也不会让任何人碰到我这个容器。” 　　“海曼很可疑，她亲了我一口，说不定会对石头产生什么影响。” 　　屋内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 　　“我说的不对吗？”安徒生露出了个苦笑，“除了这个原因，我想不出别的理由了。” 　　“你把自己看得太轻了。”格瑞叹了口气，“为什么不能有自信些。” 　　安徒生没有说话。 　　拇指少年有些受不了现在的气氛，他打岔道：“汉斯小可爱，你跟海曼在一起的时候，有偷偷在她身上标记精神力吗？” 　　“没有，我担心打草惊蛇。”安徒生突然笑了，“但我在手帕里留下了一丝精神力，那块手帕被我塞到了海曼的外套口袋里。” 　　只要海曼回到了斯蒂妮身边，安徒生就能通过精神力感应，定位到他们的位置。 　　他本来准备甩掉海曼后，等到晚上跟灰面人提这件事的。 　　可没想到回家的路上居然遇到了弗雷德里克王储殿下。 　　安徒生不确定灰面人有没有跟王储提到过自己，出于谨慎，他并没有告诉王储自己认识灰面人的事。 　　王储虽然笑眯眯的，但安徒生能感觉到他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温和。 　　灰面人不杀未成年人，能够给他三年时间。 　　王储却不一定了。 　　要是让王储发现石头的事，安徒生很担心自己的小命不保。 　　虽然格瑞和拇指都说过，灰面人是对王储很重要的人。但安徒生没有忘记在泪雨森林中，他当着灰面人提起弗雷德里克王储名字的时候，灰面人那种厌恶的态度。 　　这些大人物之间奇怪的关系，安徒生觉得最好不要参合进去。 　　“汉斯小可爱你还是很棒的！”拇指少年捧场地拍着手，“你机警又细心，石心殿下最喜欢像你这样的人了。” 　　“谢谢你的安慰。” 　　安徒生看着窗外渐渐昏暗的天色，心中的担忧到达了顶点。 　　他有种感觉，今晚将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血女巫斯蒂妮也许接触过很多人，但王储到来的事情，却让他的家成为了危险的地方。 　　“拇指，麻烦你在周围重新布置警戒。”安徒生说，“最好布置得远一些。” 　　“格瑞，你有什么巫术能够护住我父母的房间吗？” 　　他如临大敌的样子，让拇指和格瑞也警惕了起来。 　　三人也算是比较有默契的，为了抓紧时间，他们分头行动了起来。 　　安徒生锁上了自己房间的门，准备用吞噬光芒把灰面人给自己的那些铁器全都吸收掉。 　　这样就算晚上真的有人闯进来，他也有反击的手段。 　　灰面人给他的东西真的不错。 　　七八枚铁器中的小恶魔灵魂，全都比安徒生之前从小蛇中吞噬的更大。 　　他耗费了不少的精神力，才终于把这些灵魂收入到了路灯中。 　　做完一切后，安徒生闭上眼睛放空思绪，让精神力开始慢慢地恢复。 　　在夜晚来临前，一定要达到最佳状态。 　　-------------------- 　　昨天第二更 第43章 烤肉的味道 　　安徒生最近手头还算比较宽裕。 　　他通过卖蘑菇从鬼魂那赚了不少钱。 　　为了让父母能够安心在家休养, 他把存下来的铜币和银币都给了玛利亚。 　　晚餐因此变得丰盛起来。 　　“多吃点。”玛利亚在安徒生的盘子中堆满了食物，“昨天汉斯小宝贝算是真正长大了呢，多吃些煎蛋补补。” 　　安徒生知道母亲指的是什么, 他闷声吃蛋，小脸因为窘迫而微微发红。 　　“哈哈哈, 害羞什么。”老汉斯笑道, “真是个傻孩子，我不在家这些男人的事情你还真的一点儿都不懂。” 　　“爸爸，请别说了。”安徒生顶着父母关怀的眼神，尴尬得不行。 　　像所有进入青春期的男孩子一样, 他半点都不想跟父母谈论这些羞人的事。 　　“脸红什么？”老汉斯打了个哈切，怀念般地说道, “我十七岁时就跟你母亲结婚了。你多吃肉长得更壮实些, 才会有女孩喜欢你。” 　　玛利亚附和着：“汉斯小宝贝已经很受欢迎了，昨天买衣服的时候，就有不少姑娘向我打听他的事呢。” 　　安徒生再也听不下去了。 　　他假装自己是聋子, 准备飞快地吃完饭后就躲进房间里。 　　“咚”的一声, 老汉斯突然趴在了餐桌上。 　　他双目紧闭，手里的叉子掉落在地, 看上去就像突然晕倒了一样。 　　玛利亚闭眼身体一歪, 靠在椅背上也不动了。 　　“别担心。”格瑞绿油油的头从餐桌低下探了出来, “我让拇指去采集了些植物, 把它们磨成汁液后混进肉汤里能够起到安眠的作用。” 　　“他们会好好睡一觉，不到天亮是绝不会醒来的。” 　　安徒生试探了下父母的鼻息, 又摸了摸他们的脖颈后, 才放下心来。 　　格瑞冷哼了声。 　　“抱歉, 不是我不信任你。”安徒生知道她为什么不高兴, 可看到父母突然睡着，他心里十分害怕。 　　“把他们搬到卧室里去。”格瑞不耐烦地说，“别浪费时间。” 　　等安徒生把父母都抗回卧室后，格瑞突然用几道绿光笼罩住了他们。 　　“跟我学，植物力量有很多种使用方法。你的植物力量混合着守护，会比我更适合保护。” 　　安徒生按照格瑞所说的方法，放出了自己的植物力量，封锁住了窗户和卧室内的四角。他有些不放心，最后又用隐匿光芒罩住了父母的床。 　　最后，格瑞封住了房门。 　　安徒生看到，房门被一股绿光包裹住后，就这么消失了。 　　原本门所在的地方，变成了一面墙壁。 　　如果不是对他家十分熟悉的人，是绝对无法发现这个障眼法的。 　　“现在你可以放心了。”格瑞阴森森地笑着，“我最近不太开心，如果等下真有人闯进来，嘿嘿嘿。” 　　安徒生完全不想知道”嘿嘿嘿“这三个字代表的内容。 　　他叫出了拇指少年后，就熄灭了所有的灯。 　　在一片黑暗中，安徒生安静地坐在客厅中等待着。 　　不知道过了过久，拇指少年突然轻声说道：“有人来了，他们分散开从不同的方向围住了你家。等等，有些不对劲……” 　　安徒生猛然站了起来。 　　不用拇指提醒，他已经知道哪里不对了。 　　窗外正有一团团燃烧着的火焰，不停朝着这边逼近。那些不速之客们脸上全都罩着黑布，手中举着粗大的火把，手边还提着木桶。 　　“他们要放火烧死我们！”安徒生想要喊醒父母。 　　可刚跑了两步，他就完全反应了过来。 　　不行！ 　　他和格瑞联手布下的防护，只能等天亮后自行消散。 　　想要在短时间内闯进去是不现实的。 　　那些木桶里装着的，一定是助燃的东西！绝对不能让那些人靠近自己家。否则木制的房屋一旦燃烧起来，安徒生除了用守护光芒硬撑着，根本没有别的灭火方法。 　　安徒生咬了咬牙，拼了！ 　　只有在那些人靠近前解决掉他们，自己的父母才有机会逃生。 　　他不召唤出了路灯，白色的吞噬光芒凝聚成了不同形态的生物，从路灯中窜了出来。 　　这些是他用小恶魔灵魂凝聚出的产物，是从灰面人给他的教廷铁器中抽出来的。 　　这些生物有蛇，有飞鸟，还有几只巴掌大的雄狮。 　　“拇指，他们一共有多少人？”安徒生在这些生物身上又释放了层隐匿光芒，用精神力控制着它们悄无声息又快速地朝屋外移去。 　　“十五个人！”拇指的语气有些惊慌，“十三个人类，植物们说还有两个人。一个周围极热，植物们无法靠近。剩下那个被死人的怨念围绕着。” 　　两个超凡！听起来都很不好对付！ 　　安徒生有些紧张，他手中有八只吞噬生物，可以瞬间袭击八个人类。 　　剩下的五人交给拇指少年和格瑞对付。 　　他需要面对的，就是那两位不知道实力的超凡。 　　但此刻安徒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硬上了。 　　“小心些！” 　　安徒生用隐匿光芒包裹住了自己，猫着腰，推开了侧门。 　　吞噬生物们非常凶猛。 　　它们保持着动物的外形，那只是因为小恶魔灵魂被净化后封入了教廷的铁器中。 　　封住它们的铁器是什么形状，这些灵魂就会被扭曲成什么形状。 　　这些生物们可并不是真的动物。 　　在隐匿光芒的加持下，它们在安徒生推门出去的瞬间，就已经潜伏到了来人的脚边。 　　“哎呀！” 　　“什么东西，我被袭击了！” 　　几乎是眨眼间，就有七八名黑面罩倒在了地上。 　　一旦被吞噬生物咬到，他们就会立刻手脚发软，根本无法动弹。仿佛那些咬住他们的东西正拼命地吸食他们体内的生命力一样。 　　剩余的人立刻做出了反应。 　　他们不管受伤的同伴，就想就把手中的木桶丢向安徒生的家。 　　可神奇的事情发生了。 　　积雪下突然冒出了一道道绿色的藤蔓，在这些人动手的瞬间缠绕住了他们的手脚。 　　他们直直摔倒在地，木桶中装着的火油洒在了地面上。更糟糕的是，他们手中的火炬也掉落了下来。 　　火油立刻被点燃了。 　　这些人想要挣扎着逃开，可那些藤蔓却完全不怕火焰，把他们牢牢锁在原地。 　　他们只能惨叫着，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火朝自己靠近，顺着衣服点燃了他们的身体。 　　凄惨的叫声此起彼伏，空中弥漫着烤肉的香味。 　　“十一……十二……十三……”安徒生忍住了心中复杂的感觉，强迫自己不去看正在自家屋外上演的人间惨剧，“还有两个超凡在哪里？” 　　安徒生屏住呼吸，并没有放松警惕。 　　他甚至能透过隔壁邻居家的窗户，看到他们正聚在客厅中聊天的模样。 　　无论是火光还是尖锐的惨叫声，都像是无形的玻璃罩隔开了。 　　安徒生握紧了双拳。 　　如果今晚自己一家人被活活烧死，无论怎样求助，恐怕也没任何邻居能够注意到。 　　这些人是真的要杀死他们。 　　就在这时，那些燃烧着的人身上的火焰突然变大了。他们瞬间被烧成了焦炭，火焰像是被无形的手控制着，扭曲着聚集在了一起，最后形成了一道巨大的火团。 　　火团散发出的热量，瞬间融化了附近的雪。 　　那些雪化成了水立刻就被蒸发了。 　　水雾很快弥漫在了空中，它们飘向天空却无法散去，一道透明的罩子显现了出来。 　　“用人当柴火，烧得果然更快。”嬉笑的声音从火堆里传了出来，一只黑狗从火焰里钻了出来。 　　它的毛发像是黑色的绸缎般光滑，两只眼睛有茶杯那么大。 　　黑狗不去管剩余的幸存者，直接扑向了离它最近的吞噬生物。 　　它张开了大嘴，只一口就吞掉了那只化成白色迷你狮子的生物：“太好吃了，被净化过的小恶魔混合着某种奇怪的力量，美味啊！” 　　安徒生心中大惊，在黑狗要去吃掉其余吞噬生物之间，猛然地切断了控制那些生物的精神力。 　　没有安徒生精神力的供给，剩余的吞噬生物消散在了空中。 　　安徒生感到手心一暖，知道它们机灵地回到了路灯中。 　　黑狗不满地对着空中叫了几声，它抽动了几下鼻子，眼中突然燃起了火焰。 　　糟糕！ 　　安徒生立刻一个翻滚，躲到了墙后。 　　一道小火球砸到了他原本站立的地方，前后只差几秒钟。 　　“汪汪汪，人类，我闻到你的味道了。”黑狗慢吞吞地走向了安徒生藏身的地方，“不着急，领主好不容易才肯放我出来，我会好好跟你玩玩的。” 　　它身后的巨大火球突然分裂成了数百颗小小的火团。 　　这些火团漂浮在黑狗的周围，让人不敢小视。 　　在黑狗的控制下，小火团毫无规律地对着地面一通乱砸。 　　安徒生飞快地移动着自己的位置，想要躲避开这些火球。可是火球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有好几次，火球几乎要砸在了他的隐匿光芒上。 　　更为致命的是，安徒生发现无论自己跑向哪个方向，黑狗会立刻转移视线，盯着他站立的地方。 　　安徒生的心沉了下来。 　　这只狗真的闻的到自己。 　　-------------------- 　　今天第一更…… 　　小天使们催更寄刀片就可以了，不要拽我头发啊 第44章 告别 　　“别玩了。”海曼的声音从屋顶上传了过来, “快点解决掉他。” 　　安徒生猛然抬头。 　　海曼就站在他家的屋顶上，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依旧穿着下午参加葬礼时的那身衣服，手中拿着一条长鞭, 一股淡淡的黑气不停地从鞭子上涌现而出。 　　“汪汪！”黑狗不满地说道，“人类, 少对我指手画脚！领主只答应了让我帮血女巫的忙, 可没说不能吃她的手下！” 　　它的狗眼在海曼身上来回打量着，不怀好意地说道：“你看起来嫩嫩的，一定很好吃。” 　　海曼往后退了半步，放低了姿态, 有些怯懦地说道：“银币大人，我只是担心会引起石心那边的注意。您的力量太强了, 就算隔绝护罩也挡不住您火中散发的能量。” 　　“哼。”黑狗没有再说任何多余的话, 直接朝安徒生藏身的方向扑来。 　　他的嘴猛然长大到了脸盆的大小，尖锐的牙齿看着锋利极了。 　　于此同时，所有的小火球突然飞快地包围了安徒生, 封住了他的退路后, 在黑狗扑来的瞬间一起朝他砸了下来。 　　金色的守护光芒亮了起来，隔绝掉了火球和利齿的同时, 安徒生的身影出现在了护罩中。 　　“汉斯, 你真的是超凡者。”海曼喃喃地说道, “不要怪我, 我无法违背斯蒂妮大人的命令。” 　　安徒生无法说话，他需要集中全部注意力撑起了守护光芒。 　　小火球像是下雨般落下, 砸向了他的光罩。 　　每一下, 火球消失的同时就会消耗掉他的一部分精神力。 　　更让他感到压力暴增的是, 那只叫做银币的黑狗一直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银币时不时会扑到光罩上猛咬一口, 那留着口水的狗嘴，似乎随时都能咬碎光罩直接咬在安徒生的身上。 　　不行，这样下不行。 　　自己的精神力消耗得太快了！ 　　无法使用隐匿光芒遁走，吞噬生物们又被银币克得死死的，怎么办？ 　　安徒生转头看向了自家的房子。 　　此时房屋已经被数不清的藤蔓包裹住了，这是拇指和格瑞的力量。 　　如果不是这样，海曼早就闯了进去。 　　安徒生咬着牙，顶着火球的攻击开始像旁边移动起来。 　　“没用的，汉斯。”海曼看着他同情地说道，“你家周围有隔绝护罩，除非你能打破它，否则是根本无法逃走。你要是不想被烧死，我也可以动手勒死你。” 　　黑狗银币突然抬头，对着海曼不满地叫了两声。 　　“我只是很喜欢他的身体。”海曼慌忙解释道，“银币大人，他是无论如何都打不过您的。不如在您烧死他之前，让我先用他开心一下。” 　　“无法控制欲望的下等生物！”银币不屑地说道，“太让人恶心了。” 　　它还想多骂几句，可就在这时，一丝冷风拂过了它的耳尖。 　　银币猛然转头看向了安徒生。 　　安徒生已经移到了隔绝护罩的旁边。 　　他背靠着护罩，释放出了出了所有的吞噬生物，让它们一起攻击护罩的同个地方！ 　　安徒生疯狂地输送着自己的精神力，终于弄出了两指宽的小洞。 　　外面的风顺着小洞吹了进来，与此同时，原本被护罩隔绝着的那股力量散发了出去。 　　“你想逃？“银币嘲讽地笑了起来，“哈哈哈，你想从那么小的洞里钻出去？” 　　“不是。”安徒生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我只想让你的气息散发出去。镇上有石心的人，我只要再撑一下，他们就会顺着你的气息找过来。” 　　安徒生看向了海曼，微笑着对她眨了下眼睛：“谢谢你的提醒，我的好朋友。我现在确定你是真的喜欢我。” 　　海曼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她没想到，看起来老实的安徒生居然会用挑拨离间这一招。 　　以海曼和银币并不和睦的关系来说，这刀插得非常准。 　　听了安徒生的话后，银币喷出了一口火焰。 　　那火焰兵分两路，大部分砸向了安徒生，小部分则冲着海曼飞了过去。 　　“你这只低贱的下等生物，等我吃掉他，下一个就是你！” 　　银币不再胡闹整条狗化作了一道火焰的旋风，把安徒生包裹在了火中。 　　安徒生的精神力像是被火蒸发般急速地消失。 　　他喘着粗气，被巨大的热量压着跪倒在地。 　　护罩的范围越来越小，最后只能紧紧包裹着他的身体，勉强把火焰隔绝在外。 　　安徒生头疼欲裂。 　　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况，他也曾被逼到极点，就像现在这样只能苦苦支撑着。可那时对他下手的是灰面人，并不会真的危及他的生命。 　　现在却不同了。 　　黑狗银币是真的想杀死自己。 　　安徒生觉得自己突然想念起了灰面人。 　　拇指早就通知了他，为什么灰面人还不出现？ 　　火已经烧到了安徒生的衣角，光罩开始黯淡下来。 　　安徒生感到了火焰的烧炙，他的背后部分的光罩马上就要被烧穿了。 　　疼痛传了过来。 　　安徒生咬住嘴唇，忍着痛，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喊声。 　　就在这时，一抹绿色突然出现在了火焰中。 　　格瑞冲进了烈火中。 　　她像抱着自己的孩子那般，紧紧地拥抱住了安徒生。 　　鬼魂冰冷的气息缓解了安徒生的疼痛。 　　他抬起被烟熏得不停流泪的眼睛，只一眼，就让他觉得魂飞魄散。 　　格瑞的灵魂被火焰点燃了。 　　她的头发已经开始燃烧了起来。 　　“快放开我！”安徒生大叫了起来，“我还能坚持！他们马上就会来的，你快出去！出去啊！” 　　他想要推开格瑞，可这位森林女巫的鬼魂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用力护住安徒生，犹如护崽的母狼般，带着一股决绝的凶狠。 　　安徒生感到大量的植物力量涌进了摇摇欲坠的守护光芒中。 　　他猛然扩大了光罩的范围，想把格瑞保护起来。 　　格瑞却控制住了那股植物力量，让安徒生的光芒只能护住他自己，无法延伸出来。 　　“你在做什么？让我保护你！”看着格瑞的灵魂被炙烧着，安徒生感到了无比的痛苦。 　　他的眼泪还没流下，就已经被蒸发了：“你会死的，你会被烧死的！” 　　安徒生无法想象，那种灵魂被一点点燃烧的痛苦。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格瑞不让自己救她！ 　　“拇指，你在哪里？”安徒生无法接受格瑞因为他被活活烧死，“石心殿下，你在哪里？” 　　“傻瓜人类崽子。”格瑞突然开口了，“拇指正在对付海曼，他无法过来。花精是银币最喜欢的食物，他一口气能嗑好几百个。” 　　“让我保护你。”安徒生已经哭不出来了，他声音沙哑的哀求着，“我不想你死。” 　　“你真是个笨蛋，还不明白吗？”格瑞的灵魂愈发黯淡，“我这是在利用你。” 　　“拇指传出的消息被我偷偷截掉了，包括你弄出的小洞我也堵上了。只有等我死后，那些消息才会传出去。” 　　“像你这么单纯的傻瓜已经很少了，如果我因为保护你而死，你肯定会记住我一辈子。”森林女巫露出了笑容。 　　绿色的鬼魂被火焰烧掉了小半边脸，看起来有些可怖。 　　安徒生伸出手，想用光芒熄灭那些让她痛苦的烈焰。 　　“你活着也可以利用我！只要你立刻出去，离开这些火焰，我愿意被你利用！” 　　“不。”格瑞的态度异常坚决，“人类太善变了。等你长大后，面对外面精彩的世界，认识了更多的朋友后，我会慢慢变得对你不那么重要了，我的事也会变得不重要。” 　　“汉斯，我要用自己的死，在你心上划上一刀。” 　　“你会痛苦，你会流泪。“ 　　“就算伤口愈合，留下的疤痕也会让你永远都会记得我。”格瑞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答应我！看着我的眼睛答应我！”格瑞的声音变得模糊了起来，“你会拼尽全力找回打火匣!你会把它送到我孙女手中！” 　　她的身体开始一点点溃散。 　　安徒生感到了巨大的悲伤。 　　“我答应你！”他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偷走打火匣子的流浪士兵就是银币现在的主人。”格瑞放松了下来，坦然面对着自己的死亡，“小汉斯，我很高兴能遇见你。” 　　“请原谅我这样卑鄙的行为。” 　　“再见了，我的学生。” 　　“我其实很喜欢你……” 　　格瑞的笑声传进了安徒生的耳中，她的身体像是干燥的沙土般，碎裂开来，犹如绿色的沙子被火舌彻底吞没。 　　森林女巫的灵魂彻底泯灭了。 　　“再见了，我的老师。”安徒生捂住心口，浑身忍不住地颤抖起来，“我也很喜欢你……” 　　他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黑狗银币的大笑声透过火焰传了进来。 　　它像是目睹了最可笑的事情般，笑得几乎停不下来。 　　“哈哈哈，不会吧！我居然烧死了格瑞，哈哈哈太可笑了。”银币欢快地摇着尾巴，开心极了，“她拿着打火匣子的时候，老不让我吃人，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太好了，她死地太好了。” 　　“领主知道后肯定会褒奖我的。” 　　-------------------- 　　补昨天第二章 第45章 一枚银币 　　黑狗银币笑着打了几个滚后, 突然动了动耳朵，警惕地盯着火焰中心的位置。 　　“怎么有点冷？” 　　它生长在满是岩浆和硫磺的世界，对于寒冷异常敏感。 　　红色的烈焰中, 安徒生举起了手中的路灯。 　　金色和绿色的光罩已经破碎。 　　安徒生的脸被烟雾熏黑，脸上还残留着几道泪痕, 可他的眼神却冷得吓人。 　　路灯不断散发出柔和的白色光芒, 那些光芒犹如有生命的贪吃小蛇般，飞快地围绕在安徒生身边，吞噬着周围的火焰。 　　火焰每被吞噬掉一丝，白光就更壮大了几分。 　　“什么怪物！”银币的尾巴慢慢竖起, 露出了牙齿对着安徒生发出了低低的吼叫声。 　　眼前这只人类幼崽的眼神让它感到了威胁。 　　就在这时，一只白色的迷你雄狮突然从路灯中跳了出来。 　　那狮子只有巴掌大小, 它跳到了安徒生的肩膀上, 冲着银币发出了吼叫声。 　　“你要用这只小猫咪来打架？”银币摆动了下尾巴，心中对安徒生的警惕化作了轻视。 　　刚才他可是才吃掉一只类似的东西。 　　安徒生摸了摸迷你狮子的头，他剩下的七只吞噬生物中, 这只狮子是最强的。 　　白光突然汇聚了起来, 它们在安徒生控制下，全都涌向了迷你狮子的身体。 　　狮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猛然涨大起来, 它跳到了安徒生的身前, 在落地的时候整个身体长到近乎四十英寸左右！ 　　它张开大嘴, 猛然一吸, 剩余的火焰全都被狮子吸入了体内。 　　狮子又变大了很多。 　　现在它完全挡在了银币和安徒生之间，虎视眈眈地盯着银币。 　　黑狗银币背后的毛突然炸了起来, 一股极其危险的感觉让它下意识地竖起了尾巴, 对着安徒生发出了威胁似的低吼声。 　　“不可能！这玩意不可能吃掉我的火焰！”银币转了转眼珠, 对着狮子喷出一口火焰后, 就飞快地往旁边一滚，想要偷袭安徒生。 　　可安徒生的身影完全消失了。 　　在狮子挡住他身体的瞬间，安徒生开启了隐匿光芒。 　　他没有逃开，而是朝黑狗的方向冲了过去。 　　狮子在安徒生的控制下，围绕着银币打着圈儿，寻找攻击的最佳时机。 　　就在这时，银币抽了抽鼻子，在它右前方不远处出现了那只人类的味道。 　　银币再一口火焰喷向了狮子，趁着这个间隙，银币后腿一蹬猛然发力。 　　它像一道黑色闪电般袭向了气味出现的地方，锋利的犬齿狠狠地咬在了某种的柔软东西上。 　　下一刻，银币感到自己似乎闯进了某种防护罩中。 　　它看到那消失的人类幼崽出现自己身侧！而它咬住的东西只是件外套！ 　　这是个陷阱。 　　银币想要后退，可它惊讶的发现，只有自己的头进入了防罩里，它的身体被卡在了外面。 　　在它停滞的瞬间，安徒生用尽全力，毫不留情地一拳砸在了黑狗的鼻子上！ 　　“呜~~”银币发出了悲鸣声。 　　安徒生毫不手软，一拳又一拳，连续不断地打向了银币的鼻子和眼睛。 　　银币吐掉衣服，想去咬安徒生的手。 　　可它只有一颗狗头在光罩内无法动弹，无论是喷出的火焰还是牙齿，都会被裹住安徒生拳头的白光挡住。 　　这让银币变成了狗头靶子只能被动挨揍。 　　之前安徒生故意把外套丢在了银币前方，他开着隐匿光芒躲在一边！银币攻击的瞬间，安徒生撤掉了隐匿光芒的同时开启了守护光芒，刚好卡住了银币的头！ 　　狗的鼻子是全身最脆弱的地方。 　　在吞噬光芒带来的加成效果下，银币被揍晕了。 　　每一拳，都让它感到了极大的痛苦。 　　银币的身体被卡在守护光芒外，锋利的爪子疯狂地抓着光罩，想要脱身而出。 　　守在一边的狮子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它一口咬住了银币的脖子，尖锐的牙齿插入了银币的血管中，吞噬的属性让狮子飞快地吸食起银币体内的生命力。 　　前后夹击之下，银币很快变得虚弱了下来。 　　墨绿色的血液不停从它鼻子中滴落，血液掉在地面上的时候，发出了“滋”的轻响，地面被这些绿血腐蚀出了一个个浅浅的小坑。 　　安徒生停下了手。 　　“求你饶过我吧。”银币垂下了耳朵，可怜巴巴地说道，“我只是只可怜的小狗崽，只要你不杀我，今后你就是我的主人。” 　　“打火匣子在谁手上？”安徒生握紧拳头盯着银币。 　　“你发誓！”银币转了转眼珠，感到自己似乎有了一线生机，“你用巫师种子发誓不杀我，我就什么都告诉你！” 　　安徒生垂下了眼睛，看着手里的路灯，一道白色的藤蔓它顺着路灯缠绕住了安徒生的手。 　　藤蔓上长出朵小小的白花。 　　花刺擦破了安徒生的皮肤，一滴鲜血从他指尖冒出。 　　安徒生淡淡地说道：“我用巫师种子发誓，只要银币告诉我关于打火匣现在主人的情况，我就不杀它。” 　　他的话音刚落，花朵猛然吸食掉了那滴鲜血，化作了一道光芒，钻进了安徒生的皮肤中。 　　安徒生手腕内侧，浮现出了花朵的图案。 　　银币看着誓言生效，顿时松了口气。 　　他讨好地看着安徒生：“现在拥有打火匣子的是个人类，我们都把他叫做火焰领主。他没有说过他人类的名字。” 　　“火焰领主？”安徒生皱了皱眉头，“他在哪里？” 　　“我也不清楚，他在需要我们时才会点燃打火匣子，这还是我第一次单独出来。” 　　“我们？” 　　“我还有两个哥哥——金币和沙币。”银币用力睁大了眼睛，它知道人类最喜欢狗类睁着水汪汪大眼睛的可爱模样。 　　虽然眼前的人类答应不杀它，可没说不继续揍它。 　　银币不想再挨揍。 　　它不知道安徒生使用出的那种能吞噬火焰的白光是什么，但那种光，让它心中隐隐感到恐惧。 　　“他都让你们做了什么？” 　　“他看上了个人类女人。”银币努力回忆着，“他让我背着他去到了那个女人的床边。然后我的兄弟们咬死了那个女人的父母还有一些仆人。” 　　银币舔了舔嘴巴，有些嫌弃地说：“除了她父母，其余人都不太好吃。” 　　安徒生握紧了拳头：“那个女人是谁？火焰领主长什么样子？” 　　“那个女人叫声很大，隔着卧室门都能听到。”银币摇了摇尾巴：“你们人类在我们狗眼中长得几乎一样，但他闻起来像是上等牛排的味道。” 　　安徒生又问了几句。 　　银币告诉他，平时它们都在打火匣中沉睡，火焰领主召唤它们办完事后就会立刻让它们离开。 　　每次出现，银币都发现火焰领主居住的地方越来越豪华，能够给它们三兄弟吃的人也越来越多。它们吃饱后就会睡觉，也并不关心自己到底在哪个地方。 　　“最后一个问题。”安徒生低声说道，“你是恶魔吗？” 　　“汪汪汪！”银币骄傲地点了点头。 　　它突然感到原本卡在脖子上的那层护罩突然消失了。 　　“你果然说话算话。”银币转头看向了依旧压在自己身上的狮子，“大人，能让你的召唤物放开我吗？我已经把知道的都告你了。” 　　“你不要动。”安徒生点了点头，“我马上让它松开你。” 　　银币彻底放心下来，乖乖地一动不动。 　　下一刻，白狮突然张开大嘴。 　　它往前一扑，银币只来得及“汪”了一声，整个狗头就被白狮凶残地撕扯了下来。 　　绿色的血液四处飞溅。 　　失去头颅的身体，无力地软倒在地。 　　狮子叼着狗头看向了安徒生。 　　“吃吧。”安徒生冷冷地说道，“我答应过不杀它，但没答应不让我的召唤物杀它。你们都是恶魔，吃掉它会让你变得更加强大。” 　　得到了安徒生的允许，白狮飞快地啃食起了银币的身体。狗头被他几口咬碎，发出了骨头断裂的声音，而狗身也被白狮在几分钟内就吃了个干净。 　　狮子连地上的血液都没放过，直接舔得干干净净。 　　吃完后，狮子懒洋洋地走到安徒生脚边趴了下来。 　　它满足地用巨大的头颅蹭了蹭安徒生，长长的尾巴缠绕住了他的小腿。 　　一枚沾着血液的银币出现在了黑狗死去的地方。 　　安徒生看着银币上面狗头，久久无法言语。 　　火焰已经全部熄灭，护罩彻底粉碎后，安徒生才发现原来外面下起了雪。寒冷地空气让他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也冻僵了。 　　就在他弯腰捡起那枚银币的瞬间，冥冥之中，安徒生感应到了在极遥远的地方，有一团正在剧烈燃烧的火焰。 　　狗的悲鸣声在火焰中响起！ 　　安徒生突然明白，他感应到了打火匣子！ 　　打火匣子的主人也感应到了他！ 　　安徒生飞快地把银币收入了路灯中，那种隐约的联系瞬间消散。 　　抬头看向了漆黑的夜空，安徒生低声说道：“我会去找你的。” 　　一阵窸窣声从屋角传了过来。 　　拇指少年双手紧紧抓着一条粗大的藤蔓，费力地往安徒生的方向移动着。 　　藤蔓的另一端，绑着浑身是伤的海曼。 　　海曼的嘴里塞满了叶子。 　　她无法说话，只能睁着那双蓝色的大眼睛，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安徒生。 　　“格瑞她……”拇指少年还没说话，就哭了出来。 　　安徒生看着拇指少年的眼泪，心中充满了悲哀。 　　“这个女人也是同伙！”拇指用力抽动着藤蔓。 　　那些束缚住海曼的绿色植物又紧了一圈。 　　它们在海曼身上勒出了深深的红印，海曼疼得哭了起来。 　　“放了她。”安徒生的话大大出乎了拇指的意料，“她帮助过我。” 　　“什么？可是……”拇指还想说些什么，白狮却伸出了爪子，几下就抓碎了那些藤蔓。 　　海曼飞快地爬了起来，她想对安徒生说些什么。 　　巨大的白狮却对着她吼了起来。 　　海曼害怕地捂住了受伤的地方，提起裙子逃进了黑暗中。 　　几分钟后，安徒生能够感到海曼的气息已经远离了这里。 　　他抬头看向了对面的屋顶，轻声说道：“跟我走。” 　　灰面人站在屋顶上。 　　他的肩膀上落下了一层薄薄的积雪，声音比冬日的寒冰还要冷：“去哪里？” 　　安徒生握紧了拳头：““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灰面人懂了。 　　他笑了。 　　-------------------- 第46章 祭坛 　　灰面人从屋顶跳了下来, 轻盈地像是只巨型大鸟。 　　安徒生看了眼他肩膀上的积雪，咬了咬嘴唇，突然转开视线看向了海曼消失的方向：“走吧, 我能感到她绕了个大圈，并没有跑得太远。” 　　原本想要放火的那伙人, 此时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 　　被火烧焦的人已经完全没有了生机, 化作焦炭般的尸体。 　　剩余的几人，则发出了微弱的呼救声。 　　“拇指，处理掉这些人。”安徒生指了指剩下的人，“等我回来。” 　　拇指愣了愣, 他觉得安徒生整个人都跟以往不同了。 　　“都杀掉？”拇指迟疑地问道。 　　“不要浪费。”安徒生淡漠地说道，“格瑞一向很喜欢花花草草。” 　　拇指了然地点了点头。 　　他飞在了空中, 指挥起了那些保护住安徒生家房屋的藤蔓。 　　藤蔓在拇指的指挥下, 像是有了生命般开始快速的移动起来。它们像一条条绿色的小蛇，卷起了那些入侵者的身体。 　　以藤蔓为中心，星星点点的绿色冒了出来。 　　绿色的小草和白色的小花, 从入侵者的身体上冒了出来。 　　很快的绿色连成一片, 扩展开来。 　　院子里变成了绿色植物的乐园。 　　数不清的花草朝周围扩散开去，一直延伸到了路边才停了下来。 　　尸体被掩盖在植物之下, 他们体内的营养会被全都吞噬干净。 　　在魔力植物的作用下, 他们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做完这一切后, 拇指疲惫地落在了一朵小花上趴了下来。 　　“躲起来吧。”安徒生感到了什么, “那些教廷守护者要来了，别被他们发现。” 　　说完后, 他快速地朝着海曼消失的方向跑去。 　　灰面人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边, 不管安徒生如何加快奔跑的速度, 他都能保持着极近的距离。 　　安徒生没有跟他说话, 此时他心里只想着一件事。 　　那就是找到海曼。 　　海曼跟拇指交过手，身上的伤口带上了植物的力量。安徒生在她逃开之前，就留下了自己的精神力混在其中。 　　再加上之前塞进海曼外套中的手帕。 　　安徒生能够精准地感应到海曼所在的位置。 　　她和银币奉命而来，现在任务失败，海曼逃走后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回到斯蒂妮身边向她汇报。 　　“你跑得太慢了。”灰面人突然说道，“矮子的通病。” 　　他突然抱起了安徒生朝前跑去。 　　安徒生反手就是一只尖嘴吞噬小鸟。 　　小鸟凶狠地啄向了灰面人的手，想把他咬个皮开肉绽。 　　“咔嚓”的一声。 　　鸟嘴啄崩了。 　　灰面人的皮肤上连半点红印都没留下。 　　小鸟吃痛地叫了两声，飞快地缩回到了路灯中。 　　“好大的蚊子。”灰面人嘲讽般地说道。 　　他抱着安徒生，一个用力，直接跳到了旁边的屋顶上，就像怀中一百多磅的重量对他没有丝毫的影响。 　　“你的皮真厚！”安徒生回敬道。 　　“你被达克抱着的时候，就没这么多废话！”灰面人用力抱紧了他，安徒生觉得自己有些呼吸困难了。 　　于此同时他沉默了下来。 　　果然，上次绊倒达克的人就是灰面人。 　　安徒生也更加确定了一件事。 　　灰面人早就到了。 　　之前拇传递消息后没多久，灰面人出现在他家附近，一直跟着他们一行人到了芙拉瓦夫人的宅子外才露面。 　　安徒生知道灰面人对石头的重视程度，他不可能让自己受到生命危险。 　　刚才灰面人肩膀上的积雪就说明了他在对面屋顶上已经站了好一会儿了。 　　安徒生咬了咬嘴唇。 　　为什么灰面人没有出手？ 　　格瑞被活活烧死的时候，他是不是就在旁边看着？ 　　他的心真的冷漠到了这种程度？ 　　安徒生曾经觉得，灰面人也许只是看起来目中无人冷血无情傲慢无耻了些，在他的内心的某个角落说不定还存在着些美好的感情。 　　可现在安徒生不这样想了。 　　说不定灰面人表里如一，就是个纯粹的混蛋。 　　“你在心里骂我。”灰面人突然说，“弱者就是这样，没法接受自己的无能，就喜欢把责任推到别人头上，好让自己心里好受些。” 　　“格瑞也是你的手下！”安徒生没想到灰面人居然倒打一耙。 　　他愤怒地说：“为什么你不出手？有你的帮助，格瑞就不会死！” 　　“等价交换是超凡者的原则。”灰面人淡漠地说，“我用保护她孙女交换她教导你，并且我已经给了她第二次机会。她并不是我的手下，只是交易的对象罢了。” 　　“你看到认识的人被活活烧死，就这么无动于衷吗！”安徒生的身上亮起了金色的光芒。 　　灰面人松开了手，任凭他跳了下来。 　　“你为什么这么冷血！”安徒生握紧了拳头，“明明对你来说杀死银币是很简单的事，你只要动动手指，格瑞就不会死！” 　　“是不是以后我对你没了利用价值后，哪怕被杀死在你面前，你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格瑞并不需要我的帮助，她想要死，你还不明白吗？”灰面人说，“是你不够强而已。” 　　“混蛋！”不知道为什么，在灰面人面前，安徒生原先冷静的情绪完全崩塌，“我恨你！” 　　最后那句话脱口而出后，安徒生立刻就后悔了。 　　他知道自己是在迁怒。 　　其实他心里也明白，在火焰中格瑞拒绝了他的保护，甚至不让安徒生使用出植物力量护住她！ 　　格瑞早就计划好了她的死亡。 　　就像灰面人刚才说的那样，他是在用迁怒的方式让自己好过些。 　　灰面人面具上的烟雾在缓慢地旋转着，像是他的主人正处在某种情绪中。 　　“抱歉，我不该那么说，其实我……” 　　“无聊。”灰面人突然打断了安徒生的话。 　　“我恨你，我不恨你，我是世上最惨的人，我男朋友来自敌对家族还杀了我哥哥。”灰面人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嘲讽，“哦，罗密欧为什么你是罗密欧！” 　　安徒生猛然睁大了眼睛，这是在说什么？ 　　“别像个三流话剧演员一样叽叽歪歪个不停！”灰面人不耐烦地说，“你在演什么狗血的剧情？你莎士比亚爱情剧看得太多了！” 　　安徒生闭上了嘴。 　　【哔哔】的，我再对他心软我就是狗！ 　　“别耽误时间，血女巫逃得很快！”灰面人突然掏出了根骨头，丢向了安徒生，“拿着这个，现阶段这是最适合你的。” 　　安徒生愤然地捡起了骨头，就想朝灰面人的脸上砸去。 　　欺人太甚！ 　　“卓越级神秘武器犬骨。”灰面人冷笑了声，“你这个穷鬼丢掉试试！一万金币！” 　　安徒生很有骨气地收起了骨头，在心中又记了灰面人一笔。 　　他指明了方向：“她们就藏在斯蒂妮原来房间附近，相隔大概一百米，我能感到附近有植物气息，她们房子旁肯定有棵大树！” 　　灰面人没有等安徒生，身形快得像脱缰的野雕，飞快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他甚至没有等安徒生，也没有回头。 　　安徒生心中骂了几句，开启隐匿光芒后也跟了过去。 　　他的家其实跟海曼她们藏身的地方不远，安徒生在耗费了五六分钟后，就到了地方。 　　远远的他就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原本到了夜晚就会变得有些热闹的贫民区，此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所有的平房中都没有灯光。 　　安徒生看着那些敞开着的大门，心中不妙的感觉越来越浓。 　　那些屋子里居住的是普通人，他们很多是流民，在附近的镇子周围打零工为生。这些人流动性很强，其中不乏偷鸡摸狗之辈。 　　可此时，房间里传出血的味道，让安徒生的心都揪了起来。 　　他赶到海曼气息出现的地方。 　　入目便是满地的猩红。 　　地上全都是尸体。 　　他们穿着破烂的衣服，每个人的胸口处都出现了个大洞，体内的心脏全都不见了。鲜血在他们身下汇聚，形成了一片红色的海洋。 　　最中央的地方，有座诡异的祭坛。 　　祭坛上倒下的人，身上穿着的则是跟袭击安徒生家里那伙人一样的衣服。 　　斯蒂妮躺在祭坛中央。 　　她睁着无神的眼睛，胸口已经没有了起伏。 　　灰面人站她旁边。 　　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他头也没回地说道：“她进行了血祭，这些人的心脏被她献祭给了魔鬼。” 　　安徒生看着满地失去生命的身体，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血女巫剩下的帮手都被我杀了。”灰面人手中拖着一个人，走到了安徒生身边，“这个留给你。” 　　安徒生看着眼前的人。 　　这个人的双眼像是被人打了几拳，肿得像是青紫色的桃子，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她的嘴唇全都裂开了，此时正在往外渗着血。 　　“这是……”安徒生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呵呵，认不出来了吗？你真是肤浅啊。”灰面人提着那人的领子，“我看你还挺喜欢她的，被她亲的时候是不是很开心？” 　　“海曼！”安徒生叫出了声。 　　这个被打得惨兮兮只剩一口气的人果然是海曼！ 　　“你真可怜。”灰面人突然对海曼说道，“你能让他做出带着你的唇印到处丢人现眼的浪荡举动，就以为他是真的喜欢你？” 　　“你真该看看，他看着你变成猪头脸时，那种嫌弃的表情。” 　　“下辈子选男人时认真点吧。” 　　海曼的身体颤抖了起来。 　　灰面人没有再理她。 　　他把自己常用的细剑递给了安徒生，同时提起了手中的人。 　　“杀掉她！”灰面人轻声说道。 　　-------------------- 　　灰面人：还真以为我是好说话的小可爱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师父我去化缘啦 20瓶；子曾经曰过: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布莱克候丝 　　“求求你, 汉斯，我什么都没有做。”海曼的泪水混合着伤口处的血，让她肿胀的脸看起来更加丑陋。 　　“我没有想伤害你！” 　　“求求你, 放过我吧。我愿意立刻离开欧登塞，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 　　灰面人松开了手。 　　海曼掉在地上, 她双手紧紧抱着安徒生的鞋子：“别杀我, 我没有做任何坏事。” 　　灰面人走到安徒生身后，贴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哭得真可怜，心软了吗？回想起了跟她一起相处的快乐时光了？” 　　“刚才她要是不去，格瑞说不定就不会死。” 　　灰面人握紧了安徒生的手, 举起了那柄小剑，剑尖顶在了海曼的额头上。 　　海曼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不敢做出任何动作。 　　“只要轻轻往前一点, 你就能亲手替格瑞报仇。”灰面人的声音听起来温柔极了，“仇人的血是洗脱你无能的最好证明。” 　　安徒生握紧了小剑，他觉得有哪里不对。 　　一股轻柔的气息吹向了他的耳朵。 　　安徒生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下 　　他听到了灰面人的轻笑声。 　　“为什么？”安徒生松开了手, “为什么你一定要我亲手杀了她？” 　　他转身看向了近在咫尺的灰面人。 　　“海曼是现在唯一的活口。她最大的价值, 就是能够提供源于斯蒂妮的相关情报。” 　　安徒生看了眼斯蒂妮的尸体，觉得脑子从未有过的清明：“她是假的！真的斯蒂妮不会在几分钟内就被你干掉。” 　　海曼立刻喊道：“不要杀我, 我知道很多血女巫的事情。汉斯, 我只是被迫的……” 　　“是你杀死了珍妮。”安徒生打断了海曼的喊冤, “你刚才拿着的鞭子呢？你就是用那条鞭子绞杀了珍妮。珍妮脖子上勒痕的花纹非常独特！” 　　海曼愣住了。 　　“剩下所有人都被献祭了, 只有珍妮是被勒死的。”安徒生看着这位曾经的同学，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我猜是因为她的信仰吧。” 　　“你……”海曼语塞了。 　　“我们几乎算得上是一起长大的, 你只是偶尔会去教堂, 而珍妮却每周都会去做礼拜。”安徒生说, “也许因为虚荣心，她会为了好看的衣服和首饰而成为芙拉瓦的傀儡。” 　　“可她绝对不会出卖自己的灵魂！” 　　期望在死后能够进入天堂是所有信徒的最终信仰！而把灵魂出卖给魔鬼，就意味着天堂的大门永远的关闭。 　　安徒生笃定地说：“你是芙拉瓦名义上的雇员，可跟斯蒂妮的关系更亲近。” 　　当初他看到海曼对着芙拉瓦夫人偷偷翻白眼时，就察觉到了这点。 　　芙拉瓦夫人听到斯蒂妮需要灵魂时，那种震惊不是假装出来的。 　　相反海曼就显得平静很多。 　　她早就知道了斯蒂妮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你杀死了珍妮，是因为知道她绝对不会出卖灵魂。”一股疲惫的感觉，涌上了安徒生的心中，“为了防止她泄密，更为了震慑芙拉瓦夫人，你杀了她。” 　　“你出现在珍妮的葬礼上，是因为心中还有些愧疚吗？” 　　海曼捂着脸哭了起来。 　　“我没有别的办法。” 　　安徒生不想再听下去了。 　　“不错的观察力。”灰面人用手指卷起了安徒生耳边过长的头发，夸奖道，“果然上天是公平的，没有出色的外表和家世，至少给了你勉强能用的脑子。” 　　安徒生拍掉了他的手：“我可比连脸都不敢露出来的人强！” 　　“我很担心你看到我的美貌后……”灰面人收起了细剑，“会羞愧到自杀。” 　　安徒生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连吞噬生物都啄不破灰面人的皮肤了。 　　“把她送到守护者那里，斯蒂妮跑了。”灰面人用命令的语气说，“斯蒂妮极有可能夺取了芙拉瓦的身体，监视所有跟芙拉瓦有交易的人！” 　　安徒生环顾四周，不知道灰面人在跟谁说话。 　　灰面人脚下的影子动了。 　　一道黑色的瘦高人影从影子中缓缓升起。 　　他就像是立体的黑色人形剪影，全身上下黑得异常均匀，脸部的五官全都是黑色的，只露出了两只大眼睛。 　　黑影对灰面人恭敬地举起了头顶的礼帽，细长的腿只一步，就踩住了海曼影子。 　　海曼打了个冷颤。 　　黑影融入进了她的影子中。 　　“那是什么！”海曼尖叫着站了起来，整个身体向后弯曲形成了弓形，“为什么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手脚！” 　　她生涩地活动着脖子，像是被无形的手操作着的木偶娃娃，手脚摆出了各种古怪的姿势。 　　那道黑影，控制住了她的身体。 　　安徒生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灰面人的手段太多太诡异了。 　　谁会提防自己的影子？如果灰面人让这道黑影潜藏在他的影子中，安徒生是绝对不会发现的。 　　黑影真是刺探情报和暗杀的最佳人选。 　　黑影很快就熟悉了海曼的身体，只看到她做了几个拉伸运动后，就以专业短跑运动员的姿势飞快朝前冲去！ 　　她跑得太快了，根本不是正常人身体可以承受的速度。 　　安徒生听到她的尖叫声越来越远，眨眼间就飘到了百米开外。 　　“他是谁？” 　　“你对我的事很关注？”灰面人反问道。 　　安徒生没有理他，转而蹲在了斯蒂妮的尸体前。 　　斯蒂妮受到的致命伤害是心脏处的一剑。 　　她身体其余部分的皮肤没有任何破损，显然在临死前她没有做出抵抗。 　　灰面人只用一剑就解决掉了她。 　　“能让银币听她调遣，还跟火焰领主有往来的人，怎么说实力都不会差成这个样子。”安徒生心里想着。 　　“就算石心是这个世界上最快的男人，斯蒂妮作为血女巫肯定有防护的方法。” 　　“现在她尸体的状况，简直像是没有战斗过的普通人一样。” 　　“看来自己刚才的推断没错，这具‘斯蒂妮’是假的。”他沉思着，“不，身体是真的，但灵魂说不定真的像石心说的那样，是芙拉瓦夫人的。” 　　“这么说来的话……” 　　就在这时，安徒生突然感到，有什么在吃他的头发。 　　【哔哔】！ 　　石心难道变态到了这种地步？？ 　　“你在干什么？”安徒生觉得自己这次真的要跟他拼了。 　　猛然回头，他对上了一张马脸。 　　灰面人的黑马正在兴致勃勃地嚼着他的头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安徒生吓了一跳，努力掰开马嘴，抢救下了剩余的头发。 　　他的头发因此变得一边长一边短。 　　“你真幼稚！”安徒生有些怒了。 　　就因为刚才没理他而去检查尸体，就叫出了黑马来吃自己的头发？ 　　安徒生突然觉得，灰面人的实力还真可能是位顶级强者。 　　要不然就凭他这种恶劣的性格，肯定早被人打死了。 　　“它只是喜欢你。”灰面人摸了摸马背，“吃掉你的头发后，你就有了能够召唤它的能力，它会出现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刻。” 　　“真的？”安徒生半信半疑，难道自己是误会了？ 　　但这种被打一棒子后再塞颗糖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召唤它？” 　　“喊它的名字——布拉克候丝。” 　　“布拉克候丝？”安徒生楞了楞。 　　这不就是英语里黑色马匹的意思？ 　　听到安徒生在叫自己的名字，布莱克候丝用鼻子蹭了蹭他的侧脸。 　　安徒生看着黑马，他觉得这只马的眼神充满了灵性，完全不像一般的动物。 　　他见识过匹黑马的能力。 　　那神出鬼没的速度，让安徒生觉得用头发换取了它的帮助，是件很划算的事。 　　“我呼叫后它多久会出现？”安徒生看着突然乖巧的黑马，忍不住轻轻摸了摸它的毛发，“如果我离它很远呢？” 　　“这就要看它的心情了。”灰面人毫不负责任地说。 　　【哔】！ 　　什么听到召唤就会出现，完全是你瞎编的吧！ 　　安徒生盯着灰面人，觉得自己的头发就这样被白白吃掉了。 　　他气得握紧了拳头，极度想要放几句狠话。 　　可还没等他酝酿好情绪，灰面人突然一把捞起他直接丢上了马背。 　　“我感到你又想演什么狗血剧情了？”灰面人翻身上马，“我赶时间，没空欣赏你僵硬的演技。” 　　“等等！”安徒生看向了地上的尸体和中间的血腥祭坛。 　　“守护者那群人会善后的，他们马上就到。”灰面人没给安徒生拒绝的机会，策马飞奔起来。 　　这是安徒生第二次骑马。 　　跟第一次面朝下被颠得差点吐出来的待遇不同，这次灰面人好心地分享了自己的马鞍。 　　被灰面人从身后紧紧抱住，安徒生能感到对方那略有些高的体温。 　　更让他觉得不自在的是，两人之间实在是贴得太近了。 　　近到安徒生的皮肤都能感到灰面人呼出的气息。 　　他的后脖颈和耳垂处被微弱的气流吹过，让他觉得肩膀都有些发麻。 　　这简直像某种慢性折磨。 　　安徒生挪动着身体，想要拉开些跟灰面人的距离。 　　“别乱动。”灰面人说，“布拉克候丝跑得不稳，你会掉下去的。” 　　黑马从鼻子里发出了某种奇怪的声音。 　　安徒生隐隐觉的，这匹马像是在嘲笑着什么。 　　灰面人突然松开了护住他的手。 　　下一刻，安徒生突然感到了颠簸起来，像是黑马抽风了一般。 　　看着周围快得已经有些模糊的风景，安徒生吓得抓住了马背上的鬃毛，他感到自己随时都会被颠下马背。 　　以黑马现在这么快的速度来说，要是真掉下去，恐怕立刻会受伤。 　　千钧一发之时，安徒生感到自己被灰面人重新护在怀中。 　　温暖的体温给了他一丝安全的感觉。 　　“谢谢。”安徒生不敢再乱动，老老实实地坐好。 　　周围的景色变幻着，时而是草地，时而是河流。中间两人还经过了一些村落，看着村落中的居民，安徒生睁大了眼睛。 　　这些地方并不是人类的领地。 　　难道布拉克候丝能够自由穿梭在人类世界和迷雾世界？ 　　不知不觉中，安徒生睡着了。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千秋雪·半夕蝶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浮生若梦 50瓶；想容、午小胖 10瓶；七瑶 5瓶；清风明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温泉 　　等安徒生醒来的时候, 黑马已经停了下来。 　　周围是一片陌生的景色。 　　放眼望去，雪地从脚边一直蔓延到了远处。 　　原本绿色的草地此时全都被白雪覆盖着。远处则是连绵不断的雪山，在雪山脚下, 黑色的湖水在月光照射下泛起了细微的波光。 　　“这是哪里？”安徒生揉着眼睛坐直了身体。 　　“这是我最喜欢的地方。”灰面人跳下了马。 　　少了灰面人的体温，安徒生突然感到了寒冷。 　　冬日的寒风, 顺着他衣服上的破洞吹了进来, 直接扑到了他的皮肤上。 　　安徒生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现在的样子有多狼狈。 　　外套作为诱饵已经被银币咬碎了，里面的衣服被烧得破破烂烂的。 　　肚皮，肩膀, 后背和大腿的位置，大洞连着小洞, 冷风直往里灌。 　　不论是衣服还是皮肤都被烟熏得有些发黑。 　　安徒生耳尖微微发红。 　　幸亏自己是男孩子。 　　要是女孩子的话不就被石心全看光了？ 　　他小心地扶着马鞍跳了下来。 　　“自己去玩。”灰面人拍了拍布莱克候丝的背。 　　马匹欢快地叫了声, 转眼间就跑得远了。它直直地冲向了远方的湖中，似乎想要给痛快地洗个澡。 　　这里的环境非常优美，却因为三面都是平原, 冷风也变得强了起来。 　　安徒生冷得缩成了一团, 嘴唇渐渐丧失了血色。 　　灰面人摸了下他的手：“你快冻僵了。” 　　安徒生感到自己的牙齿在打颤。 　　下一刻，黑色的柔软披风裹住了他的身体。 　　寒冷立刻被隔绝在外。 　　灰面人脱下他的披风, 披到了安徒生的身上。 　　他低下头, 修长灵巧的手指把披风的带子系成了个蝴蝶结。 　　安徒生抬头看向灰面人的面具。 　　几缕银色的发丝散落下来, 垂在了安徒生脸颊旁。 　　风吹过时, 发丝拂过了他的皮肤。 　　轻柔，几乎感觉不到, 却又真实存在着。 　　安徒生屏住了呼吸, 他移开了目光看向了身后的高山。 　　披风很柔软, 穿在身上非常舒服。 　　披风中散发出的味道跟灰面人身上的一模一样, 这让安徒生想到刚才在马背上，被灰面人牢牢护在怀中的感觉。 　　“别摔倒了。”灰面人突然拍了拍安徒生的脸，“你腿太短，穿我的衣服有点勉强。” 　　安徒生难得没有回嘴，只是提起了披风，不让它拖在地上。 　　他跟在灰面人身后慢慢地向山上走去。 　　山坡还算平缓，地面上厚厚的积雪有些难走。 　　这里偏远荒芜。 　　不知道为什么灰面人会说这是他最喜欢的地方。 　　两人踩在雪地上往前走着。 　　雪地上留下了一大一小两排脚印。 　　脱掉宽大的披风后，灰面人依旧是一身黑。 　　黑色的夫拉克式礼服在腰部变得贴身，袖口和领口的暗红色宝石在夜晚反射出了淡淡的光。 　　笔挺的长裤让他的双腿看起来更加笔直修长。 　　贵重的黑色不知名宝石，依旧围着他的短靴镶了好几圈。 　　灰面人走路的姿态很好看。 　　他银色的头发也好看。 　　挺直的背部和腰部的线条也好看。 　　安徒生一路盯着灰面人的背影，并不觉得这段路有多难走。 　　等灰面人停下来的时候，安徒生发现前面已经没有路了。 　　一面巨大的岩壁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灰面人用手杖敲了敲岩壁，手杖顶端发出了淡淡的光。在光芒照射的地方，一道一人宽的裂痕显现了出来。 　　灰面人没有回头，朝后伸出了手。 　　安徒生轻轻地拉住了他的手。 　　进入裂痕后，随着手杖上微光的熄灭，周围一下子暗了下来。 　　沿着狭窄的裂缝继续前进，安徒生有种错觉，仿佛他正行走在世界的尽头。 　　安徒生紧紧握住灰面人冰冷的手。 　　他怕自己一松开，灰面人会直接走进这片无边的黑色中，再也找不到回来的路。 　　星星点点的微光，像是在黑夜中的萤火虫，逐渐多了起来。 　　两边的岩壁中似乎有某种发光物质，越往里走，裂缝就越宽敞，周围也变得更加明亮。 　　两人就像被无数的星星包围着。 　　幽暗的绿色，明亮的黄色，时隐时现的红色还有大片大片的紫色光点，组成了这道地上“银河”。 　　此时此刻，周围的一切美得像是幻觉，他们就像漫步在夜空中。 　　原本遥不可及的冰冷星辰，似乎变得触手可及。 　　只要伸出手，就能握在掌心再不放开。 　　安徒生能感觉到，灰面人原本冰冷的手似乎也变暖了些。 　　真希望这段路不要太快结束。 　　周围越来越明亮，也越来越温暖。 　　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洞穴中。 　　洞穴顶部是露天的，抬头就能看到漫天星辰。正中央则是一潭不断散发着热气的泉水。 　　乳白色的泉水散发着草木的清香，闻起来并没有普通天然温泉的硫磺味。 　　“这些是从迷雾世界中带出来的。”灰面人松开了安徒生的手，“能修补你身体的损伤。” 　　他灵巧的双手解开了自己不久前亲手系好的蝴蝶结。 　　披风滑落，掉在了地上。 　　“你体内聚集了太多巫师能量，泡在泉水中，能帮你更快消化掉那些能量。” 　　说话间，灰面人熟练地脱掉了安徒生的衬衣。 　　安徒生懵了。 　　接着他觉得双腿一冷，外裤也掉了下来。 　　感觉到灰面人似乎还有继续脱下去的意图，安徒生立刻转身，“噗通”一下就穿着底裤跳进了水中。 　　水很暖很舒服。 　　在水中，他隐隐听到了灰面人的轻笑声。 　　等安徒生冒出头时，灰面人浸泡在温泉中正背对着他。 　　温泉冒气的白色雾气缠绕着灰面人苍白的皮肤，有种迷幻的感觉。 　　他的肌肉很匀称，背部的皮肤上却有十几道白色伤痕。 　　白痕很深，从上到下痕迹越窄，周围还有些细微的伤口。 　　安徒生眨了眨眼，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那些白痕，像极了被鞭子抽打到皮开肉绽后愈合的痕迹。 　　安徒生曾经在书上见过，那是古代贵族们最喜欢用的残酷刑罚，现在早就被废除了。 　　敢拿鞭子抽灰面人又是谁！ 　　灰面人伸了个懒腰，转过身来。 　　安徒生睁大了眼睛。 　　他紧紧盯着灰面人身体，这并不是因为对方匀称结实的肌肉和形状好看的腹肌。 　　而是因为灰面人心口处那道可怕的巨大疤痕。 　　疤痕从他右边锁骨一直延伸到了左边肋骨处，伤口早就愈合。可疤痕最深的地方，恰好是心脏的位置。 　　安徒生的眼眶突然红了。 　　这真是贵族老爷养尊处优的身体吗？ 　　他心中有说种不出的难过。 　　灰面人都经历过什么？他又是在受过多少伤后才成为了今天的石心殿下。 　　安徒生宁愿看到白白胖胖挺着大肚腩的灰面人，也不想看到像现在这样伤痕累累的他。 　　灰面走到了安徒生的身边。 　　他靠在岩壁上，整个人放松了下来，抬头看向了上方的夜空。 　　安徒生心中有很多话想说，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他知道灰面人骨子里是个骄傲无比的人。 　　任何多余的安慰和同情，都只会让灰面人嗤笑不已。 　　安徒生只能学着他的样子，也靠在了岩壁上。 　　这温泉真的有某种奇妙的效果。 　　安徒生能够感到身体的疲惫正在消散，原本会时不时发痛的膝盖，也变得暖暖的。 　　两个人安静地泡着温泉，没有说话。 　　今晚的星星似乎格外的明亮。 　　安徒生觉得命运真是种奇怪的东西。 　　在不久前他还要数着铜板担心着过冬的面包。 　　现在他却跟王国贵族泡在同一个温泉中。 　　他们正看着同一片星空。 　　水流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安徒生转头，看到灰面人走到了他的面前。 　　两人离的很近。 　　非常近。 　　安徒生不敢动弹，他怕会不小心碰到灰面人身上的皮肤。 　　贵族不喜欢跟人有太多肢体接触，这会让他们觉得受到了冒犯。 　　“你刚才在难过些什么？”灰面人问道。 　　安徒生的目光落在了他的疤痕上。 　　“因为我？”灰面人慢慢低下了头，他和安徒生的距离越来越近。 　　安徒生僵硬得像是尊石膏像。 　　他感到对方面具上的雾气已经碰到了自己的皮肤。 　　隐约间，安徒生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还没弄清楚。 　　他的心中像是有颗小小的种子，即将破土而出。 　　“没关系的。”看着安徒生懵懂的表情，灰面人伸出手轻轻滑过了他因为热气而泛红的脸颊，“担心和难过代表着在意，我明白你的感觉。” 　　安徒生能感到自己的心在猛烈跳动着。 　　矛盾，迷惑，不安，困扰……种种情绪伴随着他越来越大的心跳声，让安徒生的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 　　“什么……”安徒生感到自己用尽了毕生的勇气，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什么感觉？” 　　他突然很害怕听到灰面人接下来的话。 　　他又很期待听到灰面人接下来的话。 　　水面下，安徒生握紧了双拳。 　　“不管你对我有什么感觉。”灰面人的手指滑向了安徒生的唇角，迟疑着说道，“也不管我现在对你有什么感觉。” 　　安徒生觉得自己马上要燃烧起来了。 　　人类的心，真的能够跳动得如此猛烈吗？ 　　灰面人的手轻轻擦过了安徒生柔软的嘴唇时，像是被什么刺到般猛然收回。 　　他往后退了一步，声音里带着极力的克制：“不过都是些错觉而已。” 　　不过都是些错觉而已。 　　错觉…… 　　而已…… 　　安徒生突然干笑了两声，颤抖着说：“哦，原来都是错觉啊。” 　　灰面人拉起了他的右手，贴在自己心口的疤痕上。 　　柔和的白光同时从两人皮肤碰触的地方散发开来。 　　两股光芒融合了，就像它们本来就是一体般。 　　安徒生感到在灰面人心脏附近的位置，藏着半块石头。 　　石头静静地发着白光。 　　光芒中的那种力量安徒生极其熟悉，跟他掌心里的石头一模一样。 　　“这就是原因。”和灰面人越来越快的心跳声相反，他的声音充满了压抑和平静，“等我拿回了石头，让你困惑的感觉就会消失。” 　　“它被迫一分为二。 　　“无论在哪里，它都会对丢失的另一半产生深深地渴求。” 　　-------------------- 　　格瑞：早知道我自己用掉石头，不就能成功上位了？？？可恶~ 第49章 去tm的错觉 　　安徒生觉得自己贴在灰面人胸口处的皮肤, 像是被火焰灼伤般疼痛。 　　疼痛一路从掌心渗进五脏六腑。 　　最后直冲进了他的心里。 　　安徒生猛然抽回了手，转身走向了温泉的另一边。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他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奇迹般的听起来很平静。 　　温泉的热气隔绝在两人中间，让他们都看不太清楚彼此的样子。 　　“您是不是莎士比亚爱情剧看得太多了？”安徒生一边用讽刺的语气说着, 一边慢慢地下沉，“尊贵的石心殿下！” 　　说完这句后, 他整个人都浸进了水中。 　　温暖的水没过了安徒生的脸, 没过了他的头顶。 　　水下的世界很安全。 　　安徒生很喜欢这种被包裹住的感觉。 　　不管流出再多的眼泪，都会立刻被温柔的水流拭去。 　　只要紧紧咬住嘴唇不发出任何声音，就不会有人发现他无声的哭泣。 　　水底很平静，就像他原来的生活一样。 　　曾经的安徒生就像生活在水中的小鱼, 过着平凡的日子。 　　他曾经幻想过水面上有什么，也渴望摆脱普通人乏味又艰辛的日子。 　　他期待有一天能够跃出水面, 见识到自己从没见过的风景。 　　后来他真的看到了。 　　水面上是另一片广阔壮丽的世界。 　　它既美丽得让人无法想象, 又能残忍地把你的心敲成碎片。 　　后悔吗？ 　　安徒生感到了氧气的耗尽。 　　他从水中浮了起来，擦去了顺着脸颊不停滚落的水珠。 　　靠在岩壁上，安徒生静静地看着星空, 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他不后悔。 　　就算往前走的每一步, 都痛苦得犹如在刀尖上舞蹈，他依然不后悔。 　　安徒生闭上了眼睛, 感受着温泉中那种奇妙的力量。 　　他体内那些原本不听话的能量, 像是被驯服了般温顺。 　　等他感到温泉水再也没有什么作用后, 就干脆起身离开了水中。 　　原本的衣服已经完全变成了破布。 　　就连鞋子也烂得不成样子, 完全不能再穿。 　　安徒生等身上的水珠稍干了些后，捡起了地上的披风, 直接朝洞外走去。 　　他没有回头看一眼。 　　也没有说再见。 　　灰面人安静地像是陷入了沉睡, 又或者根本就不在意他的离开。 　　跟来时的路相比, 出去时, 安徒生独自行走在越来越窄的裂痕中，心中却没有半点的恐惧。 　　离温泉的距离越远，周围的气温就越寒冷。 　　安徒生光着脚，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披风上原本让他有些着迷的味道，此时几乎完全闻不到了。 　　安徒生其实并不想拿走这件衣服，但他并没有料到会发生今天这样的状况，也没有在路灯里准备备用衣物。 　　现在他全身上下，就只有一条底裤。 　　在这样寒冷的天气，就算他开着守护光芒也无济于事。 　　走到山脚下的时候，安徒生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脚了。 　　他模仿着石心的口哨声吹了几下后，朝着远处湖水的方向喊道：“布莱克候丝！” 　　几秒钟过后，黑色的马匹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马匹的身上还带着晶莹的水珠，它飞快地奔跑着，最后停在安徒生面前时，显得非常的欢快。 　　安徒生摸了摸黑马：“能带我回家吗？” 　　他并不知道这是哪里，但他估计欧登塞一定离这里非常遥远。 　　布莱克候丝用鼻子蹭了蹭他的手，趁着安徒生不注意的时候，看了眼他身后的某个地方。 　　下一刻，黑马对着安徒生侧过了身体。 　　“你是让我上马吗？”安徒生惊喜地问道。 　　这匹马可比他的主人可爱太多了！ 　　安徒生骑上了黑马。 　　出乎他的意料，马背上非常的平稳几乎感觉不到一点儿颠簸。 　　这让安徒生回想起了什么。 　　突然之间，他真的很想捶石心两拳。 　　布莱克候丝并不是普通的马匹，几乎不用安徒生怎么控制，它直接向前飞快地跑着。 　　这次安徒生没有睡着。 　　他亲眼看到，黑马直接冲进了一片迷雾中。 　　在进入迷雾的瞬间，就像是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他们就像从冬日直接进入到了春天。 　　白雪皑皑的高山和草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绿莹莹的原野。 　　草地上开着数不清的花朵。 　　它们大的比站起来的成年人还要高上不少，小的则跟人类世界的普通花朵一般。 　　跟拇指少年有些相似的花精们在花朵中飞舞着。 　　他们唱着歌，快乐地提着水晶小壶采集着蜂蜜。 　　飞奔而过的黑马并没有引起花精们的过多关注，他们显然已经见到过无数次类似的画面。 　　“这里就是迷雾世界吗？”安徒生暗中观察着一切。 　　他觉得那些花精似乎比拇指更小了一圈，外表上更像传说中的精灵而不是人类。 　　也许迷雾世界中的花精也像人类一样，有不同的种类和地盘。 　　前方又有迷雾涌现了出来，黑马冲了出去，寒冷的感觉再次袭来。 　　看着前方的城市，安徒生知道他们又回到了人类世界。 　　这次又是哪里？ 　　布莱克候丝顺着城镇旁的小路飞奔向前。 　　安徒生发现，离那座城市越近，他就越是能够感到某种无形的能量向他涌来。 　　似乎在那座城市中，有某种蕴含着巨大能量的神秘物品，把整个城市都保护起来。 　　于此同时，安徒生突然感到几缕不同的精神力飞快地朝他飘来。 　　那些精神力隐晦极了，犹如蛛丝般，稍不注意就有可能被沾到。 　　就在其中一缕最强的精神力就要碰到安徒生时，披风的边缘突然微微发热。 　　柔软的布料瞬间变成了尖锐利刃，毫不留情地斩断了企图靠近的精神力。 　　布拉克候丝发出了嗤笑声。 　　它加快速度，远离了那座宏伟城市的范围。 　　这时安徒生才发现，在城市的入口处矗立着一尊巨大的石像。 　　那是一个威武的中年男人的雕像。 　　他有着茂密的长胡子，手中紧握一柄巨大的宝剑向着天空高高举起！他气势非凡，目光坚毅，头上的王冠证明了他的身份。 　　“那是哈拉尔蓝牙王的雕像！”安徒生突然明白了过来。 　　原来刚才经过的宏伟城市，就是丹麦的首都——哥本哈斯。 　　他忍不住转头向后望去。 　　此时已经是深夜时分。 　　城中依旧灯火通明，那些人造星光比天上的星星还要耀眼。 　　“也许，是到了离开欧登塞的时候了。” 　　安徒生看着越来越远的首都，心中默默地想着。 　　接下来，布莱克候丝又穿梭过了几次迷雾世界和人类世界的边境。 　　最后它带着安徒生，穿越过了一大片正在激战中的战场。 　　对战双方看起来像是相同的生物，他们个子矮小，皮肤绿油油的，手中的长矛看起来非常尖锐。 　　黑马从战场中心穿过，扬起了漫天尘土。 　　离它最近的绿色生物们忍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对战的两方，同时对布莱克候丝发出了怒吼。 　　安徒生听不懂他们的语言，但他觉得那些肯定是骂人的脏话。 　　布莱克候丝突然停了下来。 　　安徒生只听到“噗嗤”一声，接着，一股恶臭味散发了出来。 　　黑马猛然朝前飞奔起来。 　　安徒生转头，看见在黑马原本站立的地方，一大坨冒着绿烟的马粪正静静地躺在地面上。 　　那坨马粪超越了语言，让人一看就能明白它表达出的含义。 　　战场上吵杂的声音突然停了下来。 　　突然，数不清的箭矢和长矛对着黑马扔了过来。 　　绿色生物们同仇敌忾，全都追在了布莱克候丝的身后，愤怒地投掷着长矛。 　　长矛的数量太过惊人。 　　只要黑马稍慢一些，一人一马就会立刻被戳成渔网袜。 　　安徒生飞快开启了金色的守护光罩，护住了布莱克候丝。 　　黑马发出了得意的嘶叫声。 　　它的速度越来越快，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把绿色生物们远远甩在了身后。 　　安徒生心中对那些打得好好的突然就被马粪嘲讽的迷雾生物们，产生了一丝同情。 　　这马的恶劣性格，让他有了某种似曾相似的感觉。 　　欧登塞到了。 　　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色，安徒生有了种回家的放松感觉。 　　布莱克候丝在镇外停了下来. 　　它似乎很喜欢安徒生，不舍地用鼻子使劲蹭着少年的脖子和脸颊。 　　安徒生被柔软的马毛蹭得有些痒，忍不住笑了起来。 　　“谢谢你。”安徒生抚摸着它头顶的鬃毛，“布莱克候丝，辛苦你了。” 　　黑马轻轻咬住了安徒生的头发，嚼了起来。 　　“这样可不行，下次见面，我给你带别的好吃的。”安徒生笑着抢救回了自己的头发。 　　和布莱克候丝的这段短暂同行，让安徒生原本低落的心情好了很多。 　　“谢谢你带我回来，也谢谢你让我重新笑了出来。”安徒生还是忍不住想起了温泉中发生的事。 　　这让他的笑容变得黯淡了几分。 　　“你真的很可爱，黑色小骏马。” 　　“至于你的混蛋主人……”安徒生握紧拳头，声音里充满了愤怒，“我只想跟他说，去tm的错觉！” 　　听到安徒生咒骂自己的主人，布莱克候丝开心地原地转了个圈儿。 　　接着它用吐字清晰毫无地方口音正宗官方丹麦语说道：“你也很可爱，翘豚小美男。” 　　“我会如实向殿下转达你的问候。” 　　说完后，布莱克候丝飞快地蹭了下安徒生的脸，一路飞奔消失在了夜色中。 　　冷风从四面八方吹来。 　　安徒生保持着僵硬的姿势，目送布莱克候丝离开。 　　他突然觉得。 　　这真是个险恶的世界。 　　-------------------- 第50章 回信 　　安徒生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从路边捡起了几片常青树的树叶, 往里输入植物能量后，树叶突然变大了一圈。 　　安徒生小心地用树叶包裹住了自己的脚。 　　往前没走几步，他就感到了大腿内侧传来了一阵股痛感。 　　石心的马鞍并不是什么劣质品, 但安徒生策马狂奔的时候，只穿着底裤。娇嫩的皮肤在坚硬的皮革上反复摩擦, 现在他一走路, 就能感到大腿内侧的皮肤火辣辣得疼。 　　为了避免碰到伤口，安徒生只能微微岔开腿，用扭曲的姿势一瘸一拐地朝前走去。 　　这种走姿太过丢脸，安徒生不得不开启了隐匿光芒, 遮挡住了自己的身形。 　　远远的，他就看到自家附近有不少的人。 　　教廷守护者们在家门口进进出出, 不停往外搬运着东西看样子似乎是打包好的行礼。 　　他们把那些行礼全都装在了一辆马车上。 　　安徒生藏在了附近的大树后, 能够很清楚地看到，马车上悬挂着古尔堡上校家族的家徽。 　　接着，玛利亚和老汉斯手挽手地从屋里走了出来。 　　玛利亚用手帕不停擦着眼睛, 不停地说着什么。 　　老汉斯的表情则极其严肃, 一向挺得笔直的背脊也微微弯曲了。 　　安徒生没有贸然出现。 　　他已经想好了好的理由解释自己今晚的失踪，但他还需要一个替自己说话的人。 　　现在并不是出去的时候。 　　他看着自己的父母登上了那辆马车, 车里还有位中年男人陪着, 那是欧登塞的镇长。 　　安徒生知道, 自己的父母已经被安全地保护了起来。 　　守护者们在附近巡逻了一圈儿后, 也撤走了。 　　所有的事情进行时并没有邻居出来观望。 　　安徒生猜测也许是守护者们又在他家附近用了某种方法，能够让普通人忽视这里发生的异常。 　　又等了很久, 在确定真的没有任何人后, 安徒生才小心地靠近了自己的家。 　　他并没有感到任何的能量波动。 　　家里空荡荡的, 像是被小偷光顾过一般。 　　“拇指, 你在吗？”安徒生低声呼唤道。 　　“在。”拇指少年从屋顶的缝隙里探出了头，“你终于回来了，没受伤吧？” 　　他飞下来围着安徒生转了圈儿，眼神落在了安徒生裹着的披风上时，拇指突然楞住了。 　　“我没事。”安徒生没有注意到拇指异样的表情。 　　在检查了好几遍屋里没有任何的监视手段后，安徒生打算换套干净的衣服：“我走后发生了什么？” 　　他一边询问，一边打开了自己的衣柜。 　　看着衣柜里满满当当的式样崭新衣物，安徒生突然反应了过来，这些衣服全都是石心替他准备的。 　　外套，衬衣，马甲，长裤，鞋子，袜子……样式应有尽有。 　　所有的衣物都极其合身，上面没有任何商标。 　　这些衣服是完全按照他的身材尺寸定做的。 　　可是……不过只是错觉而已…… 　　安徒生猛地关上柜门，走向了自己父母的房间。 　　“你走了以后，格瑞和你一起布置的防护就消散了。”拇指跟在安徒生的身后，担忧地说道，“教廷的人很快就来了，我藏了起来。” 　　“他们找到了你的父母，询问起了他们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安徒生点了点头，翻出了自己父亲以前的旧衣服：“我父母什么都不知道，教廷的人问不出什么。” 　　他并不担心父母的安全问题。 　　在教廷守护者的安排下，他的父母肯定会被很好的保护起来。 　　安徒生决定明天早上再出现。 　　他准备先去一趟教堂找到加斯特神父。 　　自己被歹徒袭击绑架，最后侥幸逃脱，回来后发现父母不见了的故事，算是最贴近事实的理由了。 　　加斯特神父可能会有所怀疑，但他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 　　因为……那该死的赎罪券！ 　　想到这里，安徒生又有些黯然了。 　　他解开披风，厌恶地把它扔到了墙角，准备换上老汉斯衣服。 　　“你你你！你为什么只穿着底裤！”拇指小手捂住了脸，一双机灵的大眼睛透过指缝死死盯着安徒生的背部看。 　　他的视线太过炙热了，安徒生下意识用衣服挡住了自己的身体。 　　“你在看什么？”安徒生不解地问道。 　　“你的背后和脖子那里，咳咳……”拇指的脸突然有些发红了。 　　安徒生挠了挠自己的背，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他走到了母亲的梳妆台前，转头看向了自己的背部。 　　在后脖颈和肩膀的位置，零星出现了几道红色的印记。 　　那些印记浅浅的。 　　虽然发红但并不痒，也不像是被蚊虫叮咬过的痕迹。 　　也许是不小心在哪里弄伤的吧。 　　安徒生不是很在意地耸了耸肩，套上了父亲宽大的睡衣。 　　拇指结结巴巴地问道：“你和石心殿下到底去做什么了？” 　　“他杀掉了血女巫的仆人，斯蒂妮虽然身体死亡，但她的灵魂很有可能跟芙拉瓦夫人互换了。” 　　“接下来你们做什么了？”。 　　“也没什么……”安徒生简略的一句带过，“他带我去使用了能够提升体质的温泉后，我就回来了。对了，那些衣服是被银币烧破的。” 　　说完后，安徒生扶着墙，一瘸一拐地慢慢朝自己房间走去。 　　拇指看着他诡异的走路姿势，沉默了几秒，轻声问道：“那你屁股疼吗？” 　　安徒生想了想，点头说道：“不仅仅是屁股，连大腿内侧也很疼。” 　　“那为什么石心殿下没有亲自送你回来？”拇指睁大了眼睛，“难道他拔……” 　　安徒生皱起了眉头。 　　今晚发生的所有草蛋事情都在他脑中翻滚着。 　　“我不想再听到他的名字！”安徒生用生硬的语气说道，“他就是个地道的混蛋！” 　　拇指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他看向安徒生的眼神中，带上了深深的同情。 　　“好好休息吧。”拇指看着安徒生因为伤口的疼痛，只能趴着睡觉的样子，突然有些心疼了，“你这么可爱又努力，任何让你伤心的人以后都会后悔的。” 　　安徒生的脸埋在了枕头里，闷闷地说道：“没有以后了。” 　　拇指叹了口气，用魔法替他盖上了被子。 　　吩咐周围的植物帮忙盯梢后，拇指少年飞到了安徒生的枕头边。 　　黑发少年已经睡着了。 　　就算是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依旧微微皱起，睫毛上沾着几滴泪珠。 　　拇指少年轻轻帮他擦去了眼泪，轻声说道：“别想太多了，汉斯小宝贝。俗话说，初夜都是没有结果的，你以后会遇到更好的……” 　　花精轻声哼起了舒缓的小调。 　　歌声中似乎带着某种安眠和镇定的效果。 　　渐渐地，安徒生的眉头舒展开来。 　　花精唱了一会儿后，也有些困了。 　　他蜷缩在了安徒生的枕头上，用毛巾盖住了自己。正当他迷迷糊糊正要入睡的时候，黑发少年突然轻声说了句梦话。 　　梦中，他喊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拇指少年叹了口气，摸了摸安徒生的脸：“睡吧，一切都会过去的。” 　　夜更深了。 　　月光通过窗帘的缝隙穿了进来，洒在了依偎在一起熟睡的少年们的身上。 　　在天色将明的时候，一道黑色的影子从窗户的空隙中滑进了屋内。 　　影子在屋里转了个圈儿，缓缓地升了起来，最后凝聚成了一道头戴礼帽的黑色人影。 　　黑影没有五官，脸上只有一对白色的眼睛。 　　他对着陷入睡梦中的安徒生抬了抬礼帽，权当做是打过了招呼。接着，黑影左顾右盼了一番，最终掏出了封信放在了安徒生的书桌上。 　　安徒生是被拇指少年的呼噜声吵醒的。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花精，做梦也没想到，原来传说中纯净的精灵居然也是会打呼噜的！ 　　他用手指轻轻戳了戳拇指少年红扑扑的脸蛋，觉得心情好了很多。 　　昨天已经过去。 　　今天可是新的一天！ 　　安徒生伸了个懒腰，开始给自己打气。 　　他的好心情还没持续几秒，在看到了放在书桌上的信后，立刻就被破坏殆尽了。 　　昨晚书桌上明明没有这东西的！ 　　看着那金色的信封和上面华丽的花纹，安徒生一下子就猜出了这封信是谁写的。 　　他抱臂站在书桌前，表情是说不出的凝重。 　　石心到底要干什么？ 　　昨天闹得那么不愉快，现在写信给他是要道歉吗？ 　　安徒生冷哼了声。 　　他是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就原谅对方的。 　　不过……仔细看看，这封信真的很厚啊。 　　光从信封上看，差不多就有几十页纸那么厚！ 　　要写这么多张纸，恐怕是要一晚上不睡觉才能写完。 　　安徒生摇了摇头。 　　不！ 　　就算写一百页纸，他也是绝对不会打开看的。 　　就在这时，一道细微的金光从信封口的缝隙处闪了闪。 　　金币！ 　　信里面有金币！ 　　安徒生立刻拿起了信。 　　他决定拿走这枚金币后，剩下的一个字都不看全都拿去烧掉！ 　　信封上写着一行字，那是石心的笔迹。 　　【去tm的错觉？？？？？？？】 　　看到这行字，安徒生突然反应了过来。 　　这不就是昨晚自己跟布莱克候丝说过的话吗？ 　　没想到，那匹黑马竟然真的把这话当做了口信，传递给了石心。 　　安徒生心里有些微妙的尴尬感觉。 　　拆开信后。 　　里面除了一枚金币以外，还有本薄薄的小书。 　　果然！ 　　安徒生冷笑一声，石心怎么可能熬夜写信给他道歉？ 　　但这又是本什么书？ 　　难道是如何修炼精神力的宝典？ 　　他看向了书的封面。 　　只见上面用印着一行华丽的烫金大字。 　　《文明用语，从我做起》——优雅的谈吐能让你更加迷人。 　　【哔】你的文明用语！ 　　安徒生愤怒地把书扔进了垃圾桶！ 　　-------------------- 第51章 宝石 　　拇指少年是被浓浓的烟雾给熏醒的。 　　“咳咳咳。” 　　他睁眼就看屋里满是烟。 　　安徒生正蹲在屋角背对着他。 　　“汉斯小可爱？”拇指少年闻到了东西被烧焦的味道, “你在干什么？” 　　“我在实践。”安徒生盯着眼前的火焰，咬牙切齿般地说道，“格瑞曾经提起过, 有种通过烧掉物件诅咒物件主人的咒语。” 　　拇指少年好奇地飞到了他身边。 　　被烧着的东西是本书。 　　拇指看了会儿，忍不住说：“其实那个咒语吧……” 　　“怎么了？”安徒生猛然转头盯着他。 　　拇指被他眼神中的怒火吓了一跳, 到底是谁能把好脾气小汉斯气成这样？ 　　沉思一秒后, 拇指断定又是那位殿下做的“好事”！ 　　算了，能让小汉斯开心下也是好的。 　　其实格瑞一个森林女巫，懂个屁的火焰诅咒！ 　　就算能够有点效果，以那位大人的实力, 顶多会感到身体有些燥热罢了。 　　等书完全烧完，原本应该是灰烬的地方, 出现了一枚金灿灿的宝石。 　　宝石呈菱形, 两端细长中间稍宽，有半个手掌大小。 　　整块宝石流光溢彩，从内而外发散着金色的光芒。 　　“这是什么？” 　　安徒生看着那块宝石, 心中再三提醒自己要谨慎。 　　石心这个人, 说话办事一套连着一套，说不定这块宝石里就有什么坑人的问题。 　　可是那颗宝石真的很好看啊。 　　换成金币的话, 一定能值不少钱。 　　安徒生看着那颗宝石, 越看越觉得移不开眼。 　　拇指少年飞到了宝石跟前, 小心地看了一会儿后, 惊喜地说道：“哇，汉斯小宝贝, 这是神秘物品。” 　　“什么？”安徒生一个松懈, 手不受控制般地抓住了那块宝石。 　　下一刻, 他就后悔了。 　　金色的光芒从宝石中爆发而来, 直接裹住了他。 　　安徒生觉得自己像是被拉进了水中，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恍惚起来。 　　石心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空间。 　　“你的精神力太弱了，我只教你一次，好好记着。” 　　安徒生想要对石心说几句一点儿都不优雅迷人需要简写的词。 　　可他发现自己完全无法动弹。 　　就像在睡梦中意识突然清醒，可身体却无法醒来的感觉。 　　安徒生甚至怀疑，现在自己是在思维领域跟石心交谈。 　　“集中精神。”石心的声音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安徒生感到太阳穴的地方，像是被冰冷的手指触碰到，有些发冷。 　　但那只是种感觉，并不是触碰到了真的实体。 　　“首先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这里……”手指移向了他的额头，按照某种特定的路线，在他身上移动着。 　　“让你体内的精神力按照顺序，经过那些地方。” 　　石心的手从背后抱紧了他，滑过了安徒生的心脏，往小腹处走去。 　　安徒生想要集中注意力，可是…… 　　那“手”行进的路线也太奇怪了。 　　他有些庆幸，此时只是精神力层面的交流。 　　如果现在是真的石心像这样教导他，安徒生绝对无法集中半秒注意力。 　　手指开始不安分地在他肚皮上打着圈圈。 　　石心没有再说话。 　　咦，等等！ 　　安徒生猛然醒悟过来。 　　精神力的锻炼主要集中在脑部啊！！！ 　　石心的精神力在他身上乱摸个屁！这根本就是在……安徒生咬了咬牙，这根本就是在偷偷地做些小坏事啊！ 　　他集中全部的精神力，在那些邪恶手指还想继续往下的瞬间，切断了和周围环境的联系。 　　眼前猛然一暗。 　　下一刻，安徒生睁开了双眼，发现自己重新回到了房间中。 　　一道道裂缝从手中的宝石中心产生，整块宝石瞬间四分五裂，从他手中滑落在地。 　　安徒生捂住额头，眩晕恶心的感觉让他几乎无法站稳。 　　“汉斯！”拇指尖叫的声音听起来极其遥远。。 　　安徒生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他没料到，进入宝石后会耗费了这么多的精神力。 　　现在安徒生感到自己的脑中像是伸进了一只手，那手还在里面拼命搅合着。精神力近乎见底，安徒生在晕厥的边缘。 　　下意识地，他按照石心刚才教授的方法，勉强把剩余不多的精神力努力运转起来。 　　拇指少年不敢说话，只能眼巴巴地在一边看着。 　　过了好一会儿，安徒生原本苍白的脸色开始慢慢有了血色。 　　他缓缓开双眼轻声说道：“原来真的有用。” 　　“汉斯你怎么了？刚才你拿着宝石以后，就有能量把你隔绝开了。” 　　“那里面是一段信息。”安徒生完全不想提石心的名字，“那段信息似乎直接作用在我的脑中，让我知道了怎么加快凝聚精神力的方法。” 　　“作用在你脑中？”拇指少年迟疑地看着他。 　　安徒生点了点头，说出了那种无法控制身体像是在做梦般的感觉：“我听格瑞说过，有种学识宝石能够直接传递信息和知识。” 　　他看着地上的宝石碎块：“它应该就是。” 　　“可是……”拇指少年咬住了自己的指头。 　　他刚才看到了。 　　在能量隔绝开安徒生之后，一道人影瞬间出现在了罩子里。 　　安徒生双目紧闭，倒真的像是陷入了梦中。 　　“石心殿下！”看清了那道人影是谁，拇指吓了一跳慌忙行礼。 　　石心把手指放在了嘴唇上，比了个“嘘”的手势。 　　下一刻，宝石发出了刺目的光芒。 　　那光芒太耀眼，刺得拇指睁不开眼睛。 　　他完全看不到里面发生的事情。 　　后面等到宝石粉碎，安徒生从能量罩里出来后，石心殿下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拇指想了想，迟疑地问道：“刚才就只有你一个人？” 　　“对！”安徒生斩钉截铁地说道，“就只有我自己。” 　　那段信息应该是石心提前留下的。 　　那些恶作剧般的手段，应该只是精神痕迹的幻影。 　　拇指不再说话了。 　　他已经看穿了一切。 　　石心殿下昨天惹小汉斯生气后，今天故意弄出这么多名堂来，就是为了讨汉斯欢心。 　　而汉斯小可爱一向是脸皮很薄的。 　　他既然害羞的话，自己干脆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吧。 　　安徒生稍作休息后，就去梳洗干净了自己。他翻出了老汉斯的便服，静静地坐在了客厅里吃着干面包当早餐。 　　刚才在烧书的时候，他打开了窗户，冒出的黑烟很快会吸引某些人的注意。 　　果然没等一会儿，外面就响起了马车的声音。 　　“汉斯！”有人急匆匆地敲着门，“是你回来了吗？” 　　那声音很熟悉，安徒生听出来，来人是欧登塞的镇长。 　　“法特先生，是我。”安徒生打开了门。 　　镇长法特擦着额头上的汗滴，急匆匆地说道：“你这孩子去哪里了？昨晚你家里发生了大事，你父母都快急死了。” 　　安徒生的老熟人加斯特神父则跟在镇长身后。 　　他上下打量了安徒生一番，发现没有受伤的痕迹，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孩子，你安全回来就好。”神父在胸口划了个十字。 　　“我昨天……”安徒生想说出自己的借口。 　　神父却要摇头打断了他：“别急，先去看看你父母吧。我来之前收到了王储殿下的消息，他手下的某位绅士发现你很勇敢地跟歹徒战斗。” 　　“他说你被歹徒打晕了。” 　　“为了不让你被战斗波及到，那位绅士就把你藏到了附近的空房里。” 　　安徒生没有打断神父。 　　他心里很清楚，这应该是石心帮自己找的借口。 　　所谓的绅士，应该是石心放在明面上的人。这样就算有人怀疑，也查不出来什么。 　　“后来那位先生竟然忘记了这回事。”加斯特神父无奈地摇头说道，“直到我们看到你家冒出了黑烟，才收到了那边的口信。” 　　“我怎么不知道？”法特镇长不满地看着神父，“汉斯是镇子上的民众，他出了事，我需要第一时间知道。你只是位神父，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抱歉。”加斯特神父楞了下，诚恳地道了歉，“我也是刚刚收到的消息。” 　　“在马车上你完全有时间告诉我！”法特镇长不想轻易就让这件事过去。 　　加斯特神父的表情有些茫然，似乎不知道是该继续道歉，还是态度强硬一些。 　　“对不起。”安徒生看出了神父根本不会跟人吵架，他开口打断了两人的僵持，“谢谢你们保护了我的父母，我能去看看他们吗？” 　　加斯特神父笑着点了点头。 　　法特镇长则露出了个勉强的笑容。 　　一路上，安徒生感到这两人之似乎有种隐约的紧张氛围。 　　这太奇怪了。 　　无论是神父还是镇长，平时都是很随和的人。 　　刚才的事只是个导火索，这两人的关系在这之就已经有些不对劲了。 　　车子往西郊走去。 　　安徒生心中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 　　这里虽然环境很好，但是周围空旷的地方太多了。加上附近的大林子，到处都是可以藏人的地方。 　　如果斯蒂妮还活着，她只要在蛊惑几位普通人，就能对他的父母造成威胁。 　　安徒生不能随时随刻都护在他们身边。 　　他们家也并没有养侍卫的闲钱。 　　至于镇上的保护，安徒生很明白估计再过几天，等歹徒的风头过去后，那些卫兵就会撤走。 　　这还是因为王储在欧登塞，镇上的官员和富商们铆足了劲想要展示自己爱护平民的一面。 　　王储走后，他们一家就会搬回原来的屋子 　　想到今后可能面对着时刻担心被报复的生活，安徒生开始考虑起搬家的事来。 　　他只要再存些钱，就能带着父母离开欧登塞。 　　在乡下，他们可以买一座带小农场的房子，自给自足。而安徒生也可以放心的去哥本哈斯，见识下首都的风景。 　　很快的，马车停了下来。 　　安徒生看着眼前熟悉的大房子，不可置信地问道：“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西郊唯一空着的房子。”法特镇长带着歉意说道，“你父母受到了歹徒的惊吓，但也因为他们，我们才能找到机会彻底清除了那伙歹徒。” 　　“王储殿下随时都可能来探望他们，普通的房子可不适合殿下高贵的身份。” 　　安徒生还想说什么，大屋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玛利亚穿着崭新的冬装，飞快地朝他跑来。 　　“汉斯，我的宝贝，你平安回来了。”她拉住了安徒生的手，又哭又笑，看起来开心极了。 　　“妈妈，我没事。”安徒生拥抱了下自己的母亲，紧随而来的老汉斯也激动得拍了拍他的肩膀。 　　“汉斯，这房子是不是很漂亮？”玛利亚开心地拉着安徒生往前走。 　　“我这辈子从没住过这么漂亮的房子！法特镇长真是个大好人，不但同意让我们免费住在这里一阵子，而且连屋子里的物品我们也能随便使用。” 　　“妈妈，我觉得咱们还是换个地方比较好。”安徒生看向了屋外的庭院。 　　那里在不久前，曾经堆满了雪人。 　　这房子就是芙拉瓦夫人的旧宅子。 　　-------------------- 　　石心：嘿~ 　　安徒生：哔！ 第52章 黑血 　　玛利亚却是开心地拉着安徒生的手, 往屋里走去。 　　一楼大厅里空荡荡的。 　　原本固定在地面上的木棍全都被拆卸了下来。 　　木地板上面铺着暗红的地毯，周围的镜子则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仔细看去，会发现在镜子的缝隙里, 还残留着不少暗褐色的污痕。 　　安徒生在心里叹了口气。 　　那是少女们被谋杀时飞溅而出的鲜血。 　　镜面上的血被擦除干净了，但这些残留的细微痕迹, 却时刻提醒着安徒生这间屋子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地毯很软。 　　地毯之下的木地板上, 同样留着无法清洗干净的血痕。 　　安徒生有些不明白，芙拉瓦夫人大宅里发生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全镇子。母亲不可能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残忍的事件。 　　她怎么还能住下去？ 　　几位穿着制服的仆人走了上来，他们恭敬地对着玛利亚行了个礼，手中的盘子里放着精致的糕点。 　　玛利亚开心地笑了起来, 她飞快地拿了块点心递给了安徒生。 　　“汉斯，快吃些吧。”玛利亚压低了声音, 在安徒生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都不要钱！使劲吃多些，这都好东西。” 　　安徒生心中有些发酸。 　　母亲受了太多的苦。 　　她穷怕了也饿怕了。 　　她没有亲眼见到过那些惨烈的景象，所有关于那场屠杀的事, 对于玛利亚而言都是些传闻。 　　但华丽的宅子, 可口的食物以及随叫随到的仆人，这些东西则是实实在在的。 　　玛利亚没有受过太多教育, 一生都在辛苦的劳作着, 比起虚无缥缈的传闻她更加在意看得到摸得着的东西。 　　“看来你对这里很满意。”法特镇长笑呵呵地看着玛利亚, “放心吧, 就像我说过的那样，你们住在这里期间的所有费用都会由镇上承担。” 　　“谢谢您。”玛利亚欢快地笑了起来。 　　她看着安徒生, 说道：“汉斯, 二楼和三楼更好看, 还有好多没穿过的新衣服, 我带你去看看。” 　　“不了，妈妈，我有几句话想跟法特先生说。” 　　老汉斯皱着眉头看向了自己的妻子，大声咳嗽了几声。 　　玛利亚却对他笑了笑，吩咐仆人们端来更多的点心招待“客人”。 　　“谢谢您对我父母的照顾。”安徒生对法特镇长表达了感谢，“这里发生过的事情，您也是知道的。” 　　“王储殿下尊贵的身体出现在这种地方，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这……”法特先生迟疑了几秒，摇头说道，“王储殿下想到悲剧发生的地方看看。我考虑到他会接见你的父母，这里又是空着的，所以才让他们住过来的。” 　　“我们家只是普通人。”安徒生有些忧虑地看着屋内华丽的装饰，“王储殿下之前也去过我们家，知道我们的真实情况。” 　　“我明白您是好心，但让我父母住在这样华丽的大房子里，让他们穿上华贵的新衣服，王储看到后恐怕不会觉得开心。” 　　“我担心，他会误会您的一片好心。” 　　话说到这里，安徒生相信法特先生应该明白了他的意思。 　　王储是去过他们那有些寒酸的家的，也见过安徒生父母穿着简陋便装的样子。 　　现在在法特先生的安排下，他们一家人像是被精心包装过的礼品盒一样。 　　虽然看起来不错，但对于知道盒子里到底有什么的王储来说，这一幕却些过了。 　　很像是专门演给他看的一样。 　　法特先生沉默了一会后，才勉强说道：“汉斯，你考虑得很全面。” 　　“我让仆人收拾几个房间，明天一早，你们就搬到我家的客房来住。” 　　安徒生没料到法特镇长会做出这样的安排。 　　看起来他已经认定了，自己一家因为某种原因受到了王储的关注。 　　而法特镇长并不想放弃这么好的一个能够在王储面前刷存在感的机会。 　　安徒生看向了加斯特神父。 　　神父微微摇了摇头。 　　屠杀事件涉及到了超凡者，教堂为了保持中立的态度，是不可能收留他们一家的。 　　原来的房子虽然没有破损，但目标太过明显，短时间内是回不去了。 　　随着圣诞节的来临，镇子上也没有空的房间可以出租。 　　安徒生只能答应了下来。 　　至少住在镇长家的客房里，比住在这间凶宅要强上很多。 　　镇长又说了几句后就离开了。 　　他再三提醒，这几天王储会召见他们，让安徒生一家人随时准备好。 　　目送镇长离开，安徒生这才终于有机会开口：“加斯特神父，您和法特先生是吵架了吗？” 　　加斯特神父苦笑着摇头：“并不是。只不过法特他最近家里有些事情，我劝诫了他几句，就闹成了现在的样子。” 　　“家里出事了？”安徒生问道，“跟那些歹徒有关吗？” 　　“这倒不是。”加斯特神父想要摸摸安徒生的脑袋，突然之间，他发现眼前的小男孩竟然在不知不觉中长高了。 　　他的手移向了安徒生的肩膀：“汉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你自己小心些。” 　　“我会的。”安徒生还是记挂着法特镇长的事。 　　他总觉得，镇长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能告诉我法特先生家出了什么事吗？”安徒生趁着父母不在旁边的时候，低声问道。 　　“都是些大人的事情。” 　　“可我并不是小孩子了。”安徒生小声说道，“我都快跟您一样高了。” 　　加斯特神父笑了起来。 　　现在的安徒生真的成长了很多。 　　不但个子长高了，身体也不像原来那样瘦得一阵风都能吹倒。他的五官褪去了儿童时期的稚嫩，带上了属于少年人的俊朗。 　　安徒生看出了加斯特神父的迟疑：“我们明天就要暂住到法特先生家了，如果他们家不方便待客，我们也可以另找别的地方住。” 　　“其实……”加斯特神父犹豫了很久，终于说了出来，“其实是法特夫人来找过我。” 　　法特夫人？ 　　这位镇长夫人据说身体不太好，很少出现在外。 　　安徒生记得好几年前，还是镇上庆典的时候远远地见过她一面。 　　那种苍白羸弱的病态美感，让法特夫人在一群健壮的妇人中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说最近一段时间，法特几乎都不太回家了。”加斯特神父叹了口气，“他回去后，就会随意责骂家里的仆人，甚至对他的亲生儿子都变得极其严厉。” 　　“法特夫人觉得她的丈夫是被人带上了歧途，希望我能劝诫他一下。” 　　“上周礼拜完毕后，我去找了法特谈了谈。还没说几句，他就翻脸生气地离开了。” 　　安徒生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位和善可亲的镇长先生吗？ 　　现实一点来讲，法特夫人的娘家可是贵族。 　　虽然现在已经有些没落了，但镇上的人都听说过，法特先生是靠着夫人娘家的力量，才能坐稳镇长这个位置这么多年的。 　　他到底是怎么了？ 　　突然，安徒生心中一动。 　　难道法特先生是被斯蒂妮蛊惑了？ 　　他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搬到镇长家里就是个极其糟糕的决定了。 　　万一斯蒂妮潜伏在他家，那就等于是羊入虎口。 　　安徒生知道，斯蒂妮一定很仇视自己。 　　因为袭击自己的家，她不但损失了很多手下，就连她原本的身体也不得不舍弃掉了。 　　如果有机会，斯蒂妮是绝对不会放弃向自己复仇的。 　　“咳咳咳……”老汉斯的咳嗽声打断了安徒生的沉思。 　　他惊讶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开始不停地咳嗽骑来。 　　老汉斯脸涨得通红，咳嗽得也越来越用力。 　　怎么回事？ 　　木精灵的眼泪应该还有残存的效果在他体内。 　　为什么父亲会…… 　　安徒生猛然睁大了双眼。 　　他看到老汉斯捂住嘴，咳得整个身体都颤抖了起来。黑色的血液，从他指缝中渗出，顺着皮肤慢慢流下。 　　一滴一滴的，黑血落到了暗红色的地毯上。 　　老汉斯的身体猛然一软，跪在地上。他的咳嗽平缓了下来，可是血却是越流越多！ 　　“爸爸！”安徒生飞奔过去扶住了自己的父亲。 　　他的身体竟然颤抖得比老汉斯还要厉害。 　　“我去请医生！”加斯特神父跑向了屋外的马车。 　　“亲爱的！你怎么了！”玛利亚闻声从二楼跑了下来。 　　看到自己丈夫这个模样，她吓得尖叫了起来。 　　“快，快把他挪到床上去！”她想要去拉老汉斯，却被安徒生阻止了。 　　“爸爸的情况不明，不能轻易移动他！”安徒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快速说道，“我需要热水和干净的毛巾！让仆人把周围所有的窗户全打开！” 　　屋内惊慌失措的仆人，全都动了起来。 　　他们有的去打打开窗户，有的则去取热水。 　　一时之间，周围到处都是脚步声和叫喊声。 　　安徒生释放了些许的植物力量，缓慢地输入进了自己父亲体内。让他稍微安心的是，他并没有在老汉斯身上感觉到其他能量的残余。 　　在又咳出了一大滩血后，老汉斯喘着粗气，无力地抓住了安徒生的手臂。 　　黑血，没有再流出了。 　　安徒生却觉得心急如焚。 　　如果他懂得更多的医疗知识就好了！ 　　外面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镇上的医生来了。 　　他小心地检查起了老汉斯的症状。 　　“他昨天吃了什么？”医生询问道。 　　“吃了牡蛎，牛肉，还有一些红酒。”玛利亚绞着双手，不安地回忆着，“我们当时太饿了，吃完后他就觉得胃有些不舒服，我让他喝了些热牛奶才好受了些。” 　　“你们平时吃的什么？”医生追问着。 　　玛利亚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她轻声说道：“硬面包和土豆，晚餐会有鸡蛋和肉汤。” 　　“我明白了。”医生飞快地开出了处方，交给了助手。 　　助手熟练地从药剂箱里取出了几瓶药剂。 　　“我父亲到底怎么了？”安徒生询问道。 　　“暴饮暴食引起的胃部出血。”镇上的医生摇头说道，“你们平时的饮食简单，突然一下在深夜摄入太过油腻的食物，胃部会受不了的。” 　　“我猜你们的早饭，也吃了很多红肉。” 　　“你父亲身体看起来需要调养，是才生过大病吗？” 　　安徒生点了点头。 　　他看到医生拿起药剂就要喂到老汉斯口中，突然觉得心中一跳。 　　他下意识地握住了那瓶药剂。 　　“怎么了？”医生不解地问道。 　　“我来吧。”安徒生偷偷用精神力探进了那药剂中，发现里面只是普通的药材，“请告诉我怎么使用，下次服药的时候就不用麻烦您再来一趟了。” 　　医生不疑有他，告诉了安徒生如何使用的方法。 　　安徒生小心地把药滴入了老汉斯的口中。 　　过了没多久，老汉斯的呼吸平缓了很多，他虚弱地说道：“我感到好些了。” 　　“注意，病人不要擅自移动，最近饮食只能吃流食。”医生在离开前，郑重地叮嘱着，“这是急性病，发病快。虽然治疗起来不难，但再犯一次，我怕会再一次引起胃部出血。” 　　“医生，我看到父亲他咳出的血是黑色的。”安徒生担忧地说道。 　　“这很正常。”医生解释道，“胃部的出血是黑色的，肠道出血才是红色。其实在节假日里胃出血的人会变得比平时多。” 　　医生走后，安徒生看着陷入沉睡中的老汉斯，心中担忧的感觉更加强烈。 　　父亲吐血的时机，真的是太巧了。 　　就像是刻意安排过的，好让他们暂时无法离开这座屋子。 　　叮嘱母亲照顾好父亲后，安徒生飞快地朝家的方向跑去。 　　他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收集了些地上的黑血。 　　如果他的植物力量检测不出什么异常，拇指作为精灵一族，对于毒物和诅咒有着格外灵敏的嗅觉。 　　安徒生要确定。 　　老汉斯吐血，到底是意外还是有神秘力量掺和在里面。 　　-------------------- 第53章 格瑞的遗物 　　“这血没有什么问题啊。” 　　拇指用了好几种方法, 来回测试了好几次，终于确定老汉斯吐出的血真的就是普通的血液。 　　他看着安徒生紧张的表情，安慰道：“是不是你想多了？人类的身体本来就很脆弱。” 　　“吃错了东西会生病, 就连玩得太开心了也会生病。” 　　“不！”安徒生走到了窗前，看向了外面。 　　镇子一如既往的平静。 　　可他总觉得, 这种宁静下似乎隐藏着某种未知的暗流。 　　“我的父亲是个很克制的人。”安徒生说, “贪食在他看来就是种罪过。” 　　“他是绝不会因为遇到没吃过的美食，就暴饮暴食到胃出血的地步！” 　　“你是说……”拇指少年把手伸进自己的长裙，用力挠了几下，“难道有人用巫术诱导你父亲吃下了过量食物？” 　　所以食物没有问题, 血也没有问题。 　　“是的。”安徒生盯着拇指少年，继续说道：“昨晚他们是在芙拉瓦夫人的旧宅过夜的, 我怀疑斯蒂妮在那里留有后手。准备下, 今晚我们好好查探下那屋里到底有什么。” 　　“嗯嗯，好。”拇指又挠了几下。 　　“你在干什么？？？”安徒生看着拇指抓来抓去的动作只觉得尴尬极了。 　　“嘿嘿嘿。”拇指少年挑了挑眉，得意地说道, “最近好像发育了。” 　　在他突然掀开裙子进行精彩画面展示的瞬间, 安徒生已经先行预料到了这一刻。 　　柔软的枕头，猛地把拇指砸了飞去。 　　“乖点, 别闹。”安徒生认真地说道, “今晚可能会遇到危险。” 　　夜晚的芙拉瓦旧宅, 光是想想那里曾经进行过恶魔的血祭, 还死掉了那么多人，安徒生就觉得很渗人。 　　他能够看到鬼魂。 　　可他的父母却看不到。 　　所以他们能够心大的在那间房子里过夜。 　　“不会有什么危险吧。”拇指少年不以为意, “你父母昨晚在那里过夜了, 他们今天不也是好好的” 　　“你老爹虽然胃出血, 但没有生命危险。” 　　“那是因为隐藏在暗处的人目标是我。”安徒生说。 　　“他们没有出事, 甚至那人只是通过诱导的方式让我父亲身体不适，这一切，都是想要麻痹我。他们想让我觉得，那屋子并没有太大问题。” 　　安徒生笃定地说：“如果不是想杀我，幕后黑手难道是闲得慌吗？” 　　拇指撅着小嘴鼓起掌来。 　　“汉斯小宝贝，你越来越聪明了。” 　　“等你被人坑多了，也会变得谨慎起来。”安徒生无奈地说。 　　“对了！”拇指突然飞进了厕所，他从盥洗台下拖出了个不大的小盒子，“这是格瑞留给你的。” 　　盒子是木质的，表面没有任何装饰盒也没有能量波动。 　　格瑞显然很放心把东西交给拇指，连个封条都没有贴。 　　安徒生垂下眼，小心地接了过来。 　　盒子里装的是上次安徒生在厨房里看到的，格瑞奋力书写的巫术笔记。 　　笔记差不多有几十页。 　　格瑞曾经说过，这些都是她记下的关于巫术的宝贵知识。 　　安徒生叹了口气。 　　他开始怀念起这位老师来。 　　今晚有些危险，这些巫术知识正好能够派上用场。 　　【给我那不成器的弟子。】 　　【以下是我宝贵的人生经验，你需要好好研究学习，才能有一线希望逃脱命运的束缚。】 　　【那一年我十八岁，有着美丽的容颜和傲人的身材。我是在伦敦桥上遇到他的。他叫约翰，只比我大一岁，有好看的蓝眼睛和茂密的头发！】 　　【至于他的身材也是好到犯罪！在第一次见面时，我就用巫术透过他的衣服，看到了他那迷人的天赋秉异的身体！】 　　安徒生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似乎是格瑞早年的经历，但某些地方隐约有些不太对劲。 　　但出于对已故老师的尊重，安徒生还是一字一句地看了下去。 　　【我们终于有机会单独相处了！趁着他不注意，我念出了咒语。原本晴朗的天空立刻下起了雨，我轻薄的衣服全被打湿了，变成透明地紧紧贴在了身上！他的脸都红了，嘿嘿嘿……】 　　【我带着他到了附近的山洞避雨，在那里，我假装脱下衣服拧水。】 　　【他居然没有偷看我！瞎了吗！】 　　【不过这难不倒我，我用咒语变出了条小蛇，咬在了自己白皙柔嫩的大腿上。】 　　【“啊，请帮我把毒液吸出来……”我虚弱地说道。】 　　【他红着脸掀开了我的长裙，接着我身体一歪，露出了没有穿内……】 　　安徒生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这写得都是些什么啊！”他不可置信地说道。 　　说好的宝贵巫术心得呢？？？ 　　这些笔记的内容，怎么看都像是格瑞的猎艳经历啊！ 　　拇指看得静静有味，他催促道：“哎，赶紧翻页啊！我想看看在山洞硬邦邦的冰冷地面上，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安徒生无语地翻开了下一页。 　　他自我安慰道，这厚厚的几十页，总会写到巫术的事情。 　　以格瑞的性格，说不定就在这些风流韵事的中间，猛地插入一两句实用咒语也说不定。 　　像是刚才的下雨巫术咒语，和召唤植物小蛇的咒语，虽然都是些小把戏，但格瑞其实在下面有详细的备注。 　　安徒生接着看了下去。 　　他越看脸越红，最后要不是强烈的对巫术知识的渴求支撑着他，安徒生早就看不下去的。 　　整整三十六页，正反两面都写满了格瑞百年间的情史！ 　　年轻时的森林女巫招惹过不少的男人。 　　有详细描写过少儿不宜内容的有至少十几位! 　　格瑞对气味，颜色，味道，声音，动作和心理活动进行了全方位的细致描述！ 　　其余中看不中用（格瑞原话）连名字都不配写上的只用abc代替的男人，也使用完了整个字母表。 　　“格瑞真是厉害啊！”拇指少年双眼冒光，“你看到了吗？她交往过的人，几乎囊括了各种类型没有重复！” 　　“……”安徒生不知道说什么好。 　　难道让他说，老师不愧是老师吗？ 　　“是不是惊叹到说不出话来？啧啧，无论是勾搭的手段，还是快乐交流的地点和过程，竟然全都不一样！” 　　拇指看着安徒生认真地说道：“这简直是一部珍贵的宝典！有了这本书，你就能对付这个世界上所有类型的男人！” 　　“请别说了……” 　　安徒生羞得满脸通红。 　　他真的很想清空自己关于这本笔记的记忆。 　　可超凡后优越的记忆力和他越来越强大的精神力，注定了安徒生不会轻易忘记任何看到过的东西。 　　他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格瑞在其中提到了三十条小咒语，我要赶紧把它们整理出来。” 　　安徒生现在缺少的就是灵活多变的攻击手段。 　　他有着吞噬光芒。 　　但那些吞噬生物和白狮，他打算作为压箱底的手段。 　　格瑞笔记中的小咒语非常灵活，耗费的精神力也不多，只要使用好了就会有奇效。 　　这是现阶段最适合安徒生的了。 　　“还有最后一页，你看完我就收起来了。”拇指少年贼兮兮地说，“嘿嘿，平时这些笔记我就帮你保管了啊。” 　　“好。”安徒生没有多想，直接翻开了最后一页。 　　跟之前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整页的风格不同，最后一页，格瑞只写了一小段话。 　　【可爱的小汉斯，谢谢你能看完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回忆。三十六页，每一页我都留下了隐秘的咒语，只有你连续看完不漏掉一页，才能触发我真正留给你的东西。】 　　真正留给自己的东西？ 　　安徒生发现，一些淡绿色的痕迹开始出现在纸张空白的地方。 　　那些痕迹汇聚形成了一颗树苗的标记。 　　那是格瑞的如尼文符号。 　　安徒生伸出了手，轻轻放在了树苗标记之上。 　　属于他的植物力量顺着手指，一点点渗进了符号中。 　　突然之间，安徒生呼吸一滞。 　　数不清的信息顺着树苗符号涌入了他的脑中。 　　巫术本源力量是什么？巫师起源，森林巫师守则，基础巫术使用……大量关于巫术的知识和信息，像是洪水般无法阻止的一拥而入。 　　安徒生楞在了原地。 　　他双眼放空，眼前有无数的如尼文符号在盘旋着。 　　知识，太多的知识一下子塞进了安徒生的脑中。 　　他感到手背一烫，接着纸张上的树苗标记消失了。 　　剩余的笔记像是经历了百年的岁月，瞬间风化，变成了灰尘。 　　安徒生看着自己的手背。 　　格瑞的树苗标记在他的皮肤上显现出来，接着又消失了。 　　他心中突然明白了，原来这些才是格瑞真正的遗物。 　　她把自己漫长的一生中所有接触到的巫术知识全都提炼了出来，凝聚在了那枚如尼文标记中。 　　“您就这么喜欢考验我吗？”安徒生苦笑着摇头。 　　格瑞作为他的老师，怎么会不清楚他羞涩的性格。 　　她写下了那些香艳到放在哪个时代都会被当成禁书的内容，就是对安徒生最后的考验。 　　要是他只看了几页就跳到了最后，那么缺少了页数印记，安徒生就无法触发最后的馈赠。 　　他能收获到的，也只有那三十个小咒语。 　　只有安徒生全部看完了那些内容后，才能收到真正的礼物。 　　“您是位真正的女巫。”安徒生发现自己回忆起格瑞的时候，心中的伤痛已经淡了很多，反倒是有种暖暖的感觉。 　　他会想起两人相处的时光。 　　格瑞是如何坏脾气地骂人，他又是如何悄悄反击的。 　　这让安徒生对格瑞的记忆越来越深刻。 　　“哎，我可爱的夜间读物！”拇指抓着头发，发出了惨叫声，“汉斯，你还记得多少？赶紧重新写下来！” 　　“我拒绝！”安徒生干脆地拒绝了。 　　他的确记住了全部内容，可他真的不想再写一遍出来。 　　万一被人发现了用他的笔迹写下的“格瑞世界美男收录集”，安徒生想都不敢去想那是如何美妙的一副画面。 　　拇指少年咬着自己的拇指，委屈地说道：“格瑞太偏心了，最后居然把她的巫师印记留给你了。有了那个印记，就代表着你获得了被森林巫师一脉的承认。” 　　“嘤嘤嘤，可我就只想要看看她写的那些故事，居然这么小气！” 　　“老师！我也想学习！” 　　安徒生努力消化着脑中新获得的知识。 　　那些知识太多，他要完全学会并且运用，需要耗费一段时间。 　　他先挑出了一些适合防御和攻击的咒语，在心中反复默念，加深自己对咒语的理解。 　　对于拇指少年的抱怨，安徒生没有多想。 　　但他看着拇指哭唧唧的脸，还是心软了。 　　孩子想要学习，他当然不会拒绝了。 　　“你要喜欢看书的话可以自己去买。我给你一些钱，你看上什么书就把钱留给书店老板就行了。” 　　“真的？”拇指笑了，整个人显得容光焕发起来。 　　安徒生也笑了。 　　谁能想到，拇指少年也有喜欢上读书学习的一天。 　　这可真是个好兆头。 　　-------------------- 第54章 巫术咒语 　　安徒生低声吟诵出一长串咒语。 　　他语速飞快, 声音低沉的近乎耳语。 　　“纳格索斯的倒影！” 　　随着最后一句话的念出，绿色森林巫师能量从安徒生手心路灯中汹涌而出。 　　绿光汇聚起来，凝聚成了绿色的人形。 　　接着人形身上的绿色慢慢褪去, 犹如褪色的画布般，露出了跟安徒生一模一样的样貌。 　　安徒生抬起右手。 　　人形也抬起了右手。 　　“去推开窗户。”安徒生指向了墙边。 　　“去推开窗户。”人形也指向了墙边。 　　他学得惟妙惟俏, 无论是动作眼神都跟安徒生本尊一般无二。 　　“哎……”安徒生叹了口气, 散去了精神力。 　　人影重新化为绿光，消失在了空中。 　　“能够模仿我的动作和声音，但必须要由我做出同样的动作才行。” 　　安徒生琢磨着：“局限性有些大。不过作为替身的话，我用隐匿光芒藏在一边做指挥倒也还算是可以。” 　　在记忆里发现这个巫术的时候, 安徒生还是挺高兴的。 　　【纳格索斯的倒影】就是这个巫术的名字。 　　纳格索斯，传说中爱上自己倒影的美男子。 　　他终日看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陷入了狂热的爱恋中。 　　最终纳格索斯在水边死去。 　　死后他变成了水仙花, 生长在水边，如愿以偿地能够终日看着他水中的影子。 　　【纳格索斯的倒影】能够用精神力凝聚出跟自己一模一样的替身。 　　只要维持替身的精神力够强，就算被碰触到, 旁人也无法区别本尊和替身的区别。 　　除了【纳格索斯的倒影】以外, 安徒生还选择了【献给阿塔兰忒的野猪】这种混乱诅咒类的巫术。 　　【献给阿塔兰忒的野猪】这个名字有些可笑。 　　但这个咒语，是森林巫师少有的混乱型巫术。 　　中了巫术的人, 会对自己身边的人发动猛烈攻击。 　　双方的羁绊越深, 攻击的力度就会越强。 　　毕竟为了献给女英雄阿塔兰忒的野猪, 传说中卡吕冬的帅气王子可亲手杀死了自己的舅舅们！最后王子被自己亲老妈干掉, 全家人因为一头野猪死了大半。 　　用这个名字命名的巫术，足以见其混乱属性有多强。 　　如果斯蒂妮还有着同伙, 那么【献给阿塔兰忒的野猪】就算最适合对付他们的咒语了。 　　除此以外, 安徒生还准备了两个攻击类, 一个禁锢类型的巫术。 　　看着安徒生认真的模样, 拇指少年不解地问道：“汉斯小可爱，你确定了那屋子有问题，为什么不让你父母搬出来？这样你就不用面对那些危险了。” 　　“搬去哪里？”安徒生反问道，“现在这里绝对是被斯蒂妮的同伙盯住的，如果不是白天，我根本不会一个人过来。你也不安全，等下就跟我一起走。” 　　“镇长让我去他家，但他家更加危险！” 　　“芙拉瓦家我至少还熟悉些，里面的仆人也少。但镇长家我就没去过了，里面有很多的仆人，几乎满屋子都是陌生人。我很难时刻提防着他们。” 　　“至于去旅店那就更不可能了。”安徒生说，“镇上唯一的旅店在圣诞节前后就会关门，这是多年的老传统了，不可能为我们家改变。” 　　“租房子也不行，没有人会在这么短时间内就让我们入住。” 　　拇指少年摇头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为什么不让石心殿下帮忙？” 　　“我为什么要让他帮忙？”安徒生奇怪地问道。 　　如果知道自己有危险，石心恐怕根本不会帮忙，他还会美其名曰说这是个磨练的好机会。 　　最重要的是，在经历了温泉时间和送书事件后，安徒生宁愿自己被血女巫放血成为人干，也绝对不想开口跟石心说话。 　　至于请石心帮忙？ 　　那还不如多记几个咒语，多锻炼一下精神力来得实际。 　　“可你们不是都这样了吗？”拇指伸出了两根食指，对着摩擦了几下，“我不知道石心殿下怎么惹你生气了，不过大家都知道他的性格很怪。” 　　“说实话，我觉得殿下对你的态度其实很好了。” 　　安徒生盯着拇指奇怪的手势，询问道：“等等，我们怎么样了？” 　　拇指嘿嘿一笑，挑眉说道：“害羞什么？昨天不是说你屁股疼吗？” 　　“我只穿着底裤骑马回来，皮肤都磨破了，能不疼吗？” 　　拇指睁大了眼睛。 　　等等！小汉斯是不会说谎的。 　　他的屁股疼难道是因为骑马而不是骑别的什么东西？ 　　拇指少年慌忙掩饰道：“我就是这个意思！布莱克候丝可是匹梦魇，就算在超凡生物中，他也是很厉害的存在。没有石心殿下的而允许，他不会让任何人骑在自己身上的。” 　　“我觉得，你和殿下的关系一定很好，对对，就是好朋友的关系。” 　　说完后，拇指少年不自觉地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 　　小汉斯就算了，自己这边还能糊弄过去。 　　可千万不能被石心殿下知道，自己曾经误会过他和汉斯关系的进度。 　　现在拇指费劲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长了三毫米！ 　　绝对，绝对不要被重新埋进土里！ 　　这样就算能够再次苏醒，可身体也会恢复成刚出生的短小模样。 　　“那你刚才的手势是什么意思？”安徒生追问道。 　　“这在我们花精的国度，表示你们是好朋友的意思！”拇指心中祈祷。 　　小汉斯没事可千万别去天国花园。 　　“是吗？”安徒生看着拇指的样子，心中对此标上了大大的问号。 　　现在的他，已经习惯了凡事都要考虑再三。 　　就这么决定了！以后要是有机会去花精国度，一定要搞清楚那个手势是什么意思。 　　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现在已经是中午了。 　　安徒生从家里翻出了些土豆，随意烤熟后，就着盐吃了起来。 　　拇指则啃起了曲奇饼干。 　　吃完一桶饼干后，拇指又大口喝起了牛奶。 　　看着他喝一杯牛奶要往里面加三勺糖，安徒生忍不住说道：“你不怕蛀牙吗？” 　　“不怕啊。”拇指少年摸着浑圆地肚皮，“从没有花精有过蛀牙。” 　　“他们也没有像你这样拿甜食当饭吃吧。”安徒生说，“就算有蜂蜜，也是兑着晨露偶尔喝一点。” 　　安徒生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 　　他用惊奇地眼神看向了拇指少年，震惊地说道：“等等，我好像从没看到过你刷牙啊！难道来了这么久，你一直没刷牙？” 　　“我有。”拇指的声音变小了。 　　“牙刷在哪里？”安徒生冷笑了一声，“拿出来给我看看。” 　　“……”拇指不说话了。 　　“我去洗澡了，在我出来之前我要看到你的牙刷！”安徒生捏住了拇指少年的脸，“长得这么可爱，居然不刷牙……” 　　拇指少年委委屈屈地去拔草根做牙刷了。 　　安徒生摇了摇头，他昨晚泡过了温泉，回来后太累了直接睡着了。 　　今晚在芙拉瓦夫人的房子过夜，他根本也不敢洗澡。 　　如果洗到一半，清水变成了血水，安徒生觉得自己会对洗澡这件快乐的事情留下阴影。 　　所以他决定干脆在家洗干净。 　　烧好了热水后，安徒生泡在了木桶中。 　　他闭上眼睛，感觉疲劳被一扫而空。 　　浴室只有一扇时刻紧闭着的小窗户，屋子里的光线并不好。 　　安徒生点亮了油灯，才让屋内的光线亮了一些。 　　在练习了好几个巫术后他也有些疲惫了。不知不觉之间，安徒生靠在木桶边缘呼吸渐沉，看起来竟然是睡着了。 　　木桶的影子和周围的地面连成一片。 　　突然，影子中出现了一双大大的白眼睛。 　　那眼睛转了转，在确定安徒生是真的睡着了后，一位带着礼帽的黑影悄无声息地从影子中升了起来。 　　他只升起了一半的身体，手中拿着笔和纸，对着沉睡中的少年飞快地画了起来。 　　黑影的手极其灵巧，短短几分钟内，一位陷入沉睡中的少年就惟妙惟俏地出现在了他的画本上。 　　少年五官线条偏柔和，睫毛纤长，柔软的黑色头发有几缕被打湿粘在了他白皙的脸上。他的鼻子很小巧，平时稍淡的唇色在热水的浸泡下，也变得红润起来。 　　他脖颈修长，露出水面的肩膀并不强壮，整个人看起来有种偏柔弱的感觉。 　　黑影刷刷画完一张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移动到了另一个方向准备再画一张。 　　从侧面的角度来看，少年额头到鼻梁再到下巴的线条非常好看，他的眼睛像是黑色的宝石，就算在黯淡的灯光下，也显得非常锐利。 　　等等！ 　　黑影猛地抬头，就对上了安徒生冷漠的眼神。 　　他整个人猛地下沉，想要融入影子中遁走。 　　金色的光芒瞬间亮起，把他卡在了中间。 　　“等你很久了，影子先生。”安徒生伸手捞过了浴巾，披在了自己身上，“今早送信的就是你吧。” 　　影子睁着大眼睛，一言不发。 　　“窗户上我用头发丝做了个简易装置，而我的床周围则布下了警报提醒。”安徒生说，“进来的生物没有攻击我却留下了信件。又能透过窗户的缝隙进来，我猜最合适做送信工作的就是影子先生你了。” 　　“石心殿下讲究利益最大化，你既然跑了一趟送信，他肯定会再让你潜伏在我影子里多做些别的事。” 　　“我等了你半天，差点真的睡着了呢。” 　　安徒生伸出手，想从影子手里抢过那个本子。 　　在他移动的瞬间，地上的影子发生了变化。 　　光影交错之间，影子突然突破了守护光罩的禁锢，融进了地面的黑暗中。 　　安徒生只来得及从本子上扯掉几张纸。 　　“是来收集我的情报吗？”安徒生冷笑着看向了手中的纸张，“石心他真是……” 　　下一刻，安徒生说不出话来了。 　　纸张上画得满满的都是他。 　　他睡觉时候的样子，吃东西的样子，刷牙时候的样子，关厕所门时候的样子……再往后面还有他和镇长交涉的样子，看到格瑞笔记脸红的样子…… 　　安徒生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黑影手中的本子，已经用了一小半了！ 　　那上面肯定有更多他的画像。 　　石心这是要干什么？ 　　安徒生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他冷哼一声，从水里站了起来。 　　“最后一次了。”安徒生喃喃说道，“我不会再让你找到任何空子！” 　　-------------------- 第55章 罗密欧与朱丽叶 　　安徒生收起了那几张纸。 　　说实话, 他原本是想撕掉这些画像的。 　　但盯着看了一会儿后，安徒生不得不承认，影子虽然有偷窥狂的嫌疑, 但这些小像却真的画得惟妙惟肖。也不知道影子先生到底是什么生物，他神出鬼没, 要不是自己提前有了防备, 恐怕今后的生活都会受到他的监视。 　　安徒生把这几张小画收进了路灯里。 　　换好了衣服，安徒生检查了拇指的牙齿。 　　他看到，拇指的大牙上已经出现了一小小的黑洞。那黑洞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明显这只花精狂吃甜点和绝不刷牙的不良习惯, 让他洁白的牙齿变得脆弱了很多。 　　“虫牙！”安徒生无奈地说，“以后每天早晚刷牙, 不许吃甜点了！” 　　镇上的医生可不会补牙, 顶多会在病人牙痛的时候，开上一些止痛的药物。 　　想要补上这个小洞，就必须去附近的小城蒙克博。 　　那里比欧登塞繁华很多, 不仅有更多的店铺和人口, 就连一些最新的时髦玩意也是先在蒙克博流行再传到欧登塞的。安徒生想要等过阵子，就带拇指去看牙医。 　　虫牙不能拖得太久, 否则整口牙齿都会坏掉。 　　“哦……”拇指少年闷闷不乐地说道。 　　他刷牙的时候, 已经觉得牙根有些难受, 也用舌头舔到了那个小洞。 　　拇指怕再被说, 只能乖乖藏在了安徒生的口袋里。 　　走出了房门，安徒生看着自家附近地面的那片绿莹莹的草地, 轻声问道：“都处理干净了？” 　　“嗯。”拇指说, “它们都很努力, 在守护者们来之前就把那些人消化干净了。守护者们没连骨头渣子都没找到。” 　　安徒生点了点头。 　　反季节开花是有些古怪, 但跟最近欧登塞出现的事情相比，这点小事根本不算什么。 　　况且安徒生猜测着，守护者这次这么好说话，估计也跟加斯特神父有关。他答应了帮自己弄到巫术使用许可证，那么对这些守护者透露一丝自己可能觉醒了森林巫师的能力，是对着满院子绿色植物的最好解释。 　　他锁好房门，就往芙拉瓦夫人的旧宅走去。 　　走到半路的时候，拇指突然惊讶地说道：“植物们说，有一群士兵往芙拉瓦夫人家走过去了。他们保护着几辆华丽的马车。” 　　“是王储。”安徒生并不觉得意外。 　　王储来欧登塞就是处理雪人事件的。 　　昨晚发生的事跟雪人事件息息相关，他肯定会询问当事人的。 　　不过真是没想到了，自己一家居然能够有幸连续见到两次王储殿下。 　　安徒生突然停下了脚步，表情有些复杂。 　　“怎么了？”拇指催促道，“王储殿下的护卫肯定会提前检查下房子的。咱们赶回去，刚好可以跟他们一起。” 　　“石心就在王储殿下的身边吧。”安徒生有些艰难地说，“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他到底是哪位贵族吗？” 　　一想到等下就会面对石心，安徒生就感到十分的抗拒。 　　他并不知道石心的身份，石心却可以从头到尾毫不掩饰地观察他。 　　这让安徒生觉得非常不爽。 　　“石心殿下其实就是……”拇指少年突然神秘兮兮地说道，“他就是王储的表弟，那位克里斯蒂安殿下。” 　　“呵呵。”我信你个鬼！ 　　安徒生翻了个白眼。 　　有契约束缚，拇指绝对不能这么直白地透露出石心的真身身份。 　　但这么明显的误导，也让安徒生感到无语。 　　那位克里斯蒂安殿下，虽然跟石心性格中傲慢的部分有些相似。但无论是身形还是性格，他都显得稚嫩了太多。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突然说道：“难道石心他其实是王储本人？他戴上面具的样子，才是他的真实性格？” 　　“哈哈哈。”拇指突然笑了几声，“你真可以去当作家了。” 　　安徒生也觉得自己这个猜测太离谱了。 　　弗雷德里克王储殿下在出生的时候，整个丹麦都陷入了狂欢的热潮中。 　　他作为现任国王和王后的长子，一出生就自动成为了王储，将来注定会成为丹麦的新王。 　　每年王储生日时，国王都会请人替他画一副最新的肖像画。 　　那些画像的真迹都挂在阿美琳堡中，画像的印刷品则是国民们每年必买的东西。 　　小王储鼓着圆圆的小脸蛋，穿着小礼服努力摆出大人严肃的模样，真的是很可爱。 　　而画像中一年年慢慢长大的王储，则让民众们感到了某种“啊，我是看着王储殿下长大”的感觉。 　　安徒生还记得在自己小时候，母亲每年都会取下王储的旧画像，再用他当年最新的画像代替。 　　直到去年弗雷德里克王储满十七岁，明确拒绝了每年一画像的惯例。 　　民众们哀嚎一片。 　　王储旧画像印刷品价格则猛地翻了好几倍。 　　这样的人生来注定生活在鲜花和阳光中，受到万众敬仰，又怎么可能是石心？ 　　安徒生没有忘记，石心身上那些让人触目惊心的伤痕。 　　无论他是哪位大贵族，石心明显有过一段异常艰难的岁月。 　　而他扭曲的性格，跟王储也完全是两个样子。 　　安徒生摇了摇头。 　　石心根本不可能是王储殿下！ 　　他极有可能是某位家族内斗极其严重的大贵族！ 　　但石心又是因为什么那么讨厌王储呢？ 　　安徒生站在路边有点久了，路过的行人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都会看他几眼。 　　他叹了口气，想起石心胸前那道巨大的疤痕，最终还是慢慢地向芙拉瓦夫人旧宅走去。 　　门口的卫兵拦住了安徒生。 　　在向屋里的大人们通报后，安徒生等了一会儿，才被穿着黑礼服的仆人请了进去。 　　他一进门，就发现屋里有很多人。 　　弗雷德里克王储像之前见到过的那样，带着温和地笑容看着他。 　　安徒生恭敬地向王储行礼。 　　“真是个认真的孩子。”王储看到他行礼的样子，微笑着说道，“还专门去学习了礼仪。” 　　“上次在您面前实在是太失礼了。”安徒生低着头，礼貌地说道。 　　他哪里有空去学什么礼仪。 　　不过格瑞传递给他的记忆中，有相关的礼仪知识罢了。 　　她曾经交往过不止一位贵族，为了捕获这些有钱美男的身体，格瑞对于贵族礼仪可是做了一番研究。 　　刚才进门时的短短一瞥，安徒生已经看到了，有好几位面生的男士正站在王储身后。他们穿着华丽，外貌看起来都很年轻。 　　石心会是他们中的某一位吗？ 　　“你刚才去哪里了？”王储继续问道。 　　“我回家了一趟。”安徒生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听说现在的小偷能够不开门就溜进别人的家，不但偷东西还做坏事。” 　　“我怕有小偷溜进我家，毕竟这样的人都卑劣无耻，什么坏事都能做出来。” 　　王储低声笑了起来。 　　“你很谨慎，我喜欢谨慎的人。” 　　安徒生又对王储行了个礼。 　　他刚才的那些话是说给石心听的。 　　但在这个场合其实是有些不合适。 　　王储却并没有介意他的失礼，态度一如既往的随和。 　　英俊又温柔的王储，果然像大家说的那样，魅力惊人。 　　安徒生对这位殿下的感觉又变得好了很多。 　　“昨天你英勇的表现我已经知道了。”王储指向了他附近的椅子，示意安徒生坐下，“你的勇气和对父母的爱，让我对王国的未来更加充满希望。” 　　“如果所有少年都像你这样富有勇气，丹麦会变得越发强盛。” 　　安徒生坐在椅子上，背停得笔直。 　　王储毫不吝啬的夸奖，让安徒生的耳朵和脸都泛起了红晕。 　　“你的父亲告诉我，你以后想要成为鞋匠。” 　　“你的母亲告诉我，你以后想要成为教师。” 　　鞋匠？教师？？？ 　　安徒生看向了自己的父母。 　　老汉斯对着安徒生点了点头，玛利亚则眨了眨她的眼睛。 　　安徒生立刻明白了他们的打算。 　　王储在他还没来的时候，就已经询问过他父母关于昨晚的事情了。而他打算对自己进行褒奖。 　　老汉斯希望安徒生以后成为手艺人，鞋匠收入稳定，技术好的话甚至能够给贵族大人做鞋甚至开几家“安徒生鞋店”。 　　而玛利亚则希望安徒生以后成为教师，虽然收入没有开鞋店那么多，但工作清闲，社会地位较高，也比较受人尊敬。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答案，但却同样代表了父母对他未来的期盼。 　　弗雷德里克王储笑着看着安徒生，问道：“告诉我，你今后想要做什么？鞋匠还是教师？无论是哪种，我都答应会让你梦想成真。” 　　安徒生楞了楞。 　　他突然发现，这是个极好的机会。 　　他站了起来，对王储郑重地说道：“殿下，我既不想当鞋匠，也不想当教师。” 　　“我想成为一名戏剧演员。我想在舞台上表演，我会唱歌，也会写一些小剧本……”安徒生看着王储，王储肯定的目光让他受到了鼓舞，“我想要用歌声和创作，带给人们欢乐。” 　　“这样的话……”王储轻声说道，“能请你表演一段吗？” 　　“可以。”安徒生点了点头。 　　“那就罗密欧和朱丽叶吧。”王储笑眯眯地说道。 　　-------------------- 第56章 玫瑰的名字 　　“罗密欧和朱丽叶？”安徒生愣住了。 　　“怎么了？”王储敲了敲椅子的扶手, “这难道不是一个美妙的爱情故事？” 　　“……是，是的。”安徒生硬着头皮回道。 　　“你就从那句著名的‘为什么你是罗密欧’开始吧。”王储笑着看向安徒生，“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段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安徒生。 　　安徒生感到脸微微有些发红。 　　这并不是因为要当众表演而感到的害羞。 　　而是这句“为什么你是罗密欧”曾经被石心用来嘲讽过他。现在, 这些看着他的人里，石心应该也在。 　　王储很有耐心地看着安徒生, 并没有催促他。 　　反倒是站在他身后右侧的年轻男人, 低声说道：“殿下，莎士比亚的作品是文学殿堂中的瑰宝，像他这样的乡下小孩，怎么会懂得欣赏这样高雅的文字？” 　　“我猜, 他所谓的‘戏剧演员’梦想，只是表演些乡村滑稽剧。” 　　说话的人年轻男人有一头茂密的黑发, 脸型消瘦眼神锐利。 　　他一身华服, 说话的时候眼睛紧紧地盯着王储的侧脸。 　　安徒生觉得，他离王储的距离有些过近了。 　　王储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 　　反倒是站在王储左边的人, 打断了黑发男人的话：“施特林泽子爵, 您的礼貌在哪里？难道是留在了德国？” 　　安徒生明白了，原来黑发男人就是施特林泽子爵——德国医生的家族后辈。 　　施特林泽子爵挺直了身板, 脸上带着冷淡的表情说道：“礼貌是对着跟自己身份相当的人才用到的。难道我要对农夫行礼, 对乞丐鞠躬, 才算得上是礼貌？” 　　“克鲁索伯爵大人, 我觉得，有时候分清楚彼此的身份才是最恰当的行为。” 　　被他称为克鲁索伯爵的人, 却是冷哼一声, 没有再说话了。 　　安徒生心中觉得惊讶极了。 　　施特林泽只是位子爵, 他怎么敢用这样的态度跟伯爵说话？ 　　而克鲁索伯爵居然就这么算了？ 　　施特林泽家族的势力已经强大到了这种地步？ 　　“施特林泽。”王储突然说道, “既然分清楚彼此的身份才是恰当的行为，那么现在，你应该对克鲁索伯爵说些什么来弥补你刚才无礼的行为。” 　　施特林泽子爵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他像是受到了某种屈辱，看向王储的眼神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就当安徒生以为他要愤然拒绝的时候，这位年轻的外国子爵，突然深吸了口气。 　　他走到了克鲁索伯爵身前，郑重地说道：“请您原谅我刚才的冒昧，伯爵大人。” 　　“呵呵。”克鲁索伯爵冷笑着说道，“我接受你的道歉，子爵先生！” 　　施特林泽子爵没有说话，只是重新站在了王储身后。 　　从安徒生的角度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位置比之前更加靠前了些，只要伸手就能够碰触到王储的肩膀。 　　他的目光时不时落在王储的头发和脖颈上。 　　虽然每次只是短短几秒，但安徒生却觉得，这位子爵似乎对王储太过关注了些。 　　“好了，现在你准备好了吗？”王储看向了安徒生，“作为戏剧爱好者，我知道你一定读过这个故事。” 　　安徒生点了点头，贵族们之间的争斗跟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他上前一步，目光落在了王储身前的矮桌上。桌上的花瓶里，一大束娇艳的红玫瑰正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安徒生的目光变得专注起来，声音里也带着深深的忧郁。 　　“罗密欧啊罗密欧，为什么你是罗密欧？” 　　少年清亮的声音在大厅里响了起来。 　　“否认你的父亲，抛弃你的姓名吧。” 　　他的声音像是带着某种魔力，让原本熟悉的对白变得有哪里不一样了。 　　“也许你不愿意这样做。” 　　安徒生看着那些暗红色的玫瑰，就像这些美丽花朵是他梦中的完美恋人一般。 　　“但只要你许下誓言成为我的爱人，我愿意放弃我的姓氏。” 　　“因为只有我们的姓氏才是彼此的敌人！” 　　安徒生叹了口气，从花束的中选了朵最小的玫瑰拿了起来。他轻嗅着玫瑰的香味，说出了最后的台词。 　　“名字又能代表什么？我们把它唤作玫瑰，但它不用玫瑰这个名字也依旧甜美芳香。” 　　“这就如同你一般。无论什么样的称呼，都无损你的完美无瑕。”【注：1】 　　安徒生停了下来。 　　他对王储深深地鞠了个躬。 　　就像此刻的大厅是他的舞台，而这些贵族老爷们是他的观众一般。 　　王储笑了。 　　他站起身走到安徒生面前。 　　“我很喜欢。”未来的丹麦国王低头看着安徒生，蓝色的眼睛像是清晨阳光下的海面，平静里带着一些细微的光芒，“虽然有些稚嫩，但我觉得你很有潜力。” 　　安徒生被这样称赞，倒是真的有几分羞涩了。 　　他的耳尖微微发红。 　　一只戴着羊皮手套的手，从他手中抽走了那只玫瑰。 　　王储拿着玫瑰，似乎只是在单纯欣赏它的美丽，又像是在感受它散发出的香味。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皇室每年都会拨出一笔基金，用于资助有潜力的年轻人。” 　　“汉斯.克里斯丁.安徒生，你的才华就像是上天的礼物，需要用更多的知识和心血呵护才不会早早枯萎。” 　　“无论今后你是想成为戏剧表演者还是剧本作家，没有牢靠的基础知识，就算是天才也只能像流星般一闪而逝。” 　　安徒生低着头，用心听着王储的话。 　　刚才王储抽走玫瑰的动作太过突然，安徒生的手指被玫瑰上的刺划伤，现在能够感到阵阵疼痛从手上传来。 　　但他没有去管这点小伤。 　　王储接下来的话能够决定他的将来。 　　如果能成功地获得皇室资助金，那么安徒生离自己的梦想就更进一步了。加入一流剧团，自己可以演出可以创作，也有更多的自由时间可以让他去探索超凡世界。 　　格瑞曾经跟他讨论过，在人类世界中，最好有个明面上的身份和职业。 　　现在就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过完圣诞节，你就去斯拉格尔斯学院。”弗雷德里克王储说，“那是一座古老的学府，梅思林校长是位公正的学者，我会让他好好教导你。” 　　安徒生抬起了头：“那里有教授表演和写作吗？” 　　王储的眼睛里带上了笑意，离得越近，安徒生就越能感受到王储的俊美。他的身份高贵，可说话时的态度却又显得那么平易近人。 　　至少安徒生觉得王储可比他那什么手下要好相处的多。 　　“你需要学习的是拉丁文，英语，德语，法语，基础文法和各种其他知识。数学，地里，天文知识这些你都要学习。” 　　安徒生睁大了眼睛。 　　要学啥？？？ 　　“没有知识，只靠空想创作出的作品，就像儿童的图画一样。虽然带着几分可爱，但却无法称得上是艺术品。” 　　王储说完后，好看的眉毛突然皱了起来：“血的味道？” 　　安徒生下意识地捂住了受伤的手指。 　　他右手食指上有道略深的伤口，鲜血顺着他的手指往下滴落，看上去颇有些严重。 　　安徒生自己也没料到，玫瑰花刺会划出这么大道口子。 　　“自己受伤了都不知道吗？”王储的声音变得有些严厉了几分，“去吧，去后面包扎一下。” 　　安徒生对着弗雷德里克王储殿下行了礼，就跑到了客厅后，顺着楼梯去了二楼。 　　他这是第二次来，并不知道纱布这些东西放在哪里。 　　而所有的仆人们此时都在一楼。 　　安徒生也没法植物力量治疗自己，要不然完全没法解释那道伤口是如何愈合的。 　　幸运的是，安徒生在第二间屋子就看到了自己母亲常用的东西。 　　他想了想，打开了梳妆台，果然在抽屉里找到了母亲从家里带来的药箱盒子。 　　里面放着干净纱布，还有几个小瓶。 　　安徒生打开了其中一个瓶子，闻了闻，确定是消毒的药水。 　　就在这时，他感到一股冷风从背后吹过。 　　下一刻，一双冰冷的手从身后环住了他。 　　安徒生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骤停，接着又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石心！”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放开我！” 　　石心的下巴放在了安徒生的肩膀上，他一只手轻松地制住了安徒生的双手，另一只手则倒了些消毒药水在纱布上。 　　他轻轻地擦去了安徒生手上的血痕。 　　安徒生盯着梳妆台上的镜子。 　　镜中反射出了石心的身影，他依旧披着宽大的长袍，脸上带着面具。 　　“你放开我！”安徒生挣扎着说道，“楼下全是卫兵，只要我大喊一声，所有人……” 　　“所有人都会来参观你被我抱着的画面是吗？”石心不耐烦地说道，“为什么你非要浪费我的时间？” 　　“什么？” 　　“你要是能好好照顾自己，我就能省下更多时间！”石心处理好了安徒生的伤口，松开了他，“我很忙。” 　　“难道你还要我说对不起！”安徒生目光落在了旁边的花瓶上。 　　二楼铺着厚厚的地毯，就算花瓶没有把石心砸得脑袋开花，掉在地上也不会发出太大声音。 　　“这次就原谅你。”石心转身朝门口走去，“过完圣诞节，就好好去学院上学！那里比较安全。” 　　“等等！”安徒生飞快地说道，“所以你刚才也在大厅！你到底是谁？” 　　“等价交换。”石心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安徒生，“你用什么来换取这个信息？” 　　安徒生微微一愣，难道石心真的愿意告诉他？ 　　他想了想，轻声说道：“今晚你来这里找我吧，到时候我会告诉你我用什么来交换。” 　　“是件既精彩又刺激的事呢。”安徒生补充道，“过了今晚就再没机会了。” 　　石心面具上的雾气突然一滞，接着开始疯狂地旋转起来。 　　他没有再说话，直接消失在了走廊上。 　　安徒生低头看着自己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呵呵呵。 　　夜探凶宅。 　　精不精彩？刺不刺激？ 　　包石心殿下您满意！ 　　-------------------- 　　【注：1】以上台词选自莎士比亚《罗密欧与朱丽叶》，略有改动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月芥残辉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7章 礼物 　　安徒生没有在房间里多待。 　　他可不敢让楼下那一堆大人物久等。 　　不过当他从二楼往下走的时候, 竟意外地遇到了施特林泽子爵。 　　安徒生行了个礼侧过身，请子爵先走。 　　施特林泽子爵却突然开口说道：“刚才还不错。” 　　“谢谢。”安徒生没料到这位看起来傲慢又冷淡的贵族，居然会说出这句话。 　　他靠在墙边, 等着子爵走过去。 　　子爵却没有动，依旧站在楼梯中央若有所思地看着安徒生。 　　“殿下喜欢倒数第二句。”施特林泽道, “我个人则觉得倒数第三句才是精华。” 　　安徒生愣了愣, 接着他反应了过来，这位子爵是在谈论刚才《罗密欧与朱丽叶》中他念诵的台词。 　　“这是给你的赏赐。”施特林泽子爵扔给了安徒生一个黑色钱袋，“毕业后找不到工作，我叔叔的领地里有自己的剧院。” 　　说完后, 施特林泽子爵直接转身下了楼。 　　安徒生打开了袋子，里面有十几枚金币, 还有不少银币。 　　这是要招揽自己？ 　　施特林泽家族果然像格瑞说的那样, 跟王储的人在各个方面疯狂的争夺人才。 　　自己不过是个什么身份都没有的平民，只不过因为王储答应了给自己皇室资助，这边施特林泽的人就也要争一下？ 　　安徒生完全没有心理压力的收下了钱袋。 　　他明面上的身份只是位普通人, 要是拒绝了这袋子钱才是真正惹眼的行为。 　　不过…… 　　安徒生一边朝下走, 一边琢磨着施特林泽子爵的话。 　　王储喜欢最后一句。 　　那句是【名字又能代表什么？我们把它唤作玫瑰，但它不用玫瑰这个名字也依旧甜美芳香】。 　　这是不是说明, 王储希望别人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喜欢他, 他希望别人看到的是名字光环下他真实的样子。 　　而子爵喜欢的则是【因为只有我们的姓氏才是彼此的敌人】。 　　这句就更有意思了。 　　想起施特林泽子爵那种不自觉偷看王储的行为, 再加上这句话, 安徒生突然灵光一现。 　　难道……施特林泽子爵私下其实并不讨厌王储殿下？ 　　这种明明很想跟对方做朋友，可是碍于身份, 却只能站在了对立面的感觉, 真的很像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友情版啊。 　　啧啧, 安徒生不由咋舌。 　　怪不得施特林泽子爵出手这么大方, 原来是刚才自己念的那段台词，在无意中触碰到了他的心事。 　　看来贵族也有很多不自由的地方。 　　就连选择跟谁做朋友也完全身不由己。 　　这让安徒生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朋友。不知道波尔的伤好了吗？自从那晚守夜过后，安徒生就不断陷入了各种事件中，竟然没有抽出时间去找波尔。 　　当安徒生回到大厅时，王储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但他眼尖的发现，之前那朵刺伤他的玫瑰被王储别在了胸前。 　　看来，王储是真的喜欢那句关于玫瑰的对白啊。 　　在众位贵族离开的时候，安徒生和他的父母站在门口一起行了礼。 　　等到王储一行人的马车缓缓离开后，三人齐齐松了口气。 　　“汉斯，太棒了。”玛利亚笑着抱住了自己的儿子，“你可马上要成为大人物了！” 　　“妈妈。”安徒生有些害羞地挣脱了母亲的怀抱，“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哈哈哈，以后你要好好学习才行。”老汉斯笑着说道，“什么戏剧啊表演啊，太不实际了。可你要真学到了那些知识，以后就算去当职员也能填饱肚子。” 　　安徒生笑了笑没有辩解什么。 　　他知道在父母心中，去剧院当演员就跟去马戏团表演杂技差不多。 　　但至少他们一致同意，多念书是件好事，特别是这期间所有的费用都不用自己出的时候，那更是件大大的好事。 　　“妈妈，刚才我上楼以后有哪位大人离开过吗？”安徒生问道。 　　“有啊。”玛利亚想了想，“王储殿下，那位棕头发的大人和黑头发坏脾气的子爵都有离开过。” 　　“不过他们很快就回来了。” 　　黑头发坏脾气的子爵指的是施特林泽子爵。他离开应该就是刚才和自己在楼梯上遇到的那一下。 　　王储殿下可以排除。 　　那么剩下的棕头发伯爵就是最大的石心可能嫌疑人了。 　　安徒生回想了下，现场有两位贵族是棕色头发。 　　一位是跟施特林泽子爵有过短暂冲突的克鲁索伯爵，还有一位年龄稍长，大约三十上下，安徒生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这样看来，克鲁索伯爵的可能性最大。 　　仔细想想，这位大人身高和身形还真的跟石心很像。他面容俊朗，极有男人味，跟有些阴柔的斯特林泽子爵完全是相反的两个类型。 　　他会是石心吗？ 　　安徒生摸了摸下巴。 　　今晚试探一下好了。 　　就在这时，门口走进了一位侍从。他手中拿着个小盒子，看向了安徒生：“王储殿下给您的小礼物。” 　　安徒生接了过来。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排精巧的小瓶子。 　　每个瓶子的表面都光滑无比，白色的底上勾绘着一朵朵美丽的玫瑰。打开瓶子后，玫瑰的香味扑鼻而来。 　　侍从解释道：“王储殿下说，剧作家的手是宝贵的，希望你今后珍惜自己的身体，不要轻易受伤了。” 　　“这些是来自东方的玫瑰药膏，以后有了小的伤口，可以立刻涂上它。天气干燥的话，也可以用它当做护手膏，润滑干燥的皮肤。” 　　“也许，你很快就能用到它。” 　　说完后，侍卫行了个礼离开了。 　　安徒生心中对王储的贴心充满了感激。 　　他小心地倒出一点儿涂抹在了自己食指的伤口处。 　　清清凉凉的感觉和好闻的味道，真的很舒服。 　　安徒生收好了剩余的药膏。 　　同时在心里感慨着。 　　弗雷德里克王储殿下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啊。 　　要是石心有他的十分之一，那该多么好。 　　但是……安徒生觉得有些费解，既然让他好好珍惜身体不要轻易受伤，为什么王储殿下又说，自己会很快用上这些膏药。 　　他皱起了眉头。 　　难道自己在王储殿下心中的形象，是顽皮跳脱经常会受伤的样子吗？ 　　“法特镇长怎么没来？”安徒生假装不经意地问道。 　　“法特先生本来要来的，但他儿子受伤。”玛利亚说，“听说是爬树的时候摔了下来，腿都摔断了，浑身都是血，可怜的图里帕……” 　　“爬树？”安徒生惊讶地问道，“图里帕怎么会去爬树！” 　　法特镇长的儿子——图里帕.法特性格温和，平时因为身体不好，喜欢呆在家里种种花草。 　　安徒生无法想象，那位安静的十七岁少年，会在这个天气去爬树！ 　　他心中有了个可怕的猜想。 　　“你怎么穿着我的衣服？”老汉斯突然问道。 　　安徒生今天依旧没有穿衣柜里灰面人给他的衣服，现在他身上，就只穿着一套灰色的旧衣服。 　　衣服宽宽大大的，裤腿上还有两个大补丁。要不是安徒生现在长高了很多，只比自己的父亲低了半个头，这衣服他穿上的效果会更滑稽。 　　“我……”安徒生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现在才下午两点，足够他出门一趟了，“我忘记换了。” 　　说完后，他借口回家一趟就出了门。 　　外面王储的马车和侍从们已经走远。 　　附近只有几名镇上的巡逻员，他们无精打采地打着哈切，有的干脆靠在墙壁上闭眼休息了起来。 　　安徒生绕到了另一边的小路上，看到周围没人，拇指少年从他衣服口袋中冒出了头。 　　“吓死我了！”他拍了拍胸口，说道，“那么多超凡在屋里，我一动都不敢动。” 　　安徒生楞了。 　　除了石心刚才还有别的超凡者？ 　　“你感觉到了几位超凡？”安徒生问道。 　　“屋里的一共有三位，屋外的侍卫还有好几名。”拇指吐了吐舌头，“不过这也正常，毕竟王储殿下在这里，我猜还有更多的超凡潜藏在暗处保护王储。” 　　安徒生点了点头。 　　他其实用精神力是可以察觉到对方的能量波动的。 　　但这是相互的。 　　就像是在黑夜里的细微灯光，你看到别人的时候，别人自然也能看到你。 　　拇指少年就不同了，他属于花精的力量，让他对一切能量波动有着极为敏锐的感觉。 　　“现在去哪里？”拇指问道。 　　“去侦查下法特镇长的情况。”安徒生说，“刚才来了那么多超凡者都没有发现屋子的问题，看来现在那间屋子暂时是安全的。” 　　“我们刚好趁着这个时间，去看看镇长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徒生对于法特镇长产生的那种奇怪感觉，让他一直耿耿于怀。 　　现在是白天，王储就住在西郊不远的地方。 　　如果法特镇长家里真的有什么猫腻，安徒生就算打不过，直接跑出来大喊救命也能引起王储侍从们的注意。 　　他走进了树丛中，再三确定周围没人，这才开启了隐匿光芒。 　　法特镇长的住宅跟芙拉瓦夫人家隔着三户大宅。 　　但他足足走了快三十分钟才走到。 　　“去跟周围的植物们打个招呼，先问问它们有什么特殊情报。”安徒生对拇指说道。 　　没过一会儿，拇指的脸色却变得有些不好了。 　　“怎么了？情况很严重？”安徒生询问道。 　　“植物们说今早没人爬树。”拇指不开心地说，“院子里的树告诉我，它听到了二楼传来了女人的哭声还有瓷器被摔碎的声音。” 　　两人说话间，一只宠物狗从镇长家后门中跑了出来。 　　它跑到附近的树下抬腿就是一泡尿。 　　“你不是会跟动物沟通吗？”安徒生突然灵机一动，“问问这只狗，它生活在室内，一定知道些什么。” 　　“我讨厌动物，特别是狗！”拇指少年不情愿地说。 　　安徒生看了看他小巧的体型，有些明白他的厌恶从哪而来。 　　恐怕拇指少年之前被狗追过。 　　他这样灵巧地飞在空中，小狗们估计把他当成了某种蝴蝶或者是小鸟，看到就想扑两下。 　　“我会保护你不让那只小狗咬到的。”安徒生摸了摸拇指的头发。 　　“不是这个原因……”拇指少年尽管不愿意，还是对着小狗的方向吹了声口哨。 　　小狗突然疑惑地看向了他们的方向，接着，它一路小跑地冲了过来。 　　安徒生立刻把小狗拉进了隐匿光芒中。 　　“喂，最近你家主人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吗？”拇指看着那条小狗，一边说着，一边散发出了细微的绿光。 　　绿光渗入进了小狗的头中。 　　接着那条狗叫了几声，它一边叫，一边前扑抱住了安徒生的小腿。 　　“它说了什么？”安徒生看着这条可爱的白色毛茸茸小狗，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的头。 　　狗叫得更加欢快了。 　　看来它喜欢自己啊，安徒生忍不住露出了个微笑，他似乎很受小动物们的欢迎呢。 　　也许以后有了自己的家，也可以买条小狗养养。 　　拇指少年没有说话，他直接用绿光渗入了安徒生的额头处。 　　安徒生只觉得额头一热，接着，那些狗叫声在他耳中竟然转化成了人类的语言。 　　那只可爱的小狗，一边用黑色可爱大眼睛看着安徒生，一边说道：“我的sb男主人一次只有五分钟揍起老婆可是能持续一整天。女主人没有胸要塞好几双袜子成天哭个没完！娘炮小主人神经病不让本大爷吃屎！装个娘的洁癖，他自己不也每天拉屎吗？” 　　“啊？”安徒生楞住了。 　　这只狗……似乎，极度有问题啊！ 　　小狗又叫了几声：“不过你的腿可真tm的长啊，够劲！借本大爷用下！”它一边说着，一边似乎就要开始做出某种猥琐的动作。 　　安徒生吓得汗毛倒竖。 　　他下意识猛地一踢腿。 　　白狗化作一道抛物线，飞出了隐匿光芒，掉在了雪地上。 　　它翻了个身爬起来，冲着安徒生的方向叫个不停。 　　“我感到它是在骂我们……”安徒生检查了下自己的裤腿，幸运的是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他眼明脚快的在白狗动作的瞬间就踢飞了对方。 　　“不是所有的狗都是这样的吧？”安徒生心有余悸地说道。 　　“大部分都这样。”拇指少年无奈地说道，“那些养猫养狗的贵妇人，要是知道自己的宠物是如何谈论她们的，恐怕表情会十分精彩的。” 　　“我真羡慕你们人类，听不懂自己宠物的话是件幸福的事。” 　　-------------------- 　　安徒生：养猫应该还好吧。 　　拇指：狗子是直接了些，猫咪们才是真的刻薄大师啊！ 　　安徒生：金鱼呢？ 　　拇指：你受得了每七秒被它问一次：我tm是谁这tm是哪里你tm是谁，就养吧 第58章 漫漫长夜 　　小白狗叫了半天后转身跑回了大宅。 　　安徒生看着没有关的后门, 准备从那里溜进去。 　　就在这时，七八条狗从屋里一涌而出。 　　它们跟在小白狗身后，一起对着安徒生所在的方向疯狂地叫了起来。狗叫声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着, 显得格外吵闹。 　　“怎么回事！”屋内的仆人探出了头，狐疑地朝这边看了过来。 　　房屋二楼的窗帘猛然被人拉上了。 　　狗叫声引起了屋里人的警惕。 　　“走吧。”安徒生知道, 这次刺探情报的计划已经无法进行了。就算隐身进入了房间, 那些狗却能闻到自己的气味。 　　那只小白狗却一路跟在他们身后，疯狂地叫着，似乎就想这么跟着他们。 　　这还记上仇了？ 　　安徒生无语地从旁边的树上折断了跟树枝，朝远处扔了过去。 　　等小白狗叼着树枝回来的时候, 已经闻不到安徒生他们的气息了。 　　“汉斯小宝贝赶紧去买衣服吧。”拇指少年上下打量了安徒生一番，不满地说道, “你总不能在王储跟前一直穿成这样吧。” 　　“嗯。” 　　安徒生突然甚至觉得, 王储那么痛快就提出了皇室赞助，也许自己身上这套不合身的补丁衣服也起到了一定作用。 　　他从成衣店里买了三套朴素的衣服。两套作为日常换洗，多的那套安徒生准备放进路灯里, 以防万一。 　　接着, 安徒生又顺便去隔壁的药店。 　　老汉斯吐过黑血后，服用了药物病情稳定了很多。那些药水是每天配置的, 安徒生准备提前把明天的也一起拿回去。 　　拿完了药, 药剂师学徒却突然对安徒生眨了眨眼睛, 指向了店外。 　　安徒生点点头, 走到药店后就等在了街道拐角的地方。 　　不一会儿，药剂师学徒提着一小包药材匆匆地跑了过来。 　　“汉斯你最近见到波尔了吗？”她是位圆脸的小姑娘, 从小就喜欢跟在波尔身后。 　　“没有。”安徒生突然有些愧疚的感觉。 　　他知道波尔去抓擀面杖怪人时受伤了, 可一直找不到时间去探望。 　　“这些都是很好的补血药材, 我听说他受伤了。”她把那包药材递了过去。 　　安徒生并没有立刻接下来。 　　他知道药剂师学徒可没什么闲钱, 这包药材应该花费不少。 　　“你放心！”像是看出了安徒生的想法，药剂师学徒突然涨红了脸，“这些是我攒钱买的不是偷的！要不是最近镇上生病的人太多，我就自己送过去了！” 　　“抱歉。“安徒生看到对方的表情不像是说谎，这才接了过来。 　　药剂师学徒白了他一眼，气呼呼地回到了药店里。 　　等她离开后，安徒生突然低声说道：“检查下这包药。” 　　片刻后，拇指的声音传了过来：“没有问题，就是人类常用的药材，没有毒也没有别的东西。” 　　“那就好。” 　　安徒生松了口气。 　　他其实不太愿意怀疑自己认识的人。 　　但是斯蒂妮的手段防不胜防，以至于他一看到年轻的女孩子，都会下意识地起了防备。 　　波尔家在东郊。 　　安徒生还特地去买了些糕点一起带过去。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如果不是波尔每天都从晚饭中节省下黑面包偷偷给他，说不定安徒生早就因为饥饿而撑不下去了。 　　远远的，他就看到了波尔家的烟筒冒着黑烟。院子里则有几个年龄不一的小孩在玩着雪团。 　　波尔母亲怀里还抱着个小婴儿，正叉腰训斥着年龄大些的孩子。 　　她看到安徒生，立刻露出了亲切的笑容：“汉斯！快进屋来暖和些。” 　　安徒生糕点和药材都递了过去：“波尔呢？他的伤好些了吗？” 　　波尔的母亲打开了糕点，波尔的弟妹立刻围了过来，口水巴巴地盯着香甜的点心。 　　她一人发了一块点心后，就把剩余的东西小心地锁进了柜子里。听到安徒生的话，她随口说道：“他的伤应该好了吧。” 　　“应该？”安徒生楞了。 　　什么叫应该？ 　　难道波尔不是在家里养伤吗？ 　　看到安徒生疑惑的目光，波尔的母亲笑着说道：“波尔那孩子运气好，那天他撞破了头，回来的时候竟然遇到了位好心的老爷。” 　　“那位老爷派人来说，看中了我家波尔老实想收他当学徒。” 　　安徒生紧张了起来，这种遇到好心老爷的套路有些熟悉啊！ 　　他追问道：“那你们看到波尔了吗？” 　　“那位老爷说要赶着去坐船，会直接带波尔去隔壁镇子看病。我们隔着马车跟波尔说了几句话。” 　　“您就不怕波尔被坏人拐走？” 　　这样的事，一听就十分可疑啊！ 　　安徒生不明白，为什么波尔的母亲会这么放心。 　　“这怎么可能！”她说道，“那位老爷直接给了我们一个金币，说那是波尔提前预支的工钱！如果是坏人，他大可以直接拐走波尔，既不用给钱也不会让我们见到波尔。” 　　“汉斯，我知道你关心他。”波尔的母亲轻松地说道，“不过你放心，波尔肯定没事情。前几天我们还收到了他的信。” 　　“我能看看那封吗？”安徒生还是觉得非常不放心。 　　整件事都显得奇怪极了。 　　哪里会有什么好心的老爷对波尔一见如故，甚至直接带着他去看病？ 　　波尔的家人虽然有跟他说话，但并没有见到波尔本人。 　　也有可能是波尔被挟持住了。 　　但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拐卖人的人口贩子，也不会出一个金币的价格买走一个乡下男孩子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波尔的信没什么异常，他的字迹歪歪扭扭的，安徒生一看就知道是他本人写的。上面报了平安，说他现在在学习手艺圣诞节也没法回家了。 　　“波尔还寄来了五十枚银币！”波尔母亲自豪地说道，“汉斯，你跟波尔年龄差不多，也应该多赚钱些补贴家里了。” 　　“您说的对。”安徒生没有辩解什么。 　　从波尔家里出来，安徒生的心情有些沉重了。 　　波尔到底被弄去了哪里？ 　　“拇指，你跟波尔家附近的植物传个消息。”安徒生觉得，那辆带走波尔的马车来过他家门口，那么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 　　“让它们告诉附近的鬼魂，如果有鬼能够提供关于波尔的线索，我可以用蘑菇交换。” 　　现在他手上只剩下最后的半块蘑菇。 　　这样天寒地冻的，泪雨森林附近长蘑菇的地方也全都歇业了。只有等到明年春天的时候，才会有新一批的蘑菇长出来。 　　鬼魂们只有晚上才会出现，安徒生干脆回到了芙拉瓦夫人的宅子里。 　　他亲自去厨房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任何的线索。房屋周围和房屋里也是没有什么异样。 　　但时不时能从缝隙和角落里看到的血痕，还是让安徒生觉得十分不舒服。 　　等到亲自给老汉斯服完药，安徒生才回到了自己临时的房间中。 　　想到晚上石心会来，安徒生怕他弄出什么动静打扰到父母休息，所有他选了最靠边的房间。 　　这间卧室跟安徒生原本的卧室相比，华丽了很多。 　　天花板上挂着闪亮亮的大灯，墙壁上贴着暗色花纹壁纸，就连床铺都柔软得不像话，躺上去像是睡在了棉花堆里一样。 　　安徒生本来只想稍微躺着休息下，可这床实在是太舒服了。 　　他竟然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糟糕！”安徒生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拇指！” 　　拇指少年却并不在房间里。 　　安徒生立刻开启了隐匿光芒，以防万一。 　　“咔擦”一声轻响，窗户被人从外打开了，安徒生看到石心跳了进来。他没有撤掉隐匿光芒，反而贴在墙角一言不发。 　　他想看看石心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石心今天没有穿黑色斗篷，礼服比往常华丽，甚至连靴子上的宝石也比往常大了一圈儿。他发现卧室里空无一人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透明水晶小瓶子。 　　石心轻轻摇晃了下水晶瓶，按下了瓶子上的红宝石。 　　伴随着“嘶~嘶~”的轻响，细密的水雾从瓶口喷了出来。 　　水雾洒落在了石心的身上。 　　与此同时，安徒生闻到了一种好闻的香味在屋内扩散开来。 　　他立刻反应了过来，原来石心竟然是在喷香水！ 　　这就是贵族吗？不论何时何地都要保持精致的形象。 　　“原来你藏在这里。”石心突然朝安徒生的方向走了过来。 　　安徒生撤掉了隐匿光芒，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看到自己眼前出现了一大束的玫瑰。 　　那些玫瑰娇嫩新鲜，一看就是刚摘下不久的。 　　安徒生的心猛地跳了几下，他有些慌乱了，石心为什么会突然送他花？更重要的是，这些花里是不是有什么陷阱？石心到底想做什么？ 　　还没等安徒生分析明白，石心突然用手杖点了点那束玫瑰。 　　玫瑰花苞突然慢慢绽放开来，金色的淡光从花心中扩散而出，不一会儿，原本红色的玫瑰全都变成了金色，连叶子和枝干也不例外。 　　“纯金的。”石心淡淡地说。 　　纯金的！ 　　安徒生的手速快过了他的脑速。 　　在他反应过来时，发现那些金玫瑰已经被自己牢牢护在了怀中。 　　他干咳了两声，脸有些微微发红了：“谢谢你，我很喜欢。”你的金子。 　　安徒生低头偷偷咬了口玫瑰叶子。 　　没错，这口感是真金没错了！重量也沉甸甸的！ 　　“我回去仔细考虑了很久。”石心看到安徒生低头咬金子，伸手轻轻摸着他的头发。 　　“啊？”安徒生抬起了头，石心的手刚好蹭过了他的脸颊。 　　“你年龄太小了，会受伤的。”石心低声说道，“至少等以后你成年了……” 　　安徒生盯着石心，思索着他话里的意思。 　　这间屋子已经危险到了这个地步了吗？以石心的实力，也会觉得棘手，非要等到自己成年后实力大增才能查探吗？ 　　“不行！”安徒生断然说道，“我等不了那么久。” 　　再拖下去的话，他父母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石心看了他好一会儿，语气变得有些奇怪：“你这个年龄经常会做出一时冲动的决定，等再过几年，你会后悔……” 　　“不会！”安徒生笃定地说道，“我已经得很清楚了！错过今晚，我怕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 　　看了眼外面越来越深的夜色，安徒生有些着急了，他抓住了石心的手急切地说：“斯蒂妮行踪诡秘，她在屋子里对我父亲下手，肯定是冲着我来的。” 　　“这是个绝好的机会，我们说不定能够趁机反将一军，抓住她！” 　　石心猛地甩开了安徒生的手。 　　他往后退了几步，声音也恢复了以往的冰冷：“所以你说的精彩又刺激的事，就是这个？” 　　“没错！” 　　石心听到了安徒生的回答，突然轻笑了起来。 　　他这是答应了？安徒生微微松了口气。 　　有了这位的加入，事情就更十拿九稳了。 　　“稍等。”石心掏出了手杖，轻轻点了点安徒生怀中的那些金玫瑰。 　　从玫瑰根部开始，金色像是褪色了般，竟然飞快地消退了。眨眼间，原本金灿灿的玫瑰又变回了它们原本的样子。 　　新鲜，娇嫩，香喷喷。 　　安徒生目瞪口呆！ 　　我的金子！ 　　安徒生感到自己开始呼吸困难，眼眶发酸起来。 　　看着眼含泪光的安徒生，石心假笑着说道：“你错了，这才是精彩又刺激的事！” 　　-------------------- 第59章 混乱诅咒 　　“啪啪啪~” 　　当拇指少年拍着滚圆的肚皮吹着花精小调, 从厨房飞回到安徒生卧室时，就觉得气氛非常不对劲。 　　可爱的小汉斯浑身颤抖着盯着石心殿下。 　　而石心殿下则把玩着他那柄华丽的手杖，根本不去看小汉斯一眼。 　　他们两人周围落满了玫瑰花瓣, 一大把光秃秃的玫瑰花枝七零八落地丢在了地上。 　　这情况看起来——就像有人刚用这些花朵当做武器疯狂地攻击了另外一个人一样。 　　拇指悄咪咪地来回打量着他们。 　　安徒生小脸通红，而石心殿下的头发里则夹着好几朵玫瑰花瓣。 　　拇指少年立刻就明白了。 　　这两人又又又吵架了！ 　　拇指心里有些无奈。 　　小汉斯平时温柔又冷静, 可一旦对上石心殿下的事他就完全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石心殿下的态度就更奇怪了, 这位以作风剽悍性格诡异著称的小心眼大人，居然能够忍下小汉斯一次次的挑衅和无礼。 　　别的不说，整个超凡世界敢拿花去打石心殿下的人，恐怕就只有小汉斯一个了。 　　“咳咳！”拇指少年想要说几句场面话缓和下现在僵硬的气氛。 　　原本正在对峙的两人齐刷刷同时转头看向了他。 　　“咳嗽什么？”石心冷笑着问道, “你看起来很开心嘛。” 　　“别怕！”安徒生气鼓鼓地说，“虽然你跟他签订了契约, 但他不能连你的心情也管得到！” 　　“呵呵, 别的不行放狠话倒是一流。” 　　“总比到处持强欺弱的人强！” 　　这两位在唇枪舌战吵架的时候完全不看对方，倒是颇有默契地一起盯着拇指看！ 　　拇指少年感到了巨大的眼里，额头上的冷汗立刻冒了出来。 　　安徒生越想越气。 　　自从遇到了石心这个混蛋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 　　他猛地上前一步, 拽住了石心的衣领愤怒地说道：“每次欺负我的时候, 你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请松手。”石心的回答一如既往的刻薄，“弄掉一颗宝石你都赔不起。” 　　“反正我欠你的钱多到数不清！”安徒生只觉得头越来越晕, 像是有谁一直在他耳边窃窃私语, “别转移话题！你为什么送我玫瑰？为什么给我准备衣服？为什么带我去泡温泉？” 　　石心看着安徒生越来越激动的表情,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竟然放缓了声音说道：“冷静些！你现在情绪不对。” 　　“你肯定给数不清的人送过红玫瑰！带无数人泡过温泉！”安徒生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思绪，“你这个花心大龙虾, 欺骗感情的死鲱鱼！” 　　这些话, 安徒生原本到死都不会说出口。 　　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就像脑袋里那道名为“自制力”的闸门一下子被打开。什么该说不该说的, 全在此时倾泻而出。 　　“没有。”石心突然上前一步，出人意料地把安徒生抱在了怀里。 　　他制住了安徒生的挣扎，轻声安抚道：“只有你，没有别的人。” 　　此时就连拇指少年都发现场面有些不对劲了。 　　绿色的能量从他身上散开，像蛛丝般扩散到了周围。那些能量在碰触到安徒生的瞬间竟像是被染色了般，变成了血红的颜色。 　　“诅咒！”拇指低声说道，“混乱诅咒！” 　　安徒生像是完全没有听到拇指少年的话一样。 　　此时他被石心抱在怀里，两只手刚好在石心背后的位置。 　　在石心刚说完“没有别人”的瞬间，路灯出现在了安徒生右手掌心。路灯中光芒大盛，白色的吞噬光芒混杂着金色的守护光芒，形成了一把利刃。 　　安徒生猛地握住这把光刀，用力捅向了石心身侧肋骨下方的位置！ 　　两种能量凝聚而成的利刃，尖锐无比，石心今晚似乎只穿着普通的礼服。那把刀结结实实地穿透了他的衣服，毫不留情地扎进了他的身体。 　　石心面具上的雾气微微一滞，他像是吃痛般深吸了口气，可并没有松开抱着安徒生的手。 　　“这次我没骗你。”他低头在安徒生耳边说道，“醒来！” 　　一股隔绝能量从石心身上散发而出，路灯的光瞬间熄灭，安徒生猛然颤抖了一下，原本混乱的眼神逐渐恢复了清明。 　　他眨巴了下眼睛，突然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 　　利刃已经消失，可他手上却沾上了鲜血。 　　那血顺着他洁白的手指一滴滴往下滚落，红得比最美丽的玫瑰还要炫目。 　　“我……”安徒生看向了石心。 　　他此时已经完全清醒，可刚才发生的事，他却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忘记。 　　无论是他询问石心的那些话语，还是石心的回答，安徒生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猛地捂住了石心受伤的地方。 　　他的指尖能感到温热的血液正侵湿了石心的衣服，那些粘稠的液体不停往外涌出，让安徒生的整个心揪成了一团。 　　“我都做了些什么！” 　　“你捅了我一刀。”跟安徒生的慌乱相比，石心的态度倒是显得异常镇定，就像是这样的伤口对他而言简直犹如家常便饭一般。 　　“伤到内脏了吗！” 　　“差那么一点点就捅到肾了。” 　　石心拉开了安徒生的手。 　　也不知道是他感觉不到疼痛，还是忍耐力惊人，普通人被捅一刀后流血不止时的惊慌失措在石心身上完全看不到。他镇定地从怀中掏出了一片绿色的树叶。 　　那树叶散发着淡淡的荧光，像是由品质最佳的上好翡翠雕刻而成。 　　这肯定是止血疗伤的东西！ 　　可是伤口却藏在衣服里面。 　　安徒生想到这点，立刻出手扒掉了石心的外套。接着，他颤抖着想解开石心华丽衬衣上的宝石扣子！ 　　他的手抖得太厉害了，扣子又繁复得不行，做这身衣服的裁缝简直不想让穿上的人这么轻易就把它脱下来！安徒生有些着急，他知道那道伤口一定不浅，再耽误下去，石心就会失血过多的。 　　他一个用力，宝石扣子全都被安徒生扯了下来。 　　各种颜色的宝石“哗啦啦”全都掉落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好听的声音。 　　很快的，石心上身所有的衣服都被安徒生脱了个干净。 　　他看到那道伤口就在石心后腰处，现在还有血从伤口处往外渗出。 　　“树叶给我！”安徒生伸出了手，焦急地说道：“我帮你贴上。” 　　石心看了他几秒钟后，举起树叶，放在嘴边一口吞了下去。 　　伤口在极短的时间内止住了血，受伤的地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 　　安徒生楞住了。 　　“下次想脱我的衣服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石心看着地上已经完全报废的衬衣，“这件衣服我记得用了一年的时间才做好，虽然我很有钱，但你是真的赔不起。” 　　他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又摸了套衣服出来。 　　“汉斯！”拇指少年飞了过来，“你刚才中了混乱诅咒！” 　　混乱诅咒？ 　　安徒生猛地看向了自己曾经躺过的那张床。 　　自己没有吃过这间屋子里的任何东西，连水都没有喝过一口，只有在这张床上睡过。 　　他掀起了床单和床垫。 　　底下的木板上却什么都没有。 　　石心穿好衣服后，直接抽出细剑把床板切成了好几块，露出了床下面的地板。 　　安徒生猛然睁大了双眼。 　　床底的地板上写满了如尼文！这些如尼文排列成了一个圆形，安徒生认出了最中间的那个符号，那正是混乱的意思！ 　　那些符号像是用黑色的油漆书写而成，每一个符号全都扭曲着，看起来诡异极了。 　　“是用血写成的。”石心笃定地说道。 　　他用手杖猛然敲了下地板。 　　“咚！”的一声闷响后，地板上的所有符号像是沙土般全都被震碎，化成了黑红色的细尘。 　　拇指少年控制着绿色的植物能量裹着这些细尘，直接送到了窗外。 　　安徒生咬了咬嘴唇，突然看向了石心：“你……为什么不在我召唤出路灯时就使用禁魔？” 　　刚才安徒生只感到心中有一股压不住的火气，头脑也迷迷糊糊的！再次清醒过来后，就发现自己手上竟然沾满了石心的鲜血！ 　　这让安徒生感到了极大的震撼。 　　现在他逐渐冷静下来后，仔细想想，突然发现以石心的身手，就算他动作再快两人距离再近，石心也根本不会这么轻易被他伤到。 　　别的不说，安徒生开启路灯时就挨着石心。那股能量波动石心肯定能够感应的到。只要当时石心使出了禁魔，那么他也不会受伤。 　　但石心却偏偏在安徒生捅了他一刀后，才使用了禁魔。 　　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们扯平了。”石心只淡淡的说了这一句后，就开始用手杖不停地在地板附近敲敲打打，“这座屋子还有别的东西。” 　　扯平？ 　　难道石心指的是当初在泪雨森林里，他为了逼出格瑞的鬼魂而捅自己的那一刀。 　　所以……他是故意的？ 　　安徒生的心情突然有些复杂起来。 　　不行，他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石心说的没错，这间屋子里还有别的东西。 　　他也学着石心的样子，开始检查起了屋子的角落。突然安徒生看到了墙壁和地面之间的缝隙里，有些许的残血痕迹。 　　这样的痕迹他在这间屋子里看到过很多次。 　　当时安徒生以为是负责清洁的人疏忽了这些地方。 　　可是现在…… 　　他召唤出了光刀，一点点刮开了墙纸。 　　墙壁上，原本他以为是没有擦干净的血痕，竟然连成了一片！ 　　那些痕迹断断续续的，往后退几步就能发现，这些残血的痕迹竟然组成了一个个大的如尼文。 　　安徒生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这整座屋子，全都用鲜血画满了如尼文！”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R·G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时光泅渡者、续儚、晓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夜间节目 　　安徒生话音刚落, 就看到周围的空间里充满了银色剑芒。对面一整面墙纸化为了粉末。 　　不仅如此，整个房间的所有遮挡物不论是墙纸，地毯还是家具, 全都在同一时间被斩成了碎片。 　　石心把细剑重新插回到手杖中：“你说的没错，整间屋子里全都是混乱诅咒。” 　　“爸爸妈妈！”安徒生猛地转身跑了出去。 　　这是个陷阱。 　　从一开始, 这整座屋子就是个巨大的陷阱。 　　布置这个陷阱的人, 在雪人事件前恐怕就计划好了这一切。 　　教廷守护者们调查的时候，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院子里的雪人上，屋内大量的血迹掩盖住了很多痕迹。 　　而守护者们离开后，负责后续负责清理房屋的人中, 肯定也有斯蒂妮的人。 　　也只有这样，她才能把那些细微的血痕掩盖下来。 　　至于墙纸下的如尼符文血痕, 恐怕是斯蒂妮早就布置好的后手。 　　守护者再怎么检查, 也不会把所有的墙纸全都掀起来。 　　安徒生用最快的速度冲进父母的卧室，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父母竟然睡得很香, 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混乱符文的影响。 　　在屋子的一角, 戴礼帽的黑影正就着微弱的灯光，认真看着一本大部头书籍。 　　“是你！”安徒生看着黑影对自己举起了礼帽, “是你保护了我的父母。” 　　虽然双方上次见面极其不愉快和尴尬, 但安徒生还是诚恳地对他说：“真的很感谢你, 影子先生。” 　　不管年龄多大, 任何孩子都不想看到自己父母互相殴打的场面。 　　黑影脸上的白色大眼睛突然微微弯曲了下，就像是他在笑一样。接着, 几张纸飘到了安徒生的脚边。 　　“这是给我的吗？”安徒生捡起了纸, 还没来记得细看, 就听到石心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沙都, 把他们带走。” 　　安徒生飞快地把纸张收进了路灯，原来影子先生的名字叫做沙都。 　　黑影沙都对石心殿下恭敬地行礼后，立刻陷入了地面的黑暗中。 　　与此同时，安徒生父母身下的阴影突然像是水一般扩散开来。黑色的影子越来越深，老汉斯和玛利亚竟然慢慢往下陷，像是透软的床铺变成了乌黑的澡泽一般。 　　“你带他们去哪里？”安徒生急切地问道。 　　“你家。”石心说。 　　“我家？”安徒生转头看着石心，“不行，那里一定被斯蒂妮的手下监视着！他们回去会有危险。” 　　“沙都会保护他们。”石心的语气里充满了笃定，“等他们离开后，我们就可以动手了。” 　　安徒生看黑影沙都。 　　这个名字是石心一贯的取名风格，就是英语中影子的意思。 　　这样看来的话，不论是布莱克候丝还是沙都，都是属于石心的私人神秘生物。只有是他自己的，才能有取名的权利。 　　但是刚才沙都给他的东西又是什么呢？ 　　转眼间，安徒生的父母就完全陷进了床铺上他们自己的影子中。 　　床上空荡荡的，谁能想到在短短几秒钟前上面还躺着两个人。 　　石心闭上眼睛，像是在倾听什么声音一样。 　　片刻后，他说：“他们已经离开这座屋子的范围了，可以动手了。” 　　安徒生轻咳了声：“从哪里开始动手？” 　　他原本的设想中，斯蒂妮的同伙会出现，可是到了现在却没有半个可疑人物现身。难道要把整个房子都砸了？ 　　想到这里，安徒生看了眼石心。 　　如果要把这座屋子整个毁掉，那么在石心动手前他是不会动手的。 　　否则，石心绝对会把重修房子的费用算到他头上！ 　　“除了金子以外你脑子里还有什么？”石心像是看穿了安徒生的打算，用力敲了敲他的额头，“你自己想！” 　　安徒生揉了揉被敲得生疼的额头。 　　果然，石心还真的是把这一切当成是某种磨炼的方式让自己独自处理。 　　“快点！”石心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的混乱状态被我解除掉了，你的父母也送到了安全的地方。这件事情的难度已经降到最低程度，你要是再无法解决，就干脆退出超凡世界回家结婚带孩子吧！” 　　安徒生心中一动。 　　他脱口而出道：“设计我的人不知道会有人来！所以她的计划里，现在我和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处在混乱的状态！” 　　“她想要杀死我，今晚绝对会来！” 　　“我只要待在屋子里，假装疯狂的样子就可以等到她们。” 　　石心发出了一声冷笑。 　　“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安徒生飞快地对拇指说道，“怎么样？附近的植物们怎么说？” 　　“还没有动静。”拇指少年紧张地说道，“周围没有可疑的人物出现。” 　　“难道是我遗漏了什么？”安徒生皱了皱眉头。 　　石心一言不发，靠在墙上看着他。 　　安徒生有些紧张起来，现在他和血女巫斯蒂妮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原本他还有些侥幸，也许斯蒂妮不知道她手下的覆灭和自己有关。可是今天看到满屋子的如尼文符号，这一丝侥幸也被打破了。 　　不管这屋子布置出来原本是为了对付谁，但斯蒂妮绝对是付出了一番心血在里面。 　　现在她却把这间屋子留给了自己。 　　这就说明了斯蒂妮对自己必杀的决心。 　　今晚安徒生叫石心过来，其实是有私心的。 　　那天在布莱克候丝背上第一次看到壮丽的哥本哈斯时，安徒生就产生了想要离开欧登塞四处看看的想法。 　　现在由于弗雷迪里克王储殿下的慷慨，等到过完圣诞节后，安徒生就能离开这个小小的镇子了。学校虽然并不在哥本哈斯，但它所在的城市也是附近群岛最大的。 　　安徒生想要安心离开去上学，无论如何都要解决掉斯蒂妮这个隐患。 　　除非他能一直保护在父母身边，否则安徒生敢肯定，只要自己一离开，斯蒂妮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父母的。 　　今晚是个非常重要的机会。 　　错过今晚，安徒生没有任何把握能再请来石心一起对付斯蒂妮。 　　所以，自己到底是遗漏了哪里？ 　　难道刚才毁坏掉自己屋子里如尼文的事情，让斯蒂妮有所察觉？不，不对，石心不会做出打草惊蛇的事情。 　　等等！ 　　安徒生突然想明白了，他倒抽一口凉气，同时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和愚蠢：“那些仆人！他们也中了混乱诅咒！他们……” 　　他立刻开启隐匿光芒朝楼下跑去。 　　自己可是切身体会到了混乱诅咒的厉害。 　　对着一向把自己压得死死的石心，安徒生在混乱的情况下都敢上去捅一刀。这还是在他的精神力远超普通人的情况下发生的事。 　　这座屋子里大概有七八位仆人，外面还有差不多六位镇上的护卫。这些人晚上都会在大宅里休息。 　　他们对诅咒可没有任何的抵抗力。 　　普通人日常相处的时候，难免会有些摩擦的时候。也许是个听起来不顺耳的玩笑话，也许就是无意间的冲突。这一切，在混乱的诅咒下就会变得无限放大起来。 　　安徒生的动作很快，可当他到达走廊的时候，扑鼻而来的就是那浓烈得让人想要呕吐的血腥味。 　　楼梯上，倒着一具残破的尸体。 　　他穿着仆人的衣服，手脚以扭曲的姿势躺在地上，脖子则被利器完全割开。他的头后仰着，似乎马上就要掉下来一般，怒目圆睁的眼睛里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丝。 　　而他的脚边，则趴着另一具尸体。 　　那尸体的四肢全都被切了下来，背上则插着一把厨房剁肉的大骨刀。 　　这幅血淋淋的画面，在安徒生冲下楼梯时猛然出现在他眼前。 　　安徒生甚至没有半点心里准备。 　　他知道仆人们应该会发生激烈的冲突，但是万万没想到，一下子就是这样恐怖的画面。 　　安徒生的脚步停了下来。 　　他是见过死人的，斯蒂妮在贫民区弄出的那场祭祀，死得人更多。 　　可是那些人除了胸口的伤口外，并没有像今天死者这样呈现出犹如虐杀般的场面。 　　“继续走！”石心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安徒生回头却看不到石心的身影。 　　石心也隐匿了起来。 　　安徒生虽然看不到他，但却能闻到石心身上飘过来的淡淡的香味，这让他稍微安心了一些。 　　“以后你会独自面对更加恐怖百倍的画面，继续走！”石心毫不留情地说，“你不是想变强？不是想掌握自己的命运吗？连这点小场面都无法应对，你还不如趁早回家结……” 　　“我可以！”安徒生咬了咬牙，“我可以应对！” 　　他不去看地上恐怖的尸体，猛地加快速度，直接从楼梯上跳了下去。 　　“啪”的一声。 　　安徒生看着自己的脚。 　　他跳进了满满的血泊中，血飞溅而起，旁边浮起了一个眼球。 　　一楼的大厅里，已经成为了鲜血的海洋。 　　所有的人，无论是仆人还是侍卫，全都被剁成了一块块。这里就像是个大型的屠宰场，人类在此刻就犹如被屠杀的动物般，丧失了所有的尊严。 　　粗重的喘息声从大厅的角落穿了过来，“咚！咚！咚！”有规律的闷响在空荡荡的大厅里显得格外诡异。 　　安徒生忍住恶心的感觉，慢慢向发出声音的地方靠近。 　　他跳下来时发出的声音似乎并没有引起对方注意。 　　安徒生在隐匿光芒中，召唤出了路灯。他握紧了刚刚无意中召唤出的捅人很顺手的光刃，靠近了那个墙角。 　　在窗外月光的照射下，安徒生看清楚了。 　　那人正背对着他，不停挥舞着巨大的砍肉刀，一下下正剁着什么。他身材魁梧，原本灰色的厨师服此时全都被鲜血侵染成了红色。他旁边原本盛放水果的精致银盘里，此时盛满了人类的手指。 　　手指旁边，还放着几颗切开的柠檬。 　　安徒生只感到头皮发麻，几乎要吐出来。 　　这还做起饭来了！ 　　“杀死他。”石心突然开口，他毫不遮掩的响亮声音回荡在大厅里。安徒生被他吓了一跳，剁肉的厨师也停止了对菜肴的研究，“他在中了混乱诅咒后，仗着身体优势剁肉经验和武器杀死了所有人。” 　　“他属于人类的心已经完全被诅咒和鲜血侵染。” 　　“他马上就要堕落成低等魔物了。” 　　石心的话还没说完，安徒生就看到了那巨大的沾满碎肉闪着寒光的砍肉刀朝自己迎面飞了过来！ 　　【哔！】 　　安徒生飞快的换上了守护光芒，躲过了肉刀的攻击！同时在心里疯狂地骂着石心。 　　他当然知道对方有问题，之前那么偷偷摸摸的过来，就是想要偷袭的！石心他绝对是故意说这么大声的！ 　　“飞鸟！”安徒生手中的路灯中，白色的吞噬光芒凝聚成了一只只尖嘴飞鸟，气势如虹地朝着厨师的眼睛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他的余光扫到石心竟然显出了身形。 　　尊贵的石心殿下坐在了旁边高高的窗沿上，双脚离开了全是血的恶心地板。他以贵族优雅的姿势端坐着，像是在国家歌剧院中观看着新上映的戏剧一般，就差来一杯飘着花瓣的热茶了。 　　察觉到了安徒生的眼神，石心居然还对他挥了挥手：“你为我安排的晚间节目，真是越来越刺激了。” 　　“！！！”安徒生手中的路灯光芒大盛！ 　　今天，我要大开杀戒！ 　　安徒生握紧刀刃，向眼前的恶魔（厨师）冲了过去。 　　-------------------- 第61章 花里胡哨 　　由吞噬和守护光芒共同凝聚而成的光刃, 就像一把真正的宝剑。 　　安徒生紧握着白色的剑柄，守护光芒几乎紧贴着他的身体，让他在幽暗的客厅中看起来像是在发光。 　　十几只白色小鸟围绕着厨师的头部, 伺机而动，只要敌人有任何的松懈, 它们便会一拥而上开始攻击。 　　厨师手握一把小型剔肉刀, 每当小鸟敢靠近他，厨师都会凶残地举刀切鸟。 　　安徒生发现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厨师都超过了普通的人类。至少他的速度能够偶尔切开一两只飞鸟，这是普通人做不到的反应速度。 　　白鸟并不是真的鸟类, 被剔骨刀切掉的部分，又会迅速重新凝聚出来。 　　安徒生趁着鸟攻击的瞬间, 用光刃直接捅向了厨师的腹部！ 　　“噗！”的一下, 厨师的肚子被划出了道深深的口子。 　　暗红的血液一下子喷了出来。 　　厨师怒吼出声，一只手捂住伤口，另一只手持刀向安徒生砍来。 　　好机会！ 　　安徒生往侧面一退, 转到厨师身后。他飞快地朝着厨师膝盖后方用力一刺, 与此同时，飞鸟开始疯狂攻击起厨师没有保护的胖脸来。 　　“啊！”厨师发出了销魂的惨叫声。 　　他右脚无法站立跪倒在地, 左眼则直接被鸟啄瞎了。 　　厨师身材魁梧, 背后积攒着肉眼可见的层层赘肉。 　　安徒生无能确保自己从背后的位置能够捣毁他的心脏, 所以选择了能够带给厨师最大伤害的部位。 　　他手中光刃猛然变粗变大开始发烫起来。 　　一回生二回熟！ 　　这次安徒生没有再失手, 角度精确的一刀捅进了厨师的右肾中！ 　　这个位置不仅能够带给人极大的痛苦，并且在无人帮助的情况下, 自己很难止血！更别提肾脏受损后会给人体带来的掉发腿软体虚等等的长期伤害了。 　　一刀得手后, 安徒生飞快的后退了几步, 拉远了跟厨师之间的距离。 　　人在感到巨大的疼痛后往往会爆发出更大的潜力。 　　安徒生虽然已经超凡但他却并不敢托大, 眼前的厨师能够杀死十几个普通人，并不是简单的角色。 　　“愚蠢。”石心敲了下石板，在一旁点评道，“为什么不直接砍他的脖子！一刀就能结束战斗。” 　　安徒生咬了咬嘴唇。 　　“下不了手吗？”石心像是会读心术般，一下就点破了安徒生的小心思，“就因为他看起来是人形生物，你就无法直接给他致命伤害？真是愚蠢！” 　　安徒生没有功夫跟他斗嘴，其实他心里也知道，石心说的方法才是最快解决战斗的方法。 　　可是他…… 　　就在此时，厨师怒吼一声。 　　“为什么！”厨师发自肺腑地喊道，“为什么都不喜欢吃我做的饭！” 　　他整个人身体表面突然泛红，血管像是要浮出皮肤表面似的，看起来格外恐怖。 　　地上所有的血液全都向他涌去。 　　转眼间，厨师就像是块超强夜用人形海绵般，把所有的血都吸了个干净。 　　“臭袜子苹果酱！奶油蚯蚓派！啊啊啊，你们都该死！”厨师身上的皮肤崩裂，身形完全涨大了一圈儿。他原本被安徒生弄出的伤口依旧在流血，那些血液的颜色却不再是暗红，而是隐隐开始变得发绿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安徒生感到对方的气势完全变得不同了。 　　“哦，你刚才的几下让他觉得很开心，他在快乐中成功的堕落了。”石心慢悠悠地鼓起了掌，“继续啊，他现在只是最低等的嗜血，你再让他快乐下去，说不定今晚你能成功让他晋级到天灾。” 　　说话间，嗜血厨师的手伸进了他腹部的伤口中。 　　“咔擦”一声，他竟然掰断了自己的肋骨直接就朝安徒生冲来。 　　小鸟们猛烈地啄着他的脸。 　　但堕落后的人脸皮变得格外的厚，吞噬小鸟们的尖嘴虽然能在他皮肤上留下深浅不一的伤口，但根本造成不了致命的伤害。 　　转眼间厨师就冲到了安徒生跟前。 　　“嘿嘿嘿，尝尝我原味排骨的味道吧！” 　　眼看着色香味俱全的武器朝自己砸来，安徒生举起双手，守护光芒集中在身前形成了一个厚厚的盾牌。 　　“咚！”的一声，厨师自产的排骨太过实惠，安徒生只感到自己的手都被震麻了。 　　不行，他力气比自己大太多了。 　　安徒生灵机一动，突然喊道：“你没放盐！” 　　在这一瞬间，嗜血厨师曾经身为人类的职业本能让他微微楞了几秒。 　　安徒生一个翻滚逃离了排骨攻击的范围。 　　“怀特里昂！”安徒生逃开的瞬间，不再留手，直接召唤出了那只白色的巨大狮子。 　　威风无比的白狮子从路灯中跳了出来。 　　它落地的瞬间挡在了安徒生身前，猛地咬住了嗜血厨师手中的骨头！狮子用力一吸，厨师的整个手臂全都干瘪了下来。 　　“怀特里昂，白色狮子。”石心居然轻笑着说，“你起名的品味还算不错。” 　　“他为什么不攻击你！”有了白狮怀特里昂在前面挡着，安徒生只觉得压力骤减，但是石心这么悠哉在一边看戏的样子，让他心里不爽到了极点。 　　“那是因为我又不能让他快乐。” 　　“去你的快乐！”安徒生知道石心是肯定不会出手了。 　　可现场明明有两个人类，嗜血厨师却只盯着自己攻击而完全忽略了石心，这让安徒生觉得是件非常奇怪的事情。 　　“速战速决！”石心看了眼怀表，“别玩了。” 　　“你又不是我妈！” 　　安徒生并不是吃石心家面包长大的因此没有照做。 　　在白狮的掩护下，安徒生反而用光刃不断地对嗜血厨师发动着攻击。他在超凡后身体素质提高了很多，但在格斗方面真没有太多经验。 　　就连格瑞传授给他的东西，也都是巫术相关的知识。 　　专修巫术的巫师们最注重的是精神力的积累和对自己本源力量的探索，只有很少部分的巫师会磨炼自己的近战技巧。 　　这是个锻炼实战的绝好机会。 　　安徒生一边控制着白狮，一边不断地在嗜血厨师身上留下了一道道伤口。 　　在磨了接近半小时后，嗜血厨师终于发出了临终前的哀叹声。 　　“煮糊了！” 　　厨师庞大的身体倒在地上，白狮毫不客气的咬住了他的头。 　　安徒生感到自己快要虚脱了。 　　持续不断的攻击不仅仅消耗着他的体力，白狮更是依靠着他的精神力才会出现。 　　等到白狮彻底吞噬掉了嗜血厨师的生命力后，一道散发着红光的灵魂从尸体中飘了出来。 　　那灵魂是嗜血厨师的模样，但额头上却长着根细细的小尖角。 　　“堕落的灵魂吗？”安徒生释放出了白色的吞噬光芒。 　　要不要吞掉这个灵魂？ 　　就在这时，一股冰寒的气息从窗户的缝隙中吹了进来。 　　安徒生看到了一缕风吹动了窗帘。 　　空中出现了石墨和白醋的味道。 　　是死神学徒出现时的味道！ 　　安徒生收起了吞噬光芒。 　　看来这个灵魂就算堕落了，也是属于死神的。 　　“你来了？”安徒生有些开心地说道，“我一直在等你出现。” 　　内裤事件后，安徒生心里一直感到很过意不去。所以他用大麦粒重新兑换出了条崭新的底裤——无论是颜色还是样式都跟之前那条是类似款式，保证死神学徒会喜欢。 　　为了表示郑重的歉意，安徒生还用粉色的包装纸小心地包好了底裤，上面还系着一朵大大的蝴蝶结。 　　黑色的长袍出现在了窗帘之后，冰冷的雾气从袍子底下散发而出。 　　安徒生几步跑到死神学徒的跟前，双手把礼物递给了过去。 　　“上次真的很抱歉，请你收下。” 　　石心在一边冷哼了声。 　　死神学徒并没有伸手，也没有说话，似乎对安徒生的行为感到有些疑惑。 　　“请务必要收下！”安徒生看了眼石心，想起上次自己就是因为底裤的事被他揍得很惨，顿时就不敢说得太过明白，“等你回去打开后就知道是什么了。” 　　过了好一会儿，苍白修长的手从长袍下伸了出来拿走了安徒生的礼物。 　　“汉斯.克里斯丁.安徒生。”陌生男人的声音在黑袍下响起，那声音听着像是隔着千万层轻纱一样，极其不真切，“我记住你了。” 　　一道巨大的镰刀从黑袍下伸出，勾住了嗜血厨师的灵魂。 　　冰冷的雾气弥漫在了屋内，周围的地板和墙面开始结冰。 　　没有任何征兆，突如其来的访客带着厨师的灵魂瞬间消失了。 　　如果不是地上那白色的结霜，刚才发生过的事情就像是一场幻觉。 　　安徒生楞了。 　　足足有好几分钟后，他转头看向了石心，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在震惊中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石心幸灾乐祸地说：“是不是开心到说不出话来了？能让死神记住的人真的不多，我觉得你可以好好庆祝下。” 　　“也许……”安徒生怀着一线希望，“那是另一位学徒。” 　　“我见过他很多次，绝对不会认错。”石心站在窗台上，跳了个华丽的小舞步，“嗜血很弱却不属于普通人类，所有非人类的灵魂都由死神亲自处理。” 　　“那我怎么办？”安徒生绝望地说道，“我是不是已经得罪了他？” 　　“那就要看你那个花里胡哨的包装下到底是什么礼物了。” 　　我送给了神秘无比掌管全人类死后灵魂的死神大人一条滑溜溜丝绸质感的粉紫色小星星底裤！ 　　“噗通”一声，安徒生跪了。 　　这下可真完了。 　　-------------------- 　　死神学徒：这是您送给我的礼物吗？我可以拆开吗？我真的好喜欢，谢谢您（感动的泪光闪动）。 　　死神：嗯。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R·G、雷鸣&不雨 10瓶；叶落知秋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前有狼后有虎 　　安徒生脑中充满了自己的鬼魂被死神大人这样又那样百般折磨的恐怖画面！ 　　他甚至感到了一丝绝望。 　　人可都是要死的。 　　既然注定要在死后过上暗无天日的悲惨生活, 那么他现在的努力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啊。 　　“哒，哒，哒……” 　　轻轻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屋内格外响亮。 　　脚步声从窗台处响起一直停到了安徒生身后。 　　“你刚才……”石心轻快地问道, “送了什么给他？” 　　他的声音本来就很好听，现在安徒生竟然从那声线里听出了几分刻意的温柔。那种从语调中透出的甜蜜感觉, 让安徒生头皮发麻, 心中无端升起了一股巨大的危机感。 　　“一本书！”安徒生被石心的声音吓得立刻清醒了。 　　死后的退休生活离他还有一段距离，可现在要是回答得不好，安徒生觉得自己可能立刻就会血溅当场。 　　“书？”石心提着安徒生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提溜了起来, “什么书！” 　　“喜剧笑话集。”安徒生真诚无比地说，“上次的误会你是知道的, 我想要弥补下跟死神学徒的关系, 所以就送了本笑话集合希望他在工作的时候能够有个好心情。” 　　“是这样的吗？”石心把安徒生转了个圈儿，让他面对着自己。 　　安徒生用力点着头。 　　“那你给我讲个笑话。”石心脸上的雾气变得比往常黑了几分，“既然是精心挑选的书你肯定看过。” 　　安徒生睁大了眼睛, 盯着石心。 　　可他其实根本就没有看过什么笑话集啊！ 　　突然之间, 安徒生猛地想起了曾经听到过拇指少年讲的一则笑话。 　　当时安徒生听得云里雾里也不觉得哪里好笑，可是格瑞却笑得超级大声。 　　应该是个好笑话！ 　　安徒生回忆着自己听到过的内容, 结结巴巴地说：“从前有个小, 小男孩, 他很穷, 只能去森林里采蘑菇。森林里的大灰熊想要吃掉这个小男孩，于是他藏在了小男孩采蘑菇的地方。” 　　“小男孩跟平时一样, 采起了蘑菇。” 　　“一只蘑菇, 两只蘑菇, 三只, 三只，三只，三只蘑菇，四只蘑菇……” 　　“小男孩开心地把采到的蘑菇卖掉，得到了药店老板的一大笔钱。” 　　“从此，他幸福地过上了富足的生活，再也不用去采蘑菇了。” 　　笑话说完，石心没有笑。 　　他脸上雾气的颜色简直黑得像是煤炭一般。 　　“你送给他的书上都是这样的笑话？”石心的声音冷硬地像是雪地里的冻鸡腿。 　　“是，是吧。”安徒生心中不妙的感觉越来越浓。 　　“很好。”石心冷笑了声，轻轻拍了拍安徒生的脸，说道，“等下别哭。” 　　等下别哭？ 　　又要挨揍啦？ 　　安徒生猛地扯掉外套扣子，头往下一缩，一个金蝉脱壳从衣服里掉了下来。 　　他飞快地开启了隐匿光满，朝窗户边跑去。 　　石心简直是个喜怒无常的疯子。 　　笑话不好笑居然就要打到自己哭出来吗！ 　　安徒生恨得咬牙切齿。 　　以后自己有了实力，一定要压着石心让他讲一百个不重复的笑话！不好笑就给他剃成秃头！ 　　安徒生刚跑到窗边，就看到了玻璃外芙拉瓦夫人那张青紫色的脸。她的皮肤像是被冻伤了一般，眼睛中蒙上了一层白膜，猛地看去，很是骇人。 　　安徒生猛地看到这张鬼脸，吓得差点叫出了声。 　　这可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他猛地蹲下后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隐匿光芒中，无论是芙拉瓦夫人还是石心都是看不到他的。 　　安徒生悄悄地顺着墙角往旁边走去，缩在了沙发和柜子的后门侧躺了下来。与此同时，他在心中默念出了【纳格索斯的倒影】。 　　大厅中央，由星星点点的绿色能量凝聚成了跟安徒生一模一样的人影。 　　人影侧躺在地，像是模仿安徒生动作的人偶一样。 　　与此同时，安徒生注意到石心不见了。 　　窗户悄无声息地被人从外打开，芙拉瓦夫人笨重的身体快速地跳了进来。 　　“哈哈哈终于死了。”她看着地上安徒生的人偶，大声笑了起来，可很突然地又尖叫了起来，“不，不可能，他不会就这么死了。” 　　芙拉瓦夫人猛地扑了上去，用力摇晃着人偶。 　　“这个低贱的小崽子真该死！”她的声音忽高忽低，听起来让人觉得极不舒服，“不，汉斯是我是我的啊。” 　　摇晃间，芙拉瓦夫人突然伸手就朝着人偶的脸摸去。可她的手却悬在了空中，突然顿住了。 　　“住手！”芙拉瓦夫人叫了起来，“你想要干什么！” 　　“他才刚死，我不甘心啊！”芙拉瓦夫人低声说，“我一定要得到他！” 　　“人类你最好控制住自己的欲望。” 　　“住口，我现在跟你一样，我再也不怕你了。” 　　安徒生仔细看着芙拉瓦夫人分裂般的行为。 　　她是要干什么？是准备放自己的血进行血祭吗？ 　　可是死人的血中已经没有了生命的气息，就算是最不挑嘴的恶魔也不会喜欢。 　　芙拉瓦夫人就像是在上演一场精神分裂的表演般，又像是有两个不同的灵魂困在同一个身体中，争夺着这具身体的使用权。 　　安徒生皱起了眉头。 　　他能肯定，此时使用芙拉瓦夫人身体的其中一个灵魂肯定是斯蒂妮。那么另外一个灵魂呢？ 　　她叫自己汉斯…… 　　难道另外的那个灵魂是海曼？ 　　芙拉瓦夫人在左摇右晃间，一步步地靠近了人偶。就在她肥胖的手要碰触到人偶的瞬间，一道寒芒闪过。 　　“啪”的一声，那只手被从手腕处直接切断掉在了地上。 　　伤口处十分平整，却没有一滴血液从断手中滴落下来。 　　芙拉瓦夫人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般，直接捡起了断手，朝着寒芒闪过的方向扔了过去。她口中大声念诵着古怪的咒语，眼中的疯狂神色越发明显。 　　“哈哈哈，你们进了这间屋子就别想活着离开。”此时芙拉瓦身体内明显是斯蒂妮的灵魂占据了上风。 　　就在此时，原本躺在地上的人偶手中却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道光刃。 　　它从地上一跃而起，光刃由下而上，直接刺进了芙拉瓦夫人的心脏中。 　　光刃像是有了生命般直接，从伤口处钻进了芙拉瓦夫人的身体。 　　“啊！”芙拉瓦夫人发出了惨叫声，她的手中凝聚出了一道血光，就想打在身前的人偶身上。 　　可是黑色的旋风从她面前掠过，拦腰抱走了人偶。 　　芙拉瓦夫人感到白光在不断吸食着自己的生命力，就连她的灵魂都感到了一丝颤抖。“什么东西，这是什么东西。” 　　安徒生当然没有回答，斯蒂妮的手段狠毒，在没有最后尘埃落定前，他并不准备暴露出自己的行踪。 　　可他还是释放出了大量的精神力，让钻进芙拉瓦夫人体内的白刃变得更加壮大起来。 　　如果是原版的斯蒂妮，安徒生肯定不会如此轻易就得手。 　　可是现在斯蒂妮使用的并不是自己的身体，这就意味着，她能够使用的精神力就只有这具身体原本的精神力。芙拉瓦夫人原来是货真价实的普通人，精神力有限，体内又同时挤进了两个互相敌视的灵魂。 　　安徒生看到那个没有流血的断手，就知道普通的伤害恐怕无法杀死芙拉瓦夫人了。 　　所以他让白刃钻进了那道伤口处。 　　白刃中的吞噬光芒是对付灵魂异常生物的利器。 　　芙拉瓦夫人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干瘪苗条了下去。 　　偏偏吞噬光芒在她体内，也许原本斯蒂妮的身体可以有办法驱除体内异物，但芙拉瓦夫人却不行。 　　安徒生静静地看着芙拉瓦夫人在不停地挣扎着，她口中念诵咒语的速度越来越快，可是这座屋子却没有任何的动静。 　　他知道，这因为石心破坏掉了楼上房间的如尼文诅咒符文的缘故。 　　这座房子中的诅咒应该是个完整的体系，被破坏了一个地方，剩下的再次发动时也没有任何的效果了。 　　安徒生在心中叹了口气。 　　自己如果更小心些，一开始就仔细检查了整个卧室，提前一步破坏了那些诅咒符文，也许这个屋子里的其他人就不会死了。 　　突然，安徒生猛地转头朝大厅的另一边看去。 　　那具人偶正被石心抱在怀里。他苍白修长的手正轻轻地抚摸着人偶的头发，而他面具上的雾气则快要碰到人偶的额头了。 　　安徒生突然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他立刻撤掉了维持人偶的精神力。 　　人偶化为点点绿光消失在了石心手中。 　　石心摇头说道：“太不够精细了，猛地看起来很像，其实手感差太多。头发摸起来像是稻草，脸上的皮肤简直咯手！” 　　安徒生知道他看不到自己，因此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短短的瞬间，芙拉瓦夫人的身体已经被吸到只剩一具皮包骨了。 　　安徒生这才显出了身形，远远地看着他。 　　“你没死！太好了！”芙拉瓦夫人的表情一变，对着安徒生伸出了手，“是我啊，我是海曼。” 　　安徒生没有贸然靠近，他谨慎地问道：“你为什么在芙拉瓦的身体里？” 　　“我回去后，她说要让我拥有更大的力量。”她泫然欲泣般地说道，“我被她欺骗喝下了药剂，而我的身体也被她献祭了。” 　　“当她想吞掉我的灵魂获取力量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成功。我的灵魂勉强保了下来，但却跟她一起被困在了这具恶心的身体里。” 　　“汉斯，救救我！”她乞求着，“我不是你的朋友吗？我一直就很喜欢你啊。”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想要再问几句。 　　可是芙拉瓦夫人的头却突然掉了下来。 　　它在地上滚了两圈，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的表情还保持着临死前的震惊。 　　无头的尸体跪倒在地，接着重重地砸在了地板上。 　　石心站在她身后，正在用一块软布擦拭着自己的细剑。 　　“你……”安徒生楞了下，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要说什么。 　　“她是你朋友？”石心的细剑被擦得很亮，简直像是镜子般反射出了刺目的银光。 　　“不熟，只说过几句话。”安徒生果断地说道。 　　-------------------- 第63章 信 　　对于这个回答, 石心不置可否。 　　安徒生则是紧张地盯着地上的尸体。 　　马上又会出现两个需要死神大人亲自带走的灵魂，安徒生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到时候该如何打招呼才不会显得太过尴尬？ 　　几分钟过去了, 芙拉瓦夫人的尸体依旧规规矩矩地躺着，除了恶臭, 没有任何东西从尸体上飘出来。 　　安徒生皱起了眉头。 　　他动了动手指, 无头尸体中飘出了几缕白光，白光凝聚了只小鸟停在了安徒生的指尖上。 　　“她们的灵魂在哪里？”安徒生询问道。 　　小白鸟传递出了一缕微弱的精神波动。 　　安徒生惊讶地说道：“消失了？” 　　这怎么会消失！ 　　他看向了石心，想要听听石心的看法。 　　“你这种动不动就想依赖别人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掉！”石心则走到了窗前。 　　安徒生看到远处黑乎乎的夜空中，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那像是一抹极浅的淡绿色光点, 离得近了他才看清楚，那是只半透明的绿色蝙蝠。 　　绿色蝙蝠飞到石心面前后, 化为绿色的冷火燃烧起来。 　　一封印着红色蜡印的信从冷火中掉了下来。 　　石心打开信看了两眼后, 脸上的雾气开始缓慢地旋转起来。 　　安徒生看着那些雾气感到很担心。 　　这是石心心情变坏的标志。 　　安徒生走到石心身后，停了几秒种后，他咬了咬嘴唇, 又微微往前挪了一小步。 　　“发生什么了？”安徒生担心地问道, “是斯蒂妮的事又有什么变故吗？”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石心收到的信肯定和斯蒂妮无关。但安徒生也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立场去询问石心的事, 所以他才找了这么个借口。 　　石心没有说话。 　　他随手把信丢在一边, 干净利落地从窗台跳了出去, 带起了一股冷风。 　　布莱克候丝从旁边的树林中飞奔而出。 　　它看到了安徒生, 马嘴一咧似乎想要打个招呼。 　　石心则用力拉了下套在它嘴上的缰绳。 　　下一刻，黑马带着石心跃入了黑暗的小道中, 连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就消失在了安徒生的视野中。 　　石心没有告别, 直接离开了。 　　安徒生愣愣地看着石心离去的方向。 　　过了好一会儿, 他弯腰捡起了信。 　　信上写了几行字。 　　【伦敦塔最新情报, 七分钟前出现新的传奇成就——不择手段的贿赂者。传奇事迹：人类历史上第一位成功让死神收下底裤礼物的男人。该超凡者未成年，资料暂时被隐瞒，高度怀疑与另一个传奇成就——无情的底裤掠夺者为同一人。】 　　【情报部分析，此人年幼却极有城府，个人作风放荡不羁，疑似以暧昧调情的方式拉近和死神以及其学徒的个人关系。更进一步分析——他一定有个圆润挺翘线条极佳的臀部】 　　安徒生猛地撕碎了这封信。 　　他气得低吼了一声。 　　这个叫做“情报部”的人真是欠捅！自己屁股是圆是扁关他屁事！还有什么叫做作风放荡！自己明明连恋爱都没谈过！ 　　想起格瑞曾经提过的伦敦塔内的各种神奇事物，安徒生突然明白，原来超凡世界获得的任何成就称号，都会以某种形式立刻出现在伦敦塔内。 　　石心拥有一个庞大的组织，新的传奇称号出现，他绝对是会在第一时间内知道的。 　　现在安徒生终于发现，为什么当初石心会知道关于死神学徒底裤的事。原来并不是格瑞告诉他的，而是自己因为那件事，获得了一个叫做【无情的底裤掠夺者】的传奇成就。 　　“可恶啊！”安徒生凶猛地挥舞着拳头打向了窗台发泄怒气。 　　“咚”的一声，窗台坚硬的大理石台面纹丝不动。 　　安徒生则握着受伤的手疼得蹲了下来。刚才几拳他用了很大的力气，现在骨头都隐隐感到了疼痛，手背上的皮肤也蹭破了。 　　他疼得眼睛都有些发酸。 　　石心是误会了还是生气了？ 　　是因为自己送出的礼物是非常私密的底裤，还是因为自己骗了他？ 　　安徒生擦了擦眼睛，捂着手站了起来。 　　他突然发现，之前因为死神学徒底裤事件，自己被石心弄伤的就是这只手。当时他受伤的地方被石心快速治好，其实并不是很疼。 　　安徒生垂下了眼帘。 　　现在不断作痛的伤口，只能等到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完毕后再包扎治疗。 　　芙拉瓦夫人的尸体快速分解腐烂着，安徒生走到她身边时，尸体呈现出的状态像是已经死去很久的样子。 　　她们两个的灵魂究竟是怎么消失的？ 　　超凡的灵魂，只要出现了立刻会被死神察觉。 　　唯一能遮掩灵魂气息的石头，一半在自己手上，另一半在石心那里。安徒生现在虽然不能完全掌握石头的力量，但他很清楚只要自己不主动使用，石头会完全隐匿在自己的身体里。 　　石心也根本不可能费心去帮她们遮掩气息。 　　所有…… 　　她们的灵魂在失去了寄生的身体后，被另一种力量带离了这个世界？ 　　应该是这样！安徒生觉得自己的推断没错！ 　　斯蒂妮是血女巫！格瑞曾经说过，血女巫的灵魂并不属于自己而属于她们供奉和献祭着的某位恶魔。 　　死神带走的是自由的灵魂。 　　血女巫的灵魂在她们生前就已经注定成为了某位地狱恶魔的私有物。所以死神才没有出现，而她们两个的灵魂则直接进入了地狱成为了恶魔的点心。 　　安徒生叹了口气。 　　斯蒂妮的事情已经结束，他和家人所受到的威胁终于消失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不安。 　　这件事情结束得太过顺利了。 　　安徒生原本还打算跟斯蒂妮来个激烈的对决。可他没想到，石心一剑就完结了整个事件。 　　至于剩下的斯蒂妮党羽，安徒生并不担心。 　　连海曼这个还算强力的手下都被斯蒂妮骗着献祭了，恐怕她那些残存不多的部下，全都是同一个下场。 　　“拇指！你在哪里？”安徒生不想在这间屋子里继续待下去。 　　再不离开的话，他有些担心会碰上教廷守护者。 　　这里发生的事情，就算教廷那边再迟钝，肯定也感受到了混乱诅咒产生的能量。 　　客厅角落矮柜上的花瓶突然晃动了几下。 　　这个华贵的画着花朵的东方瓷器被人倒立放置着，安徒生拿起花瓶的瞬间，拇指哭着从里面冲了出来。 　　“汉斯！呜呜，里面好黑好臭还藏着一只浑身长包的青蛙！”拇指扑到了安徒生的怀里，小脸蛋上脏兮兮的，衣服还被弄破了好几个洞，“吓死我了，那只癞青蛙硬要我嫁给它儿子。” 　　看到拇指哭得天昏地暗的样子，安徒生关切地说：“你不答应，她也没办法强迫你。” 　　拇指少年摇摇头，拿起安徒生的衣服擦了擦鼻涕，委屈万分：“可她发现我是男的以后，就骂我是生不出小癞青蛙的骗婚渣男存心想让她抱不上孙子并且单方面宣布我已经被他儿子抛弃了。” 　　“……”安徒生立刻收回了自己的同情。 　　“我怎么突然从单身变成了离异？”拇指抽抽搭搭地说，“青蛙们亲戚特别多嘴巴又大，每年夏天晚上就听到它们在整夜八卦！我的名声全毁了！” 　　说话间，一只肥胖的大癞青蛙突然从花瓶里跳了出来，对着拇指少年“呱呱”叫了几声后，趾高气昂地跳走了。 　　“什么净身出户！”拇指气得冲着青蛙的背影喊道，“连半个铜币都没给我！” 　　安徒生摸了摸拇指的头，抱着他也从窗户跳了出去。 　　他想要赶紧回家看看父母的情况。 　　马蹄声从远处响了起来，安徒生立刻退到了院子的树林中，从另一边远离了这里。 　　教廷守护者们来了。 　　除了芙拉瓦的尸体，现在屋里还有厨师和那些可怜的普通人的残骸。这些和已经暴露出来的混乱诅咒符文，足够守护者们够推测出事情的大概了。 　　安徒生知道，经过这件事后，达克他们肯定会知道自己已经超凡的身份。 　　他打算等过几天，请达克他们去家里检查一下。 　　森林巫师一系不擅长诅咒，安徒生记忆里关于诅咒的相关知识较少。安徒生担心斯蒂妮会不会在自己家里也用上了同样的手段。 　　大面积的诅咒可以防备，但她万一丧心病狂到偷偷在马桶底部弄个什么便秘诅咒，在脸盆下弄个油腻诅咒，那真的是防不胜防。 　　沿着林子的小路往前走，安徒生很快就看到了附近一户人家大宅里的灯光。 　　西郊富人区的私人花园都很大，但是森林却几乎是挨着的。 　　他路过那户人家时并没有停留，而是放出了几只小鸟去侦查。这里离芙拉瓦家并不是很远，里面的人也许会受到什么波及。 　　小鸟们回来时并没有带来坏消息。 　　安徒生松了口气，继续往前走着。 　　当走到法特镇长家附近的时候，安徒生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看到院子里有人。 　　隐匿光芒让安徒生的身影融入进了夜色中，他悄无声息地靠了过去。 　　“哈哈哈，哈哈哈。”那是个中年男人，他穿着睡袍，光着脚在雪地上来回跑着，手里提着的木桶里装满了雪，“快了，快了！只差一点点！” 　　那是法特镇长？ 　　法特镇长的脸因为情绪激动而涨得通红，睡袍里只穿着单薄的衣物，手脚的皮肤全都冻得发青。他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寒冷一般，开心得像是个四十岁的孩子。 　　“快了，最后一个！”法特先生把木桶里的雪倒了出来。 　　不一会儿，一个粗糙的雪人在他手中成型！ 　　又是雪人！ 　　安徒生往前走了几步，突然睁大了双眼。 　　他看到了。 　　在院子里几颗常青树后，还堆着好几个雪人。那些雪人大小不一，大的雪人跟人一样高，小的雪人只到人的小腿处。 　　法特先生突然脱掉了长袍，迫不及待地钻进了他刚刚堆好的雪人中。 　　他用雪完全盖住了自己，只留下了两个眼睛。 　　“哈哈哈，等等我，我们一家马上就要团聚了。”法特先生狂热地自语着，“她向我保证过的！我们会在一个幸福的地方重逢。在那里，我不只是个小小的镇长，我会是大贵族是备受瞩目的重要人物。” 　　“亲爱的艾玛，我再也不用忍受你父母的白眼了。” 　　“宝贝图里帕，你再也不会对我失望了。” 　　“雪花和汪汪，数不清的肉骨头在那里等着你们。” 　　“只要我们都死了，美好的将来就在等着我们。” 　　-------------------- 　　情报部：嘤嘤嘤，为什么石心大人会揍我，我做错了什么，嘤嘤嘤? 第64章 曾经有一个魔鬼 　　安徒生看着精神状况明显已经不正常的法特镇长, 只觉得汗毛倒竖。 　　法特镇长话中提到的那几个名字，正是他的妻子和儿子。 　　等等，那些雪人！ 　　安徒生猛地朝常青树的后方跑去。 　　法特镇长极有可能是把自己的家人活埋进了雪人中！ 　　“拇指！出来救人！”安徒生不再掩饰自己的身形, 飞快地扒开了第一个雪人的头。 　　一张年轻苍白的脸陷在雪中，他五官清俊双目紧闭, 嘴唇已经冻得发紫。安徒生认出了他正是法特镇长的儿子——图里帕.法特！ 　　自己还是晚了一步吗？ 　　图里帕的睫毛微微动了动。 　　他还活着！ 　　安徒生瞬间用植物的力量把他从雪堆中拉了出来。 　　图里帕的心跳和呼吸都极其微弱, 安徒生举起右手，路灯射出一道淡淡的金光。金光在漆黑一片的夜色中非常明显，安徒生控制着守护光芒，让它们形成了十字架的图案。 　　这里离芙拉瓦家并不远, 教廷守护者们一定会看到这个图案。 　　“快点来啊！”安徒生焦急地说道，“他快要冻死了。” 　　他从路灯中取出了外套盖在图里帕身上, 就转身开始处理第二个雪人。 　　雪人里是位美丽柔弱的女性, 她已经完全陷入了深度昏迷中。安徒生惊讶地发现她的小腹处竟然微微隆起，法特夫人竟然怀有身孕！ 　　“汉斯！”拇指少年用藤蔓裹住了一只小白狗，“小雪人里全都是狗！那个镇长把他们家所有的宠物狗也都堆进了雪人里！” 　　“其他的狗都没了呼吸, 只剩下这只色狗还活着。”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 无论是图里帕还是法特夫人，他们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口, 这些小狗也是这样。 　　一定是法特镇长给他们服下了某种药物, 让他们无力抵抗。他们只能被自己最爱的人堆在冰冷的雪中, 任由寒冷一点点夺取他们的温度和呼吸。 　　守护者们来得很快。 　　为首的达克看到安徒生时似乎很是开心。 　　“哈哈, 你已经超凡了。”达克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他快步走到安徒生身边蹲了下来, “我在那边房子里没找到你, 还以为你出事了。” 　　“喝一口这个。”达克递给了安徒生一个银质水壶, “你一定吓坏了吧, 里面是烈酒，喝点会感到暖和些。” 　　“你踩到他的手了!”安徒生差点叫了出来。 　　他眼睁睁地看到达克的大脚丫就这么直接踩在了图里帕的手背上！ 　　达克低头看了眼后微微往旁边挪了挪：“抱歉，我没看到这躺着一个人。” 　　安徒生看了眼躺在洁白雪地上的图里帕，这位镇长家的少爷穿着醒目的玫红色外套！达克的眼睛到底在看什么啊！ 　　“他们是法特镇长的家人，我经过的时候，发现法特镇长把他们埋进了雪人里。”安徒生飞快地说道，“他们还活着，能救救他们吗？” 　　达克飞快地脱下了手套。 　　安徒生看到达克掌心的位置，有着一枚鲜红的十字架标志。 　　达克把手掌贴到了图里帕的额头上，他低声说道：“天下万物都有时，生有时，死有时，修补有时，撕裂有时……”【注1】 　　随着他的话语，安徒生看到了耀眼的金色光芒在达克手中亮起。 　　那光芒和安徒生淡金色的守护光芒完全不同。 　　如果说守护光芒带给人的感觉是柔韧和坚定，那么这种金光就是宏伟和浩瀚。 　　金光亮起没一会儿后，达克却突然“啧”了一声收回了手。 　　“怎么了？”安徒生问道，“我怀疑法特镇长受到了斯蒂妮的蛊惑，图里帕他们只是受害者。” 　　“不是这个问题。”达克摇摇头，“他不是我主的信徒。” 　　“不是信徒就不救他了吗？” 　　“当然不是。”达克解释道，“就算他是无信者，我主的荣光依旧可以拯救他的生命，可这位先生已经有了别的信仰，并且那种信仰十分坚定。他的身体竟然在排斥我的圣光。” 　　安徒生有些着急了：“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去，他的妈妈还怀着孩子。” 　　“抱歉，我们只能先暂时让他们的身体缓和起来。”达克的同伴已经飞快地在院子里升起了火堆，他们从屋子里拿出了许多厚实的棉被，小心地裹住了图里帕和他的母亲。 　　法特镇长也被守护者们从雪堆里扒了出来，他激烈地反抗着，却被毫不留情地绑了起来。 　　达克解释道：“他们情况不明，最好不要轻易移动他们。”他的目光从安徒生身上移开，看向了正在火堆前照料小白狗的拇指少年。 　　“那只花精是跟你一起的？”他问道。 　　安徒生点了点头。 　　花精属于中立迷雾生物，无论是哪边的超凡者一般都不会伤害他们。当然也有些口味独特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达克的眼睛亮了起来，他拍了拍安徒生的肩膀欣慰地说道：“很好，我就知道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花精这种生物，很喜欢跟在纯洁的人身边。汉斯，我很看好你，来加入我们守护者的大家庭吧。” 　　“可我觉醒的是森林巫师的力量。”安徒生趁着这个机会，干脆挑明说道，“抱歉了，我对主的荣光充满了尊敬，可我……” 　　“没关系。”达克毫不在意地说道，“我们守护者可是中立阵营的，也有很多巫师和迷雾生物加入啊。森林巫师很受欢迎的，既能培育好看的植物，又能种地，在森林里遇到敌人的时候也是很好的助力。” 　　“……” 　　安徒生觉得达克的热情实在是太难让人招架了。 　　现在有两个人一只狗生死未卜，可达克却缠着他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看样子是一定想要拉安徒生加入守护者。 　　“我们福利很好的，包吃包住，每年还会免费体检和提供买房资金。” 　　“汉斯，你要是加入守护者，那就是有了一辈子绝对不会失业的金饭碗。” 　　“我们也是能结婚的，那些姑娘们的父母最看好我们这样的职业。” 　　安徒生真的很想堵住耳朵，但他却只能保持着不失礼貌的微笑。 　　火光下，图里帕和他母亲的脸色慢慢好了起来。 　　守护者虽然不能用圣光直接给他们疗伤，但还是给他们服下了药剂。 　　为了不让他们的手脚冻坏，守护者们还用温水来回帮他们擦拭着。 　　这让安徒生对守护者的感觉又好了很多。 　　“他们会没事的。”看出了安徒生的担心，达克拉指了指其中一位守护者，“我们的医生，他跟你一样是位白巫师。不过那位图里帕先生真不知道信仰什么，居然连白巫师的治疗术也起不到作用，只能用些草药唤醒他们的身体机能了。” 　　安徒生看着法特夫人逐渐恢复血色的嘴唇，忍不住轻声问道：“她肚子里的孩子……” 　　达克轻轻摇了摇头：“抱歉，她的身体本来就太虚弱了。” 　　安徒生皱起了眉头，不对，他并没有看到小孩的灵魂。 　　突然间，安徒生的余光似乎看到在院子的角落里还有一个小小的雪人。他大步走了过去，停在了那个雪人面前。 　　雪人的眼睛是煤炭做成的，鼻子上插着胡萝卜，头上还歪歪地放着一顶帽子。看样子并不像是法特镇长刚才堆起的，倒像是附近邻居小孩的杰作。 　　“汉斯，那个雪人里没有东西。”达克对他挥了挥手，“快过来，给你看个稀奇的玩意儿。“ 　　雪人里没有东西吗？ 　　安徒生定定地看了那个小雪人一会儿。 　　他分明看到这个雪人里藏着一团极小的灵魂。 　　那灵魂实在是太过微弱了，但却不知为什么，竟然有几分要和这个雪人融为一体的趋势。 　　“别出来。”安徒生不知道那个小婴儿的灵魂能不能听懂，“乖乖的，等下会有位大哥哥来接你。” 　　被当做是雪人手臂的树枝微微晃动了下。 　　安徒生转身朝达克的方向走去。 　　几位守护者正在审问法特镇长，可他却像是狂乱了一般，无论问他什么，他都只是不停重复着几句话。 　　“放开我，我要和我的家人一起去另一个世界！我在那里会是贵族会是领主会是国王！”法特先生的眼睛里充满了狂热的光芒，“你们这些贱民，我记住你们的脸了，你们会得到惩罚的。” 　　“他是被斯蒂妮蛊惑了。”安徒生说，“法特先生以前并不是这个样子的。也不知道血女巫答应了他什么，让他竟然做出这样的事。” 　　“他被轻易蛊惑是有原因的。”法特的手掌闪烁着金光。 　　三位守护者把法特镇长围在了中间，金色的圣光从他们掌心发散而出，金光链接成了三角形。 　　几人同时低声说道：“海里狂妄的巨浪，涌出的是可耻的泡沫。浪荡不定的星星，会永远留存在墨黑的幽暗中。”【注2】 　　在经文被念诵出的过程中，法特镇长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他仰头看向天空，双眼睁得老大似乎要把眼珠都瞪出来。 　　安徒生看到，在法特镇长右眼瞳孔的位置，正有什么东西在发光。那光很冷很亮，犹如镜子的碎片被强光照到后反射而出的光芒。 　　镜子碎片！ 　　安徒生的心中一紧。 　　他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在法特镇长眼中的竟然是冰雪女王的镜子碎片！ 　　在欧登塞初雪的夜晚，安徒生的眼中就曾落进了一小块碎片。当时那种连心都被冻结住的感觉让他感到无比的冰冷，整个世界，他曾经喜欢的向往的在镜子落入眼中的瞬间，都变得不那么重要。 　　唯有心底的欲望被镜子无限放大。 　　“看到了吗？”达克指了指法特镇长的眼睛，“这东西并不会经常见到。” 　　像是怕安徒生不明白，达克解释道：“他运气太差了，竟然不小心让冰雪女王的镜子碎片落进了眼里。他会这么轻易被血女巫蛊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安徒生安静地听着达克的讲述。 　　“曾经有一个魔鬼制造了一面镜子。那镜子能让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化为乌有，魔鬼开心地拿着镜子飞到了空中，可他的手一滑差点儿把镜子摔碎了。”达克低声说道，“魔鬼却因此想出了个坏主意。” 　　“他把镜子分成了好几块，并且对每块镜子种下了不同诅咒。” 　　安徒生听着达克的诉说。 　　关于冰雪女王的估算他曾经听老汉斯讲过，但内容却跟达克说的完全不同。 　　就听达克继续说道：“第一块镜子叫做美貌。它属于认为自己拥有全世界最美丽容颜的女人。所有因为美人引起的战争和骚乱，都跟这块镜子有关。” 　　“第二块镜子叫做背叛。它属于这个世界上最无耻的背叛者。那些血腥的暗杀和王朝颠覆，背后都有这块镜子的影子。” 　　“第三块镜子叫做绝望。当曾经高高在上的美好坠入泥潭中经历过最深刻的绝望后，这块镜子就会出现。它会让人忘记所有美好的感情，只留下深深的绝望。” 　　“冰雪女王拥有的就是第三块镜子。” 　　“她把这面镜子砸碎成了许多细小的碎片，时不时地就会让这些如细尘般的碎片混着雪花飘落下来。” 　　安徒生握紧了拳头，他不解地问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达克叹了口气：“陷入深渊的人，最喜欢的就是毁掉别人幸福的机会。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绝望镜子的碎片不会用完吗？”安徒生问道。 　　“也许会吧。”达克无奈地说，“但每个时代都会出现新的冰雪女王，谁都不知道还剩多少绝望镜子碎片。” 　　“不过这些大人物离我们还太遥远。汉斯，以后冬天第一场初雪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虽然冰雪女王只是偶尔会撒下一丁点碎片，但要是不小心落进了眼里，等你清醒过来的时候就是你最绝望的时刻。” 　　说完后，达克和安徒生同时看向了法特先生。 　　是啊，当镜子碎片从法特镇长眼中取出后，这个曾经深爱着自己妻子和儿子的男人，看到自己做下的事情后，那是才是他陷入绝望地狱的时刻。 　　“你们准备取出碎片了吗？”安徒生问道。 　　没想到达克摇了摇头，遗憾地说道：“不行，我们只能控制住他。” 　　安徒生心中叹了口气。 　　虽然他并不想在守护者面前暴露出太多自己的能力，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守护光芒是能够把镜子碎片驱散出来的。 　　还没等他开口，就听到达克继续说道：“不过能够取出碎片的人马上就要来了，我们刚才已经去通知他了。” 　　“是谁？” 　　“石心殿下。”达克表情复杂地说道，“他是唯一能够吸取绝望碎片的超凡者。” 　　吸取？ 　　这个词让安徒生有了极其不妙的联想。 　　他急切地问道：“你说的吸取是什么意思？是用神秘物品把镜子碎片弄出来吗？” 　　“并不是。”达克叹了口气，“就是字面意思。石心殿下能够把绝望镜子的碎片吸入他的体内，从十三年前开始，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已经帮助了很多可怜人了。” 　　“到了现在，他的身体内恐怕已经有许多镜子碎片了吧。” 　　“虽然很多人说石心殿下太过高傲狂妄，可我却觉得，他为了别人而忍受了这多的痛苦，真是很了不起啊。” 　　安徒生的心突然感到了一股股刺痛的感觉。 　　他闭上眼抬起头，可是泪水依旧缓慢地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 　　“你哭什么？”石心淡漠的声音在安徒生身后响起，“东西我拿回来了，以后别乱送礼物！” 　　-------------------- 　　死神学徒：呜呜呜，老师，你送我的礼物又被人抢走了。 　　死神：呵呵！呵呵！！！ 　　【注1】《旧约》 　　【注2】《圣经.犹大书》 第65章 我的名字 　　他来了！ 　　安徒生飞快地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石心经过他身边时带起了一股冷风, 长长的黑色披风擦过了安徒生的肩膀。披风下，石心冰冷的手灵巧地把一团柔软的东西塞进了安徒生手中。 　　两人擦肩而过，石心走向了达克的方向。 　　安徒生低头看向了自己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团无论是样式花纹颜色都极其眼熟的布料！安徒生的额头冒出了冷汗, 他用颤抖的手抖开了那团布料。 　　果然，真的是他刚才送出去的那条底裤！ 　　底裤的侧边破了条好大的口子, 腰带上的松紧也断掉了, 像是经历了一场粗暴的拔河。 　　安徒生飞快地把底裤丢进了路灯里。 　　他只觉得自己眼前发黑，完全不敢去想，这条可怜的底裤到底经历了什么遭遇。石心又是用什么方法把它给拿回来的。 　　“石心殿下！”另一边达克飞快地向石心汇报着事情的经过，“又发现了一块碎片。” 　　石心看着法特镇长的眼睛, 点了点头。 　　周围火堆的暖黄色火光照在了石心的侧脸上，安徒生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安静地看着他。 　　安徒生不能理解。 　　一小块碎片就让自己在瞬间性格大变, 想要去破坏, 想要去贪婪的获取更多的好东西。 　　现在石心体内存在着那么多的绝望镜子碎片，他是怎么克制住自己的欲望，还没有毁天灭地的？ 　　石心朝着法特镇长伸出手, 他的手指缓缓向前, 一直到几乎快碰触到法特的眼球时停了下来。安徒生看到，法特镇长眼中闪着亮光的碎片, 像是被磁石吸引的铁沙般, 缓慢地从眼球中脱离而出。 　　闪光的碎片突然加快速度, 一下子贴在了石心的指尖上。 　　与此同时, 法特镇上的身体像是抽筋般剧烈的颤动了几下。他飞快地眨着眼睛，眼泪因为刚才持续太久的睁眼而不停地外涌出。 　　石心指尖上的碎片不见了。 　　安徒生看到, 原本碎片所在的地方, 那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红点。一滴血, 从红点中渗出, 石心把受伤的指尖伸进了面具的雾气中。 　　他是在吸掉自己指尖的血滴？ 　　看来镜子的碎片是从指尖挤进了石心的体内。 　　石心后退几步，整个人都站在了火光照不到的阴影中，他被阴暗笼罩着，像是随时都会悄然无息的离开。 　　安徒生跑到他身边，拉紧了石心披风的一角。 　　“干什么？”石心没有看他，语气里带着些许地不满，“别装可爱！” 　　安徒生被这句话哽得有些心塞，他的手无意识地往下一拽，反应过来的时候，手中竟然多了一块黑色的宝石。 　　石心崭新的披风上由黑宝石组成的装饰图案缺了一个角。 　　“……” 　　安徒生仿佛看到了前方有一张天价账单正在朝自己招手。 　　“刚才是什么声音？”石心狐疑地问道，同时转过了头。 　　安徒生突然靠近一步，指着法特镇长的方向，惊讶地说道：“你快看！” 　　趁着石心下意识地朝那边看去的瞬间，快手安徒生把黑宝石塞进了自己的裤兜口袋里。 　　“啊啊啊啊！”就在此时，法特镇长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安徒生从来不知道，原来男人也能叫得如此大声。 　　“我的艾玛，我的图里帕！我的雪花和汪汪！” 　　“不不不！这都不是我做的！” 　　他崩溃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安徒生叹了口气。 　　这世上又多了位陷入绝望的可怜人。 　　法特镇长的妻子和儿子并没有死，可是对于法特镇长来说，那种亲手伤害自己最爱的人的痛苦，会永远刻在他的灵魂中，让他余生的每分每秒都在煎熬中度过。 　　石心只看了一眼，就像是失去了兴趣般。他掏出一双黑色皮质手套，戴在了手上。 　　“你……很冷吗？”安徒生敏锐地感到，有股淡淡的冰冷气息从石心身上传了过来。 　　石心看了眼安徒生，突然用自己宽大的披风裹住了他。 　　正在企图控制住法特镇长激烈情绪的达克，听到了身后的动静，疑惑地转头看了过去。 　　“人呢？”他看着原本石心和安徒生站立的地方，那里空空如也，那两人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他们两个似乎认识。”达克忍不住自语道，“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安徒生在颤抖着。 　　他实在是太冷了。 　　尽管石心用披风裹住了他，可是这件披风似乎并没有附魔的效果，因此在石心冷得像是石头般的怀抱中，安徒生觉得自己体内的血液似乎都被冻得无法流动了。 　　石心抱着他快速地在屋顶上往前飞速跳跃着。 　　没过多久，安徒生发现自己到家了。 　　“我还有事。”石心说着就要离开。 　　“是因为镜子碎片？”安徒生脱口而出道，“我能够帮你吸出来！” 　　石心已经踩上窗沿的脚停了下来，他转头看向了安徒生。 　　“是真的！”安徒生怕他不信，就把自己之前用守护光芒驱散了镜子碎片的事说了出来，“后来那片镜子被我弄出来后，就变成了水滴一样的东西，很快就蒸发了！所以我应该也能帮你把刚才的碎片弄出来。” 　　这样你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石心突然叹了口气。 　　安徒生紧张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这件事别告诉别人。”石心转身走到了安徒生面前，“她知道你有这样的能力，一定会杀死你的。” 　　“她？冰雪女王？”安徒生突然有了某种推测，“你和冰雪女王是什么关系？” 　　石心沉默了一会儿，退后几步，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他看着安徒生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安徒生不解地看着他。 　　石心干咳了几声，突然又站了起来，他脚底的影子奇怪地微微摇晃了几下。一阵细小的窸窣声响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人在暗中偷偷憋笑。 　　“你在做什么？”安徒生感到石心的行为有些奇怪。 　　看来刚才的镜子碎片还是给他带来了影响。 　　“等价交换。”石心靠在了一旁的墙壁上，他身上散发的寒意消散了些，“你准备用什么来交换我的答案。 　　“说到等价交换，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安徒生寸步不让，“你可是亲口承认了，这是个惊险又刺激的夜晚！” 　　石心轻笑了一声。 　　“我的名字是克鲁索，你可以叫我伯爵大人。如果你记性不错的话，会记得我们曾经在芙拉瓦家见过面。当时我就跟着王储身后。”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 　　虽然他曾经推测过那位克鲁索伯爵是石心的可能性很大，但现在对方这么干脆的态度，真的很不对劲。 　　“脱下面具让我看看你的脸！”安徒生谨慎地说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根本没必要戴面具。” 　　石心耸了耸肩膀：“没问题。” 　　他脸上的雾气越来越浓。 　　突然，那些雾气猛地同时往外散去又猛然收回，它们紧贴在了石心的脸上，一个男人的五官轮廓开始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安徒生屏息凝神，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一幕。 　　雾气全部淡去，露出了藏在面具后，那张极富有男子气概的脸。 　　浓密的剑眉，深邃的棕色眼睛，线条硬朗的脸部轮廓配着坚毅的眼神，正是安徒生曾经见过的克鲁索伯爵的样貌。 　　但是…… 　　安徒生看着他的头发，皱眉问道：“你的头发不是棕色的吗？” 　　细微的几缕雾气飘散在了石心的头发上，原本犹如纯银般的微长头发逐渐变短，最后褪成了深棕色。 　　“看清楚了吗？”石心漫不经心地说道。 　　安徒生的疑惑更深了：“你的声音听起来完全不同！” 　　石心轻轻咳嗽了两声，再次说话的时候，声音已经完全变成了样子：“这下没错了，上一次的等价交换已经完成。你想询问冰雪女王的事，就需要另付代价。” 　　“你想要什么？”安徒生盯着石心的脸，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心中竟然毫无波澜，“我很穷。” 　　石心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墙壁。 　　他上下打量着安徒生，最后目光落在了少年那略有些苍白的柔软嘴唇上。石心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情绪：“一个吻怎么样？”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安徒生愣住了。 　　石心突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是为什么？ 　　石心走到了安徒生面前，高大的身影完全遮挡住了安徒生眼前的光线。他弯下腰，侧过脸，眼睛里带着狡黠的笑意：“有很多人问过跟你一样的问题，他们都想知道，冰雪女王跟我是什么关系。” 　　“那恭喜你收获了数不清的吻。”安徒生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忍不住侧过了头不去看他。 　　“你的记忆力是哪里出了问题？”石心嗤笑了一声，“你以为谁都能有资格靠近我？不是跟你说过，只有你吗？” 　　安徒生呼吸一滞，心跳得越来越快。 　　他觉得自己的脸像是燃烧了起来，就连耳尖也开始发烫了。 　　石心简直就是一只魔鬼！ 　　他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对自己说些奇怪的话！更加奇怪的是，自己居然会因为这些疯言疯语也变得奇怪起来。 　　石心又靠近了一步。 　　“我……”安徒生感到微微的头晕目眩，石心身上的香味夹杂在寒冷的气息简直好闻到爆炸了！ 　　他用力握紧双拳，费力地说到到：“我拒绝！”安徒生用尽全力不被那股味道冲昏头脑，几乎是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换个条件。” 　　“哦？”石心颇感兴趣地问道，“是我不够英俊迷人吗？” 　　“……”安徒生飞快地看了眼石心背在身后的手，“因为这不是你的脸。” 　　石心笑了。 　　他好看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状。 　　灰色的雾气从这张脸上汹涌而出，棕色的头发重新闪烁出了银色的淡光，石心伸了个懒腰顺手把握在手中的细剑插回到了手杖中。 　　“越来越不好骗了。”石心打了个哈切。 　　【哔哔！】 　　安徒生忍不住在心中骂了句脏话。 　　这个小心眼的男人肯定是在记仇刚才自己捅他的事情。 　　要是自己真的认为石心是克鲁索伯爵然后真的亲了上去，后果肯定不太美妙。 　　“你真是很有趣。”石心面具的雾气凝聚成了个笑脸的形状。 　　“等等。”安徒生突然拉住了石心的手，他小心地脱下了那双手套。 　　石心的手摸起来比往常还要冰冷。 　　安徒生把他的手放在了自己右手掌心中。 　　“我还是想试试。”他看着石心说，“我的眼中曾经也落入过一块碎片，那种感觉真的……”安徒生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撑下来的，但我希望能帮你好受一些。” 　　石心没有说话。 　　面具上的笑脸消散了，雾气变得比往常更加的浓郁。 　　淡金色的守护光芒在两人手掌紧贴的地方亮了起来。 　　安徒生全神贯注，以从未有过的认真态度努力控制着守护光芒。可是无论他如何输入精神力，守护光芒都无法裹住石心的手，那里就像是有个无形的保护膜一样，阻止着守护光芒的进入。 　　“不要使用禁魔。”安徒生着急地说道，“那些碎片会让你痛苦的，我能够帮上忙。” 　　金色的光芒突然黯淡了下来，眼看着就要消散了。安徒生把剩余全部的精神力灌注进了路灯中，可是依旧无法点亮那道光。 　　“可以了。”石心说。 　　“你相信我，不要用禁魔，我能……” 　　“我没有用禁魔。”石心的手指穿过了安徒生的手指，轻轻地扣住了他的手，“我早就已经习惯了，其实并不是很痛苦。” 　　早就已经习惯了…… 　　安徒生的心中泛起了淡淡的苦涩，他的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难过的表情。 　　石心盯着安徒生的脸看了好一会儿。 　　“刚才你是在为我流泪吗？”他低声问道，“现在你是在为我难过吗？” 　　这种似曾相识的问话，让安徒生猛地想起了在温泉里发生的事。 　　当时，石心也曾经问过他相似的问题。 　　安徒生突然感到了某种痛苦。 　　他看着石心。 　　最终，安徒生叹了口气。 　　“是的，我是在为你难过。”他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你是不是接下来要说，这只是个错觉？” 　　“我只能不明白。”石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疑惑，“为什么你会重复同样的错误。我告诉过你，无论你对我产生什么样的情绪，都不是真的。” 　　安徒生突然抬头。 　　少年黑色的眼睛很明亮，像是有一团火焰在燃烧。 　　“因为我相信自己的心！我相信自己感受到的情绪，我的生气我的愤怒我的担忧都是真的，并不是因为石头的影响！” 　　“石心殿下。” 　　“希望有一天，你也能相信你的心！” 　　-------------------- 第66章 金丝雀与夜莺 　　安徒生说完后, 只觉得原本压在胸口的闷气一扫而空。 　　当初石心那句“只是错觉”锤得他眼冒金星，让安徒生一度开始怀疑起了自己。 　　他怀疑自己的情绪和想法，都像石心说的那样是因为石头的影响而产生的。 　　直到安徒生看到了格瑞那本精彩故事集后, 他突然发现，就算是错觉那又如何？ 　　超凡者拥有强大的力量, 悠长的寿命, 可终究他们还是有化为尘土的那天。 　　如果只是为了某种可能性每天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白白浪费了大把时间这才是最愚蠢的事。 　　活在当下，把每天都活得精彩充实, 才是最重要的。 　　“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让你对自己和别人都充满怀疑。”安徒生坚定地说道, “万一, 那些都不是错觉呢？” 　　石心猛地站直了身体。 　　面具上的雾气突然沸腾了，一股凌厉的气势从石心身上散发而出。 　　”你再说一遍！“石心的声音充满了压迫感。 　　安徒生有些害怕。 　　他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石心。 　　但他没有退缩。 　　“你听得很清楚。”安徒生挺直了腰板，瘦小的身体站在高大的石心面前, 显得那么单薄, “试着相信别人一次，也请你试着相信自己一次。” 　　“相信？”石心的声音里突然带上了一丝嘲笑, 像是听到了这个世上最可笑的笑话一样, “你很了解我？你知道我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想要成为什么吗？你对我一无所知！” 　　“别告诉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你在害怕。”安徒生并没有被石心的气势压倒。 　　他像是坚韧的小草, 就算面对狂风骤雨依旧顽强地坚持着自己的立场。 　　“你不敢相信是因为你怕这一切都是石头的影响。你怕到了石头合二为一的那天, 你曾经的感觉都会消失。”安徒生感到了石心越来越阴冷的气息，有些害怕, 可他依旧勇敢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怕了, 所以你干脆用轻浮的言语来掩饰自己。” 　　“你怕我对你的关心都是因为石头, 你怕以后我们会成为陌生人！你害怕了！” 　　石心嗤笑了一声。 　　他用冰冷嘲讽的语气说道：“我不需要你的关心, 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别说得我会害怕失去你……的友谊似的。” 　　“你觉得你是谁？” 　　安徒生握紧了双拳，倔强地看着石心：“我只是我自己！没错，我家里是穷苦的普通人，我没有渊博的学识和聪明的头脑，也没有出色的外表和优雅的谈吐！” 　　“我一直记得你当初用一枚金币买下我的生命，在你心里，我只是个贪财又愚蠢的穷鬼。” 　　“可这并不代表我不能拥有自己的感受！也不代表，我的友谊和我的心都是廉价的便宜货。” 　　“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你根本就不需要这些！” 　　说完这一切后，安徒生突然觉得精疲力尽。 　　他再也没有任何话想要对石心说了。 　　他也不会再痴心妄想能够和石心成为朋友。 　　身份，地位，家庭，成长环境，所有的一切加起来都犹如深渊般难以跨越。 　　安徒生的心底曾经藏着一丝希望。 　　他偷偷幻想过也许有一天，他能够跟石心成为好朋友。他们可以敞开心地聊天，说说发生在自己生活里那些有趣开心的事，也可以天南地北瞎扯一通。 　　石心会嘲笑他的糗事，安徒生则会不客气的还击。 　　当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们什么都不用说，只要静静地在一起看星星也很好。 　　等他的实力更强一些，懂得的东西更多一些时，他能够站在石心身边跟他一起对抗那些凶猛狡猾的敌人。当他击败了坏人后，安徒生会用最帅气的姿势对石心说：“看，我可是变得超级厉害了哦！” 　　他们将会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将会是并肩作战的伙伴。 　　也许在更遥远的未来，石心会愿意拿掉他的面具。他会愿意告诉安徒生，是谁在他身上留下了那些可怕的伤痕，又是谁让他的心变得那么冰冷。 　　安徒生觉得只要足够努力，那天一定会到来。 　　现在他却在脑子里狠狠地嘲笑着自己的异想天开。 　　安徒生垂下眼帘看着地板。 　　其实地板也根本看不清，他的眼里充满了泪水，周围的一切看起来都是模模糊糊的。他用力咬着嘴唇，努力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他不想被石心看到自己哭的样子。 　　木质窗户的台子响起了轻轻的“吱呀”声，窗户被打开了，外面的冷风一下子吹了进来。 　　石心离开了。 　　滚烫的泪水顺着安徒生的脸颊滚落了下来，他嘴唇上被咬破的伤口碰到眼泪后，有一种细微的疼痛感。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 　　脸上都是泪，鼻涕也流了下来，鼻头和眼睛肯定都红了。 　　他不想去擦眼泪，也没有必要。 　　去他的，反正都这样了，怎样都无所谓了吧。 　　以后再也见不到石心了。 　　安徒生坐在了地板上，他靠在墙角，肩膀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着。 　　不对……三年后石心会来取回石头的，那以后他们将彻底不会再有交集。 　　想到这里，安徒生觉得心脏处痛得厉害，那是一种真实的疼痛感，他的心像是被什么撕裂了一样。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就算曾经跟朋友闹翻，他也从没有这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你哭得真丑！” 　　安徒生猛然抬头，透过泪水，他发现石心正坐在窗台上看着他。 　　“你是我见过最蠢的人了。”石心看着哭得一塌糊涂的安徒生，声音依旧很冷，但却夹杂了些别的情绪在里面，“你为什么会这么蠢？” 　　他跳下了窗台，把安徒生提了起来，用自己华贵的长袍擦了擦安徒生满脸的眼泪。安徒生感到自己的脸被那些宝石刮得生疼，下意识地扭过了头。 　　石心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转头跟自己对视。 　　“别的美人哭起来像是沾上晨露的水仙，你哭起来像只青蛙，不仅眼睛全肿了，还会冒出鼻涕泡！” 　　安徒生说不出话来，他觉得石心今天是下定决心要逼死他了。 　　想到这里，安徒生心一横，自暴自弃地拉起石心的长袍翻了个面，用柔软光滑装饰着手工华贵绣花的内衬用力使劲擤了下鼻涕。 　　“！”石心差点跳了起来，他甩掉了长袍，用力抱住了安徒生，“你再把脏东西弄到我衣服上试试。” 　　安徒生的脸埋在石心的胸口，泪水很快就打湿了石心的外套。 　　石心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掏出了手帕，仔细地擦干净了安徒生的脸。 　　安徒生的两只眼睛完全肿了起来，他之前哭得太厉害了，现在心里还是很难受，却有些哭不出来了。他的眼睛疼得厉害，被石心盯着，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丢脸和羞耻。 　　下一刻，一个冰冷柔软的东西印在了安徒生红肿的右眼上，冰冷的触感让他的心跳似乎都停住了。 　　那是……什么…… 　　在右眼处停了几秒后，冰冷的东西又移到了他的左眼上。 　　眼睛上的疼痛并未缓解，可安徒生却发现自己心脏处传来的疼痛竟奇迹般地停止了。 　　“去斯拉格尔斯学院吧，去哥本哈斯，去德国，去伦敦，去世界各地看看……”安徒生感到石心下巴处的皮肤正贴在他的额头上，那不是雾气，不是面具，而是真实的人类皮肤的触感。 　　石心脱掉了面具。 　　安徒生没有抬头，他甚至不想再探寻面具后的脸是什么模样了。 　　玫瑰就算变成了绿色改名成了不要脸草，可对于喜爱玫瑰的人来说，这一切都不重要，它依旧是玫瑰，依旧美得诱惑依旧香气醉人。 　　石心的人类名字他的真实长相，对安徒生而言再也不重要了。 　　他就只是石心。 　　“你跟我一起去吗？”安徒生的声音有些哑哑的。 　　“我会去找你。”石心脱掉了面具，声音却没有改变，这应该就是他真正的声音，“你不明白今天你到底说了些什么，你也并不了解真正的我。” 　　“去外面广阔的世界看看，你会有精彩的冒险，会结识很棒的朋友，你会长大会读很多书会越来越懂得这个世界。会有很多人喜欢你，也会有很多人讨厌你，人们会称赞你，会责骂你，你会开心会难过。你会遇见一见如故的知己，会碰到不用言语就完全懂你的人。” 　　“等你经历了这些，等你对自己更加了解后，再想想今天你说过的话。” 　　“现在我什么都不能给你。” 　　“但我能给你选择的机会。” 　　安徒生知道石心是在说一些重要的事情，也知道石心是在鼓励他变成一个优秀的人。可他隐隐觉得在这些话里，似乎还隐藏着更深的含义。 　　他努力记下石心说的每一个字。 　　他感到，此时此刻的石心不仅仅脱掉了脸上的面具，就连他一直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心，似乎也敞开了一丝缝隙。 　　“我们是朋友吗？”安徒生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知道自己是个傻瓜吗？”石心用力抱紧了他，来回揉着他柔软的头发，“以后放聪明点，别再因为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人就哭成这样了。” 　　安徒生没来由地感到了一阵心慌，他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他的嘴唇擦过了石心的脸。 　　冰冰的，软软的。 　　突然之间，安徒生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的嘴唇有些麻麻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握住，他既然害怕又期待，既煎熬又有些喜悦。 　　他觉得，自己的心里多了什么东西。 　　有什么，伴随着越来越大的心跳声破土而出。 　　“我……”他说，“我好像……” 　　石心松开了他，灰色的雾气层层叠加重新笼罩住了石心的脸。他冰冷的手指抚过了安徒生的嘴唇，阻止了那即将说出的话语，他的动作很轻，轻柔地像是吹过水面的微风。 　　“时间会改变一切。”石心说，“轻率说出的言语和一时冲动的决定，就像用沙子堆成的城堡一样，无论再如何精巧华丽，只要外力轻轻一碰就会整个坍塌重新化为沙尘。” 　　“你还太小，几乎什么都不懂。” 　　“只有经历了磨难和痛苦，在时光的流水冲刷过你的心灵后，你才能分清修建城堡的材料，到底是抓不住的沙子还是坚硬的岩石。” 　　安徒生听出了告别的语调。 　　他急忙问道：“你要走了吗？” 　　“我要回哥本哈斯。”石心说，“我会让沙都给你送信，拇指从未出现在我身边，没有人会把他跟我联系在一起。” 　　安徒生听明白了石心的意思。 　　“我能跟你一起走吗？”他怀着小小的希望，轻声问道。 　　石心沉默了一会儿，他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手心中放着一颗巨大的珍珠。珍珠上泛着柔和美丽的光芒，仔细看去，珍珠表面刻满了充满神秘气息的咒语。 　　“这粒珍珠中藏着一座小岛，岛上有美丽的丛林和花朵，还有各种小鸟和可爱的动物。这是我的私有物，你会在这座岛上悠闲度日，远离一切危险，就像是生活在童话中一样富足快乐。” 　　安徒生看了一会儿那颗珍珠，问道：“你左手上有什么？” 　　石心伸出了左手。 　　一颗很小的黑色宝石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中。 　　“这颗黑宝石是我在路边捡到的。”石心说，“我不知道它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它也许价值连城也可能不值一文，可能是某种神秘物品，也可能就是块普通的黑玛瑙。它充满了无数的可能性。” 　　“现在，你想要选哪个？” 　　石心看着安徒生等待他做出选择。 　　安徒生没有犹豫，拿起了那颗黑宝石。 　　他小心地把宝石握在手心，轻声说道：“与其当笼中的金丝雀，我更愿意成为能在森林里自由歌唱的夜莺。” 　　石心收起了珍珠。 　　他用一缕银色的细线穿过了那颗黑玛瑙，戴在了安徒生的脖子上。 　　“不错的选择。”石心往后退了几步，“其实你也只能当夜莺，没有哪只金丝雀会有一双肿泡眼的。而且仔细想想，你充其量只能算是只麻雀，离夜莺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安徒生摸了摸脖子上的黑宝石，“谢谢你的宝石，以后我如果有了美丽可爱说话温柔一点儿都不呛人的女朋友，她一定会喜欢这个礼物的。” 　　“不客气。”石心笑了几声，“好好练歌啊麻雀，等我婚礼的时候，我会请你来当领唱的。” 　　“这颗玛瑙我会当成传家宝，给我的儿子和孙子！”安徒生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那时候我应该已经有了七八位前妻了。”石心面具上雾气形成的笑脸显得格外得假，“还有数不清的小情人。” 　　“请问……”一道细弱的声音从窗外响了起来，“儿孙满堂先生和小情人无数先生，你们还要谈多久？我找卖蘑菇的小男孩有点事情。” 　　-------------------- 　　安徒生：咳咳，那个珍珠是不是很值钱啊？（搓手） 　　石心：骗你的，珍珠里怎么可能有小岛？ 　　安徒生：！！！ 第67章 营养费 　　安徒生和石心同时朝窗外看去。 　　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半透明鬼魂, 正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淹死鬼？ 　　安徒生还没来得及说话，眼角余光处闪过了一抹寒光, 他立刻转抱住了石心的腰：“别杀他！他是来找我的！” 　　淹死鬼吓得趴在了地上，他瑟瑟发抖飞快地说道：“是我啊, 卖蘑菇的小男孩, 你不记得我了吗？” 　　“卖什么！”石心问。 　　淹死鬼从没见过像石心这样的人。对方带给他的压迫感和恐惧实在太强烈了，他根本不敢说话，要不是对蘑菇的渴望和临死前也要爽一把的想法压倒了一切，他早就掉头溜走了。 　　安徒生握住了石心拿剑的手, 他隐约觉得，石心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是因为淹死鬼打断了他们友好和善的谈话吗？ 　　“今天不卖蘑菇。”安徒生对站在院子里的淹死鬼说, “没事就快走吧。” 　　“我有线索。”淹死鬼畏惧地偷偷看了眼石心, 整个身体缩成一团，极力地压低着自己的存在感，“植物们说, 你要红发波尔的消息。” 　　波尔！ 　　“你都知道些什么？”安徒生刚一动弹, 就感到石心的右手从他腋下穿过，搂住了他的腰, 接着, 从高处坠落的感觉让安徒生发现他已经被石心带着从二楼跳到了院子里。 　　“那个镇子上到处都是火把的晚上, 我在河边看到了红发小子。”淹死鬼发现蘑菇男孩瘦弱的腰依旧被那个可怕的男人搂住不放, 他眨巴了几下眼睛，觉得自己似乎撞破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红发波尔的头破了个好大的口子, 在过桥的时候, 他一头栽进了河里。” 　　“什么！”安徒生惊呼出声, “后来他是怎么被人救起来的？” 　　“没人救他啊。”淹死鬼摇摇头，“他自己游到了岸边然后躺在那里自言自语了挺久，当时我就觉得他死定了。” 　　“可是他竟然爬了起来，挖了个大坑，把自己埋了进去。” 　　“我在河边等到第二天天亮，他也没有从坑里爬出来。” 　　“你胡说什么！”安徒生有些生气了，他觉得淹死鬼就是来空口骗菇的，“第二天他家人明明就有见过他……“ 　　话还没说完，安徒生就愣住了。 　　不，不对啊…… 　　波尔的家人只是隔着马车听到了他的声音，并没有亲眼看到他！ 　　”我没有骗你，蘑菇……蘑菇能不能给我。“淹死鬼怯生生地说。 　　安徒生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说的坑在哪里？”他从路灯里摸出了最后的蘑菇，丢给了淹死鬼。 　　“就在桥下岔道那里，你到岸边找到三块尖尖的岩石，从那中间往下挖就能发现他。”淹死鬼接过了蘑菇，猛地吸了一口它散发出来的香气。 　　他突然迟疑了一下，看了石心一眼后，飞快地对安徒生说道：“那个……小男孩，大家托我跟你说再见。” 　　“大家？” 　　“最近死神学徒突然变厉害了很多，镇上大家东躲西藏的，还是被他找出来带走了。”淹死鬼惆怅地说，“我认识的熟鬼都走了，最迟今晚我也会被带走。” 　　“我是最后一个了。”淹死鬼含住了蘑菇，含糊不清地说，“你的蘑菇味道好分量足，大家都很喜欢它。对了，你还记得那个三流诗人的鬼魂吗？他说让你有空记得去他家一趟，他在书架最底层藏的好东西都送给你了。” 　　说完后，淹死鬼一口吞下了蘑菇，发出了满足的叹息声。 　　“啊~~”他的身体因为激动而扭成了麻绳状，整个人颤抖个不停，脸上的表情像是达到了快乐的巅峰。 　　这样的画面安徒生看多太多次，早已见怪不怪了。 　　他现在的心情有些沉重，淹死鬼没有理由骗自己，波尔……十有八九遭遇了不测。 　　可是波尔为什么要把自己埋起来，第二天他家人看到华丽马车上的人又是谁？安徒生看过那封信，无论是笔迹还是书写习惯的确是波尔的没错。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最关键的是，波尔遭遇不测的时间，让安徒生产生了一个推测……也许…… 　　安徒生眼前突然变得一片漆黑，他什么都看不到了。 　　“怎么了？”安徒生拍了拍石心的手，“为什么捂住我的眼睛？” 　　“你做这样的买卖多久了？”石心看着不停在地上扭动翻滚的淹死鬼，右脚微动，看起来很想一脚踩扁这只鬼东西。 　　“格瑞教我用泪雨森林的蘑菇去跟鬼魂们交换有用的东西。”石心的手很冰，就这样蒙在他红肿的双眼上感觉还是挺舒服的，“我真的换到了不少好东西，对了，我这里还有一颗牙仙的牙齿，很珍贵的，你要吗？” 　　“不要！”石心冷冷地说，“不准再卖了！” 　　“好。”安徒生听话地点了点头。 　　他心里却开始琢磨着。 　　现在冬天没有蘑菇了，镇子上的鬼魂也都离开了，当然是不能再卖了。 　　不过等到明年他放春假从学校回来的时候，泪雨森林里肯定重新长出了一批新鲜硕大的绿蘑菇！到时候他可以把这些蘑菇带到学校附近去卖，那是个大城市，一定会有更多鬼魂光顾他的生意。 　　也许，还能把这门生意拓展到全国，甚至全世界…… 　　等到淹死鬼的喘息声停下后，石心松开了手。 　　“奇怪，为什么他还没被带走？”安徒生特地在这里多等了一会儿，却没有发现死神学徒的踪影。法特镇长家院子里还残留着一个小小的灵魂，那个灵魂微弱极了，如果不快带走的话，安徒生很担心他会就此消散。 　　石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的雾气愉快地晃动着：“你在等死神新收的菜鸟学徒？我在这里的时候，他是绝对不敢出现的。” 　　“……”安徒生想要问问为什么，但是那条被撕裂的底裤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安徒生顿悟了。 　　看来死神大人把底裤转交给了学徒，算算时间，可怜的学徒还没来得及把裤子穿暖就又被人粗暴地抢走了。 　　怪不得啊，安徒生其实还有些诧异，石心怎么有胆量从死神大人手中抢东西，原来只是欺负人家可怜的新人学徒。 　　就在这时，安徒生感到自己的手被石心拉了起来。抬头看去，石心正在看着他手背上新留下的伤口，那是安徒生刚才怒捶芙拉瓦夫人家窗台时弄伤的。 　　石心是在关心自己吗？ 　　安徒生的心中涌出了一丝甜甜的感觉，他有些羞赧，轻声说道：“其实现在不疼了，我感觉已经没事了。” 　　“你感觉错了。”石心用力按了下他手骨上破皮的地方。 　　【哔！】安徒生疼得差点跳起来。 　　“下次要弄伤哪里？”石心掏出了木精灵的眼泪，轻柔地滴在了安徒生的伤口上，“是要摔断胳膊还是干脆断条腿？木腿汉斯，这个外号挺好的，安上木腿后不但节省了鞋钱还能让你的短腿看起来更加修长。” 　　伤口飞快地开始愈合起来。 　　安徒生觉得自己的情绪有些复杂。 　　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说谢谢，还是该骂一句脏话。 　　他深吸了一口气，提出了个小小的合理的建议：“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至少请不要每一句话都像铁头野驴一样，把人活生生顶得肺疼。 　　“自己做了蠢事还想要让人安慰？”石心举起了安徒生的手，放在了自己面具前面，“是不是要让我对着你的伤口吹气，然后说‘痛痛飞飞’？” 　　安徒生突然抽回了手，他干咳了两声，脸“刷”的一下子全红了。 　　“咚，咚，咚！” 　　一旁围观的淹死鬼开始用自己的脑袋拼命向树干用力撞去。 　　“啊，好想死啊，活着的人真是充满了恶意，连死人都不放过。什么痛痛飞飞啊，真是太恶毒了。” 　　石心发出了愉快的笑声。 　　他打了个响指，黑马布莱克候丝犹如幽灵般，从不远处的阴影里一跃而出。当它看到安徒生的时候，眼睛亮了起来：“你好啊，翘……咳咳，我是说小可爱汉斯。” 　　“你好。”安徒生摸了摸它黑色光滑的鬃毛，扶着马鞍跳了上去。 　　他低头看着站在地上的石心：“我会骑马了，这次你坐前面可以吗？” 　　布莱克候丝发出了低低的嗤笑声，在石心看向它的时候，黑马立刻低头，假装在光秃秃的地面上吃着并不存在的小草。 　　出乎安徒生的意料，石心居然真的坐在了前面。 　　“还愣着干什么？你的木腿不好使了吗？” 　　安徒生回过神来，轻轻夹了下马肚子，握紧了缰绳。 　　黑马飞快地朝前跑去。 　　安徒生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犯了个错误。 　　他原本是想向石心展示一下自己有很大进步的骑马技术，可是现在，石心坐在前面把他的视线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安徒生只能看到石心背后的宝石，连黑马朝哪里跑都看不到。 　　安徒生的手为了要握紧缰绳，也只能紧紧贴在了石心的后背上。 　　他侧过脸，感到石心身上传来的热气。 　　我怎么会这么蠢！他为难地想到，简直像中了降智诅咒！ 　　幸运的是，布莱克候丝根本不需要太高超的驾驶技术，它跑得很欢快，时不时还会猛地往前跳上几步。 　　安徒生被颠得越来越靠前，最后等到他们快到桥边的时候，他整个人全都紧紧贴在了前方石心的身上了。 　　石心的身体略有些僵硬，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话。 　　等到了目的地，石心突然跳下了马。 　　他看了好几眼安徒生，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径直朝河边走去。 　　安徒生感到有些奇怪。 　　可当他准备下马的时候，突然感到裤兜里有什么硬硬的东西咯得自己很难受。一低头他看到自己裤子前方居然鼓了起来，一个椭圆形状的硬物，正好十分尴尬地在他十分尴尬的部位呈现了凸出的形状。 　　“……” 　　安徒生伸手进了裤兜，掏出了那东西。 　　刚才他不小心从石心华丽外袍上弄掉的大宝石正静静地躺在手中。 　　刚才这一路颠簸，安徒生竟然没发现，原本这块被他随手塞进裤兜里的“赃物”竟然悄无声息地移动了位置。 　　石心该不会是被这玩意咯了一路吧。 　　这简直太尴尬了！ 　　石心发现这块丢失的宝石后，肯定又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安徒生飞快地重新把宝石塞进了裤兜里，若无其事地转头看向了旁边，掩饰般地吹起了口哨小曲来。 　　“你很开心？”石心听到口哨声，猛地转头，气势汹汹地朝他走了过来。 　　安徒生吓了一跳，立正站好，摇头说道：“我什么都没做！” 　　“得意什么！”石心抱臂冷哼了好几下：“真是太小了！” 　　安徒生细若蚊声地说：“反正也是你的，太小了又不是我的错。”有本事你把拳头大的宝石缝在衣服上啊！ 　　听了他的回答，石心竟然罕见地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那么久。 　　安徒生的手紧紧捂住了裤兜。 　　石心该不会突然搜他的身吧？到时候翻出这颗宝石来，他可真的要被扣上“小偷”的帽子了。 　　“也不用太难过。”石心出乎意料地没有动手，反而递给了他一个黑袋子，“你还小，多吃些有营养的东西，还是有很大可能改变现状的。” 　　袋子里传来了钱币碰撞时产生的可爱声音。 　　“为什么突然给我钱？”安徒生并不想跟石心发展成金钱关系。 　　“算是……营养费吧。”石心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同情。 　　安徒生觉得自己听错了。 　　自己现在每天都能吃饱还有肉，营养很是充足啊。 　　-------------------- 　　淹死鬼：无鬼能一起八卦的世界，最寂寞。 第68章 再次燃烧 　　最终, 安徒生还是拒绝了那袋钱币。 　　“谢谢你，但我现在有了些小积蓄。”安徒生说，“等去上学的时候, 还有王储殿下提供的皇室资助，我每天都会吃得饱饱的, 你不用太担心我的营养。” 　　他想了想, 决定还是实话是说。 　　“这个……”安徒生从裤兜里掏出了那块大宝石，递给了石心，“刚才不小心从你披风上弄掉的，我怕被你骂就放在了兜里, 真抱歉，在马背上这个宝石让你很不舒服了吧。” 　　石心脸上的雾气形成的图案变得有些复杂。 　　“刚才顶着我的就是这东西？” 　　“嗯。”安徒生感到很不好意思, “弄疼你了吗？” 　　“没有！”石心飞快又坚决地否认了, “这东西你想要就留下吧。” 　　“啊！”安徒生惊讶地说，“可是这么大一块宝石……” 　　石心嗤笑了声：“这算什么大宝石？”他似乎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低头开始寻找起了那三块尖尖的岩石。 　　安徒生小心地把宝石收进了自己的路灯里, 他并不准备把它卖掉, 不过……安徒生的脸上带上了淡淡的笑容，这能不能算是石心送给他的礼物？ 　　冬日的河水缓慢地流过。 　　岸边靠近河水的地方积雪已经融化了很多, 但更多的雪变成了冰渣隐藏在石缝和泥土的中间。安徒生小心地走着, 时刻注意不要踩到冰上。 　　虽然这里没有半点灯光, 只有水面上反射出的淡淡月光, 可安徒生依旧能够看得很清楚。 　　“呼~”他往外吹了口气，顿时化作了白雾。 　　真的是很冷啊。 　　安徒生揉了揉鼻子, 搓着手掌, 低头仔细地分辨着岩石的形状。 　　“在这里。”石心率先找到了那三块石头。 　　安徒生走了过去, 发现石心长袍的衣角已经被地面上的雪弄湿了。 　　石心看了眼安徒生略有些苍白的脸, 敲了敲手杖。 　　手杖顶端的宝石闪过一道暗光，一条柔软的披风落在了石心的手中：“附魔披风。”他把披风披在了安徒生的身上，“你不喜欢我找人做的衣服，这件是我小时候穿过的。” 　　安徒生摸了摸柔软的披风。 　　出乎他的意料，这件衣服是纯粹的黑色，上面并没有乱七八糟让人眼花的图案和宝石：“是你十五岁时穿过的吗？” 　　“八岁。”石心擦去了落在安徒生的头发上的小水珠，“十年前流行简约风格，现在看起来，有些太过朴素了。也许应该再缝上一圈儿宝石……” 　　“等等！”安徒生猛地睁大了双眼，“你怎么可能今年才十八岁！！！”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极了！ 　　石心这种玩世不恭，嘴毒又拽上天的老油条态度，怎么看也不像是十八岁的人拥有的！安徒生一直以为，石心的真实年龄应该在二十八九左右，是个阅尽千帆历练无数的超龄大哥哥辈分的人物！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而且作为石心的领袖，这个年龄未免太小了些吧。 　　“你喜欢多大的我就可以多大。”石心用手指蹭了蹭安徒生的脸颊，又从手杖里取出了两个铁铲。 　　安徒生突然沉默了下来。 　　这是准备陪着他一起挖土吗？ 　　安徒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对方怎么说也是大贵族，平时有无数手下。可是为了保护自己不被人发现，他竟然亲自做这些粗活，这让安徒生…… 　　“沙都，出来干活。”石心看着自己的影子说道。 　　话音刚落，影子先生沙都就从阴影中冒了出来。 　　他在看到地上的铲子后，头上黑色的礼帽扭曲了一下，变成了圆顶矿工帽的样式。影子先生对着安徒生有礼貌的举起了帽子，接着他的左右手各拿起了一把铲子，飞快地朝下挖了起来。 　　石心看了眼安徒生偏瘦的身体，沉吟片刻，又摸出了一把铲子扔给了他。 　　“你也挖。”石心监工用手杖敲了敲地，“你需要多锻炼一下。” 　　“……”安徒生无语地拿着铲子一起挖了起来。 　　河边的泥土被水浸湿后在低温下完全冻住了，安徒生挖了没几下，就感到手臂发麻。他召唤出了路灯，想用守护光芒把土挖开。 　　禁魔领域突然从天而降笼罩住了他，路灯瞬间熄灭了。 　　“别偷懒，什么都依靠巫术的话，将来你会被克制得很厉害。”石心不满地说，“你以为中世纪被烧死的真的只有无辜的女人吗？” 　　安徒生吓了一跳，他急忙问道：“可以使用禁魔的人很多吗？” 　　“就我一个。”石心说，“以前有禁魔物品，但是到了现在，那些东西已经很稀少了。也许你一辈子都碰不到，但万一碰到了，你只依赖巫术没有别的手段的话，会死得很惨。” 　　安徒生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认真地挖了起来。 　　巫术当然不是万能的，否则格瑞当初也不会被人偷袭致死了。 　　安徒生在心里叹了口气。 　　波尔出事的时候，天气已经转凉但还是深秋时分。河边的土地湿软，用手和石头就能轻易地挖出一个很深的大坑来。他不知道波尔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亲手挖出自己的坟墓的。 　　为什么，他不能硬撑着回到镇上呢？ 　　当时难道周围就没有别人了吗？ 　　影子先生突然停了下来，他挡住了安徒生的铲子，蹲下来用手拨开了最下面的泥土。 　　安徒生的心提了起来。 　　真的挖到了东西。 　　随着影子先生的动作，几缕红色的头发从土里显露了出来。接着，是一张失去生机的圆圆的脸。那张脸被泥土弄得很脏，但安徒生却知道，这张圆脸洗干净的时候能够看到几颗小小的可爱的雀斑，紧闭的眼睛其实是淡淡的蓝色，还有完全失去血色的嘴唇下，藏着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再扒开了一些土，安徒生看到，波尔的额头上有一个不大的伤口。 　　伤口周围的血已经和周围的泥土混在了一起。 　　“椭圆形硬物击打形成的伤口。”石心说，“这不是致命伤，但这个位置会引起脑震荡。他从桥上掉下去后，肯定撞到了河里的石头。爬到岸上以后，失血和低温是最终让他丧命的原因。” 　　“请……请别说了。”安徒生艰难地说道。 　　看着自己曾经最好的朋友，现在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静静地躺在河边。 　　这种感觉让安徒生难过极了。 　　如果不是他觉得不对想要调查一下，或者淹死鬼在那天没有看到波尔出事的一幕。 　　那么波尔的尸体是不是永远会躺在这里，被人遗忘，无人知晓。 　　石心跳下了土坑中，给了安徒生一个轻柔的拥抱。 　　“带他回到家人身边吗？”他低声问道。 　　安徒生摇了摇头：“不，波尔一定不希望他的家人知道这些。”要不然也不会有寄信的事情了。 　　石心抱着安徒生跳出了土坑，影子重新把土埋了回去。 　　“或者让神父来这里为他作最后的祷告。”石心轻声说，“你看起来很难过。” 　　失去朋友的苦闷，让安徒生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是憋着一团火。 　　他想要查清楚波尔的事。 　　至少，要给自己的朋友一个公道。 　　“这里。”安徒生捂住了自己心口的位置，“这里好疼。” 　　下一刻，石心突然做出了让他意想不到的举动。 　　这位平时傲慢到自认为比太阳还闪亮的殿下，突然低下了他尊贵的头，他对着怀中少年左边心脏处的位置吹了口气。 　　接着，石心在安徒生耳边轻声说道：“痛痛飞飞。” 　　略微冰冷的气息吹进了他的耳朵里，让安徒生浑身发麻。 　　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爆炸了。 　　下一刻，安徒生整个人“轰隆”一声，燃烧了起来。 　　火焰从他掌心的路灯中涌出，很快点燃了他的全身。安徒生觉得很热，太热了，他伸出手，看到自己的手指皮肤上燃烧着红色的火焰。 　　可奇怪的是，他却感觉不到被炙烧的痛苦。 　　只是觉得热。 　　“啧，感受到了火焰的力量吗？”石心在安徒生燃烧起的瞬间，就已经跳到了稍远的地方，“不要害怕，这些火看起来吓人，但它们也是用你的精神力点燃的。控制他们，就像你控制植物的力量一样。” 　　安徒生颤抖着，他的心里很害怕。 　　当初银币给他带来的痛苦，那种随时会被烈焰焚烧而亡的感觉，给安徒生留下了不小的阴影，他勉强集中起了注意力。白色的吞噬光芒从路灯中不停渗出，像是随着都准备吞掉这些烈火。 　　“收起你的白光！”石心随手从衣服上抠掉了一颗宝石，用力地丢在了安徒生的头上，“你可以驯服这些火焰！别怕，我会一直在这里。” 　　火一下子变得更大了，周围地面的雪在瞬间融化又被蒸发成了白色的烟雾。 　　安徒生周围雾气蒸腾，他满脸是汗，却闭上了眼睛开始集中起全部的精神力来。 　　原本遍布他全身的火焰，像是被吸食一样，瞬间全都集中在了安徒生手中的路灯中。少年喘着粗气，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他看着手中的路灯，那里又多了一团赤色的光芒。 　　“做得还不错。”石心轻松地说道，他又弄下了一颗宝石精准地丢在了安徒生的头上，“勉强及格。” 　　话音刚落，一大团由火焰形成的飞鸟，以闪电般的速度朝着他的方向袭去。 　　“别丢了！”安徒生路灯中冒出的火鸟越来越多，“真的……很疼啊！” 　　原本静寂的河边，时不时有红色的火光划破了夜晚的黑暗。 　　影子先生含笑站在一边，手中的画笔飞快地描绘着什么。 　　远处的桥上，一道穿着黑袍的影子安静地看着这边的动静。良久后，他叹了口气，转身朝镇上的方向走去，长长的镰刀在月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了冰冷的寒光。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雷鸣&不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清婳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我的 　　安徒生终于精疲力尽地躺在了地上。 　　他累得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那些点亮河边的火光暗了下去, 黑暗重新统治了寂静的夜晚。 　　“这就不行了？才三次而已。”石心用手杖戳了戳安徒生的肚皮，那些数量惊人的灵巧火焰小鸟，没有一只能够碰到他的, “起来，地上很凉。” 　　安徒生抓住了黑色雕花手杖的末端, 猛地往下一拽, 可惜此时他的体力耗尽根本无法把手杖从石心手里抽走。 　　手杖的主人见安徒生无力抵抗，更加肆无忌惮地戳着少年的肚皮和小脸。 　　影子先生藏在远处的岩石后下笔如飞，忠实地记录着这一切。 　　“我的精神力见底了。”安徒生侧过脸，一边躲避手杖的袭击, 一边气若游丝地说，“三次完全释放出了火焰的力量就是我现在的极限。我感到, 哪怕再召一缕小小的火苗, 我都会晕过去。” 　　“那算了。”石心不再逗他，抱起了躺在地上软绵绵的安徒生，“像咸鱼一样晕死过去的你, 那该有多无趣啊。” 　　“上次被我捅到的地方还疼吗？”安徒生假笑着问道。 　　石心没有回答。 　　他像是扔一袋土豆似的直接把安徒生甩上了马。石心坐在马鞍靠后的地方, 让坐在前面的人能够靠在自己身上休息。 　　安徒生被甩得眼冒金星，他干脆老老实实地闭眼恢复起精神力来。 　　布莱克候丝走得很慢。 　　冰冷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 石心宽大的黑袍裹住了两个人。深夜无人的雪地上, 安静地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两个人的体温让黑袍内变得温暖起来。 　　“你感知力量的天赋还算不错。”石心的下巴搁在了安徒生的肩窝处。 　　安徒生感到石心的头发蹭到了自己脸上, 有些发痒，但他不想动弹, 只是安静地听着石心说话：“守护, 吞噬, 隐匿和火焰, 现在你能够掌握着四种力量。” 　　安徒生恢复了些体力，他伸手偷偷摸了摸石心的头发。 　　软软的滑滑的，还有些许的冰凉。 　　“我建议你暂时不要再感知更多的力量，先让自己的精神力变得更强一些。”石心的声音很低，他几乎是贴在安徒生的耳边，犹如讲悄悄话那般亲密，“做到至少能释放出刚才那种强度的攻击十次以后，你的精神力还不枯竭，才算勉强有了自保能力。” 　　安徒生突然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走。” 　　“天亮。”石心抱着他的手臂突然紧了几分，两个人贴得实在是太紧了，这让安徒生觉得有些不自在，微微挪动了下身体。 　　他老是觉得被什么咯着，无论是往左挪一点儿还是往右挪一点儿，都被咯得有些难受。 　　“感觉到了吗？”石心低声笑着说道，“这才是真正的大宝石。” 　　“什么宝石？”安徒生顺手就想要往身后摸一把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的手悬在了半空。 　　他突然反应了过来。 　　安徒生的脸瞬间变得通红，身上开始又不停冒出了细小的火苗，他只觉得害羞又有些恼火：“你真是个混蛋！”他想要挣脱开石心的手，从马背上跳下去。 　　布莱克候丝毫无征兆地突然加速，朝前冲去。 　　在惯性的作用下，安徒生的身体猛然向后，重重地撞上了石心。 　　他听到石心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 　　“你的宝石碎了！”安徒生笑得很大声。 　　“你说的对。”石心居然也笑了起来，“你听过石中剑的故事没有？传说中，宝石中会出现一柄巨大威武耐久力无限的传奇级别宝剑，谁能拔出那柄宝剑，谁就会成为国王。” 　　他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甜蜜，像是吃下去就会蛀牙的那种糖果：“少年，现在这可是个绝好的机会。鼓起勇气，伸手拔出那把剑吧，星辰和大海等着你去征服。” 　　安徒生居然听懂了这个新版的“石中剑”的故事。 　　这并不是因为他在某些方面突然变聪明了，而是因为，就算安徒生再如何迟钝，此时此刻，他感到那柄传说中的石中剑好像似乎仿佛就在他背后近在咫尺的地方！ 　　安徒生羞愤难当，他猛地抬起手，用胳膊肘子使劲朝着石心的肚子砸去：“去你的石中剑！” 　　石心接住了他的肘子，发出了轻轻的笑声：“你家到了。” 　　布莱克候丝已经停了下来。 　　石心没有再逗弄已经面红耳赤的少年，而是先行一步跳下了马。 　　安徒生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散去，他使劲瞪着石心。 　　宽大的黑色长袍遮挡住了石心的身体，充满雾气的巫术面具挡住了他的脸，石心站在那里，看起来十分平静，让人完全想象不到几秒钟前，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这身可真方便啊，遮得严严实实的！安徒生恼怒地想着。 　　当初自己把他当成是擀面杖怪人，其实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你要长在马背上吗？”石心朝安徒生伸出了手，“下来，我想好好给你个拥抱。” 　　安徒生看了眼已经发白的天空，心中的怒火突然就这么消散了。 　　他握着石心的手，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黑马像旋风般猛地冲进了最近的树林里，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石心用手杖轻轻敲打着地面，一层无形的能量扩展开来，罩住了他们两个人。 　　安徒生慢慢走到了石心身边，石心动作缓慢又轻柔地拥抱住了他。 　　安徒生看着这位时而让人气得吐血，时而又有些奇怪浪漫感的男人。“我会想你的。”他鼓足勇气，用极轻的声音说道。 　　说完后，无比羞涩的感觉让安徒生立刻低头。 　　他不敢去看石心的表情。 　　“那是当然。”石心笃定地说，“你还会梦到我，就跟遍布全世界无数我的崇拜者一样对我朝思暮想。”他顿了顿，声音突然变得柔和了几分，“不过只会有你一个人，出现在我的梦里。” 　　安徒生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他有些分不清楚，石心说过的话里，有哪些是轻浮的玩笑又有哪些是隐藏的真实。 　　远处隐隐传来了鸡鸣的声音。 　　分别的时刻到了。 　　石心抱着他的双手猛然用力，他低头闻着少年身上的味道，像是要把这一切都牢牢记在心中。他慢慢松开了手，从怀中取出一朵娇嫩的红玫瑰递给了安徒生。 　　安徒生接过玫瑰，浓浓的不舍弥漫在他的心头。 　　如果能有一种语言的巫术，能够在短短的时间里，就能让石心懂得此时划过他心中不曾说出的千言万语，那该多好。 　　石心面具上的雾气散去了一些。 　　线条优美的下巴和颜色略淡的嘴唇显露在了雾气后。石心低下头，捧起安徒生手中的玫瑰，郑重又轻柔地在暗红色柔软的花瓣上落下了一个吻。 　　“再见，我的夜莺。”他恋恋不舍地说道。 　　接着石心转身离开了护罩，大步朝着前方走去，没有回头看一眼。他黑色的长袍被风吹起，暗色的宝石在初升朝阳的光芒下，熠熠生辉。 　　安徒生看着他的背影，不舍得移开自己的视线。 　　他看到石心跳上了黑马，看到从周围的小路上田野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黑衣侍卫，他们骑着神气的骏马，精致的盔甲像是会发光。黑衣侍卫越来越多，他们跟随在石心身后，犹如一股所向披靡的黑色洪流。石心银色的头发在夹在在黑色中，显得格外醒目。 　　安徒生看到，有什么亮晶晶的透明生物，在石心身边的空气中飞舞中。 　　空中盘旋着许多美丽的鸟类，它们长着长长的墨绿色翅膀，犹如石心忠实的守卫者。 　　越来越多的生物聚集在石心周围。 　　有些是人类，还有些是迷雾生物。 　　安徒生揉了揉眼睛，前方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起来，他们将踏入另一个世界。 　　消失在迷雾中之前，石心突然转过了头，朝安徒生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下一刻，那只浩荡的队伍消失了。 　　小镇外的景物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树木依旧静寂无声，河水依旧缓缓流动。清晨的朝阳让周围的积雪发出了细碎的暖光，冷风吹在脸上，一切普普通通，跟欧登塞小镇往日普通的清晨一般无二。 　　少年低下头，黑色眼睛中蕴含的泪水一滴滴地落了下来，落在了他手中的玫瑰上。这些泪滴晶莹剔透，就如同清晨的露珠。他闭上眼，睫毛微微颤抖着，柔软的嘴唇轻轻吻在了玫瑰花瓣上石心曾经吻过的位置。 　　“再见，我的野驴。”他轻声说道。 　　玫瑰的香味犹如新鲜的记忆一般，缠绕在他心中，让他的心情在激荡中久久无法平复。 　　一直到护罩破裂发出的轻微响声，才让安徒生从这种如同迷梦般的感受中惊醒了过来。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玛利亚挎着篮子，惊讶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安徒生。 　　“汉斯！你是准备出门还是才回来？” 　　“妈妈。”安徒生只觉得疲惫极了，“我想休息。” 　　“快去睡吧，我可怜的小宝贝，看你的眼睛怎么肿成了这个样子。”玛利亚心疼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并没有发烫，这才微微放下心来，“我去给你父亲拿药，你乖乖休息吧。” 　　安徒生的脑子里很乱。 　　整晚忙碌的疲惫，仆人们的尸体，嗜血屠夫，撕裂的底裤，石心，法特镇长，波尔的尸体，石心石心石心……这一切在他的脑海里来回翻滚搅动着，安徒生只觉得头疼欲裂，几乎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他强撑着身体回到了卧室，头一挨到枕头，就立刻陷入了睡眠中。 　　玛利亚叹了口气，替自己的宝贝儿子盖好了被子。 　　她有些忧虑地看着安徒生紧握在手中的玫瑰，找出了一个透明的花瓶，小心地取下那只玫瑰插在了瓶中。 　　“我的小汉斯，该不会是恋爱了吧。”作为母亲玛利亚心中又是高兴，又有些担忧。 　　她摇了摇头，突然又笑了：“哎呦，不管是哪家姑娘，只要小汉斯喜欢就行。还是赶紧去拿药吧。” 　　楼下大门外正站着一位眼熟的来客。 　　那人举起手正准备敲门。 　　玛利亚打开大门，惊讶地说：“你是……”她只觉得眼前的人极其面熟，但是那个名字就在嘴边，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玛利亚阿姨，你还是一样的有精神。”来人捂住涂成暗红色的嘴唇，遮挡在面纱后的眼睛带着冰冷的笑意，“你该不会忘记了我吧？我跟汉斯是好朋友。” 　　“我是海曼。” 　　-------------------- 　　亚瑟王：？？？等等，我拔出的石中剑好像跟你这个故事版本完全不同！ 第70章 第一天 　　安徒生这一觉睡了很久。 　　在睡梦中, 他总是听见一个声音在自己耳边不停重复着同样的话。 　　“汉斯~~汉斯~~” 　　“你这个没良心的负心汉~~” 　　“你就这么抛下了我~” 　　这三句话被那个声音翻来覆去念叨着不停，犹如夏日里毫不矜持的母蚊子们般围在他周围，嗡嗡嗡响个不停。安徒生被吵得不得安宁, 半睡半醒间竟像是被催眠般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愧疚感。 　　难道自己真的做了什么能被骂为”负心汉“的坏事？ 　　迷迷糊糊中安徒生的鼻子有些发痒，像是有人用一根羽毛轻柔地来回在他鼻尖上扫过一样。 　　“哈秋！”他猛地打了个喷嚏。 　　睁开眼睛的瞬间, 安徒生就对上了一双蓝色的大眼睛。那眼睛里充满了幽怨和红血丝, 仔细看，眼角上还挂着好大一颗眼屎坨坨。 　　安徒生受到了惊吓，条件反射般地突然支起上身。 　　“咕~”！眼屎怪物发出了细小的惨叫声。 　　他被安徒生突然撞飞了出去，要不是安徒生突然反应了过来迅速伸手接住了他, 拇指少年肯定已经撞到了衣柜坚硬的木门上了。 　　“太过分了！”拇指气愤地使出了植物的力量。 　　两条（花精）手臂般粗大的藤蔓，出现在他的手中。拇指少年用力挥舞着藤蔓, 像是挥舞鞭子一样把无辜的空气都抽打得发出了“啊啊”的响声。 　　“汉斯！你居然把我忘在了别人家的院子里！我可是眼巴巴地一晚没睡等你来接我的！” 　　“真的很抱歉。”安徒生没有任何可以用来辩解的理由。 　　他昨天被石心带回家后, 的确真的完全把拇指给忘记了。 　　这让他感到心虚又内疚：“你没受伤吧达克他们为难你了？或者是法特镇长家那边发生了什么变故？” 　　“哼！”拇指用儿臂般粗大的藤蔓抽了安徒生的手臂一下，“守护者们那些充满男人味的壮汉们围着我，轮流不停的请我吃甜点。什么酸奶啊法式长条硬面包啊甜甜圈啊我简直吃得腮帮子都疼了。” 　　“后来我走的时候, 他们还送了我超级多的礼物, 达克亲自骑马带我回来的！你要是再把我丢下不管，我都开始考虑加入守护者当吉祥物了。” 　　拇指说完后, 还打了个饱嗝。 　　安徒生在被藤蔓打到的时候, 立刻发出了略有些夸张的“哎呦”, 捂住了其实一点儿都不疼的手臂。 　　拇指少年撅了撅嘴扔下了藤蔓, 抱住了安徒生的胳膊：“哼，疼了吧, 下次还敢这样吗？” 　　“再也不敢了！”安徒生把拇指放在了自己的掌心, 摸了摸他柔顺的金色长发, “真对不起, 昨天发生了很多事情，快天亮的时候我才回家。” 　　他的语气突然低落了起来：“石心殿下离开了。” 　　“嗯，我收到了植物们的传信。”拇指安慰般地用脸蛋蹭了蹭安徒生的手指，“昨天你走了以后，那家人的太太和儿子都醒过来了。可是后来发生的事，你肯定不敢相信。” 　　安徒生想了想，叹了口气说道：“法特镇长其实就是芙拉瓦夫人背后的支持者是吗？” 　　“你怎么知道！”拇指惊了。 　　“我第一次去芙拉瓦夫人的大宅后，就觉得很奇怪。”安徒生说，“她本身既不是本地人也不是贵族和富商。但她的‘清洁’生意面对得却是那些所谓的‘上等人’。” 　　“是谁介绍那些客户给她认识的，又是谁能够给她带来那么多贫困的年轻女孩子？”安徒生解释道，“往这个方向排除一下，法特镇长的嫌疑就很大了。” 　　阶级的壁垒像是一道巨大的石头城墙，并不能轻易越过。能够介绍上等人给芙拉瓦夫人认识，这就说明，介绍者本身就处于这个圈子里。 　　附近的贵族们不喜欢跟平民离得太近，而大多数富商们在平民中的口碑并不好，声望不足。 　　只有法特镇长，既在平民中颇有号召力又积攒了不少的财富。他平时一直热衷于欧登塞各种慈善救济活动，安徒生都能够想象的到，当法特镇长告诉那些贫穷又绝望的少女们，有一个绝好的工作机会摆在眼前时，她们该是如何的欣喜。 　　她们会把这个工作当成是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又有谁能想到，这其实是个深不见底的火坑呢？ 　　“就因为这样吗？”拇指少年说，“虽然事实证明你说得没错，但我觉得你的推断还是缺少证据。” 　　安徒生摇摇头，继续说道：“时间对不上。” 　　“时间？” 　　“对，初雪的时候法特镇长眼中进入了镜子的碎片。但是从初雪到现在中间只过去了六七天的时间！这期间时间太短了！如果斯蒂妮和法特镇长素不相识，那么她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现法特镇长的情绪异常，从而取得他的信任诱惑了他呢？” 　　欧登塞的冬日本来就极其寒冷，再加上最近下雪，就连普通人没事都不愿意外行走，更不用提那些老爷们了。斯蒂妮在外面偶然碰到法特镇长的几率极低。 　　拇指所有所思地说：“如果他们因为芙拉瓦的事早就认识了，就说得通了。” 　　“没错。所以我推测远在初雪之前，法特镇长还没有丧失心智的时候就跟芙拉瓦夫人有所往来了，这样他认识斯蒂妮也并不奇怪。也许以前的他，拥有幸福的家庭和从年轻女孩们身上榨取的财富，生活美满并不会受到血女巫的诱惑。” 　　“可是碎片进入他的眼睛后，法特镇长就想要更多的东西了。对法特镇长有所了解的斯蒂妮，也会立刻发现他的改变。” 　　拇指握紧双手，蓝色的眼睛里闪着崇拜的光芒，直直地盯着安徒生。 　　“怎么了？”安徒生被拇指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干嘛这样看着我？” 　　“小汉斯，我觉得你认真思考的时候简直太迷人了！”拇指少年告诉安徒生，法特镇长家里后来发生的事情，其实跟他推测得差不多。 　　法特镇长的儿子图里帕醒来后，告诉守护者，自己的父亲有很大可能跟发生在芙拉瓦夫人大宅里的雪人屠杀案有关。 　　他说从去年开始，家里突然富裕了很多。法特镇长在外工作的时间变长了，有时候回来还会带着满身的香味。 　　“但是他对自己妻子儿子的态度却没有变，一直非常温柔。可是直到今年冬天的某天，法特镇长叫他们一起出去看雪后，回来就像变了个人。”拇指说到这里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安徒生叹了口气。 　　法特镇长在初雪后就变得喜怒无又极度敏感。家人无意中的一个眼神，一句话，都会让他多想。 　　他甚至对一向疼爱的妻子破口大骂，前天还带回了一位打扮妖艳的黑发女孩在家留宿。图里帕看不过去，跟父亲发生了争执，竟然被发怒的法特镇长打断了双腿。 　　接下来的事情对他们而言就是一场噩梦。 　　这位曾经慈爱的父亲，温柔的丈夫，就如同最冷血的陌生人一样。不顾妻子有身孕，儿子受伤的事实，给他们灌下了气味难闻的汤水。然后在他们身体无法动弹可是意识却无比清醒的时候，用冰冷的雪，一点一点的从头到脚把他们埋了起来。 　　拇指少年说到这里，忍不住擦了擦眼睛：“那位腿长腰细皮肤好的图里帕小帅哥真的太可怜了，当时他说出这一切后，那种强忍泪水要哭不哭的样子，看得我的心都在颤抖。” 　　“法特镇长完了。”安徒生摇摇头，“守护者们带走了他吗？” 　　“是的。”拇指说，“听说法特夫人的父母今天就来接她，他们也无法在这个镇子上呆下去了吧。” 　　是啊，虽然对外不会公布任何关于血女巫的事情。 　　但是法特镇长企图谋杀自己妻儿的罪名却是实打实的。 　　芙拉瓦夫人院子里死去的那些女孩们，他们的家人需要一个凶手来发泄自己的怒火。法特镇长会成为他们的目标，虽然他的家人是无辜的，但是再留下来有很大的可能会被迁怒。 　　“他们院子里的小雪人呢？”安徒生突然问道，“图里帕还未出生的弟弟的灵魂被困在了那个小雪人中。昨晚你有看到死神学徒去带走他吗？” 　　“没有啊。”拇指仔细回想了一下，“我早上走的时候，还看到了那个雪人。说来有些奇怪啊，小雪人离屋子的距离好像更近了一些。”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 　　小小雪人里的灵魂，他准备等到晚上再去看看。 　　“汉斯！下来吃饭！”玛利亚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进来。 　　拇指少年打了个哈切：“我先补个眠，等你吃完饭了再叫我。”说完后，他就钻进了安徒生还没来得及整理的被窝中。 　　安徒生转头看到了在自己的书桌上，那只美丽的玫瑰被放在了花瓶中。 　　他走到玫瑰前，轻轻摸了摸它柔软的花瓣：“早上好。”他低头温柔地吻了下玫瑰，“我很好，你今天好吗？” 　　“咳咳。”拇指少年的声音隔着被子传了出来，“那个汉斯啊，玫瑰它刚才有说话。” 　　“它说了什么？”安徒生好奇地问道。 　　“它说……”拇指发出了低低的闷笑声，“它说‘莫挨老子’！” 　　“……” 　　-------------------- 　　安徒生：再见，我的野驴。 　　（玫瑰：见个屁！） 　　安徒生落下了晶莹的泪滴。 　　（玫瑰：哭个屁！） 　　安徒生：早安。 　　（玫瑰：早个屁！） 　　安徒生：你今天好吗？ 　　（玫瑰：好个屁！莫挨老子！） 第71章 逐渐变绿 　　今天的午餐格外丰盛。 　　“小汉斯, 多吃一些。”玛利亚看起来很高兴，她哼着歌，甚至还给安徒生倒上了一杯平时绝对不会让他喝的苹果酒。 　　“妈妈？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安徒生看着自己盘子里的小牛排。牛肉煎成了恰到好处的深褐色, 胡椒的香味混合在肉汁里，让人一闻就感到食指大动。 　　这可是玛利亚从未做过的菜肴。 　　要知道, 平时他家餐桌上最常吃的就是各种土豆了和肉汤了。 　　土豆泥, 烤土豆，土豆煮莴苣，土豆馅饼，土豆炖肉汤……以前的安徒生认为吃土豆简直就是人生噩梦。可当父亲离家后, 当他们连土豆都没得吃时，安徒生突然觉得吃土豆可比吃空气要好得多。 　　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挑食过。 　　玛利亚听到安徒生的问话, 没有回答, 只是对他挑了挑眉，露出了一抹略显神秘的微笑。 　　安徒生眨巴了下眼睛，没有搞清楚自己母亲笑容里的含义。 　　“昨天没吓到你们吧？”安徒生小心地问道。 　　他原本以为父母被影子先生安全送回家, 早上醒来后肯定会感到惊慌失措的。可是今早他碰到玛利亚的时候, 发现她似乎显得很平静。 　　“哈哈，早上醒来发现居然换了个地方, 倒是感到有些奇怪。”老汉斯看了几眼安徒生盘子里的小牛肉, 嫌弃地推了推摆在他面前煮的软糯的牛奶燕麦粥, “王储殿下的侍卫告诉我们, 昨晚芙拉瓦夫人家发生了事故，我们睡得太香了, 他们就用马车把我们送回来了。” 　　说到这里, 老汉斯感叹道：“我怎么就睡过去了, 那可是王储殿下的马车啊！”他懊恼地用力挖了一大勺燕麦粥塞进了嘴里, 食之无味地说，“这可是耗尽了一辈子的运气才能遇到的事情啊！” 　　“以后等汉斯成为了大人物，说不定还会被王储殿下召见的。“玛利亚又给老汉斯添了一勺子粥，“医生说你要保持愉快的心情。” 　　“哼，愉快。”老汉斯把勺子扔在了餐桌上，“只能吃这些玩意儿，我一点儿都不愉快，连小婴儿吃的东西都比这有滋味多了。” 　　玛利亚突然瞪了自己丈夫一眼，脸一下子就变红了。 　　安徒生不明所以地大口吃着自己的午餐。 　　不得不说，母亲今天做的小牛排，真的很好吃啊。 　　肉质熟度刚好，吃起来既不难嚼又不会因为烤得时间太短而充满了肉腥味，再加上黑胡椒提味，简直美味极了。 　　安徒生很快就把盘中的食物都吃了个干净。 　　那杯苹果酒，他放在鼻子边闻了闻，最终还是没有喝。 　　“汉斯小宝贝，你怎么了？”玛利亚吃惊了，“前年圣诞节的时候，你不是闹着想喝苹果酒，还差点儿在地上打滚了吗？” 　　“妈妈~”安徒生窘迫地说，“我已经长大了！而且听说在成年之前喝酒的话，会很容易长不高的。” 　　他现在可是铆足了劲儿想要长得更高些。也许在成年后，他会长得比石心还要高大。这样骑马的时候就可以一直坐在后面了。 　　哼，大宝石！ 　　哼，石中剑！ 　　安徒生擦了擦嘴，向母亲表示了感谢：“妈妈，今天你做的食物可真好吃。” 　　“这是因为我有位小帮手的帮忙啊。”玛利亚看着安徒生又笑了。 　　“是谁？”安徒生问。 　　玛利亚揶揄地笑着说道：“你自己还不清楚吗？” 　　“我？”安徒生觉得更加迷惑了，难道是拇指？可那家伙似乎除了甜点不会做其他的食物啊。况且母亲看到了花精出现，肯定会激动地拉着自己问来问去的。 　　“汉斯小宝贝。”玛利亚突然语重心长地说，“你马上就要十六岁了，当初你父亲就是在十六岁时向我求婚的。如果你有喜欢的小姑娘可要加油，暗恋什么的是不行的，主动出击才有希望成功。” 　　安徒生不明白为什么母亲的话题转换得会如此之快。 　　他想了想，轻声说道：“妈妈，万一我喜欢的不是小姑娘呢？” 　　玛利亚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老汉斯发出了一阵爽朗的大笑声。 　　“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儿子！”他猛地拍了下桌子，欣慰地说道，“连喜欢的类型都跟我一样。” 　　老汉斯拉起了玛利亚的手，笑道：“我也不喜欢小姑娘，我喜欢成熟的大姐姐。你妈妈可是比我大十四岁呢，当初我向她求婚的时候，她还以为我在开玩笑。” 　　“老头子，你说什么胡话呢！”玛利亚抽回了自己的手，“孩子还在看着呢！” 　　安徒生打了个饱嗝，趁着父母深情对视的时候，飞快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呼……”安徒生关上房门后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真是让人头皮发麻啊。” 　　他坐在书桌前，开始认真考虑着自己接下来应该要做的事。 　　还有四天就是圣诞节了。 　　过完这个圣诞节，安徒生就需要准备去斯拉格尔斯学院的事情了。王储殿下的侍卫给他送来了皇室介绍信和关于学校的介绍手册。 　　斯拉格尔斯学院在每年一月的第一个礼拜日过后正式开学。 　　安徒生留在欧登塞的时间并不多。 　　他需要购买好书籍和文具，还有几套干净体面的衣服。至于被褥和洗漱用品这些细碎的东西，安徒生准备等到了西兰岛的时候再购买。 　　他开始在笔记本上写下来近期的规划来。 　　首先，他准备去淹死鬼提到的三流诗人的家里看看。当初诗人鬼魂来换蘑菇的时候曾经说过，他有非常多的秘密藏书，如果安徒生想要的话都送给他。 　　好的大部头书籍价格并不便宜，更何况是一位爱书之人多年的收藏，安徒生觉得他必须要去一趟。 　　这些书可以放在路灯里，随时都能拿出来学习。 　　其次，安徒生总觉得血女巫斯蒂妮死得太快了，这让他心里始终不太踏实。 　　等拿完书后天也差不多快黑了。 　　到时候安徒生准备再次潜入芙拉瓦夫人的家里，彻底检查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线索。 　　最后，安徒生从芙拉瓦夫人家离开后顺路可以去法特镇长家里看看。那个小小的雪人他不能放着不管，而且说不定法特镇长家里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东西。 　　写完这些后，安徒生从路灯中召唤出了一抹小的火苗。 　　火苗在他精神力的控制下，在指尖来回跳动着。安徒生感受着火焰的热度，可这团火焰却不会给他的皮肤带来任何伤害。 　　纸张在接触到火苗的瞬间，连燃烧的过程都没有直接化成了灰烬。 　　安徒生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由精神力点燃的，并不是普通的火焰。” 　　他伸了个懒腰，走到床边掀开棉被低声说道：“拇指起来了。” 　　“呜呜呜。” 　　拇指转过身，哭着说道：“汉斯，我的脸肿了。” 　　拇指少年的小脸蛋有一边完全肿了起来，就像是被什么虫子叮了一口似的。安徒生吓了一跳，小心地把他放在掌心，轻轻摸了摸他肿起来的那边脸。 　　“好疼！”拇指含糊不清地说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没有硬块，也没有被蚊虫叮咬的痕迹。”安徒生想想，突然说，“你张嘴我看看。” 　　拇指抬起头，勉强地张开了嘴。 　　他右侧的大牙上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小洞。 　　“蛀牙！”安徒生说，“你吃了甜点又没刷牙！人类医生可没法给花精补牙齿，欧登塞也根本没有牙医！你先忍耐一下。” 　　安徒生把拇指装进了自己的口袋，跟黏糊在厨房一起洗碗的父母打了声招呼后，就匆匆跑出了门。 　　他一路跑到了泪雨森林附近，开始寻找起某种草药来。 　　在格瑞的记忆中，很多的植物都有各种妙用。安徒生在一颗枯萎的杜松树根下，找到了自己要东西。那是几颗叶子呈椭圆状的小草，也幸亏雪花无法落进泪雨森林，不然这么小的草根本就不容易找到。 　　“佩莱斯圆叶。”拇指认出了这几颗小草，立刻摇头说道，“不不不，我们花精吃了这种草，会产生很严重的后果的！” 　　“会过敏？还是会中毒？”安徒生的表情凝重了起来。 　　佩莱斯圆叶对人类来说并没有什么效果，但对迷雾生物来说却是一种不错的临时药物，不仅可以缓解疼痛还能起到轻微的消炎效果。 　　但这种草药自带轻微的毒性，有些迷雾生物服下后，会产生各种不同的副作用。 　　“会……会变成绿色！”拇指感到自己的牙齿又传来了一阵疼痛，他捂住了脸，咬牙说道，“我能忍住！真的，我还准备等下去见图里帕小帅哥，我不能……” 　　“你能！“安徒生毫不留情地把佩莱斯圆叶全都塞进了拇指的嘴里，他捏着拇指的小嘴，不让他把叶子吐出来。 　　拇指的皮肤，像是被染色一般，从脚尖开始一路向上慢慢变成了和小草一样的嫩绿色！于此同时，拇指原本好好的另半边脸，也如同充气般鼓了起来。 　　安徒生松了口气，这种草药起效的标志就是镜像伤口。 　　比如说，你原本左眼因为鸟屎中毒而暂时失去了视力，服用了佩莱斯圆叶后，你的右眼也会暂时失明。但这种效果是暂时的，只会持续半个小时左右。 　　等熬过了这段时期，你会惊讶地发现双眼的视力都恢复了回来。 　　但佩莱斯圆叶只适用于无伤大雅的小伤，遇到稍微严重的伤势，再使用它的话只会加速使用者的死亡速度。 　　“不疼了吧？”安徒生问道。 　　拇指点了点头，因为两边脸颊都肿了起来他现在根本无法说话。 　　“……”安徒生觉得此时的拇指少年看起来实在是太可怜了。 　　原本可爱无比的花精变成了浑身绿油油的不明生物。就连那头柔顺美丽的金发也变成了翠绿色。他的头发和皮肤上，也因为草药的排毒功效而渗出了细微的油腻液体。 　　头发变得油乎乎地粘在身上，原本浅蓝色的眼睛因为绿化的原因，竟然变成了黯淡的土棕色…… 　　安徒生想了想，决定给拇指一些心理补偿：“你不是很喜欢图里帕吗？他们今天就会离开欧登塞，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吧。” 　　拇指瞪大了眼睛，根本来不及拒绝，就被安徒生重新塞进了上衣口袋里。 　　-------------------- 　　安徒生：带你去见你一直念叨着的小帅哥。 　　拇指：我看你是想让我死！ 　　~~~~~~~~~~~~~~~~~~~~~~~~~~~~~~~~ 　　快穿欢乐新文《生存实用指南》火热预收中 　　世界充满意外，什么都会发生。 　　当你去澡堂时，有丧尸突然闯入。 　　当你到KFC上厕所时，隔壁蹲坑的是外星人。 　　当你一开门，外面已然是末世。 　　终于你决心宅在家躲避危险，去楼下小卖部购买大量泡面时，却无意间看到了老板伸出的触手。 　　当这一切发生时，你究竟该怎么办？ 　　本书将科学详细的介绍如何在各种不可思议的场景内生存。无论是被UFO带走做实验，不小心掉入满是触手怪的深坑中（咳咳），还是最常见的穿越和重生，本书都将一一讲解，如何利用周边的环境和工具，让你转危为安。 　　本指南适合您居家休闲，旅游打怪，逆境重生时阅读。 第72章 吃饭勿看 　　等快走到法特镇长家时, 安徒生突然停了下来。 　　“你好些了吗？”他低声问道。 　　“唔唔唔！”拇指少年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在安徒生的口袋里着急地锤着他的胸口。 　　安徒生被他捶得有些发痒，伸进了一只手指摸了摸拇指油腻腻的头发, 笑着说道：“放心，我会等你恢复了再过去。” 　　拇指趴在口袋边缘, 露出了绿绿的脑袋巴巴地看着安徒生。 　　安徒生干脆走到路边的小树林旁, 坐在了雪地上。他撑着手臂，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外表就那么重要？” 　　“当然！”拇指慢吞吞地从口袋里爬了出来。 　　绿色正在慢慢消退，他原本肿起来的小脸蛋也逐渐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汉斯, 我还以为你真的会那么坏心，让我就顶着刚才青蛙精的样子去见图里帕呢。” 　　青蛙精？ 　　安徒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么说来, 其实刚才拇指的样子还真像是大头青蛙。 　　看到安徒生笑了，拇指少年更加生气了：“笑什么，以后你去见石心殿下发现自己也是浑身发绿冒油, 你肯定比我更着急。” 　　“不会。”安徒生轻松地说, “我相信他不会介意我变成什么样子的。” 　　他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变淡了几分, “嗯……怎么说呢, 我感到他其实只是觉得我很有趣, 至于外貌什么的, 他身边一定有很多美人，我的外表是好看一些还是难看一些, 对他而言区别根本就不大。” 　　拇指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这不就证明了殿下对你很特别吗？只有真的喜欢一个人, 才会更注重他的内在而不是外表啊。”他想了半天才开口说道。 　　“喜欢？”安徒生摇了摇头, “我有自知之明, 他对我的态度倒很像是对宠物猫狗的态度。心情好的时候抱在怀里摸摸头，心情不好的时候……” 　　“才不是！”拇指一下子忘记了自己的事，急切地替石心辩护着，“殿下是喜欢华美的东西没错，他也有很多追求者。但我听别的花精说，曾经有月光精灵想要亲近殿下，都被他拒绝了。” 　　“月光精灵啊……”那可是传说中最美丽的生物了。安徒生抬起头，看向了白茫茫的天空，“他可真受欢迎。” 　　“汉斯汉斯~你听我说……”拇指拉着安徒生的衣袖，还想说什么，却被安徒生打算了。 　　“不，你听我说。”安徒生的表情显得十分平静，“石心很年轻没错吧？” 　　拇指点点头。 　　“他很英俊又富有，没错吧？” 　　拇指点点头。 　　“在不气人的时候，他……其实很有魅力和风度是吧？” 　　“没错！”拇指拼命点着头。 　　“那你说说看，一位年轻英俊又富有的大贵族，拥有着强大的力量和权势，他身边会聚集着多少聪明又美丽的人？又有多少惊艳的面容和绝顶智慧的头脑想要靠近他？”安徒生说，“一个能够随时随地掏出新鲜玫瑰的男人，不是魔术师就是花花公子。” 　　“从平时他说的那些话来看，石心殿下的恋爱经验一定超级丰富！” 　　安徒生站了起来，拍掉了沾在衣服上的雪花：“七八位前妻可能暂时还没有，不过遍布全世界数不清的小情人十有八九是存在的。” 　　“所以，就算我再丑再难看，对他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安徒生轻轻叹了口气。夜莺的歌声再动听，也完全比不上大贵族花园里被精心照料着的各种珍贵花朵们。 　　拇指少年哑口无言。 　　反倒是安徒生故作轻声地说道：“走吧，这些事情太复杂了，想起来就觉得头疼。咱们还是把眼前的事情处理好。” 　　最近镇上发生的大事，让欧登塞的居民们人心惶惶。似乎从初秋时的“擀面杖”事件开始，一直到现在法特镇长被抓，一系列的混乱，使淳朴的民众们都忍不住开始担心起自己的安危来。 　　越是靠近西郊的地方，行人就越是稀少。 　　等快走到法特镇长家的时候，路上就只有安徒生和不远处的一位行人了。 　　那人穿着不合身的外套，脚上的靴子上沾满了泥浆。他把帽檐压得极低，破旧的围巾裹住了大半个下巴，手中提着的木桶用一块肮脏的布盖着，走路的时候似乎很是费劲。 　　安徒生在经过他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微妙的味道。 　　等离这个人远了些，拇指突然爬到安徒生的耳边，轻声说道：“真是个屎人。” 　　“？”安徒生说，“那位先生可能只是忘记洗澡了。” 　　“不是。”拇指解释道，“你没闻到吗？他提着的木桶里装着满满的屎粑粑！” 　　安徒生的脚步顿了顿。这么冷的天，田地都冻住了，附近的花园也没什么需要施肥的植物，这个人提着一大桶排泄物出现在这里，实在是有些令人怀疑。 　　不过让安徒生在意的不是这个，他询问道：“你确定闻到了？那股味道浓烈吗？” 　　“真是臭死了，我隔着十几米的地方都闻到了那股气味。”拇指也发现了不对的地方，“汉斯你怎么了？你居然什么都没闻到？” 　　“我只闻到了一股很淡的问道，程度就像是轻微的汗臭味。”安徒生说，“召唤出你最锋利的植物戳我一下！” 　　拇指手中绿光凝聚，形成了一颗（花精）拳头般大小的仙人掌。仙人掌的体积不大，可是上面布满了尖锐的细刺：“这可是被我强化过的。”说着，拇指用仙人掌戳了戳安徒生的侧脸。 　　“感觉不到疼痛，但是尖刺碰触到皮肤时是有轻微感觉的。”安徒生拔掉了几根粘在脸上的刺，若有所思说，“触觉和嗅觉失常了，视觉和听觉暂时正常，我是什么时候中的次等感知削弱诅咒？” 　　他仔细回想着今天从起床后发生的一切。 　　起床后，他闻到了玫瑰的香味，吃饭的时候也能品尝到牛排的味道。出门他握住冰冷的门把手时，皮肤上感觉到刺痛的凉意证明了当时他的触觉没有出现问题。 　　“难道是诱发诅咒？”安徒生喃喃说道，“是之前在芙拉瓦家里不小心沾上的吗？”他摇了摇头，觉得十分不解，这种诅咒除了能够让人的某些感觉大幅度减弱外，并没有其他的效果。 　　以他现在的精神力程度，在几个小时内就能解除掉这个诅咒。 　　“汉斯快走。”拇指少年有些着急地说，“我看到图里帕小帅哥了，他们家门口停了好多的马车，他马上就要走了。” 　　好几辆马车停在法特镇长家门口。 　　停在院门口结实的运货马车上堆满了各种箱子。箱子被匆乱地堆在一起，最外面只潦草地用几块灰扑扑的布料盖住。车夫们都很面生，来回忙碌的仆人们安徒生也从来没有见过。 　　最里面两辆稍微宽敞的黑色马车后，悬挂着的贵族纹章略显简略。 　　透过车窗后黑色布帘的空隙，安徒生看到了法特夫人忧郁的侧脸，她身边坐着一位年迈的女性，正轻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法特镇长的岳母来接走自己的女儿和外孙了。 　　安徒生看到图里帕.法特正在门口跟人交谈着。他穿着深灰色的外套，脸色苍白得犹如每个大病初愈的人一样。他撑着拐杖，整个人透出了一股柔弱的感觉，看到安徒生走近，图里帕露出了一个很淡的笑容。 　　“安徒生先生，你好，我还没来得及对你表示感谢。”图里帕说话的声音很轻，像是没有什么力气一样，“是你救了我和我的母亲，如果不是你，我们根本无法活下来。” 　　他想要从门前的台阶走下来，旁边的人立刻扶住了他。 　　“图里帕，你待着别动。”安徒生发现说话的那人是古尔堡上校。上校用慈爱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位家庭惨遭巨变的青年，“我来介绍你跟汉斯认识。” 　　安徒生走到了图里帕的面前，两人举起帽子互相示意问好。 　　“我知道你们肯定早就见过对方了。”古尔堡上校对安徒生点点头，“汉斯，图里帕虽然没有去学校念书，但是他一直在家学习。特别是自然科学和现代医学这两门课程，是受到很多家庭老师的称赞的。” 　　“图里帕，汉斯最近获得了皇室资助金，马上就要去斯拉格尔斯学院学习了。”古尔堡上校的脸上带上了几分骄傲的表情，“他可是近百年来欧登塞第一位获得皇室资助的年轻人，就连王储殿下都对汉斯称赞有加，他今后一定会成为欧登塞的骄傲。” 　　“你们两位都是镇上优秀的年轻人，今后可以多交流一下。 　　古尔堡上校直白的夸奖，让安徒生感到了羞涩。 　　“您过奖了，我还只是位学生。”他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对图里帕伸出了手，“这还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被介绍认识呢，你好，法特先生。” 　　图里帕的目光扫过了安徒生泛红的脸颊，伸出手，用力地握了一下：“你好，请叫我图里帕。”他顿了顿，说话的速度放缓了些，“我相信我们一定会成为朋友。” 　　安徒生感到对方手的温度很低，他点头说道：“请叫我汉斯就可以了。” 　　图里帕身后的大门敞开着，里面的摆设几乎都被搬空了，安徒生低声说道：“我很抱歉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真希望当时我能早一点发现……” 　　“该感到抱歉的不是你。”图里帕摇摇头。 　　安徒生沉默了下来，对图里帕来说，他生命中那位慈爱的父亲已经不在了。这样的悲痛安徒生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对方，也许对图里帕来说，任何的安慰都是无济于事的吧。 　　“汉斯，你要是没事可以过来帮忙一下。”古尔堡上校说，“图里帕会暂时留下来处理不动产的事情，他腿受伤了行动不便，家里除了一位年迈的仆人以外其他仆人们都跑了。” 　　“我会过来帮忙的。”安徒生说，“只要图里帕不觉得我的来访太过冒昧的话。” 　　他心里总觉得有些许的愧疚感。 　　其实自己早就察觉到了法特镇长的不对劲，如果早一点儿告诉达克或者石心，说不定法特一家的悲剧就可以避免。 　　图里帕低头看着安徒生说：“我很期待你的来访。”他浅棕色的眼睛和对于男性来说显得过于清秀精致的五官，让此时的图里帕看起来有种异样的美感。 　　怪不得，安徒生心里想着，怪不得拇指对图里帕念念不忘。 　　他的确是位挺好看的男人。 　　安徒生感到自己胸前口袋微微动了动，应该是拇指探出头在偷偷窥视。 　　法特夫人没有下车，她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只是隔着窗户对安徒生表示了感谢。 　　马车慢慢地开动了。 　　法特夫人依依不舍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和这座充满了回忆的房屋。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对图里帕挥舞着手中的小手帕。 　　安徒生突然转头，就看到了图里帕脸上那来不及掩饰的悲伤表情。 　　“你……”他的话还未说出口，一股突如其来的危机感涌上了安徒生的心头。他来不及解释，立刻扑向了图里帕，两人一起向屋内倒去摔在了地毯上。 　　与此同时，一大坨散发着臭味的液体落在了刚才图里帕站立的地方。 　　角落中藏着的人跳了出来。他一手提着装得人体废弃物的木桶，另一只手中拿着粪勺。他飞快地用粪勺舀出那些提神醒脑的棕黄色液体，企图再次袭击图里帕。 　　“杀人犯的儿子！杀人犯！”他高声喊着，“你不配，你不配！” 　　一旁的古尔堡上校惊呆了。 　　他上过战场，见过匕首和燧发枪，见过陷阱和炮弹，可是这样凶残毫无人性的生化武器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因此在第一时间里，古尔堡上校并没有反应过来。 　　安徒生迅速起身关上了房门，他隔着门喊道：“绊倒他！” 　　袭击的人正是他和拇指刚才在路上碰到的那位，对方只是普通人，看起来根本毫无武力。可是迎粪而上的英勇举动就像视死如归一样需要极大的勇气和强健的内心。 　　绊倒对方的话，他手中木桶内的东西会洒落在地。 　　到时候再趁机制服，难度会小得多。 　　古尔堡上校立刻反应过来，绕到了对方身后，用力踢倒了他。几名侍从趁机踩住了那人的身体，再用长树枝把粪桶滚到了一边。 　　安徒生松了口气。 　　“好了，他被抓住了。”他感到图里帕站在了自己身后，似乎是想透过门上的玻璃看看外面的情况，“别担心。”他安慰道。 　　对方一定吓到了吧。 　　突然，安徒生听到了几声极其轻微的吸气声。如果不是他的听觉因为超凡而变得敏锐，那微小到极点的声音会被他就这么忽略过去。 　　“你……”安徒生背对着图里帕，缓缓问道，“你是不是在闻我的头发？” 　　-------------------- 　　安徒生：我是什么时候中的诅咒！连仙人掌砸脸都感觉不到疼痛。 　　拇指：确定是诅咒而不是被石心殿下的厚脸皮传染到了？ 　　安徒生：厚脸皮也能传染？ 　　拇指：有句东方谚语是这样说的：得了厚脸皮，一个传染俩。 　　安徒生：…… 第73章 破碎 　　这是个有些尴尬的问题。 　　图里帕却干脆的承认了：“是的, 我是在闻你的头发。”他顿了顿，用温柔地语调问道，“你介意吗？” 　　“当然介意！” 　　安徒生跳到了一旁, 拉远了和图里帕之间的距离：“请不要这样！”作为一名男孩子，他一点儿都不想被另一名男孩子闻来闻去。 　　“抱歉。”图里帕眼中划过了一丝遗憾, “请原谅我的失礼, 但你闻起来实在是太美味了。” 　　安徒生慢慢地睁大了眼睛。 　　“我已经有很多天什么都吃不下了。”图里帕的目光落在了安徒生白嫩的脖颈上，“你出现在我面前的一瞬间，我觉得自己闻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味道。” 　　他浅棕色的眼睛里微微闪着渴求的光芒：“我突然就饿了。” 　　安徒生皱起了眉头。 　　对方的眼神还是话语都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图里帕想要靠近些，可是安徒生防备的眼神, 却让他举起了手，“好吧, 请你不要多想。我只是想多闻闻你身上的味道。” 　　“你自己什么都没闻到吗？” 　　安徒生迟疑地抬起手臂闻了闻。他突然反应过来, 在次等感知削弱诅咒的作用下，哪怕他现在香得像是淋上了柑橘红酒酱汁的圣诞烤火鸡，他也什么都闻不出来。 　　“真的很好闻？”他疑惑地问。 　　“嗯。”图里帕指着外面说, “至少让我忽略了袭击者的味道。” 　　“暂时别走好吗？”图里帕放轻了声音, 连眼神都变柔了很多，他咳嗽了两声, 瘦弱的身体显得更加单薄, “请留下来吃些点心吧, 我觉得, 只有你在的时候，我才能稍微吃下一点东西。” 　　“到底是什么味道？”安徒生觉得事情越来越奇怪了。 　　“香料的味道。”图里帕深吸了一口气, 回味般地说, “调味红酒, 洋葱, 胡椒还有……”他一边说一边咽着口水，连浅色的嘴唇也变得微微红润了些。 　　等等！安徒生感到不可置信。 　　图里帕描述的味道，正是他刚才午饭吃的小牛排的味道！他一路步行过来已经过了这么久，午餐的香味怎么会还残留在自己身上？ 　　是图里帕的嗅觉太过敏锐，还是自己的午饭有问题！ 　　安徒生脸色微变，转身就要离开，却听到身后一声闷响。他转头看到图里帕倒在了地上。他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像是白纸，就连呼吸都变得微弱了几分。 　　“古尔堡上校！”安徒生立刻打开了大门，“法特先生晕倒了。” 　　古尔堡上校正在审问泼粪袭击者，闻言立刻大步走了进来：“怎么回事？图里帕怎么了？” 　　“他跟我说着话，就突然晕倒了。”安徒生想了想，“法特先生说他有很多天吃不下东西，会不会是饿晕了？” 　　“很有可能！”古尔堡上校用力摇了摇客厅旁边的小铃。 　　等了好几分钟，才有位头发全白的老仆人赶了过来。古尔堡上校询问了这位仆人，得知图里帕最近胃口一直不好，这几天除了喝水，真的什么都没有吃。 　　安徒生此时心急如焚，他急切地想要回家看看。 　　如果是午饭有问题的话，那么爸爸妈妈会不会出事？现在仔细想想，妈妈说过的什么“小帮手”的话十分可疑，当时他被父母猛秀恩爱的画面给麻到了，一时之间竟然没有问清楚。 　　“抱歉，我需要立刻回家一趟。”安徒生说，“图里帕说他饿了，等他醒来应该就会开始吃东西。” 　　“你去吧。”古尔堡上校摆了摆手，“记得来看看他。” 　　“我会的。” 　　安徒生告辞后，匆匆跑出了大门。 　　在经过泼粪者身边的时候，他隐约听到，那位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袭击者断断续续地说：“我收了钱……镇长家出事，对方的哥哥……退婚……” 　　安徒生没有管闲事的心情，他没有停留直接往自家方向跑去。 　　等周围没人的时候，安徒生突然摸了摸胸前的口袋，低声问道：“拇指，你能闻到我身上图里帕说的那种香味吗？” 　　拇指冒出了头，飞快地说：“我没有闻到。汉斯，但有些特别的香料是针对人类使用，我们迷雾生物是闻不到的。” 　　安徒生越发觉得事情不对。 　　等他回到家的时候，自己的父母都不在。 　　厨房里，餐具被洗得干干净净的，午饭连一点儿都没有剩下，就连垃圾桶里废弃不要的食材残渣也被勤快的玛利亚倒了出去。 　　安徒生打开香料瓶子，挨个让拇指闻了闻，又用毒物检测巫术仔细的检查了厨房的每个角落。 　　可是他一无所获。 　　自家的厨房没有任何巫术和诅咒被使用过的痕迹。 　　安徒生拿出了之前加斯特神父送给他的十字架，不甘心地在整个屋子里转了几圈。十字架上散发出了淡淡的乳白色光芒，并没有变成其他颜色。 　　难道是自己多虑了？ 　　安徒生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沉思了一会儿，突然起身去了盥洗室。 　　他仔细地把浑身上下用肥皂把身上全部洗了好几遍，接着用释放出了火焰弄干净了水珠和湿发。 　　做完这一切后，安徒生听到了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父母正在客厅里谈话，听起来似乎很开心。 　　“妈妈。”安徒生观察了下玛利亚和老汉斯，发现他们并没有任何异状，“中午吃饭的时候，你突然提到帮你做饭的小帮手是谁？”他直接了当地问道。 　　“不是你叫她来约会的吗？”玛利亚笑着说，“你那位可爱的小女朋友。” 　　“我没有女朋友！我只想好好学习，没有跟其他人谈恋爱的打算！约会就更不可能了!”安徒生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同时他紧张地观察着客厅的每个角落，特别是可以藏着“透明人”的地方。 　　下一刻安徒生突然愣住了。 　　自己这是反应过激了吗。 　　石心远在哥本哈斯，是不可能偷偷潜伏在自己家里的。 　　他看着母亲惊讶的表情，急忙说道：“妈妈，抱歉，我不应该这么大声。但我真的没有女朋友，帮你准备午餐的到底是谁？” 　　“是海曼啊。”玛利亚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描述了一下海曼的样貌，“她说是你的朋友，发现你没起床就跟我聊起天来。后来我做饭的时候海曼也有帮忙。” 　　“她真的不是你的女朋友？” 　　海曼！ 　　安徒生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他最后一次看到海曼是在芙拉瓦夫人家里。 　　当时海曼的灵魂被塞进了芙拉瓦夫人肥胖腐烂的身体中！可她的灵魂应该随着芙拉瓦身体的死亡而被拉入地狱中的。 　　安徒生皱起了眉头，海曼当时说的话是“我回去后，她说要让我拥有更大的力量。我被她欺骗喝下了药剂，而我的身体也被她献祭了。” 　　当时情况太过惊悚，以至于安徒生到后来才反应过来。 　　海曼之前是被影子先生抓走交给了教廷守护者们拷问的。她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逃了出来，接着她说自己被献祭了。 　　她说的是真话吗？ 　　安徒生突然想到，在郊外血女巫祭坛中，那些被献祭的普通人他们的心脏都是被拿走了！而雪人事件中死去的女孩子们，第一次献给魔鬼的也是她们的心脏！ 　　可女孩们没有了心脏，她们的身体却还是能够活动的啊！ 　　海曼的灵魂也许死去了，可她的身体极有可能被别的什么占据了！那东西用海曼的身体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来自己家帮玛利亚做饭！ 　　怎么想对方都是不怀好意。 　　安徒生猛地看向了自己的母亲，严肃地说：“妈妈，你仔细想想，海曼有没有给你什么东西？或者你有没有给她什么东西？” 　　“怎么了”玛利亚搞不清装状况了，“她……她看到我在煮饭，并没有给我什么东西。我也没有给她任何东西啊！” 　　“小牛排她动过是吗？”安徒生继续问道。 　　“其实也没有。”玛利亚仔细地回忆着，“我怎么好让她去干这些粗活，她看起来娇滴滴的，手上一点儿茧子都没有，一看就不是做家务的女孩子。几乎都是我在准备食材和烹饪，她在旁边跟我聊天，偶尔会帮我拿一些东西。” 　　“那她帮你拿了什么？” 　　玛利亚努力想了半天，这才说道：“抹布，案板，勺子还有开瓶器……汉斯，当时我没怎么注意，也许还有别的东西，但我记不清楚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汉斯忍不住问道，“玛利亚，你让陌生人进到家里帮忙煮饭？你怎么不想想，离那些歹徒的事情才过去没多久，你就不怕她是想混进我们家给我们下毒吗？” 　　“我，我没想那么多。”玛利亚慌了，她只是位朴实的乡下妇女，没有去过学校甚至连书都没有念过。她勤劳质朴，有一颗诚实的心，因此总不愿意把人想得太坏。 　　“妈妈，别太担心。”安徒生看出了母亲的慌张，急忙握住她的手，安慰道，“海曼的确跟芙拉瓦夫人有关系，下次开门前一定要确认外面的是谁。如果你单独遇到海曼，一定要远远地避开她。” 　　“汉斯，我是不是又做了错事？”玛利亚的眼睛红了，她用围在脖子上的围巾擦了擦眼睛，“我真蠢，为什么老是做出蠢事来？” 　　老汉斯看到妻子这个样子，嘴上冷哼了声，可他却还是拉着玛利亚坐了下来，安慰般地轻轻拍打着她的背。 　　“算了，你就是太老实了。“老汉斯拉过了妻子的手，看着她手背上因为长年劳作而变得粗糙的皮肤，”可你有个聪明的丈夫和机灵的儿子，也算是勉勉强强能弥补你笨蛋般的脑袋了。” 　　玛利亚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的笑容还没有完全绽放，却凝固在了脸上变成了惊恐的表情。 　　老汉斯的肩膀微微抖动了下，开始是轻咳了一声。 　　接着他的咳嗽突然变得剧烈起来。 　　黑色的血，顺着他的嘴角往下流动，接着又从他的鼻子和耳朵里冒了出来。那场面看起来骇人极了。 　　老汉斯张开了嘴，像是离岸的鱼一样用力呼吸着。 　　可是黑血却越来越多，顺着他的下巴很快染黑了他新买的外套，滴在了被拖得一尘不染的地板上。 　　“爸爸！”安徒生发出了伤心欲绝地喊声，他扶着老汉斯，却感自己父亲体内的生命力正在不断的飞快流逝着。 　　老汉斯躺在安徒生的怀里，努力想要说什么。 　　黑血却堵住了他的气管，堵住了他的鼻子，堵住了他的眼睛。 　　在一切变得黑暗之前，老汉斯努力眨了眨眼睛，他模模糊糊看清楚了天花板上的玻璃窗。那里原本是木质的房檐，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破了一个洞，干脆安上了玻璃。 　　现在，玻璃窗上结着冰花，那形状像是位美丽的姑娘，向他伸出手来。 　　“冰姑娘来接我了吗？”老汉斯突然想起了古老的民间故事。他抓紧了宝贝儿子的手，想要告诉他不要哭以后要好好照顾妈妈。 　　可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妻子和儿子的哭喊声似乎变得越来越小，也越来越遥远。 　　黑暗突然落下帷幕轻柔地笼罩住了他。 　　-------------------- 　　汉斯.安诺森（1783年——1816年冬），愿天堂的大门为你敞开 第74章 血女巫的复仇 　　又开始下雪了。 　　绵绵不断飘落的雪花, 打着转儿，盖在了之前还未来得及清理的街道和屋顶上，就连倔强的常青树都被一层层叠加的积雪压得弯下了腰。 　　安徒生麻木地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他穿着黑色的丧服, 安静地坐在黑暗中，那双黑眼睛中曾经闪烁着的微光此时已然完全熄灭。门外隐隐传来了人们的低语声, 安徒生却如同与世隔绝般, 独自一人陷在了冰冷的深海里。 　　周围一片黑暗，唯有刺骨的寒冷陪伴着他。 　　房门被轻轻敲了三下，玛利亚沙哑的声音隔门响了起来：“汉斯，古尔堡上校和艾佛森镇长来了, 你还是不想见人吗？” 　　安徒生没有回答，他空洞的表情像是全然没有灵魂的肖像画。 　　极度悲伤的感觉紧紧拥抱着他, 萦绕不散。 　　今天是老汉斯下葬的日子。 　　三天前, 他因为突发性大量胃出血导致休克，连抢救都来不及就去世了。 　　今早在圣卡努特教堂中举行了老汉斯的葬礼。 　　他在这里接受了出生洗礼，在这里步入婚姻, 在这里看着神父把祝福的圣水洒在了还是婴儿的安徒生额头上, 这些都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刻。 　　如今他在这里安息。 　　丧礼过后，老汉斯葬在了教堂后面的墓地中。 　　那里有座小小的花园。 　　加斯特神父告诉安徒生, 等到了春天的时候, 老汉斯旁边的花坛中会盛开出很多好看的白色小花。 　　黑色的长裙在安徒生眼前闪过, 玛利亚推开了房门, 看起来苍白又憔悴。 　　她跪在儿子身前，亲吻着他冰冷的手：“汉斯, 你父亲不会想看到你这个样子的。他一向是个乐观的人, 他……” 　　“妈妈。”安徒生抽回了自己的手, 轻声叹了口气, 声音听起来像是空洞教堂中的回声，“不仅仅是因为爸爸，也是因为你。” 　　他感到母亲的手在微微颤抖着，安徒生闭上了眼睛：“妈妈，父亲一向胃口很好，就算是在养病，可就连没有味道的燕麦粥都能喝两碗。” 　　“他出事的那天，却只吃了两口就放下了勺子。” 　　“妈妈，您能告诉我，爸爸出事之前的那个晚上，当天早上还有我离开后，他到底又吃了些什么？” 　　“我在爸爸死后就恢复了嗅觉，我闻到了，我真的闻到了自己身上那些香料的味道。”安徒生的语气里带着无法掩饰的痛苦，“我去检查了厨房。这次我找到了你藏起来的香料和上等小牛排，那些东西是我们家无法负担得起的。” 　　“妈妈，那些东西是你从芙拉瓦夫人家厨房里偷偷拿回来的吗？” 　　随着安徒生的讲述，玛利亚不仅仅是双手，就连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她瘫坐在地上，无声地哭泣着。 　　“为什么？”安徒生看着自己的母亲，“妈妈你一直告诉我，想要获得什么就要靠自己的双手老老实实地劳动。为什么你会拿那些东西回来？” 　　“爸爸的病情你也知道，没有你的帮忙，他根本连土豆都烤不好。为什么要给他吃那些东西？” 　　“汉斯，我，我只是想让你的父亲高兴。”玛利亚痛苦万分地说，“他辛苦了一辈子，在芙拉瓦家吃到那些美味食物时，他露出的笑容是我永远无法忘记的。” 　　“厨房里的厨师偷偷送给了我几块小牛排还有香料，他说芙拉瓦出事后，那些昂贵的食材全都被他们私下瓜分了。那些东西就是他送给我的封口费，希望我不要告诉其他人。” 　　玛利亚一边说着，一边像是丧失了所有的力气般靠在了床沿边。 　　“你父亲服药以后已经好了很多，像是完全痊愈了一样。每天他都喊着嘴里没有味道，我看他实在太难熬了，每天都会偷偷弄一小块牛肉给他吃。” 　　“出事的那天早上，海曼告诉我香料的使用方法不对。她让我按照她的办法，重新配置了那些香料。我一共烤了四块小牛排。” 　　四块小牛排。 　　安徒生自己吃了一块，他记得当时妈妈吃的是普通的土豆配炖肉。 　　那么剩下的三块…… 　　“你父亲醒来后闻到香味，说实在是受不了就吃了一块。”玛利亚擦了擦红彤彤的眼睛，“他像我保证，就只吃那一块的。” 　　“后来在我摆放餐桌的时候发现又少了一块。我怕你知道了会生气，就没敢告诉你，想着晚上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父亲吃东西了。” 　　“可是没想到你走后，你父亲趁着我拖地的时候不仅吃掉了最后的那块小牛排，还顺手就把剩下的苹果酒给喝了。” 　　玛利亚回想起那天的情景，悔恨吞噬着她的内心，让她觉得无颜面对自己的儿子：“汉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在用海曼的方法调配出那些香料后，我就应该发现不对劲的。” 　　“那些牛排闻起来是不错，但我却没想到，它会对你父亲产生那么大的吸引力。” 　　“我……” 　　玛利亚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用力地把头撞向了床沿，痛苦地说：“看到你父亲吐血的样子，我真的很想跟他一起去了。可是你还这么小，我没法留你一个人……” 　　安徒生拦住了母亲自残的举动，拥抱着她，眼泪却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 　　他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海曼冒险出现在镇上，只是来他们家帮忙做了一顿饭。 　　原来，这就是血女巫给自己的报复！ 　　她只是用了一个次等感知削弱诅咒，一些有问题的香料和几块上等小牛排，就粉碎了自己的家。 　　他的父亲死了，母亲悔不当初。 　　而安徒生今后只要一想到这件事，他就会被心中的痛苦撕裂。 　　最爱的母亲导致了父亲的死亡。 　　他无法恨母亲，可也无法原谅她。 　　她没有那么多见识头脑也不精明，可她却为这个家付出了所有。她只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自己的丈夫和儿子过上舒适的生活。 　　安徒生不会忘记，母亲是如何站在冰冷刺骨的河水里，空着肚子清洗着数不清的脏衣服臭袜子直到身体完全麻木，以此换来为数不多的铜板的。 　　安徒生不会忘记，母亲为了能让身体暖和些不至于晕倒，喝了几口最劣等的酒而有些醉态。因此在周末的教堂里，她被人当众辱骂，被称为“她是个废物一样的酒鬼！” 　　这些都是他稍微长大后听旁人说的。 　　因为玛利亚从未告诉过安徒生她经历过的羞辱和艰辛。 　　她总是带着憨厚的笑容，端出冒着热气的烤土豆，努力填饱自己宝贝儿子的肚子。 　　这些事安徒生永远都不会忘记。 　　可父亲呢？ 　　父亲从来没有责骂过他，会给他讲那些奇妙的充满了幻想的睡前故事。父亲会教他认字，会认真跟他谈话，会把他当做一个朋友而不是只能听父母话的小孩。 　　父亲很爱他，会在每天劳累地工作了一天后，还不忘给他一个晚安吻。 　　父亲是他心中的偶像，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安徒生听到了从自己心口处发出的悲鸣声。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他恨把父亲从自己身边夺走的人。 　　可安徒生又无法恨自己的母亲，他像是被激烈的情绪来回撕扯着，最后他只能恨他自己。 　　如果他再强大些，如果他再谨慎些，如果他老老实实地不去探索超凡世界。那么此时，父亲应该还在自己身边。 　　在今晚的餐桌上，他依旧能听到父亲爽朗的笑声，看到他饱餐一顿后拍着肚皮的好笑模样。 　　血女巫没有杀死他，却成功地让他比死还要痛苦。 　　“妈妈，去吧。”安徒生看了眼窗口，拍着母亲的背说道，“外面还有很多客人等着你去招待，你说得对，父亲是个乐观的人，他不希望看到我们这样。” 　　“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安徒生擦干净了母亲脸上的泪水：“无论是厨师还是海曼，他们都跟芙拉瓦夫人有关。你只是落入了他们的陷阱中，所以请别再责备自己了。” 　　他低声安慰了着母亲。 　　玛利亚虽然还是很难过，但脸上的表情却不再是那么死气沉沉的了。 　　她担忧地看了安徒生很久，最终所有的话都化作了一声叹息。 　　“汉斯，我会不停地祈祷，为我自己犯下的罪而忏悔，也祈祷有一天你能够真正的原谅我。” 　　说完后，她走出了房间，去招待那些参加完葬礼后前来安慰的客人们。 　　安徒生锁上了房门走到窗边。 　　“有结果了吗？”他低声问道。 　　“嗯，香料里被加了东西。”拇指少年显露出了身形，他手中拿着一朵花苞。抖动了几下花苞后，里面掉下了几个小纸包，“我回到天国花园问了种植者，他认出了香料里的东西。” 　　拇指打开了其中一包做了标记的纸包，淡淡的黑胡椒味散发开来。 　　“里面混着水妖的诱惑。”拇指解释道，“那是种少见的诱导型开胃类药材，没有毒性也没有任何副作用，甚至对迷雾生物没有半点作用。但它经常会被卖到人类世界。” 　　“水妖的诱惑平时没有什么味道，只有混合进了香料中，再配合特殊的烹饪方法才会起到效果。” 　　“那些贵族们挑食的继承人和胃口不佳的富人们，只要在食物中放上一丁点儿加了水妖诱惑的香料，他们就会胃口大开吃上很多东西。” 　　拇指看着安徒生凝重的表情，轻声说：“水妖是雌性，以她们命名的东西，全都只对雄性生物起作用。那些黑胡椒香料中，被混入了超量的水妖诱惑粉末。”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R·G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邀请 　　水妖的诱惑吗？ 　　安徒生垂下了眼帘, 把那包有问题的香料包收进了路灯中。 　　“拇指，辛苦你了。”安徒生想冲着拇指笑一笑，可他却失败了。嘴角可以上扬, 但他的笑容看起来却像是带着厚厚的面具。 　　“汉斯。”拇指担忧地看着他。 　　短短三天时间，原本快乐的汉斯小可爱似乎不见了。 　　眼前的人, 样貌没变, 可他身上的忧郁感浓得近乎快凝聚成实体了，“不想笑就别笑，我是你的朋友，你没必要在我面前假装什么。” 　　“谢谢你。”安徒生疲惫地靠在了墙壁上, 没有再掩饰自己痛苦的表情，“我想快点离开这里。”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自己的母亲。 　　一看到玛利亚, 安徒生就会想起那些沾在他手上的黑血。 　　那是他父亲的血。 　　温热的血。 　　也许快点离开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怕自己再待在这里, 会沉浸在日以继夜的悔恨和痛苦中，会情不自禁地开始怨恨起母亲来。 　　拇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问道：“我一直想问问, 为什么你母亲上次因为诅咒的事差点害死你老爸后, 还是这样一点儿都不知道警惕……” 　　安徒生充满苦涩地看了他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因为, 妈妈一直就是这个样子。”老实好骗, 很容易就会被别人的几句话糊弄住。 　　老汉斯在世的时候, 曾经跟安徒生开玩笑说, 幸亏欧登塞是个乡下地方没有那么多骗子，要不然以玛利亚的性格, 说不定哪天他们家所有的家当都会被骗走。 　　安徒生无法改变母亲的性格, 无法改变过去发生的事, 只能远远避开。 　　至少等心中的悲痛减缓了些, 他才有勇气重新面对这段回忆。 　　“你要直接去学校吗？”拇指少年问。 　　安徒生摇了摇头：“斯拉格拉斯学院今年开学的日子是1月8日，从现在算起，还有二十多天的时间，我想先去哥本哈斯看看。”他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们可以在哥本哈斯待五六天，然后启程去西兰岛，在开学前几天刚好到那里。” 　　“现在就走吗？”拇指少年有些不情愿地说道，“马上就要圣诞节了，这可是你们人类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你总不能留下你母亲一个人孤零零的过圣诞吧？至少等过完节日再离开。” 　　“现在镇上没有去港口的马车了，你订票和收拾行李都需要时间。” 　　“听我的没错，再等两天，后天过完圣诞节再走吧。” 　　安徒生有些惊讶。 　　其实他原本就打算过完圣诞节再走的，要准备行李和打点好家里的一切，至少要几天时间。 　　石心给他的宝石和金币安徒生都不准备动用。他手上有一笔小的积蓄，还有施特林泽子爵当初给他那袋子“招揽费“，这些钱足够玛利亚不用出去给人干活，也能舒适地在欧登塞继续生活下去。 　　可拇指为什么这么迫切地劝说他留下来？ 　　安徒生想了想，突然问道：“你去迷雾世界的时候，是碰到谁了吗？” 　　“啊！你怎么知道？”拇指少年转了转眼珠，声音有些发虚，“我刚好碰到了正在骑马的布莱克候丝。” 　　？？？ 　　布莱克候丝自己不就是马吗？ 　　不过这些并不是重点。 　　“它似乎很悠闲。”安徒生想要表现得随意一些，他不想让拇指觉得自己对石心的行踪太过在意。 　　“殿下其实很忙，过节前有超多的庆典。”拇指一眼就看破了小汉斯拙劣的掩饰，他放低了声音，“布莱克候丝对你家的情况深表同情。石心殿下应该也是知道了，我觉得他肯定会在圣诞节来找你。” 　　“你要是在马车上或者船上，说不定就错过了。” 　　安徒生沉默了下来。 　　他听到外面的谈话声慢慢变低了。 　　客人们陆续离开，家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安徒生松了口气，他实在是不想面对这么多的人。虽然知道他们是好心地来探望，可那些同情的眼神和话语，却让他感到更加难受。 　　每次听到别人安慰的话，安徒生就感到，自己心中的伤口似乎又裂开了一次。 　　现在安徒生只想找个新的地方让时间慢慢减轻自己的悲痛。 　　可让他惊讶的是，客厅里除了玛利亚竟然还剩下一位客人没有离开。 　　“法特先生？”安徒生楞了楞，“抱歉，刚才我……” 　　“汉斯，没关系的。“图里帕.法特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想确定你没事。我听古尔堡叔叔说，你要去的学校在西兰岛，正好我也准备去那里办些事情。你想什么时候离开，也许我们可以结伴上路。” 　　“我圣诞节一过就走。”安徒生说。 　　“啊？”闻言玛利亚惊讶地看着安徒生，她用力地抓着围裙，勉强干笑了两声，“我，我再去端来些热茶。” 　　安徒生看着母亲落寞的背影，心中一叹。 　　“汉斯，如果是圣诞节过后第二天的话，我刚好能赶上。”图里帕看着安徒生，“新任的艾佛森镇长准备买下了我家在这边的房子和土地，剩下的都是些小东西，这些东西出售的话会稍微慢一些，镇上的商会答应帮我处理。” 　　他像是怕安徒生拒绝，声音放得很轻柔：“冬天路上不好走，我们可以跟商会的马车一起，既安全又舒适。” 　　“抱歉，可我暂时不去西兰岛。” 　　“没关系，你想去哪里？”图里帕追问道。 　　安徒生疑惑地看着面前穿着一身黑色礼服的青年，他总觉得，图里帕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太过热情了。 　　图里帕虽然比安徒生要高上不少，可因为长期身体不好的原因整个人显得有些纤细和脆弱。他就像是需要精心保护的珍贵瓷器，一不小心碰到了，说不定就会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黑色的礼服让图里帕的皮肤更加白皙，一直扣到最后一颗扣子的衬衫，则让他带上了一丝丝禁欲的感觉。 　　安徒生盯着图里帕清秀精致的面容，心中突然一动。 　　难道…… 　　他其实也跟血女巫的事情有关？ 　　也许是因为安徒生注视的时间略长，图里帕突然微微转头，率先移开了视线。安徒生惊讶地发现，图里帕原本苍白的脸颊上竟然泛起了极淡的红晕。 　　他脸红了！ 　　是因为心虚吗？ 　　安徒生对图里帕的警惕顿时提高到了最高级别。 　　现在海曼行踪不明，如果图里帕真的是血女巫暗藏的人手，那么也许找到海曼的契机就在他身上！ 　　“我暂时还没想好要去哪里。”安徒生使出了缓兵之计，“法特先生，我有些私事想要请教你，请问什么时候方便拜访你？” 　　“啊？”图里帕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我从明天开始，中午的时候都在家。” 　　“今天你不在吗？” 　　“我等下要去找艾佛森镇长签订出售房屋的地契。”图里帕飞快地说，“如果你想今天来找我的话，我会尽快把事情办完，我保证能天黑前赶回来。”他看着安徒生，声音里带上了几分的忐忑，“所以，今晚有幸能请你跟我一起共进晚餐吗？” 　　图里帕浅棕色的眼睛里似乎微光在闪烁。 　　“抱歉。”安徒生略有些冷淡地说，“今晚我想要好好休息一下。”他垂下了眼帘，看着地板，“今天是很漫长的一天。” 　　图里帕的笑容立刻黯淡了：“抱歉，是我冒昧了。” 　　“明天中午我会准时拜访。”说完后，安徒生抬头看向了厨房。 　　玛利亚正端着两杯热茶走了出来。 　　图里帕安慰了她几句后就离开了。 　　等他走后，玛利亚突然看向了安徒生，犹豫着问道：“汉斯，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吗？离学校开学还有一段时间，就不能在家里多待一阵时间吗？你春假的时候会回来吗？会给妈妈写信吗？” 　　“妈妈，我会给你写信的。”安徒生喝了口茶水，语调里带着深深的疲惫，“我想休息了。” 　　“汉斯，你……你好好休息吧。”玛利亚叹口气，转身去了厨房。 　　听着自己母亲清洗碗盘的声音，安徒生回到了房间，重新锁好了门。 　　他换了身方便行动的衣物，开启隐匿光芒从二楼的窗户跳了下去。地上的植物在他落地的瞬间托住了他，安徒生悄然无息地离开了自己的家。 　　外面的车道上，安徒生看到图里帕乘坐的马车正向镇子中心驶去。 　　他立刻转头朝方向相反的西郊跑去。 　　如果图里帕真的跟血女巫斯蒂妮有关，他的家里肯定会有线索。现在法特家马上就要被转手卖给新上任的镇长，到时所有的线索都会在重新装潢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到了法特镇长家门口时，安徒生没有贸然进去，他先走到了庭院中。 　　小小雪人中那微弱的灵魂依旧存在。 　　“为什么死神学徒没有带走这个灵魂？”安徒生谨慎地没有靠近。 　　他发现这个原本呆在院子角落的小雪人又移动了位置。 　　现在它已经非常接近窗户了。 　　“汉斯，这个雪人里的灵魂有些奇怪啊。”拇指少年从安徒生的口袋里冒出头，“他被困在这个雪人中，似乎无法出来呢。你确定这是图里帕未出生的弟弟或者妹妹？” 　　“现在我不确定了。”安徒生看着小雪人，皱起了眉头。 　　死神学徒没有带走这个灵魂。 　　三天前，当老汉斯咽下最后一口气后，安徒生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灵魂从逐渐变冷的身体中飘了出来。可是他还来不及说什么就被一只巨大的镰刀勾走了。 　　石墨的气味转瞬即逝。 　　安徒生只来得及看到跟老汉斯灵魂一起消失的，是在屋角一闪而过的黑袍。 　　死神学徒变厉害了。 　　但是他却像是刻意在避免跟自己照面。 　　按照死神学徒循规蹈矩的认真性格，他是不可能遗漏掉这个小小雪人里的灵魂的。 　　是什么让他没有带走这个灵魂？ 　　一阵轻微的狗叫声隐隐从屋内传了出来。 　　透过落地窗，安徒生看到那只被拇指救出的小白狗，正对着他们一边叫着一边欢快地摇着尾巴。 　　“汉斯，雪花说家里没有人，欢迎我们来找它玩。”拇指翻译道。 　　安徒生沉默了片刻，他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眼神中闪过了一道冰冷的光。那光转瞬即逝，快得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拇指，请周围植物们帮忙警戒，图里帕一旦回来了就立刻通知我们。”安徒生走向了房子的后门处。 　　不知是屋里值钱的财物已经被处理掉了，还是那位年老的仆人忘记了锁门，安徒生轻轻转动把手，紧闭的后门被轻易地打开了。 　　-------------------- 第76章 密室 　　安徒生刚一进门, 小白狗雪花就热情地扑了过来。 　　它围着安徒生转圈一副极其欢乐的样子。 　　安徒生蹲下，伸手轻轻摸了摸雪花的头：“乖狗狗，明天我会再来, 到时候给你带好吃的。” 　　拇指把这句话翻译给了雪花，小狗的尾巴摇得更欢了。 　　安徒生想了想, 从路灯里摸出了个亮晶晶的小玩意。他把那东西朝稍远处丢去：“自己去玩吧, 我们还有事做。” 　　雪花立刻追了过去咬着那个小玩意玩了起来。 　　安徒生和拇指分头行动，开始搜查起线索来。 　　和芙拉瓦家怪异的氛围不同，法特镇长家装饰得很温馨。 　　暖色的墙纸和浅色的家具相得益彰，显得室内十分明亮。墙上挂着法特一家人的画像, 全家福旁则是每个人的小像。这些东西法特夫人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一起带走，一些摆放在壁柜上的装饰物和银饰, 也被留了下来, 想必这些东西都跟法特镇长有关。 　　但安徒生看得出来，这个家的女主人曾经很用心地把家里布置得温暖适居。 　　而现在花瓶中曾经盛开的鲜花已经枯萎，洁净的窗户上也蒙上了一层灰尘。 　　二楼和三楼并没有什么问题。 　　一楼所有的角落也被仔细搜查了一遍。 　　“汉斯, 我觉得图里帕是个简单的人, 你会不会想太多了？他也许只是想跟你成为朋友。”拇指收回了自己释放出的绿色植物能量，“我听植物们说, 图里帕一直在家也没什么朋友, 说不定他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人相处。” 　　安徒生缓慢地摇了摇头, 他沉思了片刻后, 突然跑了出去。 　　他开着隐匿光芒，绕着整个房子走了一圈后, 最后停了下来。他朝三楼看去, 那里是图里帕的私人书房。书房面积很大, 还连着个小小的阳台, 是图里帕平日学习的地方。 　　“汉斯，你发现什么了？” 　　“面积有些不太对。”安徒生说，“从外面看的话，三楼书房下面应该还是有个很大的房间。但我发现二楼对应的位置只有个很小的杂物间，里面都是些很久不用的笨重家具，看起来废弃的挺久的。” 　　“我觉得，这间屋子里应该有个密室。” 　　“密室？”拇指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我们赶快去找。” 　　“时间可能不够。”安徒生说，“你看到那些书了吗？” 　　拇指点了点头：“可那是书房。”里面有书是在正常不过的了。 　　“图里帕已经去签订转卖地契了，他计划几天内就走。”安徒生解释道，“刚才在书房的时候我略微看了下，那些全都是很专业关于医学的书籍，还有很多是德文法文的精装书。” 　　“这些书籍是很难得的，就算能在普通书店购买也需要预定。按照正常的想法，卖房子之前应该把这些书先运走的。” 　　“可是图里帕却没有这么做。”安徒生皱起了眉头，他加快了语速，飞快地说道，“我猜通往二楼密室的机关就在某本书里。图里帕会在离开前先处理掉密室里的东西，最后才会把这些书运走。” 　　拇指不解地说道：“那咱们一本本的检查不就行了？” 　　“太费时间，而且图里帕肯定会在书上做一些不引人瞩目的特殊标记，或者要开启密室不仅仅需要动一本书。”安徒生说，“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说完后，安徒生突然看着拇指，那眼神十分和善。 　　拇指一愣，顿时又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你又想让我做什么？” 　　“最熟悉房子的，不是房子的主人。”安徒生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他放轻了声音。 　　“那是啥？” 　　“老鼠。”安徒生继续用和蔼可亲的眼神盯着拇指，“你不是会跟动物沟通吗？在厨房里，我发现了老鼠屎……咳咳，所以……” 　　“老鼠吗？”拇指似乎松了口气，“老鼠还好，要是让我跟田鼠或者鼹鼠沟通的话，我是宁愿秃头也不想跟它们说话的。” 　　田鼠和鼹鼠？ 　　安徒生突然觉得也许在到人类世界之前，拇指少年也有很多精彩的故事。 　　厨房里，拇指通过花精的感应在储存面粉的地柜中发现了一窝老鼠。在被老鼠妈妈敲诈了五块奶酪十块饼干和一小袋糖果后，它终于告诉了拇指，关于那个密室的事情。 　　“你说你没进去过？但从门缝里闻到了很浓的血腥味？”拇指睁大了眼睛，“书房里的书呢？你应该偷偷去过书房吧？” 　　鼠妈妈点点头，郑重地开口说道。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以下省略九十八字老鼠语） 　　拇指了然地点了点头：“好的，我明白了。谢谢你，不过这家主人马上就要卖掉房子了，新主人住进来之前肯定会雇佣灭虫捕鼠人的，你还是马上搬家会安全些。” 　　鼠妈妈又吱了几声后，拇指帮忙关上了柜门。 　　“汉斯，你猜得没错，书房底下是有个密室。”拇指说，“露西说它曾经看到过，小主人先是拿了第二个书架第三层唯一红皮的书，然后把它放回去，又拿了最后一个书架底层第一本牛皮纸的书。” 　　“接着书桌下的地板就发出了响声。” 　　“小主人就是从那里进入密室的。” 　　安徒生记下了取书的顺序，没有再耽误时间直接去到了书房中。 　　他按照老鼠露西说的步骤，小心地取书放书。 　　“咯噔。”轻微的响声从地板处响起，安徒生看到书桌下的地板缓缓向两边移动，露出了块大约一人宽的空间。 　　他点亮路灯，顺着木质楼梯往下进入了这间密室。 　　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和因为长久不通风而产生的闷闷的臭味，安徒生用围巾捂住了鼻子。 　　密室的每一面墙壁上，都固定着好几个烛台，还有数不清的镜子安放在周围，每个镜子都被摆放处了不同的角度。 　　安徒生用火柴点亮了几个烛台。 　　他看到，那几个烛台发出的光被周围的镜子反射，没有窗户的室内一下子变得明亮了很多。安徒生能够想到，如果点燃了所有的蜡烛，那么这间屋子会亮得犹如夏日正午阳光下的广场。 　　更巧妙的是，可以通过减少或者增加蜡烛的数量，调节密室内光线的明亮度。 　　“这是……”安徒生看向了屋子的中央。 　　那里有一个大大的金属台子，看样子有些像是床。金属台子两边有几道凹槽，凹槽的尽头是个池子，池子底部则连着巨大的木桶。 　　金属台子清洗得非常干净，绝大部分的血腥味却是从那个木桶中散发而出的。 　　“已经干掉的血痕。”安徒生仔细看着那个木桶，“这里面曾经盛满了血，底下的部分已经变成了深色。” 　　“汉斯！这些东西，看着太邪恶了。”拇指指着金属台子的另一边，那里整齐摆放着各种金属和木质的古怪器具。有的像是刀子，有的像是钩子，还有些奇形怪状的说不上是什么。 　　“像是医生用的东西，但又有很大不同。”安徒生突然看向了身后的几个大柜子。 　　这些柜子太可疑了！ 　　他没有贸然打开，而是召唤出了只极小的吞噬生物，让它从柜子下方的缝隙中飞了进去。 　　柜子里发出了一闪而逝的白光。 　　安徒生脸色一变，他通过吞噬生物感应到了柜子里面的东西。 　　他从路灯中取出了双手套戴上，深吸了口气，缓缓地打开了柜门。 　　柜子里全是冰块。 　　一双失去生机的蓝色眼睛透过寒冰凝视着安徒生。 　　那是个年轻男人的人头。他样貌普通，虽然低温让他的皮肤呈现出了诡异的苍白，但能看出他生前应该是个骨瘦如柴的病人。 　　头颅旁边的冰块中，冻着一只断手。手指关节很大，上面布满了干农活留下的伤口。 　　除了这些，柜子里还有一双脚和一块无头的身躯。 　　拇指少年发出了干呕的声音。 　　安徒生打开了剩下的几个柜子。 　　不出意外里面全都是人类的残骸！它们被小心地保存在冰块中，所有的部分都是男性，通过观察皮肤和骨骼，安徒生推断出这些人要么是病人要么是从事体力劳动的人。 　　“这些……这些人都图里帕杀的？”拇指的头发几乎因为恐惧而竖了起来，他紧紧抱着安徒生的脖子，身体不停地颤抖着，“我的妈呀，图里帕他竟然是杀人犯！” 　　更让拇指觉得害怕的是，他不仅仅杀了人还把这些人细致地分解又用冰存放了起来！这是种什么样的变态精神！ 　　“他约你来他家，该不会是……”拇指都不敢继续往下想下去。 　　他看了眼那张金属大床。 　　如果小汉斯被骗来说不定图里帕就会把他绑在那里，然后用那些邪恶的器具折磨小汉斯！等到满足了他变态的趣味后，再把小汉斯…… 　　“啊啊啊啊！”拇指被自己脑补出的画面吓得尖叫了起来，“我要尿出来了啊！” 　　“不。”安徒生突然说道，“这些人应该不是图里帕杀的。你看看这几个人的手脚，他们的皮肤上有很多老茧，图里帕是无法击杀这些力气很大惯常做体力活的人的。”除非他有帮手。 　　可他们家的仆人都逃走了，留下的忠心老仆人根本就没有那么大的力量。 　　“还有那些医疗用品……”安徒生沉思道，“我感到图里帕似乎是在偷偷进行什么实验。”不过他实验所用的材料，是人类的身体。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声音从墙角处传了过来。 　　安徒生猛然转头。 　　那里有一块深色的帘子，帘子跟墙壁的颜色一模一样，又隐藏在了柱子后面，以至于安徒生第一时间没有注意到。 　　安徒生召唤出了光刃，慢慢地靠近了那块布料。光刃变得细长，最后前段变成了钩子状。 　　在帘子被钩开的瞬间，安徒生看清了藏在后面的东西。 　　那里有个巨大的铁笼。 　　铁笼中关着的活物，被突如其来的光线惊吓到，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迷雾之神在上！”拇指睁大了眼睛，一股浓郁的草莓味突然从他身上散发而出，可怜的小花精竟然真被眼前的场面吓尿了，“图里帕，你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 　　安徒生：我再也不想吃草莓了…… 第77章 怪物 　　那是一只怪物。 　　安徒生看着笼子里的那玩意儿, 找不出其他任何别的形容词。 　　那个怪物长着一张人类的脸，看起来像是个中年男人，头顶光秃秃的没有一根头发。这让他前额和后脑处凹陷的地方十分明显。他的眼球灰蒙蒙的一片, 皮肤呈现出腐烂的青紫色。 　　任谁第一眼看到他，都能明白他已经死去很久了。 　　可是诡异的是, 这个死人头此时却不断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音。 　　他原本耳朵被割掉了, 替换成了一双毛茸茸的兔耳。伤口处的缝合线十分醒目，显然这个残酷的实验才刚刚完成没多久。 　　怪物的身体看起来则像是一匹狼。 　　灰色的狼毛因为血迹纠结成了一团团，狼头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就是那个诡异的中年男人的头颅。 　　这是只货真价实的怪物。 　　它有着人类的头, 兔子的耳朵，狼的身体。 　　最让安徒生感到惊悚的是, 这样拼凑出来的生物竟然还活着。它的耳朵会动, 爪子缓慢地抓着铺在笼子下的木板，安徒生甚至看到，它的眼睛竟然眨了几下。 　　图里帕, 你究竟是在研究些什么！ 　　安徒生看着怪物的脸, 他总有种熟悉的感觉，自己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就在这时, 躲在远处换上了干净底裤的拇指突然喊道：“汉斯, 他回来了！” 　　安徒生迅速放下帘子, 清除了在密室中留下的细微痕迹。 　　“他到哪里了？” 　　“院子里！”拇指慌忙地钻进了安徒生的口袋中, “我没想到，那些植物们竟然太喜欢图里帕了！它们看着图里帕一路回来, 根本就没有跟我示警！还是其中藏着的二五仔松树偷偷向我传递了消息, 快点, 他马上就要进来了。” 　　“走！”安徒生吹灭了蜡烛, 带着拇指飞快地离开了密室。 　　书房外传来了一轻一重脚步声，那是撑着拐杖的图里帕！ 　　隐匿光芒瞬间亮起，安徒生朝着阳台跑去。他的手刚刚推开阳台上关着的门时，一股剧烈的电流从门框上传了过来。 　　一瞬间安徒生感到身体完全麻木了，接着他眼前一黑，整个人轰然倒地。 　　他直接晕了过去。 　　精神力随之消散，安徒生的身影出现在了地板上。 　　过了好一会儿后，书房的门被慢慢打开了。 　　图里帕手中拿着□□。 　　当他看清了地上躺着的人时，一丝错愕和担忧从图里帕眼中闪过。 　　“汉斯……”他盯着安徒生的脸，伸出手，似乎想要轻轻碰触已经昏迷不醒的少年。 　　他没有看到，安徒生的影子被外面的光线拉得老长。一双白色的大眼睛在影子中猛然睁开。眼睛盯着图里帕的手，十几道尖如匕首的细长黑色物质同时从影子中浮现而出。看样子只要图里帕敢碰到安徒生，这些尖刺就会瞬间洞穿他的身体！ 　　图里帕的手却停在了安徒生脸颊不远处。 　　他摇了摇头轻叹道：“地板上太凉了。”图里帕突然站了起来，杵着拐杖慢慢走到墙边，摇动了几下铃铛。 　　白色大眼睛重新沉进安徒生的影子里，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老仆人很快出现在了门口，他对躺在地上的安徒生视而不见，恭敬地看着图里帕等待着自己主人的命令。 　　“把安徒生先生抬到我的房间去，升上炉火。”图里帕咳嗽了几声，脸色变得更加苍白，“晚餐他会跟我一起。他父亲因为胃病去世，听说死前吃了小牛排，所以不要任何红肉。柠檬鳕鱼，浓汁比目鱼，豌豆汤，甜点用无花果干酪。” 　　“您要纽依葡萄酒还沙勃利？” 　　“沙勃利。”图里帕走到了书桌前，打开了抽屉从里面取出几片药片丢进了嘴里，“去吧，安徒生先生穿得太少，会感冒的。”说完后，他重新弄打开了密室走了进去。 　　安徒生对这一切浑然不觉。 　　在他摸上门框的瞬间，从指甲传来的麻痹感觉，让他瞬间知道了——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门框竟然是个陷阱！他的身体迅速麻痹，昏迷前，安徒生只来得及把拇指扔了出去。 　　他觉得自己昏迷了没多久。 　　等到意识再次回归时，安徒生没有立刻睁开眼睛。 　　他闻到了淡淡的果香，听到了柴火在壁炉里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身体感受到了柔软的床铺。 　　除此之外，屋里还有别人。 　　“你醒了。”图里帕的声音在床边响起，“汉斯，很抱歉，我没想到闯进我书房的人会是你。那个门框上的电流我调到了最大，看到你躺在地上的时候我真是被吓坏了。” 　　“被吓坏了的人是我吧。”安徒生睁开眼，对上了图里帕温柔的眼神。 　　“对不起。”图里帕仔细地观察着安徒生的表情，“那是我的小实验，才开始没多久还很不成熟，让你见笑了。” 　　“……”安徒生活动了下手腕，他的双手被绑在了床头的铁质护栏上，“先松开我。” 　　“不行。”图里帕充满歉意地说，“我觉得一松开你的手，你会立刻揍我一顿，把我绑起来然后去叫警察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安徒生有些受不了现在的气氛。 　　明明被绑起来人是他，为什么图里帕还要露出那种可怜的被误解的表情，“是准备拿我做实验吗？” 　　“不！这怎么可能！”图里帕睁大了眼睛，“我就知道！你在看到了柜子里的东西和兔男狼后会对我产生偏见和误解。” 　　兔男狼？ 　　所以那个由兔子耳朵，男人头颅和狼的身体组成的怪物，是叫兔男狼吗？ 　　“那些人是我买来的，我是说，从专门卖尸体的人手中买来的。”图里帕拿出了几张纸递到了安徒生面前，“那些人死后他们的家人把他们卖给了美德商会，全都是经过了正规手续的！” 　　安徒生一目十行地看着那些文件，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文件上标明，美德商会高价回收尸体，收购范围包括：病死（非传染性疾病），各种意外死亡的人类（及其他）尸体。五岁前儿童和六十周岁以上老人的尸体拒不收购。 　　不仅如此，美德商会还进行尸体的出售。 　　无论是整个买或者单独买各别部位，它都能提供相应服务。 　　【本商会出售产品，秉持包质量包合法包送货上门原则，所有产品来源可靠，产品底部印有特殊数字编号，可通过该编号查找到产品的产出地和生前信息。】 　　【本商会采取绝对保密措施，尊重客户隐私，另随产品附送实用冰块。】 　　【暂不开通分期付款业务。】 　　文件的最后，附上了一个大大的印章说明。 　　【美德商会丹麦分部已取得经营许可证，并通过皇家质量验证，请各位客户放心购买。】 　　这上面盖着一个代表许可的印章，可印章上的图案并不是皇室图案，而是…… 　　“斯特林泽家族徽章！”安徒生认出了那个图案。 　　这个家族的手已经伸得这么长了吗？他们竟然允许这个美德公司在丹麦境内做这样的买卖！ 　　“看吧，我没有骗你！”图里帕急切地说道，“我的实验是合法的。” 　　合法？ 　　那些死去的人，如果知道自己的身体会被当做是商品，还能批发分段出售的话，恐怕会从地狱里冲出来血洗那个所谓的“合法”的美德商会吧！ 　　谁都不想在死后被如此对待。 　　想想看，你好不容易度过了漫长的一生入土为安了。哪天突然冒出个你平时根本不熟的亲戚，把你挖出来，在证明了你们亲属关系后转手就把你卖给了美德公司。 　　然后你被分解卖到了世界各地。 　　这种恐怖的事情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可惜死人是没有什么权利表示反对的。 　　“也许你买的尸体是‘合法’的。”安徒生冷淡地说，“但这并不代表你的行为是对的。把人类的尸体当玩具，没有丝毫的敬畏之心，我看不出这里面有什么可以被称之为‘美德’的。” 　　“不，那些不是玩具。”图里帕像是被安徒生眼中的冷淡刺伤了般，解释道，“所有医学上的进步，都是靠着不断的实践摸索前进的！汉斯，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在玩弄尸体？” 　　“那个兔男狼呢？”安徒生反问道，“我可看不出它对医学进步有什么推动！”他放低了声音，“那个人头明明还活着。” 　　“那个人头是我捡来的。”图里帕小心翼翼地看着安徒生。 　　“捡来的？”安徒生脑中突然划过了一道闪电。 　　他想起了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那张脸了。 　　“前阵子我散步的时候，看到你……”图里帕说，“看到你深更半夜跟人在约会。我当时挺难过的，因为不想回家又在外面转了很久。最后我到了你们约会的地方，就发现了那个人头。” 　　“那个人头当时像是被人割下后又被踩扁了。” 　　“我把他捡了回来，想当做是纪念。”图里帕说，“没想到它突然开口发出了声音。” 　　后来图里帕尝试了很多方法，最后他发现，只有用现在兔耳朵加上人头再加上狼身的组合是最稳定的。 　　安徒生听到这里，哪里还不明白那人头是什么。 　　它就是当初被格瑞分解，又被石心扔进了迷雾世界中的憎恶人头！ 　　憎恶本来就是迷雾生物，生命力顽强。当初安徒生记得自己看到憎恶的头时，它已经和身体分离了但依旧还能眨眼睛。 　　不过…… 　　“什么纪念？”安徒生追问道，“你说把它捡回来是想当做纪念。” 　　“……”图里帕没有说话，低下头看着安徒生的衣服。过了好一会儿，他轻声说，“我很喜欢听你唱歌。你们还没搬家的时候，你会经常站在院子里大声唱歌。” 　　“我每天散步的时候都能听到。” 　　“你还有很多朋友。”图里帕的声音更加低沉，“每年夏天，你都会和红头发的波尔一起去钓鱼。你们一大早就出门，到了傍晚才会回来。我每天都会等在窗户后看着。有时候你们会提着一大桶鱼，有时候你们什么都没钓到。” 　　“秋天你和波尔会去后面的森林抓兔子。有一次，你们还偷偷在我家林子里放了几个兔子陷阱。”图里帕飞快地看了安徒生一眼，“我让厨师去买了几只兔子，放在了你们的陷阱里。” 　　安徒生皱起了眉头。 　　“冬天很难熬，你基本不会出现在西郊。”图里帕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露出了个淡淡的笑容，“不过有时候如果运气好的话，能够看到你们推着木板，从我家前面的斜坡上滑下去……” 　　“图里帕，不要转移话题！”安徒生突然打断了他，“你还没回答我，你到底为什么要把那颗头捡回来？”既然已经交易了新鲜可靠的人头，为什么还会捡回野生的可疑人头？ 　　就不怕那个人头里藏着什么可怕的传染病吗！ 　　唯一的解释，就是图里帕的血女巫同伙，认出了那是颗憎恶的头！图里帕想要研究迷雾生物才把它捡了回来。 　　图里帕愣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安徒生，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你！你其实根本就什么都不懂！”图里帕兴奋地说道，“那天我看到的，你也不是在约会！” 　　“对，这样肯定没错！要不然我都说的这样明显了，你还会以为我是……” 　　“够了！别想着拖时间等你的同伙来！”安徒生突然发力挣开了绑在手腕上的绳子。 　　他猛然起身，在图里帕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猛地把他压在了柔软的床上。 　　屋角的黑暗中大白眼又一次睁开了。 　　那双眼睛中闪过了一丝惊讶，接着，细微的“沙沙”声响了起来，那声音像极了有一双妙手正在飞快的用铅笔进行惟妙惟俏的写实派速写一般。 　　安徒生手中光刃顶在了图里帕的心口处。 　　床边花瓶中的植物突然疯狂生长起来，在一瞬间变成了结实的藤蔓，捆住了图里帕的双手。 　　一直躲在花瓶后的拇指探出了头，想到密室里那可怕的兔男狼，拇指少年猛地加大了植物能量。 　　藤蔓一路往下，缠住了图里帕纤细的腰部，又围着他的大腿一直绑到了脚腕处。粗糙的藤蔓紧紧地束缚着图里帕的身体。 　　图里帕的脸慢慢变红了。 　　那红像是会传染一眼，从他的脸颊弥漫到了耳朵，最后是整个身体。 　　“汉斯，我……”他好看的眼睛里变得有些湿漉漉的，苍白的嘴唇微微张开，轻声说道，“虽然这跟我想象的完全相反，但是你不用这样……” 　　图里帕深吸了口气，放松了自己紧绷的身体。 　　“汉斯，请……请温柔些。” 　　安徒生紧皱着眉头：“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他嘴唇微动，对着图里帕轻声念出了咒语。这个咒语会让人陷入短暂的混乱，在头疼欲裂中，无论问他什么他都会如实回答。 　　为了从图里帕这里得到血女巫的线索，安徒生只能使用出这样的拷问手段。 　　抱歉了图里帕。 　　对待敌人，我从来都不温柔！ 　　-------------------- 　　图里帕：啊~ 　　安徒生：终于要说出血女巫的下落了！ 　　图里帕：其实……粗暴一些也可以的…… 　　安徒生：？？？ 第78章 清醒 　　十分钟过后, 拇指从窗外飞了进来。 　　他吃力地抱着一大团的雪球。 　　“完事了？”看着躺在床上的图里帕，拇指轻声问道。 　　图里帕还处在混乱效果中，他双目紧闭, 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两鬓的头发被汗水打湿粘在了白皙的脸颊上。 　　他的身体依旧被藤蔓紧紧地束缚着, 宽松衬衣上的扣子在刚才的问话中, 被图里帕的挣扎弄掉了好几颗。他修长的脖颈和细致的锁骨被藤蔓粗糙的表皮来回摩擦，泛起了浅浅的粉红色，那颜色像极了在初夏时分盛开的野蔷薇。 　　安徒生点了点头，眼神中带着深深的自责。 　　“咒语效果很好, 他没有任何抵抗，我问什么他就答什么。”他轻声叹了口气, “他……并不是血女巫的同伙。” 　　在刚才的询问中, 图里帕回答了安徒生的每个问题。 　　原来他跟他一样都是斯蒂妮事件的受害者。 　　“那他为什么监视你？”拇指问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中捧着的雪球在图里帕的脸上来回摩擦着。 　　冰冷的雪团接触到了图里帕的皮肤，他的睫毛开始颤抖着, “啊~~”他发出了极轻的声音。 　　安徒生摇了摇头：“是我误会他了。图里帕说, 他自从在无意中听到我唱歌，就开始注意起了我。他身体不好, 所以每次看到我和波尔出去玩的时候, 都会觉得很羡慕。” 　　“啊？”拇指略有些惊讶地问道, “他只是想跟你成为朋友？” 　　“应该是这样的。”安徒生说, “他并没有超凡是无法抵抗我的咒语的。他说的都是实话，他说他很喜欢我想跟我成为非常非常非常亲密的好朋友。”说道这里, 他顿了顿, “这件事是我草率了, 等下他醒来了我会跟他道歉的。” 　　安徒生想了想说：“不过成为好朋友这种事情是无法勉强的, 也许，我可以多了解一下图里帕，说不定我们会成为普通朋友。” 　　说话的时候，图里帕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了床边的安徒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一下子变得更红了。 　　“汉斯……”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虚弱，“我刚才是晕过去了吗？抱歉，我是第一次，我感到浑身很热头也很疼，后面发生的事我竟然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抱歉？ 　　安徒生立刻摇头说道：“不不，该说抱歉的是我。是我没有搞清楚状况，让你……”他看了眼图里帕被藤蔓弄得有些狼狈的皮肤，补充道，“把你弄疼了。” 　　“不会。”图里帕像是怕安徒生误会，立刻辩解道，“我喜欢这样被你绑着。那个冰冰的雪球也让我觉得很舒服，请不要停下来。” 　　他略有些期待地看了安徒生几眼，声音也低了下来：“你不再来一次吗？这次我会努力保持清醒的。” 　　安徒生疑惑地看着他。 　　“不了，图里帕，我相信你。”安徒生看向了拇指，“把藤蔓弄掉吧。” 　　隐藏起来的拇指撅起了嘴，撤掉了控制着藤蔓的植物能量。 　　原本粗大的绿色植物，飞快地萎缩变软，最后化成了枯萎的枝条。 　　图里帕睁大了眼睛，他拿起了手上的枝条：“巫术？”他直起了身体，想要活动下手脚。这让原本放在他脸上的雪团一下子滚落了下来，“哎呀”一声，拇指少年立刻飞了起来免得被雪团压到。 　　“精灵！”图里帕盯着在空中飞舞的拇指少年。 　　拇指冲着他甩了甩自己那头金灿灿的可媲美阳光的头发，飞到了安徒生的肩膀上。 　　“汉斯！你是巫师吗？”图里帕看向安徒生的眼神更加热烈。 　　他手腕和脚腕上的皮肤都被勒出了红痕，跟苍白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再加上他柔弱的表情和凌乱的衣服，像是刚被暴风雨摧残过的小花一样。 　　安徒生点了点头。 　　他看着图里帕身上的红痕，皱了皱眉头，从路灯里拿出了一瓶精致的瓷器瓶子。瓶子上勾画着美丽的玫瑰图案，正是之前弗雷德里克王储殿下送给他的能去红肿能滋润皮肤的玫瑰药膏。 　　“涂上这个。”安徒生说，“你的手脚和脖子都有些受伤了。真的很抱歉，最近的事情让我太过敏感，我以为你是芙拉瓦夫人的同伙。” 　　“你为什么会这样认为？”图里帕接过了瓶子，打开闻了闻，立刻偷偷看了安徒生几眼，“这个……你要让我用吗？” 　　“涂抹到伤口上。”安徒生指了指他的手腕，“很快就能消肿。” 　　图里帕微微挪动了下身体，他的脸色有些微妙，又有些疑惑。接着，图里帕使劲扭动了几下身体，恍然大悟般地说道：“汉斯，刚才你就是给我用了这个吗？我说怎么现在一点儿都没有感到疼痛。” 　　“没有啊。”安徒生老实地说道，“刚才我以为你是敌人，是想要对你逼供的。” 　　“那汉斯你的技术真是太好了。”图里帕突然楞了楞，看着拇指问道，“刚才你全程都在看着？” 　　拇指无辜摊手说道：“我没有啊！我真的很喜欢你的脸，看不下去你中了混乱咒语的样子，就出去滚雪球了。”他指着已经掉在地上的雪球，“我刚进来你就醒来了。” 　　“这就好。”图里帕握紧了玫瑰药膏的瓶子，看着安徒生的眼神中充满了激烈的情感：“你还体贴的帮我穿好了衣服。” 　　安徒生深深地叹了口气，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图里帕，很抱歉。”他说，“我误会了你是芙拉瓦夫人的同伙后，就跟拇指一起进入你家搜查了。我在追踪一位女巫，我怀疑她跟我父亲的去世有很大关系。” 　　“我们看到了你的实验，后来触发了机关，醒来的时候我又被绑住了。” 　　“这些误会加起来，让我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随着安徒生的话语，图里帕脸上的表情慢慢变得阴郁了下来，他轻声问道：“把这一切推到误会上，所以你是不想负责吗？” 　　“不，我会负责的。”安徒生解释道，“我做错的事情就一定会弥补。” 　　“做错的事？”图里帕的眼神突然变冷了，他修长的手开始神经质般无意识地撕扯着自己的衣角，“我一定是听错了，请你再说一遍好吗？”衣角边上略尖的装饰物把他的手指擦出了一道红痕，可图里帕像是恍然未觉，依旧用受伤的地方，来回划过，红痕加深，几缕血滴渗了出来。 　　“我害你受伤了，还绑住了你，这些都是不对的。”安徒生没有看到这一幕。 　　他盯着图里帕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图里帕突然又笑了。 　　他停下了手上的小动作，眼中的阴郁突然消失，淡淡的笑容浮现在了他秀丽的脸上，刚才那种浓郁地像是乌云即将来临的感觉是幻觉一般。 　　“我反过来把你制住，让拇指用藤蔓控制住你。”安徒生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讲述最艰难的部分，“然后我对你使用出了咒语，那是一个可以让人说出真话的咒语。” 　　“你立刻昏迷了过去。” 　　“期间我问了你一些问题，不过请你放心，这些问题都是关于芙拉瓦夫人的，我并没有刺探你隐私的意思。“安徒生小心翼翼地看着图里帕，“在问到你为什么接近我的时候，你的反应有些剧烈，在挣扎中被藤蔓弄伤了皮肤。” 　　“不过你还是回答了，让我明白你其实只是想跟我成为朋友。” 　　“很抱歉，图里帕。我知道自己太过冲动鲁莽，你如果生我的气也是应该的。” 　　“如果我能做些什么，能让你好受些，只要是力所能及的事情我绝对不会推辞。” 　　图里帕安静地听着安徒生的道歉。 　　他低头把玩着手上的玫瑰瓷瓶，时不时低头闻闻里面的味道。 　　“就这些吗？”图里帕微微侧头，看着安徒生的眼睛，“在我晕过去后，你就问我了一些问题？” 　　“嗯。”安徒生觉得十分难堪。 　　虽然图里帕的个人爱好有些惊悚，但他怎么说其实也是位普通人。 　　他一直待在家里无法出去像普通的孩子一样漫山遍野的乱跑，接近自己也只是单纯的想要交个朋友。就这样，他反而因为太过热情的态度被自己怀疑，简直称得上是无妄之灾。 　　“好吧，其实这样也不错。”图里帕慢慢站了起来，“让我处在不愿意处的位置，也是很勉强的。这样很好，真的挺好的。” 　　安徒生有些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汉斯，你想要弥补吗？”图里帕撑着拐杖，慢慢走到了旁边的衣柜前，他似乎很疲惫很虚弱的样子，靠在柜门上，用一种让人不忍心拒绝的语气说道，“那么就陪我共进晚餐当做道歉好了。” 　　“这位美丽的花的精灵，能请你一起加入我们的晚餐吗？” 　　“现在，先生们，请给我一些单独的时间。”图里帕温柔地笑道，“我想要换一下衣服，请你们在客厅等我好吗？” 　　安徒生看到图里帕没有计较，顿时松了口气：“当然没有问题，这是我们的荣幸。”他带着拇指走向了门口，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转身问道，“图里帕，关于巫师和花精的事情……” 　　图里帕把手指放在了唇边：“别急，汉斯，我们在晚餐时再慢慢聊。我很高兴知道了关于你的更多事情。” 　　“今后，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心无处安放 28瓶；瓶瓶瓶瓶瓶邪~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师承 　　客厅里已经点燃了熊熊的炉火, 整个室内热乎乎的。 　　大部分家具上都贴着圆形的标签，中间写着大写的“t”字，下面是几个小的字母。 　　“Tugend……”是德语里美德的意思吗？ 　　安徒生默默想着, 看来之前图里帕说过的把一些较难快速处理的家具都交给了商会处理，他说的应该就是美德商会。 　　这个商会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仅买卖尸体还买卖家具和一切能赚钱的东西。 　　年老的仆人送上了热乎乎的花果茶, 酸甜的柑橘皮香味混着矢车菊和苹果, 是冬日里最受欢迎的饮料。 　　花果茶扑面而来的香味，让拇指探出了头。 　　等到老仆人离开后，他迫不及待地飞了出来趴到了茶杯上猛地吸了口，“哇！”拇指被烫得跳了起来, 吐出了发红的小舌头，“汉丝我的色头被烫桑了！” 　　“我有药膏。”安徒生掏出了玫瑰瓶子。 　　“……我害死去刺雪好辣！”拇指少年飞到了窗户边, 突然受惊般又飞了回来, “汉斯！快砍外面！” 　　安徒生飞快地冲了过去。 　　窗外站着一座小小的雪人。 　　因为最近的几场大学，让原本矮小的雪人变大了一圈儿。现在它紧紧地挨着窗户，用煤炭做成的黑乎乎的眼睛刚好露出了窗台, 就像是在偷偷窥视着屋里的情况。 　　雪人离屋子更近了。 　　充作它手臂的树枝斜斜的伸到了窗台上, 树枝的前端刚好碰到了窗户玻璃。 　　感觉，就像是它一直在努力靠近这座屋子, 想要通过窗户爬上来。 　　安徒生释放出了自己的精神力, 精神力透过窗户的缝隙透进了小小雪人的体内。 　　“不太好。”安徒生低声说道, “我感到了, 藏在它体内的小灵魂越来越虚弱了。他似乎跟雪人融为一体了。”也许费力移动雪人，让小灵魂消耗了太多。 　　“雪人到底想做什么？”拇指奇怪地问道, “死神学徒为什么不来收走他？虽然他太过微小也没法害人, 但这么放着总不太好。”雪总有融化的那天。 　　“也许是因为……”安徒生突然停止了说话。 　　图里帕换了身浅色的便服正站在安徒生身后不远处, 他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 手中拿着一本书。 　　“你们在看什么？”他轻声问道。 　　“窗外的雪人。”安徒生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图里帕实情，“雪人里被困着个小小的灵魂。” 　　图里帕愣住了，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惊讶地问道：“我母亲肚子里的……” 　　安徒生垂下了眼帘，轻轻“嗯”了一声。 　　图里帕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他越过安徒生看向了窗外的雪人，眼神里闪烁着莫测的细芒。 　　白狗雪花跑了过来，蹭了蹭安徒生的裤子，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雪花看来很喜欢你。”图里帕收回了目光，盯着雪花淡淡地说道，“自从它被从雪里救出来以后，就一直不太开心，原本喜欢吃的东西都不太愿意吃了。” 　　“是吗？”安徒生摸了摸雪花的头，“小狗是很有灵性的动物，它们其实非常聪明的。” 　　“我听说你很喜欢看书。”图里帕突然把手中的书递给了安徒生，“这本诗集我觉得非常不错。” 　　“诗集？”安徒生道了声谢，他其实对诗歌并不是很感兴趣，但在面对图里帕的时候，他总是会忍不住升起几分怜悯之心。 　　那是本歌德的《格言诗》。 　　餐桌已经布置好了，虽然丰盛但却正好够他们食用并不会浪费。 　　图里帕是个称职的主人，他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招待安徒生并且会适时的找一些有趣的话题。不得不说，图里帕在他这个年龄中，算得上是知识渊博了。 　　安徒生无论说什么，图里帕都会很自然地接上话题。 　　一顿饭吃完，两人的关系似乎拉近了很多。 　　图里帕对巫师和精灵的事情很好奇，但是他却并没有追着安徒生问个不停。“当你想告诉我多些事情的时候，你再说吧。”图里帕这番话，让安徒生觉得，对方真的是善解人意的好人。 　　告别时安徒生轻轻摇了摇手中的书，问道：“能先推荐一首你最喜欢的吗？” 　　图里帕笑着点了点书皮：“有很多，但是我最喜欢的一句，写在了第一页。”说完后，他看了眼外面已经低沉的天色，轻声说道：“太阳落山了，群星也向我闪耀。”【注1】 　　“那么明天见，大诗人。”安徒生对图里帕挥挥手，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急切地说道，“那个雪人虽然有些奇怪，但还请不要铲掉它，我会尽快找人来处理的。” 　　“好的。”图里帕突然皱了皱眉头。 　　原来是小白狗雪花偷偷从门缝里溜了出来，现在正在不停地用头去撞那只小小的雪人。每撞一下，小雪人底座的雪便会掉落一大块。 　　“雪花！停下！” 　　图里帕的命令并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安徒生突然走了过去，抱起了雪花，雪花缩在他怀里立刻安静了下来。可是一把它放在地上，它又会拼命地去袭击那只小雪人。 　　拇指轻声说道：“雪花说，这东西让它觉得很害怕，它想跟着你离开。” 　　“你听得懂动物说话？”图里帕惊讶地看着拇指少年。 　　拇指少年得意地挑了挑眉头。 　　“拇指，你先安抚下雪花，我跟图里帕单独说几句话。”安徒生突然拉着图里帕走到了一边，两人低声又快速地交谈了几句后，图里帕先是有些惊讶，接着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才点了点头。 　　他看着雪花，对它吹响了口哨，可是雪花却只是对着他大叫了几声，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跑过来。 　　图里帕叹了口气，看着拇指说道：“雪花是我从宠物店里亲手挑回来的，那时候它才很小，这三年来它一直很听我的话……也许，汉斯说的对，狗是种很聪明的动物，家里发生的事情对它而言也是种折磨。” 　　“告诉雪花，让它乖乖听汉斯的话，不要捣乱。” 　　“对了，雪花是最喜欢吃苹果肉，请记得时不时喂它一些。” 　　拇指把图里帕的话翻译了过去。 　　雪花对图里帕叫了好几声，接着跟在安徒生脚边，欢快地摇着尾巴。 　　“它说知道了，也请你照顾好自己。” 　　安徒生看着图里帕。 　　图里帕对他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带它走吧，我想要一个人安静一下。有太多的事情我需要好好想想了。” 　　“嗯。”安徒生的表情也显得有几分沉重。 　　他领着雪花和拇指离开了法特镇长的家。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路上一位行人都没有。 　　安徒生朝着东郊走去，最后停在了一栋红色砖瓦房跟前。他看了几眼漆黑一片的室内，敲了敲门，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人应门。 　　果然，跟三流诗人说的一样，他的老婆每年都会带着儿女回岳母家过圣诞节。 　　安徒生绕到了房屋后方。 　　这里三面都是高高的砖墙，没有任何的光源，因此他并不担心有人会看到他。后面的木门并没有上锁，这是三流诗人平时写作和看书的地方，在他死后，他的家人并没有过多的改变这里什么。 　　安徒生推开了门。 　　他捂住口鼻，等到呛人的灰尘味散去后，才点亮了手中的路灯。 　　这是座很简陋的书房。几个拼凑起的木板上，堆得全是书籍。这些书五花八门，还有很多印着外国字母的杂质。 　　“哇！”拇指少年的眼睛突然亮了，他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飞快地扑了上去。他翻开了手中杂志的内页，脸上露出了傻乎乎的微笑，接着拇指突然猛地回头，心虚地朝安徒生看去。 　　此时安徒生则站在房间的另一边，刚好背对着拇指。 　　拇指长舒一口气，飞快地挑拣起了那些封面花花绿绿的书籍来。他手中出现了一朵花苞，所有的书籍全都被他偷偷扔到了花苞中。 　　安徒生大略扫了眼自己面前的书架，一种奇怪的感觉浮现在他脑中。 　　“总觉得这些书，有些……古怪。”他随手抽出一本翻开，前面的部分是一些根本让人看不懂的大段错误印刷，可是到了第十几页开始，书籍印刷开始正常起来。 　　只看到那印刷正常的第一段，开头是这样的。 　　【那一年我十八岁，有着美丽的容颜和傲人的身材。我是在伦敦桥上遇到他的。他叫约翰，只比我大一岁，有好看的蓝眼睛和茂密的头发！】 　　咦……等等……这不就是…… 　　安徒生只觉得头皮发麻，鸡皮疙瘩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他飞快地往后翻去，果然后面的内容他异常的熟悉！ 　　他全都看过！！ 　　“这不就是格瑞给我留下的那本人生经历小册子吗！！！”安徒生忍不住喊了出来，“她把自己的身份改成了贵族女性，把一百年的经历缩短到了三十年！” 　　而原本留给安徒生册子里关于巫术的部分全都删掉了。 　　更重要的是，安徒生当初觉得格瑞描写的那些内容太过于露骨了！现在看看这厚厚的一本书，看看里面精细无比的描述，他才惊觉，原来自己看的竟然是未成年纯净版！ 　　他无语地翻过了书封，上面的作者赫然是——绿妖女小瑞瑞。 　　不用说，这个让人头皮发麻的名字肯定是格瑞的笔名！ 　　而这本书的名字赫然是《哦啊呀~春日柔软美梦集》！ 　　安徒生的手一抖。 　　厚厚的书掉落在地。 　　-------------------- 　　【注1】歌德《格言诗》 　　太阳落山了，群星也向我闪耀。 　　你要是也在这里，那该多好啊。 　　——爱在身边 第80章 三流诗人的宝藏 　　安徒生深吸了几口气。 　　不不不, 也许格瑞曾经放荡不羁过，不过她后来还是收了心成为了慈爱的老奶奶。她很爱自己的小孙女，还会辛勤烧炭养活她。 　　所以, 也许这本书只是她年轻时一时兴起的产物。 　　安徒生小心地放回了书。 　　但是，他突然发现, 这一整排的书籍封面的风格似乎都极其类似。看起来简直像是同一个系列的。 　　他沉默了几秒钟后, 还是伸出手，抽出了旁边的那本。 　　书名：《森林里的无遮拦甜蜜追逐》。 　　作者：绿妖女小瑞瑞。 　　“……”竟然还是她写的！！！ 　　安徒生不信邪连着抽完了一整排书，《公共马车上的痴爱》《尾随，强制爱恋》《盥洗室内陌生人的诱惑》…… 　　看清楚了书的作者后, 安徒生无力地靠着书架，太阳穴传来了隐隐的疼痛感。光是看书名, 就能打消他去翻看里面内容的全部勇气。 　　这些是有预谋的长期创作！根本不是一时兴起的产物！没有写书的热情是无法坚持写出这么多本辣味书籍的！ 　　我的老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安徒生深深地叹了口气。 　　幸亏自己只是从格瑞那里学习巫术而已, 并没有继承到她写□□的传承。也许，就让这种师门手艺就此断绝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汉斯，你找到了吗？”拇指少年的声音听起来开心极了, 像是收获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一般。 　　“咳咳, 我正在找。”安徒生飞快地挡在了拇指跟前，他可不想让可爱单纯的花精看到这些深入浅出的书。 　　三流诗人家里并没有什么大部头的名著或者文学书籍。他挑了好半天, 才选了几本看起来稍微正经的书收了起来。 　　也怪不得三流诗人的家人没有处理掉这些书籍, 这并不是因为他们怀念故人, 而是书房里的大部分书真的不好拿出手卖掉。 　　小白狗雪花好奇地在地上嗅来嗅去。 　　“淹死鬼说, 三流诗人最宝贵的东西藏在书架最底层。”安徒生说，“也不知道是什么, 不过我猜应该是他自己创作的诗集吧。” 　　“不会吧。”拇指丧失了干劲, “真让人没有动力继续找下去啊。” 　　就在这时, 雪花突然轻轻叫了几声。 　　“咦, 你发现了个木盒子？”拇指说，“把它叼出来。” 　　“等等。”安徒生阻止了雪花的动作。 　　书架最底层的空间并不大，他很担心雪花会卡在缝隙中出不来。这些书架实在是有些年头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倒塌下来。 　　安徒生蹲了下来，用路灯照亮了底部，他发现有个木盒子藏在了书籍后方。他先用精神力感应了下，发现并没有什么问题才把盒子拿了出来。 　　“不会真的是他自己写的书吧……”拇指撅起了小嘴。 　　安徒生打开了盒子。 　　“怎么会是这种东西……” 　　跟他之前料想得完全不同，被三流诗人当做是宝藏般藏在书架最底层的，竟然是一卷卷被叠得异常整齐的袜子！ 　　这些袜子用几乎透明的薄纸小心地隔开，薄纸上面似乎还写着什么。 　　“真是个怪人！”拇指也完全被搞糊涂了，“这些袜子就是他的收藏品吗？” 　　收藏品？ 　　这个词突然唤醒了安徒生的记忆。 　　他猛地想起，在自己刚开始跟着格瑞做蘑菇生意时，似乎是见过三流诗人的。当时附近的鬼魂们为了换取蘑菇，什么都敢拿出来交换。为了怕自己吃亏，格瑞负责验货，而安徒生则在一边努力记着各种巫师基础知识。 　　他记得三流诗人带着眼镜，手里拿着本绿油油的残破书籍，在一堆鬼魂中显得有些独特。 　　当时三流诗人是想用什么交换蘑菇的？ 　　他好像是说过：“我没啥钱，但我书房最底层藏着附近镇上所有未婚姑娘的原味袜子，都给你，换五块蘑菇！”【注1】 　　“原……原味袜子！”安徒生脱口而出道，“这些都是附近姑娘们的原味袜子！看我干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他曾经说过的话。” 　　“可这些有什么用！”拇指的眼中的嫌弃几乎要满溢出来了。 　　他召唤出了藤蔓，就想把盒子裹住丢出去。 　　“等等！”安徒生看着那些袜子，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他小心地拿起了最上面的一双袜子，翻开了裹着袜子的白纸。白纸后面写着一行小字，标注着袜子主人的姓名年龄和身体特征。 　　安徒生发现，他是认识这双袜子的主人的，她也是自己曾经的同学。他又打开了几包纸，确定了这些还真的是镇上未婚的少女们的袜子。全都是水灵灵的美貌少女！ 　　“太棒了！”安徒生低声赞叹道，“这真是个让人意外的惊喜！” 　　“啊？”拇指惊悚地看着小汉斯。 　　他看到小汉斯眼中闪着名为狂热的光芒。 　　安徒生飞快地把所有袜子都翻了出来。那些袜子大多数是浅色，上面还残留着明显穿过的痕迹。有的袜子是由软软的细棉做成，有的则薄薄的带着可爱的花边。 　　安徒生小心翼翼地打开所有的袜子，开始一双双的查看起来。 　　“汉斯！”拇指捂着胸口，“停下来啊！” 　　“不！”安徒生竟然摇头拒绝了，“这些东西真的是宝藏！” 　　拇指气得头发变得更加卷曲了，这还是他天真可爱的小汉斯吗！ 　　果然石心殿下说的没错，无论是再纯洁的灵魂也会被这个世界慢慢腐蚀的。 　　“找到了！”安徒生举起了一双浅紫色的短袜，短袜的侧面上还印着个小小的桃心，“拇指，你快过来看。” 　　“我不要！”拇指痛心疾首地拒绝了。 　　“？”安徒生眨了眨眼睛，迷惑地看着拇指，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生气。他指着袜子说道，“快，你让雪花闻一下这双袜子，看看它能不能闻出这上面残留的气味。” 　　“啊？” 　　“海曼！这是海曼的袜子！”安徒生脸上带着冷冷的笑，他摊开了裹着这双袜子的白纸，上面写着海曼的名字，“她在学校的时候就很爱干净，就连用过的手帕也会马上清洗。我没想到三流诗人居然偷来了海曼穿过的袜子！” 　　“现在马上就是圣诞节，这几天连续的大雪，镇上附近的旅行马车都会休息。斯蒂妮的手下被清洗了一遍，海曼想要离开，只有等到圣诞节过后了。” 　　他晃了晃手中的袜子：“这是我们找到她的最好机会！” 　　等到海曼离开欧登塞，也许她会换个身体，也许她会直接离开丹麦。安徒生想要找到她会变得更加困难。 　　“原来是这样！”拇指松了口气。 　　雪花闻了闻海曼的袜子，顿时叫了好多声，拇指的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你说什么？你曾经在家里闻到过这个味道？什么时候的事？” 　　他释放出了绿色的细丝，勾住了安徒生和雪花。 　　安徒生发现自己能听懂雪花的叫声了。 　　【就是我被埋起来的那天！主人一大早就带着个女人回来，那个女人身上的味道就是这样的！就是因为她，女主人哭得差点晕过去了！小主人跟主人理论，被他打断了腿！】 　　安徒生大惊。 　　原来在法特镇长出事的那天，是他把海曼从守护者那里带走的！ 　　那么当时藏在海曼身体里的灵魂，是她自己的吗？ 　　“那个女人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安徒生问。 　　【她一直躺在客房里休息，我偷偷进去的时候碰倒了花瓶。】雪花说，【她睡得很死，一点反应都没，像个死人一样。】 　　【后来，后来到了快半夜的时候，她突然发出了很吓人的尖叫声！】 　　【她说什么被人杀了，幸亏她已经提前献祭了海曼的灵魂，要不然自己也会被拉到地狱中。然后，她跟主人说了什么，主人就疯了，呜呜……】 　　雪花发出了低低的悲鸣声，它趴了下来，下巴挨着地板，大眼睛里突然有泪光闪动。 　　安徒生看着雪花，皱起了眉头。 　　现在他已经在脑中推算出了事情的全过程。 　　海曼的身体被提前带到了法特镇长家，那正好是斯蒂妮企图用陷阱杀掉安徒生一家的那个晚上。从海曼的话语中可以知道，她以为自己和斯蒂妮的灵魂全都被困在了芙拉瓦夫人的身体里。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其实斯蒂妮已经有了脱身的法子。 　　接着芙拉瓦的身体被石心斩杀，她们两个作为血女巫本应在那一瞬间被拉入地狱中。可斯蒂妮提前做好了准备，献祭了海曼的灵魂，她自己的灵魂则逃走了。 　　更妙的是，芙拉瓦夫人家和法特镇长家里的非常近。 　　斯蒂妮能够飞快地进入海曼的身体内，逃脱死神大人的追捕。接着，她顶着海曼的身体，到了自己的家…… 　　“所以，现在海曼身体里的灵魂是斯蒂妮！”安徒生冷冷地说。 　　“可如果是这样的话，斯蒂妮也太过可怕了。”拇指少年也反应了过来，他担忧地说，“就算我们找到了海曼的藏身之处甚至杀掉了她，万一斯蒂妮又留了什么后手，她不是可以又换一具身体？” 　　“不，我已经有了对付她的办法了。”安徒生摸了摸雪花，声音放柔了几分，“你放心，我会替你死去的狗兄弟报仇的。” 　　小白狗雪花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它感激地蹭着安徒生的腿，向他表达着自己的感激。 　　“可是只有雪花一条狗，镇子又那么大……” 　　“桥下的大洞里，每年镇子上的野狗都会在那里藏着过冬。”安徒生说，“有了他们的帮助，我们很快就能找到海曼藏身的地方。”他站了起来，把那一整盒袜子都收入进了路灯里。 　　“现在我需要回家一趟。”安徒生叹了口气，“这么冷的天让它们帮忙，总是需要些报酬的。” 　　-------------------- 　　【注1】第十章 第81章 喜欢烟花吗 　　夜已经很深了。 　　安徒生进门之前把小白狗雪花放在了家门口, 轻声说道：“在外面等我，我妈妈不喜欢狗，她要是明天起来在地上发现狗毛的话, 会很生气的。” 　　雪花乖巧地点了点头。 　　拇指睁大了眼睛似乎想要说什么。 　　安徒生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你也在外面等着, 看好雪花, 它虽然很聪明但还是只小狗，别让它因为贪玩跑丢了。” 　　“好。”拇指认真地点了点头。 　　等到安徒生进门后，拇指立刻从怀里摸出了本大书。他骑在狗背上，认真地看起了比他大好多倍的书本来。 　　安徒生从厨房里找出了好几块的冻肉, 他轻轻咳嗽了几声，突然听到了身后有脚步声。 　　“妈妈, 你怎么还没睡？”安徒生惊讶地看到自己的母亲点着蜡烛正站在楼梯上。 　　“睡不着。”玛利亚的声音由于不停的哭泣, 变得极其沙哑，“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快去睡觉吧。” 　　“好的。”安徒生没有说什么。从母亲身边走过的时候, 他闻到了浓烈的酒味。安徒生猛地停住了脚步, 拉住了玛利亚的手，“妈妈！你又喝酒了？医生说过, 你的身体不能喝酒！” 　　“我只喝了一点。”玛利亚说, “我睡不着, 太难受了。” 　　“明天我陪你去看医生, 他会给你开一些帮助睡眠的药物。”安徒生叹了口气，“妈妈, 别想太多, 一切都会好起来。” 　　他扶着母亲, 看着她重新回到卧室后就立刻去到了厨房。在橱柜最底层的角落, 藏着几瓶酒。 　　安徒生把这些酒全都倒掉了。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准备加一件外套后再偷偷溜出去。 　　就在这时，安徒生突然发现自己的书桌上放着个金灿灿的礼盒。 　　一张华丽到了极点的卡片摆在了礼盒上。 　　是小灰驴送来的东西！ 　　安徒生跳了过去，飞快地拿起卡片，上面是石心熟悉的字体。 　　【无论你怎么选择……】 　　？？？ 　　安徒生把纸条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终于确定，纸条上只写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他是怎么了至少也该写句预祝圣诞快乐吧，贵族的纯金鹅毛笔也会没有墨水？” 　　虽然心中有些小小的不解和腹诽，安徒生还是小心地把纸条收好。 　　礼品盒子十分精致，金色的硬纸上，印着浅白色的小鸟图案。仔细看去，就会发现，那些小鸟其实是一只只夜莺。安徒生的嘴角带上了笑意，解开了绑住盒子的丝带。 　　里面是满满的深红玫瑰花瓣。 　　花瓣中央是一颗流光溢彩的宝石，许多小巧的心形巧克力围绕着宝石，共同组成了个很大的桃心。 　　安徒生感到自己的心脏“咚咚”的跳得厉害，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觉得心中涌起了丝丝甜蜜的感觉。他拿起那块宝石，紧紧握在手中。 　　这次，石心会在学识宝石中放入什么信息，自己会看到他吗？安徒生闭上了眼睛，释放出了自己的精神力裹住了手中的宝石。 　　安徒生感到自己像是被水流包裹住了。 　　再次睁眼时，安徒生发现自己像是来到了无名城堡的城墙上，眼前是浩瀚无边的星空，脚下是看不到边际的森林。石心好听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喜欢烟花吗？” 　　心跳得更快了。 　　远处的黑暗中突然绽放出了一朵火焰的花朵。 　　那绚丽的烟花瞬间照亮了整个夜空，它形成了巨大的花朵形状，在落下的瞬间又一次的爆开变成了朵朵的小花。小花落在了湖水中，天空中的光芒和湖水泛起的波光交相辉映，犹如仙境。 　　湖面上飘荡着的小船上，同时点燃了新的烟火。这些烟火朝天而起，却没有升上天空，反而爆开了树状的烟花光束，猛地看上去，就像是由各色光芒组成的光树。 　　光树在湖面上微微飘动，烟花在空中不断绽放。 　　安徒生屏住了呼吸 　　他从未见过如此绚烂的美景，这是在哪里举行的庆典吗？ 　　烟花不停地冲上天空，释放出了人造的美丽光芒。一时间，就连万古闪烁着的群星在这些光芒的映衬下，也变得黯淡失色。 　　“很美……”安徒生的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了笑容，“真的很美。” 　　这场壮阔的烟花秀持续了快十分钟，最后，所有的烟花同时炸开，花团锦簇中，一只夜莺的形状出现在了夜空中。 　　安徒生看着那只夜莺几乎要说不出话来了。 　　他觉得心里被喜悦的暖意填满了。 　　最后夜莺向外散去，在消散的瞬间，形成了隐约的玫瑰形状，最后一切光芒归于黑暗，安徒生却依旧沉浸在刚才目睹的震撼美景中。 　　他眼前慢慢变亮，所有的一切，像是幻影般即将消散。 　　在学识宝石失效前，石心的话飘入了他的耳中。 　　“圣诞快乐，我的夜莺，希望你喜欢这个礼物。” 　　学识宝石破碎了。 　　安徒生从幻想中回到了现实。他大口地呼吸着，之前的美景和冰冷的房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有些回不过神来。 　　那只夜莺，那朵玫瑰。 　　刚才那场宏达的烟火，是石心专门为自己准备的吗？ 　　安徒生看着盒子里的巧克力，这种昂贵的甜点他之前从没吃过。他小心地选出了最角落的一颗，咬了一口。 　　入口有些许的苦涩，可是接着在舌尖化开后，又变成了满嘴的甜蜜。 　　真的超级好吃。 　　安徒生摸着手中的巧克力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他点亮了屋里的蜡烛，把巧克力反了过来，一个非常明显的牙印出现在了他没有吃过的地方。 　　他心中有了种不太妙感觉。 　　安徒生飞快地把其余的巧克力都查看了一遍。果然，所有巧克力的底部全都被人偷偷咬过。不是啃掉了个小角，就是留下了牙印。 　　“……”安徒生只感到了极度无语。 　　这个世界上敢偷吃石心东西的人估计就只有他自己了！ 　　但石心殿下您可是大贵族，连送人的巧克力都不肯吃亏的要先啃上几口吗！这还不是一块巧克力，是所有的巧克力都被啃过！ 　　安徒生看着手上的巧克力，陷入了短暂的沉思中。 　　他挑了几块巧克力包好起身去到了母亲卧室。 　　玛利亚正跪在床边祈祷，看到安徒生她有些惊讶：“汉斯，怎么了？” 　　“妈妈……”安徒生说，“我突然很想吃你做的菜。” 　　“可以！”玛利亚惊喜地说道，“你想吃什么都可以，明天我做给你吃。” 　　安徒生报出了几个菜名，又叮嘱了母亲几句后就离开了。 　　当他偷偷溜出家门时，拇指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你是便秘了吗！”他立刻钻进了安徒生的口袋中，“冷死我了，我娇嫩的小屁屁都被冻僵了。” 　　“什么被冻僵了？”安徒生楞了楞，“抱歉，我跟我母亲说了几句话，你怎么不钻到雪花的狗毛里取暖。” 　　“我要抓紧时间学习！学习让我快乐，我要多多看书丰富自己的小脑袋。”拇指少年认真地说。 　　安徒生被拇指郑重的表情镇了一下。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拇指竟然也成长懂事了这么多！ 　　他摸了摸拇指的头发，轻声说道：“只要是你喜欢的，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突然，安徒生愣住了，他猛地想起了石心在纸条上留下的那句话。 　　【无论你怎么选择……】 　　选择什么？ 　　安徒生微微皱起了眉头。 　　现在想想，巧克力礼盒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房间，摆放的位置跟上次那本书一模一样，这应该也是影子先生送来的。 　　按理说，石心知道自己家里出事以后，为了确保石头和自己的安全，他绝对会派人手到自己身边保护的。 　　速度极快的影子先生就是最佳人选。 　　说不定影子先生早在老汉斯出事后的第一天就到了自己身边。 　　那么这几天无论自己做了什么，都会被影子先生画下来传递给石心。石心是看到了什么，才会觉得自己即将做出让他并不喜欢的选择？ 　　所以石心才会写下那句奇怪的话。 　　“我到底做了什么……”安徒生喃喃自语道，“我这三天只出了一次家门，就是去到图里帕家。”他突然睁大了眼睛，等等！ 　　图里帕！ 　　石心是不喜欢自己和图里帕成为朋友吗？ 　　“朋友？”拇指少年突然说道，“我看只有你想跟他成为朋友，图里帕看你的眼神可不像是看朋友该有的眼神。” 　　安徒生楞了楞，原来刚才那句话他竟然在不自觉间说了出来。 　　“不可能。”安徒生摇了摇头，“他不是血女巫的人……” 　　“可他想用眼神把你的衣服拔下来，然后把你摁在他的大床上，然后￥%捆住……%￥%哭着求……&”拇指说得太快了，以至于他后面的话安徒生完全没有听清楚，但这不妨碍安徒生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看过了格瑞未成年纯净版的游历后，对于大人们的事情，安徒生其实已经隐隐有了些微的了解。 　　只不过平时他根本不会往这方面去想。 　　“你在乱说些什么啊！”安徒生甚至还笑了出来，他觉得拇指是在开玩笑，“他是男孩子，长得又那么好看，有无数可爱的女孩子会喜欢他的，他怎么可能……那也太奇怪了吧！” 　　“他给你的诗集呢？”拇指果断地问道，“你拿出来看看。” 　　“那本书是他特地挑出来送给你的，你们分开的时候他说在第一页写了什么，我觉得他是在暗示你打开看看！” 　　安徒生有些迟疑了。 　　拇指少年似乎变得有些不同了。 　　他像是在短时间内突然接受了大量的信息醍醐灌顶猛地开窍了一般。 　　是学习让人进步的吗？ 　　安徒生还是从路灯里取出了图里帕送他的那本诗集。 　　“歌德的《格言诗》。”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翻开了第一页，“这是本很正统的书啊。” 　　洁白的内封上被人用黑笔写上了一句话。 　　这是图里帕写的。 　　他说这是他最喜欢的一句话。 　　“果然是这样的！”拇指少年轻声说道，“我说对了吧！汉斯，图里帕喜欢你！不是朋友的喜欢！是恋人的喜欢！” 　　安徒生沉默了下来，他看着那句话久久无法言语。 　　【我爱你，与你无关】 　　白纸黑色，无比清晰。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心心心行 20瓶；無言 6瓶；晓晓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血影迷踪 　　短短的几个字里, 却蕴含着无比浓烈的感情。 　　这句著名的诗让安徒生的心情陷入到了一片复杂中。 　　“汉斯，你怎么露出了这种表情！”拇指少年惊恐地说道，“等等, 你该不会因为这句话对图里帕动心了吧！”他的身体猛地一抖，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画面似的, 一股淡淡的草莓味又弥漫在了空中。 　　“拇指！”安徒生回过神来, “你真的不用花精尿布吗？” 　　这样频繁漏尿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尿裤子算什么！我感到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拇指激动地问道，“你快告诉我，你对那个图里帕是不是动心了！趁现在逃离丹麦，不, 逃离欧洲最近的路线是哪里！你会游泳吗？” 　　“……”安徒生有些无语，“我只是觉得这句诗很美罢了。我对图里帕并没有什么, 我只是把他当做普通朋友。” 　　拇指少年长长地舒了口气。 　　小命保住了, 也不用流亡异乡了。 　　“快去换裤子。”安徒生紧了紧厚厚的外套，“现在晚上没人那些流浪狗们更好行动。”他的手伸进了口袋里，指尖突然摸到了什么东西。 　　那是张略有些粗糙的速写纸。 　　安徒生突然想起来了, 这张纸正是影子先生之前给他的。后来陆续发生了太多事情, 让疲于应对的安徒生竟然忘记了这回事。 　　速写纸上描画着的是张人物小像。 　　画中的男人紧闭着双眼，正躺在花园中的长椅上小睡。他的手垂在身侧, 一只蝴蝶正好停在了他修长的指尖上。几朵盛开的玫瑰恰好挡住了他大半的脸, 只露出了线条优美的下巴和微微张开的嘴唇。 　　安徒生盯着画上的嘴唇看了好一会儿。 　　这是石心的画像。 　　他十分确信这一点。 　　“汉斯我换好了。”拇指神清气爽地飞了过来, “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 　　安徒生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这张小像。 　　他把纸翻过来, 也舍不得折起来，只是抚平了上面的痕迹后小心地放进了路灯里单独的一面。 　　外面其实很冷, 但是安徒生却觉得心里很暖。 　　他感到自己浑身上下充满了用不完的劲。他黑色的眼睛亮晶晶的, 像是有什么点亮了他的眼睛, 让黑玛瑙变得更加清澈起来。 　　【想要什么就去争取吧！】 　　安徒生听到自己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这样说着。 　　但是…… 　　【真的可以吗？真的可能吗？真的有机会吗？】 　　另一个声音同时响起。 　　【你是超凡者, 拥有无穷潜力，只要努力你总会成为耀眼的明日之星！不要放弃，拼劲全力朝目标前进，你会得偿所愿的！你有潜力有天赋，未来会是什么样的，谁又会知道？努力放手一搏，不要给自己留下任何遗憾！】 　　他一时之间斗志高昂。 　　【你只是个乡下小子，父亲是无名士兵，母亲是无知村妇！像你这样的人多如尘埃！就算超凡又怎么样？全世界有那么多的超凡者，快点放弃不切实际的愚蠢幻想吧！你会受伤的！你会被人嘲笑的！你会声名狼藉的！】 　　他突然感到忧心忡忡。 　　“汉斯！”拇指少年用藤蔓轻轻拍打着安徒生的脸，“发什么呆？快走吧。” 　　安徒生苦恼地抓了抓自己柔软的黑色卷发，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真是奇怪又难受，搅得人一刻都不得安宁。 　　他摇了摇头，突然抱起雪花朝前飞快地跑去。 　　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到了桥洞下，野狗们一开始并不欢迎这些意外访客。可当有了拇指当说客和几块冻肉和后续好处费的加持下，野狗们变得极度亲切起来。 　　安徒生让它们挨个闻了闻海曼的袜子。 　　野狗们飞快地朝镇子各个方向跑去。 　　“会有效吗？”拇指问道。 　　“嗯。”安徒生说，“海曼当初被守护者带回去，法特镇长不知道钻了什么空子把她救出来了。现在，守护者那边只找到了斯蒂妮和芙拉瓦的尸体，海曼是在被通缉的状态的。” 　　“她不敢藏在西郊，那里贵族和富商们肯定会注意到她。” 　　“而平民中认识海曼的人也很多，之前为了钓出芙拉瓦同伙，守护者们并没有对外通缉她。但现在，我父亲死后，海曼和芙拉瓦的关系传遍了整个镇子！”安徒生说，“她也不敢留在镇子里。” 　　“所以，她藏身的地方只能是偏僻的废弃屋子，或者某个不起眼的地下室。” 　　“怪不得你让狗子们多往这些地方寻找。”拇指恍然大悟，“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很快就会有结果。”安徒生抬头看向了夜空。 　　今晚夜色很美，群星璀璨，就刚才他像通过学识宝石看到的石心此时所在的星空一样。他们在同一片星空下，却隔着极其遥远的距离。 　　安徒生发了一会儿呆后，走到了旁边的树林中捡起了树枝。在拇指的帮忙下，他很快带回了一小堆的树枝。 　　点燃了小小的火堆，安徒生闭上了眼睛努力地提升着自己的精神力。 　　拇指偷偷观察了他好一会儿，确定安徒生不会突然睁开眼睛。他这才摸出了本书籍，继续用功学习了起来。 　　雪花趴在离安徒生不远的地方，它大大的眼睛盯着不断变换的火苗。盯了好一会儿后，雪花才慢慢合上了眼皮沉沉地睡去了。 　　大约一个小时后，拇指的耳朵突然动了动。 　　他猛地收起了书籍，轻声说道：“狗狗们回来了！” 　　野狗们带回了好消息。 　　有狗真的发现了海曼藏身的地方。 　　那是离镇子稍远的地方，就在谷仓附近，是镇子里储藏公用柴火的地方。每年春天的时候，镇子和教堂会共同出一笔钱。镇上穷人家的小孩会结伴去周围捡柴火和树枝，他们换来铜板补贴家用，而捡来的柴火就会被储藏起来。 　　等到了冬天最冷的时候，就会由教堂和镇长共同统计过冬困难的人家，给他们送去这些可以续命的燃料。 　　今年冬天的柴火已经分发完毕，现在那里空荡荡的，根本没有人会过去。 　　“你们做的很好！”安徒生把剩下的肉拿出来分给了野狗，“谢谢你们。” 　　狗子们趴在火堆前，分食起了难得的肉食。 　　“汉斯，我们现在去找她吗？” 　　“不，我还需要准备些东西。”安徒生说，“请他们吃完后，轮流去监视那里，离得远远的确保里面的人没有逃走就行。明天下午我会带更多的肉来给他们的。” 　　“没问题！”拇指已经和安徒生配合得很有默契了，对于小汉斯的判断，他是非常信服的。 　　等到安徒生回到家后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他匆匆洗漱了下，头一挨到枕头就立刻陷入了梦境中。 　　等到安徒生睡着后藏在床下的影子先生浮现了出来。他照例拿出了画册，熟练地画起了熟睡少年的模样。 　　在画完了好几个角度后，影子先生轻轻撕下了画好的纸张。 　　他走到窗前，伸出手，那几张纸开始燃烧了起来。围绕着纸张的火焰是绿色的，像极了夜晚坟堆中飘荡的莹莹鬼火，最后火焰形成了一只绿色的蝙蝠，如同划过夜晚的流星般，飞快地朝远方飞去。 　　影子先生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看着对着一切都浑然不觉的安徒生。他的大眼睛里流露出了几分暖意，接着，他抬起了自己的帽子，算是道了声晚安。 　　影子归于黑暗中。 　　没过多久，外面响起了鸡鸣声。 　　又过了好几个小时后，安徒生才从睡梦中醒来。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眼里带着笑意，嘴角也情不自禁地微微翘起，似乎是梦到了自己最想要见到的人一般。 　　安徒生打开了窗户，让窗外冰冷的空气帮自己冷静一下头脑。他转头看着插在花瓶中的玫瑰。玫瑰一如既往地娇艳，这个寒冷的季节似乎没有对它产生任何的影响。 　　安徒生下意识地想要对它说一句早安，可是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这朵玫瑰似乎很有个性，而且并不喜欢靠近自己。安徒生想了想，只是帮它重现换上了干净的水。 　　等到安徒生走出了房门，拇指少年突然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他打着哈切飞到了玫瑰旁边，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别吵了啊，我昨晚很晚才睡觉的！你每天都舒舒服服地待在屋子里，还有脸骂我是懒猪！” 　　玫瑰的枝叶轻轻摆动着。 　　拇指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说：“什么？让我告诉汉斯？你不是在做梦吧！别的不说，就看看你对我和汉斯的态度！我怎么敢让他把你给种出来！” 　　“不行不行！”拇指和玫瑰的交流似乎并不顺畅，他有些生气地说：“我知道你是迷雾玫瑰，要是把你种下去，到时候你会开口说话了，汉斯肯定会被你满口的脏话给污染了？你别拿石心殿下来压我，他要是知道你对汉斯这个态度，肯定会把你做成玫瑰酱的！” 　　也不知道玫瑰又说了些什么，拇指的小脸蛋突然涨得通红。 　　他像是完全被激怒了似的，猛然把玫瑰从花瓶中抽了出来用力扔到了窗外：“混蛋啊！你才是肿胀馒头脸扁平水桶腰！你是吃蝎子粪长大的吗！嘴巴也太毒了！”拇指愤怒地喊道，“你才永远没有人要，你才是连癞皮青蛙都嫌弃被净身出户的花精之耻！” 　　拇指扔完后，突然又有些后悔。 　　不管怎么说那朵玫瑰都是它的同乡，虽然嘴巴臭了些但拇指也不会眼睁睁看到它被冻死。 　　他飞快地飞出了窗户，想要重新把玫瑰捡回来。 　　“你好。”今天依旧英俊的图里帕撑着拐杖站在窗户下对着拇指问好，他手里拿着那朵被丢下来的玫瑰，“这是汉斯丢下来的吗？刚好落在了我的头上呢。” 　　“这是种奇妙的缘分，还是汉斯看到我来了，故意瞄准丢下来的呢？”图里帕低头看着手中的红玫瑰，眼神非常温柔，他的语气里带着甜蜜的赞叹，“真是朵美丽娇嫩的小花。” 　　“这个……”拇指想要说什么，可他却突然听到了玫瑰的声音。 　　【猪脑拇指，老子恋爱了，老子对这个贼tm帅气的男人一见钟情，你敢把老子要回去试试看！】红玫瑰娇滴滴地喊道。 　　-------------------- 第83章 可以了 　　拇指睁大了眼睛盯着玫瑰不放。 　　【啦啦啦啦~】玫瑰开心地唱了起来。 　　拇指有些着急, 他飞到图里帕身边解释道：“帕帕，玫瑰是我不小心丢下来的，这是别人送给汉斯的礼物, 你拿走了的话……” 　　“是谁送给他的？”图里帕笑得更加温和，“我认识吗？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是男性还是可爱的女孩子？为什么要送给汉斯礼物？汉斯为什么要收下？” 　　“……”看着图里帕友善的眼神, 拇指突然觉得背后有些许发凉, 是错觉吧？他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图里帕突然又笑了起来。 　　“好的，我知道了。”图里帕点了点头。 　　他顺手就把玫瑰放进了自己外套口袋中，杵着拐杖, 慢慢地走进了大道上的马车中。 　　拇指少年看着他的背影，感到有些迷惑了。 　　图里帕难道不是来找汉斯的吗？怎么这样就走了？ 　　“汉斯！”拇指飞回到了安徒生的房间, 发现他已经换上了出门的衣服。 　　“刚才……”拇指把图里帕捡走玫瑰的事情说了出来。 　　他懊恼地说：“汉斯对不起, 那支玫瑰是石心殿下送给你的，稍晚些我会再去找图里帕请他把玫瑰还回来。” 　　“等一下。”安徒生略感好奇地问道，“那只玫瑰说它对图里帕一见钟情了是吗？今后它也会像你一样, 结出一只可爱的花精吗？” 　　“我也不确定。”拇指少年实话实说道, “那朵玫瑰不是来自我们天国花园。其实在我们从花中诞生出来之前是无法和外界交流的。像它这样以玫瑰的形态就能有这么强烈的个性和想法是非常少见的。” 　　“它刚才让我告诉你，如果把它种在土里, 它会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的。” 　　安徒生沉思了一会儿, 说道：“虽然那是小灰, 咳咳, 我是说是石心殿下送我的，但是它已经有了自己的思想。等下我去找图里帕时你趁机再问问玫瑰吧。” 　　“如果它坚决想要留在图里帕身边的话, 我能够做的也只有祝福它了。” 　　“等等！”拇指不解地问道, “你要去找图里帕？可你明明知道他对你……” 　　“不用担心。”安徒生摸了摸拇指少年的头, “我去找他是有很重要的事, 而且，我会跟他说清楚的。”他还想说什么，外面却传来了一阵狗叫声，安徒生轻笑道，“雪花藏在储物间很久了，再不去给它点吃的，可怜的小狗马上就要饿晕了。” 　　“今天，我可是特地请妈妈做了不少好东西。” 　　安徒生带着拇指去到了客厅，他已经吃过了早饭，一盆由苹果果肉和别的好东西做成的香喷喷的馅饼正摆在桌上。 　　他跟玛利亚告别后拿着馅饼走出了门。 　　雪花闻到了食物的香味，迫不及待地扑了上来。 　　安徒生摸着雪花的小脑袋，带着它到了屋子后面，才把馅饼放在了它的面前。 　　雪花亲昵地蹭着安徒生的小腿，像他表达着感谢，却没有立刻去吃掉那些食物。反倒是拇指飞到馅饼跟前，使劲闻了两口，忍着口水说道：“好香啊，汉斯，这块馅饼太大了，雪花也吃不完，不如……” 　　“……”安徒生无语地掰掉一小块，递给了拇指。 　　拇指香甜地吃了起来，几口吃完后，还意犹未尽地盯着剩余的馅饼。 　　“快吃吧。”安徒生笑着摸摸雪花的头，“要不然拇指这个家伙，可是不会跟你客气的。” 　　雪花立刻扑到了馅饼上，先是飞快地把馅饼表面都舔了一遍后，这才大口地吃了起来。 　　拇指不高兴地骑在狗头上，嘟囔着“活得还不如一条狗”之类的话。 　　等雪花吃完后，安徒生带着他们拜访了图里帕的家。这一次，他们是光明正大从正门走的。 　　“汉斯！”图里帕看到安徒生的时候，眼睛都亮了起来，“你这么快就又来找我了。” 　　“图里帕我需要你的帮助。”安徒生开门见山地说道，“你的医术怎么样？” 　　“你放心！”图里帕的表情变得郑重了起来，“我的医术非常可靠！”像是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加有说服力，图里帕说，“之前电晕你的门框，就是我发明的！还有能够自动打开的密室木板门，还有这个……” 　　他的手从口袋里摸出了个小小的金属状方形物体，在按下了旁边的开关后，安徒生惊讶地看到，图里帕的头发和衣服上的纤维同时竖了起来。而他松开金属方块后，一切又恢复了原状。 　　“怎么样？刚才我只使用了最轻微的电量。”图里帕脸上带着满满的自信，“如果我把电量调到最大就足以击倒一个体格正常的成年人。” 　　“汉斯，我想告诉你的是，和我在科学上的发明相比，我的医术更加高超！” 　　“无论你想做什么实验，我绝对会全力以赴地帮助你。” 　　“科学和现代知识就是我的魔法。” 　　安徒生点了点头，他想要做的事有一定的危险性，现在图里帕的实力让他微微松了口气。他看着紧跟着自己的雪花和拇指，轻声说道：“下面的事情不适合让你们看到，拇指你和雪花在客厅等我们。” 　　拇指的眼睛在安徒生和图里帕身上来回扫视着：“你们是要去到底下的密室里吗？”那里只要关上通道，就是个独立的空间，在里面无论发生什么他都无法知道。 　　更别提里面还有长宽大结实可以让两个人在上面滚来滚去也不会掉下来的金属床了，虽然硬了点，味道不太好闻了些，但是…… 　　“你不是最近要抓紧时间学习吗？”安徒生对他点点头，示意自己有分寸，“乖乖等我，应该用不了多久。对了，你帮我问问雪花，上次我来的时候把一个亮闪闪看起来像是银质的小玩意丢给它玩了，那东西它弄到哪里去了？” 　　雪花低头叫了几声。 　　拇指说：“它说那个玩具太小了，它不小心吃了进去肚子一直就有些不舒服。刚才吃完馅饼后，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更强烈了。” 　　安徒生摸了摸雪花：“乖狗狗，你先趴在火炉边休息。” 　　雪花乖巧地趴了下来，看上去更加没精打采了。 　　安徒生跟着图里帕去到了二楼，上楼之前，他转过身看向了窗口。雪人依旧站在那里，它保持着之前的动作，像是看守者一样努力地监视着屋内的一切事情。 　　“汉斯，你想要做什么？”图里帕换上了白色的外袍，用纱布裹住了嘴，认真地清洗了好几遍手，“我研究过，其实很多细菌都是通过手术器械传播的，尽管我的医学老师不认同我的说法，但我认为时间会证明一切。” 　　想起了兔男郎，安徒生突然问道：“你的器械都清洁过了是吗？” 　　“那是当然。” 　　“这就好。”安徒生低声说道，“我需要你抽出我的血。” 　　“抽血？”图里帕愣了愣，“你是哪里不舒服，想要使用放血疗法吗？” 　　“不是！”安徒生飞快地说，“就是抽血。我想请你在不危机到我生命的情况下，尽量多抽出一些我的血液！这些血液，还请用干净的没有使用过的容器盛放！我有很重要的用处。” 　　图里帕看着安徒生认真的表情，忍不住说：“可是失去大量血液后，你的身体会变得虚弱！你不是马上就要离开欧登塞了吗？在这么冷的冬日，你很容易就会生病！” 　　“生病或者虚弱，都会慢慢好起来。”安徒生说，他的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微光，“但是复仇的机会，只有这一次。” 　　“复仇……”图里帕低声重复了好几遍，他没有再劝说什么，反而从医药箱里拿出了擦拭得极其干净的银刀，“准备好了吗？” 　　“开始吧！”安徒生看着银刀化开了自己的皮肤，鲜红的血液慢慢滴落，被图里帕收集到了小小的玻璃瓶里，“分成两瓶，一个小瓶一个大瓶！” 　　“那个雪人里是不是……”图里帕的声音低得几乎微不可闻。 　　“嗯。” 　　客厅中，拇指正坐在沙发上看着书籍，可是他总有些心烦意乱的感觉。玫瑰已经被图里帕种进了花盆中，并且又一次表明不想离开。 　　年老的仆人猛地看到拇指的时候，显得十分惊讶。不过他到底是图里帕身边的人，在短暂的错愕后立刻恢复到了往常的状态，还很热情地端来了许多的甜点。 　　拇指心不在焉地翻着书，往嘴里丢着小糖果。 　　“哎……”这是他第三十六次叹气了，小汉斯已经跟图里帕进入那间密室快半个小时了，怎么还没有出来。 　　拇指的目光转向了一直趴在火炉前的雪花。 　　小狗时不时会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像是忍耐着身体上的不适一般。雪花离火炉太近了，拇指都有些担心，它爪子上的毛会不会被火焰烤焦。 　　就在这时，窗户突然发出了“咯咯”的声音。 　　雪花和拇指同时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 　　原本紧闭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 　　插在雪人身上充当手臂的树枝已经伸进了屋内，雪人似乎用尽全力想要通过窗户爬进来。它雪白的上半身卡在了窗台上，寒风顺着窗户缝一下子灌进了客厅里。 　　与此同时，拇指听到了二楼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 　　“汉斯！”拇指大声喊道，“快过来，小雪人要进来了！” 　　白狗雪花突然冲了过去，猛地跳了起来，一口咬住了伸进屋内的树枝。它紧紧咬着树枝的一端，用力的摇晃着，雪人的身体被另一端的树枝搅得更加松散了。它的头散落了下来，黑煤炭做成的眼睛也掉了一颗。 　　尽管如此，小雪人的其余部分依旧想趁着冷风，努力挪动进屋内。 　　雪花发出了刺耳的叫声。 　　“可以了。”安徒生的声音响了起来，“可以了，你已经很努力了。” 　　白狗和雪人同时安静了下来。 　　图里帕抱起了小白狗雪花，安抚般地摸着它的头顶，低声说道：“我可怜的小雪花，你的肠胃一直不好，休息下。”他拿出一小瓶药剂，似乎想要喂给雪花。 　　雪花开始挣扎起来，图里帕微微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安徒生问道。 　　“我总觉得雪花有些奇怪。“图里帕说，“原本它是很乖，一点儿都不怕吃药的。我只要拿出药剂，它就会立刻张开嘴巴，等着我灌进去。”他看向了安徒生，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疑惑，“汉斯，我觉得雪花它……” 　　他的话音还没说完，就被雪花发出的狗叫声打断了。 　　小狗本来身体就有些不舒服，加上刚才为了阻止雪人进屋而进行的剧烈活动，此时，雪花的看起来似乎连站都站不稳了。可它却依旧乖巧地靠在了图里帕身边，张开了嘴。 　　“乖，这才是我的乖狗狗。”图里帕打开药剂，飞快地全都倒进了雪花嘴里。 　　雪花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 　　它长大嘴，发出了一阵咳嗽声，似乎想要把药剂吐出来。 　　“吐不出来的。”安徒生淡淡地说道，“你听说过赎罪券吗？我的体内曾经被塞进了一张货真价实的最初赎罪卷。它布满了我的身体，我的肌肉，我的骨骼和我的血液里，都有着那种力量的存在。” 　　“赎罪券有很多用途，我知道的不多。” 　　“但有人曾经用赎罪券把一个女巫的灵魂困在了我的身边。” 　　“所以我知道，只要喝下了我的血，你的灵魂就会被困在雪花的身体里。”安徒生看着满地翻滚嘶吼着的小白狗雪花，声音依旧淡漠，可眼神却比冰还寒冷，“我该叫你什么呢？” 　　“你是金币？还是沙币？” 　　-------------------- 第84章 汪 　　雪花的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 　　它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 可怜兮兮地看着安徒生，像是完全不懂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般。 　　“汉斯……”看到雪花可怜的模样，图里帕问道, “你确定没有搞错？” 　　“绝对没有错。”安徒生示意图里帕离雪花再远一些，“我很肯定, 现在雪花身体内的就是银币的某位兄弟！真正的雪花就藏在外面那个一直企图进来的小雪人中！” 　　白狗雪花痛苦地在地上翻滚着, 口中吐出了粉红色的泡沫。 　　它却没有像几人预料中的那样来个突然的变身，反而像感觉到了对方的警惕一样。它艰难地往后爬去，一边爬一边呜咽着。 　　“很不错，比银币沉得住气。”安徒生点亮了手中的路灯。 　　路灯浅金色的光芒点亮了整间屋子, 就连吹进来的冷风似乎也没有那么冷了。 　　图里帕站在安徒生身后。 　　他痴迷而专注地看着安徒生被金光染上一层暖色的侧脸。 　　安徒生似有察觉，突然转头看了过来。 　　图里帕的眼神瞬间变得无辜又清澈, 声音里是满满的担忧：“小心些。” 　　“嗯。”安徒生点了点头。 　　刚才那种背后如芒在刺的感觉是怎么回事？附近还有什么未知的危险吗？安徒生不放心地释放出了几只白色吞噬小鸟, 护在了身后的位置。 　　白狗雪花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眼神无神地盯着自己曾经的主人图里帕，泪水不停从它眼中滴落。 　　图里帕叹了口气。 　　“花精小妹妹是能够跟动物说话的。”他低声说道, “所以当汉斯告诉我, 他怀疑雪花里面藏着一只恶魔的时候，我试探了一下你。当时你硬要跟着汉斯走, 我向你告别时, 说你是我从宠物店里挑出来亲手照顾了三年。” 　　“还跟他说, 你最爱吃的是苹果肉。” 　　“如果你是真的雪花, 你一定会告诉花精小妹妹我说错了。” 　　“你是在我家里诞生的，你的母亲也曾经是我的宠物狗。你今年已经五岁了, 并且你从来都不爱吃苹果！” 　　白狗雪花咳嗽了两声, 低沉嘶哑地声音从狗嘴里传了出来：“原来是这样, 在那个时候你就已经开始怀疑我了吗？”它看着安徒生, 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我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还是你小心到连一条狗都要试探？” 　　安徒生靠近了他，轻声说道：“这是个很长的故事。” 　　“我可以洗耳恭听。”白狗深吸了口气，它身后的火炉不停飘出点点火苗，火苗被白狗吸入了它的身体中，“你杀死我兄弟的时候，我和金币都发誓一定要把你挫骨扬灰！” 　　“原来你就是沙币。我之所以怀疑你是因为……”安徒生清了清嗓子，像是要开始讲述这个很长的故事一般。 　　下一刻，巨大的白色狮子猛然跃出，一口咬住了沙币的头！安徒生手中的光刃猛然变大，用力捅进了沙币的尾部！ 　　沙币的身体开始燃烧起来。 　　一团巨大的狗影从白狗身上浮现而出，似乎想要逃离这个衰败的身躯，可无论它如何用力扭动都无法离开这个身体。 　　白色狮子猛地用力一吸，沙币的灵魂瞬间小了三分之一。 　　安徒生趁机输入进了更多的吞噬白光进入到了狗的体内。他能够感到，白狗小小的身体里，藏着一个巨大的充满火焰力量的灵魂。 　　“我不会用自己的灵魂壮大你的力量的！”沙币怒吼道，“给我爆开！” 　　安徒生立刻后退几步，淡金色守护光芒挡在了沙币身前。 　　一团红色的血雾炸开。 　　“噗！”的一声，在血雾还未扩散到空中之前，白色狮子猛地把大部分的血雾吞了下去。 　　剩下的几缕雾气快得犹如闪电，朝着屋里唯一的普通人图里帕冲去。 　　一阵剧烈的冷风猛然从窗外吹了进来。 　　空中传来了一声极其轻微的狗叫声。 　　原本卡在窗台上的雪人，竟然爆发出了某种力量。它的身体散开了，大团大团的雪乘着冷风，猛地被吹进了屋内。它们已经不成形状却还是企图挡在图里帕身前。 　　血雾没有丝毫停留，直接撞上了松散的雪团。 　　雪团只阻拦了不到短短几秒钟，就开始飞快地融化起来，大片的水痕又因为高温而蒸腾起来。 　　就是这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已经足够安徒生展开光芒挡在了图里帕身前了。 　　白狮迅速扑了上来吞掉了最后一丝血雾。 　　血雾消失了。 　　“叮”的一声，一枚沙土颜色的钱币掉落在了地上。在钱币底下，还压着一颗银光闪闪的小玩意儿，那东西看起来很像是某种生物的尖牙。 　　安徒生把尖牙和钱币都收进了路灯中和银币放在了一起。他转头，看到图里帕正站在一大滩水跟前。 　　雪人已经完全融化了。 　　一颗黑色的煤炭随着水痕的消失而逐渐变为灰烬。 　　这颗煤炭曾经被当做是眼睛镶嵌在了雪人的脸上。也曾经在窗台注视着屋里，企图保护自己的主人。 　　“雪花……”图里帕喃喃说道，“为什么你要进来，你……只是只小狗，只是个雪人……”他看向了安徒生，浅棕色的眼里闪着泪光，“雪人融化了，雪花的灵魂是不是也会融化……” 　　图里帕只是普通人。 　　他看不到。 　　此时在他的脚边，有一只透明的小狗灵魂，它正恋恋不舍地看着自己的主人。它的身体开始慢慢变淡，可双眼睛里，却充满了爱意和不舍。 　　“汪汪汪……” 　　一串极轻的狗叫声后，雪花的灵魂消失了。 　　地上的水痕完全干了。 　　拇指立刻哭了出来：“雪花说……”他哭着说道，“再养只狗狗陪着你吧，它不想看到你一个人，那么寂寞。” 　　安徒生看着身体微微颤抖着的图里帕，觉得难过极了。 　　原来不仅是人类，别的生物也能有如此诚挚而坚定的感情。他心中想着，那么一只小狗却能坚持这么久。 　　小雪人艰难地向屋子的方向移动，它爱自己的主人，它想要保护自己的主人，哪怕踏进这间屋子意味着自己的消融，小雪人却依旧义无反顾地扑向了那团火。 　　“抱歉，图里帕。”安徒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此时的图里帕，“真正的雪花在被埋进雪人的那晚就已经死去了。” 　　“恶魔会趁着生物生机衰败前趁虚而入，再吞噬掉宿主的灵魂取而代之。”安徒生叹了口气，“雪花只是条普通的小狗，却能逃走躲在院子里的小雪人里，我想它一定很爱你。” 　　“它一直努力地想要靠近你。” 　　“它想要保护你。” 　　“汉斯。”图里帕突然出声打断了安徒生的话，“很抱歉，我想一个人静静可以吗？”他垂下了眼睛，“我……我……”他纤细的睫毛下，晶莹的泪珠正慢慢滴落。 　　“抱歉。”图里帕猛然转身，“很抱歉，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 　　“请你先回去吧。” 　　这一瞬间，图里帕的背影显得那么孤单和落寞。 　　他失去了父亲和未出生的兄弟，失去了身为法特的家族名誉，失去了原本注定的美好前程……今天，图里帕又失去了另一位家庭成员，那只全心爱着他的可爱小狗。 　　安徒生长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带着拇指离开了。他明白这种失去的感受，别人的安慰都是徒劳的，唯有时间能够慢慢缓和心中的伤痛。 　　听到关门的声音后，图里帕的背影却突然僵硬了。 　　他走到了窗边，趴在窗台边缘看着安徒生从外面走过。 　　图里帕叹了口气，靠在了摆放在窗边的花盆上。他看着花盆里的红玫瑰，失落地说道：“他是真的不喜欢我……甚至连个安慰的拥抱都没有留给我。” 　　“我爱你，但与你无关。” 　　图里帕轻轻摸了摸玫瑰娇嫩的花瓣，他的眼泪落在了花盆里土壤中，泪水很快渗了下去：“可我真的希望有一天他能够看到我，能够跟我说他也在意我。” 　　玫瑰轻轻晃动着，似乎是在安慰伤心的图里帕，又像只是一阵风经过无意间吹动了它的枝条。 　　窗外的雪停了，附近的人家开始在屋顶悬挂起圣诞装饰来。 　　这是个孤零零的圣诞节。 　　太多的伤心，太多的离去，太多的眼泪。 　　回家的路上，拇指想起那只和雪人一同融化的小狗，心中就忍不住涌起一阵阵的刺痛感，他闷闷不乐地问道：“汉斯，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雪花的？” 　　要不是小汉斯提醒，拇指说什么都不会怀疑雪花的。 　　谁会突然怀疑一只狗呢？ 　　安徒生似乎在想着什么出神。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死神学徒没有带走雪人里的灵魂，后来我想明白了，其实答案很简单——因为雪人里的灵魂并不是人类的。” 　　拇指若有所思地说：“就是因为这样吗？” 　　“嗯，当时我只是怀疑。”安徒生解释道，“第一次遇见雪花时，它说话非常粗犷还有些色色的行为。但是后来，再次遇见雪花后，它说话的方式完全变了！” 　　“我以为是你翻译的问题，可当你让我能听懂它说话后，我就发现了这完全是两种不同的说话方式！每个人有不同的性格，每条狗也是如此。” 　　路边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大家脸上都带着节日的喜庆，手里抱着各种食物和礼品。 　　安徒生的声音低了下来：“现在想想，我在看到雪人时就作出了错误的判断。我下意识地以为那是图里帕的弟弟，并没有发现雪人里其实不是人类的灵魂。” 　　“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藏在雪花身体里的其实是血女巫吗？”拇指问道。 　　“不可能。”安徒生摇了摇头，“狗的行为和人类太不同了，让一条狗假扮成另一条狗是很容易的事。但是让一个人假扮成一条狗还待在和它极其熟悉的主人身边，是很容易露馅的。” 　　人是无法保持时不时就吐舌头，喘粗气，流口水，到处舔，还有面不改色吃掉自己排泄物并且抱着主人的腿企图快乐一下的行为的。就算是顶着狗的身体也做不到这些。 　　“我对雪花产生怀疑后就仔细地观察过它，它的行为的确是条狗没错。” 　　“和血女巫有关，和我有仇恨，超凡狗类生物。”安徒生停下来脚步，看着拇指说道，“符合这三条的生物其实并不多。” 　　拇指施展了精灵魔法，让普通人看不到自己。他干脆飞了出来趴在安徒生的肩膀上，继续问道：“所以你在雪花想跟你离开时，就告诉了图里帕，让他试探下雪花？” 　　“没错。”安徒生又叹了口气，“其实，在第一次我们闯进图里帕家，我就有试探雪花了。当时我看到那个雪人心中觉得不妙，在进屋时故意扔出了个小玩意让雪花去玩。” 　　“那是什么？”拇指好奇地问道。 　　“牙仙的牙齿。”安徒生说，“以前格瑞帮我用蘑菇换到的。” 　　牙仙掉落的牙齿中，蕴含着衰亡的气息。正常的狗类闻到后，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都会因为本能而避开。 　　“当我看到雪花在玩那颗牙齿的时候，就确定了。”安徒生说，“银币说过，它们三兄弟都是恶魔，恶魔会自然地被蕴含死气的物品吸引。” 　　“这也太浪费了吧！！！”拇指叫了出来，“那可是牙仙的牙齿！” 　　安徒生摇摇头：“我重新捡回来了，不过里面的死气也消失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通过这颗掉牙遇见牙仙。” 　　“还是不太对啊。”拇指想了想，不解地说，“那个叫沙币的狗一直说它很不舒服，而且对比之前和银币的战斗，刚才你杀死它的过程简直太过容易了！汉斯，你还偷偷做了什么手脚吗？” 　　“记得出门前吃的馅饼吗？”安徒生的话让拇指大惊失色，“那是个加了料的馅饼。” 　　“什么！”拇指尖叫了起来，他捂住肚子，颤抖着说道，“我也吃了啊！汉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黑心，为了让沙币相信那个馅饼无毒，连自己人也坑！” 　　现在拇指可是想起来了。 　　早上沙币虽然很饿，但看到馅饼时却没有第一时间扑上来吃掉！反倒是自己吃了一块没有事后，沙币才把剩余的馅饼吃完的啊！ 　　这个世界什么时候变得连狗都知道吃东西之前要试毒了！ 　　安徒生摸了摸拇指的头，从怀里掏出了一物：“我请妈妈在苹果馅饼里加了这东西。” 　　“巧克力？”拇指睁大了眼睛，他怎么没吃出来？ 　　安徒生剥开包裹住巧克力的薄纸，看着上面整齐的牙印，他叹了口气说：“我从巫师记忆中知道，巧克力中有一种物质叫做可可碱，它对人类无毒，但是对很多动物来说都是剧毒的！” 　　“图里帕之前为了试探，故意说雪花爱吃苹果肉。沙币并没有获得雪花的记忆，它也没想到自己那时候已经露馅了。我利用这点请妈妈帮我做了苹果肉馅饼。沙币在饿了一晚上的情况下，作为一只爱吃苹果肉的狗，它没有任何理由不去吃掉那块馅饼。” 　　“为了取得我的信任，沙币肯定会吃下去。” 　　“它的身体因为可可碱的作用而产生了中毒反应！而它之后被灌下了我的血，使得沙币的灵魂被困在了雪花体内！就算它想逃也没有办法，只能顶着随时会死去的身体和我们战斗。” 　　“最后沙币意识到自己无法脱身，才采取了自爆的方法。让灵魂和血肉混在一起，企图袭击图里帕让我们分神，接着再逃走……” 　　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安徒生的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拇指，其实并不是沙币的实力不如银币，而是我们一开始就有心算无心，它当然会吃亏！” 　　安徒生并没有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反而走向了镇上肉铺的方向。他买了五斤肉，接着朝镇外野狗们的聚集地走去。 　　“等等！”拇指像是想到了什么，“沙币跟斯蒂妮是一伙的，当时它闻到海曼的袜子后，肯定就知道斯蒂妮已经暴露了！你就不怕它对斯蒂妮通风报信吗？” 　　“不是的。”安徒生解释道，“银币说得很清楚，它当初只是在火焰领主的命令下帮助血女巫的，它并不是血女巫的手下！” 　　“你难道以为，沙币想要报复的只是我们吗？” 　　“你是说……”拇指少年慢慢睁大了眼睛，“沙币其实也想报复血女巫？” 　　“没错，在它看来，血女巫和银币的死也有关。”安徒生说，“现在血女巫处境危险，沙币趁机留在我们身边，它不仅想找机会杀死我，而且它也想让我杀死血女巫！” 　　“昨晚我没有让沙币进屋，晚上它都待在外面的储物间里。” 　　“一方面，我担心它进屋后会对妈妈不利。另一方面，我想看看它到底是不是像我想的那样。”安徒生解释道，“我在储物间外留下了几缕精神印记，只要沙币趁着晚上离开去向斯蒂妮通风报信，我会立刻感应到。” 　　“事实证明，它并没有。” 　　“所以我知道斯蒂妮对这一切依旧一无所知。” 　　安徒生看着远处的桥梁，远远就听到了野狗们的叫声。 　　他的语气变得极其冰冷和厌倦。 　　“终于到了向那位‘老同学’说再见的时候了。”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沐川家的小zz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没事找找虐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鼓励让人成长 　　野狗们尽职尽责地轮流监视了一整晚, 当它们看到安徒生时全都热情地朝他跑来。 　　“辛苦你们了。”安徒生把肉分给了野狗们，“都是冻肉，如果你们想要的话, 我可以帮你们加热。” 　　拇指少年翻译了过去，野狗们疯狂地叫了起来。 　　“它们说谢谢你, 不过有肉吃对它们来说已经是很幸福的事了。”拇指说, “我跟它们说，还是加热一些比较好，至少吃了不容易拉肚子。” 　　野外生存的动物，一旦得了腹泻或者其他病症, 就只能慢慢等死了。 　　“好。”安徒生和拇指一起去收集了柴火，点燃后开始烤起肉来。 　　野狗们在旁边欢快地玩闹着。有的互相吼叫, 有的在打架, 拇指少年却没有像平时那样露出嫌弃厌恶的眼神。他分出了好几只藤蔓，帮着安徒生来回翻动着肉类，免得不小心被烤糊了。 　　“其实……狗狗们也是很可爱的。”拇指突然叹了口气。 　　安徒生想起第一次遇见雪花时, 拇指似乎是很讨厌犬类的。 　　就听到拇指继续说道：“以前是我太注重表面了。它们虽然经常爆粗口和喜欢流口水舔人, 但在这些烦人的行为下面，却藏着忠诚和善良的心。”他想了想, 补充道, “当然就像人类一样, 有好狗狗也有坏的狗狗。” 　　“就像雪花和银币。”安徒生叹了口气。 　　等到野狗们吃完后, 它们告诉安徒生，藏在柴火仓库里的人整晚都没有出来。但是早晨的时候, 那个人出来在附近的草丛里进行了人类的排泄活动。 　　翻译到这里, 拇指的表情突然开始扭曲起来。 　　“怎么了？”安徒生问道, “它们还说了什么？” 　　“它们说……”拇指艰难地开了口, “它们说那个人这几天应该只吃了少量黑面包而且没有喝水。” 　　“好的，它们真的很细心，连这个都观察到了。”安徒生赞许地说道，“很好，这就说明斯蒂妮真的没有什么内应了。走吧，我们先去附近潜伏下来，等到天黑后就动手。” 　　安徒生离开桥洞后，就开启隐匿光芒隐去了自己的身形。 　　仓库所在的地方，一条通向镇外，另一条则通向泪雨森林。通往镇外的路，已经被来往的行人和马车踩没了之前落在地上的积雪。而另一条路上积雪却完好无损，上面没有半个脚印。 　　只有等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积雪自然消融，才会露出那条小路来。 　　安徒生躲在了离仓库稍远的地方。 　　前面是几块大石头，后方则是森林。他拿出了条毯子裹住自己和拇指，接着开始暗中观察起来。 　　他没有发现的是，他身后的森林里正有一人一马正在注视着他。 　　“殿下。”黑色骏马吃了几口雪，终于忍不住问道，“您不去跟小汉斯打声招呼吗？” 　　石心站在粗大的树枝上，他懒洋洋地低头看了眼底下的黑马，轻描淡写般地说道：“我只是路过看看这附近的雪景。” 　　“好的，您继续看吧。”布莱克候丝憨厚地点了点头，“不过您就这么放心，让可爱小汉斯独自对付血女巫？” 　　“不过是失去了身体，灵魂又遭到重创的三等战力罢了。”石心看着安徒生的背影，“他需要更多的磨炼，况且我认为不需要我出手他也能解决得很好。” 　　布莱克候丝又吃了几口雪。 　　它想起了最近听到沙都传来的消息，看向石心的目光里带上了一丝担忧。 　　黑马琢磨了一会儿，突然说道：“殿下，小汉斯还太稚嫩。您如果不出手的话，至少给他一些精神上的鼓励，他会更有干劲的。我听说普通人类都喜欢被人鼓励的感觉，这会激起他们的巨大潜力，他会成长得更快！” 　　“鼓励？”石心靠在了树干上，微微摇了摇头，“我觉得你在胡说。我现在的强大可跟任何人的鼓励都没有关系。” 　　布莱克候丝似乎是被雪呛了一下，它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可您只有一位，小汉斯可比您脆弱得多。所以您要是在他战斗前给他打打气，说几句比如‘加油’‘我相信你能做到的’这样的话，他会更有勇气的。” 　　“好吧。”石心的声音听起来很勉强，“我会鼓励他，让他爆发潜力的。” 　　布莱克候丝微微松了口气。 　　但它非常了解自己的主人，因此为了怕对方忽略这件事，黑马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说起来，小汉斯最近成长得很快啊。沙都告诉我，小汉斯都有了追求者了，他可真是个受欢迎的小可爱呢。” 　　“啪”的一声，树枝被折断的声音响了起来。 　　安徒生立刻警惕地朝这边看了过来。 　　可是他看到的只是空荡荡的树林，树枝被风吹得晃动起来，并没有半个人影。 　　“汉斯，你快看，仓库的门被打开了。”拇指低声说道。 　　安徒生趴下身体，朝仓库地方向看去。 　　果然，仓库的大门被人从内推开了。一道裹着灰色长袍的人影从屋内走了出来。她身材娇小，这个脸全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海曼！ 　　安徒生一眼就认出了那双眼睛。 　　海曼警惕地观察着周围，在确定没有人后，她才飞快地跑到远处的一颗树后蹲了下来。 　　她是要干什么？ 　　安徒生努力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对方的动静。就在这时，一双冰冷的手从后捂住了他的双眼，熟悉的冷香味道瞬间包裹住了安徒生。 　　“别看。”石心的声音贴在他耳边响起。 　　“你什么时候来的？”安徒生握住了石心的手，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声音里则带着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喜悦。 　　“刚好路过。”石心若无其事地说道，“没想到正好遇见你们。” 　　布莱克候丝突然不想说话，马眼直直地看向了天空。 　　“你的礼物我收到了。”安徒生现在背对着石心，两眼一蒙黑，什么都看不到。不过此时他也没有心思去思考石心不想让他看到的是什么了，“我很喜欢。巧克力很好吃，烟火很美。” 　　石心突然松开了手。 　　安徒生转过头，对上了那张散发着雾气的巫术面具。雾气形成了个笑脸的形状，安徒生总觉得，这个笑脸看起来似乎格外开心。 　　“哦，只是些小玩意，也不是特地为你准备的。”石心淡淡地说道，他从手杖中取出了一个小盒子递给了安徒生。 　　布莱克候丝再一次看向了天空丧失了说话的欲望。 　　打开后盒子后，里面是满满一盒子巧克力，造型跟上次安徒生收到的一模一样。 　　安徒生随手拿起了一颗翻了过来，他惊讶地发现，这次的巧克力底部并没有牙印。反而在巧克力的底部刻着三个大写的英文字母。 　　H.C.A 　　这是什么意思？ 　　安徒生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看到石心突然拿走了他手中的巧克力：“这不是给你的。”他把整盒巧克力全都收回到了手杖中，重新摸出了一样的盒子。 　　这一次，石心先打开了盒子检查后才递给了安徒生。看到石心的举动黑马干脆走到了一边，背对着这里，似乎不想因为看到的画面让自己心烦一样。 　　安徒生心情复杂地接了过来。 　　不是给自己的？ 　　石心难道准备了无数一样的礼物，每到一个地方，就会随手送人吗？ 　　“谢谢。”安徒生没有心情再去打开那个盒子了，他把巧克力收入路灯后，再次朝海曼的方向看去。海曼已经重新回到了仓库里，小心地关好了门。 　　场面突然安静了下来。 　　安徒生一直盯着紧闭的仓库门，似乎想要用目光把那门烧出个洞来。 　　“咳咳。”布莱克候丝突然发出了十分刻意的咳嗽声。 　　石心会意地看了黑马一眼，接着，他低下头，伸手轻轻摸了摸安徒生的头发。 　　安徒生抬起头看着石心，他黑色的眼睛显得十分专注，他感到石心似乎想要跟自己说些什么。石心的手一路下滑，最终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黑眼睛像玛瑙一样开始有微光闪烁。 　　心跳也慢慢加快了。 　　“血女巫已经丧失了大部分的力量。”石心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却很好听，至少此时安徒生是这么觉得的，“但她应该还有别的手段。” 　　“小心些，别死了。” 　　他这是在担心自己吗？安徒生之前小小的不快顿时一扫而空。 　　“不过像这种程度你都对付不了的话，被杀死也算是活该了。”石心接着说。 　　？？？ 　　安徒生还没有露出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紧接着石心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充满鼓励的语气说道：“你放心，我向你保证。如果你因为这样死掉，我以后在跟别人【哔哔】时，绝对会想起你的脸的。” 　　世界一下子变得安静了。 　　几秒钟过后。 　　布莱克候丝和拇指同时飞快地远离了安徒生。 　　他们感到了，一股庞大的能量从安徒生体内爆发开来。周围的雪以安徒生为中心，被那股能量吹散开来！而能量继续扩散，附近的树全都朝相反的方向倒去。 　　能量的正中心，一股白色和金色的光包裹住了安徒生。 　　距离他最近的石心，虽然并没有躲避依旧站在原地，可他的头发和斗篷全都随着狂暴的能量飞舞着。 　　安徒生的眼神中燃烧着熊熊火焰，但他的语气却平静得吓人。他看着石心，轻声说道：“抱歉殿下，您刚才说了什么？我有些没听清楚。” 　　石心低声笑了起来，他居然还伸手捏了捏安徒生的脸，语气变得异常欢快起来：“我很乐意再重复个十遍。不过……”他指了指仓库的方向，“血女巫在逃跑，你不去追她，难道是需要我更多的鼓励？” 　　安徒生猛地拽住了尊贵殿下的衣领，他低声说道：“不必了！您这次的鼓励，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下次该轮到我鼓励殿下你了！ 　　说完后，他头也不回，飞快地朝海曼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加油！”石心在他身后大声笑了起来，“我相信你能做到的！” 　　话音刚落，安徒生身上气势如虹，身形也快了很多。 　　石心看着实力明显提高了一大截的小汉斯，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走到了黑马身边，摸了摸它柔顺的鬃毛，轻声说道：“没想到你是对的，适当的鼓励，真的能够激发他的潜能。” 　　布莱克候丝感到嘴里原本冰冷的雪一下子变得滚烫起来。 　　它感到了拇指谴责的目光，马眼里的忧郁几乎要满溢出来了。 　　真不该多管闲事的啊。 　　主人被挖墙脚这种事，关它一匹马屁事啊！ 　　-------------------- 　　石心：鼓励天赋点满。 　　布莱克候丝：我觉得是别的天赋点满了…… 第86章 第一滴血 　　安徒生的心中充满了怒火。 　　他握紧手中的光刃, 飞快地朝向海曼追去。女巫丢掉了碍事的伪装长袍，速度也越来越快。 　　安徒生心中默念起了森林巫师的咒语。 　　他体内涌现出的强大力量让咒语发挥出了从未有过的效果。 　　顽强的小草钻出冰冻的土地，像是尖刺般刺向了海曼的脚底。周围树木上的枝条, 则变成了一只只细长的手臂像海曼袭去。 　　海曼躲避着这些突然起来的攻击，却没有发现, 她前进的方向逐渐朝泪雨森林的方向拐去。 　　石心不紧不慢地跟在安徒生身后, 他看起来走得并不快，却能一直保持着离安徒生不过十几米的距离。 　　拇指和布莱克候丝跟在他的身后。 　　此时海曼遭到的攻击越来越多，她不得不分出全部的精神来应对这些难缠的植物。等到她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到了泪雨森林的边缘。 　　只要再往前几步, 就会进入被无边树荫笼罩着的黑暗森林。 　　海曼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安徒生, 眼中带着一丝柔弱：“汉斯, 你为什么一直追着我，我好不容易从斯蒂妮手中逃出来！汉斯，你父亲的事情我很抱歉, 但那不是我做的啊！一定是斯蒂妮动的手脚……你听我解释……” 　　藏在海曼体内的斯蒂妮, 并不知道此时的安徒生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 　　她企图用美色和旧日情分来为自己争取逃走的机会。 　　回答她的是坚硬如铁的树枝。 　　十几根树枝猛地插向了她，海曼前方和两侧全都被围住, 为了不让这具身体被戳出几个大洞, 她只能朝后跳去。 　　这让她离泪雨森林更近了。 　　“汉斯, 我一直喜欢你。”少女楚楚动人的眼神和泪水, 配合着她狼狈的模样，颇有几分鲜花凋零时的美感, “如果你要杀我, 就请动吧。”她像是认命般地放弃了抵抗, 伸开双手。 　　“杀死我前……能给我一个吻吗？”她乞求着说道, 蓝眼睛中的泪水像是洒落在海面上的月光。 　　石心“啧”了一声。 　　那声音太轻了，只有紧跟在他身后的花精和黑马听到了。他们对视一眼，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海曼……”安徒生看着她，似乎被她的话语打动了，连声音都放柔了几分。 　　接着，他手中的光剑突然分解成了数不清的蝴蝶。蝴蝶散发着金色和白色的光，缓缓飞向了空中，看起来极其美丽。 　　海曼盯着蝴蝶，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心中划过了深深的不屑。 　　她的眼神更加柔和：“谢谢你，汉斯……”话还未完，她就感到有什么东西从身后猛然缠住了她的腰部，巨大的力量扯着她的身体，一下子把她拉进了泪雨森林的内部。 　　她的注意力刚才被安徒生变出的光蝴蝶吸引了，在分神的瞬间，被抓得结结实实。 　　“不！”她的指甲猛然变尖，指尖闪着不详的红色。 　　尖锐的指尖一下子就割断了腰部的树枝，可在泪雨森林中，四面八方全都是密密麻麻的树，无数的树枝全都成为了安徒生的武器。 　　森林巫师的力量在这里达到了顶峰。 　　安徒生走进漆黑如夜的泪雨森林中，脚步轻松地就犹如回家般：“我听说，在泪雨森林中死去的生物，灵魂将永远被困在这里。”说话间，安徒生突然回头看了石心一眼。 　　当初安徒生被石心抓进泪雨森林时，石心曾经命令手下砍倒一片大树让外面的月光照进来。当时他是说过，只有这样等到安徒生死后灵魂才能离开这里。 　　“记性不错。”石心轻轻鼓起了掌，他看着被无数树枝裹住，最后被紧紧缠在了一颗大树上的海曼，“不过，她的灵魂已经有主人了，一旦她肉身死亡这附近又没有能被她夺取的身体，那么……” 　　安徒生第一次打断了石心的话。 　　他冷漠地说道：“无论她供奉的主人是哪位魔鬼，也不会比死神大人在人类世界更强大。石头当初能够掩盖格瑞的灵魂气息，让她逃脱死神大人的眼睛。那么今天石头也能隐瞒住斯蒂妮的灵魂！” 　　他操纵着树枝，看着鲜血从海曼的体内不断渗出，表情却没有一丝动摇。 　　海曼的整个身体全都布满了藤蔓，她的手脚被束缚住，整个人呈现出了个“大”字。现在，就算她的指甲再锋利，在无数树枝的围绕下，她根本无法动弹。 　　而那张可以诱惑又可以吐出咒语的嘴，则伸进了一根柔软粗大的藤蔓。藤蔓堵住了她的嘴，让她连咬舌自杀都做不到。 　　石心慢慢走到了安徒生身后。 　　就当他伸出手想要搂住安徒生的腰部时，周围的树枝像是蛇一样，一下子调转了方向全都指向了他。似乎石心只要再动一下树枝就会开始发动攻击，像捆绑海曼那样把这位殿下绑个结实。 　　石心又低笑了几声。 　　安徒生能够感到，一股夹杂着香味的暖风吹向了自己的耳朵。他十分敏感地往旁边躲了几步，耳尖立刻就红了。 　　安徒生猛地回头看了石心一眼：“别对我吹气！”他低声说道，声音里像是掺进了大量的冰块和一小片微小到几乎察觉不出的柠檬片，“请您离我远点，免得那位名字缩写是H.C.A的人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能让石心把名字印在巧克力上的人，一定是石心在意的人。 　　怪不得他之前收到的巧克力上全都被咬过，现在想想一定是石心为了把那个名字咬掉吧！ 　　二手礼物吗？安徒生冷哼了声，我才不需要二手礼物！ 　　“那个H.C.A……”石心居然笑得更大声了，“哈哈哈，你说的没错，是会生气呢。” 　　“也请你别送我巧克力了。”安徒生露出了一丝假笑，“我最近收到了很棒的礼物，是本诗集，我很喜欢。” 　　石心的笑声戛然而止。 　　安徒生没有再理他，他转头看着海曼，举起了右手。 　　路灯从他手心冒了出来，安徒生集中精神，开始呼唤起了那颗小石头。纯白的柔和光芒响应了他的呼唤，从路灯中散发而出，那颗小小的石头漂浮在了路灯中央。 　　在石头出现的瞬间，海曼的眼中露出了惊骇和恐惧。 　　她开始疯狂挣扎起来，她的眼神似乎在诉说什么，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你准备用树枝勒死她？”石心建议道，“被勒死前她可能大小便失禁，气味会变得很不好闻。”他看着那颗石头，却没有做出任何行动。 　　“不。”安徒生脚下冒出一根粗壮的树根，他站在树根上不断升高。最后安徒生升到了跟海曼平行的地方，他握紧左手的瞬间光刃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我希望你的灵魂受到无尽的折磨。”安徒生举起光刃，抵在了海曼的额头上，他的眼神是那么的冰冷。痛苦，悔恨以及愤怒的情绪都在冰层下翻滚着。 　　光刃以缓满的速度，被他一点点刺进了海曼的额头中。 　　海曼的身体爆发出了一层红雾，瞬间又被周围无尽的绿光压制了回去。她眼中的红血色布满了整个眼球，细细的血流像是小溪一样，从光刃刺进的地方开始不断流出。顺着她秀气的鼻梁，精致的脸蛋，小巧的下巴一直落在了树枝上。 　　绿色逐渐被鲜艳的红色遮盖。 　　这些树枝像是活过来了一般，贪婪地吸食起甜美的鲜血来。 　　“吞噬光芒，带给你的不仅仅是□□上的痛苦，更多的则是灵魂的痛。”安徒生的眼底有泪光闪动，他失去父亲时，那种灵魂深处传来的痛苦比这更甚，“很痛吧？我明白的。我会尽量让你多痛一会儿的……” 　　他说到做到。 　　曾经连蚂蚁都不忍伤害会为秋天落叶夏日繁花写诗的少年，此时举起了能够刺伤灵魂的武器，耗费了大量的时间，亲手杀死了他曾经认识的朋友，看着他的敌人在痛苦中慢慢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等到海曼的身体即将丧失最后一丝生机时，石头发出的白光，裹住了从她身体中飘出企图逃走的灵魂。 　　“放开我！我的灵魂属于……”血女巫斯蒂妮的灵魂看起来并不苍老，跟她原本使用的身体样貌完全不同，看来现在这才是她真的的样子。 　　可是安徒生并没有让她把话说完。 　　【话多的人死得快！特别是在战斗时！】 　　这条准则格瑞曾经在他耳边反复念叨过很多遍。并且她向安徒生举过许多血淋淋的例子，事例里面的主角，不论是反派还是正派（一般反派居多）在占据了绝对优势后，突然诗兴大发，非要让对方死个明白或者抒发下自己的人生观。 　　于是，他们便会一个劲的喋喋不休。 　　直到对方援兵到来，形势一下子逆转，话多的那位永远住了嘴。 　　所以现在安徒生直接控制着石头的力量，撕碎了斯蒂妮的舌头，烧掉了她的手脚，又在她灵魂心脏的位置放进了一条小小的白蛇。 　　白蛇会没日没夜啃噬着斯蒂妮的灵魂。 　　她不会很快死去，但也无法逃脱，只能眼睁睁地感受到自己被白蛇一丝丝的吞噬掉。 　　“想突然念出那位恶魔的名字，留下一丝细微的烙印吗？”安徒生摇了摇头，他提着斯蒂妮的灵魂，一直走到了翡翠墓地的边缘。这一次，他不用石心的帮助，直接乘着树根来到了墓地的入口处。 　　他释放出了属于森林巫师的力量，熟悉的树洞出现了。 　　安徒生侧耳倾听着风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说道：“都可以，她的灵魂被我隔绝，无论她侍奉的是哪位恶魔对方都无法感应到她。你们不是无聊吗？一个邪恶的不断虚弱的血女巫灵魂，哪怕你们把她搓成一团当球踢，她都无法反抗。” 　　风声响起，夹杂着尖锐的笑声。 　　“谢谢。”安徒生手中浮现了一抹绿光，他失落地说道，“格瑞却无法到这里安息了。” 　　说完后他松开了手。 　　树洞中突然产生了某种吸力，斯蒂妮破碎的灵魂一下子被吸进了漆黑的树洞里。她连尖叫都无法做到，在树洞闭合的瞬间，就注定了她只能在翡翠墓地里度过她灵魂消散前凄惨又漫长的日子。 　　翡翠墓地里藏着不少避开了死神的森林女巫的灵魂。 　　作为遵守秩序的绿女巫，她们就算再温和，对待血女巫的态度也一定会变得凶残起来。 　　更何况被闷在墓地里上百年的灵魂，突然收到了如此有趣又玩法多样的“玩具”，她们怎么会错过这个解闷的机会？ 　　安徒生叹了口气。 　　他亲手为自己的父亲报了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却变得空荡荡的。 　　“第一次杀人都这样。”石心的声音从附近的树枝后传了过来，“等你习惯了就好。” 　　安徒生沉默了好一会儿。 　　习惯？ 　　自己今后还需要习惯杀人这种事？ 　　“殿下，你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他突然问道。 　　风吹过了树叶，带来了一阵叹息。 　　石心的方向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沉默延长了很久，久到安徒生以为石心已经离开了。 　　“五岁。”石心平淡地说，“我第一次杀人是在五岁。” 　　“你杀了谁？”安徒生朝着他的方向走去。 　　扒开树叶，他看到石心靠在树干上。雾气形成的脸嘴角朝下，原本应该是眼睛的位置，挂着两颗椭圆形的雾气。 　　那是泪珠吗？ 　　还没等安徒生看清楚，雾气猛然一转，又成了个大大的笑脸。 　　石心伸了个懒腰，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地调调。 　　“我忘记了。”他说。 　　-------------------- 　　海曼：请给我这位绝美少女一个告别吻吧！ 　　安徒生：斯蒂妮你好，斯蒂妮再见！况且你已经很多天没刷牙了吧。 　　石心：给她的盒饭里多加点地沟老鼠油。 第87章 他有病 　　泪雨森林是个奇怪的地方。 　　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 它都保持着乌漆嘛黑的统一风格。但在安徒生眼中，这里却是泛着绿色光芒的美丽梦幻世界。 　　树干中发出了绿色的荧光，让它们看起来像是由翡翠雕刻成的美丽艺术品。而每片树叶中散发的淡淡绿色, 连成一片后则让它们如同闪着绿光的繁星。偶尔飘落下来的叶子，犹如飞舞在空中的萤火虫。 　　“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 你是用什么让我能够看清楚这一切的？”安徒生慢慢往外走着。 　　他能够在夜间视物, 并且能够看到泪雨森林这美丽的一幕，全都是因为石心曾经硬给他喂下的东西。现在想来，那应该也是价值不菲的宝物吧。 　　“没什么。”石心漫不经心地说，“可能你感受到了我无与伦比的魅力后, 为了能在黑暗中也看清楚我英俊的面容就突然就觉醒了夜视能力。”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他能感到此时石心的思绪并不在这里, “你在想什么？” 　　石心沉默了一会儿, 对安徒生伸出了手。 　　安徒生下意识地想去握住那只手。 　　可他在即将碰到石心时又突然停了下来。 　　……被咬过的巧克力，代表某个人名字的字母，石心花花公子般的态度……这些东西突然闪过了安徒生的脑海。 　　石心突兀地发出了很轻的笑声。他收回了手猛然转身, 安徒生只感到一股风从身边飘过。 　　“石心！”他伸手想要抓住离开的人, 可指尖却只碰到了石心柔软的披风。 　　石心消失了。 　　安徒生垂下眼睛，他能够感到在这座偌大的森林中, 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周围美丽的景色突然变得黯淡起来。 　　等他走出森林的时候, 惊讶地发现拇指少年正骑在一只通体雪白的骏马身上。看到安徒生, 拇指对他挥了挥手：“汉斯, 你快过来，这是石心殿下留给你的。” 　　“他给我了一匹马？”安徒生是真的感到惊讶了。 　　那是只高大健壮的马匹, 毛色犹如地上的白雪一样。安徒生伸手摸了摸它柔顺的毛发, 白马则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 　　安徒生疑惑地问道：“我怎么觉得, 这匹马除了颜色以外跟布莱克候丝长得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拇指睁大了眼睛, 否决道：“布莱克候丝是梦魇，迷雾世界里只有旧的梦魇死去，新的梦魇才会诞生。全世界就只有它一只。” 　　安徒生更加迷惑：“那它怎么诞生后代？”难道布莱克候丝让它自己怀孕然后生下自己的孩子？ 　　“灵魂啊。”拇指说，“梦魇的灵魂是不灭的。” 　　“那就是说它有着前世的记忆！”安徒生惊讶极了，一直不灭的灵魂，那该积累多少智慧和经验啊！也许黑马布莱克候丝才是深藏不漏最聪明的生物。 　　“怎么可能？那么长的记忆谁能完全记住？”拇指少年摇头说道，“它隐约记得一些片段，但这也足够让它比别的迷雾生物聪明很多了。” 　　“这么聪明的神物为什么会甘心当石心的坐骑？”安徒生脱口问出。 　　“……”拇指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他看了白马一眼，开口说道：“汉斯，你对石心殿下是不是有什么偏见？” 　　“没有偏见。”安徒生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摸了摸白马，发现马背上的骑马用具是齐全的。它们看起来很舒适却并不惹眼，准备这些的人显然考虑得非常周到。 　　但是这么美丽的一匹骏马，本身就是极其惹眼的存在了。 　　像是看出了安徒生的疑虑，白马突然打了个喷嚏。原本洁白如雪的毛发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成了灰色，灰色继续发暗泛红，最后白马竟然变成了一只颜色最常见的红棕色马匹。 　　安徒生看到这番变化后愣了愣。 　　接着，他把自己的头伸到了马嘴跟前。 　　马匹下意识地咬住了他的头发，吃了两口后，才反应了过来。 　　“是你吧，布莱克候丝。”安徒生掰开马嘴，抽出下了剩余的头发，“我没想到你除了说话以外还会变色。” 　　白马低头吃草。 　　“别装了！”安徒生抱臂看着它，“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刚才的白马跟你长得一摸一样！眼睛，耳朵，鼻子的形状和毛皮的长度触感，完全相同！” 　　“你变成白色跟在我身边是石心的主意？是又想监视我，还是准备偷听我的谈话？” 　　说到这里，安徒生想起石心之前的行为，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愤怒：“为什么他老是喜欢做这些偷偷摸摸的事！如果他想知道我的情况，可以光明正大地给我写信！” 　　“那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你洗澡吗？”马匹突然开了口。 　　它抬头就对上了安徒生冒着火光的眼睛，顿时乖乖地恢复成了原本的黑毛。布莱克候丝深刻地感到现在情况略有些尴尬，原本单纯的小可爱变得精明了，居然识破了主人的计划。 　　不过作为忠诚的坐骑，布莱克候丝决定还是替自己的主人挽回一点尊严。 　　“小翘翘啊，你别这么生气。”布莱克候丝解释道，“我的样子很多人都知道，你骑着我，那不就是摆明了告诉所有人你和主人的关系吗？到时候你会面对数不清的刺杀，还有那些曾经被主人拒绝过的痴男怨女们，全都会像闻到甜味的蜜蜂一样像你涌来。” 　　“主人知道你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他只是担心你而已。” 　　拇指少年看着安徒生的表情，也开口说道：“汉斯，我觉得布莱克说得没错啊。它待在你身边也是为了保护你。” 　　安徒生想了想，突然低声问道：“他……以前交往过很多人吧？”大贵族们的生活听说都很混乱，他们的教育和跟平民完全不同。 　　石心肯定从小开始就见多识广了！ 　　布莱克候丝仔细观察了下周围后，突然低声问道：“为什么你会觉得他交往过很多人？” 　　“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很有经验的样子。”安徒生说。 　　“嘿嘿，说起这个啊，我告诉你……”布莱克候丝神秘兮兮地说，“我觉得我们殿下可能有身体上的疾病。” 　　“什么病？”安徒生开始紧张了起来。 　　“我们殿下无论是在人类世界还是迷雾世界，总会有俊男美女想要往他身边凑。这么多年了，我可是看到过了数不清的美人，那真是什么类型的都有。”布莱克候丝回味似地砸了砸嘴，“最有意思的一次是在某个沙漠国家里。” 　　“当时石心殿下才十六岁，当他被那个国家的国王款待时，我就在外面吃草。有位美丽的妙龄少女趁机爬上了我的马背。” 　　“她的头发乌黑得像是黑珍珠，柔顺地犹如东方丝绸，还有她的眼睛和皮肤，那可真是让人印象深刻。”黑马嘿嘿一笑，“最关键的是她特别大方，就裹着一条薄毯子里面什么都没穿。” 　　安徒生的脸立刻就黑了。 　　黑马描述得很有画面感，他几乎都能想象到当时的场景了。 　　月光下，美丽的少女诱惑无比地趴在马背上，用顺从的眼神看着石心！安徒生突然觉得喉头有些发干，他不自在地轻咳了两句：“后来呢？石心看到以后，也被她的美丽征服了吗？” 　　黑马笑了起来。 　　“嚯嚯嚯！我们殿下看到她骑在我身上，特别是看清楚她没穿衣服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跟你现在差不错。”布莱克候丝说，“他当即把人一把扯了下来，嫌弃她不穿底裤就骑在马鞍上，还当场把马鞍烧掉了。” 　　“不仅如此，石心殿下训斥那位少女，说她不讲卫生，别害得自己的坐骑传染上什么怪病，逼着对方赶紧穿上衣服好好帮我洗个澡。” 　　“那TM的可是位货真价实的小公主啊！当时那位国王带着一群人想要来抓个正着好以此逼迫殿下成为他女婿，结果却发现自己的女儿哭唧唧地在河边洗马的场面别提有多逗了。” 　　黑马笑出了眼泪，它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笑道：“类似的还有挺多的！要是每个企图勾搭我们殿下的人都给我一枚铜币，我的钱都足够买下一座城堡了。” 　　安徒生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 　　等到布莱克候丝笑完后，他继续追问道：“这跟你说石心得病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布莱克候丝瞪大了马眼，一副看穿一切的眼神，“他是个身体健康精力充沛的正常男人，一次两次的拒绝别人，我还能理解是对方不合他胃口。” 　　“可是这么多年，他拒绝了无数人，什么类型的都有！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拇指也听得入了神，他接口问道：“什么事？” 　　“我们殿下，那方面肯定不行！”黑马笃定地说，“不是他不想推倒美人，而是他不行啊！！！” 　　听到这个结论，拇指和安徒生同时惊呆了。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不过……等等…… 　　安徒生仔细想了又想，突然觉得，布莱克候丝的话似乎有些道理啊。 　　贵族可没有守身如玉这种说法的，他们信奉及时行乐。 　　按照黑马的说法，这么多年，石心其实并没有跟谁交往过，也没有和任何人有亲密行为。可是为什么，石心却在自己面前摆出一副阅尽千帆经验丰富的浪荡公子哥模样？ 　　这实在是太可疑了啊！ 　　除非……他是故意用豪放的言语和行为，来掩饰他其实不行的事实！ 　　安徒生突然觉得，自己看穿了事情的真相！ 　　要不是石心殿下贴身坐骑爆料，谁能想到，在石心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其实藏着疲软的内在啊。作为男人，无论实力再强拥有再多财富外表再英俊，可是“不行”这两个字，却是最大的诅咒！ 　　布莱克候丝看着安徒生，用可怜巴巴商量的语气说道：“小翘翘，这可是殿下最大的秘密！你知道他的性格，要是让他知道我们发现了这个秘密，他肯定会毫不留情的灭口的。” 　　安徒生和拇指对视一眼，同时点头说道：“我们会保守秘密！”这辈子都绝对不会揭穿他！ 　　黑马松了口气：“所以汉斯小可爱，以后要是陛下再做出惹你生气的事情，请你……” 　　安徒生此时心中充满了对石心的同情和怜悯，他干脆地说道：“我怎么会和一位残疾人计较？你放心，只要不太过分，我会尽量让着他一些的。” 　　黑马点点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低声说道：“刚才石心殿下说，他有事可能到深夜才会回来，附近旅店都关门了，所以……他能不能跟你挤一下？” 　　“当然可以。”安徒生点头答应了下来，“不过我的床很小要委屈他了。” 　　“不委屈。”布莱克候丝松了口气，“我觉得，以后你都不会再睡在小床上了。” 　　-------------------- 　　布莱克候丝：殿下，我说服了小汉斯，他答应今晚让你留宿在他家了！ 　　石心：你怎么说服的？ 　　布莱克候丝：我说您生病了，小汉斯一心软就答应了。 　　石心：做得好！ 第88章 平安夜 　　平安夜, 曾经是安徒生最喜欢的日子。 　　那时候老汉斯还没有去参军，每年他们一家人都会围在火炉边，享用着并不丰盛但却异常温馨的晚餐。 　　第二天早上醒来, 安徒生还能在自己袜子里发现他最想要的礼物。 　　今年的平安夜，就只有安徒生和玛利亚两个人。 　　他吃完饭, 就开始收拾起了自己的房间。昨天在泪雨森林外, 布莱克候丝没跟他们聊一会儿就离开了，它说收到了石心殿下的召唤。 　　直到现在，一人一马都没有出现。 　　也许他们已经离开了。 　　“汉斯，你在收拾行李吗？”拇指趴在窗台上, 看着安徒生在整理，“新镇长对你还真不错, 听说你要先去哥本哈斯, 还替你写了推荐信。” 　　安徒生把几件衣服仔细叠好，放进了小小的箱子里，他随口说道：“是啊, 艾弗森先生一直是副镇长。他是书商, 以前会把很多卖不出去的旧书送到学校去，这次他成为新镇长是大家意料之中的事。” 　　“咱们后天就走吗？”拇指突然有些不舍地说道, “其实欧登塞也挺好的, 虽然小了点但很平静。” 　　安徒生的行李并不多, 大部分的东西都被他收进了路灯里。 　　但为了掩人耳目, 他还是整理出了个随身行李箱。 　　“嗯，后天一早就出发。”他伸了个懒腰, 倒在了床上, “生活费我已经交给妈妈了。古尔堡上校和神父都答应帮我照看她。”他翻了个身, 把脸埋在了柔然的枕头里。 　　拇指飞了过来, 躺在了枕头边。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随意地聊了起来。 　　安徒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睡意朦胧之间，一股冷风吹了进来，他下意识地想要裹紧身上的棉被，手指却碰到了一具温暖的身体。 　　“石心……”他迷迷糊糊地说道，“是你吗？” 　　“难道你在等别人？”石心摸了摸安徒生的脸，他身上带着寒风凌冽的气息，让安徒生渐渐清醒了过来。 　　睁开眼，安徒生发现石心已经钻进了自己的棉被里，双方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让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猛然让后挪动了下。 　　“咚”的一声，安徒生的头撞到了床头板上。 　　石心笑了起来。 　　他帮安徒生揉着被撞到的地方，一边低声说道：“真是个值得纪念的时刻。” 　　“什么？”纪念自己出丑吗？安徒生十分不解。 　　“这可是我第一次让你撞到了床头板上。”石心一边说着，一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无论以后我再让你撞上多少次，都不如第一次值得纪念。” 　　安徒生完全搞不懂石心在笑什么，他也不明白撞上床头板有什么值得反复被提起的。不过他敏锐地发现，此时石心身上穿着的是一套柔软的黑色睡衣。 　　“你父亲的事，我觉得很遗憾。”石心突然转移了话题，他的头躺在枕头上，一只手很自然地搭在了安徒生的肚皮上，“你父亲是个不错的人，也是位勇敢的士兵。” 　　安徒生叹了口气。 　　他突然没了睡意。 　　穿着睡衣的石心，似乎变得比往常华服下的他更加柔软了些。安徒生盯着屋顶，看着上面熟悉的木纹，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问道：“你见过我父亲吧。” 　　“嗯。”石心朝着他的方向挪了挪，他面具上的雾气离安徒生的鼻尖近在咫尺。 　　“你也见过我的母亲。” 　　“嗯。” 　　“你还见过我的朋友，我从小长大的镇子，经常去的教堂，还知道我喜欢吃的东西和我很多的事情。”安徒生突然支起了身体，他看着石心，认真地说道，“可我对你的事情几乎什么都不知道。” 　　石心笑了几声，伸手摸了摸小汉斯柔软的黑色头发：“你想知道什么？” 　　“你的父母……”安徒生说，“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我不是打听你的身世，只是想知道他们的性格。”石心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今天这样。 　　“他们啊……”石心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伸手搂住了安徒生的脖子，让对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他们都是非常自我的人。” 　　“自我？”虽然石心的手臂枕起来感觉比柔软的枕头差远了，但安徒生并没有挣扎。他脑中突然闪过了那座冰雪宫殿，不由脱口而出道，“他们不爱你吗？” 　　话一出口，安徒生发现这是个非常失礼的问题。 　　现在的氛围太过轻松了，以至于安徒生丧失了平日里面对石心时的小心谨慎。 　　“对不起，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想要解释，可是石心的反应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石心把头靠在了安徒生的肩膀和脖颈之间，他柔顺的银发蹭过了安徒生的脸颊。安徒生能感到石心的另一只手用力搂住了自己的腰，这让他不得不转过身，变成了几乎趴在石心胸口上的姿势。 　　“也许他们是爱我的。”石心的声音比往常低了很多，似乎有些疲惫，“但问题是他们都非常自我，所以，他们的爱在大多数时刻显得太过于惊世骇俗。” 　　安徒生能够听到石心的心跳声，透过薄薄的布料他能够感到石心的体温。 　　而对方的话则让他突然紧张起来。 　　安徒生隐约感到，就在现在，此时此刻，是个极其重要的时刻。现在的石心，正向他慢慢敞开那扇紧闭的心门。 　　也许今晚就是他和石心关系的转折点。 　　安徒生不敢大声呼吸，生怕惊扰到这难得的平和气氛。 　　“惊世骇俗？”他小心地问道，“比你还要让人惊讶吗？” 　　安徒生突然感到石心的胸腔发出了一阵震动，耳边则传来了石心的轻笑声。紧接着，因为距离太近而让他的皮肤感到隐隐刺痛的雾气消失了。 　　属于人类的柔软皮肤正在轻轻蹭着他的额头。 　　安徒生的心像是被撞击的钟，咚咚咚，速度越来越快。 　　巫术面具消失后，石心的声音听起来比往常显得更加年轻：“我母亲来自异乡，她生下我的时候比你现在只大一点儿。我的出生让她和我父亲的关系缓和了很多，但这一切，在我睁开双眼时全都改变了。” 　　“服务于我们家族的巫师，根据我眼睛的颜色，断定了我就是当代石头的主人。我的母亲崩溃了，她觉得自己的儿子是怪物。我的父亲高兴坏了，他觉得有个怪物儿子简直太棒了。” 　　安徒生忍不住握住了石心的手。 　　石心的语气很平淡，但所有的孩子都会渴望父母的爱和关心，这是人类的天性。安徒生忍不住想到，要经过多少次的失望，才会让石心能以现在这样平淡的语气说出这些事。 　　他企图缓和下气氛：“就因为你的眼睛是屎黄色的吗？” 　　石心突然又笑了。 　　那是种很清亮的笑声，听起来比他以往的笑声真诚了很多。 　　“汉斯.克里斯丁.安徒生，你很有幽默感。”石心低头在怀中少年的黑发上落下了个温柔的轻吻，“我喜欢有幽默感的人。我的H.C.A，下次吃巧克力的时候，记得从我咬过的地方开始吃。” 　　安徒生感到自己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原本堵在他心中的疑虑，在此刻化成了甜蜜。 　　他就是H.C.A，他可真是太蠢了！不过，谁能想到，石心殿下会把一个乡下小子的名字刻在巧克力上！ 　　现在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几乎贴在了一起。气氛太好，石心的声音又太过温柔，一股异样的感觉突然从安徒生的心中涌起，这种感觉他从未有过。 　　这种一种奇怪的冲动，让他身体发烫，脑袋发晕，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像是发疯了一样。安徒生觉得自己像是在沙漠中，喉咙有些干燥，身体似乎要冒出火来。 　　石心就是沙漠中清冽的泉水。 　　他试探着，轻轻抱紧了石心。 　　石心并没有推开他。 　　安徒生的心里比刚才还紧张，手心冒出了汗。 　　他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他却从没想过，这样的冲动居然强烈到几乎无法驱散。安徒生知道这样不对，他的呼吸越来越快，手不自觉地滑进了石心的睡衣内。 　　石心的皮肤细腻柔软，却热得发烫。可这发烫的皮肤却立刻缓解了小汉斯心中的干渴，却让少年想要更多。 　　安徒生无法控制自己，他用力搂住了石心的腰，石心也紧紧地搂住了他。 　　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汉斯，你睡了吗？”玛利亚的声音犹如迎面浇下的冰水，一下子熄灭了少年第一次涌起的冲动，“我好像听到了你在笑。” 　　“妈妈，我睡了。”安徒生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沙哑，“我刚才在说梦话。” 　　“好的，你好好睡觉吧。” 　　玛利亚的脚步声远去了。 　　安徒生长舒了一口气，重重地躺回到了枕头上。 　　“抱歉。”他不敢去看石心，只一个劲儿地盯着天花板看，“我……”我忘记了你是个病人。 　　况且，男孩子之间……安徒生有些苦恼，就算是格瑞的小册子，也没有提起这该怎么办啊！ 　　石心看起来比自己高大很多，也比自己年长，可他到底是个……咳咳，不行的病人。他肯定除了嘴上花花以外，其实什么也不懂吧！ 　　一切都只能靠自己。等以后自己长大了，会有更强健的体格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是干巴巴的排骨。 　　安徒生忍不住伸出手，他找到了石心的手，紧紧握住，郑重地说道：“等我再长大一些。”他会努力成为可以依靠的男人的！嗯！ 　　石心回握住了他的手，声音听起来也是怪怪的：“不，该说抱歉的是我。你年龄还太小，刚才是我冲动了。”他顿了顿，重复了一遍安徒生刚才说的话，“等你再长大一些！” 　　两人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都很有默契地离对方稍微远了些。 　　不过他们的手依旧握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安徒生听到了石心打了个小小的哈切，他担忧地问道：“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你都没有休息吗？” 　　“是从前天开始。”石心有些疲惫地说道，“前天我也只睡了两个小时。” 　　“你的手下呢？”安徒生心疼地用手指摸索着石心的手背。 　　“他们也没睡。”石心突然抽出了自己的枕头，把它在了两人中间，“这样就安全多了。”他伸出手，隔着枕头抱住了安徒生，“晚安，小夜莺。” 　　安徒生的整个脸都淹没在了枕头里，他忍不住笑道：“晚安，小灰驴。” 　　-------------------- 　　安徒生：多亏我定力惊人！ 　　石心：多亏我定力惊人！ 第89章 神迹之手 　　安徒生在做梦。 　　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因为在梦中，他穿着一身古旧的盔甲站在完全陌生的地方。他面前有块坚硬的灰色岩石，岩石中间插着一柄巨大的铁剑。 　　有个声音在他耳边低语着。 　　“去吧, 去握住那巨大的剑柄……去吧，轻轻握住它, 然后把它往上拔出来……” 　　“拔出宝剑的人, 会成为真正的勇士，真正的男人！” 　　安徒生心中违和的感觉越来越浓。 　　他听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有时候，在白天忽略的事情会在夜晚以梦的形式显示出来。 　　所以现在这一幕是在预示着什么呢？ 　　那个声音又在他耳边继续念叨着。 　　“少年, 去吧，勇敢地握住宝剑……这是你成为男人的最终机会, 拔出这柄石中剑！” 　　石中剑？ 　　等等, 那声音似乎是自己的声音。安徒生明白了，这个梦应该是来自潜意识的警告。 　　他猛然惊醒睁开双眼。 　　原本隔在安徒生和石心中间的枕头已经不翼而飞了，石心的脸紧紧贴着他的额头, 搭在腰上的手不老实地伸进了睡衣中。 　　外面隐约传来了鸡鸣声。 　　天亮了。 　　安徒生没有动, 他在琢磨着梦里的暗示。石中剑，啧, 好个石中剑！当初石心在马上那个关于“石中剑”的惊悚笑话, 安徒生可是被吓了好久。 　　他怎么就忘记了这回事呢？ 　　想到这里, 安徒生感到有些郁闷。 　　前天他听完布莱克候丝那番真情实意的话语后, 竟然没有半点怀疑就相信了！当时他被那个秘密所震撼，满脑子都是对石心的怜悯和同情, 以至于竟然没有想起石中剑这回事！ 　　要不是安徒生潜意识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以至于做了刚才的梦, 否则他恐怕会一直被黑马的谎言所蒙骗。 　　那剑可是健壮非常一点都没有不行的趋势！ 　　一股危机和后怕的感觉浮现在了安徒生心中。昨晚他彻底的估计错了形式, 居然还差点主动出击了！ 　　要不是玛利亚在关键时刻打断了他们，现在……现在的他怎么可能打得过石心！ 　　【哔哔！】安徒生在心中爆出了几句毫不优雅的粗话。 　　混蛋黑马！ 　　混蛋石心！ 　　安徒生握紧拳头用力捶向了石心的胸口。他额头处的皮肤传来了隐约的刺痛感。那是面具上雾气的效果，他知道石心清醒了过来。 　　可石心殿下却丝毫没有察觉到怀中人愈演愈烈的怒火，他伸进安徒生睡衣里的手竟然开始恬不知耻地四处乱摸起来。 　　一道白金色的光芒在安徒生手中亮了起来。 　　他熟练又迅猛地朝石心后腰左肾处，猛地捅了下去。 　　他的动作飞快可石心的动作更快！ 　　石心抓住了安徒生的手腕：“一大早就来这么激烈的吗？”他面具上的雾气欢快地转转着，“不过我喜欢你说早安的方式。” 　　安徒生定定地看了石心几秒钟，他突然放缓了表情，用柔和地声音说道：“以后你不用假装的那么辛苦，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石心用手指刮了刮安徒生的鼻子。 　　安徒生嘴角浮现出了淡淡的笑容：“我知道你生病了，布莱克候丝都告诉我了。作为对你了解最多的属下，它说的都是真的吗？” 　　石心立刻点头：“是啊，是生病了，所以你要乖乖听……” 　　“真可怜啊。”安徒生叹了口气，同情地说道，“年纪轻轻就不！行！了！”他明示般的加重了语气，目光扫过了石心宽大的睡裤，在某个地方多停留了几秒，以确保石心能充分明白他的意思。 　　“不知道那些遍布全世界迷恋你到发狂的崇拜者们知道了该多伤心。” 　　石心显然听懂了。 　　他脸上的雾气凝固住了。 　　安徒生的笑容则更加真诚了几分，他用闪着微光的黑眼睛盯着石心，表情极其纯良地问道：“殿下，我相信你和布莱克候丝都不是会轻易说谎骗人的那种败类，你们一定不是联合起来骗我的。是吗？” 　　“殿下你该不会是骗子吧？” 　　说完后，安徒生还微微歪头，眼巴巴地盯着石心，表面一副纯洁小可爱“你怎么忍心骗我”的无辜模样，心里却已经狂笑到捶地了。 　　活该！ 　　谁叫你骗人，安徒生十分解气地看着石心哑口无言的样子，只恨不得把这幅场面画下来，每天回味个十几遍。 　　“……”石心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几秒钟过后雾气开始重新旋转起来。 　　石心轻咳了几声突然抓住了安徒生的手。他语气里带着释然和解脱：“你说的没错，既然被你发现了，我就不用假装得这么辛苦了。” 　　“啊？”这次轮到安徒生发愣了。 　　他听到石心以无比认真地语气说道：“我真的是个不行的男人！” 　　安徒生惊呆了。 　　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普通男人如果被人质疑那方面出现了问题，轻者面红耳赤大声争辩，重者则会举起拳头以证明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 　　石心明明一切正常，可他竟然承认了！这是件诡异到反常的事情。 　　安徒生暗暗猜测石心之所以承认，是为了不被自己认为是骗子吧？他居然这么在意自己的看法？ 　　这让安徒生的心情变得复杂起来。 　　“哎……”石心长长地叹了口气，“作为男人，你应该明白这是种多么痛苦又羞于启齿的事情。”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悲痛，“如果能够找到治好我的方法，就算让我付出整个王国的财富，我都愿意。” 　　“你也希望让我好起来的，是吗？”他看着安徒生认真地问道。 　　安徒生点了点头：“当然。” 　　石心的语气太过真诚，要不是安徒生以前亲身体验过那明明很正常的石中剑，他都差点儿信以为真了。 　　不过…… 　　也没必要演得这么认真吧？安徒生隐隐有些不安，他实在是看不懂石心也不明白石心接下来要做什么。 　　“不对劲！”石心的语气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为什么，我会感到一股暖流从身体涌起！等等！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怎么了？”安徒生吓了一跳，难道真出问题了？ 　　石心却把安徒生拉到了身前，在安徒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石心猛地抓住安徒生的手朝着自己的睡裤上摸了一把。 　　紧接着，尊贵的石心殿下发出了欣喜的欢呼声：“天呐，你只是轻轻摸了下，我居然又行了！” 　　“沉寂多年的巨龙终于再次清醒！” 　　他紧紧握着安徒生的手，骄傲地指了指那头清醒的巨龙：“小夜莺，你真是能够创造奇迹的人。” 　　安徒生的手被石心拉着举向了空中。 　　他听到石心用庄严无比地声音郑重宣布着：“这只手，就是神迹之手！” 　　“小夜莺，只有你的神迹之手才能治好我！” 　　“你一定不会忍心看着我继续病下去的。”石心的雾气形成了快乐的笑脸，“是吧？” 　　“……” 　　安徒生被石心的厚颜无耻深深地震撼到了。 　　他猛地抽出神迹之手，光刃突然出现，以快狠准的势头再一次向石心的右肾捅去。 　　石心躲过了安徒生的攻击，他摇了摇头：“等价交换，你攻击了我两次，现在轮到我了。今天就让你见识下我的大召唤术。”他飞快地吟唱着咒语，“出现吧，冷酷无情的巨龙。” 　　“你去死！”安徒生忍不住吼了出来。 　　今天，他要替世界清除石心这颗毒瘤！ 　　两个人你一招我一招的，打斗了起来。可怜的枕头在混乱中被划破了，羽毛漫天飞舞，粘在了两个人的身上。小床在他们搏斗的过程中，吱呀吱呀响个不停。 　　最终，安徒生败下阵来，被石心一脚踩在背上动弹不得。 　　“你个混球，假装生病骗我！”小汉斯气成了红脸汉斯，他喘着粗气骂道，“祝你真的不行！永远不行！” 　　“我是不行啊，根本就没骗你。”石心笑眯眯地说道，“只有用你的神迹之手才能治疗我，不信你再来摸摸。” 　　“滚你的奇迹之手！”安徒生怒吼道，“我刚才根本就没碰到你！” 　　“没碰到已经有这么强烈的效果了，每天多碰几次，我的病一定会很快……”石心突然停止了嬉笑，他侧过头，像是在倾听什么。 　　安徒生挣扎着，他趁着石心不注意偷偷把手伸进了对方的裤腿中。接着，他毫不留情地拽着石心的腿毛，一个用力拔掉了好几根。 　　“！”石心下意识地抬脚。 　　安徒生立刻滚到了一旁，朝着石心卧虎藏龙之地猛然用力踢去。 　　“嘘。”石心握住了安徒生的脚踝，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有什么在偷看你。” 　　“什么？”安徒生放出了隐匿光芒，想要把自己和石心的身形都藏起来，可隐匿光芒却无法罩住石心。与此同时，石心的头发和脸发生了变化。 　　他的头发变成了棕色，雾气凝聚出了张沉稳英俊的容颜。 　　安徒生睁大了眼睛，石心竟然变成了克鲁索伯爵的样子。 　　“吱”的一声轻响，窗户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图里帕从窗户外露出了头，他的头发梳理得很整齐，手上捧着一大把红蔷薇。而他脸上的笑意在看到屋里陌生男人时戛然而止！ 　　“你是谁！”图里帕警惕地盯着石心，“为什么你在汉斯的卧室！” 　　“你觉得呢？”石心的声音又变了，变得低沉了几分，听起来跟克鲁索伯爵一模一样。 　　安徒生心中对克鲁索伯爵充满了无限同情。 　　不知道克鲁索伯爵到底是哪里得罪了石心，以至于这个家伙一而再再而三地顶着伯爵的脸到处招摇。安徒生想起石心也曾经在自己面前变成了克鲁索伯爵，那副贱兮兮索吻的样子，简直让人不敢回想。 　　“你到底是谁！”图里帕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打量着卧室，目光越来越阴沉。 　　床铺凌乱，到处都是飘落的羽毛，陌生的丑男人（经情敌视线扭曲效果）穿着便服躺在小汉斯的床上……这一切，都让图里帕心中不妙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呵呵，我是他的……”石心知道图里帕看不到开启了隐匿光芒的安徒生，他坏心地伸手抓住了安徒生的脚踝，挠了挠少年的脚心，“我是被他包养的小情人。” 　　安徒生一时不察痒得笑了出声。 　　隐匿光芒瞬间消失，他的身形重新出现在了床上。 　　“汉斯！你！”图里帕的眼里几乎要喷出火苗，“你们真的是情人？”在他看来，小汉斯被陌生丑男压在身下，那只修长纤细的小腿还被那人握在手中。 　　他感到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安徒生狠狠瞪了石心几眼，他用力推了几下才让这只野驴松开了驴蹄。 　　“图里帕。”安徒生叹了口气，他走到窗前充满歉意地说道，“对不起，其实我……” 　　“不，不要说了！”图里帕盯着安徒生，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芒，“我比那个丑男人更年轻更好看，而且绝对会比他更爱你的。” 　　“所以汉斯……” 　　“请你抛弃他，包养我吧！”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脑洞研究员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职业素养 　　说实话, 安徒生真的很想一口答应下来。 　　他并不是对图里帕有什么超越友谊的情感，而是他非常想看看石心听到后气到爆炸的样子。 　　但安徒生不能这么做。 　　不是他不想看到石心爆炸，而是他不能这么对待图里帕。 　　图里帕感情真挚, 安徒生也许不会接受但他会尊重这份感情。想了一会儿后，他终于找到了最温和的拒绝理由。 　　“我没钱。”安徒生心翼翼地说, “抱歉。” 　　“没关系, 我不要钱！”图里帕努力往梯子上又爬了一格，想离安徒生更近些，“我还可以倒贴！” 　　“呵呵，倒贴？你居然敢说出这样的话！”石心顶着克鲁索伯爵正气英俊的脸, 给了图里帕一个不屑的白眼，“真是给我们这一行丢脸！一点职业素养都没有。” 　　“你够了！”安徒生死盯着石心翘起的兰花指, 你们这一行是哪一行啊？殿下！ 　　图里帕也被石心的话惊得晃动了几下, 差点儿跌下了梯子。 　　“抱歉图里帕。”安徒生颇感无奈，“他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现在只是在逗你。” 　　“是啊, 宝贝儿, 我平时是很温柔的。”石心迈着像豹猫一样的步伐，大雕依人般地靠在了安徒生身上。安徒生被撞得差点儿跌倒, 他忍不住在心中大声呐喊了起来。 　　影子先生, 布莱克候丝, 拇指少年, 你们在哪里！快点出现看看你们的主人啊！ 　　这还像话吗？ 　　“快停下来。”安徒生说，“别闹了, 图里帕他会当真的。” 　　“你这么在意他的感受？”石心眼中闪过了一丝黯淡, 语气却变得有些倔强起来, “是啊, 我只是你花了十枚银币包养的玩具而已，你根本不用在意我的感受。” 　　说完后，他慢慢抬起头用四十五度角仰望着空气，整个人充满了忧郁感，一副深情又倔强的模样。 　　安徒生感到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他要给这位大爷跪下了，求您别演了行吗？说好的最讨厌莎士比亚狗血剧的那位石心请快点回来吧！ 　　可这还不算完。 　　石心顶着别人的脸压力全无，他沉默了几秒后，突然对图里帕露出了一抹假笑：“做我们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要让客人满意！汉斯他让我停下来，不管我再怎么难过，也要露出笑容。” 　　“这些你能做到吗？”他冷哼着打量起了图里帕，“年轻貌美的人在我们店里多的是，可是头牌却永远只有我一个！” 　　“……”安徒生捂住了脸。 　　你们店是个什么店？还有头牌又是什么鬼东西？ 　　他用力拉着石心，生怕这场对话朝着越来越奇怪的方向滑去。安徒生低声说道：“别玩了行吗？你怎么说也是……”TMD大组织的领袖人物啊！ 　　石心着看着安徒生的眼睛，微笑这说：“我也无法控制自己，看来，只有你的神迹之手才能阻止这一切。” 　　安徒生也说不清楚现在的感觉到底是羞涩还是恼怒，但他知道自己的脸开始发烫了。 　　“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石心凑到他耳边，用极小的音量说道：“其实我也拥有神迹之手，我可以好好回报一下你治好了我的恩情。” 　　“别……别说了……”安徒生几乎不敢抬起眼睛了。 　　一阵轻微的窸窣声从他身后传来，安徒生转头看去。 　　图里帕不见了。 　　“别看了。”石心捂住安徒生的眼睛，“价钱没谈妥，他走了。” 　　安徒生掰开了石心的手。 　　他发现石心又恢复成了原本的样子。神秘莫测的面具，银色的微长头发和一直垂到脚裸处的黑色披风。他气势十足，跟刚才的兰花指头牌完全是两个人。 　　“你讨厌图里帕？” 　　“不讨厌。”石心的回答出乎了安徒生的意料，“我只是不喜欢他看你的眼神。”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手杖中摸出了张纸，在安徒生面前晃了晃。 　　那是副画。 　　画上惟妙惟俏地描绘出了他把图里帕压在床上的那一幕。 　　“当时我以为他是斯蒂妮的同伙，所以制服了他。”安徒生想要把画抢过来。 　　“所以说我并不讨厌他。”石心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要不然他在那时就已经死了。”随着石心的话，那张画纸变成了粉末，呛得安徒生咳嗽了起来。 　　居然就这么算了？ 　　太不对了。 　　安徒生知道石心可不是胸怀堪比大海的人。 　　当初海曼只是亲了自己一下就被石心揍成了猪头的样子，安徒生记忆犹新。现在石心一反常态，只对图里帕使出了精神污染术，这并不符合他以往的性格。 　　其中一定有猫腻！ 　　安徒生琢磨着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道：“你想从图里帕身上获得什么好处？” 　　“考试时要自己努力想答案哦。”石心用一根手指挑起了小汉斯的下巴，“直接问老师是作弊的行为。” 　　“你不是我的老师！” 　　“我可以教你很多失传的绝学。“石心低低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诱惑，“比如说召唤术。不过你精神力还是弱了，充其量也只能召唤出迷雾牙签怪，而我召唤出来的却是最强的巨龙。” 　　安徒生拍掉了他的手，反击道：“巨龙？我还以为是只软弱无力的小蚯蚓呢。” 　　石心发出了闷闷的笑声：“我真是个合格的老师，看看现在的你，对于生物知识懂得越来越多了。” 　　安徒生深吸了口气，没有再跟石心斗嘴，而是开始收拾起乱成一团的床铺来。 　　等下要是被玛利亚看到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想。 　　一张轻飘飘的纸落在了安徒生面前的床单上，他捡了起来，手指刚刚碰到纸张的时候，那张纸化作了一道金光落在了他的手背上。 　　“这是什么？”他手背上留下了金色的十字架。 　　安徒生感到了一股神圣的力量，那种力量很像教廷的圣光。 　　“这是你的巫术使用许可证。”石心拉起了他的手，轻轻抚摸着手背上逐渐消失的金色印记，“以后你可以合法地使用巫术，不过在外面，最好只使用植物的力量。” 　　“我以前送给你的那根骨头呢？” 　　“还在。”安徒生小心地从路灯里拿出了那根骨头。 　　他记得石心曾经说过，这是件很厉害的武器，关键是价值一万金币！这让安徒生根本就不舍得拿出来使用，万一敲坏了，损失的可是叮当响的金钱啊！ 　　石心拿过了那根骨头，随手扔到了窗外：“这就是根沾上了光粉的普通骨头，没想到你还留着。” 　　安徒生叹了口气。 　　面对石心的恶作剧，只要不太过分的他现在都懒得生气了。 　　“这次给你个真的好东西。”石心褪下了一直戴在小指上的戒指，问道：“左手还是右手？” 　　戒指？他要送给自己戒指？ 　　安徒生感到自己的心跳暂停了几秒，他有些紧张，结结巴巴地说道：“这是不是太……” 　　“左手好了。”石心没有等他说完，就拉起了安徒生的左手，把那枚戒指套在了他左手中指上。 　　那是一枚黑色的戒指，戴在手上凉凉的。戒指正面镶嵌着一颗切割成方形的红宝石，红宝石旁，一圈儿小钻石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戒指的尺寸有些太小了。 　　安徒生感到中指微微一痛，一滴鲜红的血滴从戒指旁冒了出来。几乎是同时，血液像是被吸食一般，很快又消失了。 　　红宝石上闪过了一道微光，颜色看起来更加鲜艳了几分。 　　戒指往下滑动，最后变成了正好合适的大小。 　　安徒生轻轻摸了摸这枚戒指，这是石心送给他的，安徒生舍不得取下来。可是这样华丽的戒指无论是旅行还是上学，都太过惹人注目了。 　　他脑中刚闪过这样的想法，就看到戒指上的黑色突然慢慢变淡，最后竟然变成了不起眼的银色。 　　红宝石和小钻石则神奇地变得扁平起来。 　　一枚普通的银色戒指出现在了安徒生的中指上。 　　戒指的材质看起来像是随处可见的银质，上面雕刻着花纹，仔细看去，那些花纹跟原本红宝石和小钻石的形状一模一样。 　　“你的路灯太显眼了。”石心说，“大多数巫师都会选择神秘物品加强施法强度，但它们都是有实体的。现在试着把精神力输入进戒指里。” 　　安徒生依言照做，戒指立刻发出了纯正的绿光。 　　“这是森林巫师的植物力量？”安徒生不解地说，“但我原本使用出的植物力量并没有这么纯粹。” 　　“一般的巫师只会掌握一种能力，顶多也是两种。”石心解释道，“你一开始因为森林巫师的力量超凡后，又被我灌输进了石头的力量，所以你能够使用出不同的能力。” 　　“但是世间一切都是平衡的，你拥有不同力量的同时，原本植物力量也因此变得并不纯粹。” 　　安徒生立刻明白了过来：“如果让人发现了我能使用多种力量，他们会反推出我和石头接触过！这枚戒指只是个掩饰。” 　　他再次实验般的对着戒指使用出了精神力。 　　这次，安徒生使用精神力召出了火焰力量，但神奇的是戒指依旧散发出了绿光而不是红光。 　　“太棒了！”安徒生的眼睛亮了起来。 　　绿色代表着植物力量，这是巫师世界公认的常识。他今后和人战斗时，可以用火焰力量伪装成植物力量，这简直是阴人，不，是攻其不备的利器！ 　　石心摸着戒指上的花纹，为安徒生讲解着：“八颗小钻石图案代表了八种不同的储物空间，你可以往里面存放不同的东西。”他敲了敲戒指正中央的红宝石图形，“只有你到了危及生命的险境时才能使用它。” 　　“里面有什么吗？”安徒生带着些许的好奇问道。 　　“我的召唤物。”石心神秘莫测地说，“记住，只有极度危险的时候才能把它放出来。” 　　“难道……”安徒生睁大了眼睛，“难道真的是只巨龙？” 　　“当然不是。”石心说，“是只软弱无力的小蚯蚓。” 　　-------------------- 第91章 丹麦小甜饼 　　十二月二十六日。 　　安徒生提着小小的行李箱, 坐上了离开家乡的马车。 　　玛利亚挥舞着手帕的身影越来越远，送别的人们和小镇上熟悉的景色也在马车拐过一个弯后，被树林遮挡住完全看不到了。 　　安徒生看着周围的景色不断向后逝去, 心中突然充满了对故乡的眷恋和不舍。 　　“汉斯，什么时候能够看到大海？”拇指少年从安徒生外套口袋中冒出了头,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看到美丽的人鱼姐姐！” 　　因为旅行的原因, 拇指少年终于换下了连衣裙。他连夜赶制出了套可爱的裤装，一头金发也被扎在了脑后。 　　“中午就能走到港口了。”安徒生摸了摸拇指的高马尾。 　　他看了眼坐在自己对面的人。 　　同行的旅行者似乎一门心思沉浸在了知识的海洋中，从一上车到现在都举着本书看个不停，半点想要交谈的意思都没有。 　　拇指少年悄悄问道：“图里帕这是怎么了？” 　　安徒生摇摇头没说话。 　　自从图里帕被头牌先生吓走以后, 安徒生以为他不会选择再跟自己同行了。今天一进入马车，他第一眼就看到了裹在厚厚大衣里的图里帕。 　　整个车厢里除了堆得满满的行李以外, 就只有他们两位旅客。 　　马车上尴尬的气氛丝毫没有影响到拇指。 　　他兴致勃勃地飞来飞去, 时不时好奇地趴在窗户上朝外看着，时不时凑到安徒生耳边讲着悄悄话。 　　“汉斯，那个戒指里面有什么啊？”拇指第五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也没有看。”安徒生下意识地抚摸着戒指上的花纹, 嘴边浮现出了淡淡的笑容。 　　马车晃晃悠悠地在雪地里前行着。厚厚的积雪让马车走得越来越慢, 安徒生晃着晃着感到睡意越来越浓了。 　　拇指也失去了先前的新鲜劲头。他趴在安徒生的头顶，无精打采地编起了辫子。 　　图里帕的头已经低低地垂了下来, 隐约的呼噜声从书本后响了起来。 　　“嗯……”拇指少年抽了抽鼻子, 他猛地坐了起来, 绿色的细微光芒从他身上散发了出去。几秒钟过后, 拇指的手中出现了两条粗大的藤蔓。 　　他用力挥动着藤蔓，朝着安徒生和图里帕脸上打去。 　　“啪！”“啪！”两声脆响。 　　两人同时被抽脸打醒了。 　　“嘘嘘嘘！”拇指急切地说道, “我闻到了火油的味道！车夫不见了！周围有人在朝这边靠近！” 　　安徒生醒来的瞬间就闻到了火油难闻的气味, 同时, 他感到马车停了下来。 　　车夫正骑在拉车的马上, 缰绳已经解开，要阻止他离开已经来不及了。 　　“他们要烧死我们！”安徒生感到了不远处传来的火的能量，在冰天雪地中，火把上传来的火焰能量显得极其醒目。“走！” 　　“你们先走。”图里帕递给了安徒生一个金属小盒子，他看着车里的行李，无奈地说，“我母亲今后的生活都靠它们了。”他握紧了拐杖，脸上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我待在车上能扔多少行李出去就扔多少，我的腿会拖累你们的……”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道巨大的藤蔓卷着扔出了马车。 　　紧接着安徒生飞快地跳了下来。 　　透过敞开的马车门，图里帕看到车厢里空荡荡的，行李全都不见了。 　　与此同时，好几只火把准确地朝马车扔了过来。 　　五只火把，三个人！ 　　安徒生下意识地就想通过路灯召唤出白鸟，可他却在路灯即将冒出的瞬间，立刻握紧拳头让精神力冲向了戒指。 　　因为这短短的耽搁，一只火把掉在了马车旁边。 　　马车瞬间燃烧了起来。 　　“图里帕！”安徒生猛地扑向了离得最近的图里帕，他通过戒指把守护光芒转成了绿色，挡住了向图里帕扑来的火舌。 　　几只绿色的小鸟从戒指中飞了出去，朝着袭击者冲去。 　　安徒生把图里帕拖到了稍远处的枯树旁，这附近都是积雪，火势无法烧到这边。拇指和安徒生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安徒生立刻转身朝着袭击者冲去。 　　而拇指则护在了图里帕身边，以防还有别的人藏在附近。 　　“怪物！”“快滚开啊！”“这些是什么东西！” 　　袭击者们被绿色的小鸟缠住了，他们挥舞着拳头朝小鸟们打去。其中带着口罩的男人，则从怀里抽出了把匕首砍向了那些鸟。 　　安徒生瞬间隐匿起了身形。 　　他绕到这些人身后，三只小蛇立刻缠住了他们的脚踝。小蛇贪婪地吸食着袭击者的生命力，他们立刻瘫软在地。 　　小鸟们警惕地盘旋在他们头顶。 　　“斯蒂妮的同伙！”安徒生显出了身形。 　　这三人的实力太差，根本无法跟之前袭击他家的黑袍人相比。但安徒生却没有放松警惕，他用一柄细剑顶在了其中一人的额头上，眼神锐利地看着对方：“要替你们的主人报仇吗？” 　　“魔鬼！你是魔鬼！”那人吓得瘫倒在地，根本无法动弹，嘴里不断地重复着同样的话。 　　他的同伴也好不到哪里去，像是一滩软泥般，在安徒生出现的瞬间就紧紧闭上了眼睛开始装死。 　　安徒生微微皱起了眉头。 　　太弱了。 　　还剩下一位带着口罩的男人。 　　安徒生一剑划开了他的口罩。那是个样貌极其普通的人，只是眼神看起来有些凶狠。 　　“原来是你。”安徒生认出了眼前的人。 　　眼前的口罩男，曾经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图里帕家门口，企图发动恶臭攻击。 　　“巫师……巫师老爷！” 　　口罩男人明显比之前两人有见识很多，他的身体虽然在颤抖，还是硬撑着开口说道：“饶了我，我不知道巫师老爷在马车上，是他们，是他们扔的火。” 　　“为什么袭击图里帕？”安徒生对这个人印象很深，粪便攻击的招数并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 　　“有人，有人出钱……”男人结结巴巴地说，“三十个银币，那人说，随便我们做啥都行，只要，只要别把法特少爷弄死就成。” 　　果然是冲着图里帕来的！ 　　“你认识他吗？”安徒生转头看向了图里帕。 　　图里帕撑着拐杖慢慢走了过来：“给钱的人大概比我高半个头，身上带着很浓的香水味？” 　　他使用的是问句，语气却极其笃定。 　　面罩男人眼神飘忽了起来，他摇头胆怯地说：“不，不，不是。是，是个矮胖子。” 　　“他是在哪里找到的你？”安徒生说。 　　“在，在酒馆。”男人的声音放松了些，“巫师老爷，我可没骗你，真的是在酒馆。”他说话的时候低着头，根本不敢对上安徒生的眼神。 　　“我知道了。”安徒生的声音放缓了几分，“你们走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收回了吞噬小蛇。 　　三位袭击者感到原本禁锢住他们的力量消失了，无力的身体也能够动弹了。面罩男人惊喜地抬头看向安徒生，安徒生对他点点头：“立刻离开！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三人互相搀扶着，连滚带爬地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安徒生轻飘飘地扔来了一句话，像是响雷般炸开在了面罩男人的耳边。 　　“在西兰岛上的哪间酒吧？” 　　面罩男人惊骇地看向了安徒生，眼中的震惊无法掩饰。 　　安徒生都不用等他回答，光是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推断地没错。 　　他模仿着格瑞露出了极其正宗的巫师笑容：“现在，你们真的可以走了。”三人被这一笑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般飞快地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汉斯，你怎么知道雇佣他的人在西兰岛？”图里帕眼里充满了赞叹。 　　“因为你啊。”安徒生对着图里帕笑了笑，这次他恢复了小汉斯正常的笑容，“你知道是谁想来找麻烦，连外貌都描述得那么详细，你也曾经跟我说过要去西兰岛办一些事情。” 　　“所以我猜，来找你麻烦的人来自西兰岛。” 　　说道这里，安徒生突然停了下来，他转头看向了远处：“好像有马车要过来了。” 　　远处什么都没有。 　　安徒生其实什么也没看到。 　　图里帕看向他的眼神太过于炙热，这让安徒生有些招架不住，他只能假装远处有人，顺势躲避着那犹如红辣椒般火辣辣的目光。 　　“汉斯……抱歉。”图里帕靠近了几步，站在安徒生身后低声说道，“是我连累你了。” 　　“没关系。”安徒生摇摇头，“你稍微休息下，我过去看看。” 　　马车依旧在燃烧着，车夫和马匹早就跑得没影了。 　　等安徒生离图里帕有一段距离后，拇指突然飞了过来。他趴在安徒生耳边悄悄说道：“我看到你把一点儿精神力粘在那个人身上了。” 　　“嗯。”安徒生不想被图里帕听到，又大步朝前走远了一些。 　　“为什么不告诉图里帕？”拇指说，“你明明是准备帮图里帕解决这个问题的。” 　　安徒生叹了口气：“我不想他误会。” 　　如果没有开始的希望，那么就做的彻底一些。也许图里帕暂时会难过，但时间会抚平一切也会有更适合他的人出现。 　　“有人来了。”拇指钻进了安徒生的口袋中。 　　远远的一辆形状奇怪的拿破仑四轮马车正在朝着这边飞奔而来。车夫像是喝醉了，他一边来回晃荡着，一边用力甩着马鞭。 　　一阵阵狂放的笑声，从车窗中传了出来。 　　马车越来越近了，却丝毫没有减速的势头。安徒生突然看到，马车的车夫竟然长了一张毛脸！他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车夫却突然扔掉了马鞭蹿到了马背上蹲了下来，他把手伸进衣服，开始挠痒起来。 　　这下安徒生看清楚了。 　　那根本就不是车夫。 　　那是只穿着人类衣服的猴子！ 　　马车还在以飞快的速度朝前跑去，“拇指，快让那些马停下来！”要是照这样的前进方式，马车会撞上旁边的树林的！ 　　安徒生使用植物力量。小草飞快地钻出地面，缓解着马匹的速度，精灵的力量传进了马匹的耳中。无人驾驶的马匹慢慢地放慢了速度，最后在即将跑进树林前停了下来。 　　“怎么停了？”马车里的人不满地从车窗中探出了头。 　　那是位脸色红润的年轻男人，他有一双快乐的眼睛，黑色的卷发随意地用条充满异域风情的头巾围住了。 　　看到安徒生后，黑发青年对他露出了友善的笑容，用蹩脚的丹麦语问道：“你好啊，丹麦小甜饼，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 第92章 浪漫主义 　　安徒生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对方丹麦语发音有明显的英国口音, 搭在车窗上的手没有任何劳动过的痕迹，几枚镶嵌着小颗宝石的戒指被分别待在了不同的手指上。 　　男人很随意地披着黑橘相间的异乡风格宽松外套，和他头上的头巾一样, 都是安徒生以前从未见过的装扮。安徒生发现男人右手腕下方的衬衣上，沾着一些黑色的污痕, 看起来像是墨水的痕迹。 　　这辆马车是贵族老爷们最喜欢的拿破仑样式, 但被改造得大了一圈。加粗加高的轮子变得更适合长途旅行，马车后挂着外国的贵族徽章代表着马车的主人是位勋爵。 　　“来自英国的贵族？”安徒生有些疑惑地想着，“但他似乎又在从事写作的工作……是兴趣吗？” 　　安徒生很快判断出了对方的大概身份，他谨慎地回答了刚才的问题：“先生, 这里是欧登塞和尼堡的中间地区。” 　　“尼堡啊，不错。”男人摸着下巴感叹说, “刚好可以领略下尼堡城堡的风光了, 那里美吗？” 　　“先生，我并没有去过尼堡。”安徒生说，“等您到了以后, 可以雇佣本地人当向导, 那时您就可以好好欣赏下丹麦的美景了。” 　　闻言，男人趴在车窗上, 慵懒地打量着安徒生。他看了几眼正杵着拐杖朝这边走来的图里帕, 最后又把目光移向了在大道上不停燃烧着的马车。 　　“你们的马车发生了什么？”他像是对这一切都充满了兴趣, 追问个不停, “不不不，让我来猜猜看。是意外的起火吗？不, 应该不是。那辆车烧得太猛了, 车上一定放了不少的助燃物。” 　　“你们的车夫和马都不见, 所以, 你们是遇到了黑马车了。”男人对自己的推断显得十分得意，他笑着看向了安徒生等待着安徒生的回答。 　　“您说的没错。”安徒生说，“我们是附近镇上的居民，想要搭车去到尼堡，没想到遇到了这种事。” 　　这时图里帕已经走到了安徒生身边。 　　他的目光从马车后的勋爵徽章上扫过时，眼神微变，等到看清楚陌生男人的脸时，图里帕竟然呆住了。 　　“丹麦的甜点真的很让人赞叹。”男人看着安徒生和图里帕，笑着说道，“可爱小巧的甜饼和美味香脆的牛奶曲奇一起上路旅行，遇到了邪恶的歹徒，最终被美食家所拯救。这样有趣的情节让我又有了创作的灵感。” 　　他推开了车门：“我带你们去尼堡。” 　　安徒生和图里帕对视一眼，极有默契的同时开口说道。 　　“好的，那就谢谢您了。” 　　“不用，就不麻烦您了。” 　　！！！ 　　安徒生没想到图里帕竟然答应了下来。 　　这位陌生的异国贵族，明显不是什么正经人！听听他刚才说了什么？他自称是美食家，而把自己和图里帕叫做“小甜饼”和“牛奶曲奇”！ 　　图里帕看着安徒生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带着疑惑和惊讶。 　　“不要太轻信别人啊，图里帕。”安徒生的眼睛这样说。 　　图里帕的心突然变得软了起来，他原本打算摆出的冷淡态度，现在却在这双闪亮眼睛的注视下溃不成军。 　　他解释道：“汉斯，我认为作为一位举世闻名的大诗人，拜伦先生是不会把我们拐上马车卖掉的。” 　　陌生男人听到图里帕的话，也轻笑了起来。 　　“拜伦先生？”安徒生楞了几秒钟后，随即微微睁大了眼睛。 　　等等！ 　　拜伦先生！英国人！诗人！ 　　这位作风古怪的陌生人，竟然是那位大名鼎鼎的乔治.拜伦！他那些美丽诗歌，被奉为浪漫主义的经典。而他的长篇小说《唐璜》更是引起了世界范围的舆论轰动。 　　有人指责他的作品是毒瘤，是充满了空洞幻想的忧郁毒素。也有人把他笔下的人称为“英雄”，是反抗不公的自由灵魂。 　　安徒生看着拜伦，他虽然并没有见过这位诗人的画像，但却发现对方跟书序中描写的样貌十分符合。 　　他为什么会在寒冷的冬日离，出现丹麦有些偏僻的乡间驿道上？ 　　“拜伦先生，很高兴再次看到您。”图里帕的语调很愉快，他回忆道，“今年夏天时，我的祖父曾带我去瑞士修养，我们在日内瓦湖旁小住了两个月。”他看向了拜伦，“您和您的朋友就住在我们旁边的别墅里。” 　　“你是……”拜伦看着图里帕苍白的脸，“你是布兰登男爵的外孙？” 　　“是的，我祖父拜访您的那天，我生病了。”图里帕遗憾地说，“听说您和您的作家朋友们在一起创作，我从那时就很期待看到您新的……咳咳咳！” 　　就在这时，一股冷风吹过了毫无遮挡的平原，卷起了不少散落的雪花，图里帕开始咳嗽了起来。 　　“快上来。”拜伦先生打开了马车的车门。 　　安徒生扶着图里帕进入了马车。 　　温暖的车厢和水缓和了图里帕的咳嗽。 　　在马车中央摆放着一张简单的木桌，上面摆放了不少书籍。鹅毛笔和墨水瓶旁，则是一大叠未写完的草稿。 　　“你们准备去尼堡哪里？”拜伦先生问道。 　　“去尼堡码头坐船。”安徒生觉得很不好意思，他充满歉意地说道，“对不起，我为我刚才的无礼向您道歉。” 　　拜伦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他的态度非常洒脱，像是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有趣的插曲并不值得放在心上。 　　在接下来的闲聊中，安徒生知道，原来拜伦从今年春天开始就在欧洲各地四处旅行。刚才的猴子车夫，只是这位诗人一时无聊想出来的小实验。 　　说话间，猴子从车窗中跳了进来，它趴在了拜伦身旁，手里抱着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树枝。 　　拜伦从果盘中拿出小苹果扔给猴子。 　　“看来，猴子就算穿上人类的衣服，也无法做好简单的工作。”拜伦拿起了鹅毛笔，开始在纸上奋笔疾书起来，“我真正的车夫很快就会赶来，你们要是无聊，这些书籍能让你们忘记漫长的等待。” 　　安徒生随手拿起了一本书。 　　他有些惊讶地发现，这本书只有书名，却没有印上作者的署名。书籍的外壳很柔软，用纸考究，看起来像是私人印刷出送给朋友现行过目的初稿，而不是已经出版的书籍。 　　图里帕拿起的那本书也是如此，他好奇地问道：“拜伦先生，这是您新书的样稿吗？” 　　拜伦摇摇头，他一边说话，一边用小刀把鹅毛笔前端削尖了些：“这是我几位朋友的作品。今年夏天在瓦尔登湖，下个不停的暴雨阻止了我们外出游玩的脚步。” 　　“所以我们玩了个文学的小游戏。”他点了点那几本书，解释道，“我们决定每人都写一篇恐怖故事，看看谁的故事最有趣。你们现在看到的就是他们的作品。” 　　安徒生拿到的是本新奇的恐怖故事。 　　他原本是抱着消磨时间的想法翻开这本书的，可是书中描述的故事是在太过精彩了，让他在不知不觉间沉浸了进去。 　　特别是书中讲述了一种特别的生物。 　　那种生物是死人复活后的尸体，它保持着生前的样貌，能够通过吸食人类的鲜血生存。 　　迷雾世界中的确有类似的生物，但那些在墓地里钻来钻去的食尸鬼，却跟书里描写的充满魅力的吸血生物完全不同。 　　吸血鬼——这本书的作者这样命名了这种生物。 　　安徒生有些入迷了，他一口气读到了最后一个字，才意犹未尽地合上了书本。 　　“真是很精彩的故事。”安徒生脑中不断回想着那精彩的情节，他说道，“我以前从未看到过类似的故事！这本书发表后，一定会引起巨大轰动！这位作者创造的出名为吸血鬼的怪物，说不定在今后会成为新的民间传说。” 　　图里帕却有不同地看法，他合上了手中的书本，眼神却有些发亮。 　　“汉斯，我手中这本书中的怪物，才会成为流传后世的恐怖经典。”他晃动了下手里的书籍，“它讲述了一位名叫弗兰肯斯坦的科学家，他才华横溢，运用科学知识和大胆的想象创造出了新的生命！” 　　“和本身就存在于大自然中的吸血生物相比，这本书才是真正的精彩之作，它开创了新的经典。” 　　图里帕带着巨大的热情，把书中的内容大略讲述了一遍。 　　他眼中里闪着莫名的光芒，像是从书中受到了某种启迪，语气也少见的激动了起来：“汉斯，我觉得书里描绘的场景完全可以实现。科学可比魔法可靠地多，只要不停的实验，说不定我也能创造出属于自己的科学怪人。” 　　“这些都是虚构的故事。”安徒生有些不明白图里帕的狂热，但他察觉到了其中的危险。 　　难道图里帕真的觉得，能够用死人的尸体拼拼凑凑，再从天上引来雷电让它复活吗？图里帕是让兔男郎活了过来，但那是因为，兔男郎的头颅属于憎恶。 　　那是魔法的力量并不是科学的成功。 　　那只是一次并不能复制的侥幸实验。 　　安徒生隐约觉得图里帕的思想似乎朝着某种未知的危险之地滑去，他轻声说道：“无论是科学和魔法都有自己的界限，创造新的物种，这种力量就算有也不应该由人类……” 　　“汉斯，可是很多自然的力量已经被人类掌握到了！”图里帕反驳道，“古代人只能跪拜神明，乞求不被雷电劈到，不被山火烧死，不被大水淹没。可是随着科学的进步，我们发明出了避雷针，发明了火柴，发明了轮船！我们甚至还掌握了雷电的力量，让它们为人类服务。” 　　对待安徒生一向温柔的图里帕，难得强势了起来。 　　科学就是图里帕的信仰，他无比坚定地相信着科学的力量！魔法的尽头是什么谁都说不清楚，但是科学的尽头，一定是能够改变全人类，能让所有人都幸福的美丽仙境。 　　每一本读过的书本，每一点医学知识，科学常识，自然科学，天文地质，这些东西全都是实实在在的，它们一点一滴的铸造成了图里帕的思想。 　　就算是面对他心仪的小汉斯，图里帕也没有任何的退让。 　　放弃了一直坚信的东西，图里帕觉得那样的自己就不是自己了。 　　“我同意你说的，科学的确让人们的生活变得好了很多。”安徒生不想跟图里帕争吵，但他也不会因此而隐瞒自己的观点，“火柴能让人取暖也会引起火灾，轮船让我们可以四处旅行却依旧要警惕突变的天气，更不用提更加不稳定的电了。” 　　“我们可以使用，却不能完全掌控它们，科学是一把双刃剑。” 　　图里帕摇头说道：“科学才是人类唯一的未来。” 　　“不管人类的未来是什么，但是面对未知，还请保持一点敬畏之心比较好。”安徒生说，“毫不克制的探索只会导致迷失和灾难！” 　　他看着图里帕的眼睛，图里帕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两人都为刚才激烈的争论感到惊讶。 　　两位少年同时意识到，原来，人和人的看法居然能有这么大的不同。 　　不管他们平时聊天的时候有多么愉快，对于文学音乐的品味和爱好有多么接近，在触及到对世界本质的看法时，他们依旧会产生无法调和的分歧。 　　“年轻真是件美妙的事，就连争吵都显得如此甜蜜。”拜伦微笑着看着眼前的两人，“不同思想的碰撞产生出的火花，是多么灿烂。” 　　“汉斯，我很抱歉。”图里帕放缓了语气，率先向安徒生伸出了手，“我为我粗鲁的态度道歉，但我坚持我的看法。” 　　安徒生也伸出了手：“我也很抱歉，图里帕，我不应该那么急躁的。不过和你一样，我也坚持我的看法。” 　　两人沉默着交换了个友好的握手。 　　片刻后，他们同时笑了出来。一股如释重负的感觉同时出现在他们心中。 　　“还是朋友？”图里帕问道。 　　“当然！”安徒生对他眨了眨眼，笑着说，“以后等你取得了医生执照后，我还想找你免费看病呢。” 　　看着安徒生的笑容，图里帕心中感到了细微的刺痛，他眼中闪过一抹黯然，可至少现在他能开始控制住自己了。 　　外面吵杂的声音越来越响。 　　车轮在石头地面上滚动的声音，卖报纸的孩童声，小贩的叫卖声和不时响起的汽笛声，这一切混合着细微的海浪声和逐渐湿润起来的空气，形成了尼堡码头上特有的味道。 　　在两人开始阅读后不久，被拜伦丢在驿站的车夫就赶到了。 　　他怕再一次被自己的主人扔下，卖力地驾驶着马车，在中午前就赶到了尼堡码头。 　　“你们的行李被烧掉了吧？”拜伦终于停下了书写，他有些疲惫地揉着额头，“我觉得你们需要我的帮助。” 　　“谢谢您的慷慨。”安徒生不得已说出了小小的谎言，“我们在尼堡的朋友会照顾我们。而且大部分的行李已经提前邮寄了。” 　　他和图里帕看起来两手空空，行李早就被安徒生收进了戒指中。 　　“请您等等。”图里帕心中依旧对那本书念念不忘，“您能告诉我，《弗兰肯斯坦》的作者是谁吗？” 　　“这可不行。”拜伦露出了神秘的笑容，“等到明年这几本书就会正式出本，你们会知道的。” 　　他的目光从安徒生食指上的戒指扫过，又看向了图里帕那双略带忧郁的美丽眼睛。短短的同行中，这位天性敏锐的诗人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他轻叹道：“友谊，是没有翅膀无法飞翔的爱。” 　　图里帕脸上的笑容犹如破晓前的星星，开始黯淡起来。 　　安徒生则把目光投向了远处的海面。 　　那里的水是那么蓝又那么清。 　　但海面下的波涛汹涌，就犹如心中不断翻滚的情绪，除了当事人，并无他人知晓。 　　-------------------- 　　1816年夏，瑞士日内瓦湖边。 　　约翰·W·波利《吸血鬼》（吸血鬼小说开山鼻祖） 　　玛丽.雪莱《弗兰克斯坦》（又名科学怪人） 　　珀西.雪莱《勃朗峰》 　　乔治.拜伦《黑暗》 　　1816年，人类历史上最诡异的一年，史称“无夏之年”，永恒序曲开端之年 第93章 暗粉珍珠号【捉虫】 　　不管外界如何疯传乔治.拜伦过着疯狂又放荡的生活, 可就安徒生观察到的，对方除了喜欢时不时说些不恰当的比喻外，更像是心怀浪漫的诗人。 　　再三询问了这两位年轻的旅人不需要额外帮助后, 拜伦留下了自己的通信地址才离开了码头。 　　“拜伦先生很细心。”安徒生目送那辆马车离开。 　　“是啊。”图里帕突然低声问道，“汉斯, 刚才我一直找不到机会问问, 我看到马车上的行李都不见了。”他的声音极轻，像是怕被旁人听见了自己的话，“是那只花精小妹妹做的吗？” 　　安徒生摇摇头。 　　他左右看看，拉着图里帕去到了拐角处无人的小巷子里。 　　一道肉眼难以察觉的灰光在安徒生拂过戒指后一闪而过, 他的行李箱出现在了手中。安徒生问道：“马车里你的箱子太多了，那些先暂时放在我这里吧。” 　　他们从拜伦先生马车上下来时两手空空, 现在取出两个随身小箱子并不会引起太多关注。但要把那一大堆行李都弄出来, 肯定会有人注意到的。 　　尼堡码头人来人往，这里布满了各方势力的眼线。 　　安徒生和图里帕虽然还是无名之辈，但拜伦的华丽马车却太引人瞩目了。 　　图里帕立刻说道：“其他的没关系, 有个暗红色蔷薇图案的箱子, 能不能先拿出来。那里放着我的换洗衣服和身份证明文件。” 　　安徒生找出了图里帕所说的那个箱子。 　　两人从小巷的另一头走了出去，旁边就是寄存行李的地方, 就算之前有人关注到他们, 现在也会以为他们提前把行李邮寄到了这边。 　　从尼堡到西兰岛的船只很多。 　　安徒生订到了最近备受推崇的口碑新船——暗粉珍珠号的船票, 他和图里帕在码头买了几块面包, 简单地解决了午饭。 　　图里帕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感觉，他时不时会突然转头看向附近的人群, 似乎想在人群中寻找几张熟悉的脸。 　　“不用担心, 放火的那三个人不在附近。”安徒生看出了他的担忧, “拇指也会替我们警戒的。不过你真的要跟我去哥本哈斯吗？对方已经企图袭击你两次了, 要不然我们先去解决你的问题。” 　　“我只是是怕会连累到你。”图里帕从口袋中摸出了个金属小盒子，“至于自保，我很有信心。” 　　安徒生是第三次看到图里帕掏出这个盒子了：“这里面是电？” 　　“没错。”图里帕问道，“你又听说过伏特电堆吗？” 　　安徒生摇了摇头。 　　“大概在十几年前，有位意大利物理学家叫做伏特。他通过科学实验，创造出了名叫伏特电堆，也可以叫做电池。”图里帕说道自己喜欢的科学时，原本眼中的忧郁一扫而空，整个人像是在发光，“我从中获得了灵感，进行了小小的改动，又加上了能够控制电量强度的按钮。” 　　“汉斯，只要有人敢袭击我，他们一定会因为我的外表而产生轻视。” 　　“那时候，我就可以用电狼棒狠狠给他们一个教训了。” 　　安徒生也被图里帕的热情感染了，他放松了几分，指着那个小盒子问道：“所以这个厉害的武器叫做电狼棒吗？” 　　“恶人如饿狼，需要狠狠地被大棒教训！”图里帕冷笑了几声。 　　安徒生被图里帕逗笑了，拇指少年偷偷冒出了头，小声对图里帕说道：“帕帕，我觉得你这个武器不仅可以防身，而且还可以主动进攻啊！” 　　拇指发出了贼兮兮的笑声：“今后你要是看上谁了，对方不同意，你直接电倒他嘿嘿嘿……” 　　他还没“嘿嘿”完就被安徒生用一根手指重新按回到了口袋中。 　　“图里帕，你看那边。”安徒生猛地指向了两人的身后，大声说道。 　　一艘中型轮船正在靠岸，轮船船头上的首雕极为引人注目。普通的船会用猛兽或者是海妖的图案当做首雕。 　　可是那艘船上的首雕却是一颗巨大的暗粉色珍珠。 　　珍珠在日光下泛着迷人的光泽，周围浮现出一圈儿光圈，就像是暗粉色的太阳一样。 　　“暗粉珍珠号！”安徒生说，“我猜那不是真的珍珠。” 　　“我也这样觉得。”图里帕被那颗巨大的珍珠分散了注意力，一下子就忘记了刚才拇指还未说完的话，“把石头雕刻成珍珠圆润的样子，再涂上发光涂料，利用光线反射造成了现在的效果。” 　　“也许也加了一点点魅惑魔法。”安徒生接口道，“你不觉得在看着那颗珍珠时，觉得忍不住想一直盯着它看吗？” 　　“对，技术加魔法，造成了有趣的效果。”图里帕有些期待地看着暗粉珍珠号，“走吧，这艘船看起来很新，上面说不定会有更多的新技术。” 　　他迫不及待地朝船梯走去。 　　安徒生微微松了口气，跟在图里帕身后一起上了船。 　　暗粉珍珠号是艘新船，听说船长原本是远东某个国家的小贵族，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在丹麦这个陌生的国度打造这样一艘船。 　　和普通船只不同，整个船板全都采用了浅白色的防水木板。所有铁质的地方也刷上了浅色的防水漆。水手们面带笑容，小麦色的皮肤和不同于本土水手的利落服饰让他们带着异国情调。 　　客房非常干净，被褥和毛巾闻起来很清爽，并没有海船上常见的湿气和闷臭。 　　“真的很不错。”图里帕赞叹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干净的船舱，看来这艘船的船长，是在很用心的经营这个地方。” 　　“是啊。”安徒生已经从很多小物件中感受到了巫术能量波动了。 　　船边镶嵌着的小颗珍珠，里面隐隐传来了水的波动，能够让船更加平稳。甚至遇到风暴的天气，也能够保障一定的安全。 　　这样的小珍珠普通人会当做是装饰物，但这些其实是货真价实的巫术物品。虽然是低等巫术物品，但数量极多，几乎围绕着整艘船镶了一圈。 　　“这艘船的主人如果不是超凡者，也一定跟掌握了蓝色能量的水巫师有关。”安徒生在心中琢磨着，也只有蓝色巫师能弄来这么多的海洋巫术物品了。 　　从尼堡所在的菲英岛到西兰岛，需要经过大贝耳特海峡。 　　今天的天气不错，至少从早上到下午启程时，太阳都稳稳地挂在了高空中。虽然积雪还未消融，冷风也让人忍不住缩脖子，可至少不用担心突然的风浪。 　　由于连日的寒冷和积雪，海面上有些地方结了冰。越是靠近码头，冰就越少，巨大的船只粉碎了浮冰，到处都能听到汽笛的声音。 　　“汉斯，你收行李的时候看到了个鸟笼状被黑布罩住的东西了吗？”现在两人在单独的房间里，图里帕也不怕被人听到，直接问了出来。 　　“有。”安徒生摸出了图里帕提到的东西，“里面放了什么？” 　　图里帕笑了笑，掀开了黑布。 　　鸟笼里并没有鸟，而是放着一盆花。种在花盆里的玫瑰有些无精打采地耸搭着花苞，叶子也垂了下来。 　　图里帕把花盆放在了桌子上，小心地浇了些水。 　　“你居然把它也带上了！”拇指少年飞了出来，盯着玫瑰，“汉斯，咱们去外面透透气吧，要不然这一路我都要被某种念叨声弄到头晕了！” 　　安徒生偷偷笑了起来。 　　也许不能像拇指这样听到植物说话也挺好的，至少不用忍受玫瑰那喋喋不休的毒舌攻击了。 　　“其实我更喜欢蔷薇。”图里帕摸了摸玫瑰的花瓣，“但我总觉得，这朵玫瑰很特别。”他若有所思地说道，“有时候我觉得，这朵玫瑰似乎在跟我说话。” 　　说完后他又突然笑了：“可能是我一个人在家太孤单了吧，有这朵花一直在那里陪着我，让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 　　安徒生看向了拇指少年，拇指微微摇了摇头。 　　几人说话间，暗粉珍珠号缓缓开动了。 　　这艘船并不是货船，而是艘客船，所以速度并不是很快。它十节的航速要渡过大贝耳特海峡需要耗费差不多六个小时。再考虑到海面上的浮冰情况，至少要七八个小时候才能到达西兰岛。 　　图里帕在路上有些受寒了，安徒生帮忙换了他腿上的伤药后，又给他服下了感冒药。看着图里帕睡着后，安徒生才带着拇指出门透气。 　　他在图里帕的床边和房门后，分别留下了两只吞噬小蛇。 　　这样一旦有人潜入进屋，安徒生就会立刻感应到。 　　“汉斯，这就是大海啊！”拇指少年看着越来越远的尼堡码头，感叹道，“远离了陆地，在海面上总觉得怪怪的。” 　　安徒生竖起了衣领，挡住了拇指的小脑袋。 　　他看着宽广到望不到尽头的海面，闻着海风特有的味道，轻声说：“你以前没有见过海吗？” 　　“迷雾世界的海跟人类世界的海完全不同。”拇指说，“我所在的地方离迷雾世界的海很远，况且，我们花精可不敢独自去那里。”他使劲盯着海面，像是在寻找什么。 　　“汉斯，你说我们会不会遇见美人鱼？”拇指兴奋地说道，“他们在迷雾世界中已经灭绝了，但是却在人类的海中找到了生存的方式。我真的好想看看活着的美人鱼啊。” 　　“人鱼啊……”安徒生脸上也浮现出了向往的表情，“听说人鱼长着人类的脸和上半身，下身却有着鱼类的尾巴。她们的歌声美到让人神魂颠倒，她们哭泣时会流下美丽的眼泪。” 　　安徒生突然停止了说话。 　　他猛地转身向后看去。 　　刚才他感到了有人正站在甲板上盯着他，那视线像是细针般，让他觉得不舒服极了。 　　可是现在甲板上到处都是乘客，他们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都在欣赏着令人心情舒畅的海景。安徒生关顾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 　　“拇指，提高警惕。”安徒生低声说道，“有人在监视我们。” 　　-------------------- 第94章 黑月 　　安徒生决定主动出击。 　　他带着拇指少年在船上转了一圈儿, 那种让他如芒在背的眼神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是安徒生第一次乘坐轮船，他刚好趁机好好的四处参观了下。 　　越看这艘船却越让他心惊。 　　除去那些小珍珠以外，船上还有不少地方装饰着巫术物品。这些东西的巫术能量波动并不是很强, 但数量实在是太多了。零零总总的，几乎让暗粉珍珠号变成了由巫术物品组成的海上移动堡垒。 　　“这也太夸张了吧。”拇指少年低声叹道, “全都是防护类型的巫术物品, 这个海峡又不是大洋，也不会遇到大型海怪，这艘船的主人可真谨慎。” 　　他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缠绕在围栏边的装饰小雕像。 　　雕像中央是枚很小的贝壳，看起来像是沙滩上随处可见的贝壳一样。可是拇指能够感到, 这枚贝壳是活的，里面蕴含着细微的水的力量。 　　“真想弄下来带走。”拇指恋恋不舍地来回摸着那枚小贝壳, “汉斯, 这艘船这么多小玩意儿，少了一个，水手们肯定不会这么快发现。” 　　“……”安徒生生怕他真的把那东西弄下来, 立刻说道, “别！现在隐藏在人类中的超凡者并不少，这艘船的船长还敢这样明晃晃把东西布满了整艘船, 他肯定有方法能够确定不被人偷走。” 　　况且, 这艘船的装饰风格华美, 普通人虽然看不出那些小饰品的价值, 但想顺手“摸走”些纪念品的人也不会少。 　　暗粉珍珠号已经营业了半年左右，安徒生刚才在参观时, 却没有看到任何缺失的饰品。 　　这就说明了这好看的小东西并不是这么容易拿走的。 　　拇指少年叹了口气：“真想要一颗深海珍珠啊。” 　　“等我们到了西兰岛安顿下来, 就能找到赚钱的新方法。”安徒生手头有积蓄和皇室资助金, 但他并不打算坐吃山空, “到时候有钱了，你想买什么好看的裙子和首饰都可以。” 　　“完全不一样啊。”拇指托腮说道，“附带上了巫术力量的深海珍珠，可是非常好的东西。”他盯着那枚贝壳，眼中冒出了小星星，“这贝壳里肯定是藏着深海珍珠！光滑皮肤，细致毛孔，无论是戴在身上还是磨碎了喝下去，都很有效果。” 　　安徒生看着拇指少年那光滑得犹如新生婴儿屁股般吹弹可破的皮肤，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两人转悠了一会儿，回去叫醒了图里帕。 　　冬日的太阳总像是隔着一层没擦干净的玻璃，虽然不能带来多少暖意，但落日时的美景还是能够欣赏一番的。 　　图里帕吃过药后，感冒症状缓解了很多。他和安徒生在轮船餐厅中找了个靠近窗户的位置，点了新鲜的海鱼和面包，开始了晚餐。 　　暗粉珍珠号很受欢迎，就算是在不便出行的冬日，船票也经常销售一空。晚饭的费用包含在了船票里，再加上食物干净美味，现在餐厅里挤满了人。 　　其余乘客热闹的议论声，时不时会有几句传进安徒生的耳中。 　　“船长还是身体不适吗？看来今晚的娱乐活动上看不到他了。” 　　“哈哈哈，大名鼎鼎的黑月舞会，我真的赶上了。” 　　“啧，真不知道船长从哪里弄来的那些美人，我可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人。” 　　安徒生发现，几乎所有人都在讨论今晚的舞会。他有些好奇地朝旁边餐桌的旅客询问道：“抱歉，请问你们说的黑月舞会是什么？” 　　那是位很年轻的男性旅人，他略有些惊讶地反问道：“你不知道黑月舞会？” 　　安徒生摇摇头：“我们是第一次来尼堡。” 　　“哈哈，那你们的运气真好。”年轻旅人友善地笑了笑，“暗粉珍珠号的船票很难买到，我提前一个月预购好不容易才到手。” 　　难买？需要排队一个月？ 　　安徒生略感惊讶。 　　他和图里帕去买票时，是港口售票处的接待员向他们推荐的暗粉珍珠号。并且很顺利就买到了船票。 　　现在看来似乎……另有隐情。 　　图里帕眼中也闪过了一丝疑惑，他开口问道：“这么难买到的吗？” 　　“当然。”年轻旅人听口音像是北边日德兰半岛的人，他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样貌俊朗，富有朝气，“我和我的朋友一起预定的船票，只有我买到了，他气得暴吃了好几天变得更胖了。” 　　“船上的乘客大部分是冲着黑月舞会而来的，他们应该也排了很长时间的队。所以我说，你们第一次来尼堡就能买到船票，运气真的不错。” 　　“至于黑月舞会是什么。”年轻人略显神秘地对图里帕眨了眨眼，“等月亮升起后，你们到甲板上来看看就知道了。” 　　他似乎想要可以保持着神秘感，接下来不管安徒生和图里帕再怎么询问，他都不肯再多说些什么了。 　　安徒生决定换个人再问问。 　　就在这时，餐厅中走进了几位水手。被他们护在中间的，是位裹着灰棕色毛皮披风的男人。他皮肤微黑，眼神锐利，五官犹如古典雕像般立体，整个人充满了某种异域狂野的气息。 　　“船长！” 　　“普林斯船长！” 　　很多乘客认出了男人的身份，略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 　　安徒生怕人群挤到图里帕，就拉着他站在了最后面。这时，安徒生突然发现，所有来餐厅用餐的乘客，不论男女，全都是年轻人！ 　　他们大部分气色良好，谈吐和举止看起来都像是受过教育的人。旅客们的衣着并不都是华贵的，但就算是穿着朴实的人，衣物也很合体干净。 　　安徒生猛地回想起来，不仅仅是餐厅里，就连今天早些时候在船上参观时遇见的乘客也全都如此！ 　　更让他感到在意的是，这些人的样貌竟然都不错。 　　男人们有些很英俊，有些则是清秀，最差的也是文质彬彬。女人们大多数身体看起来比普通同龄女性要稍微健壮些，但没有一个难看的。 　　“这是怎么回事！”安徒生给了图里帕一个“小心”的眼神。 　　古怪的船只，异国船长还有这些明显是经过挑选出来的乘客们，都显示了一件事——这艘暗粉珍珠号并不简单。 　　“你们好。”被称为普林斯船长的男人开口了。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可开口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原本喧杂的餐厅内一下子安静了。 　　“欢迎来到暗粉珍珠号，我是她的船长，你们可以叫我普林斯船长。”他环顾四周，目光里带着细微的审视，“今晚当月光洒落在海面上时，一场美妙的舞会将在甲板上举行，我的乘客们，欢迎你们前来参加。” 　　“美酒，美食，美景，伴随着美人曼妙的舞蹈，我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够比这个夜晚更加让人愉快。”普林斯船长的嘴角浮现出了一抹极淡的微笑，这点笑意，让他整个人显得危险又极具魅力，“对了，这是个假面舞会，等下水手们会送去假面给你们挑选。” 　　“祝你们有个美妙又终身难忘的夜晚。” 　　普林斯船长说完后，微微颔首，转身离开了这里。 　　等他走后，议论声猛然爆发开来，旅行者们对于即将到来的舞会变得更加兴致高昂起来。 　　“图里帕我们先回去。”安徒生看到越来越多的人涌了进来，他护着图里帕，从另外的门挤了出去。 　　回到房间中没过多久，水手们就送来了供乘客们挑选的面具。 　　这些面具做工精良，并不是街道上随意购买的便宜货。为了不引起额外的注意，安徒生特意挑选了个看起来最普通的白色假面面具，而图里帕则选了眼角下是一圈儿花瓣造型的面具。 　　等到水手走后，安徒生叫出了拇指。 　　“我感到面具里有东西。”安徒生的手指摸索着面具额头处，那里和其余所有的面具一样，都镶嵌着一颗假宝石，“宝石里传来了奇怪的能量波动。” 　　不仅仅是这个面具，安徒生刚才把所有面具都飞快地检查了一遍，无一例外，面具额头处的假宝石中全都有类似波动。 　　里面到底是什么则需要把宝石弄碎才能看到。 　　安徒生不想弄坏这个面具以免打草惊蛇。 　　拇指会意地释放出了精灵的能量，那细弱蛛丝的绿色能量，渗透进入了假宝石。几秒钟过后，拇指惊讶地说道：“里面是颗珍珠！比普通深海珍珠蕴含着更浓的水能，而且还有别的什么混在里面。” 　　“普林斯船长到底要干什么？”安徒生看着自己手上的面具。 　　一颗深海珍珠价值不菲，更何况是巫术物品了。 　　为了掩饰昂贵的珍珠，所以把它们封在了一看就是假的宝石里。刚才水手们拿来的面具风格不同，足足有上百个之多。如果每个面具里都封入了珍珠，这耗费的手笔之大，让人难以想象。 　　“这个船长真的太有钱了！”拇指感叹道，“这样不把钱当钱的风格真是熟悉。” 　　安徒生心中一动，他知道拇指指得是什么。 　　难道石心跟暗粉珍珠号有什么联系？ 　　今晚的黑月舞会安徒生是不准备参加的，普林斯船长明显是准备通过舞会做些什么。在海面上，这艘船就是他们唯一的陆地，如果真发生了什么事情，所有人都无路可逃。 　　可是…… 　　“汉斯，我想参加。”图里帕举起了他挑选的花瓣面具，覆盖在了脸上，“虽然这个舞会很奇怪，但无论如何，这是一艘经过备案的船。船长和船员的身份都是经过严格审核过的，再加上这艘船并不是第一天营业了。” 　　“所以不管船长打算做什么，他都不会危及到我们的生命安全。” 　　图里帕脸上的面具遮挡住了他略显柔美的五官，只露出了眼睛，猛地看去竟然有种陌生感。 　　他继续说道：“汉斯，黑月舞会也不是第一天举办了，很多人都听说过这个舞会。我想，也许我们应该去见识下，这个奇怪又出名的舞会到底是什么样的。” 　　安徒生对自己的安危并不是很担心，让他担忧的是图里帕。 　　现在图里帕想去看看那个黑月舞会，安徒生考虑再三最终还是同意了。如果真遇到了危险，他可以开启隐匿光芒和图里帕一起躲藏起来。 　　-------------------- 第95章 歌者 　　天黑得很快, 几乎是太阳刚落下山后没多久，黑色的夜幕就迫不及待地登上了天空的舞台。 　　海面上的月亮朦朦胧胧的，看起来竟然比白日的太阳更加明亮。 　　甲板上早就聚集起了迫不及待的人群。 　　安徒生特意穿上了不起眼的深灰色衣服, 他带着面具，警惕地跟在图里帕身后。图里帕虽然很想看看热闹, 但也不愿意太过引人注目。 　　和企图低调的他不同, 其余的乘客们则换上了适合舞会的服装。 　　燕尾服，雪茄烟，各种或浓郁或幽深的香水味，还有他们脸上精巧的面具, 让这一切看起来不像是在深夜海面上航行的船只上，更像是某个府邸里举行的晚宴。 　　水手们换上了统一的黑色制服, 白手套。 　　他们身板挺得笔直, 熟练地托着托盘在人群中来回穿梭着。 　　香槟酒盛放在细长的小玻璃杯中，鲑鱼小点心，猪肉芝士卷, 还有炸得金黄的酥脆小银鱼。 　　普林斯船长对这场舞会的重视出乎了安徒生的意料。 　　他和图里帕走到了旁边的长条形餐桌前, 上面摆放着各种甜点和还冒着热气的面包。 　　“真是一掷千金。”图里帕喝了口手中的香槟，摇头说道, “汉斯, 这些东西都不便宜, 我觉得如果那位船长想实施什么邪恶计划的话, 根本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安徒生也有些迟疑了。 　　因为拇指已经偷偷藏在他的外套里吃掉了好几块点心了。根据花精的实时汇报，这些点心无毒, 好吃, 简直美味到不像话。 　　现在看来, 普林斯船长真的对黑月舞会极其重视。 　　月亮越升越高, 隐约的歌声从不远处的海面飘了过来。 　　在听到那声音的瞬间，安徒生感到背后突然一麻，他的精神力几乎差点儿使用出了隐匿光芒。下一刻，他猛地握紧拳头忍了下来。 　　“图里帕，小心！”安徒生低声说道，“那歌声有古怪。” 　　“歌声？”图里帕迷惑地说道，“我没有听到什么歌声啊。” 　　没听到？ 　　原本犹如远处低语似的歌声现在逐渐越来越近，听起来也变得更加清晰，那歌声夹杂在乘客们兴奋的高谈阔论中，虽然并不是很明显，但绝对是能够到的啊。 　　就在这时，安徒生觉得周围的光线似乎逐渐变亮了起来。 　　他看到，原本镶嵌在甲板周围的巫术小珍珠开始在月光的照射下散发出了淡淡的柔光。那些光并不起眼，却诡异地带着淡淡的粉色。 　　在不知不觉中，船已经停了下来。 　　附近的海水在珍珠散发的柔光下，也变得明亮了起来。 　　而船头首雕那颗被安徒生认为是石头做成的粉色珍珠，则犹如地上的月亮一样明亮。乘客们的声音变小了，他们表情愉悦地侧耳倾听着那歌声，像是没有察觉到自己乘坐的船会发光有什么异样。 　　没有人询问为什么歌声会从海面上传来。 　　就像是他们已经完全把此时发生的不正常的情况忽略了过去般。 　　“好美的歌声啊。”图里帕居然轻轻跟着哼了起来，“汉斯，这就是你刚才说的歌声吗？我现在听到了，我觉得新奇非常的好。” 　　安徒生低头对着藏在怀中的拇指说道：“你感觉到了什么？” 　　“我觉得心情很愉快。”拇指的小脸蛋粉扑扑的，“汉斯，你不用担心，这是深海珍珠的另一个作用。”他轻声说道，“作为美容圣品，深海珍珠又被称作‘快乐的闸门’，它在特殊情况下会让人精神放松，心情愉悦。” 　　“可是现在珍珠的数量太多了！”安徒生感到了一丝危险。 　　如果一两位面带微笑，表情放松的乘客就算了。这只能说明他们很享受现在的氛围。 　　可是现在，甲板上上百名乘客全都面带笑容，他们有的哼着歌，有的欣赏着月下的海景，更多的则是沉浸在了这种愉快的感觉中。 　　“他们像是被控制了！” 　　安徒生突然发现，原本热情招待客人们的水手们此时正在布置着什么。他们把站在甲板中央的客人请到一边，拿走了原本放在那里的遮盖物。 　　甲板中间的木板渐渐地往下沉去。 　　最后形成了个巨大的圆形空洞。 　　水声在空洞中响起，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浮现出来。 　　安徒生睁大了眼睛，有些紧张起来。他感到，这场黑月舞会的重头戏即将开始。 　　“那是……礁石？”安徒生看着一块巨大的礁石从甲板中央浮现而出，有些惊讶了。那是块形状不规则的普通礁石，但是随着它的升高，柔和的粉光从礁石中散发而出。 　　最后，礁石竟然像是整个被点亮了一般。 　　安徒生这下子看清楚了。 　　礁石表面布满了数不清的深海珍珠。那些珍珠有大有小，此时全都散发着美丽的光芒。在暗粉色光芒的照射下，猛地看去，礁石竟然像是由粉色的珍贵玉石雕琢而成。 　　“先生们，女士们。”普林斯船长的声音从甲板的另一头传了过来，“现在我即将请出世界上最卓越的歌唱家和舞蹈家。他们来自神秘的国度，他们全都是顶级的艺术家。” 　　安徒生努力想要找出普林斯船长的位置，可是周围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月色，美丽的海面，最适合表演传说中人鱼的故事。”普林斯船长的声音逐渐地城了下去，“这些追求完美的表演者们，会扮成人鱼的模样，带给所有人一场难忘的演出。” 　　“现在，就请欣赏这出举世无双的表演吧。” 　　随着他的话语，甲板黑洞旁其余地方全都亮了起来。 　　所有人都惊呼了起来。 　　原来那里出现了一圈圆形的玻璃池子，池子里是蓝色的水，发光礁石就在池子的正中央。一位披着浅蓝色披肩的美丽女性，从池水中浮现而出。她的头发是浅金色的，眼睛蓝得像是初夏清晨的天空，红色的小嘴微微开启，一段没有歌词的优美旋律被她吟唱了出来。 　　渐渐的，歌唱者们逐一从池中站起身来。 　　他们的头发有的是金色，有的是红铜色，有的则漆黑如墨。可是他们的皮肤全都异常白皙，水珠不停从他们光滑的皮肤上滚落。他们不论男女，全都留着到腰部的长发，不论男女，都美得惊人。 　　他们的歌声美得无法形容，犹如空谷幽兰，又像是在弥漫着浓雾的树林中飞鸟的鸣叫。 　　所有的人脸上都带着震撼的表情。 　　无论是表演者的外貌还是歌声，对于乘客们来说，都是在梦中都不曾见过的美景。 　　最让人感到无法移开眼的地方，是这些表演者的装束。 　　他们披着说不出材质的披肩，额头上，耳朵上，或者是手腕处，全都带着一串串美丽的珍珠。他们的下半身似乎是装扮成了人鱼的模样，大片泛着珍珠色的鳞片和贝壳装饰物在水中显得若隐若现。 　　安徒生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话来了。 　　这样的表演他从未见过，他隐隐觉得以后应该也是再也见不到了。 　　他安静地听着表演者们的歌声，那美丽的旋律中却总是隐藏着淡淡的忧伤。安徒生听到了海的叹息，听到了风暴，听到了平静的海淘声，最后，他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了最初遇见石心的那个夜晚。 　　石心高大的身影在翠绿色的光点下，他的面具，他的银发，还有他的声音。 　　那个晚上，是安徒生命运彻底改变的夜晚。 　　也是他对石心最深刻的印象。 　　还有就是温泉中飘出的雾气，满头的繁星，石心说…… 　　安徒生突然中指一痛，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他立刻从原本有些悲伤的心境中清醒了过来，带着戒指的手在流血，刚才是石心送给他的戒指刺伤了他。 　　流出的血很快被戒指吸走了，安徒生警惕了起来。 　　这是戒指在向他示警！ 　　他环顾四周，却惊讶地发现似乎除了他以外，其余人的情绪都是喜悦的。 　　就连图里帕，此时也面带微笑着看着那些歌者们。他的眼神十分专注，可是眼里却带着笑意，像是在倾听欢快的小调一般。 　　怎么回事？ 　　安徒生很清楚的听到，歌者们明明唱得是悲伤的歌曲，为什么所有人都一脸幸福地笑着？ 　　“拇指！”安徒生感到了怀中的动静，他看到拇指满脸是泪的看着自己。 　　“呜呜呜，我是个男孩子。”拇指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中，对安徒生的呼唤换若未闻，“抱歉了，呜呜呜，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平时没心没肺地拇指少年，此时哭得撕心裂肺，“我真的好想你，可我再也回不去了……我的燕子飞走了……” 　　“拇指！”安徒生看到拇指几乎要哭得晕过去了，他立刻释放出了一丝细微的植物力量。 　　绿色的能量包裹住了拇指少年，把他和周围的一切彻底隔开。 　　拇指擦了擦眼泪，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了过来，看着安徒生惊讶地说道：“汉斯！事情不妙！我竟然也被他们的歌声蛊惑住了！” 　　“这些唱歌的人，全都是超凡者！” 　　-------------------- 第96章 夜视 　　安徒生担忧地擦去了拇指少年脸上的眼泪, 他低声问道：“你还好吗？” 　　拇指在他面前一向是没心没肺的开心模样，刚才那几句失神的低语，却让安徒生发现了拇指快乐脸蛋下隐藏的另一面。 　　“我没事。”拇指摇了摇头, “汉斯，快走,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安徒生点头, 他明白拇指的意思。 　　现在所有的人，除了他以外，都陷入进了某种情绪中。这明显是极其不正常的事情，就像是他们被这些歌者的歌声控制住了似的。 　　安徒生看到拇指清醒过来, 立刻收回了自己的精神力。 　　就在这时，安徒生感到有人在看自己。 　　那种眼神让他觉得极不舒服, 他猛地回望过去, 就看到了普林斯船长的背影消失在了人群中。 　　安徒生推了推图里帕，图里帕却像是完全沉浸在了歌声中，连半点注意力都没有分给他。 　　现在怎么办？ 　　那些歌者有问题, 尽管安徒生没有从他们身上察觉出任何的能量波动。但是拇指的判断是不会有错的, 他对能量的感知比自己更加敏锐。 　　这些人都是超凡者。 　　对方有九个人，安徒生不能贸然出手。 　　况且, 他还不清楚这些超凡者到底想要对乘客们做些什么。 　　幸好安徒生现在站的地方是在角落中, 他慢慢地往后退去, 让前面的人完全挡住了自己。接着安徒生开启了隐匿光芒, 灵巧地在人群中小心地穿梭着。 　　他朝着普林斯船长消失的地方跑去。 　　不管这些人准备做什么，普林斯船长一定是最关键的人物！ 　　所有的人都集中到了甲板上, 安徒生朝着船舱跑去的过程中一个人都没有遇到。他找了一圈儿, 就连船长室都找了却没有发现普林斯船长的身影。 　　就在这时, 拇指突然察觉到了什么, 他说道：“汉斯，在底下！我刚才感到了有一股水的能量波动！有蓝色巫师出现了。” 　　“我们去看看！”对方用意不明，安徒生决定还是先发制人，至少要搞清楚这艘船上到底正在发生什么事。 　　两人顺着楼梯走到了底层船舱中。 　　跟上面一片浅色的风格不同，底层船舱虽然很干净，但却是一片深蓝色。不论是地板还是两边的墙壁全都是深蓝色的。墙壁上粘着各种贝壳和做装饰，更多的深海珍珠让原本不透光的走廊像是漂浮着发光水母的深海。 　　这位船长的品味实在是太怪异了。 　　安徒生甚至觉得，这根本就不像是一艘船应该有的样子。 　　他朝前走去，没走几步就听到了细微的水流声。 　　那是从最里面的房间中传出的。 　　安徒生小心地贴墙走了过去，越往里走，珍珠就越少附近也就越暗。等到了声音传出的地方，已经是完全漆黑一片了。 　　安徒生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过了一会儿，他看清楚了周围的一切。 　　让他吃惊的是，最里面竟然是个巨大的池子。说是池子也不准确，那其实是个大洞，周围被玻璃隔开，里面全是海水。安徒生听到的水声就是从这个池子中传来的。 　　不仅如此，伴随着水声，还有一阵略有些压抑的男人轻哼声。 　　安徒生眯起了眼睛，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了几步。 　　他的脚突然踢到了一团柔软的东西。 　　那是一件灰色的毛皮披肩，正是普林斯船长刚才的穿着。披肩旁边还散落着好几件衣服，安徒生甚至看到了长裤和靴子。 　　难道…… 　　安徒生有些不确定地想着，普林斯船长是在夜游？ 　　不过这也太奇怪了吧？ 　　谁会在自己的船底层挖个大洞，然后在所有人都在甲板上进行奇怪舞会时来这里游泳！ 　　“哗啦”。 　　巨大的水声响起，普林斯船长从水中冒出了头。水珠顺着他小麦色的皮肤不停滚落，他身材匀称，肌肉非常发达，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并没有从池子里爬出来，而是趴在池子边缘，一副极度疲劳的模样。 　　安徒生心中一紧，开始慢慢向后退去。 　　刚才他看得很清楚，地上的那堆衣服里还有贴身的衣物和底裤，现在游泳的普林斯船长应该是不着寸缕的。 　　万一等下普林斯船长突然起身，安徒生可一点都不想看到别的男人不出穿衣服的样子。 　　“你别动！”普林斯船长突然说道。 　　安徒生吓了一跳。 　　他竟然能够发现藏在隐匿光芒中的自己！ 　　这个普林斯船长不简单。 　　“不！不要了！”普林斯船长的声音里突然带上了几分怒火，“我还有正事要做！你再闹下去，你那些族人今晚的成人礼搞砸了怎么办！” 　　一道人影出现在了普林斯船长身后。 　　那个人有一头柔顺的浅蓝色头发，此时正粘在他白如月下细砂的皮肤上，他的五官精致得有些柔美，可平坦的上身和喉结表明了那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安徒生紧盯着突然出现的男人，这个男人的打扮和样貌，跟之前在甲板上出现的表演者们极其相似。 　　刚才普林斯船长提到过“族人”，所以，这个男人跟那些古怪的超凡者们应该是同一个种族的！他们极有可能不是人类。 　　再看看这些人出现的地方，可那些逼真无比的鱼尾，安徒生的心中突然有了个猜测。 　　就在这时，那个美丽的长发男人突然从身后紧紧抱住了普林斯船长，他单独看起来的时候给人一种纤细柔美的感觉，可是当两人拥抱在一起的时候，他竟然比样貌更有男人味的普林斯船长要高大许多。 　　“你……”普林斯船长剩下的话消失在了那个男人的浅色的嘴唇中。 　　男人紧紧抱着他，两个人紧密无间地贴在了一起。 　　安徒生目瞪口呆。 　　他看到了什么！ 　　一吻结束后，美丽男人在普林斯船长耳边轻声说了几句什么。他不等对方反应，就一口咬在了普林斯船上的脖颈处，接着，他整个人压在了普林斯船长的背上。 　　啊啊啊啊啊！！！ 　　要瞎了啊！ 　　安徒生第一次有些憎恨自己变得极好的夜视能力来，他什么都看到了，看得一清二楚。他狼狈地转身就跑，身后水流的声音响起，像是有人在做激烈的水下运动一样。 　　等他跑远后，美丽男人突然开口说道：“他走了。” 　　“真是烦人。”普林斯船长气喘吁吁地说道，“最讨厌插队买票的人了。这次我选出的人全都是很适合的人选，给他腾出了位置就少了两个名额。” 　　“没关系，可以等到下个月。”美丽男人说，“况且石心殿下的要求，我不想拒绝。” 　　普林斯船长的呼吸猛然一滞，接着他大口地喘着气，根本顾不上说话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你说，他和石心殿下是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道。”美丽男人的声音也有些不稳起来，“不过殿下要求要让他绝对安全地到达西兰岛，这艘船是我们手中防护最多的船，我不希望辜负殿下的委托。” 　　“殿下殿下的……”普林斯船长低声说道，“你也是他的暗恋者吗？” 　　美丽男人没有说话，但是越来越激烈的“游泳”划水声却代替了他的回答。 　　安徒生逃一般的离开了船舱底层。 　　他的脸涨得通红，脑子里一团乱。 　　他努力想要把刚才无意中撞见的那一幕从自己脑中去清除掉，可是……可是……居然是那样的吗？啊啊啊？怎么会是那样的？ 　　安徒生觉得自己的脸和耳朵都要燃烧起来了，他跑到了甲板上，呼吸着冰冷的空气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哇~~”拇指也满脸通红地飞了出来。 　　和安徒生一样，这位小花精也全程目睹了那场突如其来的游泳教育课。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浓浓的羞涩和震惊。 　　“他们……他们是在……”安徒生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应该吧……”拇指少年的表情也有些扭曲，他结结巴巴地说，“不是应该很疼吗？”可为什么普林斯船长的表情声音却跟受苦和疼痛沾不上半点关系。 　　“那个男的好像不是人类。”安徒生虽然被刚才的一幕震撼到了，但是还是注意到了一些别的东西，“我看到了他的腿，不，应该说是下半身布满了鳞片！”他皱了皱眉头，“人鱼？” 　　“应该是！”拇指也逐渐回过神来，“我没有亲眼见过人鱼，他们在迷雾世界中无法生存，全都来到了人类世界中。” 　　“但是人鱼一族不管男女都是极其美丽的。”拇指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般，猛地看向了安徒生。 　　安徒生点了点头，他早就想到了。 　　那些美丽的歌者们，他们浸泡在水池中亮闪闪犹如上好玉石般的尾巴，恐怕并不是为了演出效果做出装扮。 　　那些是货真价实的人鱼尾巴。 　　“这些人鱼到底想做什么？”安徒生感到十分迷惑，“普林斯船长应该是人类没错，他帮助人鱼挑选出了一堆人选，再把这些人选集中在这艘船上到底是准备做什么？” 　　“汉斯……”拇指突然眼睛一亮，“汉斯！数量不对啊。” 　　“什么数量不对？” 　　“人鱼的数量！”拇指说，“刚才出现在甲板上的有九只人鱼，有男有女，再加上普林斯船长的男朋友，一共就是十只人鱼了！” 　　“不仅仅是这样。”安徒生回想着刚才偷听到的谈话，“除了现在船上的人鱼们，应该在别的地方还有很多人鱼！” 　　“这就奇怪了啊。”拇指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当初人鱼在迷雾世界消失，就是因为他们种族无法孕育后代。” 　　“听说他们的雌性人鱼越来越少，后来竟然一只都没有了。” 　　“因为人数减少又没有新生儿出生，人鱼们无法护住自己的岛屿，为了自保才进入了人类世界。怎么现在居然又冒出了这么多人鱼！”拇指不可思议地说道，“而且居然还有了女性人鱼，这简直太奇怪了。” 　　-------------------- 第97章 预言 　　安徒生想了想, 觉得这一切都跟普林斯船长提高过好几次的“成人仪式”有关。 　　“人鱼的成人仪式吗？”拇指摇头，一脸迷惑，“人鱼鼎盛的年代是在巴伐利亚王朝, 像我这样奥尔登堡王朝出声的新生代，知道得并不清楚啊。” 　　“格瑞的传承中也没有提到吗？”他反问道。 　　“没有。”安徒生摇摇头, “传承中大多数是关于巫师的, 迷雾生物的话，也几乎是森林和陆地上的。” 　　关于人鱼的记录根本非常的少，安徒生知道人鱼曾经是迷雾世界海洋的霸主。就像花精一族天生能够听懂动植物的语言一样，人鱼们则拥有着感知灾祸的能力。 　　他们会被噩运带来的苦痛吸引, 因此，人鱼其实并不算是十分和善的迷雾生物。 　　“走吧, 我们去甲板上看看。”安徒生说, “至少知道了是人鱼，和其他海洋迷雾生物比，他们对待人类的态度还算是……” 　　“中立。”拇指少年看出了安徒生的迟疑, 补充道, “人鱼很中立啊，他们用歌声和幻术捕捉食物, 逮到啥吃啥, 又不是专门针对人类的。这当然算是中立了。” 　　“……”安徒生加快了脚步。 　　飞奔回到了甲板上, 安徒生松了口气。 　　甲板上的人鱼们已经停止了歌唱, 他们趴在水池边，脸上带着笑容正在跟围上来的乘客们聊天。 　　安徒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幸好只是聊天不是吃饭。 　　不过, 费了这么大功夫, 就只是这样吗？ 　　安徒生觉得不可能这么简单。要选出一船年轻又样貌不错并且受过教育的人并不是简单的事。也许暗粉珍珠号很有名, 但现在的季节并不适合出游, 特地选出这么多人不可能只是单纯地陪人鱼们聊天？ 　　他四处找寻起了图里帕。 　　最后，安徒生发现图里帕站在水池旁，他的身体微微前倾，手臂被池中的人鱼紧紧抓着。那是位美丽的男性人鱼，他笑着盯着图里帕的眼睛，低声又快速地说着什么。 　　安徒生靠了过去。 　　他依旧藏在隐匿光芒下，因此把他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什么责任都不用付，真的，我只想跟你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人鱼先生这样说。他的声音甚至比歌唱时还要动听，离得近了，安徒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人鱼真的很美。 　　人鱼先生光滑的皮肤像是毫无瑕疵的上等珍珠，他的五官精致却并不女气，让人一眼就知道，这是个很好看的男人。而当被他那双蓝眼睛看着时，很难对着他说出拒绝的话。 　　图里帕的声音也比往日温柔了几分，他说：“可我很想当一个负责任的男人，我只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度过亲密的时光。” 　　“我不美吗？”人鱼先生轻轻抚摸着图里帕的手臂。 　　“你很美。”图里帕认真地说道，“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人。” 　　“你不想拥有我吗？”人鱼把他的手轻轻往下拉了拉，“如果你愿意，你可以跟我一起生活。如果你不愿意，今晚也会拥有一个愉悦的回忆。无论怎么样，选择权都在你。” 　　图里帕却笑着摇头说道：“明明你没有给我别的选择。” 　　“那你是同意了。”人鱼先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在深海珍珠散发出的粉色光芒的影射下，他的美貌几乎像是无往不利的武器，“走吧，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抱歉。”图里帕的回答出乎了他的意料。 　　“为什么？”人鱼并没有强迫下去，反而好奇地问道，“你们人……你们不都喜欢美丽的事物吗？不管是什么，只要美，你们都想要。如果不用负责任的话就更好了。” 　　图里帕想了想，才开口说道：“你说的没错，一般人应该都这样。” 　　“你不是一般人？”人鱼先生的表情有了有些许的变化。 　　“我？”图里帕叹了口气，“和其余快乐的人相比，我只是个刚刚失恋的人。” 　　人鱼似乎被图里帕的话引起的兴趣，他松开了图里帕的手臂，趴在水池边问道：“失恋是什么感觉” 　　“是无能为力的感觉。”图里帕垂下了眼睛，“我发现他喜欢别人的时候，我没有灰心。感情会变，那个人看起来不是个可靠的人。我曾经以为，如果我足够努力，如果我和他相处的时间再多一些，他会慢慢喜欢上我。” 　　图里帕苦笑道：“可当我发现，我和他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完全不同时，突然就清醒的明白了过来。我们……也许真的是不适……” 　　人鱼突然笑了，他指着安徒生藏身的方向问道：“你说的是这位一直偷听的家伙吗？” 　　安徒生大惊失色。 　　这位人鱼居然能够洞察隐匿光芒。 　　“汉斯？”图里帕迷茫地顺着人鱼手指的方向看了过来，“是你吗？”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安徒生无奈地散去了精神力，在图里帕面前显露出了身形：“抱歉，我担心你被……”他看了眼人鱼先生，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 　　“插队的你在说什么？”人鱼先生对待安徒生的态度跟图里帕的截然不同，他虽然没有做出翻白眼之类的举动，但是眼神里的嫌弃却是满满的。“被你们挤掉的那两位，我原先很看好的！你是不能动的人，原本这位美人很对我的胃口，可他像是苦修士一样。” 　　“抱歉了。”图里帕有些没明白人鱼的意思，但他还是说道，“我拒绝你是因为，你对我来说，就像是应该珍藏在卢浮宫里的艺术品。” 　　“艺术品适合远远的欣赏，不应该偷回来藏在自己的床上。” 　　人鱼先生的表情立刻缓和了很多，他笑着对图里帕招了招手，示意对方把手伸出来。 　　“这是？”一枚罕见的紫色珍珠被人鱼放进了图里帕的手心中。 　　“美人，虽然你拒绝了成为我未来孩子的母亲，但我还是很欣赏你。”人鱼先生拔掉了自己一根头发，头发毫无障碍地穿越了那枚珍珠，“戴在脖子上吧，我从你的眼中看到了一些东西。” 　　“我被你吸引，是被你逐渐熄灭的生命之火而吸引。这枚珍珠，至少能让你在陷入黑暗中时，让随之而来的痛苦变得像一场梦。” 　　安徒生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人鱼并不像他们看起来的那样无害，自然界所有美丽的生物几乎都带着致命的毒性。迷雾生物也如此，越美丽越危险。 　　人鱼曾经拥有过迷雾世界海洋的统治权，能够打败那些凶残的海怪，本身就说明了很多问题。 　　而传说中，人鱼伴随着灾难同行，其实是他们对灾难和痛苦有着比别的种族更加敏锐的感知。 　　图里帕此时还并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人鱼，他虽然看出了对方的不同凡响，但对方的邀约和古里古怪的话让他觉得一头雾水。 　　紫色珍珠这么昂贵的礼物，他当然不会收下。 　　“图里帕先等等。”安徒生开口阻止了他的拒绝，他看向人鱼，郑重地问道：“请问你能告诉我们，图里帕到底会遇到什么危险吗？” 　　人鱼先生冷冷地看着安徒生没有说话。 　　安徒生想了想，从戒指里拿出了个小罐子递给了人鱼。 　　“这是什么？”人鱼嫌弃地看着罐子上花花绿绿的贴纸。 　　“润喉蜂蜜药水。”安徒生说，“你们每天唱歌嗓子不会难受吗？这个可以润喉，还是蜂蜜味道的，很好喝。” 　　人鱼打开罐子闻了闻，又用手指沾了点儿小心地放进嘴里，最后才勉勉强强收了起来。 　　“等价交换，用我的蜂蜜换你的消息。”安徒生说，“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了吗？” 　　图里帕并没有说话，他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海浪的声音告诉我，这是他最后一次活着渡过这片海。”人鱼先生有些遗憾地说，“可惜，他的归宿是深深的地底，并不是美丽的海洋。” 　　“什么时候？”安徒生紧张地问道。 　　“别太贪心了。”人鱼先生并不打算再说下去了，他把紫色珍珠塞进了图里帕手中，对他眨了眨眼睛后就转身游走了。 　　“等等！”安徒生想要追过去，却被图里帕一把拉住了。 　　“汉斯，别冲动，这里是他们的船。”图里帕小心地把那枚珍珠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人鱼的头发看起来很细却意外的结实，他拉着安徒生往后走去，“有什么回去再说。” 　　安徒生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位人鱼，可得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想法，干脆潜入了水底不再露头。 　　周围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情。 　　他们已经被歌声和粉色的柔光完全迷惑住了。 　　安徒生只能带着图里帕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汉斯，那些人是不是真的……”图里帕压低了声音，刚才在对方说出那些奇怪的话后，他就多留了个心，一直在观察着这些所谓的“异国歌唱家”。在头脑清醒过来后，原本被忽略的细节已经说明了一切。 　　“嗯。”安徒生忧心忡忡地说，“他跟我们素不相识，还送你了礼物，他并没有欺骗我们的理由。图里帕，最近一定要小心。” 　　他准备让拇指少年跟着图里帕，以防意外的发生。 　　图里帕却靠在床边，淡淡地笑着说道：“汉斯，不用太紧张。也许巫术和魔法能够窥见未来的一抹残影，但这并不代表未来是一成不变的。” 　　“我有自保能力，你和花精小妹妹也会保护我。” 　　“我相信不会有事情的。” 　　-------------------- 　　这几天作者被流感（病毒非人名……）掏空榨干了身体，明天开始补前几天欠下的。 　　各位小天使们要注意身体，勤洗手，尽量少去人多的地方哇。 第98章 黑月的真相 　　图里帕的话丝毫没有缓解安徒生的焦虑。 　　早些时候遇见的袭击似乎还历历在目。 　　虽然图里帕的话很有道理, 未来并不是一成不变的，但安徒生觉得凡事早做准备肯定没错。现在有人知道了图里帕即将遭受的不幸，安徒生无论如何也要再次找到那位人鱼先生问个明白。 　　“拇指, 你陪着图里帕。”安徒生这次没有再用隐匿光芒，那位人鱼先生能够察觉出隐匿光芒, 说不定别的人鱼也行, “我出去看看。”他透过窗户警惕地观察着窗外的情况。 　　“小心些。”图里帕有些疲惫地坐了下来，脸上却带着微笑，“没想到你这么紧张我。” 　　拇指少年飞了出来，坐在了他的身边。 　　“那是当然。”安徒生转头看了眼图里帕, “因为你是我的朋友啊。” 　　图里帕脸上笑容的弧度变大了，可他的眼中的笑意却消散了。他低下头, 看着正在从怀里掏出针线的拇指, 轻轻的“嗯”了一声。 　　安徒生重新戴上假面面具推门而出。 　　图里帕叹了口气。 　　“放心吧，汉斯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拇指笃定地说，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小块布, 开始缝制了起来。 　　“你准备做什么？”像是为了转移注意力, 图里帕观察起了拇指的行动。 　　“等下你就知道了。”拇指笑嘻嘻地卖了个关子，他看到图里帕有些黯淡的表情, 突然灵机一动从怀中取出了一本书递了过去, “无聊的时候就看书吧, 你的行李都在汉斯宝贝那里, 我先借你一本。” 　　“谢谢了。”图里帕浑然不觉地翻开了书页。 　　第一页第一行写着【作为男生，我觉得冬天最舒服的就是和学校最可爱的男孩子一起躺在棉被里。我们……】 　　？？？ 　　图里帕突然觉得这本书的内容有些奇怪。 　　“这个……这个……”他轻咳了几声, “这本书是你从哪里弄到的？” 　　“啊？”忙于缝纫的拇指头也不抬地说道, “是我和汉斯一起发现的。对了, 我给你的这本是汉斯小宝贝去世的老师写的呢。我趁他没注意的时候收起来的, 我已经全看完啦，这本你慢慢看不过注意别被小汉斯发现。” 　　“好。”图里帕点点头，也许被汉斯发现会让他会想起去世的老师而感到伤心吧。 　　他认真地看起这本名为《BOYSL幻想系列之冬日里的五十床棉被》的书籍，虽然这本书开头看起来有些奇怪，但到底是汉斯老师的著作，图里帕决定要认真研究一下里面的内容。 　　安徒生走出房间后，立刻就发现甲板上的人群少了不少。 　　相对的，在池子里的人鱼却多了一些。 　　有好几位人鱼并没有参与之前的演出，他们的长相明显比参加演出的成熟一些。 　　那些少了的人鱼和乘客去哪里了？ 　　周围的乘客们像是对这艘船上发生的任何奇怪现象都下意识的忽略过了，他们的视线，全都在人鱼们的身上。但他们却很有礼貌地没有一拥而上，而是保持距离，等待着自己心仪人鱼的靠近。 　　安徒生猜测，这也许是那些从深海珍珠中散发出的粉色光芒的效果。 　　他走到水池边，可是却没有发现之前那位人鱼先生。 　　“你在找谁？”一道不友善的声音在安徒生身后响起。 　　“普林斯船长。”安徒生转身对他点头问好，“我在找一位金发蓝眼睛的‘歌唱家’，他的右耳带着一枚珍珠耳环。” 　　普林斯船长的嘴角突然露出了一抹笑容，他低下头，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你看上他了？我可以替你们安排一间最豪华的海景房。” 　　“不是的。”安徒生的话还来不及说完，就被普林斯船长打断了。 　　船长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带着刻意亲昵的态度说道：“你放心，在暗粉珍珠号上发生的一切，都只会留在暗粉珍珠号上。我会让手下的人保密，绝对不会传出去的。”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他立刻说道：“不，我对他并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只是他说了一些关于我朋友的话，我想找他问个清楚。” 　　“只是这样啊……”普林斯船长颇有些遗憾地说道，“这些美人你没有看中任何一位吗？” 　　“没有！”安徒生飞快地说道。 　　他总感觉，这位普林斯船长此时似乎正在给他下套。 　　安徒生敢保证，如果他稍微流露出对某位人鱼有些许不同的想法，他肯定会倒大霉的。 　　果然，被安徒生坚决地拒绝后，普林斯船长又恢复成了之前冷淡的态度。 　　“小朋友，他们一族很固执，如果之前没有告诉你那么今后也绝对不会告诉你。”船长说，“乖乖回去睡觉吧，等你睡醒时，就是到了西兰岛的时候。” 　　此时周围只有他们两人。 　　安徒生趁机问出了自己的疑惑：“黑月舞会到底是什么？” 　　“黑月舞会就是黑月舞会。”普林斯船长斜着看了他一眼，“就是字面意思。” 　　字面意思？ 　　安徒生心中开始琢磨起来。 　　黑月，黑月…… 　　等等！ 　　安徒生突然有了个古怪的想法。 　　现在在人鱼和乘客们之间显然在发生某种情感交流，看起来像是乘客们在挑选自己喜欢的歌唱家然后跟他们攀谈聊天。可实际上，这些乘客才是被挑选出来的。 　　人鱼们仔细挑选自己看得上眼的人，然后跟他们聊天进一步了解。 　　接着，如果双方都有意的话，说不定就可以发展到另一个阶段。 　　“这样说来的话，整个舞会看起来就像是……就像是为人鱼们安排的相亲一样！” 　　“黑月，黑约，blackdate” 　　安徒生被自己的推断吓了一跳，这样简单粗暴使用英文翻译起名的方式，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某人。 　　他清了清嗓子，有些不确定地问道：“黑月舞会是石心殿下命名的？” 　　“哼！”听到石心的名字，普林斯船长的脸色更加不好了，“没错啊！我虽然挺讨厌那个处处撩拨的男人，但他总算还是做了几件好事。” 　　“他帮助人鱼重新发展了起来？”安徒生试探着问道。 　　“人鱼？你在胡说什么！”普林斯船长突然变脸了，他冷声说道，“你喝了太多酒了，安徒生先生！这里是正规的船只，摩美得歌唱团是整个欧洲最出名的艺术表演剧团，那些美人鱼的装束只不过是为了更好的配合他们的演出。” 　　“现在演出结束了，他们正在跟倾心艺术的乘客们交流，请不要到处乱说。” 　　摩美得歌唱团……这不还是美人鱼的英文读音吗？ 　　看来这个歌唱团也是石心起名的没跑了。 　　“抱歉，是我说错了话。”安徒生察觉到了什么，“我是说，他帮助摩美得歌唱团重新发展起来了，我听说，这些艺术家们虽然歌声美妙动人，但似乎之前面临着一些小小的问题。” 　　“他们似乎很难补充新的成员。”安徒生说，“不过看来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 　　他看了看普林斯船长的表情，这才继续说道：“只是这样似乎对那些人类不公平，他们并不知道……” 　　“他们知道！”普林斯船长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但依旧解释道，“被选定后，他们会经历幻境了解自己即将面对的一切。如果不愿意，没人会强迫他们！他们会喝下海女巫，咳咳，我是说歌唱团药剂师的药水，忘记这一切。” 　　“接下来你是不是要问我详细的过程了？”普林斯船长上下打量了安徒生一番，“你想知道的话，就自己去体验下。我保证不会传到石心的耳中。” 　　“……”安徒生飞快地再次拒绝了。 　　现在他明白了。 　　这位普林斯船长几次三番想让他和人鱼约会，就是为了向石心告状！也不知道他是不喜欢自己，还是不喜欢石心。 　　“你还待在这里干什么？”普林斯船长不客气地说道，“请回去自己的房间。” 　　“我是这里的乘客，也请你收敛下自己恶劣的态度！”安徒生对于普林斯船长毫无来由的恶言恶语感到莫名其妙，他可以理解对方为了保护人鱼而警惕的态度，但是他也不会软弱到被人直接赶回去。 　　“那你请你自便了。”普林斯船长冷笑了几声，直接转身离开了。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这位船长的脾气真的是不太好啊。 　　他在甲板上随意地转了转。 　　海面上的星空看起来格外的美丽，漫天繁星，很适合相爱的人一起抬头欣赏。 　　安徒生突然觉得有些兴致阑珊了。 　　就在他准备回去时几滴冰冷的水滴突然从旁边泼向了他，安徒生猛然回头，就看到一位美丽的鱼人女士正趴在水池边对他露出了诱惑的笑容。 　　“我喜欢你的头发，看起来很柔软。”人鱼女士说，“能靠近些让我摸摸你的头发吗？” 　　“抱歉，我不能。”安徒生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 　　“这么可爱的男孩子，一定喜欢男孩子。”另一位人鱼冒了出来，他对安徒生勾了勾手指，轻声说，“宝贝儿，过来，我来教你怎么在水下快乐的玩耍。” 　　“不不不，不了。”安徒生头也不回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他走后，两位人鱼对视一眼。 　　人鱼女士有些担忧地问道：“他没上钩，现在咱们怎么向船长汇报？” 　　“嗯……”男人鱼想了想，“实话实说吧，就说他和咱们都聊过，最后难以取舍兴奋到直接跑回房间自娱自乐去了。这样说行吗？” 　　“我看行。” 　　哗啦啦的水声过后，两位人鱼消失了。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桑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图里帕的计划【捉虫】 　　“呼……”安徒生一路飞奔跑回了房间, 他关上门后，长长地舒了口气。 　　拇指少年看了他一眼，就低头继续开始缝纫起来。 　　而图里帕则坐在他自己的床上, 认真地读着一本书。 　　“我觉得咱们今晚还是不要出去了。”安徒生无奈地说道，“普林斯船长很不欢迎我们, 刚才简直太危险了。”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嗯, 我没打算出去。”拇指少年抖了抖手上的东西，那是个小小的布袋，上面绣着一朵蔷薇花，“我今晚要把这个东西做完, 你打探出什么消息了吗？” 　　“船长否认了那些是人鱼，而且……这艘船和……有关。”在说出石心的名字时, 安徒生故意压低了声音。 　　毕竟图里帕不是超凡者, 安徒生不想让他跟超凡世界有太多的牵扯，这样对他也是一种保护。 　　说话时，安徒生飞快地看了图里帕一眼。 　　图里帕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对话, 他双眼紧紧地盯着面前的书本, 像是完全被书中描述得精彩故事所吸引从而忽略了周围的一切。 　　安徒生突然有些担心。 　　他走到图里帕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你发烧了！” 　　图里帕的额头温度微微发烫, 脸上的红晕很明显, 仔细看去, 他连耳朵也是发红的。 　　“啊！”图里帕看到精彩处, 突然被吓了一跳。 　　他飞快地把书本合上，翻了过来遮住了书名。 　　“汉……汉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的眼睛水汪汪的, 眼神却左看右看, 怎么都不去看安徒生的脸。 　　“你发烧了。”安徒生放低了声音, 安抚般地说道, “别担心，多喝些热水，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哦哦，多喝热水。”图里帕下意识地重复着安徒生的话。 　　旁边的拇指突然说道：“喝什么热水？你又没发烧啊，而且你们可是丹麦人什么时候喜欢喝热水的！” 　　“图里帕明显很热。”安徒生说，“现在室内温度可不会让他热到满脸通红的程度！他下午的时候有些轻微感冒，刚才又出去吹了海风，现在肯定是发烧了。” 　　拇指少年笑道：“哈哈哈，怎么可能，汉斯小宝贝我跟你说他肯定是……” 　　“咳咳咳咳。”图里帕突然咳嗽了起来，“汉斯，我发烧了，能帮我倒杯水吗？” 　　“好的。”安徒生飞快地倒水去了。 　　暗粉珍珠号客房非常干净，无论是盥洗用品还是其余的东西都应有尽有，除了房间里的床铺都是桃心形的以外，这里的环境可以说是堪比最好的酒店了。 　　等他释放出了些许的火焰能量让水变热以后，发现图里帕已经办靠在枕头上，正一脸虚弱地看着自己。床上准备的棉正被他拉在了胸前，看起来图里帕似乎很冷的样子。 　　喝下了安徒生的热水后，图里帕往上拉了拉紫色的柔软棉被：“汉斯，我好冷。” 　　“要不要再喝点药？”安徒生担忧地问道，“或者我现在就去把船医找来。” 　　“不，不要出去。”图里帕说，“外面总感觉很危险，你现在出去太冒险了！我其实只要暖暖和和地睡上一觉就好了。”他抬眼看着安徒生，长长的睫毛下那双浅色的眼睛像是魅人的茶色波特酒。 　　“汉斯……”图里帕的声音轻轻柔柔的，犹如羽毛般滑过空气，传进了安徒生的耳中，“你能不能，陪着我一起睡。我的棉被很大，够我们两个盖了。” 　　拇指少年停下了手中的针线活，睁大了眼睛看向了他们。 　　“棉被？”安徒生突然点点头，“你真的很冷吗？” 　　“嗯。”图里帕老实地点头说道，“很冷。” 　　“那我的棉被给你吧。”安徒生把自己床上的棉被抱了过来，盖在了图里帕的身上。他怕图里帕着凉，十分贴心地把棉被紧紧裹住了对方的身体，裹得结结实实的不留一点儿缝隙。 　　接着，安徒生从戒指里取出了一床自己准备的新棉被。 　　他舒舒服服地躺在旁边的床上，对图里帕笑了笑：“不用担心我，你快点休息吧。” 　　图里帕盯了他好一会儿，最后不情愿地点了点头，翻过身后脑勺对着安徒生，看样子似乎是开始睡觉了。 　　安徒生无声地叹了口气。 　　拇指摇了摇头。 　　他收拾好了缝制工具，飞到了安徒生的枕头边，掏出了张小被子盖在了自己身上。 　　安徒生摸了摸拇指透软的头发，轻声说道：“睡吧。” 　　夜更深了。 　　暗粉珍珠号停在海上，随着海浪的起伏不停摇晃着。这一晚，很多客房的床铺却摇晃得比海浪更加厉害。 　　第二天天还没亮，安徒生就醒来了。 　　他洗漱完毕，没有吵醒还在睡梦中的图里帕，一个人走上了甲板。 　　昨晚黑月舞会的痕迹已经完全消失了。 　　甲板上干干净净的，原本暧昧的粉光和各种舞会摆设全都被收走了，而那些巫术物品似乎跟昨日比也变得稍微黯淡了些。 　　途中遇到的船员请安徒生去餐厅吃早饭。 　　安徒生没有从他们神色如常的脸上发现任何异常的地方。 　　餐厅里只有他一个人，早饭十分丰盛，安徒生替图里帕和拇指分别带回去了一些。 　　回到房间的途中，安徒生突然听到了什么东西落入水中的响动。他朝海面上看过去，只看到了一抹美丽的鱼尾在海水间一滑而过。 　　似有似无的轻笑声同时响起。 　　“是人鱼回到了大海中吗？”安徒生看着海面，陷入了沉思中。 　　人鱼到底如何和人类进行亲密接触？他们又是怎样增加人口的？那些被选中的人如果想要跟人鱼一起生活的话，他们又会在哪里？这一切就像是清晨十分从海面升起的雾气一样，让人隐隐约约地只能窥见些许，却始终看不清真相。 　　但安徒生能确定一件事。 　　那就是暗粉珍珠号和石心有关。 　　自己能够这么顺利的买到船票，到底是不是石心的安排呢？ 　　安徒生继续往前走去，把这些问题都藏在了心里，准备下次遇见石心的时候好好问问他。 　　经过一晚温暖的睡眠后，图里帕的高烧不出意外地退了。 　　吃过了早餐没多久，船员就通知他们马上就要到西兰岛了。 　　安徒生不由地又开始紧张起来。 　　拇指则把昨晚缝制地小布包交给了图里帕：“你喜欢蔷薇是吗？里面我放了蔷薇的活种子。要是遇到危险的话，你就把种子撒到附近有土地的地方。” 　　“这些蔷薇们会给与你暂时的保护，并且向我发出警示。” 　　“我会立刻赶过来的。” 　　图里帕接过了小布包，郑重地收了下来：“谢谢你，花精小妹妹。等到了哥本哈斯，我请你吃最好吃的东西，你想要什么漂亮布料都可以。” 　　拇指嘿嘿地笑了出声：“那我就不客气啦！” 　　安徒生心疼地摸了摸拇指的小脸蛋，他能够看得出来，那个布包看起来像是小孩子的玩具，但其实里面装的东西应该耗费了拇指少年不少的力量。以至于让他一向红润的小脸在一夜睡眠休息后，依旧是有些苍白。 　　提着行礼，安徒生一行人下了船。 　　他刻意地观察了下，甲板上等待下船的乘客似乎少了好几个人。那些人都是昨晚和人鱼一起消失的，其中包括在餐厅里和自己说话的青年也不见踪影了。 　　想必，他们已经做出了人生作重要的选择了。 　　站在岸边，安徒生突然看到普林斯船长正在朝这边看来。 　　他对船长挥了挥手。 　　船长对他回以白眼。 　　安徒生忍不住摸了摸鼻子，看来对方是真的讨厌自己啊。 　　“汉斯，接我们的人来了。”图里帕的话打断了安徒生的思绪。 　　一位高瘦的青年正带着几位结实的仆从朝他们这边走来，领头的青年脸上带着笑容，对图里帕挥着手。他穿着浅色的外套，小羊羔制成的短靴看起来像是没有走过路一般，让安徒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的是，青年外套口袋中正别着一朵新鲜的蔷薇。 　　他还没走近，安徒生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香水味。 　　“他是你的朋友？”安徒生总觉得，图里帕跟这个人不是一路人。 　　“不是。”图里帕淡淡地说道，“他就是雇佣那些偷袭者的人。” 　　“图里帕！”安徒生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戒指，“你站在我身后，这里人多，他也不敢乱来的。” 　　图里帕拍了拍安徒生的肩膀，轻声说：“是我叫他来的。在第一次遇袭后，我就写信给了他，告诉他我会亲自来西兰岛解决我们的争端。汉斯，不用担心，我等下会当面跟他说清楚，他也不会再派人来了。” 　　安徒生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他就是你未婚妻子的哥哥？” 　　“你怎么……”知道的？图里帕惊讶极了，他还没来得及问完自己的问题，就被飞快走来的香水青年热烈地握住了双手。 　　“图里帕，你终于来了。”对方的态度亲热极了，像是面对许久不见的亲人一样，“我等你等得太久了。” 　　-------------------- 第100章 婚约 　　图里帕直接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香水青年之间的距离。 　　“伊万, 好久不见。”图里帕平静地说道，“我这次来是想跟你谈谈取消订婚的事。” 　　名为伊万的青年却似乎并不在意图里帕的直接，他摇头说道：“亚尔曼和法特的家族婚约是你祖父和我父亲订下的, 我没有权利取消。” 　　他说话的语速有些缓慢，似乎每说一句话, 都要先在心中想一遍。 　　安徒生隐约觉得, 他的丹麦语发音有些奇怪。 　　图里帕的脸上露出了厌倦的表情，他淡淡地说道：“我祖父那边我已经跟他谈过了，他同意我的选择。你父亲病重有一段时间了，现在亚尔曼家族的事应该是由你全权负责的。” 　　“我带着祖父的信件, 请你转交给你父亲。” 　　他从怀中取出了一封印着红泥印章的信递给了伊万。 　　“你考虑清楚了？”伊万接过了信，“伊迪丝从小就很喜欢你。你……” 　　“伊万, 别再多说了。”图里帕打断了对方的话, “我知道你对于家族联姻的事情一直很不满，当初你们从德国到了丹麦，需要站稳脚跟所以才和我祖父约定好了后辈的婚事。” 　　“但是我听说, 伊迪丝最近跟施特林泽家族的后辈走得很近, 和他们相比，我们家族就不算什么了。” 　　伊万皱了皱眉头, 他没想到图里帕居然这么直接。一些只能心照不宣的事情就这样被他摆在了台面上。 　　他看向了旁边的安徒生。 　　伊万的目光在安徒生朴实的外套和手上看起来就很便宜的银戒指上扫过, 语气里带上了显而易见的高高在上：“你是谁？” 　　“他是我的朋友。”图里帕并不愿意让伊万更多的注意到安徒生, 他简略地介绍了几句后, 继续说道，“你现在是亚尔曼家做主的人, 你可以做决定, 现在我需要你的承诺。” 　　“你想让我在码头上做决定？”伊万皱起了眉头。 　　码头上人来人往, 乘客们, 下船的水手们还有各色小贩和马车来往，喧闹又充满了市井气。 　　地上的雪早就被踩成了一地污水，伊万崭新的小羊皮靴子上也沾上了点点的泥污。 　　“就在这。”图里帕坚决地说道，“我代表法特家族，你代表亚尔曼家族，今天就把事情解决掉。” 　　“不行。”伊万的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他上前一步，安徒生被愈来愈浓的香水味弄得鼻子开始发痒起来。 　　“我绝对不会在这样的地方谈论解除婚约的事！”伊万飞快地说道，“图里帕，带着你的名片帖，送到我在科瑟的家里。到时候我会跟你谈谈这件事。”说完，看了眼图里帕有些发皱的旅行便服，补充道，“请穿上正装！” 　　“我不会去的！”图里帕以安徒生从未见过的强硬态度说道，“我不相信你！在我家出事没多久，你就派人来骚扰我，还用得是那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不要否认。” 　　“后来在我离开欧登塞的路上，还遇到了三名歹徒，如果不出意料的话他们也是你派来的。” 　　“伊万，我在登船前写信给你约在码头见面，就是因为码头上的人很多。”图里帕说，“只有在这里谈判，我才不会被你的那些手下袭击！” 　　图里帕的话让伊万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说道：“不管你相信与否，那些人并不是我派出的。图里帕，伊迪丝一直很期待你们的婚礼。” 　　“不。”图里帕摇头说道，“当初我祖父在我还未出生的时候，就订下了和亚尔曼家的婚约。这是因为我祖父只有我母亲这一个女儿，我父亲只要不出意外，在十年后很有可能获得爵位的。但是现在一切都完了，法特家至少在我这一代，是根本没有封爵的希望。” 　　“伊万，以你们家的条件，你可以重新选择一位适合的人选。” 　　“你们从德国来想在丹麦站稳脚跟，需要的是跟有爵位的人联姻，而不是我这样的人。” 　　图里帕的话非常直接，直接到伊万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平和。 　　“好！”伊万看到事情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干脆地答应了下来，“不过我也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图里帕问道。 　　“你要和伊迪丝当面说清楚。”伊万说，“图里帕，解除婚约的事情到底是不名誉的，我还需要你登报说明，承认是因为你的过错才解除了婚约。” 　　图里帕想了想，说道：“可以，但不能是在你家。” 　　“那就在新开的植物园里？”伊万飞快地说道，“那里是仿造英国修建的室内植物园，里面种满了世界各地的植物，是个幽静的场所。如果你担心我对你不利的话，我们就约在那里，那里既是公共场所又有足够隐蔽到让你们好好谈谈的地方。” 　　图里帕最终答应了下来。 　　两人约好一周后的今天，在哥本哈斯的植物园见面。 　　伊万又说了几句后，就带着他的仆从们离开了。他坐上了附近的私人马车，安徒生发现那辆马车出乎意料的华丽，可是上面却没有悬挂任何的贵族徽章。 　　等到伊万走后，图里帕这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终于解决了。”他释然般地说道，“汉斯，他虽然性格有些极端，但是却还算是个守信的人。既然他答应了，那么我解除婚约的事情算是成功了。” 　　“我还没来及问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图里帕疑惑地说道。 　　“因为之前在你家，古尔堡上校审问那位泼粪人时，我碰巧听到了一两句。”安徒生解释道。 　　那天他赶着回家时，经过了袭击者的身边。 　　就刚好听见了几句话。 　　【我收了钱……镇长家出事，对方的哥哥……退婚……】 　　虽然这是几个词语，但是只要稍微一联想，就能轻易的推断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图里帕，你要登报说明吗？”安徒生担忧地问道，“这样一来，你可真的没办法再封爵了。”就算是以后图里帕成为了了不起的大医生，也会因为这个污点，封住他进入上流社会的通道。 　　更别提这样的事会对他今后的择偶范围产生多大的影响了。 　　幸亏这里不是英国，否则图里帕可能连“绅士”这样的称呼都会被禁止。 　　“那些东西不是我追求的。”图里帕淡然地说，“我父亲为了追求爵位，迷失了自己，导致了法特家的悲剧。其实我母亲和祖父母从没有因为他的出身而嫌弃他。” 　　“汉斯，你不用担心我，能否成为贵族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安徒生看图里帕神色如常，这才点头说道：“无论你怎么选择，只要你觉得可行，我都支持你。不过……”他说，“据我观察，那位伊万似乎对你的态度很奇怪。” 　　在刚才的谈话中，伊万的眼睛几乎都没有离开过图里帕的脸。 　　特别是最后，当图里帕答应了在植物园会面时，伊万的嘴角甚至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这让安徒生觉得不妙。 　　“不用理他。”图里帕解释道，“他的目的就是想要让我主动提出退婚。我祖父虽然是个很小的贵族，但如果我们这边不愿意的话，对他也是件麻烦事。” 　　“可是他们跟施特林泽家有牵连，还是小心些为好。”安徒生说出了心中最担忧地地方，“你真的要去赴约？” 　　这场“约会”在安徒生看来，可谓是极其危险的。 　　那个什么植物园他们之前并未去过，可伊万却明显十分熟悉那里。 　　“他达成了自己想要的目的，还有什么理由对我动手？”图里帕说道，“他想要攀上施特林泽家族，就要先和我解除婚约，现在我答应了，下个礼拜只是去把这件事彻底解决一下而已。” 　　他顿了顿，轻叹道：“我不喜欢伊万，他是个不择手段的人。但是伊迪丝却是无辜的，我是需要当面好好说清楚。汉斯，我可不能做个只用一封信就甩掉对方的坏男人。” 　　安徒生看到图里帕心意已定，知道自己是无法改变他的决定了。 　　不过至少从那位伊万身上并没有散发出任何能量波动。 　　对方和他的侍从们至是普通人。 　　“走吧。”安徒生看着不远处的马车驿站，“我们按照原计划先去哥本哈斯，我和拇指会在暗中保护你的。” 　　图里帕看着安徒生，突然露出了个温柔的笑容。 　　“我知道。”他说，“我知道你会保护我的，汉斯。” 　　两人对视一笑，准备搭乘最快的马车去哥本哈斯。走到驿站门口的时候，安徒生突然回头看了一眼。 　　一辆马车从他们身后不远处飞快跑过。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 　　那是伊万之前乘坐的马车。 　　他居然没有走，还在附近监视图里帕吗？ 　　安徒生突然看到，在马车经过的地方，一朵蔷薇花正静静地躺地上。蔷薇的花瓣被撕得四分五裂，散落在了泥泞的路面上。 　　它被马车碾过，原本美丽的颜色此时变得肮脏不堪。 　　安徒生想起了伊万别在外套口袋中的那朵蔷薇花，心中不详的感觉越来越明显。这朵花很明显就是被伊万丢掉的，而图里帕最喜欢的花朵，正是蔷薇。 　　“汉斯？”图里帕拉了拉安徒生的衣角，“咱们乘双人马车，还是多人马车？” 　　“双人马车，最快的。”安徒生说。 　　现在不是计较金钱的时候，多人马车虽然能省钱，但一同的乘客鱼龙混杂。安徒生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哥本哈斯，双人马车既快速又相对安全很多。 　　“好。”图里帕不知道想到什么，他舔了舔嘴唇，目光飞快地扫过了安徒生紧皱的眉头，声音里去带上了几分笑意。 　　两人脚边的影子突然微微扭曲了一下，接着恢复了正常。 　　正藏在安徒生口袋中的拇指突然身体一抖，他有些惊讶地发了一会儿呆，这才喃喃自语道：“沙都先生的气息？他怎么来了？” 　　-------------------- 　　少年看到一朵蔷薇， 　　荒野的小蔷薇， 　　那样的娇嫩可爱而鲜艳， 　　急急忙忙走向前， 　　看得非常欢喜。 　　蔷薇，蔷薇，红蔷薇， 　　荒野的小蔷薇。 　　——歌德《野蔷薇》第一部 分 第101章 可靠的男人 　　西兰岛是整个丹麦最大的岛屿, 从码头到哥本哈斯一共要经过三个大的城镇。正常的旅程是会在期间停留，好让乘客们放松和休息下。 　　安徒生上车前购买了足够的食物，他吩咐车夫, 尽量中途不要休息。 　　“你需要休息的话，也尽量在公共驿站休息。”安徒生仔细地对车夫叮嘱道, “快天黑了, 就不要赶路，晚上休息的时候要找大的旅店。” 　　车夫是个老实的中年人，他对于安徒生的要求都答应了下来。不过他的记性似乎不太好，简单的要求, 车夫听完后还要重复再确定一遍。 　　安徒生特地选了辆看起来普通的双人马车，里面很宽敞, 他让图里帕先上车不要露面, 其余的琐事都是他去处理的。 　　拇指少年陪在图里帕身边，看着正在跟车夫说话的安徒生：“帕帕，汉斯真是越来越成熟了, 很快他就会成为独当一面的可靠男人了。” 　　“是啊……”图里帕盯着安徒生的背影, “可靠的男人。” 　　到下午两点左右，他们终于开始了这次旅行。 　　马车很快就远离了港口, 开始向通往城镇外的大路跑去。 　　图里帕和拇指少年都表示他们要好好利用这段时间看几本有意思的书。安徒生干脆闭上眼睛, 开始慢慢提升起自己的精神力来。 　　他要抓紧一切时间来提高自己。 　　闭上眼睛释放出精神力后, 安徒生能感受到的, 是在周围空气中，植物里, 土壤中, 甚至是石头里的各种不同能量。 　　无数的光点在周围闪烁, 安徒生收敛起了所有注意力, 控制着自己的精神力按照石心教导的方法开始流动起来。 　　这种忘却一切的感觉实在是太美妙了。 　　安徒生沉浸其中，完全忘记了时间的存在。 　　马车在朝前飞速奔驰着，老实车夫虽然有些笨笨的，但却在一丝不苟地执行着自己主顾的吩咐。途中经过的或有名或优美的景点和村庄马车都没有丝毫停留。 　　除了中途让马休息一下以外，车夫就这样跑了一下午。 　　等到马车停下的时候，安徒生惊讶地发现他们离哥本哈斯已经很近了。 　　“居然这么快的么？”拇指说道，“我以为要到明天中午才会到。”按照现在的速度，如果再赶一赶，说不定今晚就能到达目的地了。 　　“休息一晚。”安徒生说，“晚上赶路很危险。” 　　此时他们停留的地方，是离哥本哈斯不远的小镇子。这里十分繁华，和欧登塞那种悠闲的小镇氛围相比，这里来往的人全都脚步匆匆。 　　很多马车停在了路边。 　　更多的是各种传统拉货牛车和由巫术驱动的小型银漆车，它们把各种货物送往丹麦的首都。 　　现在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可这里依旧热闹得犹如正午。镇子上到处都是旅店，街道两边摆满了小摊子，面包水果和各种熟食贩子们热情地向来往的人推销着自己的产品。 　　安徒生选了一家离大路不远的旅店。 　　虽然价格偏高，但是安全性和舒适性都很有保障。 　　车夫把马匹拉到了旅店中的马槽中，安徒生给了他额外的小费，感谢他辛苦一天的赶路。 　　图里帕在安徒生的叮嘱下，用大大的围巾裹住了脸，他听到安徒生准备订两间客房的时候，突然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汉斯，我们还是住一间房吧。这样比较安全。” 　　像是怕被安徒生拒绝，图里帕飞快地说道：“就像在船上一样，一间房里有两张床我们分开睡，你别担心。” 　　“……”安徒生本来没有多想什么，但是图里帕最后那句“你别担心”倒是让他开始多想了。 　　“还是两间房吧。”安徒生说，“拇指会保护你。” 　　“可是……”图里帕还想说什么，可是却被一道低沉的男生打断了。 　　“他不想跟你一间。”来人淡淡地说道，“他在等我。” 　　安徒生猛然转头。 　　他看到克鲁索伯爵站在自己身后，表情冷淡，眉头微皱。可是飘入鼻尖的那股熟悉的冷香，让安徒生立刻反应了过来。 　　这是石心假扮的！ 　　“是你！”图里帕紧紧地盯着克鲁索伯爵伯爵的脸，像是想用目光把对方的头发点燃似的，“你跟踪我们？” 　　石心扫了他一眼，淡漠的态度和之前假装出的妖娆“职业头牌”完全不同。他低头看着安徒生，轻声说道：“我在附近办事，真巧啊能在这里遇见你。我想，这就是宿命的缘分吧。” 　　缘分个臭鲑鱼！ 　　安徒生敢肯定，石心在派人偷偷跟踪自己。 　　被无视的图里帕皱起了眉头，他看着石心华丽的装扮，特别是那一双因为镶满暗色宝石而显得略微沉重普通人穿上可能走不动路的靴子。 　　这样的人，根本就不是什么会被包养的人。 　　图里帕的脸色有些阴沉，他低声说道：“上次见面你在故意诱导我！你到底是什么人！” 　　“克鲁索伯爵，家族领地克鲁索，年龄二十九，三年前妻子因病去世，目前单身，有两位儿子。”石心一口气报出了被他顶替身份之人的老底，“你要是看我不顺眼的话，欢迎随时来我在哥本哈斯的府邸。” 　　“月桂路五号，每周日下午我都在家。” 　　安徒生忍不住踩了石心的脚几下，他飞快地说道：“请别说了。”石心故意挑唆着图里帕去找那位克鲁索伯爵麻烦的意图，实在是太过明显了！ 　　对方可是位伯爵。 　　图里帕要是信以为真，真的找上门去，到时候肯定会倒霉的。 　　安徒生开始有些担忧起来，图里帕即将遭遇的危险，其实会不会跟伊万无关而是石心造成的呢？ 　　对石心来说，这也许是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可是对图里帕来说，这就有可能是让他陷入险境的导火索。 　　图里帕却是沉默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口说道：“上次看到的你，可今天看到的你就像是两个人。你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的。”他转头看向了安徒生，询问道，“汉斯，我知道你不会骗我的。” 　　“你告诉我，他到底是谁。”图里帕的语气格外认真。 　　石心听到这话突然笑了出来。 　　他也看向了安徒生，挑眉说道：“对啊，小汉斯，我知道你不是谎话连篇的人。” 　　“你告诉他，我到底是谁。” 　　被双方视线集火的安徒生，突然觉得空气都变得凝重了起来。 　　这让他怎么回答！ 　　如果如实告诉图里帕石心不是克鲁索伯爵，今后如果图里帕遇到了真的克鲁索伯爵就会发现，他和今天出现在这里的人一模一样。这个问题该如何解释？而且更重要的是，石心听到这个答案后，肯定会发火，他会觉得安徒生站在了图里帕那边。 　　安徒生觉得这间小小的旅店完全承受不住丹麦第一铁头野驴的怒火。 　　说不定，他自己都会被野驴顶到飞起。 　　可是…… 　　安徒生也不能向图里帕透露石心的真实身份。 　　超凡者世界诡秘复杂，有些事情不是作为普通人的图里帕应该知道的。特别是跟石心扯上关系的话，会让图里帕的处境更加危险。 　　可是随口给石心编造一个身份的话。 　　石心肯定会当场戳穿他的谎话，并且发动野驴怒火袭击。图里帕也会因此而伤心伤身…… 　　安徒生突然有点心力憔悴的感觉。 　　图里帕和石心都没有说话。 　　他们一人站在左边，一人站在右边。 　　一个面带微笑，一个面色沉重。 　　他们全都紧紧盯着安徒生的脸，等待着小汉斯的回答。 　　拇指藏在口袋中一动都不敢动。 　　隔着厚厚的衣料，他都能感到气氛中隐藏的刀光剑影。 　　“汉斯，没事的。”拇指在心中暗暗地给自己的朋友加油，“人类生长周期很快。大不了十几年后，一个新的你又长出来了，别怕啊！”他身为精灵的超凡，让他隐隐觉得今后类似的局面和氛围，似乎还要出现多次。 　　安徒生深吸了口气。 　　他终于想出了个不错的答案。 　　“图里帕，我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安徒生看着图里帕，认真地说道，“我只能告诉你，他是对我很重要的人，他让我成为了今天的自己。如果不是他的话，我可能现在还饿着肚子每天不得不闷在皮革厂里工作十个小时。” 　　“他是我的领路人。”安徒生想了想，“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我的老师吧。” 　　石心的确教给了安徒生很多，包括精神力的提升方法和超凡者世界的规则。更重要的是他让安徒生明白了，超凡世界是多么的现实。 　　等价交换。 　　安徒生永远无法忘记，格瑞死去的那天，那些落在石心肩膀上的积雪。 　　他也向图里帕暗示了石心的真实身份并不是普通人，这就回答了图里帕关于石心身份的问题。 　　安徒生的回答没有一句谎言。 　　原本紧绷到极点的气氛突然松弛了下来。 　　石心明显对安徒生的话很满意，他低下头，凑在安徒生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作为你生物课的老师，等下我会好好教导你一些新知识的。” 　　“……”安徒生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他的手有些发痒，总感觉想要凝聚出光刃，捅一捅什么。 　　图里帕的表情却变得微妙起来。 　　他看着石心，语气古怪地问道：“你……你真是汉斯的老师？” 　　“没错。” 　　“原来你就是绿妖女小瑞瑞！”图里帕笃定地说道，“你还活着！” 　　“嗯？”石心嘲笑道，“你气得开始胡言乱语了吗？” 　　图里帕却像是看穿了一切般，他突然上前一步，猛地把安徒生拉着远离了石心。“汉斯！虽然他是你的老师，但你千万不要被他被迷惑了！”图里帕从怀中掏出了一本书，递给了安徒生。 　　“花精小妹妹之前借给我的，她说你是老师的作品！” 　　烫金书名《《BOYSL幻想系列之冬日里的五十床棉被》在周围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你看看这本书，一看就是他的亲身经历，要不然绝对不会这么逼真细腻，让人一看就觉得身临其境！”图里帕气愤填膺地说道，“第五页第三段，第七页最后一段，还有第十页到第五十二页，全都描述了他做过的坏事！” 　　“汉斯，他经验丰富，盖过的棉被不计其数。”图里帕说，“也许他教导过你一些正经知识，可能给自己起名什么妖女还写出这种书籍的人，绝对是个阅人无数的花花公子！” 　　“汉斯，我很担心你被他带坏了。” 　　安徒生看着那个封面和上面的作者署名，只觉得头有些隐隐作痛。 　　拇指这家伙，居然趁着他不注意把格瑞写得书偷偷收走了！这些内容魔幻的书应该全部被打包起来扔进海里的啊！ 　　气氛再一次变得凝重起来。 　　石心没有在意图里帕冒犯的言语，他拿过那本书，随意地翻开了几页后，突然“啪”的一声又合上了。 　　“所以……”石心的手敲了敲书籍一角那不起眼的“系列丛书”几个字，微笑着看向安徒生问道，“作为绿妖女小瑞瑞的可爱徒弟，你早就看过这些了吗？” 　　-------------------- 　　人鱼甲：上面有人扔书。 　　人鱼乙：免费书籍？棒！ 第102章 近在眼前 　　石心的笑容很柔和, 语气也异常和蔼。 　　可是安徒生却从心底深处感觉到了一股寒意。 　　“我没有学过！”安徒生定了定神，神情自若地说道，“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 就像你刚才那样翻开了几页后，就合上了。” 　　石心点点头：“不用解释, 我相信你。” 　　安徒生突然轻轻咳嗽了两声, 他的身体微微摇晃了几下，像是站不稳似的。接着，他猛地扶住了旁边的柜台，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汉斯！”图里帕被安徒生突然的昏厥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他立刻蹲了下来，想要查看下安徒生的情况。 　　可是石心却比他更快一步。 　　他抱起了安徒生, 用披风裹住了怀里的人。几名黑衣侍从紧跟在石心身后, 替他挡住了其余人好奇的目光。 　　“封店！严查！”石心淡漠地吐出这两个字后，就抱起安徒生大步朝旅店二楼走去。 　　街道上突然涌出了很多穿着同样衣物的卫兵，他们飞快地封锁了整间旅店。所有人无法再进入这间旅店, 同时他们开始按照旅店的乘客登记名单开始挨个排查起来。 　　没有人检查图里帕。 　　他们似乎完全无视了这个人一样。 　　图里帕皱了皱眉头, 跟在石心身后走上了二楼。 　　二楼并未住满，最里面的房间门口站着两名侍从。图里帕知道, 汉斯就在房间里, 可是此时他却无法进去。 　　“帕帕, 没关系的, 咱们先回房休息。”拇指少年的声音突然在图里帕耳边响起。 　　“你也认识那个人？”图里帕问道。 　　拇指做了个耸肩的动作，又把食指比在了嘴边。他飞在空中并未刻意隐去身形, 可是那两名侍从却目不斜视, 根本没有朝这边看上一眼。 　　图里帕突然叹了口气, 他看了眼手里的房间牌, 带着拇指进入了他们的房间。 　　安徒生此时心里很慌。 　　他的额头有点痛，右腿膝盖似乎也有些轻微摔伤。而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石心直接以公主抱的姿势抱进了房间，这种感觉实在是太过羞耻了。 　　现在，石心小心地把他放在了柔软的床上，然后站在一边不动了。 　　整个房间安静极了。 　　因为闭上眼睛，安徒生的听觉比以往更加敏锐。 　　可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以外，他听不到石心的任何声音。 　　可安徒生依旧不敢轻易动弹。 　　他感知不到石心的存在，可安徒生却明确地知道，石心绝对在床边盯着自己。 　　装晕这种事，虽然说是化解任何尴尬场面的万能灵药，但精髓就在那个“装”字上。 　　现在无论发生什么，安徒生都打算一装到底。就算等下石心用冷水浇在他身上，安徒生也有足够的把握能够控制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安徒生依旧一动不动，他甚至开始有些朦胧的睡意了。 　　就在这时，屋内突然有了动静。 　　先是椅子在地板上被拖动的声音，接着是纸张被翻动的声音，最后，石心低沉的声音在床边响了起来。 　　“《BOYSL幻想系列之冬日里的五十床棉被》，第一章 ，棉被初回忆。”石心说，“作为男生，我觉得冬天最舒服的就是和学校最可爱的男孩子一起躺在棉被里。我们会脱掉校服，只穿着柔软的内衣，就这样一起偷偷地看老师绝对不允许我们看的书。” 　　“？？？”安徒生一惊。 　　石心的举动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安徒生原以为石心会进行一系列测试他是否是真的晕厥过去的实验，比如说，挠脚底板，捏脸蛋，用冷水浇头等等。可他万万没想到，石心居然这么平和的坐在床边，用低沉好听的声音开始给他念书。 　　虽然他念的是刚才图里帕拿出来的那本，但那些原本热辣到需要打马赛克的内容被石心富有磁性的嗓音，一本正经地念出来时，真的是有不同的感觉。 　　感觉比看书更加热辣十倍！ 　　安徒生集中注意力，努力不去听石心念出的内容。可是他惊讶地发现，他使用不出任何一点儿精神力了。 　　石心一边念书，一边使用出了禁魔。 　　他像是朗读古板的课本一样，一字一句，发音标准，甚至没有带上什么感情：“我觉得有些热了，我偷偷摸摸地脱下了底裤，这样感觉会清爽很多。” 　　“可是他的手却在无意中碰到了我的背部。” 　　“那双手原本放在外面，现在冰冰的，让我忍不住低声喊了出来。” 　　“啊。” 　　安徒生呼吸一滞。 　　啊什么啊！ 　　他的脸开始随着书里的情节慢慢泛红起来。 　　格瑞的文笔细腻，情感充沛，再加上大量的细节描写，真的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这些就算了，关键是那些羞耻到不行的台词，被石心一板一眼地念出来时，安徒生竟然感到了一股奇异的羞耻感。 　　停下来啊！不要再念了！ 　　让他觉得无法忍受的，不是因为书里的内容，而是念书的是石心。 　　“啊，不，请停下。”石心的声音毫无感情，冷冰冰的像是石块，“那里，不可以，啊，啊，啊，啊，啊，啊，啊……” 　　“够了！不要再说了！”在石心连着啊了十几下后，安徒生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睛。他满脸通红，几乎不敢去看石心的脸，“咳咳，我刚才是怎么了，是晕倒了吗？” 　　“是啊。”石心假笑着说道，“现在看来，你以前是真的没有看过这些书。” 　　“我没骗你。”安徒生说，“不信你可以去问问拇指。当时我突然发现了格瑞居然出了这么多的科普书籍时，真的是吓了一跳。” 　　“嗯，我相信你。” 　　安徒生心中一松，同时又有些紧张起来。 　　这么轻易就放过自己，这不像是石心的风格啊。 　　“抱你上来的费用怎么算？”石心突然问道。 　　“一枚铜板？”安徒生看了看石心的表情，立刻识相地加了些钱，“我是说，五枚铜板？” 　　“抱一次五铜板？”石心站了起来，脱下了外套，“我给你一百金币，可以抱你几次？”他看到安徒生突然变白的脸色，突然笑了笑，“别怕，我开玩笑的。你装晕的事情我也可以不跟你计较。” 　　他脱下靴子躺在了安徒生身边，大方地说道：“你给我念念书，那么这次就算了。” 　　“念什么？”安徒生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不妙的预感。 　　“接着我刚才念到的地方继续往下。”石心翻开了书页，指了指，“就是这里，啊完了以后，你应该接着念下去。” 　　安徒生看到了石心指到的地方。 　　那里赫然写着【你真的是太棒了啊，我喜欢你！你必须也喜欢我，除了我，任何人都不能和你（哔哔哔哔哔哔）！】 　　安徒生的手一抖，书本从从床上掉了下去，他面红耳赤地说道：“不行！我说不出口！你换个条件。” 　　石心似乎对于安徒生青涩的反应十分满意。 　　他轻笑了几声，摸了摸安徒生的头发，低声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对法特家的小子比对我态度好多了。” 　　安徒生一愣，他惊讶地看向了石心。 　　这不像是石心会说出的话啊。 　　他心中警铃大作，事情反常太不对劲了！ 　　果然，就听到石心继续说道：“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念出那句话，要么下周五陪我一起吃饭。” 　　“你到底想做什么？”安徒生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石心果然知道些什么。 　　下周五就是图里帕和伊万约定好见面的日子。 　　安徒生原本打算跟在图里帕身边暗中保护他的，可他现在要是答应了石心的话，那么图里帕身边就只会有一个拇指！这让安徒生实在放心不下。 　　石心，难道真的跟伊万有什么关系？ 　　他虽然嘴上说没有讨厌图里帕，但是图里帕对自己有意思，最近又跟自己走得很近，以石心这样的小心眼怎么会不介意？ 　　现在他故意提出一个让自己为难的选择，实际上是逼自己周五不能保护图里帕吗？ 　　所以对图里帕不利的其实是石心？ 　　安徒生表情的细微变化并没有逃过石心的眼睛。 　　“哦，原来是这样。”石心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从安徒生身边离开，他站了起来活动了下身体，轻飘飘地说道，“突然觉得有些没意思了。” 　　“你在说什么？”安徒生问道。 　　“没什么。”石心轻轻笑了笑，克鲁索伯爵的脸重新被淹没在了灰色雾气中，“我只是突然想起，有人曾经说过，这个世界上有三种最宝贵的东西。” 　　“时间，爱情和自由。” 　　石心走到床边捡起了那本书。 　　厚厚的书籍在他指尖灰芒闪过的瞬间，化为了碎片。 　　“我现在觉得，还有一种东西似乎更加难以得到。” 　　安徒生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道：“是什么？” 　　“信任。”石心淡淡地说，“你觉得自己很聪明是吗？觉得自己能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出事情的真相？” 　　“有些事还未发生结局就已经注定了，我给了你提示和选择。” 　　“你很快就会明白，有些时候，答案就藏在眼前。” 　　说完后，一股雾气涌现而出，裹住了石心的整个身体。雾气消散后，石心也失去了踪影。 　　安徒生看着石心原本站着的地方，他觉得自己似乎犯了个很大的错误。 　　石心似乎是在像自己暗示些什么。 　　有什么事情能让石心也无法明白的说出来，只能用暗示的方法？ 　　除非这件事情……安徒生突然握紧了拳头，他想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可能性。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桑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前路何方 　　安徒生从床上爬了起来, 走向了石心原来站着的地方。 　　地板上留下了一块破损的水晶，里面还有丝丝的雾气从缺口处往外飘出。 　　安徒生拿起了那块水晶。 　　这是块存储水晶，刚才石心帅气的“雾气涌现”退场就是这块水晶的效果。 　　安徒生抬头看向了敞开的窗户, 冷风正不停地吹向了屋里。 　　所以刚才石心是摆出了炫酷的离场姿势，然后摔碎了水晶, 趁着里面突然涌出的大量雾气掩盖住他的身形后再飞快地从窗户中跳出去的吗？ 　　“……” 　　安徒生朝窗外看去。 　　就看到了刚刚关上马车门的石心。 　　石心依旧顶着克鲁索伯爵的脸。 　　他察觉到了安徒生的视线, 透过车窗对着安徒生眨了眨眼。突然间，一只修长白嫩的手越过了石心肩膀上方，涂成暗红色的手指猛地拉上了车窗旁的帘子。 　　安徒生皱紧了眉头。 　　石心的马车里有女人？ 　　她是谁？ 　　马车缓慢的向前移动，所有黑衣侍从紧紧护在了马车左右。安徒生发现, 马车后面悬挂着的是伯爵规制的徽章。以石心做戏做足的性格，这应该是克鲁索伯爵的家族徽章。 　　“咚咚咚。”敲门声拉回了安徒生的思绪。 　　“汉斯！”图里帕出现在了门口, “那些人都走了, 你没事吧？”他飞快地打量着安徒生，发现他连外套都没脱掉衣冠整齐的时候，暗暗松了口气。 　　“没事。”安徒生说, “好好休息, 明天早上我们上路。”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石心的手下已经把这间旅店清查过了。也许, 这附近都被石心排查了一番。 　　刚才石心跑得太快, 又太过戏剧化, 就像是专门出现提醒他什么似的。 　　安徒生甚至来不及问问他关于暗粉珍珠号的事情。 　　“他没有对你怎么样吧？”图里帕忍不住问道, “你刚才晕倒了，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安徒生摇摇头, 他有点不好意思说出自己装晕的事情。他装晕可不是因为怕石心, 而是……而是机智地避免了无谓的冲突罢了。 　　送走了图里帕, 安徒生轻轻叹了口气。 　　石心选的这间房间可能是整个旅店中最大的了, 里面的被褥崭新，甚至连卫生间中放着的洗漱用品都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安徒生甚至看到浴缸已经放好了热水，上面还飘着一层香喷喷的玫瑰花瓣。他用手试探了下水温，发现刚刚好。 　　这些东西明显就不是旅店会正常准备的东西。 　　安徒生关好了门窗，脱掉衣服，泡在了温暖的热水中。 　　石心刚才的话给了安徒生很不好的感觉，他开始清理起自己的思绪来。 　　石心是谁？ 　　他在人类世界是王国的贵族，是王储的得力助手，而在迷雾世界中则是石心组织的领袖。 　　这样的人是不会畏惧任何事情，所以，他之所以给自己暗示，那就只有一种解释。 　　那就是石心必须要做的事和安徒生有某方面的冲突！ 　　对于石心来说，最重要的就是王国或者说是王储的利益。而石心刚才的态度，表明了他对于图里帕的事情是知情的。暗粉珍珠号上的人鱼受到了他的庇护，以石心的性格来说，他肯定会知道关于图里帕的预言。 　　而当石心说出了“周五一起吃饭”时，就等于告诉安徒生，他对于图里帕和伊万的事知道得很清楚。 　　他知道图里帕即将面对的危险，并且不想安徒生插手其中。 　　这是为什么？ 　　唯一的答案就是，图里帕如果出事的话，那么将会对王储产生有益的影响。 　　这个推测让安徒生觉得十分可怕。 　　这并不是毫无根据的猜想。 　　伊万跟图里帕的对话安徒生并没有忘记，他清楚地记得，图里帕曾经提到过他的婚约对象如何跟新晋的贵族——属于王储敌对势力方施特林泽家族的某人走得很近。 　　伊万想要逼迫图里帕解除婚约就是想和施特林泽攀上关系。 　　如果图里帕消失了。 　　如果图里帕被证实是被伊万谋害。 　　如果伊万谋害图里帕的原因是因为施特林泽家族。 　　那么当这一切曝光时将会产生多大的波澜！ 　　图里帕，多么好的人选啊。 　　他看起来温柔美貌，体弱多病，又是一副与世无争的好学生模样。当美丽的年轻人逝去时，总会引起人们更多的同情。 　　安徒生甚至能够想到，当报纸上刊登出图里帕照片时，人们会如何感叹这位“可怜的的年轻人”。而为了抢夺这名可怜年轻人的未婚妻，施特林泽家族居然谋杀了他！ 　　这时候再散布些为了夺取图里帕未婚妻，就连雪人谋杀案也是施特林泽策划的传言的话……这样足以让人们对于施特林泽家族的怒火燃到更高。 　　不管伊万会不会对图里帕不利，周五的植物园都会成为图里帕的墓地。超凡者有无数种方法，让一切看起来都是伊万做的。 　　而这一切，说不定只是某个覆灭斯特林泽家族计划的先手。 　　水很温暖。 　　玫瑰花瓣很香。 　　安徒生却觉得四周危机四伏。 　　其实在石心第一次在自己卧室中见到图里帕时，他那种异常的言语和态度，何尝不是一种对自己的提示。他明显地表示出了不喜欢图里帕，可是石心却只是吓走了对方，没有对图里帕做出任何身体上的伤害。 　　这就是一种反常！ 　　当初对海曼，石心可不是这种态度。 　　第二次的提醒很明显就是暗粉珍珠号上的人鱼先生了。 　　而第三次提醒，就是刚才。 　　石心不想安徒生参合进去。 　　因为等待图里帕的将是一场早就预谋好的谋杀。而在这之前，石心需要保护好图里帕的生命安全。他要让图里帕在正确的时间死去！ 　　就算周五图里帕不去植物园赴约，他们依旧会寻找其他的机会。而现在立刻返回码头离开西兰岛却已经太迟了，海上是人鱼们的天下，人鱼先生的话也可以理解成为一种警告。 　　【海浪的声音告诉我，这是他最后一次活着渡过这片海。】 　　如果图里帕再次乘船的话，人鱼们不会让图里帕活着离开西兰岛。 　　安徒生猛地从水中站了起来！ 　　他本来认为，只要自己和拇指在暗中保护图里帕，以伊万和他的那些普通人手下是绝对不会伤害到图里帕的。 　　可他现在面对的不是普通人。 　　为了让伊万“杀死”图里帕的计划成功，周五的植物园中肯定会出现不少的超凡者！他们会保证，让图里帕看起来是地被普通人杀死的。 　　“混蛋！”安徒生深吸了口气。 　　怪不得石心会说出那些话。 　　答案原来真的就摆在自己面前。 　　“现在该怎么办！”安徒生很想问问石心，如果他真的要对图里帕下手，为什么要几次三番地给自己提示？“所以，这又是一个考验？” 　　安徒生必须要想出一个办法，一个保住图里帕生命的办法。硬来的话，就凭他和拇指两个人，是绝对无法对抗整个石心组织的。 　　他从浴盆中走了出来，飞快擦干穿好了衣服。走到窗边，安徒生仔细地观察起了外面的街道，这一次，他发现了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楼下卖花的小摊子，那些花朵都是半死不活的样子，可是摊主却死死地盯着旅店的前门，丝毫没有在意自己货物的样子。 　　对面旅店三楼的房间，紧紧拉上的窗帘时不时地微微抖动着，像是有人躲在后面窥视一般。 　　还有卖报的超龄络腮胡小童。 　　路边扫雪的年轻人。 　　旅店的周围被人监视住了。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实在不行的话他干脆开启隐匿光芒，带着图里帕逃跑！就算事后因为破坏了石心的计划被他暴揍，至少能保证图里帕的安全。 　　可是他刚走出房间，就惊讶地发现，走廊上多了很多的绿色植物。 　　这些植物在安徒生的感知中，向周围散发着蛛丝般的绿色植物能量。那些能量层层叠叠，像是蛛网般，几乎布满了整个走廊。 　　这绝对是针对自己的隐匿光芒而来的！ 　　安徒生敢肯定，不仅仅是二楼的走廊，估计整个旅馆中都放满了这种植物。 　　“冷静下来。”安徒生深吸了口气，他慢慢走向了图里帕的房间，开始从头思考起这件事情来，“一定，一定有某种方法，能让图里帕活下来。” 　　“如果图里帕死定了，石心根本不会费劲给自己什么提示！” 　　“可是，石心也需要让图里帕死，他这样做不是自相矛盾吗？” 　　图里帕正在给玫瑰花浇水，看到安徒生进门，他有些惊讶地说道：“汉斯，你怎么来了？” 　　“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说。”安徒生关上房门，顺手锁上了。他走到窗边关上了窗户，又把窗帘紧紧拉上了。 　　转过头，安徒生惊讶地看到，图里帕扔掉了水壶正躺在棉被里看着自己。 　　“汉斯……”图里帕轻声说道，“我已经洗过澡了。” 　　“把衣服穿上。”安徒生看着图里帕光溜溜的肩膀，皱起了眉头，“把衣服穿上，我有正事要跟你说。”他看向了藏在玫瑰花后的拇指，低声说道，“别躲了，这件事情也需要你的帮忙。” 　　-------------------- 　　安徒生：我的推测正确吗？ 　　石心：你会知道的。 第104章 他不是 　　“图里帕, 你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安徒生不能透露太多石心的情况，只好选出了能够告诉图里帕的部分，“整间旅店和周围都被人监视起来了。你唯一逃走的机会, 就是在明天即将进入哥本哈斯之前。” 　　“我为什么要逃走？”图里帕摇头说道，“汉斯, 我能自保。”他不解地说道, “况且，伊万和我之间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他没有任何理由会对我动手。” 　　“虽然我父亲出事了，但我祖父好歹也是个小贵族。他有很多的老朋友遍布整个欧洲, 他们其中很多人都是看着我长大的。” 　　“伊万不可能冒这个风险，我出事了的话他肯定也逃不掉。他的家虽然很富有, 但却只是商人阶级。”图里帕说, “他好不容易能够和施特林泽家族扯上关系，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就是因为这样你才危险的啊！ 　　安徒生想了想，说道：“也许不只是伊万, 还有别的人也会置你于险境。” 　　“别的人？”图里帕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是刚才带你离开的那个人？他想对我动手？” 　　图里帕的嘴角露出了细微的笑容，眼里却带着冷意, “这样的话, 我需要早早开始准备了。汉斯, 请把我的另一个箱子取出来, 红色的皮箱。” 　　“里面装了什么？”安徒生从戒指中取出了红箱子。 　　箱子很沉，在地毯上压出了方形的印子。 　　“各种我研究出来的小玩意儿。”图里帕打开了箱子。 　　里面装满了各种形状古怪的金属制品, 有的像是手环, 有的看起来像普通的手杖, 而更多的则是各种大小不一的金属盒子。 　　图里帕拿出了那根手杖, 在手杖的底部套上了个皮质的套子后，图里帕满意地点点头，用手杖代替了原本的拐杖。 　　“里面装满了强力腐蚀液体。”图里帕指了指手杖的底部，“只要我扭动这上面，液体就会立刻从尾部的小孔中以极快的速度喷射出去。” 　　“这是我在进行试验时无意中调配出的化学药剂，可以用金属隔绝，遇到氧气后会立刻燃烧起来。”图里帕谈起自己的发明时，眼睛像是在发光，整个人散发出了专注的神采，“汉斯，如果他敢攻击我的话，我也不是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的！” 　　“还有这个，看起来像是香烟盒子，但只要按下按钮，就会发射出一百枚的细铁钉！” 　　“这个也很有趣，虽然是个恶作剧的小玩意儿，但被强力辣椒水喷到眼睛后，那种痛感绝对会让人终身难忘的。” 　　看着越说越兴奋的图里帕，安徒生忍不住稍稍往后退了几步。 　　他总觉得，图里帕在描述这些东西的时候，似乎在脑中把某个特定的人当做了攻击对象。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当安徒生看到，图里帕把几个形状古怪的金属玩意儿组装成了一只小巧的□□后，终于忍不住说道，“你别太激动！提高警惕，我们需要的是保护自己的安全，而不是贸然进攻。” 　　“不是他吗？这可真让人感到遗憾。”图里帕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抚摸着手中泛着黑色暗光的□□，“这是我自己改造的，现在普遍使用的击发火式□□太不方便了，需要在枪口中装弹丸，不但麻烦速度也太慢了。” 　　图里帕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画面，突然嘿嘿的笑了起来。 　　“汉斯，下次再有人当着我的面把你带走，我就会让他尝尝改良版□□味道。” 　　安徒生擦了擦额头上那些莫名其妙冒出的冷汗。 　　图里帕真的是喜爱科学研究的好学生，一谈起他的发明，图里帕就像换了个人一样，让安徒生都感到有些许的陌生。 　　“你先别激动，不管是谁想对付你，只要他们找不到你，那无论有什么计划都是白费的。”安徒生低声说道，“我有个想法……” 　　他示意图里帕和拇指少年围过来，释放出了隐匿光芒后，安徒生以极轻的声音把他的计划说了出来。 　　“没问题。”图里帕一口答应了下来。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他总觉得图里帕是不是答应得太快了些。 　　拇指却看着安徒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图里帕，你真的愿意？”安徒生再三确认道，“突然逃走，就意味着你要躲避所有人一段时间。” 　　“没关系。”图里帕说，“我母亲在我祖父家会得到很好的照料。我随身带着的现金足够买下一处偏僻又宽敞的住宅了。” 　　“趁着这个机会，我正好想要完成我一直准备的实验。” 　　安徒生心中突然开始觉得不安起来，“我让拇指跟着你一起，在离开了我一段范围后，你就跟着他进去附近的森林。在那里，有拇指的帮助任何人都找不到你。” 　　“我先去哥本哈斯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你和拇指直接离开。” 　　这是安徒生想出的计划。 　　现在他们被监视着，无法逃离。 　　但是安徒生记得，布莱克候丝曾经带着他经过了哥本哈斯。那时候，他离城门还很远，却能够感觉到从这座城市中散发出的惊人能量。 　　而城门入口处巨大的蓝牙王雕像，十有八九也是件厉害的神秘物品。 　　也许哥本哈斯内部有许多阴暗的小角落，但无论哪方势力，都不会在城门入口动手！特别是石心，他本身代表着王储利益，就更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这就是图里帕能够逃离的最好时机。 　　安徒生准备让拇指控制马匹，在快到城门口附近的地方停下来。那里的岔道旁有许多的小树林，最适合藏匿。到时候趁着马车停下时，安徒生会用隐匿光芒包裹住图里帕，让拇指带着他进入附近的树林中。 　　接着，安徒生准备让马车慢慢地在哥本哈斯城内转上一圈儿。 　　吸引不管是谁的注意力。 　　等到他们发现马车里只有安徒生一个人的时候，图里帕和拇指早就跑远了。 　　这个计划并不是完美无缺，但却是短时间内最有可能成功的。 　　其中最关键的是，安徒生如何打开马车门却不被人怀疑。 　　监视他们的人可不是笨蛋。 　　不过关于这点，他也有了应对的法子。 　　安徒生又再三叮嘱了图里帕几句，他想让图里帕去到某个偏僻的镇子躲上几个月。石心十分讲究效率，他知道针对图里帕的计划失败后，会立刻制定其他的计划，王国内部施特林泽和王储的斗争每日都在加剧变化着，石心不可能死守着这一个计划等几个月。 　　到时候，等到石心的气消了，开始别的计划时，就是图里帕稍微安全的时候。 　　至于石心会不会迁怒与自己，安徒生其实也没有把握。 　　不过他敢肯定，石心再气也不会杀了自己……顶多，会狠狠地揍自己一顿，好几天起不了床的那种…… 　　“汉斯，我不想离你太远。”图里帕却对这一点表示了反对，“你们学院附近有好几个小镇子，我可以藏在那里。” 　　“可是……” 　　“那附近都是森林，有花精小妹妹的帮助，我想应该是没问题的。”图里帕坚定地说道，“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我也可以偷偷地过去。”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 　　他总觉得图里帕的态度有些不太对。 　　他答应得太快了，甚至没有一再追问安徒生任何的细节，这不太像是他的风格。 　　“那好吧。”安徒生知道就算自己反对，图里帕如果下定决心的事，多半也会表面上答应其实心里有自己的想法，“你好好休息吧，至少现在的旅店是安全的。” 　　图里帕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却没有上床睡觉的意思。 　　他坐在地上，开始继续摆弄起自己的小玩意起来。种着红玫瑰的花盆被他摆在手边，仔细看去，玫瑰花似乎比之前更大了一些。最外层的花瓣稍微扩散开来，也许用不了几天，玫瑰就会彻底盛开。 　　“那朵玫瑰没有再说什么吧？”安徒生走到门口的时候，轻声问道。 　　拇指摇了摇头，他有些闷闷不乐地说道：“汉斯，你虽然说想要对图里帕不利的人不是殿下，可其实你心里，已经认定了就是他吧。” 　　安徒生的表情一滞，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汉斯……”拇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难过，“殿下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图里帕并没有杀人，也没有做过背叛王国的事，他甚至还有可能取得重要的科技成果，对于这样的人，殿下是绝对不会害他的。” 　　安徒生看了眼正在专心组装的图里帕，轻轻叹口气。 　　他飞快地把自己的推测告诉了拇指。 　　“这是目前而言，最合理的推测了。”安徒生说，“只是我并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让我知道。” 　　拇指想了想，开口说道：“不管怎么说，我相信殿下。他不是会为了某个计划，或者是铲除政敌而随意对平民下手的那种人！如果他真的是那样不择手段的人，现在整个丹麦说不定早就……” 　　说道这里，拇指突然住了口。 　　安徒生紧紧盯着拇指少年的蓝眼睛。 　　两人突然都沉默了下来。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听荷池月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哥本哈斯 　　“你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安徒生问道。 　　拇指少年眼巴巴地看着他, 依旧没有说话。 　　安徒生摸了摸拇指的头发，轻声说道：“不小心说出了不该说的话是吗？现在在契约的作用下，暂时无法开口？” 　　拇指眨巴了下眼睛。 　　“今晚好好休息, 你留下陪着图里帕可以吗？”安徒生问道。 　　“嗯。”拇指点了点头。 　　一夜无话。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安徒生就起来了。 　　他现在房间里练习了几遍即将用到的巫术, 确保一切万无一失后, 才跟图里帕一起走出了旅店。安徒生像昨天一样，穿着不起眼的便服，而图里帕则披着一件极其鲜艳的宝石红披风。他带着黑缎子礼帽，和一旁的安徒生相比, 显得极其醒目。 　　他杵着拐杖，厚厚的围巾裹住了他下半部分脸, 看起来像是个行动不便的病人。 　　坐上马车后, 安徒生拉上了车窗帘子，轻声说道：“车夫换人了。” 　　图里帕皱了皱眉头：“可是，他看起来跟昨天一模一样啊！”图里帕并不是什么粗心的人, 相反, 他上车之前还特地观察过车夫。无论是样貌还算举止，都跟昨天的一样。 　　“汉斯说得没错。”拇指冒出了头, “气息完全不同了, 是有人假扮的。” 　　“是像你们一样的人吗？”图里帕问道。 　　“不是。”安徒生说, “应该是身手很好的人类。他用了特殊的装扮技巧, 并且观察过原本车夫一段时间，才能学得如此之像。” 　　图里帕挑了挑眉毛, 把袖子往下拉了拉, 露出了他戴在手腕上的新鲜玩意儿。 　　那是一枚金属制的手环, 手腕低下的凹槽中, 卡着昨天他向安徒生展示过的可以瞬间发射出百枚细钢钉的小盒子，“我突然觉得，撑着拐杖也是种不错的掩饰。”图里帕拍了拍自己的腿，他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样会让我的敌人轻视我，毕竟一个腿脚不方便的人，能够跑到哪里去呢。” 　　“帕帕，还是要小心。”拇指说，“别看不上没有超凡力量或者是科技武装的普通人，有时候，他们会爆发出让人意想不到的力量。” 　　图里帕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 　　马车开始向前开动起来，拇指事先跟马匹们打好了招呼，也不怕车夫会偷偷把车开到别的地方去。 　　从小镇子离开，道路越来越平坦宽敞，周围的各色马车也越来越多。 　　四面八法的道路慢慢汇聚在了一起，就像小河流入大海一样，来自全国各地的人们也逐渐聚集在了通往哥本哈斯的道路上。 　　“可以开始了。”安徒生突然说道。 　　他飞快脱下了自己的外套递给图里帕，同时穿上了图里帕鲜艳醒目的披风和帽子。 　　接着，安徒生闭上眼睛使用出了【纳格索斯的倒影】，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巫术幻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跟安徒生预想的一样，幻影身上穿着的是跟他现在一模一样的衣服。 　　红披风和黑缎子礼帽，还有厚重的围巾。 　　这样醒目的装束，让那些暗中窥视的人看到时，会联想起的就是图里帕。 　　安徒生伸开了手臂，巫师人偶和他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图里帕，帮我把外套脱掉，换上原来的衣服。”安徒生说，他有些担心自己脱掉红披风的话，人偶说不定也会把披风脱下来。 　　”没问题！“图里帕飞快地答应了下来。 　　他温柔地帮安徒生解开了围巾，又小心地脱掉了披风，最后，在安徒生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图里帕突然轻轻地拥抱住了他。 　　“汉斯，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很开心。”图里帕说，“你自己也请小心。” 　　安徒生拍了拍他的背，示意自己知道了。 　　这是个很短暂的拥抱，图里帕像是怕被安徒生推开自己似的，率先松开了手。 　　安徒生坐了下来，透过帘子向前看去，周围的马车越来越多了。而前方不远的拐弯处，大道旁边是一大片的树林，树林朝远处延伸而去，更远处则是和哥本哈斯方向完全相反的雪地和森林。 　　这是个实施计划的好地方。 　　“拇指，通知马匹们，让他们从现在开始减速，最后在前面拐弯处十米左右停下来！”安徒生飞快地说道，与此同时，他开启了隐匿光芒裹住了图里帕和拇指。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车厢里，现在，只有重新穿上灰外套的安徒生和花里胡哨的巫术人偶了。 　　安徒生从戒指中取出了好几个大箱子，围在了人偶脚边，确保他无法移动。 　　接着，他有让拇指释放出了藤蔓，绑住了人偶的腰部和手腕，把人偶固定在了座椅上。 　　马车渐渐慢了下来。 　　图里帕突然问道：“汉斯，伊万只是普通人不值得你这么小心警惕，这一切的布置，只是因为那个男人吗？” 　　“啊？”安徒生此时正在仔细观察着窗外的一切，精神高度集中，没有来得及对图里帕的话做出什么反应。 　　就在这时，马车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车夫低声的怒骂声响了起来。 　　“汉斯，就是现在！”拇指说道。 　　安徒生点点头，他立刻推开了马车门。 　　在车门打开的瞬间，藏在隐匿光芒中的图里帕带着拇指飞快地离开了马车。安徒生紧随其后，慢慢地走了下来，他“啪”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在这短短一瞬，人偶也做出了和安徒生同样的动作。 　　可是他被脚边的箱子和藤蔓拦住，无法动弹，跟在马车附近的窥探者们看到的就是车门关闭前，穿着红斗篷的“图里帕”依旧坐在马车里。 　　“发生什么了？”安徒生向车夫询问道。 　　他感知到图里帕已经顺利进入到了附近的小树林中。 　　幸亏这条道路上的积雪早就被清扫干净了，要不然地上的脚印会暴露一切。 　　“大人，没事，这些马匹像是受到了惊吓。”车夫没有料到安徒生会下车，他目光低垂，努力想要说些什么。 　　安徒生却没有多问。 　　他装作是看风景的样子，一边伸着懒腰活动身体，一边打量着周围。 　　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普通马车正在他身后不远处。 　　还有他们马车前方，一辆运送货物的牛车突然也停了下来。 　　安徒生不动声色，把这一切都收入进了眼中。他能够感到，自己的隐匿能量原来越微弱了，突然，他的能量消失了。可图里帕的身影却并没有出现。 　　安徒生松了口气。 　　看来他们已经成功通过附近的小树林进到了更多树木的大林子里。 　　拇指使用出的植物力量代替了自己的精神力，保护着图里帕，就像他们之前商量好的一样。 　　安徒生又等了一小会儿，才重新回到了马车里。 　　这一次他动作飞快，没有给旁人留下任何窥视的时间。 　　马车重新动了起来。 　　安徒生小心地没有撤掉【纳格索斯的倒影】，一直等到已经能看到蓝牙王巨大的雕像时，巫术人偶才消散在了车厢里。 　　逃走计划很顺利。 　　安徒生心中的不安感却没有丝毫的减少，不为别的，只因为计划进行得太过顺利了些。 　　很快的，就到了哥本哈斯。 　　在经过蓝牙王雕像前时，安徒生的手背突然微微发烫。一个淡金色的十字架浮现在了他的皮肤之上，很快又消失了。 　　巫术许可证！ 　　他皱了皱眉头，突然转头向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雕像看去。 　　除了马车以，还有不少步行进入哥本哈斯的人。安徒生看到，有一位年轻的女性，在经过蓝牙王雕像时，突然尖叫了起来。她的右手冒出了火焰，那火焰很快朝着她全身席卷而去。 　　周围的民众立刻四散开来，离她远远的。 　　很快的，护卫队赶到，他们用一桶水浇在了女人身上，安徒生发现，那水在阳光的照射下似乎隐隐泛着银光。 　　火焰瞬间熄灭，女人有气无力地趴在了地上，让人感到惊讶的是，之前的火焰似乎并没有对她的身体造成任何损伤。但安徒生能够感觉到，女人的精神力像是被火焰燃烧殆尽了一般，整个人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护卫队们用特质链子铐住了女人的手腕和脖子，他们把女人关上了一辆漆黑的马车后，就飞快地离开了。 　　周围人开始议论起来。 　　哥本哈斯的居民和经常四处旅行的人，似乎对这一幕见怪不怪。 　　而剩下的外地人则是像见到了什么稀罕场景般，开始热烈的讨论了起来。 　　“那是女巫吗？”安徒生皱起了眉头，他忍不住摸了摸藏在皮肤上的巫术许可证符号，“如果自己没有获得许可证，想要进入哥本哈斯的话，是不是就会像刚才那个女人一样，被雕像中的火焰瞬间点燃精神力……” 　　他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格瑞巫术的记忆中，并没有这方面的记录。 　　在一百年前，巫术还没有像如今这样被正式承认之前，格瑞是可以毫无顾忌地在全世界到处旅游的。没有人会在主城门口放置巫术测试仪器，也没有所谓的巫术许可证。 　　而格瑞的游历在六十年前停止了。 　　那时候她的小说集中在了各地的乡土风情上，再也没有关于大城市的美妙邂逅情节了。 　　原本安徒生以为是因为格瑞年龄大了，想要好好休养一番或者是换了口味，现在他突然觉得，也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世界各地对于巫师开始了各种限制。 　　格瑞作为森林女巫，也因为兴趣退减，并没有弄到巫术许可证。所以她干脆就没有再去任何的大城市了。 　　“先生，请问您要去哪里？”马车夫的声音响了起来，“是要先去找家旅店休息吗？” 　　安徒生回过神来，沉声说道：“不，不用，我的朋友想要看看哥本哈斯，你带着我们慢慢地在城里主要的景点走一圈。” 　　哥本哈斯，也许比他想象中的情况还要更加复杂。 　　安徒生忍不住想着，人类世界都如此危机四伏，那么更加混乱的迷雾世界中，那些迷雾生物们又是如何生活得呢？ 　　就在这时，一股巨大的力量突然从后撞击而来。 　　有什么东西，以极快的速度撞上了他所在的车厢。 　　安徒生一时不察，整个人向前扑去，额头狠狠地撞在了坚硬的车板之上。他的背部感到了轻微的疼痛，回过头，他发现整个车厢都被撞歪了。 　　一阵清亮的女人笑声响了起来。 　　“哈哈哈，我居然输了！这种乡下马车怎么这么结实，居然没有散架。”那是个中气十足的年轻女人，她的语气肆无忌惮，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束缚住她一般，“里面的乡巴佬滚出来！” 　　“你害我输掉了赌约，老老实实地让我抽上几鞭子！”她说，“否则，就砍掉你的脚！”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6769 2瓶；lmrabbi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小皮靴 　　安徒生收起了车厢里的私人物品。 　　外面到底是谁？这条道路是进城的必经之路, 对方居然敢如此嚣张，这让安徒生觉得心中不妙。 　　“滚出来！”马车似乎又被什么撞了一下，接着, 车厢的门被人从外部粗暴地扯开。一位身材极其壮硕地光头男人看向了车厢里。 　　他惊讶地说道：“没人？” 　　“不可能！”女人凑了过来，看到马车内部空空如也的时候, 突然皱起了眉头。她身材健硕, 一头艳丽的红发随意别在脑后，而女人的穿着更是惊世骇俗。她穿着一套改良过的男士骑马服，腰部被皮质腰带紧紧束住，上身的外套领口开得极大, 几乎要遮盖不住她黑色的胸衣。 　　女人手中紧握着的皮鞭上沾着不少暗红色的污迹。 　　她猛地一甩鞭子，抽向了车夫：“车里的人呢？” 　　“不知道。”车夫的手臂上挨了一下,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不过很快就恢复成了老实胆怯的样子，“那个，那个坐车的少爷们, 刚刚还在里面。他, 他还跟我说话了。” 　　“哼。”红发女人不甘心地又抽了一鞭子，“你在胡说！” 　　“饶了我吧。”车夫吓得瑟瑟发抖, “刚才, 刚才他还说了, 要, 要让我带他去逛逛。” 　　“去哪里？” 　　车夫眼珠微转，说道：“他想去水晶宫外面看看。” 　　红发女人听到这个答案却勃然大怒, 她一脚踢在了车夫身上, 鞭子毫不留情地朝他背上打了下去：“你敢嘲笑我！” 　　车夫立刻倒在地上, 一边翻滚着, 一边发出了哀嚎和求饶声。他的声音极大，大半个街道都听见了，原本搞不清楚发生什么的人们，逐渐都朝着这边围拢了过来。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救命啊，杀人了，这个女人要杀了我。”车夫在滚动中，衣服散乱，帽子掉在了一边。他捂住手臂，身上逐渐沾满了血痕，看起来凄惨极了。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车夫和红发女人身上，没有人注意到马车的车门轻轻摇晃了下。 　　路上的雪地上出现了一排脚印，夹杂在一片杂乱的脚印中并不起眼。 　　这排脚印延伸进了附近无人的巷子里。 　　安徒生现出了身形。 　　他从戒指中摸出一条灰白色的围巾，裹住了自己的脸。一只灰色的老鼠从安徒生脚边跑了过去，一头扎进了在小巷两边堆得满满的垃圾中。 　　安徒生戴上竖起衣领，大步从巷子里走了出去。 　　他藏在看热闹的人群中，很快就发现了一些事情。 　　一部分人看到红发女人的举动时，似乎并不惊讶，反而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他们似乎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也对眼前的场面见怪不怪了。 　　而惊呼和发出最大喧闹声的围观者，看起来则像是刚来哥本哈斯不久的人。 　　“那女人是谁啊？也没有人来管管！” 　　“护卫队呢？刚才我还看到有人在巡逻，现在怎么不见了？” 　　“一看就不像是正经女人，你们看看，她的衣服那么紧，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议论声越来越大。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别吵了，护卫队不会来的，他们会等到小皮靴走后再来把那个倒霉车夫带走治疗，最后还会赔给他一大笔钱。” 　　周围的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更多的议论声爆发了出来。 　　“小皮靴？小皮靴是谁？这个外号可真奇怪。” 　　“护卫队都不敢管她吗？” 　　“啧啧，你们看她穿着裤子就出门肯定是有背景的。现在这个世道啊，越来越堕落了，以前的女人敢穿男人的衣服，就算是圣女也是会被烧死的！”一位穿着古板黑外套的老年人，忍不住喃喃说道。 　　他的话音刚落，立刻引起了周围人的笑声。 　　“老爷爷，现在可是十九世纪了！你说的被教廷套上男人衣服烧死的圣女贞德，那可是古时候，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现在是新时代，你看看街上，到处都是巫术弄出来的东西，女人穿个裤子算什么。” 　　“就是就是！没想到现在还有思想这么古板的人。” 　　话题突然改变了方向，从红发女人的身份变到了别的地方。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 　　他走到一开始叫出“小皮靴”的人身边，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现在卖鞋子这么赚钱的吗？她家里是有钱人才敢这样。要不，我去当鞋匠学徒好了。” 　　“哈哈。”那人听到这话，转头看了安徒生一眼。 　　他上下打量了安徒生一番，发现对方是个衣着有些乡土的年轻脸孔，便开口说道：“年轻人，一看你就是新来哥本哈斯的。城里的人，都知道小皮靴只是个外号，她也不是啥有钱人家的淑女，叫她小皮靴是因为她妈以前是做鞋子的。” 　　安徒生一脸不解地问道：“那她怎么这么厉害，敢在街上打人。” 　　那人轻笑了两声，压低了声音：“小皮靴是那位的人。”他挑了挑眉毛，做了个王冠的手势。 　　安徒生这次可真的是惊讶了：“王储殿下？” 　　“胡说什么呢？”那人不满地说道，“她是咱们的国王陛下的人！” 　　国王陛下养在外面的情人吗？安徒生心中了然，怪不得刚才车夫提到水晶宫的时候，那位小皮靴会勃然大怒。 　　水晶宫也叫菲特烈堡，原来只是一块私人庄园，后来被当时的过往弗雷德里克二世献给了王后苏菲，从此以后，水晶宫就逐渐变成了历代皇后们居住的宫殿。丹麦人私下里也会把水晶宫叫做皇后城堡。 　　小皮靴如果是国王陛下的情人，那么她听到水晶宫时，会以为车夫是在故意羞辱她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和外号“疯子王”的当代国王克里斯蒂安七世相比，住在水晶宫中的卡洛琳王后虽然名声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她到底出身高贵，是英国国王乔治三世的亲妹妹。这样身份的正妻，是身为情人的小皮靴无法比拟的。 　　现在，小皮靴狠狠地教训了马车夫一顿后，满意地跨上了一匹暗红色的大马，在无数人鄙视的眼神中洋洋得意地离开了。 　　围观的人立刻涌了上去，扶起了遭受到无妄之灾的马车夫。 　　几位穿着红色制服的巡逻者匆匆赶了过来，安徒生注意到，和在城门口出现的黑衣护卫相比，这几人都是普通人，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气质都差了很多。所以，超凡者护卫管理超凡者的事情，普通人巡逻者管理普通人的事情吗？ 　　“哎。”和安徒生八卦的那人突然叹了口气，“王储殿下可真不容易啊。” 　　安徒生不由地点了点头，这可是大实话。 　　王储的亲生父母就是疯子王克里斯蒂安七世和卡洛琳王后。王后因为和施特林泽医生的丑闻而声名狼藉，而国王竟然比王后还要疯狂。他光明正大地找了个泼辣的女人当情人，还放纵她在城内如此行事。 　　这简直就像是往王后脸上扇巴掌。 　　王储夹杂在这样的父母中间，还能养成那样阳光正直的性格，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安徒生想到王储无意间流露出的强势，突然也能够理解了。 　　生长环境如此奇怪，如果不强势有主见些，那么王储很有可能被父母影响，性格说不定也会变得古怪而疯狂。 　　不过幸运的是，年轻的王储和疯子国王比起来，看起来是相当的可靠。 　　这也是为什么，国内大多数的臣民支持王储的原因。 　　“年轻人，送你一句忠告。”那人说道，“晚上的时候，可千万不要一个人出现在街道上。” 　　“为什么？”安徒生有些紧张起来，难道哥本哈斯的夜晚藏着什么危险不成？ 　　“白天顶多是小皮靴自己发疯，她一个女人，被抽打几下其实也算不了什么。”那人无奈地说道，“可是晚上，咱们的陛下说不定会跟她一起出来‘游玩’，好几家店都被陛下砸了，还有那些巡逻者，不知道被陛下打了几次了。” 　　“我看你又矮又瘦的，小心被揍得直接晕过去。” 　　“……”安徒生踮起了脚尖，“谢谢你的忠告。”他向对方举了举帽子，慢慢地朝旁边走去。 　　有这样的国王，国家还能够被治理地井井有条，这多亏了那些战战兢兢的大臣们和王储殿下的努力。 　　那几位巡逻者熟练地帮车夫处理了伤口，他们交谈了几句后，巡逻者掏出了钱袋，数出了十枚银币递给了车夫。 　　车夫接过银币叹了口气。 　　他请巡逻者们把被撞倒的马车扶了起来，安抚了受惊的马匹后，车夫驾驶着马车慢慢离开了这里。 　　安徒生远远地跟了上去。 　　马车夫很是警惕，时不时朝后看去。他的伤势看起来很严重，但安徒生观察到，其实除了最初那两鞭子，小皮靴后面对他的伤害几乎是微乎其微。他通过在地上的翻滚，聪明地躲避开了大多数的攻击。 　　但他皮肤和衣服上的沾满了灰尘和泥水，再加上那痛苦的嚎叫和凄惨的表情，让当时的所有人都觉得他遭到了痛苦的鞭打。 　　安徒生小心地通过街角和周围的人群隐藏着自己的身影。他动作自然，就像是普通的行人一样。 　　至少车夫并没有发现他的跟踪。 　　周围的小贩越来越少，行人们的服饰也变得华丽起来。街道两边开始出现了装着干净玻璃窗和华丽灯饰的商店。 　　巡逻者开始增多。 　　安徒生知道，自己应该是进入了富人居住的地方。 　　马车夫把车赶到了一处驿站旁，就钻进了旁边的小酒吧中。过了一会儿，一位样貌打扮完全不同的人走了出来。 　　安徒生跟了上去。 　　虽然变换了外貌，但他确定，这人就是之前装扮成车夫的男人。 　　那人穿着一套仆人样式的衣服，在经过几个拐弯后，他进入了一间巨大的宅子中。门口的卫兵并没有阻止他的进入，而里面来往匆匆的仆人和女仆们，在经过他时，都会向他行礼。 　　安徒生没有停下脚步，他直接顺着街道朝前走去。 　　在拐过一个弯后，周围的景色一变。这里到处都是商铺和行人，显得热闹极了。他进入了最近的一家店铺，那是一家糕点店。 　　安徒生买了一小盒曲奇饼后，闲聊般地对招待他的店员问道：“我刚才经过了一个好大的宅子，就在旁边的那条街，那肯定是哪位大人物的府邸吧？”他大略描述了下那间占地宽广的府邸。 　　“没错。”店员是个圆脸的女孩子，她脸蛋红扑扑地看着安徒生，“那里是月桂路五号，克鲁索伯爵大人的府邸。他的管家很喜欢我们这里的点心，经常会来购买呢。” 　　克鲁索伯爵！ 　　那位“车夫”居然是克鲁索伯爵的人。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石心几次冒充了克鲁索伯爵的身份行事。他原以为石心讨厌克鲁索伯爵，想要给他使绊子，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克鲁索伯爵居然跟石心是同一阵营的，至少，属于他的人手在为石心办事。 　　就是不知道，石心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了。 　　也许是安徒生的表情让店员女孩子产生了什么误会，她看着安徒生的黑眼睛，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什么？” 　　“克鲁索大人负责的巡逻队专门管理市里的治安，你要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可以去他的府上请求召见的。”女孩子热心地说道，“每周日伯爵大人都会腾出时间，接见那些请求帮助的人，你只要先去管家那里登记下就可以了。” 　　“他负责管理治安？”安徒生的心突然一跳，那种不安的感觉又涌先了出来，“只要去登记他就会接见并且帮忙的吗？” 　　他隐隐觉得，自己似乎犯了个极大的错误。 　　“是的啊。”女孩子说道，“你是来自小镇子的吧？不知道这点也是正常。我刚到这里的时候啊，听说咱们穷人可以去有公职的贵族老爷们府上请求帮助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呢。” 　　“他们谁都接见吗？”安徒生问道。 　　“也不是啊，你遇到了哪方面的困难，就需要去找负责哪方面公职的老爷们。”女孩说道，“伯爵大人负责的是治安方面的问题，所以请求他帮助的，都是受到了威胁或者感到危险的人。要是生病没有钱看病的穷人，就会去找别的老爷请愿的。” 　　安徒生呼吸一滞，猛然转身飞快地跑了出去。 　　“哎，先生，你还没拿饼干！”女孩子追了出去。 　　可是安徒生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中。 　　她失望地叹了口气，小心地捧着饼干回到了店里。 　　“没关系，他应该还会回来拿饼干的。”她暗自给自己打气道，“下次，一定要问问他的名字啊。” 　　-------------------- 　　关于为啥安徒生和他爸的姓氏不一样的问题，作者终于找到了答案。 　　在北欧姓氏以“森”或“生”（sen,son）结尾的都起源于“某人的儿子”，像“易卜生”（Ipsen）就是“易卜的儿子”，“安徒生”（Andersen）就是“安徒的儿子”的意思。 　　另：历史有时比小说更加疯狂。 第107章 你猜错了 　　对于哥本哈斯, 安徒生并不熟悉。 　　但他知道，和丹麦的其他城市一样哥本哈斯绿化非常好。除了随处可见的花坛和常青树，还有大大小小的公园。 　　他没走多远, 就看到了附近有个小的公众公园。 　　冬天的公园里并没有散步的行人。 　　安徒生找了个偏僻的角落，扒开覆盖在土地上的积雪。他的手指从戒指上拂过, 灰光一闪, 一颗粉色的种子出现在指尖。 　　他用守护光芒包裹住拳头，在硬邦邦的冻土中挖出了个小洞。种子埋进泥土里，细微的植物能量顺着他的指尖渗入进了土中。 　　没一会儿，一颗绿色的小嫩芽冒出了头。 　　安徒生的精神力缠上了那颗小小的植物, 向拇指传递起了信息。 　　【小心普通人！看好图里帕。】他不知道这颗小植物能够传递多少信息给拇指，只能尽量简短些, 希望拇指能够明白自己的意思, 【顺着玫瑰可以找到我。】 　　这颗粉色种子拇指离开前给他的。 　　它外表不起眼其实属于迷雾植物，只需要很少的绿色能量就能顽强地在最恶劣的环境中存活。它对于各种能量极其敏锐，对于天生就能读懂植物语言的花精来说, 是最适合传递消息的工具。 　　安徒生在小公园里等了一会儿后, 才从另一个门离开了这里。 　　他住进了古尔堡上校推荐过的旅店，这里价格适中, 房间却很干净。 　　安徒生关好门窗, 拿出了玫瑰花。 　　玫瑰花萎靡极了, 在安徒生输入了不少植物能量后, 它才慢慢地抬起了耸搭下来的花苞。 　　这盆迷雾玫瑰就像路标一样，拇指只要他释放出精灵的能量寻找, 很快就能顺着玫瑰找到安徒生。 　　房间很舒适, 干净地窗户靠近街边, 楼下是干净的商店街。就算是冬日, 也有不少年轻的女孩子们兴致勃勃地散步购物。 　　安徒生却无心观察他期待已久的大城市的一切。 　　他有些焦虑地在房间来回踱步着。 　　刚才面包店那位女店员的话，让安徒生突然产生了某种联想。 　　事情都有两面性，他先入为主地认定石心扮成克鲁索伯爵的样子只是个无聊的恶作剧。而女店员的话，却让他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克鲁索伯爵是负责维护城内治安的人。 　　任何受到威胁或者生命处于危险中的人，都可以到他府上请求帮助！ 　　【你要是看我不顺眼的话，欢迎随时来我在哥本哈斯的府邸。】 　　【月桂路五号，每周日下午我都在家。】 　　石心当时顶着克鲁索伯爵的脸，这么对安徒生和图里帕说道。 　　现在安徒生想清楚了一切后，真的觉得自己蠢到了极点！这简直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石心的意思很清楚，就是让安徒生到了哥本哈斯后，直接去寻找克鲁索伯爵的帮助！ 　　他甚至给出了时间和地点！ 　　石心还派了克鲁索伯爵的人伪装成了他们的车夫，以防他们找不到地方！ 　　“可恶啊！”安徒生用力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如果不是自己自作聪明，制定出了逃跑计划的话，那么车夫在进城后肯定会给出线索，让自己明白克鲁索伯爵负责城内的治安！” 　　而旅店里的那些植物，当时安徒生以为是石心留下用来监视的，可是，换个角度想，那也许是一种保护。 　　“克鲁索伯爵掌管的巡逻队都是普通人，他负责处理的也是普通人的事物。所以，将要对图里帕下手的极有可能是普通人。”安徒生坐了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子。 　　他叹了口气。 　　石心说信任是珍贵的东西，他说得没有错。 　　自己并没有信任他。 　　因为石心一直以来的种种行为，让安徒生很自然地在心里对他贴上了“行事诡秘”“善变”“无法预料”的标签。 　　就算是安徒生对石心的感觉已经改变，可是他依旧觉得，石心是个很难判断阵营的人。他亦正亦邪，做事奇奇怪怪的，但通常那些古怪的行为背后都藏着某种深意。 　　这让安徒生在石心给他提示后，几乎是很快就做出了有对图里帕不利的判断。他的判断是正确的，但致命的是，他判断错了会对图里帕不利的人！ 　　原本石心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解开所有的疑问并且澄清自己。 　　可他没有这么做。 　　石心用了最复杂的方法，这些弯弯道道和种种暗示，这些看似没必要的举动依旧是场对安徒生“考试”。 　　如果安徒生发觉了其中的玄机，那么图里帕就会受到保护。石心依旧可以通过图里帕之前受到袭击的事情攻击施特林泽，虽然效果没那么好，但至少图里帕安全了。这是他对安徒生通过考试的奖励。 　　如果安徒生判断失误，图里帕则会遭受到致命的危险，石心也会获得最大的利益——一个足以重创施特林泽的机会，并且他一直不喜欢的图里帕也会消失。 　　无论如何，石心都没有任何损失。 　　他狡猾地把一切摊开在安徒生面前，让安徒生做出选择。 　　甚至，解题的关键词语石心也直接告诉了安徒生。 　　那就是“信任！” 　　想到这里，安徒生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他有些气恼自己，为什么他会让偏见蒙蔽了自己的判断！ 　　就在这时，安徒生突然看到地上的影子微微扭曲了下。 　　他低声问道：“沙都先生，是你吗？” 　　沙都白色的大眼睛猛然在影子中睁开。 　　他对安徒生眨眨眼，却没有像往常那样从地面上浮现而出。他伸出一只黑手，手中的信封上有着石心徽章蜡印。 　　信里只写了短短的两行字，石心华丽的笔迹中透出了一股冷意。 　　【你猜错了。】 　　【他要死了。】 　　他甚至在信的最底部，画了一颗小小的骷髅头。安徒生的手开始微微颤抖起来。信纸猛地燃起了绿色的火焰，眨眼间就化为了灰烬。 　　安徒生看向了自己的影子。 　　他有许多的疑问。 　　可影子先生沙都早就跑得没影了。 　　现在安徒生就连去哪里寻找石心都不知道。 　　他很想问问石心，到底是谁要伤害图里帕？是伊万吗？可是图里帕已经离开了哥本哈斯，在拇指的保护下，伊万是无法找到图里帕的啊！就算图里帕回来了，可有他和拇指，伊万又怎么会伤害到图里帕？ 　　安徒生感到自己快要发疯了！ 　　他冲进盥洗室，一头闷进了冰冷的水中。刺骨的寒意让他瞬间冷静了下来。 　　【他要死了。】石心这么写着，他一向严谨，既然他用了将来时，那么就说明这件事还未发生。自己还有机会救下图里帕！ 　　安徒生深吸了口气，决定立刻带着玫瑰离开哥本哈斯。他会沿着图里帕他们离开的地方沿路找去，进入森林后，他会立刻释放出大量植物能量在玫瑰上。凭借着拇指的感应能力，他极有可能会感到自己的。 　　到时候三人汇合，不管来多少普通人，安徒生都有把握能够护住图里帕。 　　可是当他重新走到窗边时，却惊讶地发现，原本还未盛开的玫瑰，居然掉落了几片花瓣。暗红色的花瓣掉落在白色的桌布上，如同鲜血滴落在了雪地上般醒目。 　　“你感觉到了什么吗？”安徒生轻声问道。 　　这株来自迷雾世界的美丽植物，微微着枝叶，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安徒生割破了自己的食指。 　　巫师的血滴入了玫瑰花蕊中，丝丝绿色的植物能量混了他的鲜血中。 　　当血液顺着玫瑰的枝叶渗入进了它根部的土壤时。 　　安徒生突然听到了。 　　那是一阵如微风般的低语声，雌雄莫辩的声音在空中回荡：“菩提树，素馨花，我的……图里帕……”这是玫瑰的声音，它还未化成真正的玫瑰花精，只是暂时借助着安徒生血液和植物能量的力量，发出了细弱的声音。 　　它似乎有某种特殊的方法，能够感应到图里帕。 　　“你还知道什么？”菩提树并不少见，尤其是城外那大片连绵的森林中，安徒生需要更多的线索。 　　“带他回来……跟我……永远在一起……”玫瑰断断续续地低吟着。 　　安徒生轻轻抚摸着玫瑰花瓣，向她输入了更多的植物力量。如果，这朵玫瑰能够借助自己的力量蜕变成为玫瑰花精，那么，寻找图里帕的过程就会更加顺利。 　　“咚咚咚！”走廊里传来了重重的脚步声。 　　安徒生隐隐听到了女人的声音。 　　他立刻抱起了花盆，释放出隐匿光芒后飞快地离开了房间。安徒生他藏在拐角处的柱子后，静静地等待着来人。 　　女人的声音越来越近，那是小皮靴的声音，她不耐烦地说道：“你看到他进入了这家旅店？” 　　“是的，夫人。”另一道谄媚地声音响了起来，“我的那些崽子们，一直盯着城里所有旅店，他们说您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哼！”小皮靴厉声说道，“如果他真的在这里，你会得到五十银币。要是他不在，你会得到五十鞭子！”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朝安徒生的房间走去。 　　安徒生静静地看着小皮靴。 　　这个素未谋面的女人为什么会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之前马车被撞，从女人的话中安徒生就感到，对方也许是冲着自己来的。但到了现在，这种感觉被证实了。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国王的情人。 　　但是对方对自己绝对是恶意满满。 　　谄媚的声音似乎也有着同样的疑问：“夫人，您要教训个外地小子，我们可以替您效劳，这么冷的天气，您舒舒服服在家陪着陛下不是更好？” 　　“呵呵！”小皮靴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外地小子？那可不是普通的外地小子！” 　　安徒生眉头紧皱，难道，小皮靴知道了自己超凡者的身份？可她明明是普通人，是什么让她有胆子来找自己麻烦？ 　　就听到小皮靴咬牙切齿地说道：“有人告诉我，他小子虽然年纪小，可是讨男人欢心的法子却不少！他练得一身迷惑男人的好本领，专门勾搭有钱人和贵族。他这次来哥本哈斯，就在准备勾引国王陛下的！” 　　“他装成老实单纯的样子，陛下肯定会上钩！” 　　“哼，敢跟我抢男人，我一定要把他的皮剥下来！” 　　安徒生点了点头，心中松了口气。看来小皮靴是找错了人，她把自己当成了别的什么人。 　　他转身悄无声息地朝楼梯口走去。 　　就在这时，他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巨响。 　　小皮靴一脚踹开了房门，冷声说道：“哈斯.安图桑，给我滚出来！” 　　“……” 　　汉斯.安徒生呆住了！ 　　他心中突然冒出了个不妙的想法。 　　-------------------- 第108章 乡下野鸭 　　哈斯.安图桑…… 　　安徒生因为这个名字而停下了脚步。 　　虽然读音有些扭曲古怪, 但这个名字像极了他自己的名字——汉斯.安徒生。 　　安徒生可不觉得这是个巧合。 　　“房间里没人！”小皮靴低声怒骂道，“你的人确定他在这里？” 　　“没错的，刚才还有小鬼头看到他在这间房子的窗户旁出现了！”谄媚男人急切地辩解着, “绝对没错，衣服和头发颜色都对得上, 样子也跟您描述得差不多, 黑发黑眼，皮肤白，瘦……” 　　“啪！啪！”皮鞭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小皮靴使劲抽打了男人几下后，又怒气冲冲地冲下了楼。 　　安徒生跟在她身后。 　　旅店的前门站着小皮靴高大的光头跟班, 灰棕色便服紧紧裹在他身上，看起来几乎要被他胳膊上粗壮的肌肉撑破。 　　他紧盯着进出的每个人。 　　而小皮靴则一路朝后门走去。 　　后门的街道夹在两栋建筑中间, 平时是旅店用来运送货物的地方, 此时并没有什么人从这里经过。 　　一辆黑色的马车停在这里，马车上没有任何的装饰，看起来车子的主人企图想要保持低调。但只要仔细观察下, 就能发现车夫带着的洁白手套和那双擦得十分干净靴子, 这是区别私家马车夫和公共马车夫的区别。 　　小皮靴敲了敲马车的窗户。 　　安徒生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些，从他的角度, 可以看到原本紧紧关闭的车窗帘子突然拉开了。 　　一只白皙柔软的手搭在了窗户上, 那只手修长纤细, 指甲被精心涂抹成了暗红色。 　　啧！安徒生皱了皱眉头。 　　他见过这只手。 　　就在昨天！ 　　在驿站旅店楼下, 这只手的主人和假冒成克鲁索伯爵的石心坐在一辆马车里！当时也是她越过石心拉上了窗帘。 　　“他不在。”一直在人前趾高气昂的小皮靴居然低下了她傲慢的头，“房间里没有人, 旅店入住登记也没有叫做哈斯.安图桑的人。” 　　“你的意思是我弄错了？”一道有些稚嫩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 手的主人听起来年龄不大, 这让安徒生有些惊讶。 　　他悄无声息地往前走了些, 这下子，他可以看清楚马车里的人了。 　　那是位很年轻的少女。 　　年龄看起来似乎跟安徒生差不多。 　　这个年龄的女孩子们喜爱颜色粉嫩的衣衫，披散着的头发上会戴上人造鲜花当做装饰。可她却穿着深红色的紧身衣裙，大方形领口显露出了她锁骨下的大片皮肤。 　　一圈水滴状的红宝石项链紧紧围绕着她纤细的脖颈，她浅金色的头发高高盘起，上面点缀着一圈儿珍珠。 　　这样成熟的装饰和打扮和她的年龄完全不符，猛地看去，就像是偷穿自己母亲衣裙的小女孩一样。 　　在看清楚了这位少女的样貌后，安徒生不由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竟然和弗雷德里克王储殿下长得有些相似！ 　　这让安徒生对她的身份有了几分的猜测。 　　“不，我是觉得，那个叫做安图桑的人似乎有些不简单。”小皮靴飞快地看了少女几眼，“或者，是您听错了他的名字。” 　　少女微微一笑，对小皮靴勾了勾手指。 　　小皮靴上前两步，靠近了些。 　　“啪！”的一声，少女一巴掌打在了小皮靴的脸上！她的力气不大，可一道血痕却出现在了小皮靴的脸上。 　　安徒生眼尖地看到，少女的戒指内圈表面有一根小小的金属尖刺。 　　正是那根尖刺，划破了小皮靴的脸。 　　“不过是我母亲养得一条狗，你敢说我错了。”少女轻蔑地掏出手帕擦了擦自己打过小皮靴的手，“低贱的□□，要不是看你还有点用，我早就让母亲重新把你送回妓院去了！”她随手把手帕丢出了窗外。 　　手帕飘悠悠地落在了满是脏水的地面上。 　　小皮靴低着头，血痕顺着她的脸一路缓缓流下，犹如一道道血色纹身。 　　安徒生能够看到，小皮靴的手用力握紧了皮鞭，力气大到手背上的青筋都浮现了出来。 　　身为国王的情人，也许她的性格是吸引国王的主要因素，但不可否认小皮靴的容貌也是很美的。和柔弱的贵族女性不同，她的美充满了狂野的气息。 　　现在，她脸上留下了深深的伤口，这对于任何女人来说都是无法忍受的！ 　　就在安徒生以为小皮靴会举起鞭子，狠狠地抽向少女时，就听到小皮靴低声说道:“您说得对， 我的一切都是您母亲给的。无论您想要对付任何人，我都愿意当您的狗。” 　　她卑微的态度让安徒生有些吃惊，却平复了少女的些许怒气。 　　少女不屑地笑了笑，说道：“你别的没什么，听话这一点倒是跟狗一模一样。”她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捂嘴笑道，“不，你还跟母狗一样，跟城里很多公狗都是好朋友呢。” 　　小皮靴也笑了，她脸上的血痕滑过嘴角，让这个笑容看起来有几分的扭曲：“您是怎么知道这个人的一个乡下小子，居然能惊动丹麦之花，我只是担心您被人利用。” 　　“利用？不会的。”少女笃定地说道，“昨天克鲁索伯爵护送我回到哥本哈斯的路上，他中途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后居然不跟我商量就改变了行程，直接停在了个小旅店旁边！” 　　“我看到他就在旅店大堂中和那个乡下贱人拉拉扯扯的。”说道这里，少女的语气变得极其不善起来，“那个乡巴佬居然还假装晕倒在他面前！克鲁索伯爵是个正直的人，他没看出来这只是引诱他的手段！他好心地抱着那个乡下野鸭回到了房间！” 　　“后来在马车上，他对我极其冷淡，一定是那只野鸭在捣鬼！” 　　“……”在一旁藏在隐匿光芒中偷听的安徒生，只觉得情绪极其复杂。 　　烦恼无奈恼怒种种感觉夹杂在了一起，特别是什么“乡下野鸭”的称呼，让他觉得有点好笑，但一想到这是别人给自己起的外号，他又有些笑不出来了。 　　这个少女果然是昨天在石心马车里的人。 　　她没有发现，所谓的克鲁索伯爵是石心假扮的。也许，一开始护送她的克鲁索伯爵是本人，但半路石心不知道什么时候顶替了他的身份，带着一堆人来到了驿站。 　　安徒生觉得，她似乎对克鲁索伯爵有某种不一般的情绪。而石心顶着克鲁索伯爵的脸做出的行为让她对自己产生了某种误会。 　　小皮靴突然问道：“那您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既然他是伯爵大人的人，伯爵大人是很谨慎的……” 　　“没有什么是金币买不到的。”少女挑了挑眉头，“你别忘了，所有王国护卫队都是由我哥哥亲自挑选出的人，就连现在克鲁索伯爵身边的也不例外。一袋子金币提供一个名字，总有人会开口的。” 　　小皮靴顿了顿，突然小声说道：“我猜，那个透露消息给您的护卫，现在已经失踪了。” 　　“你在暗示什么？”少女突然发怒道，“你的意思是哥哥故意的？他故意把那个人的名字透露给我好让我找他麻烦，从而引起伯爵的不满？或者趁机败坏我的名誉？或者哥哥趁机排查嘴巴不严实的手下？你跟母亲一样，总是把哥哥想得那么坏！” 　　“我真不明白了，哥哥也是母亲的孩子，她为什么总是把哥哥当成是敌人！” 　　听到这里，安徒生立刻悄无声息地朝后退了几步。 　　他警惕地朝四周看去，果然发现了自己之前有所忽略的地方。 　　这条小巷虽然偏僻，但不至于这么久都没有出现一个人，这说明了附近有人在清场。小巷的前面时不时有小贩走过，安徒生发现好几个小贩已经来回路过这个路过三四次了。 　　这些人应该是隐藏在暗处，保护马车上少女的人。 　　安徒生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运气真得是差到了极点。 　　什么样的人能够把国王的情人当成是狗一样使唤，而听两人的对话，小皮靴似乎是少女母亲派到国王身边的。再加上少女需要一位伯爵护送，而保护首都和皇室安全的护卫队是由她哥哥亲自挑选的…… 　　种种线索加起来，让安徒生已经明白了少女的身份。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对方的性格居然是这样的。 　　“您母亲只是想让你得到最好的。”小皮靴的眼神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况且，克鲁索伯爵大人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就算您如愿以偿的嫁给了他，根据继承法，您和他的孩子也没有权利继承公爵头衔和财产。” 　　少女不耐烦地说道：“我就是要嫁给他！就算是母亲也无法阻挡我！那两个死了妈的小烦人精，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他们消失。几滴毒药，一次发烧。等到我和伯爵生下新的继承人，他会很快忘记那两个烦人精的。” 　　说完后，她看着小皮靴脸上的血痕，突然说道，“像你这种低贱的人懂什么！快点滚去把那个安图桑找出来，找到他后，直接砍掉他的头，不不，我想想，对了，把他带到城外去，把他脱光了浑身涂抹上肉酱，再放猎狗咬死他！” 　　少女突然“咯咯”笑了起来，“敢勾引我看上的男人，我要让他被狗活活吃下去！” 　　“是！”小皮靴低头行礼。 　　车窗再一次关上，马车缓缓行出了这个黝黑的小巷里。 　　小皮靴一直保持着弯腰低头行礼的姿势，一滴滴的血，直接落在了地上。光头手下从后门走到她的身边，低声说道：“他们都走了。” 　　“嗯。”小皮靴弯腰捡起了少女刚才丢在地上的手帕，手帕的一角绣着少女的名字，她把手帕小心地叠好进了口袋中。 　　小皮靴此时沉稳的模样和在外人面前表现出的狂躁粗鲁完全不同：“让姑娘们接待客人的时候传出消息，就说克鲁索伯爵一直没有再婚，甚至拒绝了咱们丹麦之花的热情是因为他喜爱少年。” 　　光头看着小皮靴脸上的血痕，愤愤不平地说道：“你只是看在她母亲的份上帮她办事，她居然这样对你！就连她母亲都没有这样傲慢！她不过是个私生女，全丹麦谁不知道她是私通的产物，她把自己当成了真的公主了……” 　　私生女，公主…… 　　到了现在，安徒生明白自己的推测果然没有错。 　　刚才在马车上的少女，果然就是露易丝.奥古斯特公主！她是王储殿下的妹妹，传闻中，她并不是国王殿下的亲生女儿，而是王后和施特林泽医生的结晶。 　　这位公主得到了王后的鼎力支持，一些谣言说，王后想要废除王储扶植自己和情夫所生的孩子上位。 　　而让安徒生略感惊讶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这位在首都极其招摇的小皮靴，居然是王后的人。从妓院救出一位火辣的□□，然后送到自己丈夫身边，让她和自己丈夫一起胡闹，看来王后和国王之间的关系真的是差劲到了极点。 　　“别说了。”小皮靴擦拭着她脸上的伤口，“王后殿下的意志不可违抗！她想让路易斯公主殿下替代王储，成为女王，就要先断绝了路易斯公主想要嫁给克鲁索伯爵的想法。” 　　“这次的事情是个很好的机会。” 　　光头不解地问道：“要杀了那个乡下小孩？这已经是第五次了，之前四次仅仅是传闻，她也没有放过对方。这样杀下去，谁都不敢接近克鲁索伯爵，她不就成功了？” 　　小皮靴却摇头说道：“不，前四次都是未婚的年轻女孩子。这次不同，一旦伯爵喜爱少年的传闻传开，那么王后殿下就有理由以此为根据，请求……”说道这里，她突然停止了说话，警惕地朝安徒生站立的方向看去。 　　一只黑猫从安徒生身后的草丛跳了出来，飞快地从她面前跑过。 　　小皮靴皱了皱眉头，环顾四周，低声说道：“走吧，刚才有王后的人暗中清场，所以不怕谈话被人偷听了去。”说完后，她带着光头匆匆离开了。 　　安徒生紧紧跟在他们身后。 　　他撤去了原本粘在小皮靴鞭子上的精神力。 　　国王身边肯定会有超凡者保护，如果小皮靴现在是回到国王身边，那些擅长追踪的超凡者说不定会根据那缕精神力反过来追踪到自己。 　　安徒生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撤去隐匿光芒快步朝着城外走去。 　　他需要快速找到图里帕他们。 　　街道两边店铺林立，行人脚步悠闲，他们依旧沉浸在节日过后欢快的余韵中。可安徒生心里知道，在这些表面的平和下，哥本哈斯实则暗流汹涌。各方势力不停碰撞，似乎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安徒生无法确定，向露易丝公主透露自己姓名的人，到底是不是故意说错了自己的名字。他也不知道这件事是不是石心的安排。 　　在各方暗流中，安徒生感到自己像是一只纸折成的小船，随时都有可能被水打翻，沉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中。 　　露易丝公主谈论起如何处置自己时，那种轻描淡写的态度，让安徒生心里觉得很不舒服。这样的事情她明显做过不止一次，甚至，她根本不把人的生命当做一回事，而像是某种好玩的游戏一样。 　　杀死一个人，在她眼中也许跟弄坏一个洋娃娃一样吧。 　　这样的人，如何跟弗雷德里克王储相比。 　　可是权利的游戏向来莫测，谁会是最后的胜利者，不到新王登基加冕的那一刻谁都不知道最终的结局。安徒生无法想象，如果露易丝公主替代王储，成为女王后，在她的统治下丹麦的人民会过上怎样的生活。 　　他脚步匆匆向前走去，心中满怀着各种忧虑。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尽快找到图里帕。 　　就在这时，他右手食指突然感到了轻微的刺痛。安徒生立刻转身进入旁边的商店，他藏在挑选商品的顾客中，回头就看到几位用黑色长围巾裹住脸的男人在快速地朝这边靠近。 　　他皱了皱眉头，这些人是冲自己来得。 　　安徒生飞快地想要从后门离开，可是他远远地看到同样装束的人也在向后门处聚拢。 　　他被包围了。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R·G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不见子都 2瓶；R·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素馨花 　　现在前门和后门都有人盯梢。 　　也许他们顾忌到店里有很多顾客, 并没有冲进来动手，但安徒生知道，他待在店里的时间越久就越危险。至少现在, 他混在人群中那些人并没有立刻发现他。 　　与此同时，安徒生也感到了有些不解。 　　一路上他已经很小心了, 可是这些人是怎么这么快找到他的？ 　　如果说是因为外表的话, 对方并不知道自己的准确样貌，这点从刚才旅店里的谄媚男人的描述中就能看出来。 　　【黑发黑眼，皮肤白，瘦……】 　　这些就是他们对自己外貌已知的部分, 顶多再加上自己刚才穿的衣服。 　　可是这样外貌的人在街上也有不少，安徒生知道自己可没有容貌出众到能够让人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来的地步, 他也换了外套, 可为什么这些人还是能如此迅速地找过来？ 　　就在这时，安徒生突然隐约地听到了一声猫叫。 　　一条黑色的尾巴在墙角一闪而逝。 　　安徒生立刻跟了上去。 　　这后面是店铺提供给客人试衣服的地方，安徒生看到, 黑猫顺着墙壁, 钻进了最里面一扇不起眼的小门里。透过打开的门，安徒生看到里面堆满了杂物。 　　黑猫顺着杂物跳上了小小的窗口, 接着回头对着安徒生“喵”了一声。 　　“是让我从这里离开吗？”安徒生突然问道。 　　自从在布莱克候丝身上吃亏了以后, 安徒生再也不敢轻视任何一只动物。虽然这只黑猫看起来很普通, 身上也没有什么能量波动, 但安徒生觉得，这只黑猫跟刚才在旅店后巷中突然蹿出来的那只猫是同一只。 　　黑猫当然没有回答, 只是低头开始舔起了自己的爪子。 　　果然还是自己想多了吗？会说话的动物还是少数的哇。安徒生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左右看看没人, 立刻进入了杂物间顺着那堆物品爬上了小窗户上。 　　外面果然没有人蹲守。 　　安徒生想了想, 飞快地又换了件外套，这才从窗口跳了出去。 　　他竖起了衣领，飞快地在小巷子里行走着。黑猫一直在他附近，并没有离开太远。这次安徒生留了个心。 　　黑猫的举动让他觉得，在哥本哈斯这种大城市，需要警惕地不仅仅是人，就连各种小动物说不定也是某方势力的眼线。 　　“喵~”黑猫又叫了一声，那声音里带着某种警告的意味。 　　安徒生突然回头，身后半个人都没有，可却有几只狗在闻街边的垃圾。安徒生心中一惊，这几只狗看起来毛色光亮，脖子上还带着项圈，明显不是街边的流浪狗。 　　他皱了皱眉头，快步朝另一条街跑去。 　　那几只狗居然也跟了过来。 　　他们并没有跟得太近，只是远远地缀在安徒生身后。 　　“居然用狗来跟踪我！”安徒生知道，就算自己开启了隐匿光芒，这几只狗也会靠着气味一直跟着他。隐匿光芒能够隐去身形，甚至瞒过超凡者的眼睛，可却不是万能的。气味和声音，是无法被隐匿掉的。 　　这附近有香水店，安徒生听说城里的店铺都能试用的。也许每样香水都试一下，那些狗肯定会被自己身上的味道迷惑住的。 　　不过这样的话，跟踪他的人根本用不到狗，只用人类的鼻子就能轻易追踪到那个浑身散发着剧烈香味的家伙了。 　　就在这时，安徒生却感到有什么蹭了蹭自己的腿。 　　是那只黑猫。 　　不仅如此，周围有跟多的猫朝着这边凑了过来。 　　安徒生心中一动，突然想出了个好主意。他弯下腰抱起了黑猫，飞快地朝前跑去，在巷子里七拐八拐了几圈后，暂时甩脱了那几只狗。 　　“帮我个忙。”安徒生把黑猫举起，看着它的金色眼睛说道，“一条鱼当报酬。” 　　黑猫冷淡地看着他。 　　安徒生就当对方答应了。 　　他拿起猫，在自己的外套上来回蹭了蹭，接着又把裤子和鞋子都用柔软的猫毛蹭了一遍。猫身上有独特的气味，这种气味人类可能闻不出来（长期不洗澡的猫咪除外），但是对于嗅觉灵敏的狗类来说，这种气味非常明显。 　　安徒生准备用黑猫的味道盖过自己原本的气味。 　　虽然有点不太好意思就这样把猫咪当成是软抹布一样在自己衣服上都擦了一遍，但安徒生决定事后多给黑猫几条鱼当补偿。 　　就在他准备用黑猫的猫再蹭蹭头发和背部的时候，黑猫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 　　“喵！”声音凄惨，蕴含着某种控诉。 　　这声猫叫，在安徒生听来跟其余的猫叫声没什么两样，可叫声刚落，安徒生就听到了头顶屋檐上有一阵窸窣的动静。 　　他抬起头，惊讶地发现，屋顶上全都是猫！ 　　这些野猫们各种毛色，各种品种都有，一双双杀手般冷酷无情的眼睛全都牢牢地盯着安徒生，也不知道它们是不是一路都在跟着黑猫。 　　安徒生眼角余光看到，远处还有更多的猫咪正在朝这里飞奔而来。 　　很快的整个小巷都被猫包围了。 　　“咳咳，有事好商量……”安徒生小心地把黑猫放了下来，他好像一个不小心，招惹到了猫老大，“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黑猫的叫声打断了。 　　随着一声小小的猫叫声，所有虎视眈眈地猫咪全都像是受到了某种命令。它们勇猛地朝着安徒生飞扑而去，几乎是瞬间，安徒生感到自己陷入了一片柔软的猫咪海洋。 　　太多猫了，它们疯狂地用头和肚皮蹭着安徒生。还有猫轻巧地跳在了他的肩膀上，用尾巴围住了他的脖子，用力地舔着他的脸。 　　安徒生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场面。 　　猫咪们没有对他亮出爪子，他也无法狠下心对这些柔软的小生物动手。结果缠在他身上的猫越来越多，安徒生脚下一歪，摔倒在了地上。 　　群猫蜂拥而上，趁势对着躺平任撸的人类上下其手。 　　安徒生觉得自己鼻子和嘴巴里全都是猫毛，他像是在猫的海洋里沉浮，马上就要溺水了！别的地方还好，有衣物的隔离，顶多是肚皮上那几十只猫压得让他有些呼吸困难。 　　可是他的脸和头发，被不知道多少猫蹭来蹭去。他能感到，数不清的毛绒猫爪在自己头发上摸来摸去，就像是平时人类撸猫那样。 　　“这就是黑猫的报复吗！”安徒生根本不能开口说话，他心中清楚，那只黑猫估计也是迷雾生物，“它看出了我想用它身上的猫味消除气味，干脆送我一个大礼包！不行，我的头皮好难受，再这样下去，头发都要被这些猫撸秃了！” 　　他的手指微动，一大块鲑鱼鱼干从戒指中掉了出来。 　　原本踩在他胳膊上的猫咪们立刻跳了下来，开始围着那块鱼干嗅来嗅去。安徒生的手臂一松，更多的鱼干被他拿了出来。 　　“去吃吧，猫猫们。”安徒生飞快地把鱼干朝不同方向抛去。 　　猫咪一下子被吸引走了大半。 　　安徒生压力大减，立刻扒掉了头上的猫，跳了起来。 　　他的外套上都是猫毛，头皮也有些麻麻的疼干，不过安徒生能够确定，这下子那些狗再也无法依靠之前的气味追踪到他了。 　　“谢谢了，小黑猫。”安徒生挥了挥手，开启了隐匿光芒消失在了原地。 　　黑猫警惕地看着周围。 　　此时到处都是猫咪，安徒生的味道和它们一模一样，让黑猫无法根据气味找到他到底在那里。 　　突然，黑猫抬起了头。 　　数不清的小鱼干从天而降，噼里啪啦地砸到了它的头上。几乎是眨眼间，黑猫被鱼干埋了起来。这些小鱼干比之前的大块鲑鱼鱼干要香上很多，那味道对于任何的猫咪都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流浪猫们本能地朝小鱼干扑了过去。 　　相似的一幕上演了。 　　不过这一次，被猫咪们压在最底下的则是那只小黑猫。 　　“喵！”猫堆中一只黑色的爪子伸了出来，可很快又被埋了下去。 　　安徒生的低笑声在空气中响了起来，接着，混在在一片鸡飞狗跳地猫叫声中，他飞快离去的脚步声显得那么不起眼。 　　那几只狗果然没有跟过来。 　　而之前那些想要围堵住他的人也没有出现。 　　安徒生松了口气，他从戒指里小心地拿出了一件崭新的从未穿过的外套，套在了满是猫毛的衣服上。他尽快去找图里帕他们，就必须先去到图里帕他们下车的地方开始追踪。 　　这样的话，安徒生就必须要再一次经过蓝牙王的雕像。 　　他不知道，使用隐匿光芒经过雕像时，会不会触发什么不好的效果。 　　为了保险起见，他再一次改变了装束混在出城的人群中，步行走出了城门。 　　这次，安徒生能够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自己。 　　他轻轻叹了口气。 　　也许当初想要来哥本哈斯见见世面的决定是错误的，如果他们直接去学校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会面这一串的麻烦事了。 　　安徒生快步走到了之前图里帕他们下车的地方。 　　现在是进出入哥本哈斯人流最多的时候，来往的马车行人，几乎喧杂得像是闹市一般。很多在马车上坐久了的人，都会四处散步一下，活动手脚。 　　这让安徒生的行动显得并不突兀，他按照自己之前感应到的，朝附近的小林子走去。出乎他的意料，小林子里居然还有不少人，这些人大多数都是男性，他们急匆匆地跑到小林子里，为被埋在雪地里的树木小草送上长途路途中憋出来的人造热水。 　　“……”安徒生捂住了鼻子，那种味道可真难闻。 　　他顺着小树林，朝着更多树木的深处走去。 　　走了没多久，身后的人已经被树木挡住看不见身影了。安徒生拿出了玫瑰，他一边朝前走着，一边释放出了植物力量。绿色的能量渗入了玫瑰中，玫瑰的枝叶舒展开来，一阵阵淡淡的香味散发开来。 　　这一次，没有巫师之血作为媒介，安徒生无法听懂玫瑰的话。 　　不过这没关系。 　　等到再往前进一些，进入了真正远离路边的森林中，安徒生会释放出大量的植物力量。拇指只要没有离开这片区域，就会感受到他的气息。 　　越往里走，人类出现的痕迹就越少。 　　这里没有人会铲雪，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安徒生知道拇指会清楚掉图里帕行走过的脚印，不过他并不惊慌。路灯从安徒生的手中浮现而出，白色吞噬光芒凝聚成了几十只白色的小鸟，“去吧，去找寻花精的痕迹。” 　　小鸟们腾空而起。 　　安徒生低声说道：“怀特.莱恩，你也出来吧。”他的精神力缠绕在路灯上，吞噬光芒猛然变大，一只白色的雄狮从光中跳跃而出。它亲昵地用头轻轻顶了顶安徒生的头，尾巴欢快地甩动着，周围的积雪被它的尾巴抽出了一道道深深的痕迹。 　　安徒生摸了摸它的头。 　　这只吞噬了不少灵魂的吞噬生物，似乎很不寻常。特别是在它吞掉了银币后，白狮像是有了某种灵性，它的举动更接近活生生的动物。 　　白狮已经能够表达出自己的些许情绪。 　　而其余的吞噬生物，虽然能够执行安徒生的命令，但却像是被细线操纵着的木偶一样略有些呆板。 　　“也许，再吃掉最后的那只狗，你会有更神奇的变化。”安徒生跳上了白狮的背部，“走吧，这里没人会看到你，朝着你感受到的植物力量最浓于的地方跑去。”他的手抓住了白狮的鬃毛。 　　话音刚落，安徒生就感到了自己像是飞起来了一般。 　　白狮轻松地在雪地上奔跑跳跃着，它似乎能够无视重力般，居然能够一路沿着树干向上跑去。安徒生惊喜极了，他一直想要试试白狮还要什么能力，可之前在欧登塞，并没有这个机会。 　　现在，只要他保持着充足的能够维持住白狮显形的精神力，那么，这只神奇的狮子在理论上就能一只存在。 　　白狮似乎感受高了安徒生的惊讶，它一路不停歇地跑到了树冠上，接着，猛然用力，朝另外一棵树跳了过去。降落的途中，它锋利地爪子牢牢地抓住了树干，控制住了往下掉的趋势，接着，又是飞快冲向树顶，再继续朝下一颗树跳去。 　　安徒生只觉得自己随时都可能会摔下来。 　　他用精神力附着在了狮子的毛发上，白色的毛发扭曲起来，最后形成了好几条绳子围绕在了他的腰部和脚踝处。 　　做完这一切，安徒生才放下心来，开始从高空中观察起低下的树林。 　　周围，没有任何线索。 　　放出去侦查的白色小鸟们陆续地回来了。 　　它们也没有带来什么好消息。 　　安徒生开始觉得不安起来。 　　这片森林离哥本哈斯太近了，根据法律，这附近算是皇室的财产，是不允许猎人进来打猎的。现在是冬天，大雪封山，来散步的人也不可能进入到这么深的地方，所以，如果图里帕他们走到了这边，就完全没有必要再做什么掩饰了。 　　可是安徒生却依旧没有发现他们。 　　难道自己跑过头了？还是他们已经离开了森林的范围？不，不太可能。图里帕没有代步的工具，他们就算提早进入了这里，可却不会比自己快太多。 　　就在这时，安徒生突然看到，在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小木屋。 　　他心中一动，让白狮从树上跳了下来，朝木屋的方向跑去。 　　图里帕手上有很多神奇的工具，可他到底还是普通人的身体素质，他是无法长时间在森林里行走的。就算他们前进的方向和自己有所偏差，可是在森林里，拇指是能通过植物们知道哪里有休息的地方的。 　　他们极有可能会进入这间木屋休息！ 　　白狮轻轻地落在了木屋前方。 　　安徒生注意到，木屋前虽然没有脚印，但是积雪却明显比别的地方薄了很多。 　　木屋的旁边堆着满满的木柴，外面还有一张简陋的椅子，这里应该是守林员在下大雪前歇脚的地方。屋子的窗户灰蒙蒙的，从外面往里看，只能看到黑乎乎的一片。 　　安徒生轻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人应声。 　　他小心地推开了门。 　　极其浓烈的血腥味顺着门缝飘了出来。 　　安徒生心中一紧，隐匿光芒和光刃同时出现。一只白色小蛇顺着门缝游了进去，里面没有人。 　　安徒生猛地推开了门，白狮紧紧地护在他的身后。 　　地面上，是大团的血迹，那血是鲜红色的。而一些衣服的碎片散落其中，安徒生大步走了进去，他看到，一道道细微的闪光零散地分布在了屋内的各处。 　　那是一根根细小的钉子！ 　　“是图里帕的雾气！”安徒生看到，那些钉子有的射进了木质的家具中，有的掉落在了地上，还有的则是在那些衣服的碎片上。 　　图里帕遇到了敌人。 　　安徒生捡起了沾满血迹的衣服，那是一种很普通的厚布料，价格不贵，可是奇怪的是布料是两层的。外面那层看起来是普通料子，内衬其实则是带着一层薄绒，这中内衬可要贵重很多，不仅保暖而且十分轻便。 　　安徒生发现了更多的线索。 　　在屋子中间的木桌上，除了图里帕的钉子留下的痕迹外，还有刀砍过的痕迹。那痕迹很新，像是最近留下的一样。 　　而屋子角落，则有一些被撕碎的植物残渣。 　　那应该是拇指留下的东西。 　　安徒生的心揪了起来。 　　不仅仅是图里帕，就连拇指都无法战胜对方。他仔细地把木屋里外都找了一遍，眉头却越皱越紧，这一切都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这里虽然留下了战斗的痕迹，可是除了地上的血迹，衣服碎片，和钉子和刀痕以外，再没有别的任何线索了。无论是脚印还是其他的什么，都被人清楚得干干净净。 　　甚至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留下。 　　能够做到这一切的人，明显可以把这些战斗过的痕迹全都轻易抹除的。可他却依旧留下了这摊血…… 　　“简直就像是故意的一样！”安徒生感到了一阵憋屈地感觉，“这算是什么？料到我会追过来，所以特地做给我看的吗？” 　　他捡起了那块布料，摸了摸。 　　穿着这种布料的人，伪装成普通人是不愿意被人识破身份。 　　安徒生突然站了起来，他冲了出去，开始仔细地围着木屋观察起来。这里的一切，都井井有条，简直像是有人收拾过一样，完全看不出有战斗的痕迹。 　　有了！ 　　他的眼睛一亮，突然发现，在小屋的后面有些地方的雪很薄，有些地方的雪很厚。雪薄的地方往前眼神，弯弯曲曲的，猛地看去就像是一条隐约的小路。 　　安徒生跳上了白狮，让它顺着这条“小路”朝前行走。 　　往前没走一会儿，安徒生就看到了一大片的梧桐树。 　　在这满是冰封的世界里，那一大片的菩提树绿得极其醒目。更引人注目的是，树下面盛开着大片大片的花朵。那些花朵几乎都是红色调的，有粉红，有深红，这些全都是蔷薇，是图里帕最爱的花朵。 　　而一抹白色的花夹杂在其中，让人不注意到都难。 　　安徒生屏住了呼吸。 　　他突然想起了玫瑰曾经说过的话。 　　【菩提树，素馨花，我的……图里帕……】 　　菩提树已经出现了，而夹杂在蔷薇丛中的白花，应该就是素馨花了。 　　那么现在，图里帕在哪里！ 　　安徒生跳下了狮子，他只感到自己的心在砰砰直跳。那种不妙的感觉如此强烈，让安徒生感到心神难安，那种难受的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像是有人拿着细针在戳着他的后脑勺。 　　之前为了怕玫瑰被风吹落，安徒生重新把它收进了戒指中。 　　现在他又一次拿出了玫瑰。 　　“你能感应到他吗？”安徒生轻声问道，他抱着玫瑰花围绕着这片菩提树林慢慢走着。 　　玫瑰的叶子开始抖动起来。 　　一股极其微弱的植物力量，从它的根部凝聚起来，最后扩散在了它的花苞之上。安徒生再一次戳破了手指，鲜血滴在了暗红色的花瓣上，几乎和花瓣的颜色融为一体。安徒生再一次听到了玫瑰的声音。 　　“他在那里。”玫瑰听起来像是在哭泣，“他在那里……” 　　-------------------- 第110章 生或死 　　图里帕在这里？ 　　可安徒生并没有感知到他的任何气息, 玫瑰的叶子微微摆动，指向了某个方向。在一片红色的花海中，唯一的那朵纯白素馨花显得如此醒目。 　　这……该不会是他想得那个意思吧…… 　　安徒生感到自己拿着花盆的手开始颤抖起来, 他快步走到了素馨花旁。花根处的泥土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和旁边覆盖着细微积雪的地面完全不同。 　　有人在不久前挖开过这里。 　　安徒生深吸了一口气。 　　他跪倒在花丛边, 一时之间竟然不敢动手挖开那摊看起来十分松软的泥土。 　　玫瑰随风摆动, 枝叶上的刺划过了安徒生柔软的皮肤，像是催促他动手一般。安徒生咬了咬嘴唇，开始用手慢慢地扒开那些泥土。 　　挖了没一会儿，他就看到了被埋在土下的东西。 　　那是几缕深棕色的头发。 　　图里帕的发色。 　　安徒生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在寒冷的天气里，他的手心和额头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暗金色的光芒从他手掌中冒出, 周围的泥土飞快地被他扒到了旁边。 　　被埋在土中的东西逐渐显露了出来。 　　苍白的皮肤, 凌乱地头发还有那双浅色的眼睛。 　　图里帕那双曾经充满了各种情绪的美丽眼睛，正睁开眼睛看着安徒生，丧失了生机的眼神空洞到了极点。他的皮肤上粘满了泥土和血污, 皮肤摸上去竟然还带着极弱的温度。 　　安徒生双膝一软, 跪在了地上。 　　他用颤抖的手指一点点扒掉了图里帕头颅周围的泥土。 　　头颅下什么都没有，有人砍下了图里帕的头, 把这颗头埋在了土里。 　　安徒生小心地拿起了图里帕的头, 紧紧地抱着了怀里, 他能够感到手背上沾染上了些许液体, 那是图里帕还未完全干涸的血。 　　他刚刚死去没多久。 　　安徒生合上了图里帕的眼睛，图里帕的皮肤摸起来还很柔软, 他能够感到指尖传来的温度, 有些冰冷, 却带着一丝暖意。 　　“冷静下来……汉斯, 冷静下来，这不是图里帕应该有的结局！你是巫师，你能够为自己的朋友做些什么的！”安徒生脱下自己的外套，裹住了图里帕的头颅，他释放出植物力量，绿色细丝慢慢地碰触到了图里帕的皮肤，想要为他输入一些生命力。 　　可是当植物力量碰触到图里帕的瞬间，安徒生感到手指碰触到的皮肤突然变得凉了几分。 　　他立刻撤掉了精神力。 　　不行，自己的植物力量不纯！里面参杂了石头的力量，现在明显会起到反效果。 　　安徒生拼命的在脑海中搜索着，森林巫师有重伤救助的咒语，可却没有一条咒语，能够让已死的生命重返人间的。 　　死者的灵魂已经离开，剩余的躯壳就算还维持着生前的温度，也不代表他能够死而复生。 　　等等！ 　　死者的灵魂！ 　　安徒生立刻释放出了石头的力量，白色光芒包裹住了他和图里帕。 　　他猛然站了起来，警惕地转头看向了身后。 　　阵阵灰色雾气正在不远处的菩提树下翻滚，因为周围的积雪，让这层雾气极不明显。可是安徒生却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冰冷气息。 　　“死神学徒！别躲了，我知道你来了！”安徒生盯着那里，“你还没有走，这是不是说明，我朋友的灵魂依旧在他的身体……不，在他的头中？” 　　没有人回答他。 　　安徒生突然说道：“你不出来，我就再送你底裤！” 　　“啪！”的一声脆响，一根树枝从树上掉了下来。 　　像是有什么无形的生物在慌乱间弄断了树枝一样。 　　雾气慢慢散去，那股诡异地能刺入人骨髓中的寒意同时散去。 　　死神学徒跑了。 　　安徒生脸上的表情依旧凝重，那根树枝证明了他的推断。 　　死神学徒刚才的确在周围徘徊。可在以往自己和他的接触中，死神学徒在收到灵魂后会立刻消失，这说明了，图里帕的灵魂还存在着并没有被他收走。 　　可为什么死神学徒没有收走灵魂就离开了？ 　　自己说什么“送内裤”充其量只是试探的言语，死神学徒也不会因为这句话就放弃他的工作。 　　除非…… 　　安徒生环顾四周，目光停留在了一棵菩提树上。 　　那颗菩提树的树枝以不自然的弧度向下弯曲，上面没有半点积雪，而它周围的树枝上全都落着一层白雪。 　　“石心！”安徒生看着树枝的方向，能够把死神学徒吓得不敢出现的人，就只有这位了，“你……” 　　安徒生突然停止了说话。 　　他该怎么问。 　　是问“你是杀掉图里帕的人吗？”还是“你来了多久，你看着图里帕被杀吗？” 　　无论是哪个问题，都不会得到安徒生想要的结果。时间紧迫，不管他此时对石心感到再如何愤怒，可这并不是个吵架的好时机。 　　现在最主要的，是如何帮助图里帕！ 　　他深吸了口气，压抑住了自己愤怒到几乎要爆炸的情绪：“你能教我该怎么做吗？” 　　这显然是个正确的问题。 　　树枝上的人显出了身影。 　　石心靠在树干上，脸上的雾气缓慢旋转着，他淡漠地说道：“你用什么交换？” 　　安徒生咬了咬嘴唇，他轻声说道：“你想要我用什么交换？”他的心里突然燃起了一丝希望，石心意思难道是——图里帕还有救？ 　　“我已经免费为你了做太多事情。”石心没有跳下树枝，他站得远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厌倦。 　　安徒生心如闪电，脱口而出道：“是你护住了图里帕的灵魂！他的皮肤还有温度，也是你做的！”这就说明，在自己和图里帕分开后，石心说不定一直就跟在拇指和图里帕身边。 　　他既然护住了图里帕，就说明石心并不是凶手。 　　但石心也一如既往的冷眼旁观，像当初看着格瑞被烧死那般，眼睁睁地看着图里帕被人谋害。 　　石心看到了凶手！ 　　“拇指呢？”安徒生突然问道。 　　拇指少年和图里帕不同，他是石心货真价实的手下。石心也许能够看着图里帕去死，可不会让拇指被人伤害。 　　“在我身后的树洞里。”石心淡淡地说道。 　　安徒生飞快地跑了过去，那棵巨大的菩提树表面缠绕着层层绿色藤蔓。安徒生摸索着遮挡住树干的藤蔓，终于找到了一块柔软的地方。那些藤蔓太过结实，安徒生用光刃才隔开了表面的那层，露出了里面那不大的树洞。 　　树洞里，拇指正一动不动地飘在空中。 　　数不清的绿光从他身上散发而出，那些绿光像是蛛网般，缠绕住了图里帕的躯体。 　　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动静，拇指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清楚来人后，一滴滴的泪珠突然从拇指眼中滑落，可他却没有开口说话，像是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 　　安徒生摸了摸图里帕的手。 　　皮肤柔软，还有着温度。 　　那么现在他应该怎么办？ 　　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响，那是石心从树枝上跳下来的声音。 　　“我该怎么做？”安徒生低声说道。他的手上捧着图里帕的头，前面则是图里帕的身体，图里帕的灵魂还在，身体还有温度，可是他却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做。 　　现在的每分每秒都极其紧迫。 　　安徒生不敢轻易去尝试什么。 　　他生怕断送图里帕可能生还的唯一机会。 　　他的心在颤抖，身体也在颤抖着。 　　安徒生不想去求石心，从两人相遇到现在，他从未开口向石心要求过任何事。甚至在被石心欺负的时候，安徒生也没有过求饶的念头。他的自尊，让他无法开口，让他想要靠着自己的力量获得石心的尊重。 　　可是现在…… 　　安徒生转过身看着石心。 　　他没有开口说话，可他的眼神却说出了一切。 　　寒风吹过，清瘦少年的黑眼睛里满是哀伤和泪水。他紧紧抱着友人的头颅，衣服和手臂上沾满了血污和泥土。他的样貌并不是特别出众，但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倔强却比任何皮相更加吸引人。 　　“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像是块石头。”石心突然开口说道，“像是一块金刚石。虽然坚硬却没有任何价值，唯一的独特之处就是它不会被其他任何材料刮花，也不会因为环境而改变自身的光泽。” 　　安徒生不明白石心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说起了金刚石，但他没有开口打断。 　　现在的主动权，一直以来的主动权，都在石心手中。 　　石心继续说道：“我原本的计划是慢慢地打磨你。也许耗费几年时间，你会变成世间独一无二的宝物。就像由金刚石打磨成的钻石一样，美丽，昂贵，散发着让人炫目的光彩。” 　　“直到现在，你无助地看着我，眼里充满着软弱和无能为力。” 　　他伸手摘掉了落在安徒生头发上的一片树叶，语气里充满了失望：“也许我应该放手，让你靠着自己的力量前进。这个世界才是最好的磨石，是让你变成宝石的魔力之手。” 　　“是我对你太过保护了。” 　　安徒生打断了他的话：“我一直靠着自己的力量！” 　　石心在说什么？ 　　什么叫做对自己太过保护了？ 　　石心摇了摇头：“那是你以为的。”他不再多说，指了指图里帕的头，“埋进花盆里，如果你能说服玫瑰花精，那么你的朋友还有救。” 　　“说服什么？”安徒生问道。 　　“那朵玫瑰快开了不是吗？”石心说，“每个迷雾生物的诞生，都是一次来自迷雾世界的祝福。如果它愿意放弃这次诞生的机会，把它降临到这个世界成为新生命的机会让给图里帕，那么图里帕就会获得一次延续生命的机会。” 　　“不过，这就意味着，这只玫瑰花精再也无法回归自然。当它枯萎的时刻，就是你朋友新生之时。” 　　“当然自然是守恒的。你朋友的身体已经死去，虽然我让他的尸体保持着活性，他的灵魂也没有被带走，可是死人是无法复生的！他就算醒来，也不能算是活人了。”石心顿了顿，“顶多是可以活动的尸体。” 　　“他作为人类的灵魂会受到迷雾的污染，当他再次死去，被污染的灵魂无法进入天堂或者地狱，迷雾世界也不会收留他让他重归自然。” 　　安徒生握紧了拳头，他听明白了石心的话。 　　他如果选择了让图里帕复生，那么玫瑰花精会彻底消亡，图里帕就算活过来也并不能算是活人！他的灵魂将会被自然排斥，而他的身体也会因为无法像活人那样而出现各种副作用。 　　他如果选择放手。 　　玫瑰花精会诞生，图里帕会彻底死去。 　　但图里帕会保持着纯净的能够进入天堂的灵魂。 　　安徒生的心脏因为紧张而隐隐作痛。 　　怎么办？ 　　他感到自己又一次走到了选择的路口，无论是往左还是往右，全都是无法回头的单行道。最让安徒生感到窒息的是，他无法询问图里帕的意见。 　　而这个关乎图里帕未来的决定，却迫在眉睫，需要他立刻做出选择。 　　是生，还是死？ 　　-------------------- 　　《安徒生童话——玫瑰花精》图里帕故事前篇 第111章 他的选择 　　安徒生觉得自己像是被两种不同的想法撕扯着。 　　一种想法让他复活图里帕。图里帕一直说他的信仰是科学, 他的脑中还有无数奇思妙想想要去实现，而这一切都随着他的死亡烟消云散了。 　　而另一股力量却告诉安徒生，与其让图里帕活过来成为半死不活的生物, 还不如让他就这样离去。 　　英年早逝，所有梦想成空, 他还未见过这个世界的美妙, 多可惜啊。 　　逝者已逝，所有痛苦随风而逝，就这样放手，也许对图里帕也是种解脱。 　　安徒生痛苦极了。 　　如果是他自己的命运, 他无论做出怎样的决定，都不会后悔。 　　可这是要替图里帕做决定啊！ 　　如果他错了呢？ 　　如果他做出的决定只是他以为为图里帕好, 可实际上, 却并不是图里帕想要的呢？ 　　“没有时间了。”石心的声音听起来跟平时一样，但安徒生却从中听出了某些残忍的味道，“再过两分钟, 他的身体会开始冰冷起来, 所以你已经决定让他安息了？” 　　“我……”安徒生咬紧了嘴唇。 　　血的铁锈味在他口中弥漫开来。 　　他深吸了口气，握紧拳头, 轻声说道：“图里帕值得最好的, 他应该去天堂, 而不是变成活死人留在这里受苦。” 　　石心轻笑了声, 问道：“你确定这是他想要的？” 　　安徒生的手连同他的心一起开始颤抖起来。 　　就在这时，一缕微弱的绿光碰触到了安徒生的手。那是拇指少年虚弱的声音传进了安徒生耳中：“图里帕……他想活过来！” 　　安徒生猛然睁大双眼,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你确定？” 　　“他的灵魂马上要消散了……汉斯, 快点……”拇指的声音几不可查, 他的脸色白到透明, 耳边的金色长发有几缕已经变成了灰白色，显然他为了维持图里帕的生机在消耗着自己的生命力。 　　安徒生不再犹豫，把图里帕的头颅小心地放在了栽种着玫瑰的花盆旁。 　　还没等他说出任何话，玫瑰却先开口了：“磨蹭……个……屁啊！快点把，他的头埋进我的盆里……” 　　“你愿意把自己诞生的机会让给图里帕吗？”安徒生问道。 　　“啰嗦个鸡【哔】！”玫瑰娇滴滴地说，“直接进来！” 　　安徒生立刻扒开了玫瑰根部的泥土，把图里帕的头埋了进去，又把土重新埋了回去。几乎是立刻，玫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盛开，它美丽的花瓣开始层层盛开，深绿色的叶子舒展开来，而它的尖刺侧变得更加粗大了几分。 　　安徒生看到，在花心正中，有一团若隐若现的小小人影。 　　那影子看不出男女，但看轮廓有些类似拇指少年。 　　安徒生看到，那影子越来越清晰，他甚至能够看清楚对方的五官轮廓了。可玫瑰暴躁的话语相比，那真的是一张极其可爱的脸，罕见的暗红色眼睛感觉到了安徒生的视线后，毫不客气地冲着他翻了个大白眼。 　　接着，人影蜷缩成了一团，分解成了数不清的红光。那些红光如同水流般，顺着玫瑰的枝干向泥土中渗去。 　　土壤慢慢地化为了灰烬，开始漂浮了起来。 　　图里帕的头颅逐渐的显露了出来。 　　玫瑰的根部正缠绕在他脖子上那道恐怖的伤口之上，而玫瑰花苞则慢慢扭曲起来，最后围绕着图里帕贴在了他的脸上。 　　“就是现在，把他的头放在身体上！”石心说，“别放歪了。” 　　安徒生小心地把头颅从花盆中拿了出来，此景此景，看起来有几分的恐怖。黑发少年的手中捧着一颗头颅，而他将要把这颗头，安放在身前的那具无头尸体上。 　　可安徒生却没有功夫想这么多。 　　他的精神极度集中，尽力不让自己的手发颤。当头颅稳稳地放在了图里帕的身体上时，原本缠绕在他脖子上的玫瑰根茎，突然向下延伸，环绕住了脖子往下的身体。整朵玫瑰开始散发出刺目的红色光芒，这是还未诞生的玫瑰花精的□□。 　　红色的□□闪烁在图里帕脖子和身体连接的地方。原本可怕的伤口开始慢慢愈合起来，安徒生突然感到了一股极其微弱的能量波动。 　　那是灵魂的力量。 　　图里帕的灵魂开始复苏。 　　安徒生知道，自己一直没有看到图里帕的灵魂，是因为拇指或者石心在使用了某种方法保持住图里帕身躯的活性时，也把图里帕的灵魂封进了他的残骸中。现在，随着图里帕的身体开始愈合，他的灵魂也会逐渐在身体中苏醒。 　　那些红光慢慢地渗入进了图里帕的皮肤，最后在图里帕原本头颅被砍下的伤口处，形成了一圈儿痕迹。图里帕的皮肤不再白得像是死人，拇指突然松了口气。 　　精灵的力量瞬间消失了。 　　拇指一头栽了下来，在落地之前，被安徒生接在了掌心中。 　　安徒生心疼地摸了摸拇指耳边那几缕灰白色的头发，这些流逝去的生命力，耗费得是拇指的本源力量，是任何的东西都无法弥补回来的。 　　“把他给我。”石心握住了安徒生的手，他接过了拇指，“我会带他回天国花园修养。” 　　“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安徒生急切地问道。 　　“回来？天国花园就是他的家。”石心说，“他会得到妥善的治疗。” 　　安徒生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他深深地看着石心，心里觉得难过极了：“你不会再让他到我身边来了吗？”说起来，拇指少年也是石心的手下，石心刚才说过，今后的一切都要靠自己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就算拇指的伤好了，石心也不会再让他陪着自己了。 　　“我会去找他！”还未等石心回答，安徒生的语气突然变得坚定起来，“我会去迷雾世界的天国花园找他！拇指是我的朋友，我……” 　　“图里帕要醒来了。”石心打断了安徒生的话，他轻轻点了点安徒生的额头，低声说道：“我知道现在的你在恨我，不要否认，也没必要自欺欺人。” 　　“我早就跟你说过，等你经历了这个世界的残酷后，你的想法会发生改变，你的感觉也会发生改变。” 　　“你有一颗顽固的心，可当你踏出了父母为你建造的温暖襁褓后，你心中曾经萌发的那些感情又能坚持多久？”石心似乎想要摸一摸安徒生的头发，可是他伸往空中的手却在半途突然停了下来，“你什么都不用说，人和人之间本来就不可能有所谓的相互了解。” 　　他往后退了一步，低声说道：“我会为你做最后一件事。” 　　“哥本哈斯那些到处找你的老鼠们，今后不会再来烦你了。” 　　说完后，石心吹响了口哨。 　　布莱克候丝慢慢地从树后走了出来，它低垂着眼睛，似乎是受到自己主人心情的影响，压根不敢向往常那样跟安徒生开玩笑。等到石心骑上马的瞬间，安徒生突然看到，布莱克候丝飞快地对自己眨了眨眼，接着，它看了眼安徒生的脚边。 　　安徒生楞了楞。 　　这是在暗示他什么？ 　　“那么，再见了。”石心回头看了安徒生一眼，“努力活下去。” 　　说完后，黑色的梦魇骏马化作一道黑闪电，带着石心，消失在了树丛后。 　　安徒生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边，那里什么都没有，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了玫瑰花精的生命力正在以飞快地速度衰弱下来。 　　原本围绕住图里帕伤口的红光，变得暗淡起来。光芒犹如实质，化作了玫瑰的图案凝聚在了图里帕的皮肤上。 　　玫瑰枝条围绕了图里帕的脖子，玫瑰叶子在他的锁骨处舒展开，而那朵美丽的玫瑰则微微垂下，盛开的花苞正对着图里帕的心脏方向。 　　安徒生惊喜地发现图里帕的睫毛微微动了动。 　　“为什么？”图里帕没有张嘴说话，但他因为玫瑰花精而改变的灵魂，发出了轻叹声。 　　安徒生没有回答。 　　他知道图里帕的问题，不是在问他。 　　一阵微风吹过，风中传来了正在消散的玫瑰花精的声音。 　　这是它第一次和图里帕说话。 　　“没有为什么。”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玫瑰花精说，“我爱你和你无关。” 　　一滴冰冷的泪水从图里帕的眼角滑落，他感到自己正在恢复对身体的控制。 　　“哭个屁！”玫瑰花精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可态度却一如既往的暴躁，“笑一个给老子看看啊……” 　　图里帕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中充满了浓浓的悲伤，脸上却露出了个极淡的笑容。 　　玫瑰花精没有再说话。 　　这是它最后一次和图里帕说话。 　　等价交换，生命守恒。 　　这是迷雾世界和人类世界的通用法则，冰冷，无情，恒古不变。 　　-------------------- 第112章 野蔷薇 　　安徒生搀扶起了图里帕, 他能够感到，图里帕的皮肤温度很低。虽然不像死人那样冰冷僵硬，但比普通人的体温还是要低很多。 　　“图里帕, 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图里帕的动作比往常缓慢一些，像是他的身体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而他正在慢慢适应一般。他慢慢地点了点头, 语速也比往常要慢一些：“是的。” 　　像是察觉到了安徒生的担忧，图里帕说：“别担心，你做的没有错。”他顿了顿，认真地说, “我不想去什么天堂，我也去不了！与其去想死后灵魂的归宿那种虚无缥缈的事, 我更想好好把握住现在。” 　　“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安徒生问道。 　　“有点奇怪。”图里帕深深地吸了口气, 突然说道，“我觉得不冷了。”他伸手摸了摸地上冰冷的白雪，旁边粗糙的树干, 最后又摸了摸安徒生的柔软脸颊。 　　安徒生一动不动, 可他脚下的影子却奇怪地扭曲了一下。 　　图里帕收回手，叹了口气。 　　“我的触觉变迟钝了。”他摸了摸脖子上, 那里的伤口已经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环绕着脖子的玫瑰花纹, “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图里帕……”安徒生担忧地看着他, “也许这只是暂时的，等你逐渐适应了, 身体上的异常就会消失。” 　　其实和图里帕的身体状况相比, 安徒生更加担心的是他的精神情况。 　　人是种很脆弱的生物。 　　而死亡, 则是人类无法逃避的最终恐惧。 　　图里帕刚刚经历过一次死亡, 他的精神状况一定会受到某种影响。没有人会在经历过生死后，还能跟以前一模一样。 　　“我觉得很好。”图里帕看着他自己的手，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笑容，“非常好。”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这里并不是聊天的好地方，他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图里帕。 　　最关键的问题就是——到底是谁杀了他。 　　“我们先离开这里！”安徒生召唤出了白色狮子，他让动作还有些僵硬的图里帕趴在狮子上，又用精神力牢牢地让狮子鬃毛裹住了图里帕，“哥本哈斯太过危险，我们先离开这里。” 　　“嗯。”图里帕听话地点点头。 　　安徒生让白色狮子带着他们，朝另一个方向慢慢前进。 　　他的身上带着足够的食物和水，可以这样一路穿越森林，直到和哥本哈斯反方向的地方，到时候雇用马车就会安全得多。 　　冬日的森林里一片洁白，偶尔安徒生会感到有些许的动物出现在他们附近，不过它们似乎是被白狮身上散发出的气势所震慑，远远地就离开了。 　　白色狮子的毛发柔软极了，只要不重新变回吞噬光芒的形态，它就像是一只普通的狮子一样，毛茸茸地很保暖，是非常适合冬日外出时随身携带的家庭宠物。安徒生摸了摸狮子毛，现在他们已经远离了小屋的范围，而图里帕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是谁？”安徒生轻声问道。 　　“是伊万。”图里帕的回答在安徒生的意料之中，但也因为这样，让他觉得更加不解。 　　“他是怎么发现你们的？”安徒生相信以拇指的力量，在森林中，完全可以护住图里帕让他不被伊万找到。伊万只是普通人，他就算带了许多手下，可花精对于植物天然的亲和力也足以让他们藏起来了。 　　“当时，我和拇指很顺利的进入了这座森林里。”图里帕缓缓说道。 　　他和拇指少年进入森林后，拇指就在图里帕身上施展了精灵魔法，“我只觉得身体轻松了很多，就算周围都是积雪，可我竟然能行走在雪地上没有留下任何脚印。这实在是太神奇了。” 　　“我和拇指走了一阵子，拇指感觉到了附近有个小木屋。” 　　安徒生知道，这是他一开始发现的那个木屋。 　　那个木屋里留下的痕迹，说明了图里帕和拇指之前就是在那里遭到了袭击。 　　“我们本来打算在木屋里稍微休息一会儿就离开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和拇指竟然聊着聊着就睡着了。”图里帕的声音变得严肃了起来，“我是被一阵狗叫声吵醒的，那种感觉很怪，就像是从梦中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但我知道自己肯定没有睡多久。” 　　“听到狗叫声，拇指似乎很害怕，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那种吓到几乎说不出话的样子。” 　　安徒生心中一动，问道：“你看到了那条狗了吗？” 　　图里帕摇了摇头，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眼中闪过了一丝痛苦：“透过窗户，我看到了屋子外有不少人。我看到了伊万，还有……” 　　说道这里，图里帕的语气有些不确定起来，“还有一个女孩子。她站在伊万身边，穿着男人的衣服，脸和头发全都包裹了起来。但是我从她的身高和姿态上可以看出，她应该是个女孩子。” 　　“是伊万的妹妹吗？”安徒生问。 　　“不是。”图里帕肯定地说，“是别人。” 　　“伊万闯进来了？” 　　“不……”图里帕叹了口气，“我打开了门。” 　　当时，图里帕很担心伊万会放火直接把木屋点燃，他决定跟伊万进行一番谈判。伊万向他提出了很多苛刻的要求，想要法特家的大量财产和图里帕祖父的一些私人珍藏。在那种情况下，图里帕只能答应了。 　　“其实我真的是太蠢了。”图里帕说，“当时我完全被他谈判的架势迷惑住了，以为他的真的想要那些东西。现在想想，这些都只是障眼法而已。” 　　“那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安徒生皱起了眉头。 　　图里帕沉默了好一会儿。 　　最后轻轻吐出了一个字：“我。” 　　“你是说……”安徒生猛然转头，诧异地看着图里帕，“伊万他对你真的是……” 　　“嗯。”图里帕垂下了眼睛，“他进门后趁着我不注意，直接袭击了我！我被他摁在地上的时候，隐约听到屋里又响起了狗叫声，可是奇怪的是，我却没有看到一只狗！” 　　“拇指呢？他没有帮助你吗？”安徒生问。 　　“我只听到了拇指的声音，似乎，他被什么可怕的东西困住了。” 　　注意到安徒生担忧和惊讶的眼神，图里帕解释道：“他没有来得及对我做什么。他告诉我，他一直都很喜欢我，如果我愿意接受他的庇护成为他的人，不但法特家会恢复名誉，我也会……嗯……过上幸福的日子。” 　　“我假装答应了他。” 　　“趁着他想要脱掉我衣服的时候，我对他发动了攻击。” 　　图里帕突然轻轻笑了出来：“还记得那个可以发射很多钉子的盒子吗？” 　　安徒生点了点头：“我在屋里里找到了一些，伊万近距离被那些钉子袭击，一定伤得不清。” 　　“呵。”图里帕微微侧过头，眼中有微光闪动，“钉子只能用一次，我只需要对准他最脆弱的地方就行了。” 　　“嗯，没错。”安徒生说，“最脆弱的地方……咦……” 　　他突然惊奇地看着图里帕。 　　图里帕挑了挑眉：“那些血你看到了吗？” 　　安徒生当然看到了。 　　那么一大滩血，还有那些衣服的碎片，一看就知道当时的场面有多惨烈。 　　当时伊万肯定是兴致高昂，可他被图里帕近距离的袭击，绝对是逃不开的。一想起伊万的某些脆弱的地方被那些钉子扎成了仙人掌，安徒生就觉得一股凉意从背后直冒出来。 　　扎钉子有多痛，那么拔钉子时会更痛。 　　图里帕突然收敛起了笑容，他淡漠地说道：“伊万没有死，那个陌生女孩子的手下救了他。” 　　“超凡者？”安徒生问道。 　　“白女巫。”图里帕冷冷地说，“她手中浮现出了乳白色的光芒，那些光让钉子浮了出来，又很快让伊万好了起来！至少，当他一刀砍下我的头时并不像是受伤的模样。” 　　“图里帕！”安徒生心中一紧。 　　图里帕此时的语气太过冷漠，可他眼中的寒冷和恨意却是那么的浓烈。 　　“在伊万动手之前，那个陌生女孩子对我说了几句话。”图里帕看着安徒生，轻声说道，“她说‘你可比那个企图诱惑我男人的野鸭好看很多，你和他那么亲密，想必也是个不要脸的贱货吧。伊万求了我很久，我本来想放过你的，现在我突然改变了想法。’” 　　野鸭？ 　　安徒生皱起了眉头。 　　女孩话语中指的人明显就是自己！ 　　而不久前，才用这个奇特的带着侮辱兴致的名称称呼过自己的，就只有…… 　　“她问我，在城外驿站旅店里，我有没有趁机勾引她的男人。”图里帕冷哼了声，“我当时就明白了，她说的那个人就是你的男朋友。” 　　“其实……”安徒生想要解释一下，她喜欢的是克鲁索伯爵，而不是石心。 　　图里帕突然笑了几声：“我跟她说，我早就跟她男人有了亲密接触。当时，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她看起来很想亲自杀了我，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忍住了。” 　　“她命令伊万砍下我的头。” 　　图里帕笑得更大声了，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似的，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他的笑声在森林里回荡着，夹杂着冰雪和寒风，却没有半点欢乐的感觉。图里帕擦了擦自己眼睛旁因为剧烈的大笑而流出的泪水。 　　“汉斯，你一定想不到吧，伊万在举起刀子的时候，居然哭了。” 　　“他哭得满脸都是泪，身体也抖个不停，他嘴里不停地说爱我，说让我原谅他，还说我永远是他心中的蔷薇花。” 　　“那刀特别沉，我都没想到他能够举起来，就像是有什么控制了他的身体一样。”图里帕突然收敛了自己脸上的笑容，“我当时就在想，如果能有什么奇迹让我不死，我一定会做两件事。” 　　“一是亲手砍下伊万的头。” 　　“二是……”图里帕看向了安徒生，轻声说道，“我要让那个女人永远得不到她想要的男人！ 既然她爱他爱到可以杀人，那么求而不得就是让她最痛苦的事！” 　　安徒生一愣，这又是什么意思？ 　　“汉斯，那个男人你如果不要了的话，告诉我一声。”图里帕微笑着说道，“到时我会亲自出马，复仇的果实，还是亲手栽种的更加香甜。” 　　-------------------- 　　少年看到一朵蔷薇，荒野的小蔷薇，那样的娇嫩可爱而鲜艳，急急忙忙走向前，看得非常欢喜。蔷薇，蔷薇，红蔷薇，荒野的小蔷薇。 　　少年说：“我要来采你，荒野的小蔷薇！”蔷薇说：“我要刺你，让你永不会忘记。我不愿被你采折。”蔷薇，蔷薇，红蔷薇，荒野的小蔷薇。 　　野蛮少年去采她，荒野的小蔷薇；蔷薇自卫去刺他，她徒然含悲忍泪，还是遭到采折。蔷薇，蔷薇，红蔷薇，荒野的小蔷薇。 　　《野蔷薇》歌德 第113章 复仇计划 　　安徒生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对克鲁索伯爵深深的同情。 　　图里帕是准备养好伤后刺杀伯爵吗？ 　　可这对于克鲁索伯爵来说, 完全是无妄之灾啊！如果不是石心乱用他的脸，那位骄纵的露易丝公主也不会误会自己和他的关系，图里帕也不会受到牵连。 　　等等, 安徒生突然反应了过来。 　　刚才石心跑得那么快，就是因为他知道图里帕醒来后会告诉自己事情的而经过, 而自己一定会猜出这一切的缘由！ 　　这个罪魁祸首！ 　　安徒生越想越气。 　　他忍不住捂住了自己右边肋骨下方的位置, 那里隐隐传来了疼痛感。石心可真是能够让人气到肝疼的男人！ 　　不过…… 　　那隐约的狗叫声，却让安徒生十分在意。 　　而且如果自己没有推测错的话，图里帕听到的狗叫声并不简单！ 　　那位露易丝公主的手下有白女巫，可白女巫擅长的是治疗和驱散诅咒, 对于在森林里追踪到花精这种事是绝对做不到的。所以，那只狗就是他们找到图里帕的关键。 　　图里帕看不到那只狗, 说明了那是只普通人无法轻易看到的迷雾生物。 　　拇指惧怕那只狗。 　　而自己在哥本哈斯被几只奇怪的狗跟踪。 　　种种线索加起来, 让安徒生想明白了，那只狗应该就是银币和沙币的兄弟——金币。当初格瑞就说过，花精是黑狗银币最喜爱的食物, 它可以像嗑瓜子那样一口气嗑上几百个！而金币作为银币的兄弟, 显然对拇指有着同样的克制作用。 　　金币为什么会要对付图里帕这个普通人？ 　　原因只有一个。 　　“图里帕……其实……”安徒生有些不敢去看图里帕的眼睛，他鼓足勇气, 轻声说道, “其实你是被我连累了。” 　　“不, 不怪你。“图里帕说, “如果伊万对我没有那个意思的话，我也不会被人盯上。在我们去往哥本哈斯的马车上, 我就发现自己的外套手帕不见了。我原本以为是自己不小心丢在哪里了, 后来回想起来, 应该是在码头上, 伊万趁机拿走的。” 　　“他和那些奇怪的人，应该是根据手帕的气味追踪到的我。”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跟你没有关系。” 　　听到图里帕的话，安徒生几乎没有勇气告诉他真相了。 　　他深吸了口气，突然抬头，看着图里帕的眼睛认真地说：“不，就是因为我！” 　　“你和伊万之间的事情，是普通人的事情，期间之所以牵扯到了超凡者就是因为我。”安徒生说出了自己的推测，“如果不是那个家伙冒充克鲁索伯爵来找我，那个女人也不会注意到你。也许她和伊万有着某种关系，但她一开始想要对付的并不是你。” 　　“至于你听到的狗叫声……你没有听错，那是一只想要致我于死地的狗！” 　　安徒生大略地说出了他和银币三兄弟结怨的过程，他叹了口气：“银币和沙币已经死了，剩下的那只狗就是金币！在哥本哈斯，我被几条狗跟踪了，原本我以为它们是被人类训练出来的，现在想想，应该是金币的授意。” 　　“那个女人和金币暂时没有找到对我动手的机会，就干脆冲着你来。” 　　“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伤害了你，就等于伤害到了我。” 　　说完后，安徒生的心里紧张极了。 　　他已经做好了图里帕会生气的准备了。 　　这一切的确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就算伊万想做什么，图里帕也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被连累到几乎失去了一切。 　　图里帕看着安徒生。 　　他的浅色美丽眼睛，在复生后，变得更加迷人，就像是烟晶石般让人几乎无法移开视线，“你说的是真的吗？”图里帕的眼里没有愤怒，却带着某种奇怪的情绪，“伤害了我，就等于伤害到了你……我在你心中，居然这么重要吗？” 　　“是的！”安徒生认真地说，“我的朋友很少……”他突然想起了那个永远沉睡在冰冷河边的圆脸少年，声音里忍不住带上了几分哽咽，“你是唯一还在的了。” 　　“汉斯，你也是我唯一的朋友。”图里帕看着安徒生难过的表情，只觉得眼睛酸酸的。 　　在这冰天雪地的森林里，只有他们两个少年，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相互扶持。 　　“汉斯，我发现了个有些严重的问题。”图里帕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严肃起来。 　　安徒生吓了一跳，“你怎么啦？” 　　“我似乎，无法哭出来了。”图里帕说，“我现在心里很难过，可是根本没有眼泪流下来！这是个严重的问题。我很担心，是不是以后任何我体内的液体都无法流出。”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今后的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啊？”安徒生只觉得图里帕的话有些怪怪的，他想了想，“要不你多喝点水，看看等下会不会想上厕所。”无论怎样，身体都是需要摄入水分的，要是图里帕今后喝了水无法排泄出来，那就糟糕了。 　　安徒生甚至多想了些。 　　要是图里帕吃了东西没法…… 　　他的身体突然一抖，立刻停止了自己的想象。 　　图里帕似乎也多想了些，他的脸色比安徒生更加难看，只听到他喃喃低语道：“从医学上来讲，死人的血液已经完全停止了流动，体温会随着时间而降低。现在我的体温偏低，会不会是因为复活时已经死去了一段时间。” 　　“这就糟糕了。” 　　“血液流动不够充足的话，那我今后岂不是咳咳的时候有困难。就算心里想要可是身体的反应却会很慢，这样不行！安顿下来后，要开始进行这方面的研究。恢复血液流动，或者研究出可以帮助我重新精神抖擞的药物。” 　　安徒生看着陷入了研究状态的图里帕，并没有出言去打扰他。 　　不过……咳咳是什么？图里帕似乎推断出了他身体的异常，看来要快点找个地方让他能够静下心来研究。 　　想到这里安徒生加快了白狮的行进速度。 　　哥本哈斯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小皮靴，露易丝公主，金币，伊万……这几方势力不知道为什么搅合在一起，可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现在的安徒生和图里帕能够对付的。 　　幸亏他们不知道自己的真名，而且，石心离开前说过，会让那些人不再来烦自己，也算是个能让自己暂时喘息的机会。 　　白狮很快就穿越过了森林，在能隐约看到远处的大路时安徒生招回了白狮。图里帕的衣服上沾了不少的血，头发和皮肤上也是如此，安徒生费了一番功夫重新帮他换了衣服，脸上的血痕也用雪擦干净了。 　　他搀扶着用围巾裹住了大半个脸部的图里帕，慢慢地从小路离开了森林。 　　往前走了没多久，就到了一个不大的村子。 　　安徒生询问了村民后，知道离这里最近的镇子需要一个小时的路程。村子里没有出租马车，不过，在听说安徒生愿意出钱包下村里的公用马车，送他突然发烧的哥哥去治病时，村长当即大方的同意了下来。 　　图里帕让安徒生向村民要了很多热水喝了下去。 　　马车行走了大半个小时，原本一直在闭眼休息的图里帕，急切地说道：“快停下！” 　　“怎么了？”安徒生飞快地扶起了他，“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扶我下去！”图里帕严肃地说道，“我需要验证一件事情。” 　　安徒生看他表情凝重，当即立刻扶着他下了马车。在图里帕的强烈要求下，安徒生只能让他一个人在树后解决问题。 　　不过，这周围实在是太安静了，以至于液体洒落在地面上的声音听着格外明显。 　　解决完个人问题的图里帕，脸上带着笑意，语气也欢快了起来：“太好了，汉斯！我可以尿尿！哈哈哈，我体内的液体可以正常排出。” 　　“……恭喜你……”此情此景安徒生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图里帕的笑容却突然变了意味，他若有所指地说道：“所以，那个女人喜欢的人并不是你男朋友，而是那个叫做克鲁索伯爵的男人？你男朋友用某种方法，使用了克鲁索伯爵的外貌是吗？” 　　安徒生心中叹口气，果然，刚才自己说漏了嘴，图里帕虽然并没有马上询问不过他依旧察觉到了。 　　“是这样的。”安徒生说，“你要去报复的话就去找他吧，无论是你对他发射钉子还在把他电成火柴棍，都是他自找的。我绝对不阻拦，不，我还会帮助你。” 　　“不过，克鲁索伯爵跟这件事并没有关系。” 　　“是吗？”图里帕挑了挑眉，“我倒不这么认为。我相信，你会好好折腾你男朋友一番替我出气的，对此，我丝毫不怀疑。” 　　“那个女人爱的人是克鲁索伯爵，他才是我的目标！”图里帕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的阴冷，“幸亏我的身体可以正常排出液体，否则，要报复他，我还需要借助药物的帮助呢。” 　　“等等！”安徒生不解地说，“你……你难道要……” 　　图里帕挑了挑眉，轻笑道：“是不错的计划吧。” 　　安徒生皱起了眉头：“我觉得有些不太好！” 　　“哪里不好了？”图里帕拨开了几缕散落在他脸颊旁的头发，冷酷地说道，“你放心，我不会真正危机到克鲁索伯爵的生命的，我要的，是让那个女人痛苦！” 　　“可是……”安徒生说：“就算你准备用尿滋克鲁索伯爵，可你根本就没有下手的机会。而且，克鲁索伯爵无缘无故的被人尿一身，总觉得他有些可怜。” 　　图里帕的动作僵住了。 　　他看向安徒生的目光变得奇怪起来。 　　几秒钟过后，图里帕突然轻笑了起来，他摇头说道：“算了，你说得似乎有点道理。就算污染了他的身体，可只要好好清洗，不管是再深处留下的痕迹都能被洗去。” 　　他微微低头，脸上的笑容竟然变得有几分明媚起来：“可如果我占有的是他的心，让他爱我爱到发狂，似乎更加能让那个女人痛苦呢！” 　　“汉斯，你觉得这个计划好吗？” 　　图里帕抬眼看向安徒生，眼中充满了摄人的光彩。 　　好个屁！这是个什么狗屎复仇计划！ 　　安徒生很想这么说。 　　但他终究还是忍住了。 　　和刚活过来斗志全无死气沉沉的图里帕相比，现在的图里帕充满了斗志，就像是个真正的活人。安徒生想了想，决定还是先让图里帕保持这股激情，等他们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慢慢劝说图里帕换个别的方式复仇。 　　想到这里，安徒生点了点头，说道：“挺好的，加油吧！” 　　-------------------- 　　正在辛勤办公的克鲁索伯爵起身往壁炉中加了一些柴火，火焰变得旺盛起来，他走到窗边，端起一杯热茶慢慢喝了下去。 　　“今年的冬天太冷了，就算是在温暖的室内，我却依旧感到了背后发凉。”他皱起了眉头，“看来，还需要为穷人们募捐更多的过冬衣物了。” 　　“希望今年春天到来时，一切都会变得更好。” 第114章 布林镇 　　马车很顺利地到达了前方的镇子。 　　安徒生打听了一番, 发现这里离斯拉格尔斯学院所在的布林镇只隔着两个小村庄。 　　在询问了图里帕的身体状况后，安徒生决定继续赶路。在傍晚时分，他们终于到达了布林镇。 　　尽管天色已经变得昏暗起来, 可是布林镇依旧到处灯火通明。 　　如果说哥本哈斯中充满了各色各样的人，那么布林镇, 就像是学者们的天堂。这里除了斯拉格尔斯学院以外, 还有几个大学和中型学院。街上到处都是年轻的学生们，各种书店和文具店随处可见。 　　除了学生以外，这些大学校提供了优越的薪资和工作环境，也吸引了欧洲不少著名的学者来教授课程或者是研究命题。 　　学生越来越多, 老师也越来越多，这样逐渐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也有许多各种类型的小学校开在这里, 传统的女校, 教导手艺的手工学校，教会学校和一些略有些奇怪的学校，都在布林镇找到了自己的学生。 　　如今的布林镇, 不仅是丹麦未来人才的培养地, 更是在整个北欧都有不小的名气。 　　布林镇并没有城门，但街道上巡逻的士兵却比哥本哈斯还要多。 　　安徒生扶着图里帕从马车上下来后, 立刻有几个小孩子围了过来。他们热情地向安徒生推荐着自己, 想要通过带路来赚取几个铜板。 　　安徒生挑选了其中看起来最干净的一个小孩。 　　这些孩子算是小小的向导, 为刚来布林镇的人提供带路的服务。 　　“您的朋友看起来不舒服, 镇子里的人太多了，马车特别不方便。旁边就有个租赁店, 里面可以租到轮椅。”这是个十分机灵的小孩, 他个头比别的孩子小一些, 头发剪得非常短, 衣服和帽子虽然看起来很破旧了，却洗得很干净，“只要十枚铜币，就能租一个小时。除了轮椅，别的东西也有。” 　　安徒生笑着问道：“租赁店的老板给了你多钱？” 　　“介绍五个客人会给我三铜币。”小孩认真地说，“押金只需要一银币，如果您信得过我，我会帮你把轮椅还回来，押金我也会给您送到您住的地方。” 　　安徒生多打量了几眼这个孩子。 　　他突然发现，对方似乎……是个女孩子！她骨骼纤细，可因为那头短发和衣服，猛地看上去跟在街边讨生活的那些流浪小男孩没什么区别。 　　“好。”安徒生答应了下来，他从怀中掏出钱，递给了小女孩，“我在这里等你，选个干净些的轮椅。” 　　小女孩没有立刻接过钱，反而奇怪地看了安徒生几眼，低声说道：“您就不怕我拿着钱跑掉？” 　　安徒生笑了笑，说道：“快去吧，天已经黑了，我们需要抓紧时间。” 　　等到她走后，图里帕低声问道：“她有问题？” 　　安徒生摇了摇头，“没有问题，她应该是本地人，看起来不仅仅跟周围的小孩都认识，而且对于这里的店铺也非常熟悉。我们要立刻找到合适居住的地方，询问她可比去找那些出租房子的商家要快得多。” 　　两人说话间，小女孩飞快地推着一辆轮椅跑了过来。 　　轮椅虽然有些陈旧，但上面却没什么灰尘。安徒生取下了自己的围巾垫在上面，才让图里帕坐在了上面。图里帕原本不太愿意坐上轮椅，可现在，他紧紧抓着安徒生的围巾，坐在轮椅上任凭安徒生推着自己前进，脸上却带上了淡淡的笑容。 　　“您要先去找晚上住宿的旅店是吗？”小女孩擦了额头上的汗水，“学校附近有非常多的旅店，还有各种风格和主题的，您要住哪一种？” 　　“风格？主题？”安徒生楞了楞。 　　不管是什么规模的学校，学生不都应该是住在学校里面的吗？ 　　为什么布林镇有如此多的旅店呢？ 　　难道……这里附近有什么风景极好的度假地，又或者是不放心的家长们干脆住在学校附近？ 　　“是的。”小女孩领着他们往镇子中心的方向走去，她介绍道，“最近很流行监狱主题的旅店呢，牢房，锁链，还有一些仿真刑具，并且免费提供警察的制服。您要不要试试？” 　　“啊？”安徒生完全惊呆了。 　　监狱主题的旅店是个什么鬼！ 　　为什么会有人想要把旅店改造成监狱，住起来难道不会不舒服吗？居然还会流行起来？ 　　“哈哈哈。”图里帕开心地笑了起来，他看起来实在是太高兴了，一边锤着腿一边说道，“我喜欢这里了！还有什么好玩的旅店吗？” 　　“有的有的。”小女孩利索地说道，“有海盗主题，森林主题，哦，对了，还有马车主题也很受欢迎。”她看了看图里帕苍白的脸，突然说，“还有医院主题的，我听说，如果您能够出一些额外的费用，还有穿着护士服的美丽大姐姐会亲自来照顾您。” 　　“不，不用了。”安徒生摇头说道，“就找个普通的旅店吧，我哥哥虽然看起来身体不太舒服，但我可以照顾他，就不用专门的护士了。”他不是舍不得钱，而是很担心会被专业的医疗护士发现图里帕身体队不对劲的地方。 　　小女孩楞了楞，不过她显然不是第一次从事向导工作了。 　　她最终带着安徒生到一家看起来很正常的旅店外。 　　安徒生让她把轮椅推回去：“你很熟悉这里，今晚帮我打听下能够长期出租的房屋。最好在斯拉格尔斯学院附近，安静，不受人打扰，有独立的院子就更好了。” 　　“如果合适的话，买下来也可以。”小财主图里帕补充到。 　　“好的先生。”小女孩的眼睛一亮，知道自己又能得到一笔额外的收入。她想了想，小心地说道，“斯拉格尔斯学院附近您说的那种房屋是很难找到的，除了……除了闹鬼的那间屋子，其余的几乎都被人租走了。” 　　“闹鬼？” 　　“是的。”小女孩说，“那房子挺好的，可惜因为闹鬼的传闻，我们本地人也没谁去那附近。屋主只卖不租，那些外地来上学的学生只待几年就走了，根本也没人会买。所以那间房子就一直空了下来。” 　　“带我们去看看。”图里帕突然说道，“我就喜欢没人去的地方。”说完，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现在的图里帕，穿着黑色的外套，帽子压低到几乎看不到眼睛，围巾则裹到了鼻子下方。此时天色昏暗，旁边路灯的光让他整张脸都陷入到了阴影中。 　　而他古怪的言语和意味不明的笑声，让小女孩立刻紧张起来。 　　小女孩的表情有些扭曲，她结结巴巴地说道：“现……现在就去吗？可是，可是现在天已经这么晚了……”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看向图里帕的眼神也由看金主时的两眼冒光变成了看坏人时的警惕。 　　“离得远吗？”安徒生问道。 　　“不远，不不，我是说很远。”小女孩的眼神飘忽了起来。 　　“告诉我们地址。”安徒生说，“你如果觉得太晚不方便的话，我们晚上有很多时间，可以自己先去看看。” 　　“啊？”小女孩咬住了嘴唇，她迟疑不决地低声说道，“您……一定要现在就去吗？” 　　“嗯。”安徒生并不感到十分劳累。 　　他需要尽快把居住的地方找好，最好明天就能把整个事情办完。订好房子后，还需要很多后续工作，现在离开学的日子还有几天，安徒生必须要在开学前把图里帕安顿好才行。 　　小女孩深吸了口气，她像是下定了决心般，看着安徒生说道：“那能请您等我几分钟吗？我需要带着我的朋友一起。” 　　“可以。”安徒生指了指身后的旅店，“我们先去办理入住登记，十分钟后，在这家旅店门口集合。” 　　“请您放心，我会来的。”小女孩飞快地推着轮椅跑远了。 　　图里帕轻声说道：“她是怕晚上去遇到所谓的鬼魂吗？” 　　“不。”安徒生摇了摇头，“她担心的是我们自己去的话，她会损失掉一笔小费。那间屋子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她刚才说过，除了‘闹鬼’的传闻以外，那是间不错的屋子。想必所谓的闹鬼应该另有隐情。” 　　“那她找她朋友一起去，就不怕小费被分走？”图里帕问。 　　安徒生低头轻轻笑了几声：“与其担心小费被分走，我觉得她更担心地是遇见奇怪的客人。”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现在的打扮和刚才的笑声，可是吓得她不轻。” 　　图里帕楞了楞 　　从小到大一向因为外貌俊美而颇受同性异性青睐的他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 　　他冷哼了一声，低声说道：“要不是为了躲避那些人的耳目，我也不用打扮成这样！” 　　“等到风头过去，那个小孩看到我真正的样子时，她肯定会惊讶到脸红心跳的！” 　　“是，是，图里帕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安徒生感觉到图里帕情绪不对，立刻安抚道，“好看的人很多，但是他们可不会像你这样能够发明那么多的东西，好看又聪明，全世界只有你一个！” 　　他脚边的影子突然又扭曲了一下。 　　图里帕却因为这番话，表情稍微好看了些：“那些伤害过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会先弄死伊万，再在玩弄了克鲁索伯爵的感情和身体后对他始乱终弃，让那个女人痛苦，接着再弄死那个女人！”图里帕看着安徒生，想要从他脸上搜索出某种表情的变化，“汉斯，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残忍的人？” 　　“不会。”安徒生认真地说，“我没有经历过你当时的痛苦，又有什么资格劝你大度让你放弃复仇” 　　图里帕低声笑了起来。 　　“不过……”安徒生不解地问道，“克鲁索伯爵是无辜的，你为什么非要在你的复仇计划中加上他呢？” 　　-------------------- 　　克鲁索伯爵：最近，总是感到了某种不安。 　　石心：你想多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安提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6769 3瓶；续儚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老路灯 　　图里帕轻笑了声：“也许是因为我一想起头牌先生的那张脸, 就忍不住想要让他难受吧。” 　　“……”安徒生被图里帕似笑非笑的眼神盯着，只觉得极其尴尬，他干咳了两声, “头牌是头牌，克鲁索伯爵是克鲁索伯爵, 你不要把对他的怒火发泄到无辜的人身上啊。” 　　“说起来, 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图里帕微微眯起了眼睛，“就算我想做个科技诅咒电击稻草人，起码我也需要写上他的名字。” 　　原本安徒生不愿意让图里帕知道石心的情况，是因为图里帕是普通人, 他对超凡世界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 　　但是现在，图里帕明显已经脱离了普通人的范畴了。 　　安徒生想了想, 还是告诉了他石心的名字, 但安徒生却没有说出石心的身份。 　　要让图里帕知道了王国超凡者的领袖私下是那个样子的话，以后，作为超凡者中的一员, 安徒生隐隐有种在图里帕面前抬不起头来的感觉。 　　这一切, 都要怪石心！ 　　“心如岩石般坚硬……”图里帕来回念了几遍石心的名字，“呵呵, 很好。”他一边说着, 一边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小皮质红色本子, 在上面飞快地写着什么。 　　安徒生甚至都不敢问那个本子里到底都记了些什么。 　　所幸小女孩很快就回来了, 她带着一个胖胖的男孩子，两人飞一般地冲了过来, 打破了有些诡异的气氛。 　　“先生！你们真的来了。”小女孩的眼睛亮了起来, 她拉了拉身边的小胖子, “这是卡伊, 我的朋友，那间屋子以前是他们家的老宅子，他对那附近是最熟悉的了。” 　　卡伊小胖子的脸上都是汗滴，他结结巴巴地模仿着大人的样子，对着安徒生和图里帕行礼。 　　“很好。”安徒生点点头，“这么说来，如果那间房屋合适的话，我们可以直接找你的父母买下来。” 　　“我……我可以做主。”卡伊努力挺起了胸膛，“我家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小女孩偷偷拉了拉卡伊的衣脚，她的表情十分紧张，眼神突然变得极其警惕起来。 　　安徒生看了她一样，尽量用柔和的声音说道：“你放心，我是斯拉格尔斯学院的学生，不会把你们骗到偏僻的地方，然后逼着他交出房契的。你是个很好的朋友。” 　　“能看看你的学生证明吗？”小女孩被安徒生直接地挑明了心思，脸一下子就红了，但她还是咬着牙紧张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还没有入学。”安徒生想了想，找出了皇室赞助的说明信，“不过这个比学生证明更加能证明我的身份。“ 　　小女孩用衣服擦了擦手，又反复地看了看自己手上没有沾染上什么污迹后，这才小心地接过了那封信。她摸了摸洁白的信纸和上面暗金的花纹，一时间竟然有些不敢打开。 　　“格尔达，我觉得，这两位叔叔不像是坏人。”小胖子卡伊轻声说道，“这信一看就很贵的，他们不会用这个骗咱们，咱们也没啥钱好骗的，就，就不用打开了吧。” 　　“不行！“小女孩格尔达咬了咬牙，小心地打开了信封。她飞快地看了安徒生一眼后，认真地睁大了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起来。 　　安徒生和图里帕对视了一眼。 　　图里帕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倍感无聊地说道：“真麻烦。” 　　“对不起，对不起。”小胖子卡伊立刻站直，对着图里帕鞠了好几个躬，“要不下次，不，明天我们免费帮您跑腿。” 　　“嘘，嘘！”女孩格尔达急得出声打断了他，“别说了。”她又要看信，又要阻止卡伊“免费奉送”的举动，一时间急得直跺脚。 　　图里帕掏出怀表看了眼，小女孩已经看了有足足十分钟了，他疑惑地看着安徒生。 　　安徒生明白他的意思。 　　他们都不是喜欢浪费时间的人，现在他们也不是非那间房子不可，可却在这个小女孩这里浪费了不少时间了。 　　“稍微等下可以吗？”安徒生说，“她快看完了。” 　　图里帕皱了皱眉头，用询问的眼神看了小女孩格尔达几眼。 　　安徒生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图里帕收起了怀表，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金属的小盒子把玩了起来。别人只会以为那是个精巧的小玩具，可安徒生却知道，那其实是图里帕的电击工具。 　　“不是的。”安徒生按住了他的手，用他们两人才懂的暗语说道，“和别人有些不同，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没有威胁？”图里帕眼角闪过一丝冷芒。 　　“没有。”安徒生笃定地说。 　　图里帕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些，甚至，脸上还挂上了些许的微笑。 　　安徒生松了口气。 　　现在的图里帕总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安徒生敢保证，如果自己说那个小女孩有问题，那么等下到了没人的地方，图里帕绝对会毫不犹豫地辣手电花，根本不会因为对方的年龄而手软。 　　“我……我看完了。”女孩格尔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滴，把信还给了安徒生，“原来您是皇室资助生，是我冒犯您了。”她的态度有了极大的转变，语气里甚至带上了几分的敬畏。 　　“现在可以走了吗？”安徒生问道。 　　“请跟我们来。” 　　尽管有了之前小小的插曲，可现在的时间并不算晚。 　　夜晚的布林镇跟白天的又有很大不同。那些学生们脱去了保守的校服，穿着便服，在夜晚的街道上玩耍游荡着。街道两边的咖啡店和小酒吧里人满为患，是不是有满脸通红的醉汉被人从酒吧里丢出来。 　　特别是安徒生他们现在所在的街道，原本周围都是旅店，到了晚上，整个街道的灯光都变成了粉红色。 　　行走在这里的女学生们大多带着面纱。 　　而也有不少穿着奇怪的男女斜靠在墙边，他们三两成群，有的热情地对行人招手。有的则一脸淡漠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安徒生看到，有位带着黑面纱的女孩子，在经过某位靠墙站着的年轻男人时，她突然停住了脚步，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后对着那个年轻男人比了个手势。男人点了点头，女孩子上前一步挽住他的手，两人居然就这样走进了旁边最近的旅店中。 　　安徒生立刻明白了过来。 　　他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专心地推着轮椅，不再去看站在两边的人。 　　图里帕倒颇有兴致，他仔细打量着两边的人，像是关上从未见过的风景一般。 　　“喂，小帅哥，有兴趣一起喝一杯吗？”他的目光引起了某位女士的注意，她送给了图里帕一个飞吻，笑盈盈地说道，“十枚银币，让你成为真正的男人。” 　　图里帕一下子就笑出了声：“今天不方便，等过几天我来找你！” 　　“我等你啊，小帅哥。”女人捂住嘴，笑得更加开心。 　　安徒生惊得几乎停了下来，他太过于惊讶了，以至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图里帕被他的表情逗乐了，解释道：“我的身体体温依旧很低，总要做两手准备。如果需要药物的帮助才能让我恢复正常功能，我总需要先让人实验一下药效。” 　　“你……”安徒生担忧地说道，“不要做一些危险或者糟蹋自己身体的事情。” 　　“不会的。”图里帕认真地说，“我可是有职业操守的医生，就算是试药，也绝对不会强迫别人。至于糟蹋身体就更不会了，你该不会以为我想要跟她……”说道这里，图里帕又笑了起来，他低声说道，“除非她是可爱的男孩子，我才会考虑一下。” 　　“汉斯，他们从事这种工作，身体本来就比普通人敏感很多。我只需要轻微的剂量，就能获得有用的数据，当然，我事先会跟她沟通好的。” 　　安徒生没有再说什么。 　　可他心中依旧对图里帕的实验有着高度的警惕心。 　　别的不说，当初那个兔男郎可是让他记忆犹新。安徒生极度怀疑，图里帕所谓的医生的职业操守，绝对和普通医生的职业操守完全不同。 　　就在这时，一直在前方带路的女孩格尔达突然回头看了图里帕一眼。 　　她的眼中充满了惊讶和畏惧。 　　“啧，离得这么远都听到了啊。”图里帕轻声说道，“汉斯，你的猜测果然没错。” 　　“嗯。”安徒生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说，“如果我的感觉没有错的话，她有着极高的感知能力。但是她年龄太小了，我还看不出她身上的能量属于哪一种。” 　　“她也会变成和你一样的人吗？”图里帕问道。 　　“也许会也许不会。”安徒生说，“不是每个有潜力的人都会超凡的，特别是像她这种，没有前辈引导也没有富足的家庭支撑。光是活下去就耗费了她大量的精力了，也许再过几年，她身上那些与众不同的能量就会被生活磨光。” 　　“我明白了。”图里帕突然说道，“汉斯，你决定要组建自己的势力了吗？” 　　安徒生停下了脚步。 　　图里帕果然是个聪明的人。 　　“我只想凝聚可能凝聚的一切力量。”旁边的灯光落在安徒生的脸上，他的半边脸在明亮的光中，半边脸却被阴影笼罩住了，“现在的我们还太弱了。如果我们有自己的人手，有足够的力量，有许多超凡的朋友，那么，在树林中的事情就绝对不会发生！” 　　“图里帕，当我捧着你的头时，我就明白了。” 　　“以前的我，总觉得自己够努力，对人善良没有坏心，无论是去哪里都能够活得好好的！”安徒生向前一步正好站在了路灯下，他整个人陷在了灯下的黑暗中，“可我错了，这个世界从来不会跟你讲道理。” 　　“等价交换，适者生存，才是这个世界运转的真理。” 　　他又往前走了一步，这一次，街边路灯的光芒照亮了他整个人。 　　安徒生平静地说道：“我要变强，强到没有人再敢随意决定我们的命运！”他低头看着图里帕，眼中没有沸腾的热血也没有少年那种企图打破一切的冲动。 　　他目光沉着冷静，只有一丝名为坚韧的微光在闪烁着。 　　图里帕对安徒生伸出了手：“算我一个。” 　　安徒生笑了。 　　他推着图里帕继续向前走去。 　　周围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这两个普普通通的少年。 　　街边的路灯继续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这些破旧的老路灯，见证了布林镇的诞生，见证了无数的爱恨纠葛，见证了奇迹的诞生。它们依旧尽职尽责地在黑暗中散发着光芒，沉默无声。 　　-------------------- 第116章 传闻 　　穿过了旅店一条街后, 周围的商店开始变得正常起来。 　　也许是偷听到的谈话片段吓到了小女孩格尔达，她一直刻意地保持着和两人的距离。 　　布林镇比欧登塞要大上很多，可是有两个熟悉镇子的孩子带路, 安徒生他们穿过了几个小巷子后，发现已经离开了闹市区。 　　店铺变得稀少起来, 独栋的房屋和大片的树木变得更多了。 　　“先生, 那里就是斯拉格尔斯学院了。”格尔达指着远处的大片建筑群说道。 　　安徒生的目力很好，就算在夜晚，他依旧能够到看到斯拉格尔斯学院的大体模样。 　　那是一栋样式典雅的四层尖顶大房子，主楼两侧的侧楼连成一体, 中间则是一大块草坪。草坪两边则是学院的私有林地。 　　现在并没有道斯拉格尔斯的开学日，但依旧有星星点点的亮光从窗户里透了出来。 　　安徒生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憧憬。 　　这就是自己今后要学习和生活的地方！ 　　从欧登塞的简陋平房小学校到如今城堡般宏伟的斯拉格尔斯学院, 中间环境改变的太过巨大, 安徒生觉得自己竟然有些紧张起来。 　　“离这里最近的就是学院的西侧门了。”格尔达领着两人继续往前走去，她对周围极其的熟悉，“西侧门是离男生住宿楼最近的地方, 平时您要是不想在学校休息, 通过西侧门出来是很方便的。” 　　“男生住宿楼？”图里帕突然出声说道，“难道这家学院是男女混合学院？” 　　“是的。”格尔达有些吃惊地说道, “您不知道吗？” 　　图里帕看向了安徒生。 　　安徒生点头说道：“是的, 是男女混合学校。平时白天大家在一起上课, 晚上会回到各自的寄宿楼休息。我当时知道的时候, 也觉得很惊讶。听说当初刚开始的时候，学校一个女孩子都招不到, 现在能够从学院毕业的女孩子, 无论是嫁人还是继续去读书, 都很受欢迎。” 　　“是的。”格尔达轻声说, “就算是平民家的孩子，只要通过了入学测试，也有资格去学院学习！” 　　“你想进入斯拉格尔斯学院？”安徒生敏锐地察觉到了格尔达眼中的渴望。 　　“我只是随便说说。”格尔达飞快地说道，“前面转弯以后，就到那间房子了。” 　　安徒生笑了笑。 　　这个小女孩真的很警觉。 　　她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可说话处事却比一些大人更加小心谨慎。如果她真的能够像现在这样，保持着心灵和思想的敏锐，那么今后她超凡的可能性会非常大。 　　刚才在街上，在那一群孩子中，安徒生瞬间就察觉到了她那与众不同的精神力。 　　微弱，但却的确存在。 　　格尔达推荐的房子的确不错。 　　虽然因为长期无人照料，房子前方的庭院和后院中都长满了杂草。但是屋子格局很好，一楼客厅宽敞，而二楼的卧室刚好够他们两个人住。 　　最让图里帕觉得满意的是，房子的后院非常的大，里面盖着的平房原本是储存柴火的地方。现在稍一改造，就可以当做他的实验室。 　　房子的围墙有些高，后面就是一个斜坡，平时根本不会有人突然闯到这里来。 　　安徒生原本打算开学后住在学校中，现在房子离学校并不算很远，他也能够在学习的间隙中抽空来看看图里帕。 　　“好了，我决定买下来了。”图里帕拍板说道，“多少钱。” 　　“啊，您真的要买？”小胖子卡伊惊喜地说道，“二十银币就可以了，反正我一个人也不敢住在这里，除了你也根本没人买。这附近的土里也是我家的，买房子的话就白送你！” 　　格尔达又一次气得跺起了脚。 　　安徒生笑道：“你别说了，你的朋友快被你气死了。二十银币不行，这里的地段不错，房子收拾一下就能住人，这样吧，我给你四十银币。但需要你答应一个条件。” 　　“我答应！”小胖子卡伊痛快地答道，“啥时候能拿到钱。” 　　“你闭嘴啊！”格尔达捂住了他的嘴，“你还没问问人家是什么条件，就一下子答应了下来。你不怕是让你去做坏事的吗？”她恨铁不成钢似的戳了戳小胖子的脑袋，“笨蛋就要少说话！” 　　安徒生看着打起了哈切的图里帕，干脆地说道：“不是坏事，我哥哥身体不好，我平时要上学无法照料他。我想请你们每天帮他送些饭菜来，还有换洗的衣服和打扫卫生这些杂事，也请你们帮忙找人来处理。” 　　“当然，这些我都会额外付钱的。” 　　格尔达的眼睛亮了起来：“多钱？” 　　“跑腿费的话，一天五个铜币。”安徒生说，“饭菜和杂事，就按照镇上的价格算。” 　　“成交！”格尔达果断地说，“我会做饭，打扫卫生洗衣服之类的杂事也完全没问题。这样的话，那些买饭菜和雇佣杂工的钱能不能算给我？” 　　“如果你让我哥哥满意的话，我没有问题。” 　　几人说好，第二天一早卡伊就带着地契来旅店找他们。 　　安徒生推着图里帕准备回旅店休息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卡伊和格尔达跑进了屋子里，拿起工具开始打扫起来。 　　“这么晚了，你们不回家吗？”安徒生再怎么着急入住，也不会让两个小孩子彻夜打扫卫生，“快回去吧，你们的家人该着急了。” 　　卡伊咧嘴笑道：“我们没有家人会着急的，再说救济院晚上挤死了，我们一般都会通宵帮白天营业的店铺打扫卫生。这样白天的时候，救济院里就没人会跟我们抢位置睡觉了。先生，您放心，这次打扫算您免费，让你看看我们就算是小孩也能干活的。” 　　格尔达挽起袖子，蹲在地上拔着杂草。对于卡伊的话，她没有过多的反应，反而熟练地干起活来，似乎这样的生活才是最正常不过的。 　　安徒生心中叹了口气。 　　他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但自己就算再怎么样，家里也会有人等着他回去。 　　就在这时，安徒生眼角余光突然闪过了一丝绿光。那绿光一闪即逝，快得像是幻觉。 　　他立刻转过身，警惕地盯着不远处的树丛。 　　这里有些偏僻，两边的路灯也是之前的房主安装的，现在早就坏了。现在除了天上的月光以外，就只有插在屋子门口的火把在发着光。 　　周围树丛的绿色被黑夜侵染，连成了一大片形状奇怪的影子。 　　正在干活的两个孩子对这一切浑然不觉，而安徒生却感觉到了，树丛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盯着他们。 　　那种淡淡的刺骨的寒冷，他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鬼魂散发出的寒意。 　　“格尔达，卡伊，今天就到这里吧。”安徒生盯着鬼魂藏身的地方，他大声说道，“麻烦带我们回去，我忘记了回去的路程。还有今晚请不要再来了，回去好好找一下地契，明天一大早我还需要你们带着我去购买生活用品。” 　　听到安徒生这样说，两个孩子停下了手中的活。 　　伊万浑然不觉地往回走去。 　　倒是格尔达却是一脸迷惑，时不时地朝周围看去，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到了旅店后，安徒生再三叮嘱他们，回去好好休息：“如果明天你们精神不济，那我会重新考虑买房和雇佣你们的事情。” 　　这样一吓，两个孩子都熄灭了偷偷去干活，好让新主顾对他们刮目相看的打算。 　　“对了，格尔达，我倒是忘记问问你之前闹鬼的传闻了。”安徒生状似无意地说道，“我对这些很有兴趣，你能跟我讲一讲这个故事吗？” 　　“我知道我知道。”卡伊抢先说道，“要不是有闹鬼的谣言，我妈妈也不会带着我搬出去了。” 　　原来，在卡伊一家搬进去之前，那里曾经是个木工工坊。 　　工坊的主人技术高超，无论是家具还是各种轻巧的木质玩意儿，他都能做得让人挑不出一点儿毛病来。他没有儿女，唯一的徒弟也因为刺伤了邻居逃跑去参军了，所以工坊主人干脆开始做了几个木偶人，摆在家里当做是自己的儿女。 　　“那个老爷爷啊，后来真的把其中一个木偶当成是自己的儿子了。”伊万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刻意装出来的讲鬼故事的语气说道，“很多人都看到了，他去哪里都带着那个木偶，还给那个木偶做衣服，做鞋子。” 　　“他甚至想要把那个木偶娃娃送去上学。”说道这里，伊万叹了口气，“别的人看他可怜，都没有戳破他的幻想。直到有一天，有人无意间看到了，那个木偶真的说话了。” 　　“木偶说话？”安徒生皱了皱眉头，他知道坊间八卦其实有很多都是民众们编出来消遣时间的，但也有一些例外，那些诡异传闻的背后，藏着真实的事件。 　　“嗯，没错。”伊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滴，继续说道，“后来发生了一件轰动全镇子的大事！” 　　“几乎半个镇子的人都看到了，那个木偶真的活了过来。” 　　“他穿着工坊老爷爷给他做的衣服，背着小书包，穿过了镇长的大马路就这样走出了镇子。”伊万说，“他甚至跟路过的人打起了招呼。” 　　“他说要去马戏团看马戏。”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迷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 活木偶 　　“看马戏”图里帕被卡伊的话引起了好奇心, “你确定那是真的木偶，也许是有人恶作剧，故意装扮成木偶的样子。” 　　卡伊挠了挠头, 呆呆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是听说的。” 　　“那后来发生了什么？”安徒生问道。 　　木偶活了过来, 这件事本来就有很多种解释。 　　也许是制作木偶的人本身有着某种能力, 也可能是制作木偶的木头是某种神秘物品，甚至于像血女巫那样灵魂的转移，都能让一个木偶说话甚至活动起来。 　　“后来看到的人都吓了一跳！”卡伊说，“大家都很好奇, 但因为工坊老爷爷人很好，那个木偶又是个可爱小孩子的样子, 所以倒没有人对他作什么坏事。反而有人拦着他, 让他不要自己离开，至少等工坊老爷爷来了再说。” 　　“这里的人居然这么开明？”安徒生这下子是真的有些惊讶了，如果在欧登塞出现了木偶上街说话的事情, 大家肯定会吓得躲起来, 甚至还会有激进的人们会攻击木偶。 　　“啊？可是木偶并没有做什么坏事啊。”卡伊眨了眨眼睛，“只要不害人的, 管他是啥东西。要是做坏事的, 早就被镇子上的巡逻队抓起来了。” 　　安徒生哑然。 　　这就是大城镇和小镇子的区别吗？ 　　在家乡的时候, 白女巫和各种神秘生物只存在于睡前故事里。但在思想开明的布林镇, 就算是木偶活过来了，连小孩子都不会显得太过于害怕。 　　这更证明了, 在这个镇子上经常会有超凡者出没。 　　“木偶根本不听镇民的劝说, 趁着大家不注意, 跑出了镇子。等他走后没多久, 工坊老爷爷才赶了过来。”卡伊叹了口气，“听说那个老爷爷到处去找那个木偶，花光了存款，又卖掉了所有的工具，最后他一个人死在了那个房子里。” 　　“房子被镇子回收拍卖了。” 　　“可是从那以后，大家都说会在晚上看到有木偶在房子附近出没。特别是有一些晚上喜欢在森林里散步的学生们，更是被突然出现的木偶吓到不行。渐渐的，那个房子就有了闹鬼的传闻了。” 　　安徒生听完了关于闹鬼的故事，心里对于刚才在屋子周围的灵魂，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 　　送走了两个小孩，安徒生决定重新回去看看。 　　那是今后图里帕要居住的地方，不管那个灵魂有没有恶意，安徒生都要去处理一下。更让他想要去找那个灵魂的原因，是因为他想要知道为什么死神学徒没有带走对方。 　　但凡有异常的事件出现，必定会有造成异常的原因。 　　“汉斯，你要回去看看？”图里帕问道。 　　“嗯，总觉得不太放心。” 　　图里帕的嘴角浮现出了一抹笑容：“是因为担心我？” 　　“也不全是。”安徒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我在那房子周围感觉到了灵魂，他能够留在这里肯定是有原因的。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从他那里弄点神秘物品。”他解释道，“那些鬼魂们的钱是很好赚的，图里帕，我之前就是跟鬼魂们做生意，才存到了一笔钱。” 　　“……”图里帕楞了几秒钟，“你，赚钱？” 　　“是的。”安徒生感到了一股冷风吹过，他呼出了口白气，说道，“我家里穷，除了自己赚钱没有别的办法。现在虽然有了皇室赞助可以让我来读书，但别的花费却需要我自己赚。” 　　他竖起了衣领，厚厚的外套把寒风挡在了外面：“我还要定期给妈妈寄钱回去，也需要一些积蓄，所以还是要找机会继续赚钱的。” 　　图里帕沉默了一会儿，他轻声说道：“我能入伙吗？我还从来没有自己赚过钱。现在想想，我虽然比你大几岁，但其实还不如你。” 　　“你最主要的是适应现在的身体。”安徒生不赞同地说，“一切等你好了再说。” 　　图里帕拉着他的袖子，眼神极其的温柔，他低声说道：“那就说好了，以后我赚活人的钱，你赚死人的钱。反正我也无法成为贵族了，不如当个快乐的暴发户好了。” 　　“哈哈。”安徒生被他逗笑了，“我也好想成为暴发户。” 　　两人一合计，还是决定回去看看。 　　图里帕虽然死了一次，但是还没有见过真正的灵魂，这让他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可是他们在屋子周围转了一大圈儿，安徒生却没有再感到那种鬼魂出现时的阴寒气息。 　　“他藏起来了。”安徒生说，“有些麻烦，我能够看到鬼魂可要是他们藏起来的话，我也没法逼着他们出来。” 　　他叹了口气。 　　在泪雨森林中产出的绿蘑菇已经用完了。 　　这让安徒生无法对鬼魂们使出蘑菇的诱惑。同时他也有些担心，毕竟这些大城市的鬼魂们见多识广，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对他乡下出产的小蘑菇感兴趣。 　　“我倒是有个想法。”图里帕低声对着安徒生说了几句。 　　安徒生点了点头：“感觉能试试。” 　　他控制着吞噬生物打开了屋子里的水龙头，很快的，屋子里充满了淡淡的水气。安徒生闭上眼睛，释放着自己的精神力。他能够用精神力点燃空中的火焰元素，可是对于水，他却没有太多的控制经验。 　　几道水流从水槽中漂浮了起来。 　　它们化作极细的蛛丝，慢慢地扩散到了整个屋子的范围。淅淅沥沥的水珠从空中滴落，均匀地洒满了屋子内部。就像是清晨的露水一样，所有东西上都沾染上了些微的水气，却不会因为太过潮湿而造成物品的损坏。 　　“再多些。”图里帕说，“它有可能藏在屋子外面。” 　　安徒生点点头。 　　屋外到处都是积雪，安徒生没有再从屋内引水，而是释放出了几缕火焰。周围的雪开始飞快地融化起来，露出了藏在白雪下枯黄的草地。 　　此时，屋子内部和周围全都弥漫着浓浓的水汽。 　　安徒生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推着图里帕的轮椅，想要带着他离开这片范围，可是图里帕却突然捂住了胸口，脸上的表情十分奇怪。 　　“汉斯，我感到这东西突然跳了一下。”他扯出了脖子上戴着的东西，那是颗罕见的姿色珍珠，这是当初在暗粉珍珠号上人鱼先生的馈赠，“那些水沾湿了我的衣服时，这颗珍珠动了，它贴着我的皮肤，我绝对没有感觉错。” 　　安徒生召唤出了路灯，在灯光的映射下，他发现了珍珠的变化。 　　他记得，当初看到这颗珍珠时，曾经因为它表面泛着的美丽光泽而感到赞叹。现在，珍珠的颜色黯淡极了，原本好看的紫色也变深了很多，看起来就像是深褐色的劣质仿制品。 　　而珍珠里原本充沛的水能量近乎完全干涸了，只有几缕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水汽在缓缓流动着。 　　安徒生又伸手摸了摸图里帕的衣服。 　　“你的衣服很干燥，这颗珍珠应该能够吸食周围的水能量。”安徒生说，“我猜它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跟你之前受到伤害的事情有关。它以某种方式保护了你一下。” 　　图里帕摸了摸那颗珍珠，把它赛回到了衣服里。 　　“我没有感到太疼。”他轻声说，“伊万其实砍了好几下才把我的头砍掉的。” 　　安徒生只感到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但是除了第一下，其余的时间，我像是陷入进了梦中一样。”图里帕说，“我像是从身体中抽离出来一样，又像是观众观看着太少别人的表演。我想，这就是这颗珍珠带给我的保护吧。” 　　“汉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图里帕似乎能够比安徒生更能冷静地看待自己的死亡，他掏出了那个金属小盒子，让安徒生把自己推到更远一些的地方后，突然打开了盒子朝屋外的一小滩积水处扔了过去。 　　细微的电流立刻顺着水汽弥漫扩散开来。 　　几乎是瞬间，屋子周围都陷入了一种细微的静电声。 　　所有被水雾弥漫的地方，都有电流快速的通过。那些电流速度极快，虽然分散开来变得很微弱，但这已经足够了。 　　安徒生和图里帕同时看到，在院子里的灌木丛边，突兀地出现了一道半透明的绿影。 　　那绿影看起来像是个年纪很大的老人，他惊骇地盯着两人，似乎为自己突然显出身形而感到迷惑不解。 　　电流很快散去，老人似乎反应了过来，他的身体变得更加透明，似乎是想再次躲藏起来。 　　“我能帮你找回离家出走的木偶！”安徒生突然开口说道，“你滞留在这里，就是因为有不舍得的东西！” 　　图里帕却又从怀中掏出了个同样的铁盒子，他对着老人的鬼魂挑了挑眉，意思却很明显。 　　老人的鬼魂楞了好一会儿。 　　“你们是谁？不，你是谁？”他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图里帕身上，脸上带着极度的警惕和害怕，“我觉得你是跟我一样的人，但为什么，你居然还能使用自己的身体。” 　　“我？”图里帕修长的手指在铁盒子的按钮上来回摸索着，“每个厉害的人物都需要有个响亮的名号。我嘛……”不久之前看过的一本小说中的情节突然从图里帕的脑中闪过，他突然低头轻笑了几声。 　　“你可以叫我……科学怪人阁下。” 　　“……” 　　安徒生略感无奈地沉默了几秒。 　　对于图里帕这个自封的“响亮名号”，安徒生都不想评价什么，他干咳了两声，对老人的鬼魂说道：“你就是这栋房子以前的主人吧？我听说过你的故事。” 　　“你想要什么？”老人盯着安徒生，“等价交换，不用跟我说一些同情我想要帮助我的虚伪客套话了。” 　　“你是超凡者？”安徒生皱起了眉头，“看来你身上果然有隐匿灵魂的东西，不然你是无法逃过死神阁下的眼睛的。” 　　听到死神的名字，老人突然打了个冷颤。 　　鬼魂是不会感到寒冷的，可是死神的威名，却足以让任何正常的生物感到胆寒。 　　“不不，我不是。”老人飞快地否决道，“我本人并不是超凡者，但对那个世界，我有幸窥视过几眼。” 　　“你说得没错，我是需要找回丢失的木偶。”老人叹了口气，“但我想知道自己能给你什么。”他想了想，补充道，“我的财富不多，唯有的就是做木工的手艺了。对了，我还有一本制作活木偶的书籍，那是我最珍贵的东西。” 　　“活木偶？”图里帕的眼睛亮了起来，他颇有兴趣地问道，“里面讲了什么？” 　　安徒生面无表情地盯着老人的鬼魂。 　　他知道，这个鬼魂在说谎。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迷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lmrabbi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8章 木偶 　　没有任何的巫术能够凭空制造出活物。 　　当安徒生听到老人说能够制造活木偶时, 就知道他在骗人。 　　“那是本神奇的书籍，不仅能够制造出或者的木偶，而且啊, 还能用木头造出或者的动物。”老人的表情一脸严肃正经，“这还只是前面的内容, 后面太多的东西我看不懂了。” 　　他似乎认定了图里帕是两人之中能够做主的人。 　　“年轻人啊。”老人看着他手中的黑色金属盒热切地说, “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读过一些关于科学的书。刚才你逼我现身的方法并不是巫术，我猜那应该是某种科学方法吧。我这书里，也是有很多科学的东西。” 　　“不要你们钱，不要你们啥东西, 只要帮我把我的木偶找回来。”他期待地说道，“这样的话, 我就把这本珍贵无比全世界只有一本的奇书送给你。” 　　图里帕摸了摸下巴, 转头对安徒生说道：“总觉得他在吹牛。” 　　安徒生点点头：“能说会道，一定骗了不少小孩的糖果钱。” 　　两人颇有默契地对视一眼。 　　安徒生推着图里帕的轮椅，转身就要离开。 　　“哎, 等等！”老人急了, 他飘到两人面前，手中出现了一本绿皮书籍, “我没骗人, 可以先给你看两页内容！”他摇晃了下书的封面, 《神秘宝典》几个大字非常明显, 后面似乎还有一排小字被老人的手挡住了。 　　图里帕看了安徒生一眼。 　　几缕白色的精神力从安徒生的手中飘出，飞快地粘在了书籍上。安徒生点点头, 轻声说道：“没问题。” 　　老人吃惊地盯着那几缕白光, 手一抖, 书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 　　他想要捡起书籍, 可安徒生比他更快了一步。 　　“《神秘宝典——木工活初级入门》？”安徒生念出了书籍的全名，又往里面翻了翻，发现这还真的是一本教导人如何做木工活的书，他看了几眼老人，“这就是你说的珍贵无比奇书？。” 　　图里帕接过去看了几眼后冷哼了几声，他双手交叉，歪着头微笑着看着老人。 　　鬼魂老脸一绿。 　　“拿错了，拿错了。”他从身后又摸出了几本书，“《神秘科学》《神秘巫术》《神秘魔药》这些是货真价实的宝物，不骗你们的。”他把书在两人眼前晃了晃，有飞快地收了起来。 　　“只要帮我找到木偶，这些都是你们的！”老人挥舞着双手，“年轻人，这些书能让你们成为了不起的人物，难道你们不想成为能够拯救世界创造奇迹的英雄吗？” 　　“不想。”安徒生打断了老人的推销，他抱臂说道，“别骗人了，光看名字就知道这些书全都是一个系列的。” 　　“你想要让我们帮忙找到木偶，就必须要拿出合理的报酬！”安徒生把那本初级木工入门的书籍仍回到了老人怀中，“等价交换，没有好处费我们是不会帮忙的。” 　　老人把书收好，整个人的身体都变淡了一些。 　　他耸搭着头，擦了擦眼睛，嘟嘟囔囔地说道：“哎，没有爱心的年轻人，就知道欺负我这种可怜的老人……惨惨惨……哎哎哎……我可怜的儿子啊，就这么被四分五裂，再也回不到我身边了。” 　　几滴绿色的泪水滴落在了他的脚边。 　　寒风中，一位瘦小无助的老鬼，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团，怀念起自己惨遭不幸的亲人，这画面看起来凄惨极了。 　　图里帕皱了皱眉头，老人的话勾起了他的回忆。曾经他也曾被埋在雪中，孤零零的，带着满腔的期待希望有人能够伸手帮他一把。 　　“你怎么知道你儿子死了？”图里帕的语调不自觉地变得柔和了几分。 　　老人叹了口气，“他是我制作出来的，我当然是知道的。不过，最主要的是，我找到了他身体的残骸。”他从身后摸了摸，摸出了一截短棍子。 　　那棍子是木头做的，呈现长条椭圆形，看起来跟普通的木棍没什么两样。 　　“这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老人看着那截木棍，眼里泛起了泪光，“当初他被人骗走，我变卖了一切想要去找他。可是我没想到，他居然被人卖到了马戏团里！” 　　“我的钱足够赎回他了，可是，马戏团的主人却说当天的票已经卖完了，我可怜的匹诺曹必须要演完最后一场戏才行。”老人痛苦地说道，“可我没想到，这却是我和他的最后一次见面。” 　　“在所有人的面前，我的儿子完美的表演了木偶戏的节目。那个节目我之前看过，并没有什么危险。可是那天却不一样了。” 　　“有人把表演用的假锯子换成了真的！” 　　“我可怜的宝贝就这样当着几百名观众的面，被人活生生地切开了！”老人悲伤地说道，“他的头，身体，胳膊和腿，这些链接身体的地方被一点点的锯开。他尖叫了起来，想要求人来救救他。” 　　“可是人们笑得更开心了。所有人都以为他是真的木偶，是有人暗中控制着的表演道具！我想要上前阻止，我请他们帮帮我的儿子，可是我的声音被淹没在了掌声和欢呼声中。” 　　“木偶不会流血也没有眼泪，人们为这场精彩的表演而感到兴奋。他们一拥而上，带走了我儿子的身体当做好玩的纪念品。” 　　“等我好不容易挤进去的时候，只能在角落中找到了这个。”老人举起了手中的木棍，“这是他仅存的东西了。他的身体被四分五裂，可他却是我用某种特殊方法制造出来的，通过他身体的一部分就能感觉到别的部分。” 　　“这些年我有时留在这里，有时四处游荡，渐渐的感应到了他身体的每个部分。” 　　“那些书是骗人的没错，可如果你们答应帮助我，我会给你们真的宝物！” 　　图里帕沉默了下来。 　　光是从老人的描述中，他都能够想象出当时在马戏团发生的事情有多么可怕。 　　他自认为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可是现在，他却产生了一股奇怪的情绪，想要去帮助这个可怜无助的老人家。 　　“汉斯，我觉得我们可以……”他看向了安徒生，想要获得对方的支持。在图里帕的想法中，小汉斯善良极了，肯定会跟他一样决定帮助这个老人。 　　安徒生拍了怕他的肩膀，看着老人，面无表情地说道：“先谈好价格，再说别的。” 　　“汉斯！你居然这么冷血。”图里帕被安徒生冷酷无情的话语震到了，“他都这么可怜了，这个时候，为什么还要一门心思地想着钱啊？” 　　“可怜？”安徒生摇了摇头，“图里帕，他的故事是很精彩，可我们怎么判断真假呢？现在如果不问清楚，到时候被坑了，可怜得就是我们了！” 　　“可是……” 　　“鬼魂是没有眼泪的。”安徒生淡漠地看着老人，“想要做出流泪的效果，其实就是让自己身体其他部分的能量变弱，把这多余的能量输送到眼睛里，再改变成液体形态让它留下来。” 　　“你看看他滴在地上的泪滴，是不是正在慢慢变淡，又被他的身体重新吸收回去了？” 　　图里帕猛地看向了老人的脚底。 　　果然如同安徒生所说，那几滴眼泪，正在慢慢变成绿色的烟雾重新飘回到了老人的体内。如果不是安徒生提醒，他根本没有察觉到这些异状。 　　“他提到了等价交换，说明他是知道超凡世界办事的规则的。”安徒生说，“可他一开始企图用假书欺骗我们，后来又来了一场苦情戏表演，说到底，就是为了找两个免费劳动力帮他做事。” 　　“既想让人帮忙处理问题，又不想出钱。”安徒生摇摇头，“这位才是一门心思的想着省钱呢！” 　　图里帕看向老人的眼神立刻就变了。 　　他二话不说，掏出了金属电盒，对着老人冷声说道：“这房子我已经买下了，再让我看到你出现在周围，我发现一次就电你一次！鬼魂又怎么样？鬼魂是种能量，电也是！我可以制造出数不清的电盒，你又能撑得住几次？” 　　老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图里帕。 　　安徒生冷笑几声说道：“不过嘛，你要是真能拿出好东西来当酬劳，并且把事情说清楚，我们说不定还是会考虑一下出手帮忙的。” 　　图里帕冷笑几声说道：“不过嘛，就算有好东西，我们的要价也翻倍了！就当是你刚才欺骗我们的感情补偿金吧。” 　　两人盯着老人，一起发出了含义不明的“嘿嘿”笑声。 　　“奸商！”老人骂道，“你们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这么奸诈狡猾！简直是狼狈为奸，还费用翻倍？我看你们其实是吸血虫团伙吧。” 　　他被安徒生揭穿了伪装，干脆也不再继续自己“可怜老人”的扮相了。 　　老人伸直了腰，绿色的灵魂之光慢慢地扭曲了起来。他的个头逐渐缩小变矮，眼睛变圆变大，手脚则变成了极细的形状。 　　最后，一个小木偶的鬼魂出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他背着小书包，头上戴着一顶手工缝制的帽子，脚上的木头靴子有些残破。 　　“你们好。”小木偶对安徒生挥了挥手，“你应该早就发现了吧？” 　　“刚才那个老人的形象就是你的父亲？”安徒生问道，“那位制造你出来的工坊老爷爷？” 　　“嗯。”木偶的大眼睛里闪过了几分黯淡，“爸爸已经去了天堂，而我却只能留在这里。”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迷鹿、逢考必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行星D301 19瓶；逢考必过 1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9章 神秘物品 　　小木偶的眼睛比真人大很多, 眼睛珠子似乎是用玻璃类的材质做成的，看起来晶莹剔透。雪地反射出的微光映射在它的玻璃眼球上，看起来像极了眼中的泪水。 　　它小小的身体和略大的头部, 让小木偶看起来可爱极了。 　　至少比刚才的老爷爷形象可爱很多。 　　“大哥哥们，我真的很可怜。”它绞着双手, 可怜兮兮地说道, “我虽然假装爷爷骗了你们，可我被杀掉的事情却是真的。这件事虽然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但你们只要有心去打听一下，镇子上肯定会有人记得。” 　　图里帕和安徒生不为所动地看着小木偶。 　　两人的眼神似乎在异口同声地说道。 　　“钱钱钱, 我们眼里只有钱！” 　　小木偶撅了噘嘴。 　　“好吧，没见过你们这样贪财的人。”它举起了手中的小木棍, “你们帮我把剩下的身体找到, 这个就送给你们！” 　　“一根木棍？”安徒生疑惑地说，“况且这还是你原本身体的残骸，你的目的是要把所有身体都找到拼凑起来, 少了一块, 就完成不了你想做的事。现在你把这根木棍给我们，你不觉得很矛盾吗？” 　　小木偶解释道：“每个部位都残存着我一丝灵魂的力量, 我只有把所有部位凑齐, 我的灵魂才是完整的啊。等我把里面的灵魂吸走后, 原本的身体其实就没什么用了。” 　　“原来如此。”安徒生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只灵魂没有被收走了, 恐怕是碎得太厉害了，“你现在的样子也是假象吧？你手中只有这一根棍子, 其余的部分四分五裂, 所以, 你现在真实的样子就是……一根透明的绿棍子？” 　　“哇！”小木偶跳了起来, 它捂着脸，似乎想要嚎啕大哭。 　　可是它突然想起了，眼前的人可是才揭穿过他假哭的伎俩。 　　哭声夏然而止。 　　“来说说这跟棍子有什么不同吧？”安徒生问道，“虽然没有什么能量波动，但我感觉到它应该是神秘物品。” 　　“嗯，是神秘物品。”木偶耸搭着脑袋，无精打采地说道，“我爸爸是普通手艺人，他能够制作出我，是因为他用来雕刻我的木头就是神秘物品。” 　　“有什么作用？”安徒生追问道。 　　“那木头很神奇，能够保存灵魂。”木偶说，“我并不是爸爸的亲生儿子，他在路边捡到了我，我当时病得很重，可是爸爸却细心地照顾我，最后我的身体才慢慢好了起来。后来哥哥刺伤了隔壁的漂亮阿姨，逃走去参军了。” 　　“哥哥？”安徒生想了想，问道，“工坊老爷爷收的徒弟吗？” 　　“嗯。”木偶点点头，“哥哥当兵没多久，就偷偷回来了。可我……我就又病了。在我快要病死的时候，哥哥说拿出了一根木头，说这是根神奇的木头，只要爸爸把它雕刻成一个木偶，然后……然后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变成了真的木偶了。” 　　说道这里，小木偶突然不说话了。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 　　“你哥哥是从哪里回来的？他在哪里当兵，叫什么名字？”他追问道。 　　小木偶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很多事情我现在只能记个大概，一切都只有找到我的脑袋，记忆才会变得清楚起来。” 　　安徒生琢磨了下，觉得这似乎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能够储存灵魂，并且灵活活动的木头，可是能够制作出不少的好东西。等到小木偶收集齐了它的灵魂，那些剩余的身体它也不需要了，正好可以制作一些动物模型。 　　虽然自己的吞噬光芒能够让路灯中的灵魂变成各种形态出来活动。 　　但如果自己撤去精神力，或者离得太过遥远，它们是会立刻消散的。 　　如果有了不易损坏的实体，那就会方便很多。 　　小木牌看到安徒生不说话，以为他嫌自己拿出的东西不好，立刻举起了棍子说道：“你别看这东西只有一点，其实它比其他所有的部分都要厉害！” 　　“哦？”安徒生挑了挑眉。 　　“别不信啊，我示范给你看！”小木偶低声默念了几句。 　　只看到那跟短小的木棍突然猛地变长变粗，由原本的半个小指长短变成了成人手掌般地长度。木棍像海绵遇水一样膨胀起来，上面略有些粗糙的表面显得十分明显。 　　放大了看，木棍的两头呈椭圆形，并且比棍身略粗了些。 　　小木偶又飞快地用只有它自己才能听到了声音低语了几句。 　　木棍一下子又缩小了回来。 　　“哼，神奇吧？”小木偶得意地看了目瞪口呆的两人几眼，“让你们开开眼界。” 　　接着，安徒生和图里帕看到，那根木棍在木偶半透明的绿色小手中，一会儿变大一会儿变小，一会儿变得不大不小，接着又以极快的速度在小和大，长和短之间切换。 　　大小，大小，大中小，中小，中大，长短，中短，中长…… 　　木棍在这几种尺寸中不停变换着，似乎只要小木偶一直说话，它就能够保持着这样的变化的状态停不下来似的。 　　最后，小木偶似乎说累了。 　　在它闭上嘴巴的瞬间，木棍一个颤抖，缩回到了最初那个小小的状态。 　　“惊呆了吧？”它得意地说道，“我哥哥曾经说过，那颗树是从什么雨森林中挖出来的，是宝物呢！你们怎么说？” 　　图里帕评论道：“不堪入目……” 　　安徒生低声说：“伤风败俗……” 　　与此同时，安徒生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只觉得辣辣得难受极了，“像这种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毕竟，咳咳，毕竟它对每个男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宝物。就算现在它掉下来没用了，但拿来送人的话也太奇怪了！” 　　“何止是奇怪！”图里帕说话可比安徒生直接得多，“我可不想拿着别的男人的【哔哔】！让它在我手中变大变粗！你这个猥琐小木偶！” 　　“什么！”小木偶尖叫了起来，“你们在说什么啊！” 　　它猛地飘到了图里帕的面前，举起小木棍，在图里帕眼前晃着说道：“你看清楚，这是我的鼻子！我的鼻子啊！！” 　　“呵呵。”图里帕退后了几步，老道地说道，“行吧，你的东西你怎么称呼都行。什么宝剑，利刃，铁棍，大将军的，随便你起什么别称那是你的事情。” 　　小木偶气得浑身发抖，身体也逐渐变得透明了起来。 　　“这真的是我的鼻子！”它几乎把木棍怼到了图里帕的脸上，“我的鼻子有神奇的魔力，只要说谎它就会变长变粗！而只有说真话，它才会恢复原状！”它气呼呼地说道，“刚才我说一句真话说一句谎话说一句半真半假的话，鼻子才会那样!” 　　“哼！这是检测谎言的神奇宝贝，你们为什么会想到别的地方去！” 　　“我看猥琐的人是你们！”小木偶不忿地说道，“况且我一个木偶，不需要吃饭喝水的要【哔哔】有什么用！” 　　图里帕被它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顿时觉得有些悻悻然。离得近了，又仔细观察了下木偶的脸部，图里帕的确发现木偶的鼻子处有一个圆形的疤痕，像是那里原本长着的东西被硬生生地割掉了一般。 　　安徒生也发现了这点。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安抚着木偶的情绪：“抱歉了，这样的宝物实在是少见，况且它的形状和样子很容易让人感到误会。咳咳，能让我试试看吗？” 　　“哼！”小木偶把鼻子递了过去，“别想着拿着就跑，我在里面留了一丝灵魂力量。” 　　安徒生拿着小木偶的鼻子，想了想，轻声说道：“石心是只野猪。” 　　话音刚落，他就感到手中的鼻子突然开始膨胀了起来。 　　“石心是个笨蛋。”安徒生立刻补了一句。 　　鼻子恢复了原状。 　　“木偶似乎说得是真的。”图里帕摸了摸下巴，“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件东西倒算得上是宝物。” 　　“可真话和假话是如何判断的呢？”安徒生皱了皱眉头。超凡者世界的确是存在着某种感知类的物品，可那也需要大量的准备工作和特殊程序，才能使用它们进行感知。 　　手中的鼻子的使用方法太过于简单了。 　　安徒生可不觉得，这个鼻子能够在短短几秒钟内就感应到了石心的存在。唯一的解释就是，鼻子判断的，是手握住它的人的认知。 　　一个人如果觉得自己说的是谎话，鼻子就会变大，哪怕他说得其实是真话。 　　反之亦然。 　　安徒生对图里帕说出了自己的推断，小木偶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忐忑起来。 　　“你说得没错。”图里帕说，“鼻子的真假话判断有着漏洞，但如果好好利用的话，在某些时刻也能起到作用。” 　　“那个……”小木偶像是怕好不容易碰到的这两个还算靠谱的家伙跑掉一般，它吞吞吐吐地说道，“你们要是觉得我的鼻子当酬金还不够的话，我还知道一些关于斯拉格拉斯学院的秘密。” 　　“什么秘密？”安徒生把鼻子还给了小木偶，对图里帕使了个颜色，轻飘飘地用不信任的语气说道，“嗯，又是些不值钱的劣质神秘物品吧？” 　　“不要这么说嘛。”图里帕笑眯眯地看着小木偶，“咱们就相信小木偶这一次，我觉得它不会再骗人了。” 　　他转头看向小木偶，和蔼可亲地说道：“我们还可以相信你吗？” 　　小木偶急得连连点头。 　　“真的真的!”他看着图里帕，感觉着对方身体传来的淡淡的几乎比死人强不了多少的生机，只觉得找到了自己人，“斯拉格拉斯学院原来是神学院，我好好几次飘进去转悠的时候，都感到了神秘物品的力量！” 　　“那些力量很奇怪，很像是教廷残留的东西。” 　　“我敢肯定，学院里还藏着被遗忘的宝物！”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lmrabbi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0章 春日来临 　　对于小木偶的话, 安徒生没有立刻相信。 　　鬼魂们有多善变和狡猾，他曾经深深体会过。 　　当初在欧登塞卖蘑菇只是小本经营，十个鬼魂里都有五个鬼看他年轻想要空手套菇的。 　　以前有格瑞帮他把关, 现在安徒生只能靠着自己。 　　小木偶的经历听起来是很可怜，但安徒生也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说起来, 这是他到了西兰岛后的第一单“生意”。就算安徒生心里已经决定了要帮助小木偶, 他也不准备轻易松口。要是他脸薄好骗容易讲价的名声传出去，恐怕今后再碰到类似的事情，那些迷雾生物们肯定会疯狂砍价的。 　　任何事情的第一次都极其重要。 　　（就像第一次约会时，不管腿再软心再跳, 都不能放低姿态！否则对方会觉得你是便宜货，连咖啡钱都懒得出就想直接把你拖到附近小巷子里快乐一下。——摘选自《格瑞的人生指导书》第三章 第五节） 　　“等我真的见到学院里的宝藏后, 我们再来谈谈这笔交易。”安徒生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老练一些, “过几天我朋友就会搬过来居住，开学后，我带你进入学院去找那些东西。” 　　“你是学院的学生？”小木偶打量了安徒生几眼, “你可别骗人, 如果没有学生证明，普通人是混不进学院的, 就算是超凡者也一样。” 　　“那你怎么进去的？” 　　“我把鼻子藏在了某个学生的书袋里。”小木偶说, “我再躲到鼻子里, 学院门口的雕像就会以为我是那个学生的私人物品了。” 　　安徒生点了点头。 　　大学院里要说没有超凡者学生他是不相信的, 看来学生证明不仅仅是一张纸，更是某种身份的验证。 　　第二天的交易很顺利。 　　卡伊宝贝般地拿出了房屋的地契, 在镇上律师和法务官的见证下, 安徒生和卡伊成功地进行了房产买卖的交易。 　　卡伊小心地数了好几遍银币后, 把钱袋递给了格尔达。 　　法务官看着这两个孩子, 提醒道：“你家的房子终于卖出去了，大家很快就会知道这件事。我看你们不要再回救济院去了，小心被手脚不干净的人把钱袋偷走。” 　　“我……我会把钱存进银行。”卡伊说，“他们在我身上找不到钱袋，顶多打我一顿就算了。救济院可以免费住的，这笔钱我不能动，是要给格尔达交学费的。” 　　法务官皱了皱眉头，“救济院里可不止是小孩子，还有很多流浪汉……”他欲言又止地看了几眼格尔达，“你毕竟是女孩子，如果想上学的话，可以先去找一个管住宿的女子学校。” 　　“这样啊……”卡伊抓了抓头发，看向了格尔达，“要不你先去找个学校，我继续住在救济院里省钱。” 　　“格尔达，你想要去哪里上学？”安徒生突然说道，“按你的年龄，是应该要自学或者去预备学校。我过几天就要开学了，如果你在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格尔达看着安徒生，眼睛珠子转了转，突然问道：“先生，昨天您说的话还算数吗？” 　　“我说了什么？”安徒生微微一笑。 　　“您说需要有人照顾您的朋友。”格尔达飞快地说道，“无论是打扫还是做饭我都很在行的！您的朋友腿脚不便，平时一个人在家万一摔倒了怎么办？” 　　“啊，这么虚弱的我感觉随时都会晕倒呢。”图里帕捂住额头，无力地靠在轮椅上。 　　“先生，您的朋友需要有人照料！”格尔达说，“卡伊原来的家我们也很熟悉，我们两个住在一楼放杂物的小屋里，绝对不会打扰到你们！我每天可以帮您的朋友做早饭，烧热水，打扫，洗衣服，还有除草！” 　　“每个月我们两个一起，只要五十枚铜币就可以了。” 　　两个孩子全都眼巴巴地看着安徒生。 　　安徒生看向了图里帕。 　　“我无所谓，只要他们不打扰到我就行。”图里帕耸了耸肩膀，“你们平时只能在一楼活动，二楼和院子里的屋子都不能进入。” 　　两个孩子拼命地点头。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还要签署一份雇佣协议。”法务官微微松了口气，“他们两个是未成年人，父母都不在了，那么监管人就写我的名字吧。当然孩子们的酬劳你自己给他们就行了，但如果他们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我有权替他们进行申诉。” 　　安徒生略有些诧异地看了法务官几眼。 　　对方是个中年男人，微微有些驼背，脸上的肉略有些拥挤而显得眼睛很小。他穿得很厚，整个人圆滚滚的，因为屋内的柴火过于旺盛而时不时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 　　“好的，麻烦达克马叔叔了。”格尔达一口答应了下来，看起来她对这位胖胖的法务官很是信任。 　　办完了手续后，安徒生陷入了一片琐事中。 　　虽说两个孩子保证能把屋子打扫干净，可由于一段时间没人居住，光是除草清除霉菌和修补漏水的地方，就不是他们能够做到的。 　　安徒生把图里帕安顿在了旅店中，带着两个小孩，一边雇佣工人进行简单翻新，一边置办新家具。大约过了五六天，他才把屋子整顿成了能够住人的样子。 　　“很不错。”图里帕看着焕然一新的屋子，赞叹地说道，“辛苦你了，汉斯。” 　　“只是粗略地弄了一下，剩下缺的东西咱们以后再添上去。”安徒生扶着图里帕，想要把他扶上二楼。 　　图里帕却直接站了起来。 　　他撑着样式奇怪的金属手杖，动作缓慢，却努力地慢慢向上走着。 　　“这些天我也没有闲着。”图里帕笑了笑，“感觉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能恢复如常了。” 　　格尔达和伊卡被安徒生派去购物了，现在屋子里就只有他们两人。 　　安徒生直接问道：“你发现了什么异常？” 　　“血和肉。”图里帕叹了口气，“我似乎对新鲜的血和肉食变得感兴趣了。我做过实验，分别点了八成熟的牛排和一成熟的牛排，带着血丝的嫩肉会让我的身体产生一丝暖意。” 　　“那就多吃点！”安徒生说，“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找到了赚钱的新方法了。” 　　“不能多吃。”图里帕掏出了一张手帕，“身体循环变差，五天前我一口气吃了八块牛排。”他把手帕摊开，盖在了自己脸上，以阻挡安徒生接下来的视线，“到了现在还没有排泄出来。” 　　“……” 　　便秘了五天吗？ 　　安徒生觉得有点儿好笑，但又觉得挺惨的。 　　幸亏是反应有些迟缓的复活之躯，要是普通人，带着一肚子牛排堵了五天，那该有多痛苦啊。 　　“你在笑吗？”图里帕掀开了手帕的一角，偷偷观察着安徒生的表情。 　　安徒生飞快地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认真地说道：“咳咳，我在回想有什么巫术方法，能够帮助人通畅排毒的。”他生硬地开始转移了话题，“你不想听听我的赚钱新方法吗？” 　　“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最近我发现布林镇的房价其实很低。”安徒生摸着下巴说道，“特别是在稍微偏僻些地方的老旧房产，价格低得简直让人不敢相信。但是很多学生并不想住在学校里，特别是高年级有一定自学能力的……” 　　“你是说，咱们低价买进房屋，稍微翻新后再卖给学生？”图里帕扯掉了手帕，沉思着说道，“我感觉这个法子行！等你开学后，咱们先把小木偶的事情办好了，就来弄房子的事。” 　　“总觉得，暴富的日子离我越来越近了呢。”安徒生笑着说道。 　　“我的行李还在你那里，趁着那两个孩子不在，帮我把几个箱子弄出来。”图里帕说，“常用书籍和工具先放到二楼，过几天就说是邮寄过来的。我在休息的时候，脑子里产生了好几个新的发明，现在很想试试看。” 　　没过多久，安徒生就听到了外面大门被打开了声音。 　　一下楼，他看到两个孩子不停地讨论着什么。 　　他们带回来了很多常青树的枝叶，此时正在费力地想要把它们修剪一番摆成花束的样子。 　　“怎么了？”安徒生还从没见过格尔达如此高兴的模样。 　　“您还没有听说吗？”女孩子的脸因为激动而变得红扑扑的，她的眼睛闪闪发亮，语气雀跃地说道，“镇上现在都传遍了！王储殿下要来参加今年学院的开学仪式。” 　　安徒生的心猛然一跳，“哪个学院？” 　　王储要来了。 　　这不就是说……那个人也要来了…… 　　“当然是斯拉格尔斯学院了！”格尔达跳到了安徒生面前，抬头看着他，“您是学院今年的新生，典礼的时候肯定能够看到王储。到时候，您能跟我讲讲，王储是不是像大家说的那么英俊，那么亲切。” 　　“王储殿下是很英俊。”安徒生想起了王储那张俊美的脸和柔软的金发，还有那几瓶珍贵的东方玫瑰药膏，“我以前曾经有幸见过王储殿下，他真的是个非常亲切温柔的人。” 　　“哇！”两个孩子立刻围住了安徒生，七嘴八舌地询问起了王储的事情。 　　安徒生略去了太过血腥的部分，只讲了他是如何跟王储见面的。 　　“原来你的皇室资助金是王储亲自批准的哇！”格尔达凑到了安徒生身边，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珍藏着王储十六岁时的画像，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请王储殿下帮我签个名？” 　　“你就这么喜欢王储殿下？”安徒生失笑道，“典礼上的人很多，待在王储身边的肯定是校长和老师们，我一个新生估计只能离得远远地看上几眼。” 　　格尔达失落地低下了头。小女孩撅起的嘴巴和垂下的睫毛，不知怎么的，这一瞬间，安徒生突然想起了拇指少年。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帮你问问的。” 　　格尔达猛地抬头看着安徒生，微笑着的眼睛像是弯弯的月牙：“我就知道先生您是个好人。” 　　小女孩像是卸下了一直以来披在身上的尖刺，态度变得柔软了很多。 　　“格尔达，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安徒生说，“你不觉得，无论是提供住宿还是工作机会给你们，我其实都有自己的打算。” 　　“我知道的。”格尔达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免费的饼干，您给了我们很好的便利，当然是有您自己的计划。” 　　“你就不怕我们是诱拐小孩子的坏人？“图里帕撑着拐杖，慢慢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把你们关在屋子里，每天打三顿，不给饭吃，还要没日没夜地给我洗衣服干活。” 　　“哇！”小胖子卡伊被图里帕脸上淡淡的微笑吓得躲到了格尔达身后。 　　格尔达楞了楞，摇头说道：“不会的，我的感觉没有出过错。当初你们刚刚进入镇子后，从马车下来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你们身上跟普通人不一样。” 　　她指了指安徒生，“这位先生的气息很温柔，离得近了，就像是身处在春天的森林里，到处都青草和花朵的味道，让人很舒服。”她又看像了图里帕，迟疑地说道，“至于您，我只感到了寒冷，但是却没有坏人那种隔得老远就能让人闻到的恶心气味。” 　　“坏人的气味？”图里帕颇感兴趣地说道，“怪不得你们两个小孩子能在镇子里生存下来，你的感觉帮你们避免了很多的麻烦吧。” 　　“格尔达，你怎么都说出来了？”小胖子卡伊反应了过来，他急急地把格尔达护在身后，“不能，不能说啊。” 　　“没关系的，卡伊。”格尔达深吸了口气，看向了安徒生，“我知道自己是什么，我想这位先生也看了出来。您一直很友善地对待我和伊万，是不是想让我用自己的力量帮您做事？”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九思攸宁 99瓶；娇嫩的白莲花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1章 王储驾到 　　“不是现在。”安徒生说, “你是布林镇土生土长的人，既然已经发现了自己跟别人不同的地方，想必你也该知道自己并不是普通人。” 　　“我……我知道。”格尔达低下了头, 拽了拽自己皱巴巴的衣脚，“我听说, 像我这样有特殊能力的, 如果以后运气好的话能够成为超凡者。”她沉默片刻，接着说道，“我也知道没有人照料，就算小时候有些特别, 也许根本活不到长大。” 　　“我们来做一笔交易。”安徒生说，“格尔达, 你今年多大？” 　　“七岁。”女孩说。 　　“在你十五岁前, 我可以向你提供免费住宿和食物，期间也许我会请你帮忙感应一下某些人的气息，但绝对不会让你陷入危险中。”安徒生说, “平时如果你想要学习知识, 也可以请教我和图里帕。” 　　“当然，在你陷入危险中时, 我们也会出手帮忙。” 　　“那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格尔达问道。 　　“等你真正超凡后, 我想请你加入我们的组织。”安徒生说出了自己的打算。他注意到了格尔达有些恐慌的眼神, 解释道, “不是什么古怪的组织，我也没有想要去密谋什么, 只是我希望凝聚更多像你我这样的人, 在我们陷入危难时会有可靠的伙伴和朋友伸出援手。” 　　“互助会吗？”格尔达咬了咬嘴唇, “我能问问, 您是哪种超凡者吗？” 　　安徒生举起了右手。 　　几缕绿色的能量犹如蛛丝般从他指尖散发而出。 　　能量缠绕上了放在桌上的常青树树枝，树枝上的叶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扭曲了起来。很快的，那些枝叶像是有了生命般，相互缠绕着，最后形成了一个漂亮的树冠。 　　白色的栀子花在绿叶中慢慢盛开，星星点点，十分好看。 　　淡淡的花香冲淡了客厅里新墙漆的味道。 　　格尔达睁大了眼睛。 　　她伸出手，小心地碰了碰那些小白花，又放在鼻子下使劲闻了闻。 　　“您是种树的！”格尔达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安徒生，“我知道，您是种树的！您果然是好人。” 　　图里帕捂住嘴轻轻笑了起来。 　　“是森林巫师！”安徒生纠正道，“你的回答呢？” 　　“我答应！”格尔达说，“我们镇子上经常会有巫师大人们经过，就算是小孩子都知道的。喷火的巫师脾气最不好，洒水的巫师奇奇怪怪的，穿白袍子的巫师谁都不敢靠近，拿着水晶球的巫师最喜欢骗人，肌肉发达的巫师老是打架……只有种树的巫师最好。” 　　“对对。”小胖子卡伊偷偷摘下一朵栀子花，丢进嘴里嚼了嚼，“去年圣诞节，我们镇子上的大圣诞树不知道被谁放火烧了，多亏了种树的巫师大人，才把那棵树重新变活了过来。” 　　“……”安徒生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么咱们就签订契约吧。” 　　他能说什么呢？ 　　布林镇果然是整个丹麦知识水平最高的地方，就连普通人，见识也比别的地方要强一些。也许，这也跟布林镇对于所有的知识类别都采取着包容的态度有关吧。 　　这是一份最简单的契约。 　　上面规定了双方的义务和权利，一目了然，没有什么复杂的地方。 　　安徒生和格尔达在契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与此同时，安徒生留下了一抹自己的精神印记，格尔达则咬破了食指，在她名字的上方印上了个血指印。 　　由于格尔达现在只是普通人，契约不能自行燃烧，安徒生找出了火柴点燃了它。 　　在那张薄纸化为灰烬的瞬间，安徒生感到一缕极轻意念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那种感觉转瞬即逝，他知道，契约正式成立了。 　　也许是签订了契约，双方变成了“自己人“的原因，格尔达也终于问出了一直让她疑惑不解地问题：“先生，您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劲儿？我是说，让我加入您组织的事情。我和卡伊都是无依无靠的孤儿，就算我有些特殊的地方，可如果您采用强迫的手段逼我答应，甚至让我签订下苛刻的契约也是可以的。” 　　“也许是因为……我知道那种被人逼迫到没有选择而不得不接受的感受吧。”安徒生笑了笑，“况且世界上根本没有毫无漏洞的契约，如果我趁着你年龄小欺负你，那么按你的性格肯定会在长大后拼命反抗。我需要的是盟友，是朋友，而不是敌人。” 　　格尔达点点头，似懂非懂。 　　她的目光转向了图里帕，小心地问道：“那么您呢？您是穿黑衣的巫师大人吗？” 　　“不是呢。”图里帕慢悠悠地说道，“我只是一位热爱科学的科学家。” 　　说话间，他对着格尔达露出了个缓慢的微笑。 　　也许是因为这具身体是用玫瑰花精的生机延续下来的，图里帕的外貌也逐渐发生了变化。 　　他略显苍白的皮肤变得毫无血色，而那双浅茶色的眼睛则一天天变深变红。玫瑰花精诞生前出现的短短瞬间，让安徒生看到了花精那种雌雄莫辩的惊人美貌。在玫瑰花精的影响下图里帕本来稍显柔弱的五官变得更加精致了。 　　但他棕色的头发却慢慢丧失了原本的光泽，变得暗淡起来，像是支撑他体内的生命能量判定表皮毛发毫无用处，干脆断掉了营养的供给一样。 　　这也使图里帕的皮肤变得极其细腻起来，光滑的胳膊上，连一根细微的汗毛都看不到了。 　　种种变化加起来，让图里帕在静止不动时，看起来犹如出自名家的大理石雕像，美得诡异，不似活人。 　　格尔达在面对图里帕时，只感到了一种本能的恐惧感，几乎不敢多跟他说话。 　　她心中已经判定，冷冰冰的图里帕一定是传说中的黑衣巫师。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温柔的森林巫师会跟他成为朋友。 　　“格尔达，以往王储殿下有没有参加过镇上学院的开学典礼？”安徒生拿起了花冠，轻轻摸了摸上面残留不多的小花。 　　“没有，这还是第一次呢。”格尔达感到图里帕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微微松了口气，“所以镇子上的人都开心极了。外面已经开始清扫路面了，商人们似乎决定共同出资装扮下镇子。我们没有什么钱，冬天的花实在是太贵了，所以只能找一些看起来不错的树枝，把它们编成树冠的样子。” 　　第一次来吗？ 　　又刚好是参加斯拉格尔斯学院的开学典礼。 　　这是巧合还是……安徒生心中略有些不安。 　　王储殿下对待他的态度太过和蔼了。又是礼物又是奖学金，让他隐隐觉得，也许王储殿下知道了些什么有关他和石心的事情。 　　那么，在王储殿下的情报中，自己和石心又是什么关系呢？ 　　安徒生只觉得喉咙有些发痒，他倒了一杯水，喝下去后却发现水冷得令人打颤。 　　王储殿下的影响力是无与伦比的。 　　安徒生带着图里帕出门散步的时候，再一次感受到了这一点。 　　街道上来往的人群，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兴奋的神采，穿入耳中的议论声，几乎都是关于王储的。 　　“汉斯，就是前面的店铺。”图里帕戴着帽子和围巾，在外依旧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坎没扣药剂店？”安徒生推着图里帕，走进了这家有着奇怪店名的铺子。 　　里面除了各种药剂以外，还有些安徒生也认不出来的古怪原料。 　　图里帕购买了不少东西，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是做化学实验的玻璃瓶和支架。付完钱后，店家看图里帕坐着轮椅，就主动提出了帮他们送到家里去。 　　安徒生本来还打算去趟面包店的，可是一出门，满街的人让他吓了一跳。 　　人们从大街小巷中涌出，手里举着彩旗，孩子们手中拿着干净的树枝。学生们像是说好了一般，全都换上了自己最好的便服，所有人说个不停，店铺里的店员们也全都挤在了橱柜前，不停朝着外面张望着。 　　中间的大路则被人们留出了空隙。 　　所有人翘首以待，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安徒生护着图里帕，想要推着他重新回到药剂店中。可是他们的身后挤满了人，隔着玻璃，安徒生看到小小的药剂店里似乎也满是人。 　　听着不远处传来的号角声和由远及近的欢呼声，安徒生心中叹了口气。 　　这样的阵仗他也曾经经历过一次。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王储殿下提前到了。 　　没过多久，几排黑衣黑马的士兵出现在了路口。他们后面是几辆悬挂着皇室标志的马车，车窗打开，里面的人正微笑着对路边的群众微微挥着手。 　　欢呼声犹如烟花般猛然炸开，排山倒海般地席卷了整个镇子。 　　安徒生被震得耳朵发麻，觉得周围的声音都变得模糊了起来。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抬头就看到了王储的马车正好从他面前走过。 　　王储还是一如既往的英俊，他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面对着这些热情的民众并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感觉。 　　有那么一瞬间，安徒生觉得王储似乎看到了自己。 　　那双蓝眼睛微笑的弧度大了一些。 　　不过马车很快就走了过去。 　　人群跟随着王储的马车，缓慢地向前移动着。 　　渐渐的，原本拥堵的街道开始恢复起了正常的样子。安徒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看着依旧热情地跟随着王储马车的民众，有些想要离开太过喧闹的街头。 　　“图里帕，你在看什么？”安徒生发现，图里帕正盯着远去的马车，脸上的表情十分奇怪。 　　“没什么。”图里帕转过头，对着安徒生挑了挑眉，语气愉悦地说道，“我刚才看到了头牌先生，他也来了。” 　　安徒生立刻反应了过来。 　　图里帕指得应该是克鲁索伯爵。 　　“你别冲动。”安徒生有些着急，他推着图里帕走到了周围无人的角落，低声说道，“他是跟着王储来的，他们周围有很多的侍卫，并且肯定有超凡者在暗中保护。” 　　“别担心，我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的。”图里帕低头微笑，“走吧，咱们回家吧，我晚上还有一些实验要做。”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安提鲁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静静啊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2章 暗夜驴影 　　晚饭是格尔达煮的。 　　安徒生对饮食并不是很挑剔, 但盘中掉在胡椒海里的焦土豆，只一口，就让他体验了一把灵魂差点出窍的感觉。同时, 他也对小女孩信誓旦旦打包票的“出色厨艺”有了深刻的认知。 　　“算了，以后还是请个临时厨娘吧。”图里帕根本一口都没吃。 　　冒着黑烟的牛排, 用刀子都很难切动, 他不想勉强自己本来就可怜的胃部。死人的身体可是超级娇贵的，需要细心保养。 　　“对不起，对不起。”格尔达满脸通红，羞愧得不敢抬头, “我会努力改进的。” 　　“没关系，没事的时候你可以多看看书。”图里帕优雅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沾染的红色肉汁, “充满智慧的肉质比蠢笨的口感好上很多。” 　　格尔达吓得跳了起来, 连连道歉。 　　图里帕逗了小女孩儿一会儿，直到她眼中满是泪光，觉得今日份磨砺孩子们神智锻炼孩子们胆量的高尚教育任务总算是完成了, 这才停手。 　　当他经过卡伊身边时, 无意中扫过这个小胖子的脸，发现对方脸上居然挂着傻瓜般的灿烂笑容, 对着一盘黑乎乎的食物吃得开心极了。 　　这可不行。 　　无论是有潜力的未来超凡者还是资质平平的普通孩子, 作为教育者, 要做到一视同仁打击力道相同才行。 　　图里帕停下了脚步, 站在了卡伊面前压低了音量，眼神冰冷：“你倒是很快乐啊……” 　　“我, 我笨。”卡伊宽心地说道, “您不是说, 聪明肉好吃笨蛋的肉不好吃吗？我安全咧。” 　　“笨蛋的肉啊, 虽然口感差吃起来硬邦邦的，但切成小块撒上东方的香料，放在炉子上慢慢烤一烤，也别具风味哦。”最后一句还特地拖长了语调。 　　卡伊脸色突变，双手颤抖，头低得差点儿埋到了盘子里。 　　图里帕心满意足。 　　他拍拍手，去了后院的小屋中，开始倒腾起了实验器材。 　　“格尔达，我好怕。”卡伊眼泪汪汪只觉得自己随时都会被撒上东方香料。 　　“我有签订契约暂时是安全的。”格尔达抖了抖，“嗯……要不我陪你出去转转，想想法子，看看你有啥跟别人不一样的能力，说不定你也能成为超凡者。“ 　　安徒生答应了两个孩子外出的要求。 　　图里帕和他们的互动，看起来很有意思。孩子们刚才快乐的表情驱散了自从安徒生知道王储要来的消息后，就一直聚集在心中的焦虑。 　　他的房间在二楼。 　　开学后，他有很多课程需要疯狂补进度。 　　欧登塞学校教导的基本知识，在这里是完全不够的。 　　除了他，大部分的新生从小都接受了良好的教育，这让安徒生倍感压力，他有预感，今年的大部分时间都会在学院里度过。 　　所以安徒生选了小一些的卧室。 　　后进门，安徒生就立刻放出了好几只吞噬小鸟。 　　小鸟们气势汹汹地在屋里侦查了一番后，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是我多心了吗？”安徒生皱了皱眉头，按照他和石心相处的经验，对方居然真的没有偷偷在他周围做什么手脚？ 　　他摇了摇头，拉上窗帘，开始进行每日精神力锻炼的功课。 　　现在的安徒生，精神力已经比之前强了很多。前几天初次尝试让精神力和水能量产生共鸣后，安徒生发现了在路灯中又出现了一朵新的小火苗。 　　那火苗是蓝色的，很浅，与其说是火苗更像是缓慢飘动着的火焰状水珠。 　　可除了那天以外，安徒生却无法再次和水能量成功地产生共鸣。 　　他释放出的精神力，无论再如何碰触周围的蓝色能量，始终犹如隔着薄纱拥抱，看似近在咫尺实则无法碰触。 　　“是我精神力不够，还是因为我先接触到了火焰的力量，导致了水能量的排斥？”安徒生干脆停止了尝试，在笔记本上写下了自己的疑惑。 　　没过过久，突如其来的叫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汉斯，来帮个忙。”图里帕的声音透过薄门传了过来，“我在一楼盥洗室！” 　　安徒生扔下笔跑下了楼。 　　图里帕怎么了？ 　　是摔倒了还是身体发生了异变？ 　　盥洗室的门敞开着，图里帕好好地坐在椅子上。他用一条破旧的大毛巾包裹住了自己的身体，只露出了头部。 　　“汉斯，快来。”图里帕对他眨眨眼，“我需要你的帮助。” 　　安徒生扫过了他光着的脚和地上脱掉的衣服，站在门口小心地问道：“你的毛巾下……是有穿衣服的吧。” 　　图里帕缓缓起身，“刷”的一声，他对着安徒生猛然敞开了那块大毛巾。 　　安徒生吓得捂住了眼睛。 　　只听到耳边传来了图里帕的大笑声：“汉斯你真是太可爱了！” 　　“你，你快把衣服穿上！”安徒生转过了身，“等下孩子们回来会看到。” 　　“别这样啊，我工作了一天好不容易下班回来，就不能亲密下吗？”图里帕不知道在脑中演出着哪一幕的狗血剧，“自从有了孩子们，我们多久没在一起了？” 　　安徒生脚下的影子剧烈地晃动了起来，似乎比他本人更加受到了图里帕话语的刺激。 　　“别胡说！”安徒生回头瞪了他一眼。 　　图里帕好好的穿着衬衣和长裤，正笑嘻嘻地看着他，“你不觉得咱们这样像结婚多年的夫妻，只有等着孩子不在的时候，才能好好相处一下吗？” 　　“……”安徒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觉得！” 　　“好了，不闹了。”图里帕看着安徒生因为生气而有些泛红的耳朵，立刻见好就收，指了指旁边的一个金属容器说道，“帮我这里面的东西涂抹在头上。” 　　他重新坐好，用毛巾裹紧了脖子以下的部位。 　　安徒生拿起金属器皿，一股刺鼻的化学药剂的味道，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你真的要涂在头上？会不会有危险？” 　　“这是染发膏！”图里帕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我要改变自己的外表特征，有什么比变个发色更快的？” 　　“染发膏？”安徒生皱着眉头，看着容器里颜色诡异的粘稠液体，“为什么不戴假发？或者尝试一下更安全的方法，我知道德国人会用把山毛榉木烧成灰，再和山羊脂肪混在一起，做出来的东西能把头发染成红色。这些化学药剂太危险了，涂抹在你头上，可能会毁掉你的头发。” 　　“请相信科学。”图里帕抬起了下巴，“几百年前的罗马人都懂得用铅和硫磺染发了，我们可是现代人，别那么不知道变通。” 　　他敲了敲那盛放化学药剂的盆子，解释道：“这些是我从煤焦油里提炼出来的染料，遇到空气后会变色。我刚才用氨水浸泡过我的头发了，现在你帮我均匀涂抹在头发上，很快就能改变我的发色。” 　　“你确定安全？” 　　“百分百确定！”图里帕笃定地说，“我还需要用美貌去诱惑傻瓜伯爵呢，你放心，对于头发我比你更在意。要不是后面我够不到，我也不会请你帮忙。” 　　一个小时候，安徒生才终于把所有的药膏都均匀地涂抹在了图里帕的头发上。 　　两个人又等了大半个小时，图里帕才在安徒生的帮助下洗掉了那些药膏。 　　“怎么样？”他看着自己镜中的新形象，满意地对安徒生眨了眨眼。 　　“黑色？”安徒生感到手指有些微微发痒，他刚才不小心蹭到了一些药剂，“黑色让你的皮肤显得更白了，就是嘴唇太没有血色了，看着像是生病了一样。” 　　“娇弱的病美人。”图里帕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而且这其实是深蓝色，在光线充足的地方才能看出来。” 　　“……你喜欢就好。”安徒生觉得除了理念不同以外，科学家和巫师的审美也相差甚远。他洗了洗手，发现先前皮肤发痒的地方红肿了起来，上面还冒出了几个小水泡。 　　“图里帕，你的头皮有没有感到异常？” 　　图里帕的头发掉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再长出来，如果头皮被药剂弄坏了，那么今后他可就要变成秃头美人了。 　　“毫无感觉。”图里帕甩动着焕然一新的头发。 　　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沉醉在了形象改变的新奇和喜悦中：“新生的我，皮肤不仅变得光滑，似乎也变厚了一些。” 　　“没事就好，你要觉得头痒的话，就来找我。”安徒生拿出了玫瑰药膏，涂抹在了手指难受的地方。 　　玫瑰的芳香扩散开来，又变得极淡。 　　而在伤口处，清清凉凉的感觉取代了难受的痒，那些冒起来的小泡，也慢慢地变扁变小。 　　“治疗效果很不错。”图里帕摸了摸下巴。 　　“这瓶给你。”安徒生说，“你经常做实验，如果有小伤的话这种药膏涂上去立刻见效，我那里还有好几瓶。” 　　图里帕没有推辞的收下了玫瑰药膏，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根小木棍递给了安徒生：“木偶的鼻子我研究了一下，上面的确是有些奇特的磁场。” 　　“这个还是你拿着吧。我最近身体恢复得不错，时不时想要在周围散步。要是不小心掉在哪里了，会很难找回来的。” 　　“散步？”安徒生接过了木偶鼻子，“是真的散步，还是想潜伏到克鲁索伯爵周围观察他？” 　　图里帕捂住轻笑了两声，“真的散步。”他抬眼看向安徒生，深色的头发让他的五官显得有几分的魅惑，“我要洗澡了，你不走的话，是准备帮我搓背吗？” 　　“好好休息！”安徒生飞快地冲了出去。 　　图里帕又笑了起来。 　　回到自己房间后，安徒生继续起了刚才梳理思绪的工作。一直到他眼睛有些发酸，才停了手。 　　在专注的思考时，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不知不觉间，现在已经是半夜十分了。 　　安徒生洗了个澡换上睡衣后，发现手指上的小泡已经完全消除了下去。他又重新涂抹了一些药膏后，闻着那浓浓的玫瑰香味，突然觉得丧失了睡意。 　　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外面的冷风涌了进来。安徒生靠在窗边，看着远处连成一片的漆黑森林发起呆来。 　　今晚的月色朦朦胧胧的，连星星也有些懈怠，不肯多分出些光亮来。 　　这让周围的一切景物都变得有几分模糊起来。 　　安徒生看着那片森林发呆，良久后，他叹了口气，心中突然涌出了一股莫名的失落感。 　　都这么晚了，连个驴影都没有。 　　石心没有出现。 　　安徒生摸索着手上的戒指，回想着最近和石心的互动。说实话，自从图里帕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后，石心每次出现后的举动都可以称得上是奇怪了。 　　“他到底在想什么啊……”安徒生又叹了口气。 　　如果每次叹气的都让人瞬间衰老一个小时，安徒生觉得，自己应该已经步入中年了。 　　断断续续的乐器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也许是夜行的旅人，也许是多愁善感的学生，在这冷夜中丧失了睡意，想用音乐给漫漫长夜装点一丝色彩。 　　安徒生轻轻哼起了歌。 　　慢慢地，他的声音变得大了起来。 　　“紧闭门窗，熄灭烛光。染黑我的日光，折磨我的夜晚……”他的歌声清亮，一点点渗入夜色中，犹如一只歌唱着的小鸟，“憎恨我，嘲笑我，摧毁我，抛弃我……生命毫无意义，我……” 　　这首意义不明的歌曲，安徒生很喜欢。 　　周围最近的邻居也隔着好几百米远，所以他没什么顾忌，唱得很是随性。 　　突然，安徒生眨了眨眼。 　　一道微光在夜色中闪过。 　　那是什么？ 　　哎？等等，怎么像是朝着自己飞了过来！ 　　安徒生刚想要退回到屋内，可那东西实在是太快了，就这样结结实实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哎！”安徒生捂着鼻子顿了下来。 　　他的手指一热，闻到了血的气味。 　　“唱得不错。”带着笑意的熟悉声音远远地飘了过来，“金币赏你的。” 　　金币？ 　　安徒生一只手捂着鼻子，不让鼻血继续留下来，另一手在地上摸索着。 　　一枚金灿灿的金币卡在了地板缝隙中。 　　安徒生用力抠出了金币，站直了身体，转头就正好对上了一张冒着雾气的脸。 　　石心的身上带着夜晚的寒气，站在窗外的边沿上。 　　两人离得很近。 　　几乎快挨到了一起。 　　“是谁让你流血的？”石心贴心地拿出手帕，想要伸手帮安徒生擦一擦鼻血。 　　“是你！”安徒生一刀捅了上去。 　　光刃在碰到石心身体的瞬间就被禁魔的力量驱散了，安徒生一拳打向了石心的面具，咬牙切齿地说道：“就是你让我流血的，假装什么！” 　　雾气形成了愉快的笑脸，石心躲过了汉斯铁拳。他抓住了安徒生的手腕，自己的肩膀则抽动了几下，似乎在闷笑。 　　“是我没控制好把你弄伤了。”他说，“当时姿势和角度都不太对，一个用力就让你流血了。如果离得近些准备得充分些，以我的技术你根本不会感到疼痛。” 　　“不过光是想想当我让你无力抵抗，只能趴在地板上露出略带痛苦地表情时的样子。“ 　　“我就感到……很抱歉呢……”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桑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喜欢 4瓶；6769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3章 歌声 　　“？？？”安徒生隐隐觉得石心的话奇怪极了。 　　他往后退了几步, 躲避开了石心的手，“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我不在的时候，你都是自己来的？”石心把沾上安徒生血液的手帕抖了抖, 叠好，收入了自己的怀中。 　　“我可不像殿下您, 有无数的仆人和贴心的爱慕者帮你打点一切。”安徒生皱了皱鼻子只觉得原先的疼痛消失了, 但是鼻子却有些奇怪的发痒起来，“我当然是自己来的啊。” 　　他也没理石心，直接去到盥洗室想要洗把脸。 　　可是洗手台上方悬挂着的镜子，却让他楞住了。 　　镜子里的安徒生, 脸上不但没有任何血痕，甚至鼻子完好如初看不出来一点儿受伤的迹象。 　　安徒生猛地靠近了镜子。 　　刚才石心那一下子其实很疼的, 安徒生甚至有几分钟疼到感觉不出自己鼻子的存在了。他心里估算了下, 自己的鼻子十有八九是肿起来了。 　　可是现在是怎么回事？ 　　一道青色的细痕突然浮现在了他鼻尖的皮肤上，鼻腔里又传来了一种难忍的痒痒感。 　　混蛋。 　　石心又做了什么？ 　　安徒生低下头，让冰冷的水冲刷着自己的鼻子里。过了好一会儿, 他才觉得好些了。 　　“我的鼻子怎么了？”安徒生皱着眉头踏进了自己的卧室。 　　下一刻孤弱寡闻的小汉斯楞在了原地。 　　就在他洗脸的这短短五分钟里, 卧室里已经点满了上百根蜡烛。蜡烛从窗台上一路摆到了床头柜，淡淡的香味弥漫在了空中。蜡烛的柔光让原本有些简陋的房间笼罩在了一层暖意中。 　　地上铺满了玫瑰花瓣。 　　柔软的白色长毛地毯铺在了原本老旧的木地板上, 安徒生几乎不敢下脚去踩, 怕不小心弄脏了一点。 　　床单和枕头换成了乳白色的。石心穿着黑色长袍睡衣, 正躺在安徒生的床上, 借着和矮小床头柜完全不相趁的华丽金质大烛台散发的明亮光线聚精会神地看着信件。 　　听到了安徒生的询问，石心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随意地说道：“别拘谨, 随便坐。” 　　那姿态轻松自在极了, 甚至让安徒生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他刚才穿过的盥洗室大门是某种空间物品, 这里其实是石心的卧室。 　　扫了一眼窗外晃过的人影，安徒生问道：“刚才有多少人来布置？” 　　“布置？”石心伸出手，拿起了旁边冒着热气的茶杯。面具上的雾气稍淡了些，露出了他线条优美的下巴和唇色略淡的嘴唇，“真是扫兴的话题啊。你不觉得，这应该是个浪漫的夜晚吗？” 　　“浪漫？”安徒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是你把我打出了鼻血浪漫？还是刚才有十几个陌生壮汉在我房间点蜡烛换床单铺地毯撒玫瑰浪漫？” 　　他拿出了一枚金币，皱眉说道：“你在这上面动了什么手脚？” 　　石心喝了口热茶，慢悠悠地问道：“我的茶是什么味道的？” 　　“我怎么会知……”安徒生的话还未说完，一股极淡的橘子香味从床铺的方向传来。 　　安徒生只觉得鼻子又痒了起来，不过这次十分轻微，并不会让他觉得难受。与此同时，他突然从那股橘子味里分辨出了更多细微的东西来。 　　泛酸的橘子，蜂蜜，还有酸柠檬…… 　　\"你在喝水果茶！\"安徒生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你增强了我的嗅觉？需要混进血液中？所以你把能让我增强嗅觉的东西弄在了金币上故意把我打出了鼻血？” 　　石心耸了耸肩：“不客气。” 　　“……“安徒生的心情突然变得极其复杂起来。 　　能够快速增强嗅觉的东西，又是石心拿出来的，不用想肯定是有市无价的宝物。 　　出色的嗅觉能力可以让安徒生的自保能力变得更强。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安徒生却始终无法对石心说出那句“谢谢”，甚至……有点像想要打他。 　　“怎么了？在构思如何向我表达感谢？”石心面具上的笑脸看起来有些邪魅，他拍了拍自己身旁，“语言太过苍白，不如就用行动来表示。过来，我来教你。” 　　安徒生叹了口气并没有走过去。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和时不时晃动着的树林，轻声说道：“下次你想要表示出对我的关心，能不能不用这样拐弯又扭曲的方式。我……不喜欢这样。” 　　“我没关心你。”石心的双臂抱在了胸前，他笑脸的弧度慢慢朝下移动了四十五度。 　　“表露情感并不是什么懦弱的行为。\"安徒生说，“我觉得反而很勇敢。” 　　“你应该改个名字。”石心站了起来，语气明显冷淡了几分，“哲学演讲说完了吗？安格拉底？” 　　安徒生叹了口气：“金币上到底有什么？我感到自己的账单似乎变得越来越长了。” 　　“某种□□。”石心言简意赅地说道。他走到安徒生身边，看着外面朦胧的月亮，低下头，贴紧安徒生的耳边轻声说道，“今天的月亮很美，适合付一些利息。” 　　安徒生的手指动了动，几缕微弱的精神力缠绕在他指尖，可瞬间却消散了，像是被什么隔绝了一般。 　　安徒生面不改色地问道：“你想要什么当利息？” 　　说话的时候，安徒生的手腕微微抖动了下，一柄极小的小匕首滑落在了他的手掌中。 　　巫术攻击无效的话，物理攻击说不定能够产生奇效。 　　“刚才我说过了。”石心站直了身体，推开了窗户。清新的空气让人精神一振，“语言太过苍白，不如就用行动来表示。” 　　安徒生握紧匕首，精神高度集中，只要石心说出了安徒生想象中的那句话，他就准备先一步捅上去。 　　【绝对不能让他为所欲为！】格瑞的亡魂似乎在安徒生耳边尖叫着，【轻易得到的就不会珍惜！】 　　就听到石心说：“唱首歌给我听。” 　　“不行！我们的关系还没到那一步。”安徒生紧张地脱口而出道。 　　咦，等等！石心只是让他唱首歌？ 　　脸，在瞬间变得火辣辣的。 　　“？”石心歪了歪头，“我出钱。” 　　“好。”安徒生说，“一首歌五……”银币两个字还未说完，一个沉甸甸的黑丝绒混金丝钱袋就落入了他的手中。 　　钱袋里，五十枚金光闪闪的金币，让安徒生的心跳都加快了几分。 　　“谢谢殿下。”足足数了三遍后，安徒生这才把钱袋收到了戒指了。 　　他可从来没想过，石心居然有这么大方的时刻，五十枚金币唱一首歌！这就像是饥饿难耐的人突然被天上掉落的粗硬法式面包棍砸中一样，幸运地让人有些不敢相信。 　　“五枚铜币一首歌。”石心说，“你收了我五十枚金币，需要给我唱二十万首歌歌。每天一首的话，希望你能够努力活到八十岁。” 　　安徒生睁大了眼睛。 　　他就知道，石心怎么会这么好。 　　“不唱金币还我。”石心伸出了手。 　　“咳咳。”安徒生清了清嗓子，低声地唱了起来。他还没唱几句，却被石心打断了。 　　“我要听你刚才唱得那首歌。”石心说。 　　安徒生唱了两遍后，突然听到了一声轻轻的叹息。他心中一动，问道：“这首歌对你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嗯。”石心淡淡地说道，“这首歌是我母亲小时候唱给我听的。这原本是一首英国的民间小调，后来我母亲唱给我以后，渐渐地就传开了。” 　　所以……石心的母亲原来是英国人？ 　　安徒生把这点记在了心里。 　　就听到石心继续说道：“你的那位朋友怎么样了？” 　　“图里帕？“安徒生说，”挺好的，不过现在太晚了，我们会吵到他的。”所以咱们不唱歌了，你也注意点不要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 　　石心发出了一声轻笑：“放心，就算你喊得床板都塌了，你的朋友也不会发现的。” 　　“他出去了。” 　　“你说什么？”安徒生虽然一直在房间里，可是他的精神力却一直关注着房子的周围。就这样，安徒生居然连图里帕什么时候出去的都没有察觉。 　　他飞快地跑到图里帕的房间中，发现他真的不在。盥洗室和研究小屋里，也没有图里帕的踪影。 　　完蛋，图里帕难道真的去找那位伯爵的麻烦了？ 　　安徒生一时间心急如焚。 　　图里帕虽然有各种科学工具，可他怎么可能是护卫周全的伯爵的对手？要是被伯爵抓住，发现了他身体的异样…… 　　“你什么时候看到图里帕出去的？”安徒生问道。 　　“给我再唱首歌，我就告诉你。”石心慢悠悠地说道。 　　唱个P啊！ 　　安徒生着急地说道：“我很担心他的安全，况且……” 　　“再唱一首。”石心略有些强硬地说道，“你的朋友现在应该是安全的。”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既然他是安全的，那我也不急着去找他了。”他轻咳了两声，摸了摸鼻子，“现在已经太晚了，殿下你还是回去吧。” 　　不管怎么说，石心今晚用金币砸自己鼻子的举动，还是让安徒生心中窝了一股子火。 　　这样被迫接受的好意，也让他觉得十分不自在。 　　“好吧。”出乎意料的，石心居然干脆地推开了窗户。 　　安徒生狐疑地看着他，居然就这么轻易的走了？这可不像是石心的风格啊。 　　石心伸了个懒腰，直接从窗户中跳入了外面的黑暗里。他的声音传进了安徒生的耳中，让安徒生觉得脑子一下子就炸开了。 　　石心说：“他去召【叽】你也无所谓吗？” 　　“什么！”安徒生扒在了窗台上，着急地说道，“不可能，图里帕不会去做出那种事的。” 　　石心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跑远了。 　　安徒生咬了咬嘴唇，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直接从窗户跳了下去。石心已经不知所踪，而院子外面被森林包围着，到处都是黑漆漆的。 　　“你在哪里？”安徒生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林地里，微弱的回声响起，似乎石心已经离开了。 　　安徒生叹口气。 　　这个人……为什么老是这样既别扭又可恶呢？ 　　他清了清嗓子，在森林里漫无目的地走着，一边轻声唱起了石心喜欢的那首歌。 　　一曲唱完，安徒生突然点亮了路灯。 　　温柔的光照亮了附近的树木，在他前方，石心正站在一根树枝上抱臂看着他。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安徒生轻声问道。 　　“他去找克鲁索伯爵了。”石心的声音里带着恶作剧得逞后的笑意，“也许是死人的直觉吧，他居然找到了便服出门去喝个小酒的克鲁索。” 　　“我离得远远的看到，你那位朋友拿出了十枚银币扔到了克鲁索的脸上，拉着他的领子，宣称要包他一晚。”说道这里，石心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当时整个酒吧都轰动了呢。” 　　“我这么好心的立刻来通知你，就是怕你着急。” 　　“……”安徒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 　　克鲁索伯爵：召什么？？？ 第124章 争吵让你快乐吗 　　什么叫做“好心地立刻来通知”！ 　　安徒生看着石心悠闲的模样, 就气得牙根发痒，恨不得咬死这个混蛋。 　　“你……你什么时候看到的？”安徒生深吸了口气，想看看现在赶过去时间还来得及不。 　　“大约一个半小时前吧。”石心跳到了安徒生面前, 对着他吹了口气，“就算是洗澡, 按摩, 说说私密话，再加上正式运动的时间，也应该结束了。” 　　他突然低笑了几声：“克鲁索每天都在锻炼，他是上过战场的战士, 并不是什么软弱的人。” 　　“你的朋友死后，会拥有低于常人的痛感, 疲惫感和饥饿感也随之降低。”石心的话让安徒生心中警铃大作, “不过他要是以为这样就能打赢克鲁索，那是在做梦。” 　　安徒生心中冷笑了一声，图里帕也许在体力上拼不过对方, 但他不是只懂得用蛮力的人。 　　图里帕身上的种种武器, 足以让他在克鲁索伯爵反应过来之前，就狠狠地把伯爵放倒猛揍一顿了。 　　“你似乎对图里帕的身体状况很了解？”安徒生问道。 　　图里帕身体的确是出现了石心刚才说的那些状况。 　　可这时图里帕在这些天里反复试探感受到的。 　　远在千里之外的石心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要么是石心一直派人在暗中监视他们, 要么是……图里帕并不是唯一一个活着的死人。 　　回想起之前在森林里, 也是石心提出了让图里帕延续生命的方法。 　　当时安徒生处于随时会失去图里帕的惊恐中, 并没有多想。后来他回过神来, 反复思考了很久这件事，终于品出了一些让他觉得异样的地方。 　　石心是怎么知道这种诡异的延续生命的方法的？ 　　答案就是在图里帕之前, 就有人使用过这种方法。 　　而更让安徒生心中觉得非常不安的是另一种可能性。 　　石心……他是不是故意的…… 　　从图里帕出现的一开始, 就对自己表达出了强烈的好感。石心是知道这点的, 可他当时居然没有对图里帕出手, 这已经是很出乎安徒生意料的事情了。 　　离开欧登塞到哥本哈斯这一路上，安徒生和图里帕遇到的事情，有许多背后都和石心有关。 　　石心自己也承认了，他在图里帕和拇指下了马车后就一直跟着他们了。也是他保住了图里帕的身体……而最关键的让图里帕活过来的玫瑰花精，其实也是石心送到自己手中的。 　　图里帕的记忆之停留在他的头颅被砍掉之前。 　　之后全都是石心的讲述。 　　唯一见证了全部事情经过的人就是拇指。可是拇指只说了几句话后就陷入了昏迷，接着又是石心带走了他。 　　安徒生咬了咬嘴唇。 　　图里帕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到底是因为命运，或者是因为……石心暗中的操控？ 　　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一步步诱导所有人按照他的想法行事。 　　伊万是普通人，随便几个暗示都能迷惑住他。 　　而那位凶残的露易丝公主是王储的妹妹，是和石心真实身份同处一个圈子的贵族！石心如果巧妙地在她耳边说几句图里帕和克鲁索伯爵关系有问题的话语，那么也足以引起露易丝公主的怒火了。 　　还有公主手下的白女巫……以石心在超凡者世界的力量，让她听命简直是太容易不过的一件事了。 　　思想是一件危险的武器。 　　它既能够成为保护的护盾，黑暗中的火炬，也能变成伤人的利刃。 　　安徒生越想越觉得心口发闷，他甚至不能抬头去看石心一眼。 　　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他该怎么办 　　石心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吗？安徒生扪心自问，他却也不知道答案。他无法接受石心这种做事方法，哪怕是石心挑明了不喜欢图里帕，直接暴打图里帕一顿，都比现在这种情况要好。 　　这种无情到阴冷的感觉，让安徒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此时他站在树林里，除了手中路灯散发出的光芒，周围全都是一片黑暗。 　　连绵的密林在夜的笔刷下形成了各种诡秘的形状。 　　光秃秃的树枝像是怪物的尖爪，影影倬倬，伺机而动。似乎随时都有什么会从暗处扑出来，扑灭安徒生手中的灯光，把他一口吞入腹中。 　　夜色不仅笼罩住了整个森林，眼看着马上也要进入他的心中。 　　“你很担心他？”石心的语气一如既往，听不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他是在假扮轻松吗？】安徒生忍不住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不说话？”石心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凉得跟死人一样！”他的手一抖，一床柔软的薄毯披在了两人的肩膀上。 　　【他为什么又突然对我这么好？是怕我看出了端倪？还是因为终于扫清了图里帕这个障碍所以心情很好？】安徒生知道这样不应该，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 　　接着，他感到石心的手搂住了自己的腰。 　　眼前的景色猛然一花。 　　数不清的树枝在他面前飞快地滑过，安徒生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等到耳边风声停止后，石心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声说：“睁开眼看看。” 　　安徒生猛然睁开双眼。 　　眼前是一片宽广的森林。 　　石心带着他跳到了一棵树的顶端，此时，寒夜的冷风正在他耳边吹个不停。石心用毯子紧紧裹住他，指着远处一片灯火通明的地方：“那是你即将上学的地方。那个家伙要参加开学典礼，所以现在学院里无论老师还是学生们，都激动得睡不着。” 　　【那你呢？你在晚上的时候会问心无愧的入睡吗？】 　　安徒生垂下了眼睛，深吸了一口石心身上的味道。 　　他现在能够分辨出更多微妙的气味，因此更加明白了石心使用的是种配方多么复杂的香水。也许，还混合着石心本人身上自带的味道，才会形成如此独特又让人难忘的气味。 　　安徒生抽了抽鼻子，他只觉得自己的眼眶发酸。 　　石心沉默了下来。 　　他抱住了安徒生，黑色丝绸睡衣柔软的触感在滑过了安徒生的指尖。 　　“你的朋友当然不是第一个。”石心终于回答了安徒生的问题。 　　【所以，你早就知道如何让一个活人变成活死人？】安徒生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脑中变得尖锐起来，【死去的图里帕会永远被我怀念，活着的图里帕会让你产生危机感，所以不死不活的他刚刚好？】 　　他猛然咬住嘴唇，依旧不发一言。 　　“如果对于生命的研究最深入的是教廷。”石心的语气中带上了淡淡的嘲讽，“那么对于死亡的研究最透彻的——那肯定是各国的皇室了。这种延续生命的方法，虽然罕见，但不是没有。” 　　“似乎……”安徒生只感到自己的心砰砰直跳，“似乎，这种罕见的方法实行起来的条件并不苛刻。”他几乎有些说不下去了，“图里帕真是太幸运了，居然……居然能够侥幸活下来。不但碰巧有你在旁边护住了他的生机，更巧的是，即将诞生的玫瑰花精愿意帮助他。” 　　“说起来，图里帕真是幸运。” 　　空气中的冷意突然浓烈了几分。 　　除了随风摆动的树枝发出的声音，周围像是陷入了一片死寂中。 　　安徒生只觉得自己像是悬浮在半空中。 　　他不知道，自己的下一刻是落在踏实的地面上。 　　还是就这样一直漂浮下去。 　　石心是个敏锐的人。 　　安徒生知道他一定听出了自己的意思。 　　“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是不是我做的？”石心的声音听不出悲喜。 　　但几乎和他紧紧贴在一起的安徒生，却能够感到，隔着薄薄的衣服，石心那颗跳动得越来越快的心脏。 　　【是愤怒吗？还是……】 　　“你问，我就回答。”石心这样说。 　　安徒生突然抬头，看着石心的面具：“屎黄色的眼睛是吗？你当然可以回答，你也可以说谎。” 　　“所以不管我的回答是什么，你已经有了答案？”石心盯着安徒生。 　　说完后，他抱紧安徒生，准备重新回到地面上去。 　　就在这时，石心的动作顿了顿。 　　他问到：“争吵令你感到兴奋？\" 　　安徒生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石心收回了毯子，低头看着安徒生的裤子。 　　裤子拉链前方的部位鼓了起来，像极了里面有一根从沉睡中醒来的睡菇，正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 　　石心突然伸手，猛地弹了弹安徒生裤子前方高高耸起的部位。 　　只一下，石心就把安徒生给弹平了。 　　“！”石心似乎受到了震惊，他一只手光速拉开了小汉斯的拉链，眼看着就要伸进去了。另一手上出现了一个黄金材质镶嵌着红宝石的大瓶子，里面不用想，就是某种神奇到了连断根都能立刻修复的神秘药剂。 　　“等等……”安徒生以此生从未有过的反应速度握住了石心的手腕，“不是……不是的。” 　　他从裤兜里掏出了小木偶的鼻子，在石心面前晃了晃。 　　“神秘物品？”石心收好了左手上拿着的华丽大瓶子。 　　“是的。”安徒生十分别扭地低声说道，“你的另一只手能收回去吗？拉链我自己会拉！” 　　石心慢慢帮他拉好了拉链后，接过了木偶的鼻子，皱了皱眉头：“这种劣质等级的神秘物品也值得你贴身放着？你的品味果然糟透了，又蠢又呆。” 　　小木偶的鼻子猛然在石心手中涨大了一圈儿。 　　“变大了也更丑了。”石心冷哼着扫了安徒生一眼，“物似主人，还算有自知之明。” 　　安徒生猛然睁大了眼睛，他看到，小木偶的鼻子居然变得更大了。 　　联想到木偶鼻子的属性，安徒生决定在石心搞清楚状况之前先发制人。 　　“图里帕的事情是你在背后搞鬼的吗？”他飞快地问道。 　　“呵呵，是啊……”石心懒洋洋地说，“一切都跟你推测得一样，神探先生。” 　　木偶的鼻子猛然缩回到了原本的尺寸。 　　石心“啧”了一声。 　　安徒生知道他恐怕已经开始怀疑了起来，自己只有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的时间了。 　　他咬了咬嘴唇，低声问道：“那么你……你是不是有很多情人？” 　　“当然。”石心斩钉截铁地回答，“遍布全球，根本数不过来。” 　　木偶的鼻子纹丝不动。 　　安徒生的心中乌云密布一片黯淡。 　　就听到石心继续说道：“怎么了？不继续问下去了？这种漏洞极大的测谎工具，真是无聊极了。” 　　安徒生猛然抬头。 　　“那么现在轮到我问你了。”石心说，“你能解释一下，这个轻易能变粗变长的小木棍上，为什么有玫瑰花膏的香味？你除了测谎，还用它做了什么？” 　　“什么？”安徒生真的茫然了。 　　除了测谎还能做？？？什么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R·G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梦想成为锦鲤 30瓶；lmrabbi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5章 激战的夜 　　安徒生微微睁大了眼睛, 看着石心。 　　少年的睫毛犹如黑色的蝴蝶翅膀，轻轻颤动着。 　　石心冷声说道：“怎么？开始装听不懂了是吗？你装得再清纯无辜也诱惑不到我！” 　　说话间，他手中的木偶小鼻子猛然变粗变大, 破天荒般地涨到了擀面棍大小。 　　石心动作一滞，接着, 他握住了鼻子的两端。 　　“等等！”安徒生吓了一跳, 就想要阻止他的下一步动作。 　　可是石心的动作更快。 　　他猛然用力。 　　“啪”的一声，木偶的鼻子给石心硬生生地掰成了两半！ 　　“！”安徒生惊呆了。 　　他看着一分为二的鼻子，感到自己快要窒息了。 　　“你……你做了什么啊！” 　　“既然你都忍不住自行尝试了，我觉得自己也没有忍耐的必要了。”石心扔下这句一味不明的话后, 突然猛地抓住了安徒生的腰部，从树冠上跳了下去。 　　他的速度太快了, 安徒生被晃得眼前一片小星星。 　　等安徒生回过神来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在微微摇晃的天花板。 　　而石心正在脱掉他衬衣上的最后一颗扣子。 　　“你等等！”安徒生想要阻止石心的动作，“不，不要这样。” 　　“你明明就很想要。”石心笃定地说道, 他低下头, 轻轻咬在了安徒生的脖颈处。 　　一股说不出来的酥麻感觉，让安徒生差点儿叫出来。他只觉得自己的半边身体都软了, 声音也变得奇怪起来：“你住手！” 　　“口是心非。”石心淡淡地回道。 　　他冰冷的指尖滑过安徒生柔软的皮肤, 强势无比的一路往下。 　　“！”安徒生突然咬住了嘴唇, 硬是咽下了差点儿发出的小小尖叫声。 　　太奇怪了。 　　身体变得太奇怪了。 　　可是与此同时, 安徒生的心里却越来越恼火。 　　他不想这样发展下去。 　　他和石心不应该是这样的发展过程啊！ 　　石心的态度看起来有些轻描淡写，似乎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可是几乎和他贴在了一起的安徒生, 又怎么会感觉不出, 对方略有些僵硬的身体和微微颤抖的手。 　　似乎……石心也并不像他一直吹嘘的那样, 是位经历万花丛中采花熟练的小蜜蜂。 　　“够了, 你住手。”安徒生用力一推，想要推开石心。 　　他原本以为，自己要费一番功夫才能阻止石心接下来的动作。可是让安徒生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一推之下石心竟然真的停止了。甚至，他还能感到，石心有了一种微妙的松了口气的感觉。 　　“你哭着说不要的样子可真丑。”石心猛然起身背对着他。 　　透过略有些散乱的银色发丝，安徒生惊讶地发现，石心的耳尖竟有些微微泛红。 　　“我没哭啊。”安徒生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要睁眼说瞎话，这看起来，似乎…… 　　似乎就是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的感觉！ 　　难道？ 　　安徒生突然脱口而出道：“你其实跟我一样，就没跟人亲密接触过！” 　　所以虽然石心一直表现得像是个老油条，可到了关键时刻，他找了个扭曲的台阶说自己丑，是为了掩饰石心自己根本就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进行下去的事实吧！ 　　这要是真的，那可是万万没想到。 　　那些只在石心口头上存在的“遍布世界的小情人”，其实是根本没影的事？又或者，暗恋或者追求石心的人很多，但他却从没有跟人有真正的亲密？ 　　话音刚落，安徒生就感到了一股惊天的气势突然从石心身上散发而出。 　　一阵强烈的危机感袭来。 　　安徒生下意识地召唤出了守护光芒。 　　几乎是瞬间，石心的剑芒就到了。 　　“轰隆”一声巨响，夹杂在两人中间的床铺被劈成了两半。 　　安徒生看着气势汹汹的石心，二话不说，转身就跑。好久都没有挨揍了，这并不代表着小汉斯忘记了曾经被石心欺负的恐惧。 　　安徒生所到之处，银芒犹如蛇影一般如影随形。 　　书桌四分五裂。 　　地毯四分五裂。 　　木凳四分五裂。 　　安徒生看着转眼间沧桑了许多年的卧室，觉得再在这里面呆下去，等图里帕回来的时候，他们新买的小屋就只剩下一堆废墟了。 　　为了不让这未来可能升值的潜力股房子被愤怒的石心毁个干净，安徒生毅然跳窗逃生。 　　他头也不回地朝着树林深处跑去。 　　石心就像是他的影子般，几乎是瞬间又跟在了安徒生身后。 　　安徒生咬了咬牙，心里很清楚，看来刚才自己的话语在无意中戳到了石心的死穴。可是……安徒生也略觉得有些委屈，他忍不住回头冲着石心喊道：“你先冷静下来，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虽然不会，但我都不介意了，你生什么气？” 　　他的话倒是成功的让石心停了几秒。 　　“我不会什么？”石心问道。 　　安徒生的眼神略有些飘忽。 　　下一刻，一道可以媲美月光的剑芒在他眼前亮起。 　　“轰隆”一声巨响。 　　森林的中央出现了一个绝大的坑洞。 　　坑洞的中心，一只巨大的白色狮子正护在安徒生身前。它的身上出现了一道道的裂痕，白色的火焰从安徒生手中的路灯冒出，开始不断修补起白狮的伤口。 　　安徒生心疼地看着自己的白狮子，他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盯着石心沉声说道：“你来真的？” 　　“名誉，不容玷污！”石心握着细剑，在月光下看起来像是战神下凡。 　　“屁个名誉！”安徒生摸了摸裤兜里被掰成两半的木偶鼻子，忍不住骂道，“小心眼，脸皮薄，一句话不对就动手！” 　　他挺起了胸口，毫不退让地盯着石心说道：“你的禁魔领域，其实只能控制离你本身极近的距离吧？而且每次控制的时间和次数都是有限制的。我现在离你这么远，你是无法对我使用禁魔的。” 　　说话间，安徒生高举手中路灯。 　　一只只白色的小鸟猛然飞出，盘旋在他的头顶，似乎时刻都会对着石心发动攻击。 　　而绿色的植物能量，则悄无声息的顺着他的指尖向周围扩散。 　　地面的小草和树根，开始缓慢的移动起来。 　　那些藤蔓植物，则像是一条条绿色的蟒蛇般，潜藏草丛中，准备伺机而动随时缠上石心的双腿。 　　“禁魔只不过是调剂生活的小情趣罢了。”石心毫不在意地说道，“就跟你一样。” 　　安徒生却是冷笑了一声，丝毫没有被他的话所刺伤，他反而上前一步，逼问道：“如果你不在意我，就不会被我随意一句话而激怒了！” 　　石心突然“啧”了一声，“一时无聊救下的流浪猫，居然向对我伸爪子了，真是有趣。” 　　安徒生不甘示弱：“用贬低我的话语来掩饰你的真实感受，每次一都是这样！殿下，你自己都没发现吗？” 　　两人对视着，彼此间都不肯后退一点。 　　就在这时，石心的手一挥，剑芒划过远处的一颗大树，树后一道绿色的影子吓得飞到了空中。 　　“滚出来！”他对那影子接连挥舞了好几剑。 　　绿影颤抖着飘了过来。 　　它站在石心面前，整个人因为惧怕而缩成一团，看着十分可怜。 　　正是小木偶匹诺曹。 　　安徒生上前一步，挡住了石心冰冷的视线：“它是我的委托人，你别对它下手。”他顿了顿，接着说道，“而且你刚掰断了别人的鼻子！” 　　“鼻子？” 　　安徒生从裤兜里摸出了木偶断成两截的鼻子：“这就是它的鼻子！刚才你发疯的时候，就这么弄断了。”他看了眼小木偶，发现作为灵魂的木偶鼻子，此时居然也短了一截。 　　石心看向了小木偶。 　　小木偶身体一抖，结结巴巴地说：“其……其实这样也挺好，鼻子短了，呼吸空气都清新了很多。” 　　“胡说什么！”安徒生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活着的时候是个木偶，死了是个鬼，你根本不用呼吸！他毫无缘故地把你的鼻子弄坏了，等价交换，他必须赔偿给你同等价格的神秘物品才行。” 　　“赔偿？”石心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居然轻轻笑了几声。 　　小木偶被这笑声吓得几乎要站不稳了，它眼中含泪，连忙摆手说道：“我这就走，不要赔偿！打扰打你们是我的不对，你们继续谈……” 　　“不许走！”安徒生说，“怕什么？你不是说自己的鼻子是追回其他身体部位的关键吗？你不想修复灵魂，不想跟你爷爷重逢了？” 　　“不许走！”石心说，“我有这么可怕？你倒是说说看，想要我给你什么赔偿！说话，别装哑巴！” 　　小木偶被两人夹在中间，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块无助的饼干，随便哪方都能沾着牛奶吧唧几口把自己给活吞了。 　　他此时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悔恨。 　　为什么，为什么要跑出来偷看人家谈恋爱？ 　　现在被抓了个现场，这两个人一唱一和打情骂俏的样子，实在是让人觉得背后发凉。 　　看来，今天不脱层皮，是很难离开了。 　　想到这里，小木偶终于下定了决心。他突然大叫一声，接着，整个人猛然一缩，它穿在身上的衣服像是松软的皮肤般，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只剩下不着寸缕的光秃秃木偶芯子。他双手捂住了脸，以旋风般的速度，飞快地冲向了远处的森林中，几个眨眼间，木偶的绿色身影就消失在了森林中。 　　“？”安徒生完全搞不懂发生了什么事。 　　石心盯着地上那摊逐渐消散的衣服，似乎也陷入了深思中。 　　过了好一会儿，两个人才回过神来。 　　不过之前好不容易积攒起来适合打架的良好气氛，全都被小木偶这番举动给搅合没了。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络洛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一隅、逢考必过 10瓶；提姆、Wanda 5瓶；学医头发一定要厚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6章 冻鱼干 　　夜晚森林里的冷风, 似乎让两个人都稍微冷静了下来。 　　“拇指还好吗？”他问道，“我很想他。” 　　“把那个木偶的鼻子给我。”石心答非所问。 　　安徒生叹了口气，把断成两截的鼻子递了过去：“这是它身体唯一残存的部位了, 你要觉得愧疚的话，就想办法把这个补好吧。” 　　他的话还未说完, 就看到石心随手一扔, 其中半截鼻子在空中滑了个巨大的抛物线，接着消失在了密林中不知道的那个角落中。 　　“！”安徒生捂住了自己的肝，声音因为气愤而略有些发抖起来，“你非要凡事都跟人对着干吗！” 　　“那半截没用了。”石心从怀中摸出了一根金条, 双手一搓，直接把长方形的金条挫成了圆柱形。接着, 他把金条和剩下的半截鼻子粘在了一起, 递还给了安徒生，“木头换金子，拿去赔给你的小木偶。” 　　“……”安徒生又叹了口气。 　　他手中拿着那半截黏上了金条的鼻子, 低声说道:\"石心殿下毫无魅力。” 　　鼻子木制的那部分努力地想要变大, 可是金子的那半边却纹丝不动。 　　最后，木头拗不过黄金。 　　鼻子纹丝不动。 　　安徒生心中明白, 这半边鼻子算是彻底丧失了“测谎”这个能力了。而另外半边则被石心故意扔进了树林里, 想要在树林里找一块类似树枝的东西, 就像是大海捞针, 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安徒生只感到有些烦闷，垂头丧气地坐在了地上的树墩上。 　　石心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你就是故意的。”安徒生闷闷地说道, “先是把能够测谎的鼻子给掰断, 一半扔了, 一半又给毁掉了。所以, 一开始你拿着鼻子时说过的那些话，其实还是有真话的吧？” 　　石心拿出了披风，搭在自己和安徒生身上。 　　“这些都不重要。”他用安徒生的衣服擦了擦细剑，接着把它塞回手杖中，“我刚才用金币砸你，你是真的生气了，还是对我欲擒故纵，故意说不喜欢我对你的方式，好让我对你有更多的关注？” 　　“？”安徒生转过脸看了石心好几眼，“你能跟我讲讲，为什么你会有如此拐弯的思考方式吗？” 　　石心耸了耸肩膀：“宫廷里的人都这样。我已经记不清楚有多少次，那些女人们说喜欢我，或者说不喜欢我，可是她们的目的都是一样，都想让我对她们有所关注，都想通过各种造作和故作姿态的举动，吸引我的注意，让我觉得她们是独一无二的。” 　　“……”安徒生感到自己的手被抓住了，他想要抽出来，可是驴力不是普通人可以抵挡的，因此他只能又一次地叹了口气，“我不是宫廷里的人，所以，当我告诉你我不喜欢的时候，就是真的不喜欢。” 　　“那你让我停下来时？”石心接着问了一句。 　　安徒生突然觉得脸有些微微发烫，他轻咳了几声：“看……看情况吧……” 　　“哦~”石心意味深长地说道。 　　安徒生把头埋在膝盖里，庆幸晚上太黑，对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可是随即他又反应了过来，貌似石心在晚上也是能够视物的。 　　“你是不是想问问我，我希望你怎么对我？”安徒生突然问道。 　　他感到石心抓着自己的手突然紧了几分，接着又放松了下来。 　　就听到石心轻描淡写地说道：“呵呵，我需要考虑这些？” 　　安徒生没有理他，反而自顾自地说道：“我希望你想我的时候，就直接说想我。想关心我的时候，就直接表现出来。要是有什么好东西想给我，也不用那么复杂，直接给我我会很高兴的。”他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石心的手，“就像普通人那样，有什么就说什么。” 　　石心沉默了几秒钟，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要求可真多。” 　　“回答错误。”安徒生说，“你又在掩饰自己了。” 　　石心颇为烦闷的“啊”了几声：“好麻烦！为什么这么麻烦！” 　　安徒生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样的石心居然有些可爱。 　　自己一定是疯了。 　　“因为……”安徒生突然伸手捧住了石心的脸，他慢慢地靠近了那张曾经带给他无边恐惧的巫术面具，“你对我温柔的话，我也会对你温柔的。”他闭上了眼睛，对着面具上嘴唇的部位吻了上去。 　　冰冷的雾气瞬间散开了。 　　柔软的皮肤触感，让安徒生的心狂跳起来。 　　接着，石心慢慢地拥抱住了他。 　　温暖的嘴唇似乎比巫术面具给安徒生带来的触电感还要强烈。他一动都不敢动，似乎觉得应该还有什么，可是第一次谈恋爱的笨拙男孩，却连如何亲吻都不会。 　　石心也好不到哪里去。 　　两人像是被对方石化了似的，保持着同一个动作，僵在原地足足快五分钟后，才依依不舍地分开了。 　　“呵呵，还敢说我不会！”石心抬起了下巴，一只手搂住了安徒生的肩膀，豪气万千地说道，“怎么样？被我无与伦比的技巧征服了吧！” 　　技巧个屁！ 　　你也僵得像是冻鱼干一样啊。 　　可现在的气氛实在是太好了，安徒生还陷在那种精神上天旋地转般的愉悦中。最主要的是，他不想真的被石心痛揍一顿，所以，小汉斯闭上了很想说什么的小嘴，只是略有些害羞地点了点头。 　　石心的嘴角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他伸手摸了摸安徒生的背部，嫌弃地说道：“太瘦了，跟流浪猫一样。”话刚说完，石心顿了顿，接着说道，“太瘦的话会生病的，马上开学后，你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生病会让你落下更多课程。” 　　安徒生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种甜蜜到让他的嘴角一直保持着上扬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石心这是在关心他？ 　　小汉斯忍不住抱住了石心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胸前，低声笑着说道：“等开学了，我会努力吃饭，不让你担心的。” 　　石心伸手摸了摸他柔软的黑色头发：“你要是一直这么听话那该多好。” 　　小汉斯使劲闻了闻石心身上散发出的香味：“你要是一直这么温柔那该多好。” 　　说完后，两人同时笑了起来。 　　石心低头，亲了亲安徒生的额头，语气变得严肃了几分：“最近不要去哥本哈斯。” 　　“是小皮靴她们还在找我？”安徒生觉得有些奇怪，“可是图里帕他……” 　　“不，不是。”石心用手指卷起了安徒生耳边的头发，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英国不满之前丹麦和法国结盟，他们要求我们分割出大量的利益，否则……” 　　“否则又是一场战争？”安徒生睁大了眼睛，“王储殿下怎么说？” 　　石心突然抱紧了安徒生。 　　他又亲了亲安徒生的额头，这才低声说道：“国王要求王储立刻和普鲁士公主结婚，换取普鲁士国王菲德烈大帝的支持。而王后和施特林泽伯爵则希望王储迎娶卡塞尔的玛丽.索菲公主。她和英国王室关系密切，并且是德国人。这样一来，王后就有立场去英国游说，希望能够说服她的国王哥哥放弃对于丹麦的制裁。” 　　这一长串的名字和头衔听得安徒生头都有些发晕了。 　　但是王储殿下真的准备结婚了吗？ 　　那位俊美得像是太阳神一样的男人，他的新娘，该是如何的美貌才能配得上他？ 　　“王储殿下今年十九岁了吧？”安徒生抬起头，好看的黑眼睛看着石心的面具，他好奇地问道，“那么，王储殿下想要娶哪位呢？到时候一定会有个很盛大的皇室婚礼吧。如果能够有幸在王储的婚礼上演唱，那该是多么荣幸的一件事。” 　　石心定定地看着他好一会儿，突然摇了摇头。 　　安徒生却好奇心大起。 　　他知道作为王储的手下，石心对自己已经透露了太多的情报了，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知道，到底是那位幸运的女孩子能够成为未来丹麦的王后。 　　“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安徒生拉着石心的手，“我保证。” 　　石心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那两位女士，王储谁都不想娶。” 　　安徒生点了点头，了然地说道：“王储殿下实在是太优秀了，像他那样出众的人，应该很难接受自己的婚姻是因为受到威胁才缔结的吧。不过，如果王储殿下不结婚的话，那么战争是不是就无法避免了？那样的话……不知道又有多少普通人会在战争中死去。” 　　安徒生又想起了老汉斯。 　　他的眼神顿时黯淡了几分。 　　“如果我是他的话。”石心淡淡地说道，“我宁愿战死沙场，被万千火炮烧成灰烬，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命运被别人掌握。身为皇室，婚姻只是一场交易，但如果连自己心中唯一那一点点光都要拿来出卖，还不如放一把火，把所有一切都化为灰烬。” 　　安徒生从石心的话中感到了几缕决绝和不详的味道。 　　他紧张地抓住了石心的手。 　　“你要上战场的话，我跟你一起去！”安徒生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石心不在了，那么他会如何。 　　石心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一直是很强大。 　　可是，在战场上，在数千船只和数万炮火中，就连最强大的超凡者也无法抵挡瞬间齐发的火器。 　　石心摸了摸他的头：“这又不是我第一次上战场。况且，事情也没到那个地步。”他从怀中摸出了一朵玫瑰递给了安徒生。 　　这次只是朵普通玫瑰。 　　安徒生接过玫瑰，深吸了一口浓郁的花香，感叹道：“要是金的就好了。” 　　石心轻笑了起来：“关于喜爱金钱这一点，你倒是一直都没有改变。”他用手杖顶端的宝石轻轻碰了碰那朵玫瑰。 　　玫瑰的叶子开始泛起了淡淡的金光，那金光像是流水一般，顺着叶子往下一路蔓延。很快的，整朵玫瑰都变成了金色！ 　　看着手中的金玫瑰，安徒生下意识地低头猛咬了一口。 　　玫瑰花瓣上顿时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牙印。 　　-------------------- 第127章 开学典礼 　　纯金的！ 　　安徒生的心情变得更加愉悦了几分。 　　石心突然伸手过来, 轻轻摸了摸玫瑰花瓣上的小牙印。安徒生看着他修长苍白的手指，心中一动，手中的金玫瑰瞬间消失了。 　　“？”石心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这是你送给我的, 不能再拿走。”安徒生回以警惕的眼神。 　　“呵呵，我在你眼中是这样吝啬的人？”石心似乎被安徒生的猜疑冒犯到了, 抱臂看着他, 声音也变得冷了几分。 　　“你是！”安徒生问道，“不觉得现在这幕有些熟悉吗？之前在芙拉瓦夫人的宅子里，你也曾经送过我金玫瑰而且是一大束！后来你突然反悔又把它们变了回去！” 　　石心放下了手，背在身后。 　　安徒生还想说些什么企图讨回更多的金玫瑰时, 一阵巨响在他身后响起。 　　他猛然回头。 　　昏暗的夜空中，一朵紫色的美丽花朵突然绽放, 接着花朵又变成了更多的小烟花, 美得有些炫目。 　　安徒生愣住了。 　　这突如其来的烟花让他一时之间忘记了刚才的话题。 　　安徒生感到石心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是有什么庆典吗？”不过也不太对，庆典也不会半夜放烟花庆祝的啊。 　　“为明天的开学典礼做彩排。”石心的手不老实的从衣领处慢慢往下滑去。 　　安徒生冷得打了个寒颤。 　　石心的体温真的很低, 这是不是跟他身体中的镜子碎片有关？ 　　“回去睡觉。”石心轻松地抱起了瘦弱的小汉斯。 　　“不……不太好吧……”安徒生结结巴巴地说道。 　　“去睡觉！”石心强势无比, 不容安徒生拒绝直接抱着他飞快地回到了屋子里。 　　屋内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整洁。 　　安徒生被石心放在了柔软的床单上，他的手攥成了个拳头, 放在胸前, 透过衣服他能够感到自己的心正“砰砰砰”跳得越来越快。 　　“我……”一时之间, 安徒生觉得紧张极了, “我……” 　　“你在害怕。”石心摸了摸他的额头，“闭上眼睛。” 　　安徒生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可是身体瞬间紧绷了起来。他能够感到, 石心在自己身边躺了下来, 他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腰间。 　　心跳得太过厉害了。 　　砰砰砰砰的。 　　感觉随时都会爆开一样。 　　安徒生一动都不敢动, 连呼吸都情不自禁地放轻了很多。 　　他懵懵懂懂的，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就连之前的那个吻，虽然是安徒生主动的，但他总觉得除了两个人一动不动的嘴唇挨着嘴唇，似乎，好像，也许不仅仅是这样。 　　石心离他的距离很近，几乎是紧紧挨着他。 　　安徒生能够感到石心呼出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脖颈处，这让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得有些奇怪。 　　“别怕。”石心的声音很轻，带着平日里没有的一丝温柔，“我会陪着你直到天亮，我小时候也像你这样会怕黑。” 　　“你还在长身体需要睡眠，快睡觉。” 　　原来他叫自己睡觉是这个意思吗？ 　　安徒生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 　　他小声问道：“能多跟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吗？” 　　石心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了安徒生的整个身体。他语气认真地说道：“我小时候是个小孩。” 　　“？？？”安徒生眨巴了下眼睛。 　　石心打了个哈切：“这次我没骗你。”说完后，他的手从安徒生的腰部一路往上，动作温柔地捂住了小汉斯的嘴。 　　安徒生猛地咬住了他的手指。 　　石心皮糙肉厚比金子硬得多，安徒生连个牙印都没有留下。 　　“不乖的孩子，可是要被粗大的铁棒打手心的……”石心恬不知耻地抓住了安徒生的手，同时他离安徒生更近了些。 　　两人之间只隔着薄薄的衣物。 　　安徒生感觉到了对方逐渐升高的体温和别的什么不明物体。 　　他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与此同时明白了石心那句古怪话语的意思。 　　“不要脸！”他小声嘀咕了几句，飞快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我要睡了。” 　　石心轻笑了一声，并没有再做其他举动。 　　安徒生以为经过了刚才的种种，他会因为情绪太过激动而睡不着。但躺在温暖的床上被石心护在怀里，感觉着他的心跳声，安徒生慢慢地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安徒生是被巨大的礼炮声吵醒的。 　　楼下传来了孩子们开心的讨论声。 　　他伸手摸向了旁边，温暖的皮肤触感让安徒生的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微笑。 　　石心还在陪着他。 　　“早。”安徒生转过身，有点羞涩地……“什么鬼东西！” 　　躺在他旁边的是一具惟妙惟俏的人偶。 　　人偶的脸上戴着一张模仿石心面具的仿制品，穿着石心昨晚上穿着的睡衣，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的，至少它的皮肤摸起来跟人类的皮肤相似。 　　安徒生胳膊上的汗毛倒竖，鸡皮疙瘩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他很想一脚把这奇怪的东西踢下床去。 　　不过…… 　　安徒生有些心虚地左右看看，确定了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后，猛地一下揭开了人偶脸色戴着的面具。 　　面具下面是一张逼真的男人面容。 　　英俊的五官，深邃的眼神，让安徒生愣愣地看着这张脸发呆了好几秒。 　　这张脸他见过。 　　这是克鲁索伯爵的脸。 　　“真是个混蛋啊。”安徒生忍不住咬牙切齿地说道，“居然做到了这种地步吗？” 　　可怜的克鲁索伯爵和石心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让石心这样念念不忘，时刻都惦记着栽赃对方。 　　等等！ 　　克鲁索伯爵！ 　　图里帕！ 　　安徒生猛地跳下了床，直接朝图里帕的房间跑去。 　　房间里空无一人。 　　床单铺得整整齐齐的，并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图里帕昨晚一夜未归。 　　想到石心说过的话，安徒生有些着急了。 　　如果图里帕真的去找了克鲁索伯爵的麻烦，到现在还没回来的话，那么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被克鲁索伯爵的手下给揍到了重伤。 　　因为伤势太重而无法回家的话，在这么冷的冬日，就算图里帕已经不是普通人了，可他的身体依旧扛不住。 　　安徒生立刻放出了自己的吞噬小鸟们。 　　“一定要尽快找到图里帕！” 　　安徒生匆匆换好了衣服，冲下楼梯后，却惊讶地发现图里帕居然好端端地坐在客厅里。 　　“汉斯，早上好。”图里帕的脸色如常，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样。 　　“你……昨天晚上……”安徒生看了眼正在厨房里忙乎的孩子们，压低了声音，“没发生什么吧？” 　　“没有。”图里帕回了安徒生一个淡淡的微笑，“你昨晚有事去找我了吗？抱歉，我觉得有些闷，出去散了下步，一直到快天亮才回来。” 　　安徒生突然反应了过来。 　　看来昨晚发生的事情图里帕并不想让自己知道。 　　“没发生什么就好。”安徒生仔细打量了图里帕一番，除了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以外，似乎也并没有遭受到毒打的迹象。 　　看来克鲁索伯爵是个宽厚的人，并没有因为图里帕的无礼而责罚他。 　　看到图里帕一切都好，这让安徒生松了口气。 　　“你不去学院看看吗？”图里帕拿起了桌上的苹果，在手上转了转，却没有吃下去，“我回来的时候听说因为王储的日程安排，开学典礼提前到了今天，刚才的礼炮声你没有听见吗？” 　　“今天！” 　　安徒生惊得跳了起来。 　　他隐约记得昨晚石心是提了这么一句。 　　安徒生飞快地换上了得体的黑外套，抓着新买的礼帽，连早饭都来不及吃就冲出了家门。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图里帕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艰难地扶着桌角慢慢站了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带给他些许痛苦，图里帕的眉头紧紧皱起，一只手则在后腰的位置轻轻揉搓着。 　　缓了好一会儿后，图里帕扶着墙壁，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一点点地爬上了楼梯。 　　他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 　　足足耗费了快半个小时，图里帕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卡伊和格尔达从厨房里探出了头。 　　“他受伤了吗？”小胖子卡伊悄悄地问道，“看起来有点严重啊。可是为什么又不准我们对汉斯大人提起呢？” 　　“嗯……”格尔达若有所思地说道，“也许是觉得被人揍了有点丢脸吧。” 　　小胖子卡伊揉了揉鼻子，嘟囔着抱怨道：“别的不说，你做的饭越来越奇怪了。我刚才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肯定是你又放了什么东西在饭里。” 　　“我今天煮的燕麦粥！”格尔达不服气地指着一锅灰色的粘稠物说道，“你去闻闻，除了稍微有些糊味以外什么怪味都没有！” 　　卡伊凑到锅上闻了闻，奇怪地说道：“不是你，那我刚才闻到的奇怪味道是什么？” 　　“谁知道你。”格尔达有些着急地拿起了准备好的树枝花冠，“你的鼻子一向比狗还要敏锐，我可没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不说这些了，典礼要提前举行，咱们也赶紧出门吧。” 　　“太好了，可以看到王储殿下了。”小胖子格尔达立刻忘记了刚才的事，跟在卡伊身后也出了门。 　　等他们两个离开后，图里帕在楼梯后走了出来。 　　他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服袖子，又闻了闻自己的腋下，疑惑的表情出现在了图里帕的脸上，“没有什么味道啊……”他皱了皱眉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般，突然睁大了眼睛。 　　接着，图里帕的表情略有些扭曲。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腰部，用低低地声音骂道。 　　“混蛋！你给我等着！” 　　“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 第128章 集体魅惑 　　安徒生快步往斯拉格尔斯学院的方向走去。 　　越接近学院的方向, 人就变得越多。 　　在清晨阳光的照射下，这座拥有着悠久历史的学院，此时变得热闹极了。学院外是修葺整齐的草坪和水面已经结成冰的喷泉。 　　镇子上的居民, 游客和其他学院的学生们，组成了人流, 有序得慢慢朝斯拉格尔斯正门方向走去。 　　安徒生在人群中朝前移动着, 他发现门口站着的高大侍卫，似乎只是装饰物，并没有阻拦任何人，甚至连简单的搜查都没有。 　　这不应该啊…… 　　王储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他们就不怕有心怀不轨的人带着武器偷偷潜入吗？ 　　就在这时，一道微弱的能量波动突然从大门口传了过来。 　　那能量非常的小, 普通人根本不会有任何感觉。就连安徒生也是因为正好在仔细观察大门才有所察觉。 　　“等一下。”一位卫兵突然拦住了人群中的一位老者, “请跟我来。” 　　他的语气虽然很客气，但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而周围的士兵则有微妙地改变了站位，隐隐地有围住老者的趋势。 　　那位老者看起来很普通, 被拦下后, 他似乎十分惊讶：“这位大人，我怎么了 ？” 　　卫兵有着一张极其粗狂冷酷的脸, 他身材壮硕, 努力想要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随机抽查, 不用担心。” 　　他扭曲的笑容让老者吓了一跳, 头也不敢抬的跟着其余士兵进入了旁边的房间中。 　　这似乎是个不足为奇的小插曲。 　　卫兵失败的和善笑容更是让周围的人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人群继续向前走去。 　　安徒生却盯着那位被带走的老者，他发现在对方藏在宽大长袖下的手, 似乎在微微做着什么动作。而细微的能量波动则从袖口处散溢而出后, 瞬间消散在了空气中。 　　他是超凡者！ 　　安徒生心中立刻警惕起来。 　　也许, 这次的典礼并不简单。 　　这同时让安徒生感到了些许紧张, 那扇没有人搜查的大门，肯定是某种能够辨别出超凡者的非凡物品。那么自己等下通过那扇大门的时候，不就也会被侦查出来。 　　可是现在掉头就走，实在是太明显了些…… 　　就在这时，安徒生感到一股淡淡的暖流从戒指上传了过来。他心中一动，心中的焦虑散去了很多，下意识地挺起了背脊，脸色如常地跟着其他人慢慢朝大门处走去。 　　在经过学院大门的时候，安徒生感到自己像是穿过了一道无形的大门。 　　那种感觉极其轻微。 　　就如同迎面吹来的一缕清风，并不会让人太过注意。 　　他留意着旁边士兵们的动静，却发现他们像是没有发现自己一样，并没有任何的动作。 　　呼…… 　　安徒生微微松了口气，下意识地摸了摸手上的戒指。 　　那只野驴今天应该也在这里，也不知道他会在哪里默默保护着王储殿下。 　　进入学院内部后，有几位穿着同样黑色校服模样的年轻人带领着新进入的人群，指引着他们去到不同的等待区域。安徒生看着他们外套上都绣着斯拉格尔斯学院的徽章，想了想，他拿出了自己的入学证明，找到了其中一人。 　　“咦，你是即将入学的新生啊……”脸蛋上长了几点小雀斑的学长仔细看了看他的证明，态度立刻变得热情了几分，“新生和低年级学生去礼堂。”他指了指旁边几位穿着校服的人，继续说道，“你跟着他们往前走就行了。” 　　“好的，谢谢。”安徒生礼貌地道了谢，就跟着其余的学生往礼堂的方向走去。 　　斯拉格尔斯学院的前身是一座历史悠久的神学院，虽然已经经过了一些改良，但大体上还保持着几百年前的建筑格局。随处可见的十字架和各种天使雕塑，让学员内部有种肃穆的感觉。 　　人群似乎被这种气氛所感染，交谈时都会不自觉的压低声音。 　　安徒生看着放置在草坪上，灌木后和走廊拐弯处的天使雕像，心中突然闪过了一个想法。 　　他记得自己曾经专门查过斯拉格尔斯学院的资料。 　　在神学院之前，这里曾经是教堂。 　　按照教会一贯的作风，眼前这些看起来充满了神圣意味的各种装饰物和雕像应该都曾是神秘物品，它们里面会不会还有着被净化过的恶魔灵魂残留？ 　　想到这里，安徒生忍不住心中一热，看向这些装饰物的眼神也变得热切起来。 　　他的吞噬光芒可是能够把被净化过的小恶魔灵魂变成自己的东西。 　　这么多的雕像和装饰物…… 　　安徒生擦了擦嘴角，深吸了口气。 　　冷静冷静，不能流出口水来。 　　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当初就算曾经是神秘物品，但教廷把这里改成神学院的时候说不定已经处理过了这些东西。等自己入学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地探查。 　　如果能够找到一两件遗漏的东西，安徒生就觉得自己赚到了。 　　举行开学典礼的礼堂并不是封闭的大堂。 　　那是一座科林斯柱式的开放式建筑，没有围墙和门，由精巧的科林斯柱撑起了高高的屋顶。人们可以从各个方向进入这座礼堂汇聚到建筑的中央部分。 　　安徒生进入礼堂的时候，发现里面非常有秩序。学生们似乎是按照年级分别站在不同的方位，而最靠里面的地方站着的学生则有些不同。 　　他们都穿着便服，无论是表情还是举止都显得有些紧张和慌乱。 　　这些应该和自己一样都是还未入学的新生。 　　安徒生站在了新生群的最外面，安静地等待着典礼的开始。 　　看来这次典礼，斯拉格尔斯学院的学生们会站在离王储最近的地方。其余的民众则会在礼堂外面观礼。 　　而无论是礼堂外还是礼堂内部，安徒生都没有发现一位士兵。 　　这是王储想要展示他亲民的一面吗？ 　　他隐晦地观察起了礼堂内的学生们，学生们看起来很正常，而且因为彼此熟悉的关系，暗中保护着王储的超凡者应该不会藏在学生中。他的目光又移向了站在每个年级前的成年人身上。 　　这些人应该是斯拉格尔斯学院的教师了。 　　看了一会儿，倒是让他看出了一些异常的地方。 　　每个年级的前方都站着两位到三位老师，其中一位的站姿仔细看去，跟普通人有着细微的差别，神态上也是保持着警惕，像是随时都会发动攻击一样。安徒生离得较远，并不能从他们身上感应到能量波动。 　　这些应该是换上便服的保护者了。 　　就在这时，其中一位保护者似乎察觉到了安徒生的目光，猛然转头，看向了他的方向。 　　居然这么敏锐！ 　　安徒生心中略感吃惊，不过他没有移开目光，反而很自然地对那位保护者礼貌地点了点头，像是学生在对老师打招呼一样。 　　保护者面无表情地看着安徒生，直到小汉斯的目光移开后，他才微微皱起了眉头。 　　安徒生在心里吐了吐舌头。 　　看来等下自己会成为被重点关注的对象了。 　　“王储殿下！”“王储。”“他来了！” 　　细细的低语声猛然连成一片，又在有着一头灿烂金发的王储殿下踏入礼堂的瞬间戛然而止。 　　哒……哒……哒…… 　　弗雷德里克王储脚步轻快，白色夫拉克样式礼服让他的身姿显得更加挺拔，金色柔软的头发犹如一道阳光般让他英俊的面容散发着更加迷人的魅力。他看起来就像是降临人间的神明之子，只是看着他就让人忍不住想要赞美，想要接近。 　　咦，等等！ 　　我怎么能用迷人这种词来赞美王储！ 　　安徒生深吸了口气，不不，王储殿下那么完美，又是未来的国王，就算他是自己见过得最英俊有魅力有男人味的人，用迷人这种形容普通人的词语对于王储殿下就是一种亵渎。 　　这突如其来的好感让小汉斯感到了羞愧，他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什么对不起石心的事。 　　可是一想到石心，第一个闪现在脑中的画面，就是那双柔软的嘴唇。 　　安徒生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心脏毫无征兆地跳得厉害。 　　王储的魅力对他造成的影响瞬间消散。 　　他感到自己猛然清醒过来，刚才在看到弗雷德里克王储的瞬间，那种突然爆发出来的无可抑制的好感，似乎……有些奇怪。 　　想到这里，安徒生看向了周围。 　　无论是旁边还是最角落的学生们，无论男女，都用一种迷恋的眼神看着王储殿下。就连那些稳重的老师们也不例外。 　　这是怎么回事？某种有着集体魅惑效果的巫术？可以让人对王储产生好感？ 　　可是以王储殿下在民众中受爱戴的程度，他根本不必这么做啊…… 　　就在这时，安徒生感到弗莱德里克王储朝着他看了一眼。那双蓝色的犹如最清澈海水的眼睛中带着细微的笑意。 　　安徒生楞了楞，还未来得及对王储行礼，就看到王储停下了脚步站在了礼堂的正中央。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楚地传进了室内每个人的耳中，甚至连站在外面的民众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在弗雷德里克王储开口的瞬间，礼堂里的学生和老师们同时身体微震，露出了犹如从梦中醒来的感觉。 　　他们的表情有些疑惑，看向王储的目光也由迷恋变成了正常的尊敬。 　　安徒生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变化。 　　果然自己的推测没错，王储殿下出现时，的确有人用了能增加好感度的巫术。 　　他忍不住打量起了跟在王储身后的几位贵族起来。 　　-------------------- 　　今天起恢复更紧啦~~谢谢大家，你们的留言我有看到，之前二次元有些事情耽误了，现已经处理好，谢谢大家，鞠躬。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牛牛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Natasha 20瓶；渐秋阑 15瓶；tgd_nnafifi、茶七酒八 10瓶；心无处安放 2瓶；R·G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9章 与众不同 　　弗雷德里克王储极富有吸引力的声音回荡在礼堂中, 所有人都被王储的声音所吸引，数不清的视线凝聚在王储身上。众人眼里带着热切和期望，看向王储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道温暖的光。 　　安徒生却发现自己微微有些走神了。 　　他忍不住隐晦地打量着那些贵族。 　　离王储距离最近的是一位身材高大, 极富有男人味的棕发男人。他穿着军装，整个人的身姿挺拔, 正是安徒生单方面见过很多次的“老熟人”克鲁索伯爵。 　　今天的克鲁索伯爵似乎有些不同。 　　一向给人严肃感的伯爵表情略显放松, 紧绷的嘴角也带着细微的弧度，也许他遇见了什么好事？联想到昨晚图里帕去找伯爵的事情，安徒生难免有了某种猜测——是图里帕毫无头绪挑衅行为娱乐了伯爵吗？ 　　安徒生摸了摸鼻子。 　　超凡后他的五感越来越敏锐了，虽然早上图里帕一再表示他没有发生什么事。但两人靠近的时候, 安徒生有那么一瞬间闻到了图里帕身上传来的淡淡的气味。 　　那味道闻起来十分古怪，像是某种草药可又带着淡淡的麝香的味道。 　　所以……安徒生摸了摸下巴, 觉得自己有些弄明白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根据“好心线人”石心的描述, 图里帕朝着便服出行的克鲁索伯爵的脸上扔了十银币，并且当众宣布要包下伯爵的一个晚上。啧啧，就算伯爵的修养再好, 可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忍下这种甩到脸上的挑衅行为。 　　所以当时伯爵肯定忍不住痛揍了图里帕一顿。 　　接着, 伯爵看到了被打伤的帕帕后，恢复了理智, 用上了味道奇怪的伤药给帕帕疗伤。 　　而图里帕心思细腻敏感, 被揍了一顿后肯定是不好意思让人知道的。贴心的小汉斯点点头, 决定回去后不在在图里帕面前主动提起这个话题, 免得让他难堪。 　　在安徒生思考的时候，他无意识地盯着克鲁索伯爵的脸, 差不多持续了三十多秒都没有移开视线。 　　就在这时, 他听到了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汉斯.克里斯丁.安徒生。”那是弗雷德里克王储的声音。那声音不大, 却回荡在礼堂里, 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安徒生猛然一震回过神来。 　　他一抬头正好对上了王储那双没有任何情绪的蓝眼睛。 　　王储对着他微微颔首：“过来。” 　　安徒生略有些迷茫，不知道刚才在他发愣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可此时礼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他定了定神，穿过了自动分开的人群走向了王储殿下。 　　“从今天起你就是斯拉格尔斯学院的学生了。”王储低头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安徒生，他从旁边侍从手中的盒子里拿起了一枚有半个拇指大的金属质地徽章，“谨慎，正直，求知，守护。” 　　王储微微上前一步，带着手套的修长手指轻巧地把徽章戴在了安徒生的左胸前。 　　有那么一瞬间，安徒生几乎能够感到王储殿下的呼吸。 　　跟这样的大人物离得如此之近，平民出身的安徒生紧张的几乎要屏住了呼吸。他身体僵硬，微微侧头不敢去看王储俊美的容颜，生怕会不小心碰到王储殿下的身体，造成不敬。 　　“你很紧张？”弗雷德里克王储的动作很慢，让安徒生觉得愈发紧张。 　　“殿下，我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荣幸。”安徒生感到王储的目光在自己的侧脸上停留了几秒钟，他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会努力学习，绝对不会辜负您对我的期望。”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安徒生似乎听到王储轻轻笑了一下。 　　“我对你的未来很期待。”他说完后，后退一步，看向了安徒生的身后，“罗莱.米歇尔。” 　　被叫到名字的另一位新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那是位年龄跟安徒生相仿的男孩子，他的脸色因为太过于紧张而变得通红，连走路都有些不利索。安徒生立刻就明白了过来，这是新生的入学仪式。 　　原本应该是由斯拉格尔斯学院的校长宣读新生姓名，给他们徽章并且适当说几句鼓励的话语，现在王储来了，自然就由地位最高的他来做这些事。 　　安徒生走到了一边，安静地站在了角落中。 　　一位位被叫到名字的新生挨个走了上去，从弗雷德里克王储手中接过了校徽，并且获得了一两句或鼓励或祝福的话语。 　　那位跟在安徒生身后，名叫罗莱第二位被王储给予徽章的男孩子正好就站在他的身边。 　　罗莱盯着其余新生看了会儿，又以为掩饰得很好地看了看安徒生。 　　他咬了咬嘴唇，似乎想问什么，但是碍于一边有老师盯着，始终还是没有开口跟安徒生搭话。 　　安徒生假装没有察觉到罗莱的目光。 　　是想问这么多人，为什么只有我一个是王储亲手帮我别上学院徽章的吗？ 　　安徒生心里很明白，不仅仅是罗莱，在礼堂内只要是细心些的人都注意到了。估计很快就会有人来找他试探他和王储的关系，学院里的学生，除了平民以外还有很多的小贵族。而被王储特殊对待的人，哪怕只有一点点特殊的地方，也会让人产生极大的好奇。 　　一开学就这么引人注意真的是不太好…… 　　安徒生知道自己要低调学习的计划恐怕不会进行得那么顺利了。 　　不过他为什么会受到王储的特别对待也是件很好解释的事。 　　安徒生把手伸进了外套口袋中，摸了摸那封皇室推荐信——他能够来这里上学是王储殿下亲自批准的资助金，为了提醒自己努力用功不要浪费金钱，所以才第一个叫自己上去并且亲手帮自己带上徽章。 　　这是种鼓励，也带给了安徒生一些压力。 　　很快的所有新人都得到了学院徽章，弗雷德里克王储殿下环视着礼堂里的师生们，脸上露出了柔和的微笑：“按照学院的传统，今晚会举行学院内部的典礼舞会，庆祝新的一年的到来。”他顿了顿，看向了新生们，“我期待在舞会上看到你们的身影。” 　　说完后，王储微微点头作为告别，就大步走出了礼堂。 　　等在外面的普通群众们顿时发出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安徒生他们则被几位学长带着，从另一侧通过了礼堂，去往左侧的学生宿舍。在即将转弯的时候，安徒生突然转头，他看向了被民众团团围住的王储殿下。 　　清晨的阳光洒落在庭院中，落在了弗雷德里克王储柔软的金发上。 　　他正侧脸倾听着某位支持者激动的话语，他的脸上带着笑容，他的眼神没有丝毫不耐烦，远远看去，他就像是油画中那完美的天使，散发着淡淡的金光。 　　“你好。”一道身影挡住了安徒生的视线。 　　安徒生收回目光，发现跟他搭话的人正是带着他们往前走的高年级学生。那是位有着姜红色头发的瘦高男生，看起来大约十七八岁，他对着安徒生笑道：“你比其他新生看起来要稳重很多，我是法学院，你可以叫我卡特。” 　　“你好，卡特。”安徒生礼貌地说道，“我的朋友们都叫我汉斯。” 　　卡特笑了笑，他用手推了推眼镜，一边向前走着一边亲切地向安徒生介绍着学校的情况。 　　周围新生的注意力都被卡特的介绍吸引了过去。 　　斯拉格尔斯学院的占地面积很大，因为历史悠久经过了好几次大的修葺，让它既保持着肃穆的古典建筑风格又有些精巧的现代便利设施。学院分为好几个部分，新生统一学习基础文法，物理，数学，天文等知识，而只有在必修课上获得了足够的学分后，才能根据自己的特长和喜好，向学院申请进入高年级。 　　到了高年级课程分得更细了。 　　有法学院，建筑学院和艺术学院，因为是丹麦第一个也是最大的男女混合学院，高年级还开设了专门针对女性的各种课程。 　　“那边是我们的植物园。”卡特指了指远处的一座玻璃房，“虽然只要是学院的学生都可以进去观察植物，甚至自己种植植物，但其实那是女孩子们经常去的地方。”他的手指移向了离植物园很近的一栋建筑，“好了，先生们，你们仔细记住，那里可是我们学院的终极禁地。” 　　新生们面面相觑，被卡特故作神秘的话语弄得有些紧张。 　　安徒生超越普通人的视力却看得很清楚，那栋建筑进出的全部都是女孩子，门口和附近也多了别处较少看见的穿黑色制服的治安人员。 　　所以那时女生住宿的地方？ 　　果不其然，就听到卡特压低了声音，挑了挑眉说道：“那时女孩子们居住的地方，如果没有得到某位可爱女士的邀请，最好不要在那附近徘徊——特别是傍晚以后。”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的警告，“否则会被来回巡逻的先生们当成是有不良居心的游民。” 　　新生们的脸上都露出了几分的郑重，但他们看向那栋建筑的眼神又多了几分神采。 　　卡特笑了出来，感慨般地说道：“我明白你们心中的幻想，不过请相信我，能够进入咱们学院的女性——可都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啊。” 　　“你们要是想要来个美好的校园邂逅，那可要小心再小心，否则……”卡特脸上的笑意不减，可说出的话语却让人觉得古怪极了，“否则你会体验到被当成苦力傻瓜试验品以及免费舞男的特别人生经历。”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彷徨者、万物皆虚、渐秋阑 20瓶；静静啊、柠檬儿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0章 门外的人 　　卡特的警告并没有引起新生们的注意。 　　这些刚刚脱离了家里的管束的男孩子们, 满脑子都是青春期纯纯的粉红色幻想。此时他们盯着远处那栋砖红色建筑，似乎因为突然发育长出了三条腿以至于影响平衡迈不动步子了。 　　见此，卡特并没有再说什么, 反而无奈地摇了摇头。 　　年轻真好啊…… 　　他看向了安徒生，发现这位刚才被弗雷德里克王储殿下特别对待的新生, 此时正眉头微皱, 虽然也在看着那栋楼可眼神却显得十分平静。 　　“你想过去看看吗？”卡特心中一动，对着安徒生低声说道，“我单独可以带你去看看……” 　　“啊？”安徒生眨巴了下眼睛。 　　他回神般地说道：“我只是在想咱们学院的占地面积真大，就连让女孩子们打发时间的种植园都比普通人的花园拥有更多的空间。” 　　“……”卡特微微一滞, “你不想近距离地去看看那些美丽的女孩子吗？” 　　“有什么好看的？”安徒生不解地看着他，眼神清澈。 　　卡特一时语塞,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看着眼前的黑发少年, 过了好一会儿，卡特突然笑了笑，摸着脑袋说道：“是没什么好看的。” 　　他大声招呼着其余的新生, 带他们继续往前走去。 　　安徒生发现学院虽然招收了不少的女学生, 但和外界猜想的不同。在学院内部，男性学生和女性也许学院的学生有男有女, 实际上, 他们的课程除了基础课程以外, 越是高年级有所交集的就越少。 　　就连今年入学的男女新生, 都是由不同的学长带领着分开走。 　　“汉斯，你看到前面的那座雕塑了吗？那是很有名的……” 　　“汉斯, 这就是中午吃饭的地方。我建议你早餐时多点一条面包, 中午稍微晚些来, 就不用担心人多的问题……” 　　“汉斯, 那是我们的学生会长，我来帮你介绍……” 　　卡特指着前方一群高年级的学生，突然拉住了安徒生的手腕，就想带着他过去。 　　“卡特学长！”安徒生不着痕迹地挣脱了他的手，“大家都在等着。” 　　卡特看向了其他新生。 　　这一路上，卡特虽然在介绍情况，但他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在跟安徒生说话。这种区别对待非常明显，新生们还处于不懂得掩饰情绪的年龄，一张张稚嫩的脸上或多或少地带上了一些不满。 　　卡特并不在意地笑了笑：“那下次吧。” 　　在接下来的介绍中，他没有再挨着安徒生，而是开始认真地跟所有人讲解起来。 　　渐渐地，周围的雕像和观赏树木越来越多，一栋和女孩子们居住的地方极其相似的建筑出现在了长青树的后面。 　　同样砖红色的外墙上爬满了绿色的植物，面积却大了不止一倍。明亮的窗户，进进出出的学生，还有附近让人赏心悦目的风景都显示出居住在这里会有多么舒适。 　　“我们到了。”卡特的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上隐隐的自豪感，“那就是你们今后要居住的地方。整栋楼全都是由我们学生会管理！你们一年级的学生请好好努力表现，等到二年级时，就有资格申请加入学生会了。” 　　学生会？ 　　安徒生注意到卡特已经不止一次提到了这个词。 　　这个所谓的学生会在斯拉格尔斯学院里应该有着比较大的力量，就连学生们居住的地方也是由他们管理。安徒生摸了摸下巴，自己今后想要有个不错的学习环境，看来不能得罪学生会的人。 　　也许到了二年级时，他会试着加入学生会看看。 　　进入那扇刷着白色油漆的大门后，冬日清新的空气里突然带上了一股淡淡的香醋味，那是从两边墙壁上镶嵌式烛台上摆放着的蜡烛中散发而出的。精致的壁纸，暗色的大理石地面和大厅上悬挂着的巨大的水晶吊灯让几乎所有的新生都忍不住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水晶灯反射着烛光，星星点点，虽不够明亮却点亮了整个室内。 　　抬头看去，两座天使雕像正俯视着底下的人群，它们似乎由黑色的石材雕刻而成，有某种古朴的优美感。 　　黑石天使雕像的正下方，则是一组等身高的人物石像群。 　　奥米拉.迪克，菲尼克斯.拉斐尔特……安徒生看着雕像下陌生的名字，耳中传来了卡特刻意压低的声音：“这些全都是百年来从学院毕业的优秀学生，你们有时间可以来瞻仰下他们的风姿。” 　　“现在请保持安静。” 　　他指了指挂在墙上的一块铜板。 　　那块铜板面积很大，几乎有面墙壁的大小，上面被打磨得非常光滑，人走过的时候能够隐约看到影子滑过。尽管能够看出它在被尽心地保养着，但上面依旧留有大小不一的深色痕迹。 　　那是人力无法擦拭掉的污迹，是岁月腐蚀留下的印记。 　　如此大的铜板上只刻着一行剪短的句子。 　　【黑暗在喧哗中醒来——多思少语，在沉默中获得力量。】 　　有些奇怪啊……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 　　这句话可以当成是劝诫学生们把精力都集中在学习上的教导之语，似乎又带着几分诡异的不详感 　　……总觉得是在隐约暗示着什么。 　　这时他突然注意到，除了新生们的议论声以外，周围竟然没有其他人说话的声音。 　　进入这栋建筑的老生们，就算脚步匆匆，似乎也尽量控制着自己不要发出吵杂的声音。而结伴而行的学生们也没有聊天，在走出大门口才开始说话，整个大厅，除了他们这一群犹如初生稚鸟般叽叽喳喳个不停的新人以外，其实没有别的声音。 　　卡特的提醒，让大家都注意到了那块牌子。 　　上面剪短的话语仿佛有某种魔力，吵闹地声音逐渐平缓了下来。 　　沉默的氛围像是流感，传染了一个又一个的新生。 　　卡特满意地点了点头，做了个手势，示意所有人都跟着他走。 　　所有人都跟着他往右边走去，通过过道的时候，两边的房间全都房门紧闭，上面挂着数字标号。 　　这里应该是其他年级学生住的地方了。 　　安徒生觉得有些有意思的地方是，房门旁边的墙壁上，全都钉着一盏盏放置蜡烛的黄铜灯托。这些灯托也出现在了一进大门的走廊旁，刚才经过二楼时，安徒生发现二楼的墙壁上也是如此。 　　“这是学院的传统还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灯托上的防风罩中，有些蜡烛透着微光，有些则是熄灭的。 　　到了三楼，同样的黄铜灯托，不过这一次所有的蜡烛全都没有点燃。 　　“好了，这一层是即将属于你们新生的楼层。”卡特微笑着环视着众人，“同时也是居住环境最好的一层。你们每人都可以单独住一间房间，如果遇到了任何问题，可以去找二楼或者一楼的高年级学生帮忙。” 　　“这里非常自由，除了上课的以外，你们有大量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 　　说道这里，卡特微微一顿，真诚地建议道：“希望你们珍惜自己的每分每秒，对了，你们人在房间的时候请点燃外面的蜡烛。” 　　新生们面面相觑，看着似乎要离开的卡特，有人着急地问道：“卡特学长，你就这么走了？我们还什么都不明白啊。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去哪里吃饭啊？明天上什么课？我们的老师是谁……你，你别走啊……” 　　卡特捂住了额头，摇头说道：“我不是你们的保姆，我已经跟你们说过了，学院提倡独立精神，你们接下来要做什么自己去计划！” 　　看着一张张茫然的脸，卡特无奈地继续说道：“我刚才跟你们介绍学校的时候，把日常需要注意的地方全都说了，你们要是没有注意就去问别人！” 　　看到有人还想要询问，卡特立刻转身毫不逗留地跑了。 　　转眼间，走廊上就只剩下这一群新生。 　　弱小可怜又无助，活像是被老母鸡遗弃的小鸡仔们。 　　“我们先选房间吧。”安徒生指了指旁边的房间。 　　所有人的目光刷的一下全部看向了他。 　　“明天开学，卡特学长说过我们需要自己去教学楼领取校服，课程表和书籍，至于其余的东西，教学楼旁边有个学校内部的小商店。” 　　安静的走廊上回荡着安徒生的声音，他语气平淡，却让焦虑的新生们似乎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 　　“那……那领完这些呢？”有人开口问道，“我们去哪里吃饭啊？” 　　“教学楼后面就是可以吃饭的地方。”安徒生敢肯定对方在卡特介绍学校的时候走神了，“不过我建议你不要吃太多东西，稍微填一下肚子就行。” 　　“为什么？” 　　“因为晚上有典礼舞会。”安徒生说，“如果王储殿下出席的话，里面提供的食物一定非常美味。”他顿了顿，看着似乎还有问题的提问人，继续说道，“典礼舞会在植物园后面的场馆举行，正装或校服皆可。” 　　说完后，他对其余人点点头，直接走到楼梯旁边的房间推开了门。 　　有了安徒生的示范动作，其余人也开始了挑选房间。 　　安徒生微微一笑。 　　虽然说所有的房间的应该差不多，但其实是有些差别的。 　　比如说两边靠近楼梯的房间是最大最好的，这是卡特之前在介绍的时候无意中提到的。同时安徒生也发现了，只要他想，短期内听到过的话语，都能一字不漏的记忆下来。 　　他走到窗边，拉开了墨绿色的柔软窗帘，一下子推开了窗户。 　　明亮的阳光从外照射而出，清新的冬日空气带走了屋内潮湿和难闻的沉闷味道，安徒生深吸了口气，回头看到自己的影子落在了布满灰尘的地板上，像是毛茸茸的黑色人物剪影。 　　窗外是斯拉格尔斯学院那宏伟的建筑群，鼻尖萦绕着冬蝉花冷冷的香味，一股无法抑制的喜悦从安徒生的心中涌出。 　　“我做到了。”他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他，安徒生.克里斯丁.汉斯，一个偏远小镇穷苦人家出身的乡下小子，现在站在这座闻名欧洲的古老学府中，即将开始他崭新的生活。 　　未来如同被浓雾笼罩住的石子小路，模模糊糊，神秘又充满了各种未知。 　　安徒生不知道今后自己将会走到哪里，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上的戒指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不起眼的微光。 　　“要加油啊！”他握紧双拳，“我的未来……我自己创造！” 　　离群的孤燕飞过了他的窗口，落在了一座美丽男人的雕像上，叽叽喳喳，似乎在对这座带着王冠的雕像诉说着学院里的故事。 　　安徒生突然回头看向了门口。 　　有人。 　　有人站在门外。 　　-------------------- 第131章 穷人的底线 　　安徒生摸了摸手上的戒指。 　　他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前, 猛地一把打开了门。 　　趴在门上的卡特身体突然失重，差点儿摔倒在地。 　　他撑在地板上，抬头就对上了安徒生似笑非笑的表情。 　　“学长, 你在干什么？” 　　“我……”卡特露出了尴尬的笑容，“我想来问问你, 需要我带你去租赁礼服吗？” 　　“不用。”安徒生礼貌地说道, “我准备去领校服。” 　　“校服也不错。”卡特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记得有事随时找我。”说完后，他伸手想要拍一拍安徒生的肩膀。 　　安徒生突然往后退了一步, 躲开了他的手。 　　卡特讪讪一笑，摸了摸头, “那我先走了。” 　　“请等一下。”安徒生突然出声说道, 指了指地面，“你的东西掉了。” 　　一个粉色的小纸包静静地躺在卡特的脚边。 　　纸包正面画着醒目的桃心符号，底下潦草的写着一行字, 隐约只能看到“爱情魔”这三个字, 而一些可疑地粉红色粉末从纸包的缝隙中洒落出来。 　　“……” 　　卡特猛然把那个小纸包捡了起来，塞在了外套口袋里。他看着安徒生还没想出解释的话语, 就看到对方突然把门拉开, 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卡特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微扭曲, 似乎维持不住自己的假笑。 　　“卡特学长, 请进。” 　　“你让我进去？”卡特的眼神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当然。”安徒生笑眯眯地看着他，“学长不是想跟我好好聊聊吗？” 　　卡特挑了下眉毛反客为主地走了进去, 他反手关上门：“你不担心？” 　　安徒生迷惑地问道：“担心什么？” 　　卡特转了转眼珠, 突然笑道：“没什么, 对了, 刚才我不小心掉在地上的东西你看到了吧？”看到安徒生点头，卡特拿出了那个小纸包，把正面转向了安徒生，好让他看清楚上面的字。 　　爱情魔药…… 　　联想到上面红色的桃心图案和那颜色诡异的粉红色粉末，安徒生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嘴角的抽搐。 　　什么鬼的爱情魔药？ 　　这就是格瑞书上描写过的迷情粉末！ 　　作为熟悉各种植物的森林女巫，格瑞的书里有不少篇幅是关于这种东西的描写。虽然卡特拿出的这包鬼玩意肯定不如格瑞配置的有效果，但是大概做什么用的，安徒生一下子就猜了出来。 　　“这是什么？”安徒生满眼疑惑。 　　卡特的笑容有些奇怪，他打开了小纸包，慢慢凑近了安徒生，低声说道：“是帮助增强记忆力的好东西，来，你低头闻一闻，很香的，有种—热带水果的香味。” 　　“好。” 　　安徒生毫无防备地把鼻子伸了过去。 　　就在他准备用力吸气的时候，卡特突然冷声说道：“你就这么蠢？” 　　安徒生慢慢转过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学长你是值得信赖的好人，我相信你。” 　　“万一我是坏人，想要对你做坏事呢？”卡特抬起了下巴，微眯着眼睛，“你问都不问这东西是什么也敢闻？” 　　“有什么不敢的？”安徒生歪了歪脑袋，修长好看的手指放在嘴唇上，轻轻点了几下，“学长能对我做什么坏事？” 　　卡特盯着他因为寒冷而微微泛红的指尖，盯着他犹如夜色的黑眼睛，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学长，你口渴了？”安徒生的话像是点燃导火索的火苗，卡特猛地把那包粉末扔到一边，用力一推。安徒生被他推到了墙壁上，卡特的手撑在安徒生身前，像是展开翅膀准备攻击的猎鹰一般，紧紧地盯着被困住的小白兔。 　　“现在……”卡特看着安徒生，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现在你害怕了吗？” 　　“我好怕。”小汉斯老实地点头说道。 　　卡特看着对方放松的肢体动作，毫无变化的表情和根本不以为然的语气，只觉得一阵肝疼。他忍不住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对着安徒生的脸比划了两下，“你敢呼救，我就划破你的脸，让你再也叫不出来。” 　　“我不敢。”安徒生淡定地说道，“我真的吓死了。” 　　“……” 　　卡特深吸了口气，猛的扔掉匕首，拿出了一本金黄色封面的书籍。 　　他随手翻开一页，把里面的彩图横在了安徒生的面前：“看仔细了，这就是我等下要对你做的事！现在你怕了吗？” 　　安徒生只看了那张图一眼，整个人犹如被煮过的螃蟹似的，突然变得通红。 　　“呵！”卡特收起了金黄色封面的书籍，冷声说道，“这就是你轻信他人的下场！” 　　他似乎充满了怒火，看着安徒生在他的注视下慢慢的举起的手，卡特没有好奇地说道：“想要求饶？晚了！心狠手辣的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我今天很忙的……”安徒生小声嘟囔道，“还要打扫房间去领校服回家一趟晚上还要赶回来参加舞会……” 　　“你想说什么！” 　　卡特看起来似乎更生气了。 　　“我想说。”安徒生抬头看着卡特的眼睛，“我真的没时间陪你玩扮演游戏，殿下……” 　　这一瞬间，卡特脸上的表情让安徒生想起了被火苗撩过爪子的大野猫。 　　“石心殿下！能请您变回原来的样子吗？看到你顶着卡特学长的脸，我总觉得怪怪的。”安徒生轻声说道。 　　卡特盯着安徒生看了几秒钟后，突然发出了一声轻笑。 　　烟雾从他脚底开始弥漫，很快他整个人的身体如同蚕蛹般被灰色烟雾笼罩住了。等到烟雾散去后，一身黑衣的石心从雾气中显露出了身形。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他捏了捏安徒生鼓起的脸颊。 　　“你开口说话的时候。”安徒生忍不住笑了出来，“还有一些你特有的小动作。” 　　“我特意的小动作？”石心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膀，他像是魔术师般，凭空拿出了一套礼服，随意丢在了一旁的床铺上，“晚上穿这套。” 　　安徒生看着礼服裤脚和衣袖处镶嵌的黑色宝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些象牙琢磨成的扣子和黄金装饰的袖口，让他隐约听到了金币在耳边落下的声音。 　　真想把宝石卖掉换钱啊！ 　　“敢卖掉我就揍你！”石心像是有读心术一样精准地说出了他的想法。 　　“你看错我了。”安徒生立刻解释道，“这是你送我的，我怎么会卖掉？” 　　“是吗？我上次留在你家的黄金烛台是怎么出现在镇上的当铺里的？”石心毫不留情地戳破了淳朴少年的谎言。 　　“……” 　　安徒生从戒指中摸出了几个新鲜苹果，小心翼翼地递到了石心面前，“要吃吗？” 　　石心拿起了苹果在手上把玩着。 　　“卖了多钱？” 　　“五十金币。”安徒生低下头，脸上有些发烫，双脚不安地挪动着，“那个不是你送我的，我看你似乎也不要了，就想着……” 　　石心对着他伸出来手。 　　安徒生心里松了口气，把自己的手放在了石心的手掌上，心中对于两人突然的亲昵感到了些许羞涩。 　　“别装傻。”石心捏住了他的手背，“钱拿出来。” 　　呼~ 　　安徒生只觉得心中吹过一阵冷风。 　　这风瞬间吹散了石心身上的魅力光芒，吹散了石心挺拔身子修长双腿带来的吸引力，吹散了石心好闻的香水味。 　　安徒生耸搭着脑袋，磨磨蹭蹭地掏出了钱袋，放到了石心手上。 　　石心掂量了几下，钱袋瞬间消失，可他伸出的手却没有改变姿势。 　　“那个烛台就卖了这么多，都给你了。”安徒生又叹了口气。 　　石心沉默地看着安徒生，面具上的雾气缓慢地转动着。 　　安徒生垂头丧气地又摸出了个钱袋放了上去。看到石心依旧一动不动，他的眼中泛起了泪花，小汉斯抽了抽鼻子，最后又拿出了最后五枚金币。 　　“没了，真的都没了。”他生无可恋地说道，“装水果的东方瓷器小碟子，丝绸床单，六十七根大蜡烛，一共卖了这么多钱。”又一条生财之路活生生地破灭了…… 　　石心把所有的金币全都收了起来，半点都没有留给穷酸的一年级新生。 　　“你很穷。”他陈述事实般地说道。 　　安徒生疯狂点头。 　　终于良心发现了吗？安徒生的心里涌起了希望的小火苗。也许，自己能要回一点跑腿费。 　　就听到石心继续说道：“那就脱衣服。”他走到安徒生身边，十分直接地开始解开小汉斯的外套扣子，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连衬衣都差点儿被扒拉了下来。 　　安徒生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整个人像受精的小动物一般往后退了好几步。 　　“我不是那种为了金钱出卖自己的人！”白色的柔光从安徒生的手指间散出，很快就凝聚成了一只只吞噬小鸟，随时都能发动攻击。 　　再穷也是有不能越过的底线的！ 　　“贫穷的你穿过这么昂贵的礼服？”石心拿起了床上的礼服外套，宝石越发的熠熠生辉，“快点脱衣服，我来帮你穿上。” 　　-------------------- 第132章 与你共舞 　　安徒生警惕地盯着石心。 　　“我自己会穿衣服！”白色的吞噬小鸟们在空气中鸣叫着, 随时准备出击，啄得大野狼满头包。 　　“不，你不会！”石心笃定地说道, “这是贴身设计的礼服，必须有人帮助才不会弄掉宝石。特别是衬衫为了保持完美的形状, 采用的是背后扣式, 你自己无法扣上。” 　　安徒生看向了床上的衬衫，正面有着繁复精致的花纹，背面则是一排扣子。衬衫又小又紧，就算是安徒生偏瘦的身材, 也是很不容易穿上的。 　　“……”安徒生忍不住嘲讽道，“设计这件衬衣的人一定是天才！”正常人怎么会把扣子弄到背后去？这简直是自找麻烦。 　　石心不为所动：“这是你这种穷鬼不懂的时尚。” 　　安徒生反击道：“让人脱衣服的时尚？” 　　“全世界的美人都想让我帮他们脱衣服, 现在你应该感激地热泪盈眶才对！” 　　“去找你的美人吧！”安徒生把衬衫直接甩向了石心。 　　石心不耐烦地抓住安徒生的手腕. 　　“没时间了。” 　　安徒生心中一紧, 原本小小的不快立刻被忧虑代替了：“你要走了？什么时候？” 　　“明天。” 　　“去哪里？”安徒生脱口而出道，接着，他又沉默了下来。 　　石心一向神出鬼没, 他那犹如草原野生四蹄动物般让人无法猜透的性格, 注定是不喜欢有人追问他的行踪的。 　　可让安徒生没想到的是，尊贵的驴殿下居然回答了。 　　“去海上。”他说, “英国海军和德国联手, 即将靠近丹麦。” 　　战争！ 　　安徒生的眼中猛然闪过老汉斯的身影, 他忍不住抓住了石心的胳膊, 声音里带上了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颤抖：“又要打仗了吗？”明明和平协议还没有签署多久。 　　石心轻轻摸了摸安徒生的头发，像是安抚害怕的小孩般, 难得温柔地说道：“别怕, 我们会保护你的。” 　　他的话没有丝毫缓解安徒生的不安。 　　可是无论接下来安徒生再怎么追问, 石心都没有再透露半个字。 　　为什么国内没有任何关于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的消息？ 　　安徒生忍不住咬起了自己的指甲。 　　这是不是意味着, 这不是一场国家和国家质检的战争，而是超凡者之间的争斗？ 　　这更让安徒生感到焦虑。 　　如果是国家之间的战争，那么就是弗雷德里克王储的战场。 　　如果是超凡者之间的争斗，石心就是争斗的中心。 　　无论是哪种情况，石心都会处在极其危险的境地。 　　“所以……”石心安抚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轻柔地开始解开了安徒生的纽扣，“为我打扮一下。” 　　安徒生突然安静了下来。 　　石心替安徒生宽衣解带的动作并不熟练，这跟他号称阅人无数的过往似乎有些矛盾。但安徒生却没有注意这些，他所有思绪都被那句“战场”所扰乱。 　　衬衣落在了地上，接着是里面的保暖小羊毛衫，贴身小马甲，柔软的长裤…… 　　从窗外吹进的冷风，像是一根根细针，刺得安徒生有些微微颤抖。 　　石心并没有做别的任何奇怪的举动，他没有让安徒生脱掉贴身的衣物，直接帮他穿上了那件华丽又紧身的衬衣。安徒生不得不努力挺胸抬头，才不会被衬衣的领子卡住。 　　等他穿好所有的衣物后，忍不住发出了小小的抱怨。 　　“这就是有钱人的时尚？”安徒生只觉得站得太久，衣服紧到他的血液似乎都不太流畅了，他活动了下手脚，生怕弄掉上面的宝石，只感到束手束脚的太难受了。 　　石心没说话，上下打量了下安徒生的装束。 　　“还差一点。”石心解开了他自己的领带。那是一条黑色的丝绒窄边领带，两头绣着同色的花纹，精致又华丽，一看就是石心一贯的风格。 　　他竖起了安徒生的衬衣衣领，丝绒领带从领子下穿过，安徒生能够感到石心面具上冰冷的雾气拂过了自己的脸颊。 　　“别这样。”安徒生忍不住说道。 　　“怎么样？”石心的手指灵巧地系好了领带，他稍微往后了一点点，欣赏着自己的手艺。 　　“太郑重了，让我觉得……”安徒生话还没说完，就感到石心突然转到了自己身后。他的手抱住了自己的肚皮，接着，安徒生整个人都被石心从身后抱了起来，“你干什么？”他扭动着身体，想要让石心放开手。 　　石心的动作微微一滞，猛地抱着他转了个方向，让安徒生面对床边的穿衣镜。 　　镜中的少年身材纤细，脸色略有些苍白，黑色头发微微有些卷曲，几缕发丝不听话地垂落在额头。他的礼服华丽又极其合身，微微发亮的宝石像是他闪着光的黑眼睛，让他整个人的看起来高贵又易碎。 　　而站在他身后的男人，银色的头发和被雾气遮挡住的脸部，神秘又危险。 　　石心退后半步，稍微拉开了两人紧紧贴在一起的身体。 　　“你……”安徒生只觉得气氛有些莫名的沉重，石心打断了他。 　　“别说话，别动，就像现在这样。” 　　他一只手搭在了安徒生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则搂住了少年的腰肢。石心黑色的披风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散开，披在了安徒生的肩膀上。 　　从镜中看去，两人就像是一副美轮美奂的哥特风格油画。 　　诡异又带着致命吸引力的恶魔，引诱着天真不知世事的少年，他苍白的手犹如神话中从水泽中伸出的女妖之手，拉着懵懂的少年，随时都会把他拉入深深的冰冷水中。又像是在浮士德耳边低语的魔鬼靡菲斯托，只要少年脱口而出藏在心里最深处的渴望，他就能永远拥有他的灵魂。 　　安徒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石心。 　　有那么短短一瞬，他被镜中的两人迷住了。 　　他们像是另外的两个人，看起来那么般配，又那么自然。他们之间似乎不存在任何身份地位的鸿沟，不存在解不开的疑虑和让人无法释怀的淡淡怀疑。 　　他们之间没有秘密。 　　安徒生一动不动地看着镜子里的那个自己。 　　室内一片静寂。 　　隐约只能听到不知道哪里传来的“沙沙”声。 　　那声音很轻微，像是铅笔在纸张上疯狂作画时发出的声响。可屋里除了安徒生和石心以外，并没有第二个人。他们身下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连成了一大片的黑影。 　　几分钟过去了，正当安徒生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想要轻轻活动下变得麻木的右腿时，石心揉了揉他的肩膀，“好了。” 　　安徒生扭动了几下脖子，仔细审视着屋里的每个角落。 　　“影子先生，你在哪里？”联想到上次从影子先生手中抢来的洗澡图，安徒生知道这位石心的手下拥有着堪比大师的绘画技巧。所以刚才那“沙沙”的声音一响起，安徒生就知道石心让自己不要动是因为什么。 　　没有人回答他。 　　一张小小的纸条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被扔了出来。 　　安徒生艰难地弯下腰，想要把纸条捡了起来。这套超级紧身的衣服让他活动有些困难，真不知道那些每天都要戴上束腰的年轻女士们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弄掉一颗一百金币。”石心伸手，先他一步把小纸条拿了起来。他展开扫了一眼后，才递给了安徒生。 　　上面写着一句简短的话。 　　【你听过影子开口说话吗？】 　　安徒生眨了眨眼睛，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影子先生对他刚才呼唤的回答。 　　“哈……哈……”安徒生干笑两声，作为对影子先生冷冷的幽默感的回应。他转头看向了石心，不自在地摸着新礼服的袖子，“太华丽了，这样穿去晚上的典礼舞会感觉太过于招摇了。我可不想让别的同学以为，我是拿着皇室资助挥霍的那种人。” 　　“我也这么觉得。”石心突然说道，“你穿上的效果大大出乎我的预料，所以……” 　　“所以？” 　　“你晚上还是跟其他人一样，穿穷酸校服去参加舞会。” 　　石心说完这句后，不给安徒生摸出匕首的时间，直接上前揽住了他的腰。于此同时，他的右手打了个响指，原本敞开的窗户突然重重地关上，窗帘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拉紧。 　　所有的光线被挡在外面。 　　安徒生眼前一黑，接着，他听到了有东西被砸碎的声音。 　　星星点点的微光，蓦然从周围的空气中浮现而出。他们泛着绿色，像是飞舞在森林中的萤火虫，又犹如深海发光水母一般。安徒生感到了森林的气息，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不是站在斯拉格尔斯学院的男子宿舍楼中，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回到了第一次见证超凡世界的泪雨森林中。 　　石心把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心中。 　　细微的叮叮当当声在空中响起，组成了安徒生从未听过的乐曲。 　　石心搂着他，随着音乐声慢慢地跳起了舞。他昂贵的靴子上很快就留下了好几个脚印，一向傲慢的殿下却出人意料的没有对此发表任何讽刺的言论，他只是带领着穿着美丽礼服的黑发少年，慢慢的，安静的，在音乐中跳着最简单的舞步。 　　此时此刻，空气中弥漫着说出不的甜蜜和温柔的味道。 　　他挺直了背部，专注地看着石心的面具，似乎想用目光穿透那层层的迷雾，看清楚眼前这个人。乐曲柔美，缓慢，使听到的人感到放松和自在，可气氛越好，安徒生却越觉得自己的心在逐渐下沉。 　　他想放空思绪，像个快乐的傻瓜一样，沉溺在这美好的时刻。 　　可是他却感到，自己的眼睛开始微微发烫，泪水满满积攒，这让他不得不仰起头努力不让那些破坏气氛的小水珠滚落下来。 　　石心的手拂过他的脸颊。 　　一滴晶莹的小水滴在他的指尖。 　　石心叹了口气。 　　他停下了舞步，用指甲轻轻一划，一丝鲜血从他的指尖冒出染红了那滴泪水。红色的血被透明的泪稀释，颜色变淡了很多。 　　下一刻，安徒生看到那滴混合了石心血丝的泪水猛地凝固住了。 　　它像是被什么东西冻结住了，变成了小小的冰块。石心把那东西放在了安徒生掌心，那东西散发着冰冷的寒意，摸起来却极其坚硬，它反着着周围的光芒，冷冷的，让安徒生想起了那曾经差点儿让他失去自我的东西——雪女皇的镜子碎片。 　　“人鱼流下的眼泪会变成珍珠。”石心说，“但事实是，当他们为自己一生致爱流泪时，心中全部的思念爱意凝结，才会让普通的泪水变成珍贵的宝物。” 　　安徒生握住那个小冰块，感觉它在自己的体温下慢慢的融化，这让他微微松了口气。 　　镜子碎片是无法用温度融化的。 　　石心似乎察觉到了安徒生的想法，他沉默了几秒钟，像是询问对方又像是询问自己般地低语道。 　　“传说中，有一位王子。”他说，“他爱上了一只人鱼。” 　　-------------------- 第133章 未完待续的故事 　　“王子的国家曾经富饶和平, 可是如今却变得充满了硝烟和战火。”石心说，“王子不得不坐上战船，离开自己的国家, 在外寻找任何可能的帮助。” 　　“在寻找的过程中，他会站在船头, 思考着如何让国家摆脱困境。有时候, 他也会看着远处的海水，什么都不想，只是发一小会儿呆。” 　　安徒生安静地听着。 　　他从未听过石心讲过这么多的话。 　　他也从未想过，会听到石心讲故事的这一天。 　　安徒生知道, 这应该不仅仅是个故事。 　　“后来，王子无意中看到了一只小人鱼。”石心显然毫无讲故事的天赋, 他就这么平铺直述, 但每一句都让安徒生听得格外用心，“她每天都会浮出海面，偷偷地藏在泡沫中, 好奇地观察着巨大的战船。” 　　“人鱼在那时并不罕见, 平民们对于这种美丽的生物常常抱着和善的态度，但是贵族们就像任何时代的贵族一样, 高高在上, 觉得人鱼不过是些有着些许智慧的野兽。” 　　“王子的目光渐渐被小人鱼吸引了。” 　　“他待在甲板上的时间越来越多。” 　　“王子知道, 每当他出现的时候, 小人鱼都会偷偷摸摸地看着他。她以为凡人的眼睛不会看到那么远，不会注意到海面上的一个小黑点, 可她不知道, 王子并不是普通人。” 　　安徒生渐渐被这个故事本身吸引住了, 他忍不住问道：“那后来呢？”虽然两人身份差距巨大, 但在童话里，只要相爱就能够获得幸福。 　　【王子和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这是每个童话都会有的标准结局。 　　“后来王子的敌人制造了事故，王子掉入了海中……他看到小人鱼慌张的游向了他，似乎以为他溺水了。可是游泳如同绘画和打猎一般，是每个贵族必修的功课。”石心的声音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小人鱼如愿以偿地救下了自己的王子。王子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片漂亮的沙滩上，周围如同仙境般美丽。” 　　“如果能够一直和小人鱼生活在这里，那该多好啊……王子这样想着，他希望在这偷来的短暂时光里能够成为他自己而不是担负着国家重任的未来君王。” 　　“王子抛下了平日的重担，和小人鱼一起快乐的嬉戏玩耍。他们在沙滩上玩耍，在水里玩耍，靠着大树玩耍，在岩石上玩耍，清晨时分玩耍，一边看着夕阳一边玩耍……”石心摸了摸安徒生的腰部，换来了对方疑惑的眼神。 　　他轻咳两声，继续说道。 　　“十天后，腰酸腿软的王子在小人鱼的帮助下做了艘小船。” 　　听到这里安徒生有些不敢继续听下去了，他隐隐感觉到，故事即将往另一个方向发展。 　　一个和普通童话结局完全不同的方向。 　　“等他回到自己的国家时，那里已经陷入了一片战火中。无数的平民死去，所有的建筑都被夷为平地，他曾经在意的所有东西全都化为灰烬。” 　　“就在王子被绝望和内疚的情绪淹没时，一个熟悉的苍老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记住，不要犯同样的错误。’” 　　“王子猛然睁眼，发现他站在自己的宫殿中，对面是年迈的宫廷巫师。他的王国和臣民安然无事。宫廷巫师告诉他，刚才王子经历的一切都是宫廷巫师做出的幻境占卜。王子在幻境中遇到的事情，就是未来最有可能发生的事。” 　　“王子再次出发了，这一次，他带着宫廷巫师的咒语。” 　　“他改变了航道，王子努力控制着自己，远离小人鱼。可是就像所有的故事一样，命运让他们再次重逢。小人鱼就像在幻境中一样，无法自拔地爱上了王子。” 　　“那王子呢？”安徒生问道，“他是否为了国家而放弃了自己的爱情？” 　　“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石心说，“这个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 　　他小心地询问着：“你为什么要给我讲这个故事？” 　　这是某种暗示？ 　　石心耸了耸肩，轻飘飘地说：“因为……”他摸了摸安徒生的头发，冰冷的手指一路向下，抚过了小汉斯缺少血色的脸颊，最后停在了他的喉结处，“你的歌声很美，总是让我想起了人鱼的歌声。不过……”石心的面具上，烟雾组成了一个夸张的笑脸，“我很庆幸自己不是那个愚蠢的王子。” 　　安徒生眯起了眼睛沉默了下来。 　　石心看到他的表情，忍不住发出了轻轻的笑声。 　　“你在干什么？”安徒生问道。 　　“我说过，我不想让别人看到你穿这套礼服。”石心一把扯下了礼服上的扣子，动作一点儿都不温柔地又一次开始脱下小汉斯的衣服，“晚上就穿那套丑到让人眼睛模糊的校服。”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又笑了几声。 　　你的脑袋是哪里有问题吗！ 　　安徒生忍住了差点儿脱口而出的话语，“你刚才不是说这套礼服很昂贵，要小心对待的吗？” 　　“那是在你穿上之前。”石心振振有词，“现在我已经看过你穿上后的样子，对我来说，这套礼服就一点儿用都没有了。至于昂贵……” 　　至于昂贵什么的只是对你这种穷鬼而言！安徒生自动在脑内替石心补完了剩下的话。 　　所以这套亮闪闪的漂亮礼服对于石心的价值只是在于，他想看看自己穿着这套礼服时是什么样子的？ 　　现在看也看完了，画也画好了，礼服对他而言就等于是废弃物品了。 　　哗啦啦，黑色宝石被扯落，有不少掉在了地上。 　　安徒生下意识地弯腰想把它们捡起来。 　　他的动作完全是潜意识下的反射条件，突然间安徒生觉得自己的头撞到了什么东西。 　　耳边突然传来了石心重重的抽气声，安徒生察觉不对，猛然抬头时又一次撞到了那个东西。 　　那东西像是某种开关，打开了石心的舞蹈天赋，让他弯腰捂着大腿往上腰带往下的地方不停地在地板上蹦来蹦去，嘴里还发出了一阵阵细微的呼气声。 　　“？？？” 　　安徒生被眼前一点儿都不高贵优雅的石心惊呆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充满歉意地说道：“抱歉，我的头不小心撞到你的……头了。” 　　石心被撞头的痛苦似乎缓解了很多，他靠在墙壁上，似乎想要保持以往的风度，可安徒生分明看到他的面具上的雾气，凝聚成了一张扭曲哭丧的鬼脸。 　　鬼脸下，石心用正宗的贵族口音正宗的贵族语调淡淡地说道：“没什么。” 　　安徒生盯着那张鬼脸，用力捏住了自己的手指，好不容易才让自己没有笑出声。 　　他眨巴了下眼睛，恭维道：“石心殿下，我觉得今天的你比往常更加英俊迷人。” 　　“哼。”石心不以为然地嗤之以鼻。 　　但原本苦兮兮的烟雾鬼脸，嘴角慢慢上翘，眼睛也微微地弯了起来。 　　口是心非的家伙！ 　　安徒生再接再厉：“弗雷德里克王储殿下是所有人公认最帅气的男人。” 　　雾气形成的抽象微笑突然皱做一团，犹如突然咬下了一大口酸柠檬时人们脸上会出现的那种表情。 　　“不过在我心中，石心殿下才是最有魅力的。”安徒生紧紧盯着石心脸上的面具。 　　石心冷漠地说道：“真是无聊的话题。” 　　在他说话时，雾气表情笑得裂开了嘴，眼睛像是月牙似的弯曲起来，一向带着神秘诡异的雾气面具竟然看起来有几分傻乎乎的感觉。 　　哈哈哈哈！ 　　安徒生用力咬住自己的嘴唇，极其费力地把笑声憋了回去，在他的心里却有个小人笑得满地直打滚。 　　石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雾气开始缓慢的旋转起来，所有的烟雾表情瞬间消失。 　　“你在偷笑什么？” 　　“我没有。”安徒生下意识地立正站好。 　　他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地发现，自己正穿着贴身的衣裤。华丽的礼服和衬衣都被石心扒拉了下来，石心把有些发皱的衣服塞进了自己手杖顶端的宝石中，安徒生开口想要阻止，可他想到了什么，微微往旁边移动了几步。 　　“我走以后，会有人跟在你身边。”石心像是没有察觉到安徒生的小动作。 　　“我自己能保护好自己。” 　　“你想多了。”石心不客气地说道，“因为太弱而被欺负是你自己的错。” 　　安徒生不解：“那为什么要让人跟着我？” 　　“你上学使用的是皇室资助款。”石心大义凛然，语气极其正直，“为了不浪费帝国财富，我当然要好好监视你有没有认真学习，有没有胡乱挥霍，更重要的是……” 　　石心上前一步，捏住了小汉斯的下巴。 　　“你是对帝国有用的人才，必须时刻有人督促，否则来自乡下的你很快就会在这个充满了各种年轻人的校园里迷失，从而做出不理智的浪费体力精力的坏事来。” 　　“嗯……”安徒生低声说道，“所以你才假扮成卡特学长来试探我？难道你是……” 　　石心捂住了小汉斯的嘴，把他剩余的话堵在了口中。 　　“小心些，也不用太过小心。”石心在他耳边低语道，“我们很快就会再次重逢，尽情享受你在校园里的日子吧。如果你够细心，会发现这座学校是个非常有意思的地方。” 　　-------------------- 第134章 他不是傻瓜 　　“刚才的这些话, 就算是我对你即将开始的新生活……”石心的手不老实地移动着，“送上的小小祝福吧。” 　　安徒生忍无可忍。 　　绿色的植物能量猛然从他的指尖爆发开来，细细的藤蔓从木地板的缝隙中升腾而起, 缠绕住了石心的腿。与此同时，由吞噬光芒组成的巨大白色乌鸦展开翅膀, 如同一阵风, 猛地朝石心的脸上啄去。 　　石心的身体如同镜子般瞬间破碎。 　　他充满嘲讽的笑声在空无一物的窗边响起。 　　“混蛋！”安徒生警惕地盯着那里，“这么冷的天气，别用你的冰手抓我屁股！” 　　特别是他现在只穿着贴身的衣物，半点儿都不隔寒。刚才石心突然出手, 安徒生只感到像是中了冰女巫的恶毒诅咒，冷得他都怀疑自己的屁股要被冻掉了。 　　不知道藏在哪里的石心笑声更大了。 　　“抱歉, 下次我会先暖手的。” 　　在那里！ 　　吞噬乌鸦又一次扑了个空。 　　“没有下一次了。”安徒生说, “你这个怪叔叔别想再碰我。” 　　石心的笑声没有再响起，室内回荡着安徒生自己的呼吸声，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他走了？安徒生推开窗户朝外看去, 却没有看到疑似石心的身影。他皱了皱眉头, 微微侧过脸扫了眼紧闭的房门。 　　他一边说话，一边仔细地观察着房间里的情况。 　　整整一个假期无人居住和打扫的房间地板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刚才的共舞在灰尘上留下了不少脚印, 但大部分的地方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石心还待在屋子里, 只要他稍作移动, 就会在地上的灰尘上留下痕迹。 　　怎么让隐匿起来的狡猾野兽露出尾巴？ 　　小白兔伸了个懒腰, “真的走了吗？”他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浓浓的遗憾, “本来还想让他帮我在洗澡的时候搓个背的……” 　　他贴身的衣物有些小了, 抬手的时候, 衣服的下摆随着动作往上卷起, 雪白的腹部肌肤稍微露出少许。日光从他身后洒落进来，像是一层淡色的描边勾勒出了他的身形。 　　细微的声音从安徒生右边的方向传了过来。 　　猛然看过去，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靠墙摆放的书柜，书柜里塞着零星几本旧书。视线继续往书柜旁移去，墨绿色的厚重长窗帘拖在地上，并没有什么异样。 　　……咦，等等……那是…… 　　安徒生盯着窗帘。 　　整片窗帘都柔顺地垂下，可它中间靠下的部分却有一块凸起，看起来极其突兀。那凸起的形状像极了石心手杖，这让安徒生心中冷笑起来。 　　他猛地朝那里冲了过去，以极为迅猛的势头一把就抓住了石心的手杖。 　　“我抓到你了！出来。”安徒生握紧手杖，不给石心再跑掉的机会。他感到手杖似乎动了动，石心想要抽回去！ 　　小汉斯冷冷一笑，手从手杖的顶端一下滑到了靠下的地方。 　　低低的抽气声从窗帘后响了起来。 　　安徒生的手突然卡住了再也无法下滑。 　　他意识到了某件事情。 　　这不是石心的手杖！ 　　他的手杖比自己正紧紧握住的玩意儿长了很多也细了很多。 　　这是…… 　　安徒生猛地松手，心脏跳得像是要飞出自己的胸口，他用力甩动着自己的手像是想要甩掉那东西残留在他皮肤上的感觉。 　　“真是热情啊……”窗帘飘扬了起来，手杖和石心的身影同时消失在了空中，只留下了他带着笑意的话语，“等你长成了大苹果，拥有诱人的饱满线条和多汁甜美的果肉时，再试着诱惑我，” 　　“想被人吃掉的小小酸果子，继续努力成长吧。” 　　窗户轻轻晃动了几下，接着归于平静。 　　“我才不想诱惑你！”安徒生喊了出来。 　　回答他的只有风的声音。 　　他气鼓鼓地重新关上窗户，走到盥洗室里想要洗把脸。镜中的少年眼中带着还未消散的怒气，可是脸颊上却泛起了连昏暗灯光都掩饰不住的红晕。 　　石心有的你也有！ 　　脸红个屁啊！ 　　安徒生气得骂了自己几声。 　　他深吸了一口气把整个脸都埋进了冰冷的水中。 　　过了好一会儿，那可恶的红晕终于褪了下去。 　　安徒生擦干净了脸，感到手脚因为寒冷而变得有些麻木起来。从戒指中重新拿出衣物，穿戴完毕走出房间后，安徒生发现除了他门口的蜡烛还亮着，其余新生的蜡烛都熄灭了。 　　大家都出去了。 　　安徒生轻轻吹灭了自己门口的蜡烛，匆忙地朝楼下走去，在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一股细微的冷风轻轻吹过了他的耳朵。他只感到头皮一阵发麻，“混蛋！”安徒生猛然回头，“你不是走了吗？” 　　他的身后空荡荡的，石心并不在那儿。 　　长长的走廊空无一人，走廊上所有蜡烛都熄灭了，两边窗户透进来的光无法照亮走廊所有的部分。除了走廊两端遥遥相对的窗户以外，整个走廊都陷入了朦胧的黑暗中。 　　甚至连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他并不怕黑，更不怕突如其来的安静。但现在这条走廊给他了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可如果这里有什么问题，石心肯定会察觉到…… 　　石心会察觉到？ 　　安徒生忍不住在心里“啧”了一声。 　　他没有再多做停留，一边往楼下走去，一边在心里回想着刚才和石心相处时对方说过的话。 　　“小小的祝福这样的话从石心嘴里说出来略感违和，所以，这又是一个所谓的考验？”安徒生思考着。 　　“他说我会慢慢发现学院是个有趣的地方，他的有趣就代表着有问题。” 　　他扫过了从自己身边经过的学生，发现对方并无异常，“这间男生宿舍有极大的可能性存在着超凡事件，危险性应该不高，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学生毫无察觉了。” 　　“而小小的酸果子和成熟的大苹果，这算是他无意中透露出最有用的信息了。” 　　安徒生很快走到了大厅中，他看到了几位面熟的新生正询问着值班的学长，而之前那种让他不舒服的感觉消失了很多，却依旧存在着。 　　他大步走出了男生住宿楼，那种感觉完全消失了。 　　耳边传来了脚步声，笑声还有学生们说话和打闹的声音，和安静又昏暗的室内形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空间。 　　安徒生深深地看了眼那扇漆成白色的大门。 　　在走出大门时，他释放出了一缕精神力想要粘在门廊两边的长青植物上。绿色的植物能量刚刚飘出安徒生的手指，就被什么东西吸走了，要不是安徒生瞬间切断了自己的精神力，他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吸走他那缕精神力的就是那扇大门。 　　准确地说，是那道白色的门框。 　　也许住在学校里并不是个好主意……古怪的走廊，古怪的训诫之语，古怪的门框。 　　哎，安徒生无奈地摇摇头。 　　他真的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学习而已，现在看来，自己在学校居住的计划要改变一下了。在没弄清楚让自己不舒服的那种感觉是什么之前，安徒生决定还是回他和图里帕的小屋去住。 　　他只会在白天使用那间宿舍，毕竟珍贵的午休时间用在往返小屋和学校之间，实在是有些浪费。 　　今天的天气非常不错，虽然周围的积雪还未融化，但冷意却在阳光下变淡了些。安徒生按照记忆力卡特学长的介绍，亲自在学院里走了一圈儿，当然女生宿舍附近除外。 　　“又一个小天使的雕像……”安徒生看着放置在转角处的雕像。 　　他原本在心里计数，想看看校园里到底有多少疑似教廷的东西。当他走过不到整个斯拉格尔斯学院不到四分之一面积时，遇见类似的东西已经超过了数百个之多。 　　安徒生干脆停止了数数。 　　把校园全都转遍后，这座历史悠久的古老学院的地形布局已经被他全部记在了心里。 　　他朝着最大的建筑走去，那里是学院上课的地方。除了室外活动，植物园种植等特别的课程以外，学院其他课程都是在这栋教学楼里进行的。询问了几位学长，安徒生在二楼的办公室中拿到了自己的校服。 　　冬季校服两套，包括厚外套，深色羊毛毛衣，领带，长裤。 　　而统一穿在毛衣里的衬衣需要自己购买，同样的，衬裤袜子和贴身衣物也属于自购的范围。 　　“哎，真遗憾……” 　　“是啊，我本来很期待王储殿下能够参加晚上的舞会的。” 　　旁边两位学生的对话传入了安徒生的耳中，让他留心了起来。 　　“嘿嘿，其实我们还算好的了，以后如果去参军很有机会遇见王储的。”其中一人低低地笑道，“你没看到那些女孩子们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样子，听说当场就有人哭出来了。” 　　另外一人不屑地撇了撇嘴，“那些商人和小贵族家里的女孩子，真的以为王储殿下会因为一场舞会而看中她们？别做梦了。听说德国和英国的那两位公主殿下都期盼着咱们的王储殿下能够参加她们的社交舞会，这些人凭什么能跟那些出身高贵的殿下们相比？” 　　安徒生的动作慢了下来。 　　他听石心提起过，关于王储殿下即将面临的婚姻问题。王后和医生都企图操纵王储殿下未婚妻的人选，如果安徒生没记错的话…… 　　突然间，他的脑中似乎有一道闪电划过。 　　等等。 　　石心保护着王储，王储离开所以石心必须也要走。而他们匆忙离去的原因就是因为德国和英国的战舰正在朝丹麦靠近，而且是偷偷摸摸地靠近。 　　难道……这是在逼着王储表态？ 　　一位新娘或者一场战争？ 　　安徒生不由摇摇头，心底深处有些微微同情起了那位英俊非凡的王储殿下来。高高在上的王国继承人，似乎也有身不由已的一面啊。 　　突然，他又觉得自己的同情有些可笑。 　　请问您是选这位公主当妻子，还是那位公主当妻子呢？这样的问题，对于世界上其他男人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极了，就像是美味的馅饼和松软的蛋糕，左右都很棒的选择。 　　不过如果王储真的订婚了，那么自己在学习声乐课的时候要多多用心些了。 　　安徒生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作为被王储资助的未来歌唱家表演家，他可是有很大可能性能在王储的订婚宴上高歌一曲的。与此同时，安徒生心中微微松口气，石心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英国和德国都是强大的国家。 　　无论是哪国的公主，都代表着巨额的财富和有力的军事支持。 　　弗雷德里克王储所要做的，只是衡量一下哪一边会给丹麦带来更大的利益。除非王储是个傻瓜才会拒绝了这种天大的好事，否则，这件事怎么看都不会演变成战争。 　　弗雷德里克王储殿下是傻瓜吗？ 　　安徒生不由失笑摇头。 　　王储殿下绝对不是。 　　-------------------- 第135章 兴趣骤减 　　抱着领到的新校服和书籍, 安徒生没有把它们放进戒指中。 　　他捧着这堆东西又一次回到了男子住宿楼中。 　　新生们陆陆续续的回来了，他们点亮了门口的蜡烛。 　　蜡烛发出的微弱亮光照亮了昏暗的走廊，像是迷雾之海上远远亮起的灯塔。 　　“你叫汉斯是吗？”旁边的房间里伸出一个脑袋, “我是罗莱.米歇尔，今天王储殿下点名的时候我就排在你的后面。你还记得我吗？” 　　他的声音故意压得很低, 几乎接近气音, 要不是安徒生听力有所增强，他都很难听清楚罗莱说得是什么。 　　“你好。”安徒生和善地对罗莱打了个招呼，他注意到罗莱穿着睡衣，连脚上也也换上了居家软底鞋, “你还没换衣服？舞会马上要开始了。” 　　典礼舞会说是晚上，但为了不耽误第二天学生们的学习状况, 正式开始的时间是在下午五点半。这也跟平时学生们的晚餐时间相同。 　　安徒生特地回来一趟, 就是准备换上校服后直接去参加舞会的。 　　罗莱抓了抓有些凌乱的头发，把手放在脸旁悄咪咪地说道：“你应该听说了吧？” 　　“什么？” 　　“王储殿下有要事离开了，晚上的典礼舞会他不会出席。” 　　两人说话间, 旁边有不少的人经过, 其中有几人多看了几眼罗莱的睡衣造型。 　　罗莱立刻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窘迫地对安徒生挥挥手：“要不你来我房间吧。” 　　仅仅是因为穿着睡衣被人多看了几眼就脸红了吗？真是敏感又脸皮薄啊…… 　　安徒生摸了摸鼻子, 自己以前也是这样的——嗯, 在遇到石心之前。 　　罗莱的房间布局跟安徒生的几乎一样, 面积上却小了快三分之一, 仔细观察下，就连衣柜和床铺都小了些。 　　盥洗室的情况应该也差不多。 　　这样看来, 自己还真的是选了个不错的房间。 　　“呼, 终于可以正常的说话了。”罗莱长出了一口气, “刚才我在外面跟你说话都快吓死了, 我都担心会有人去向卡特学长打小报告。要不是我父亲非要我住在学校里，我都想向高年级学长那样搬出学校住了。” 　　安徒生看了眼罗莱儿童款式的睡衣和堆在床上的小玩具，不由失笑。 　　这样的乖宝宝要是敢出去住，不出半个月，就会被各种诱惑直接吞没。 　　光是想想那条充满了各色酒店和美丽男女的街道，就足以让定力不够的年轻学生们深陷其中了。 　　“你是因为王储殿下不去晚上的舞会，所以决定偷偷不去？”安徒生直接问道。 　　罗莱告诉他，对于典礼舞会学校并不强制性的要求所有人参加。 　　“我本来就不喜欢那种场合，明天又是第一开上课的日子，就准备收拾下行李早点休息。”罗莱问道，“汉斯，你要去参加舞会吗？”。 　　安徒生想了想，决定也不去了。 　　他现在有一大堆的事情需要去处理。 　　其中较为急迫的事有好几件。 　　他要帮木偶找回身体，观察图里帕的身体状况，提升实力并且还有即将开始的繁重学业。而有些事时间上并不紧迫可却更加危险，比如不知在何方的火焰领主，还有关于图里帕死亡的真相…… 　　林林总总加起来，安徒生实在是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浪费。 　　更重要的是随着石心跟随者王储离开，舞会对于安徒生的吸引力其实也飞速降到了最低点。 　　听到安徒生也不参加，罗莱的表情更轻松了些，“对了，你选了什么课程？” 　　“丹麦语基础文法，英文基础文法，拉丁语，德文入门，天文学，古典文学研究……”安徒生报了一长串儿的课程，看着罗莱的嘴巴越长越大双目圆睁的惊愕表情，安徒生突然停了下来，“怎么了？” 　　这些都必修的课程，虽然安徒生也颇感头疼，但想要顺利从学院毕业，这些课程都是必须要学习的。他还要阅读更多的文学作品，甚至还加了音乐和诗歌创作的额外课程。 　　安徒生从未忘记过自己的职业规划——成为最有名的剧场演员。这就要求他必须精通歌唱，创作，有时候还要根据剧本需要还要来一段精彩的舞蹈。 　　歌唱和舞蹈安徒生并不担心，他声音不错，超凡后的身体无论是敏捷性还是平衡性都非常好，这让他能轻松掌握任何类型的舞蹈。不过他脑中突然闪过自己和石心跳舞时，踩在石心黑色皮靴上的那几个脚印…… 　　咳咳！ 　　那是石心跳得太差，连累自己没发挥好。 　　未来的舞蹈家自信地想着。 　　所有的课程中真正让安徒生担心的是创作部分。 　　无论有什么样的创意和奇思妙想，没有踏实的语法功底和文学积累，创做出的东西只会是干巴巴的空壳。不过那些厚厚的文法书籍，犹如天书般的拉丁文变格变位……就连超凡者都会觉得头皮发凉。 　　罗莱面色复杂，带着几分崇拜和敬畏看着安徒生。 　　他被安徒生选择的课程惊到了。 　　“你应该就是那种天才学生吧……”罗莱羡慕地说，“我本来计划花费三年时间完成你刚才说的那些课程，剩余的高级选修课，也需要再要花两年功夫。” 　　安徒生突然想到他一下子选了这么多课程，也许在新生中会显得太过醒目了些。 　　不过他随即想到，这里是大学院，教授课程的方式和之前安徒生在欧登塞所上的小学校完全不同。 　　学生们可以自由选择课程，必修课是固定的，但可以选择在不同的学期开始学习。很多同期进入学院的学生因为选择选修课的时间不同，常常会一整年的时间都碰不到面。 　　想到这里，安徒生又放松了些。 　　只要平时他低调行事，也没什么人会特地关注他。 　　谢绝了罗莱晚上一起读书的邀请后，安徒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拿出了几套衣服放在衣柜里装装样子，床铺也稍微弄乱了些，剩下的校服和书籍则都被他收进了戒指中。 　　此时外面的太阳已经快落山了，校园里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许多学生们穿着礼服或者校服，结伴往典礼挽回举行的地方走去。也有一些人，脚步悠闲，似乎并不打算去参加每年一次的新生交友大会。 　　安徒生等到外面天色更暗了一些后，走出了房间。 　　走廊上大部分的蜡烛都熄灭了，只有少数的蜡烛依旧发这朦胧的亮光，其中就包括住在自己隔壁的罗莱。 　　安徒生吹灭了自己的蜡烛，放缓了脚步，慢慢地从走廊的这一边走向了另外一边。 　　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安徒生看到夕阳已经熄灭了最后一丝余晖。 　　黑夜正式地降临了。 　　安徒生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只要感觉到不对，他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召唤出保护光罩。 　　等他走到走廊的尽头后，下午时让他觉得不舒服的那种诡异感觉并没有出现。 　　安徒生看着身后的走廊。 　　现在是夜晚，是各种诡异神秘生物最爱的时刻，可是为什么那阵让他背后一麻的冷风并没有出现？ 　　他的目光移向了墙上点燃的蜡烛。 　　难道是因为这些蜡烛？ 　　安徒生最终还是忍住了诱惑，没有取下自己门口的蜡烛拿回去研究。 　　他走下了楼梯，一直到离开校园后都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 　　安徒生没有从学院大门离开。 　　从离男生宿舍最近的西侧门往外走差不多十分钟，再拐一个弯，就能看到他和图里帕一起买下的那栋小屋了。路上没有什么灯光，也几乎没有碰到任何人，安徒生远远地看到了小屋里亮着灯光。 　　这种家里有人等着他回去的感觉，让安徒生的心情觉得愉快了起来。 　　他快步朝小屋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安徒生突然低头看向了院子外的草丛。 　　草丛中有什么东西正散发着淡绿色的幽光，非常细微，猛地看去会把那点儿亮光当成是萤火虫。 　　安徒生停下脚步蹲了下来。 　　“你在干什么？”他盯着那点绿光，“图里帕在家，你有事情可以去找他。” 　　绿光从草丛中飘了起来。 　　那是块圆柱形状的木头鼻子，属于小木偶。 　　现在原本常常的鼻子变成了半块，看起来像是被人用暴力把它掰成了两段。 　　安徒生没想到小木偶会以这样的形态跟他见面。 　　他轻咳了两声，声音不自觉的放缓了几分：“好了我知道了，不用这样跟我装可怜，我明天放学就去寻找你身体其余部分的线索。” 　　半截透明鼻子微微颤抖着，发出了呜呜的哭泣声，光芒越来越黯淡，像是随时都会熄灭一般。 　　安徒生叹了口气，“我进去跟图里帕说讲句话，今天吃过晚饭就去帮你找。” 　　鼻子突然猛然涨大，变成了小木偶的样子。 　　木偶委屈巴巴地盯着安徒生，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安徒生明知道那泪水是假的，可他居然还是被看得有几分心虚。 　　毕竟小木偶被石心抓到，掰断了唯一仅存的鼻子也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他斟酌了下语言，正准备安慰下小木偶。 　　小木偶突然转过身背对着安徒生，那背影充满了深深的孤独无助彷徨感，冷风吹过，小木偶居然应景地微微颤抖了几下，一副被欺负的小可怜形象。 　　接着，还不等安徒生说什么，小木偶的背影就变淡消失了。 　　空气中只留下了它最后轻轻的抽泣声。 　　安徒生呆滞了几秒后，无奈地捂住了额头。 　　不愧是曾经加入马戏团进修过的超凡生物啊，居然连演技都磨炼出来了……他摇摇头，决定尽快把小木偶的事情处理完。 　　“我可不想每天回家时，都被迫看一遍《雾都孤儿》的鬼魂木偶版啊。”安徒生叹了口气，走进了小屋。 　　-------------------- 第136章 奇怪的伤痕 　　屋内十分安静。 　　客厅的圆形木桌上放着一盏蜡烛灯, 里面的蜡烛是上次石心留在安徒生房间里的。燃烧得不多的蜡烛都被安徒生挑出来卖给了当铺，剩余烧到一半卖不出去的，就留下来自用。 　　看着那团柔和的烛光, 安徒生想起了那些完好的大蜡烛，想起了那些小磁盘, 想起了柔软的床单, 想起了金制烛台，想起了那些小东西化成金币落到自己手中时的触感。 　　他突然感到一阵无法遏止的心痛感。 　　不行，安徒生摇摇头，努力控制着自己努力不要去那些可爱的钱袋, 那些被坏人无情夺走的金宝贝。 　　孩子们居住的房间房门敞开着，屋内一片黑暗, 格尔达和卡伊出门了。 　　安徒生知道两个小孩经常晚上出门, 布林镇治安一般，但格尔达敏锐的精神力能让她在遇到危险之前提前察觉，他们能够自己照顾好自己。 　　“图里帕？”二楼传来的水声, 安徒生走到了图里帕虚掩的房门前, “你在洗澡吗？” 　　灯光从门缝中漏了出来，水声更响。 　　安徒生正要帮他关上房门, 就听到“咚！”的一声闷响, 接着是图里帕尖叫声。 　　出了什么事？ 　　安徒生想也不想, 着急地冲了进去, 一脚踢开了盥洗室的大门。 　　盥洗室的地板上各种小瓶子滚落一地，一半人高的木桶倒在了一边, 地面上全都是水。图里帕裹着块大浴巾, 一只手扶墙一只手放在后腰处轻轻地揉搓着。 　　他苍白的皮肤上, 一个个深红色的伤痕看起来格外刺目。 　　“汉斯你回来了？”图里帕转头看了安徒生一眼, 随即拿起旁边的浴袍盖住了自己，“我没事，刚才不小心把木桶踢翻了。”他抬起了左脚，左脚大拇指微微有些红肿，“砸到我脚趾了，看来脚部的痛感比身体的要敏感些。” 　　安徒生盯着图里帕的胸口，那里的皮肤和背部一样，都零星遍布着深红色的伤痕。 　　那痕迹像是被蚊子咬过一样，但红色的痕迹却扩散到了足足有半个拳头那么大。那些红痕的中心部位还泛着青紫，看上去像是被人用重拳击打后留下的伤痕。 　　“这是克鲁索伯爵打出来的？”安徒生无法假装视而不见，“太过分了！他是贵族，也不能这样为所欲为！”安徒生握紧拳头，开始在脑中计划着如何让那位伤害到图里帕的伯爵付出代价！ 　　图里帕微微低头，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咬了咬嘴唇，摸了摸耳朵，眼睛转了转，最后轻咳了两声后低声说道：“我死后虽然痛感减少了，但皮肤很容易留下痕迹，我也是刚才洗澡照镜子时才发现的。” 　　“什么？” 　　图里帕走到镜前，拿起放在一边的瓷瓶，那是安徒生之前送给他的玫瑰药膏。浓郁的玫瑰香味弥漫开来，图里帕把药膏擦在了皮肤泛红的地方，他对安徒生笑了笑，态度自然地解释道：“这些是我昨晚去森林里散步，被小蚊虫叮咬出来的。” 　　“当时我连痒痒的感觉都没有，没想到今天就变成了这样。” 　　涂抹完了身前，图里帕把玫瑰药膏递给了安徒生。 　　安徒生接了过来，开始小心地帮他涂抹着后背。 　　“对了，你为什么会以为这些是克鲁索打出来的？”图里帕用一种漫不经心地语气说道，“我是很讨厌他，但也不至于不自量力地现在就找上他。” 　　安徒生隐约觉得有点儿不对。 　　克鲁索？图里帕直接称呼那个人为克鲁索？而且图里帕提到克鲁索伯爵时的口气，并不像以往那样带着厌恶和冷漠。 　　盥洗室内点了好几只蜡烛，浴盆里的热水散发着淡淡的雾气，两位清俊的少年正站在镜子前。 　　年龄稍大的那位双手撑在盥洗台上，红色的痕迹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有几分暧昧。 　　而年龄稍小的少年，则站在他身后，修长的指尖沾着点点粉红色的膏体。他的眼神专注，动作轻柔地用指尖轻轻碰触着对方背后发红的地方。 　　泛黄的烛光和缓慢翻滚着的白雾形成了一副微妙的画面。 　　画面中的两人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们像平时那样聊天，在少年们清亮的声音中，一道细微的“沙沙”声音在阴暗的角落里突然响起。 　　那声音像是有画家正在用铅笔飞速描绘着眼前这幅景象一般。 　　可发出声音的角落却空无一人。 　　“这样会不会疼？”安徒生用指头戳了戳图里帕的红痕。 　　“没感觉，再用力。” 　　“我很用力戳了，你痛了吗？” 　　“再使劲！” 　　这糟糕的对话让无形的画家陷入了疯狂，“沙沙”的作画声几乎停不下来，速度快到像是能够点燃普通的纸张。 　　安徒生突然转头，朝身后看去。 　　那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了？”图里帕活动了下肩膀，穿上了宽大的浴衣，“不玩了，你找我有事？” 　　安徒生仔细盯着屋角处的阴影，片刻后才开口说道：“嗯，想跟你商量下小木偶的事情，对了，今天我在学校时……”他把在男生住宿楼遇到那股阴冷气息和诡异的告诫词简略地说了遍。 　　图里帕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说：“进门要点上蜡烛，禁止在屋外大声喧哗，还有那句‘黑暗在喧哗中醒来’，这一切加起来，让我觉得就像是那栋楼里存在着什么东西。那东西存在于黑暗中，容易被声音唤醒。” 　　安徒生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他去领取校服的时候，曾试探般地询问过负责管理学生物品的老师，校园里会不会出现丢失东西或者是欺负新生的情况。那个老师当场就笑了出来。 　　“我们学院招收学生的条件非常严格，品行和道德上有缺憾的是无法进入的。如果被学院退学，不仅仅会对学生本人以后的评价造成影响，就连推荐他们进入学院的两位担保人，同样也会风评下降。” 　　“不用担心会被人欺负，我们鼓励学生独立，有探索精神，但是欺辱他人却是我们无法容忍的。” 　　安徒生这才知道，原来普通学生入学是需要担保人的。他这种拿到了皇室推荐信的，则不用去额外的找担保人。 　　安徒生趁机问道：“那咱们学院从来没有出过事吗？” 　　“当然！”那位看起来年过五十的老师笃定地说道，“学生间一些小的争执和竞争肯定存在，但是学院建校以来还从未出现过危机学生安全的事故。”他顿了顿，指着墙壁上的古老十字架，“也许，学院真的受到了某种庇护。” 　　安徒生相信这位老师不会在这种能够查到的事情上撒谎。 　　学院里是真的没有出现过安全事故。 　　“所以我觉得无论是什么藏在住宿楼中，它都被束缚着。”安徒生说出了自己的推论，“至少它不能伤害到学生。” 　　“不能伤害到人类的神秘生物？”图里帕已经穿戴好了衣物，他颇感兴趣地说道，“汉斯，不知道你听过一句谚语吗？” 　　“什么？” 　　“任何一个神秘生物都是一个宝藏！”图里帕转过头看着安徒生，暗色的眼睛中闪过了狂热的神采，“这是个好机会！它不能伤害人类的话，那咱们完全可以找个机会把它抓住！我有一段时间没有进行生命方面的试验了，这是个绝好的机会！我的手术刀都快生锈了！” 　　什么谚语？ 　　是你自己现编的吧！ 　　安徒生脑中闪过了“兔男狼”的脸，他急忙打断了图里帕的话，企图让自己这位朋友清醒些，“并不是所有神秘生物都是有实体的！也有很多以其他生命形式存在着的生物。比如无法碰触到的鬼魂，雾气，影子等等。” 　　况且人家什么都没做，你就已经想着抓来解剖了！ 　　这样的想法很有些危险啊，帕帕！ 　　“这样啊……”图里帕叹了口气，“我对于超凡世界的知识还是很欠缺……” 　　看到图里帕没有再执着于生命探索实验，安徒生略微松了口气。和图里帕不同，安徒生遇到过一位好老师。在格瑞还未消散之前，她可是每天都监督安徒生疯狂背诵那些基础知识，而更深一些的东西，则由身为森林巫师的她直接用传承的方法传递给了安徒生。 　　“抱歉啊，格瑞传承给我的知识我并不能告诉别人。”安徒生解释道，“不过一些神秘世界的常识我还是能教你的。” 　　“我并不着急。”图里帕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眼神却带着明显的失落，“我还有很多奇妙的发明需要去制作，你有空时可以教教我那些神秘知识，不用刻意挤出时间。” 　　对于自己朋友的体贴，安徒生觉得有些愧疚。 　　图里帕突然从普通人变成现在这样，他面对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而自己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竟然忽略了这点，这让安徒生觉得很不好受。 　　他决定每天放学回来都抽出一定的时间和图里帕交流。 　　看着安徒生突然垂下的眼眸，图里帕眼中的失落变为了一丝笑意，他上前一步，右手搭在了安徒生的肩膀上，亲密地说道：“你饿了吗？我听格尔达说镇上新开了一家东方风味的餐厅，他们有一些食物看起来比硬邦邦的牛排诱人得多。” 　　“我能有幸邀请可爱英俊的安徒生先生，和我一起共进晚餐吗？” 　　安徒生被图里帕的话逗笑了。 　　“走吧，吃完晚饭，咱们就去镇长寻找关于小木偶身体的线索。”安徒生拿起了图里帕的外套，替自己这位忧伤脆弱的朋友披上后，率先先走出了小屋。 　　看着安徒生的背影，图里帕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 　　他刚往前走了两步，眉头又突然皱做了一团，该死的！图里帕揉了揉自己的后腰，拿起了靠在墙边的手杖。他撑着手杖，放缓了脚步，尽量让自己行走时的步伐看起来不那么怪异。 　　-------------------- 　　通往哥本哈斯的马车上。 　　大地依旧被积雪覆盖着，不过，偶尔有一两根顽强的小草会从冰冻的土中倔强地冒出头。 　　克鲁索伯爵轻叹道：“春天快来了。” 　　石心颔首：“要变绿了。” 第137章 破碎的拼图 　　安徒生转头, 就看到图里帕撑着手杖，慢吞吞地从屋里走出来。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没事。”图里帕的笑容略显僵硬，“腿还没完全恢复。” 　　“你在屋里等我一下, 我去雇佣辆马车来接你。”安徒生贴心地建议着。 　　“不用。”图里帕心中一暖，慢慢移到安徒生身边, 挽住了他的胳膊, “像这样只有我们两个，一起慢慢地散步也很不错。适当的运动能让我的身体逐渐好转，我也想听听你的故事，你是怎么获得力量的故事。” 　　安徒生感到图里帕靠在自己身上。 　　他并没有太过在意。 　　没错, 曾经的图里帕是对他有过明显的迷恋，但安徒生知道那只是因为图里帕混淆了友情和爱情。 　　从未有过朋友的图里帕, 每天独自呆在空荡荡的家里, 只能透过窗户看着自己和波尔快乐地跑来跑去，他当然也想要拥有这样的友谊。 　　而在大诗人拜伦先生马车上关于科学和巫术的那场争辩，彻底显露出了两人截然不同的世界观。 　　他们只适合当朋友, 好朋友, 也许是持续一生的密友，但绝对不会更进一步成为亲密无间的恋人。 　　这是安徒生和图里帕都心照不宣的事实。 　　至少安徒生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就算现在两人走在幽暗安静的小路上, 夜色很美, 气氛很好, 图里帕的脸庞在月光下也显得更加英俊, 安徒生的心情依旧很平静。 　　他低声讲述着自己成为超凡者的经过和那些无法忘记的事情。但是关于泪雨森林中翡翠坟墓的秘密，石心的事情以及法特镇长家惨剧的具体经过, 都被安徒生刻意地略了过去。 　　图里帕安静地听着。 　　他时不时会转过头看几眼安徒生的侧脸。 　　和以往那种让小汉斯浑身不自在, 想要躲过的火辣辣侵略性极强的目光不同, 图里帕现在的眼神很柔和。 　　至少安徒生对于他的注视, 会偶尔报以微笑回应。 　　小屋距离镇子并不算太遥远，两人一路慢悠悠地走着，也很快到了。 　　出现在前方的人越来越多，路灯由无到有，由暗转亮。 　　图里帕率先松开了挽住安徒生胳膊的手，他看着前面的灯光，轻笑声说道：“时间过得很快。” 　　“你饿了？”安徒生说，“那咱们快点去吃饭。” 　　图里帕哑然，他楞了几秒后，突然笑了出来。 　　“走，去吃饭！” 　　真是个傻瓜，图里帕看着安徒生满街找寻那家新开的东方风味餐厅时，笑容变得有几分苦涩起来。 　　饭菜出乎图里帕意料的美味。 　　面包被做成了薄饼的形状，上面撒上了些许的芝麻，两面煎得微泛起了金黄的色泽。再把这些薄饼切成小小的长方形，煮在由羊肉熬煮而成的汤中，再放上几片青菜和东方香料，光是闻起来就会让人胃口大开。 　　“很好吃啊。”安徒生用汤勺挖起了一大勺的汤，里面还有一小块羊肉，“虽然这种吃法很奇怪，和我们丹麦，不，甚至整个欧洲完全不同。” 　　图里帕用手帕擦去了安徒生额头上冒出的汗珠，他斯文地品尝着热汤，觉得自己冰冷的身体开始有了温暖的感觉。 　　不大的餐厅里坐满了人。 　　这种东方风味的食物出乎意料地受到当地人的热捧。 　　“明天晚上带格尔达他们来吃。”安徒生很快吃完了一大碗食物，他靠在椅背上，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发出了满足的感叹，“我一点儿都不冷了，只觉得浑身都充满了精力！这种嫩羔羊湿面包汤真不错，明天我要试试辣味巨响巨响细面，光是听名字就很有趣。” 　　“好。”图里帕微笑着回答。 　　吃完饭，安徒生去邮局买了份《超及时实事报》。 　　布林镇对于任何有益的发明和创造都保持着积极的态度。无论那些发明是科技方面的，还是巫术方面的，因此这里的消息流通非常快。就算现在已经是晚上，但一旦国内或者欧洲发生大事，布林镇总会很快就能获得相关消息。 　　《超及时实事报》的名字听来有些不太严肃，实际上，这却是一份国际性的报纸。每天早完两次都会及时发布在该地区发生的各种事情。 　　上到国际关系，下到琐碎小事，只要是当天发生的都有可能报道。 　　毕竟每天发行两次份，需要填充的内容非常多。 　　当然，这一切都是最新鲜，最及时的。 　　安徒生快速的翻看了一遍报纸，并没有发现任何关于英德联合舰队的消息。 　　啧，果然就像自己推测的那样，因为目的见不得人所以在暗中进行吗？安徒生皱了皱眉头，看来王储殿下真的要被迫和德国的公主缔结婚约了？ 　　图里帕则购买了本封面有些花哨的杂志，安徒生扫了眼，发现赫然是以各种小道消息和流言八卦为主的《菠萝报》。 　　图里帕不是一向只喜欢看医术和科技发明之类的知识性书籍吗？ 　　安徒生总觉得此时认真翻看着八卦报纸的图里帕有些古怪。又或者，图里帕是在这些八卦报纸上寻找什么人的线索…… 　　安徒生觉得自己似乎察觉到了事情的真相。 　　他试探般地问道：“有贵族们的八卦吗？” 　　“嗯。”图里帕快速翻看着报纸，“挺多的，特别是冬天贵族们无法出门旅游或者打猎，只能举行各种聚会打发时间，再加上新年那种氛围……基本上有不少贵族都闹出了些小插曲……嗯，就是那种，你懂的。” 　　我其实不太懂。 　　安徒生还想询问几句，就看到图里帕的眉头突然紧紧皱了起来。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让人不舒服的内容，不仅用力握紧了报纸，而且还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声。 　　“怎么了？”安徒生更加好奇了。 　　“没事。”图里帕猛地合上了报纸，塞进了自己的外套口袋里，“无聊的八卦而已。”他扫了眼安徒生手上的《超及时》，带着几分转移话题的嫌疑，开口问道，“你呢？在找什么消息？” 　　“我就随便看看。”安徒生摸了摸鼻子。 　　两人同时沉默了几秒后，似乎心有灵犀般略过了报纸的话题。 　　“咳咳，帕帕，你外祖父是贵族，他带着你旅行度假时应该给你讲过很多大贵族的事情吧？” 　　“是讲了一些。”图里帕说，“你想要知道谁？” 　　“德国公主。” 　　“德国公主？”图里帕有些诧异地看了安徒生一眼，“德国有好几位公主殿下。你该知道的，除了国王，王子和亲王的女儿也有资格被称为公主，你想询问的是哪位殿下？” 　　回忆着石心曾经说过的话，安徒生从记忆中找出了那个名字。 　　“玛丽.索菲公主。”应该就是这个名字。 　　图里帕的表情突然变得奇怪起来，他疑惑地重复了一遍“玛丽.索菲？”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安徒生察觉到了图里帕的不对劲，想了想，补充道，“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到这个名字的，是他说错了吗？” 　　图里帕的突然笑了笑，笑容有些暧昧，“那个‘别人’一定和这位公主有着很亲密的私人关系。” 　　私人关系？ 　　石心其实和这位公主认识？还很亲密！ 　　安徒生突然有些手足无措：“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那位殿下的全名是做玛丽.索菲.卡塞尔！”图里帕解释道，“她是黑森-卡塞尔的公主，卡尔王子的女儿。”图里帕想了想，笃定地说道，“没错，黑森-卡塞尔家族虽然是德国大贵族，但和现在的丹麦王室奥尔登堡家族是第一代的表亲。” 　　“德国，英国，还有别的国家的贵族们或多或少都是亲戚，算起来，咱们的王储殿下就是这位公主殿下的表哥。” 　　“至于我为什么说告诉你这个名字的人和公主殿下关系不错，那是因为，只有非常熟悉，十分亲近的人才会略过姓氏直接称呼公主殿下为玛丽.索菲。”图里帕带着几分调笑，“非常熟悉的意思，你懂的……” 　　安徒生沉默了下来。 　　他的思绪转得飞快，同时有些混乱了。 　　石心为什么对那位公主殿下使用如此亲密的称呼？就算他是身份很高的大贵族，可对方是王室成员！大贵族和王室之间依旧存在着一道不可跨越的身份沟壑！而且，最重要的是，当时石心是非常自然的叫出了那个称呼，看起来，他平时就是这么称呼对方的！ 　　这只有两种可能性。 　　第一，就如同图里帕所说，石心和那位公主有着亲密关系。 　　第二，石心本身就是王室！ 　　在不久前，为了反驳安徒生把他冠上老大叔的称号，石心曾经说过，他的年龄也只比安徒生大了几岁而已。如果石心是王室成员的话，按照年龄推算，排除掉安徒生曾经见过的那个不靠谱的克里斯蒂安王子，那么符合条件的就只有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王储殿下！ 　　弗雷德里克王储殿下！ 　　安徒生楞在原地。 　　王储和石心同时出现在他脑海中，他们一左一右，就像两幅不同的画像。 　　王储殿下有着一头灿若阳光的金发，他的蓝眼睛像最清澈的海水，他声音坚毅却带着一丝温柔，他的五官像是由最伟大的雕塑家精心雕琢而成的。 　　王储的嘴唇颜色很淡，看起来很柔软。 　　石心的头发是犹如月光般的银色，眼睛据他自己说是屎黄色的，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磁性，他的五官时刻笼罩在变幻不定的雾气中，安徒生只看到过他的下巴和嘴唇。 　　石心的嘴唇颜色很淡，看起来很柔软。 　　这是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 　　就像太阳和月亮。 　　一个灿烂温暖充满希望。 　　一个幽暗神秘反复无常。 　　可是当剥去了多余的东西，把他们变成了两幅画像时，太阳和月亮似乎产生了某种联系。 　　安徒生脑中王储和石心的画像慢慢靠拢，最终叠在了一起。 　　他们下巴的线条重合了。 　　他们嘴唇的形状重合了。 　　他们微微淡笑时，嘴角的弧度重合了。 　　破碎的拼图变得完好。 　　安徒生的脸色苍白无比，理智的弦瞬间崩断。 　　石心说：“‘为什么你是罗密欧？’别像个三流戏剧演员一样，演出狗血的剧情。” 　　王储说：“你就从‘为什么你是罗密欧？’开始表演，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段。” 　　月色冰冷，日光温柔。 　　在那间不大的客厅里，自己拿着玫瑰，一无所知地说出了那些话。 　　【名字又能代表什么？我们把它唤作玫瑰，但它不用玫瑰这个名字也依旧甜美芳香。这就如同你一般。无论什么样的称呼，都无损你的完美无瑕。】 　　王储用语言说：“我很喜欢。” 　　石心用行动说：“我很喜欢。” 　　是啊，你们怎么会不喜欢？你们就像玫瑰，被人称呼着不同的名字，可你们依旧是玫瑰。 　　回忆里的点点滴滴都被抽离，汇聚在了一起，逐渐形成了那个答案。 　　讲述小人鱼的故事时，石心说：“幸亏我不是什么愚蠢的王子。” 　　他当然不是什么愚蠢的王子！ 　　他是个很聪明的人。 　　安徒生突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继续想下去了…… 　　他感到自己的胸口像是压着一座冰川，冷意逐渐渗透，可是那冰川的重量却让他无法移动。 　　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眼前的一切都像是水中的幻影，变得模糊起来。 　　与此同时，几缕白色的光芒突然从他指尖爆出，像是突然爆炸的烟花，转瞬即逝。可是更多的光芒从他指尖逐渐爆开，金色的，绿色的，暗灰，红色…… 　　几乎是瞬间，离他最近的图里帕感到了剧烈翻滚的能量，看到了安徒生空洞的眼神和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几乎无法抑制住的各种光芒。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图里帕根本不明白小汉斯这是怎么了。 　　他只不过是解释了那位公主的身份后，自己的朋友就突然发起呆来。 　　接着，事情变成了这样。 　　“汉斯！”图里帕想要抱住安徒生，护着他离开这里。周围都是人，太多人了，无论对于安徒生还是普通人而言，现在的情况都非常不妙。 　　就在这时，图里帕看到安徒生脚下的影子开始剧烈晃动起来。 　　-------------------- 　　大街上，一件华贵的衣服掉落在地。 　　那衣服是黑色的，镶嵌着同色的珍贵宝石，在月光照射下散发着微光。 　　“这是什么？”路过的布莱克候丝好奇地凑了过去，仔细端详片刻后，黑马发出了低低地嗤笑声，“原来是殿下的黑羊毛镶宝石马甲外套啊，怎么突然掉在了地上？” 第138章 我没事 　　“咚, 咚，咚……” 　　这是自己的心跳声吗？ 　　安徒生慢慢睁开了双眼。 　　黯淡的天花板，俗气的墙纸, 还有充斥在周围空气中那种恶心的甜腻感。安徒生眨了眨眼睛，昏迷前的一切如同排山倒海般像他席卷而来。 　　他呆呆地盯着天花板。 　　“汉斯！”图里帕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 “你感觉怎么样？头疼吗？手还疼吗？有哪里不舒服？” 　　安徒生缓慢地摇了摇头。 　　越过图里帕的肩膀, 安徒生看到了玻璃窗户上反射着淡淡的粉色光点，急促的嬉笑声透过不隔音的薄墙传了过来，安徒生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在哪里。 　　这里是风月一条街。 　　看来刚才自己因为突然的精神力失控而晕倒后，图里帕不得已只能先带着自己来到了这里。 　　但是…… 　　安徒生突然看向了自己的影子, 沉默片刻后，他突然开口问道：“你一直跟在我身边是吗？影子先生？” 　　他的影子纹丝不动, 当然更没有开口说话。 　　图里帕摸了摸安徒生的额头：“刚才你的身体很烫, 现在已经降温了。汉斯，你怎么了？你身上爆发出了很多光芒……”他顿了顿，接着说道, “后来你就直接晕倒了。” 　　安徒生撑起身体从床上慢慢站了起来。 　　“我没事, 刚才精神力突然爆发了。”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话，安徒生举起手, 一根小小的绿叶从他指尖冒出, 散发出了淡淡的绿光, “现在我已经完全控制住了。” 　　“可是你的精神力为什么会失控？”图里帕不放心地追问道, “是因为我说了什么吗？” 　　安徒生沉默了两秒后，露出了很自然的微笑：“你说了什么？哦, 对了, 我们在闲聊什么公主的话题。不过我的失控跟咱们的聊天没有任何关系。” 　　“我的精神力一直在增长着, 却没有时间去梳理。”安徒生解释着, 向是给图里帕解释，也像是给另一位安静的听众解释，“我之前也不知道，原来我的精神力需要的是平衡，这次突然失控也算是因祸得福，现在我对于各种精神力的掌控更加熟练了。” 　　说话间，不同的光芒从他手中散发而出，像极了他之前失控前的样子。 　　不同的是，这些不同的能量像是被驯服一般，乖巧地在安徒生指尖，按照他的意念形成了不同的形状。 　　图里帕对于超凡世界的了解不多，他并不知道这些不同的光芒同时出现意味着什么。但他能看得出来，安徒生的情况比之前好了很多。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安徒生脚边的影子。 　　刚才在街道上，小汉斯的影子突然从地上冒了出来，形成了一个全身黑乎乎的人影。那道人影化作一片黑幕，笼罩住了他们周围的区域，接着又变得透明起来。 　　在那瞬间，图里帕发现路过的行人似乎看不到他们了。 　　原本周围吵杂的声音同时消失，像是被影子化成的透明罩子完全隔开了一般。 　　后来图里帕抱着小汉斯，把他带到了这里后，透明罩子泛起一层涟漪重新凝聚成了黑色的人影。那人影礼貌地对着图里帕举了举头上的礼帽，接着，他就像是沉没进深水中一般，慢慢沉进了安徒生的影子中。 　　察觉到了图里帕的眼神，安徒生淡淡地说道：“那是头牌先生的人。” 　　“哦。”图里帕了然地点了点头。 　　他仔细看着安徒生，总觉得……现在的小汉斯似乎有些细微的变化。 　　但具体有哪里不对，图里帕一时之间却说不出来。 　　“现在我没事了，继续我们原来的计划。”安徒生穿上了外套，“走吧，还是你想要休息下？” 　　图里帕哑然，晕倒的人又不是他，他需要什么休息啊！ 　　“等等！汉斯。”图里帕拦在了他身前，“咱们回去吧，你需要好好休息一晚，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安徒生看着图里帕，他黑色的眼睛依旧十分明亮，但却少了几分少年人特有的天真，多了些冷静和一丝淡淡的疏离感。图里帕愣住了，突然之间，他觉得，眼前的人似乎……似乎长大了。 　　不再像无忧无虑的少年，也不像沉稳的成年人。 　　就像是……图里帕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现在安徒生带给他的感觉。 　　但是……现在这样的的安徒生其实也更……更让人移不开视线了，图里帕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喉头微动，觉得有种想要喝水的冲动。 　　“我不累。”安徒生看了眼窗外，街上来往的人很多，不乏有很多年轻的面孔。他想了想，对图里帕伸出了手，“外面有很多我们学校的学生，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们在这里出现过。” 　　图里帕下意识地握住了他伸出的手。 　　下一刻，他听到了安徒生低低的声音。 　　“隐匿！” 　　灰色的光从安徒生的指尖涌出，很快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光罩，罩住了两人。 　　站在光罩内往外看，周围的一切都像是蒙上了层薄薄的灰雾，颜色黯淡了很多。但和影子使用出的透明隔绝空间不同的是，图里帕能够清楚地听到外面的声音，甚至，比平时听得更加清楚。 　　安徒生拉着图里帕，示意他跟着自己。 　　门外的走廊上三三两两地站着一些年轻男女，他们有的紧紧拥抱在了一起，像是被强力胶水粘住了一般。有的则牵着手，低声轻语着一些私密的话语。 　　安徒生和图里帕从他们中间走过，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经过一扇半开着的房门时，图里帕无意间看到了屋内的男人有着一头棕色的头发，他背对着大门，身材健壮高大。图里帕微微皱眉，脚步不自觉地慢了几分，那男人突然发出了笑声，转过头对着屋里别的人说了句什么。 　　那是一张陌生的脸。 　　图里帕松了口气，同时摇了摇头。 　　安徒生突然转过头，低声说道：“克鲁索伯爵跟着王储离开了，他不会出现在这里。” 　　“什么！”图里帕猛然听到那个名字，差点儿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掩饰般地说道，“我不关心克鲁索，我是说克鲁索伯爵的事。” 　　“好的。”安徒生看着图里帕略有些窘迫的表情，没有再说下去。 　　旅店大门人很多，安徒生带着图里帕找到了后门，他们跟在一位身材壮硕的人身后溜了出去。 　　接着，两人来到旁边的黑巷里，显露出了身形。 　　“现在我们去哪里？”图里帕问道。 　　“去弄点活动经费。”安徒生摸了下手指上的戒指，几颗黑色的宝石突然出现在了他的手掌中，“应该能当不少钱。” 　　图里帕拿起了其中一颗宝石，对着灯光看了看，“这是东方黑宝石？你从哪里弄来的？” 　　“地上捡的。”安徒生说。 　　“？” 　　图里帕把宝石转了个圈儿，看到下面有一个极小的小孔，“这颗宝石原来应该是缝制在衣服上的装饰物，啧，该死的有钱贵族们。对了，王储殿下在你们学院演讲，随行的应该有很多大贵族，这就是其中某位衣服上掉的吧？” 　　“嗯。”安徒生又拿出了几颗同样的黑宝石，“走吧，我们去典当店。” 　　“典当老板会不会询问这些东西的来历？”图里帕略有些担忧，“万一他要宝石的证明书……” 　　“不会。”安徒生笃定地说道，“我跟典当店老板还算熟。” 　　图里帕有些没明白安徒生这话的意思。 　　他们才来布林镇没多久，小汉斯是怎么跟典当店老板混熟的？ 　　安徒生一进入典当店的门，高瘦的老板立刻亲自迎了上来，“你又来了？”他干巴巴的脸上甚至挤出了灿烂的笑容，“这次你又捡到了什么好东西？” 　　又？捡到好东西？ 　　图里帕转头看向了安徒生。 　　安徒生淡定地回看了他一眼，拿出了一颗黑宝石。 　　老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戴上了薄手套，这才迫不及待地把宝石接了过来。看着他拿着放大镜研究宝石的样子，安徒生指了指旁边的门，对图里帕说：“里面有很多旧书，听说有很多是破落贵族们的东西，还有些是毕业学生拿来卖掉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你怎么知道那里有什么？ 　　这种熟门熟路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图里帕突然想到在小汉斯曾经提起过，他的家庭情况并不好，不但没有继承的财产和能够提供帮助的亲戚，而且还需要自己挣钱养活母亲。 　　怪不得小汉斯这么辛苦努力地到处捡东西，就是想努力赚些钱。 　　安徒生从口袋里摸出了张小纸片，上面印着这家典当店的名字，下面还有一行金色的小字——圆圆羔羊典当行，尊贵男爵卡。 　　“男爵卡？”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买东西可以给我们折扣的意思。”安徒生解释道，“我在这卖了不少东西，老板说我成为了他们的重要客户，就给我发了这张男爵卡，以后在全国只要使用这张卡，在他们其他分店里都可以给我们百分之十五的折扣。” 　　图里帕了然地点了点头。 　　这还很是有些意思。 　　男爵卡上面应该还有侯爵卡，伯爵卡吧，是不是这种虚拟爵位越高，打的折扣就会越多呢？ 　　真是有趣的商业小点子。 　　“安徒生先生，你带来的宝石品质还算不错。”典当店的老板终于鉴定完毕了，“这一颗宝石比之前那个镀金的烛台可要值钱很多。不过可惜的是，这颗宝石底下被钻了个小孔，这让它的价值降低了不少。” 　　“一枚金币，不能再多了。” 　　安徒生的嘴角勾出一丝冷淡的微笑，他把宝石从老板手中拿了回来，“五枚金币！” 　　“不可能！”老板睁大了眼睛，“你这是抢劫。” 　　-------------------- 第139章 死屋 　　图里帕愣愣地看着安徒生。 　　斯文单纯又可爱的小汉斯, 跟典当店的老板布莱克进行了一番文雅的讨论后，成功地让每枚宝石的价格提升了百分之三十。 　　现在，七枚金币正躺在安徒生的手中, 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安徒生先生。”典当行老板叹了口气，肉痛般地说道：“每次跟您做生意, 总有一种亏本了的感觉。” 　　“您才是真正的生意人。”安徒生收起了金币, 只留下了一枚在手中把玩着，“每次跟您做生意，我都会觉得原本阴暗的心情都变得快乐起来。” 　　“我的提议请您认真考虑一下。”典当行老板笑道，“毕业后, 不，只要你想, 随时欢迎您加入我们布莱克哈特商业联盟。” 　　安徒生笑了笑, 并没有说话。 　　他的手轻轻一弹，那枚金币突然被他弹了起来，在空中滑出一道弧线, 落到典当行老板面前的桌布上, 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典当行老板熟练地扣住那枚金币，收进自己的口袋里, 接着摸出了一张新的卡片递给了安徒生。 　　“你招待其余客人。”他对店内的学徒吩咐了声, 提着昏暗的油灯, 推开了柜台后面的木门。 　　安徒生看了眼图里帕, 两人颇有默契地一起跟了上去。 　　门后是一道长廊，两边堆满了各种杂物, 琐碎却不凌乱。 　　安徒生放缓了脚步, 手中浮现出了一盏灯, 认真地看着两旁落满灰尘的陈旧盒子。 　　盒子上全都贴着纸条, 有些密封得很完好，有些则被拆开了，从敞开的盖子里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的东西。大多数是被人遗忘的旧物，看不出什么价值。 　　图里帕倒是多看了安徒生手里的灯几眼。 　　那灯看起来样式古朴，不像是油灯，更像是老式的路灯。路灯中似乎像是有不同颜色的火种，绿色，红色，金色，它们像是萤火虫一般，时隐时现。 　　路光并不明亮，却能让图里帕看清楚光芒笼罩中的所有东西。 　　走在前方的老板并没有转身，像是没有察觉到身后突然多出来的光源。 　　图里帕快走两步，离安徒生更近了些。 　　他清楚地看到。 　　灯光下，安徒生的侧脸随着光线的变幻，时而陷入阴影中，时而染上一层金光。 　　当他的脸染上金光时，安徒生整个人看起来是那么的温柔。 　　灯光转暗，少年的侧脸瞬间被暗色的灰影笼罩住，只有那双黑色的眼睛散发着某种光芒，像是燃烧着的枯枝，又似余烬中的还未熄灭点点残火。 　　这样的眼神看得图里帕心中一痛。 　　“汉斯……”他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安徒生的胳膊。 　　安徒生在图里帕靠近的瞬间，突然停下了脚步。他转头看向自己的朋友，轻声说道：“怎么了？” 　　图里帕仔细看着安徒生，发现他的表情毫无异样，似乎刚才看到的那些只是自己的幻觉。 　　“走吧，今晚还有很多事要做。”安徒生握紧右手，路灯瞬间化为点点光点，消散在了他的掌心。 　　布莱克老板推开了前方的门。 　　“到了。”他带着几分的鬼祟，“安徒生先生，这里就是我们放置可能有价值的典当物品的地方了。您现在有了最高级别的贵宾卡，里面的东西您可以随意挑选。价格全部有百分之五十的折扣。” 　　“百分之五十？”安徒生看着布莱克老板，慢吞吞地重复了一遍。 　　“我，我记错了。”布莱克老板立刻改口说道，“是百分之四十。” 　　他擦了擦额头，像是怕安徒生再开口说些什么似的，随便找了个借口，留下了一盏油灯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安徒生伸出手。 　　点点光芒从他指尖飞出，像是萤火虫一般飞到空中，布满了房间的每个角落。这是个很大的房间，旁边还有两个侧门，通向别的储物间。 　　“我们要找什么？”图里帕看着满屋子的东西，只觉得无从下手。 　　“任何有可能的线索。”安徒生说，“我从左边开始，你从右边。” 　　“布莱克老板无意中提起过，没有继承人的镇民财产，会被拍卖。”安徒生解释道，“我们现在居住的房子，工坊主死亡，亲人去世，唯一的徒弟又因刺伤他人而丧失了继承权，所以很大可能那间屋子原本的东西就在这里。” 　　图里帕看着箱子上的标签，问道：“可这跟寻找木偶的身体有什么关系？” 　　“木偶的死亡是精心策划的，出事前木偶并未和外界接触。”安徒生很快地检查完了好几个箱子，最后停在了一堆布满灰尘的油画前。 　　他蹲了下来，仔细地翻看起那些油画来。 　　图里帕思考了几秒后，点头说道：“你的推论很有道理，策划木偶死亡的人就是他亲近的人。工坊主家里发生过什么，都是木偶告诉我们的，他现在记忆不全，况且他也很有可能说谎。” 　　“没错。”安徒生说，“与其毫无头绪地寻找，不如在这里搜寻可能出现的线索。” 　　图里帕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在翻找了好几个盒子后，图里帕停下了动作，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汉斯，你是不是忘记了小木偶的鼻子？” 　　“咳咳……”安徒生干咳几声，似乎是给空气中的灰尘给呛到了。 　　“小木偶说过，他的鼻子能够隐约感应到身体其他的部位。”图里帕有些担忧地看着安徒生，难道小汉斯忘记了这回事？这不像以往的他啊。 　　安徒生摸摸鼻子，摸摸耳朵，最后在图里帕的注视下，不太情愿地掏出了小木偶的鼻子。 　　“这是什么东西！”图里帕睁大了眼睛。 　　原本木质长圆柱形的鼻子，不但长度缩小了快一半，而且顶端被人用疑似黄金的东西封住了。被黄金封住的地方歪歪扭扭的，极其随意。 　　“总之就像你看到的这样，小木偶的鼻子现在动不了了，虽然它依旧是神秘物品，但要靠着它去寻找身体的其余部分，是不现实的。”安徒生只给图里帕看了一眼，就立刻把鼻子重新收了回去。 　　“什么叫总之就像我看到的这样？”图里帕看出了小汉斯的心虚和闪避。 　　以安徒生的小心，是不会因为意外而把小木偶的鼻子弄断的，而且还弄成了这幅过样子。 　　图里帕追问道：“又是头牌干得？” 　　安徒生的眼神有些飘忽。 　　“果然是他！”图里帕冷笑了声，“他真是把你看得死死的！” 　　安徒生没有说话，他垂下眼帘，手指却无意识地来回抠着旁边纸箱上的标签。 　　沉默几秒后，图里帕叹了口气：“他冒充克鲁索的身份，行为怪异，语言轻浮，他真的适合你吗？你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吗？” 　　安徒生还是没有说话。 　　纸箱上的标签已经被他抠了下来。 　　图里帕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摸一摸小汉斯柔软的头发，手悬在空中，最终他却只是拍了拍安徒生的肩膀。 　　“算了，我也没资格说你什么，我自己的事情也是……”图里帕还没说完，安徒生突然轻轻地“咦”了一声。 　　“帕帕，你看这个。”安徒生蹲在了纸箱前，他不小心弄掉的标签下，竟然还有张标签。几团绿光飘了过来，安徒生看清楚了上面的字，“死屋物品。” 　　“死屋？”图里帕拿起了原本贴在最上方的标签，那上面写着——不值钱的杂物。 　　“有点奇怪，有人想掩盖这箱东西的来历，所以在原本的标签上重新贴了张标签。”安徒生没有急着打开纸盒，而是召唤出了一条白色吞噬小蛇，让它顺着纸盒的缝隙钻了进去。 　　“能够接近这个纸盒换了标签，为什么不直接把它整个拿走？” 　　小蛇的反馈表明里面并没有任何危险的物品。 　　盒子里面的东西十分普通。 　　一些速写本，几个廉价的黄铜首饰盒，还有洗得很干净的白色女式礼服。盒子最底部，则是几副画工拙劣的油画。 　　“这幅画……”安徒生拿起了其中一张油画。 　　那是曾经在丹麦流行过一阵子的全家风景肖像图。一家人站在家门口，穿着最体面的衣服，而最具特色的地方则是这样的肖像图通常是由家族成员完成的——不论他们的画功好坏。 　　安徒生记得，自家客厅里也有这中类型的肖像图。 　　那是他父亲亲手画的，人物歪歪扭扭，房子更是糊做了一团。但他的母亲还是坚持把那副画挂了起来。 　　“你看他们后面的背景。”安徒生指着画面的角落，“就是咱们现在居住的房子！” 　　“所以这就是工坊主一家人？”图里帕疑惑地问道，“他们为什么会把那栋房子称作死屋？” 　　-------------------- 第140章 神秘的画像 　　“很明显那间屋子有问题。”安徒生回想起了当初房屋产权交接的时候, 那位满头是汗的法务官。当时对方的神态十分紧张，安徒生还以为是因为他怕自己一行人是骗子，欺骗卡伊手中的房契。 　　现在想想, 似乎对方也知道一些内情。 　　“这就是那位工坊主老爷爷吧。”图里帕指着油画正中央的那位老人。 　　他穿着干净体面的外套，满脸笑容。他身边站着一位中年女性, 和他类似的笑容和容貌, 让人一眼就知道他们是一家人。“工坊主和他的女儿？”安徒生指了指站在另外一边的两位年轻人，“他们应该是工坊主的孙女和学徒了。” 　　和其他人不同。 　　在这幅拙劣的油画作品中，其余人看起来都有些僵硬，就像是木制成的假人。 　　唯独工坊主的女儿, 却被画师精心描绘。虽然画功依旧稚嫩，但至少能通过这幅画看出这位年轻少女有着可爱的笑容。 　　安徒生观察地重点并不在少女身上, 他凑近看着少女身边的年轻人, 也就是那位学徒的画像。 　　学徒的画像非常潦草，特别是脸部只是由几团色块组成，根本看不出来他究竟长得什么样子。 　　“汉斯！还有别的东西。”图里帕从那张被扣下的标签上获得了灵感, 开始检查起其他的箱子来。他很快又发现了两盒重新贴过标签的盒子。 　　里面的东西被整理得很整齐, 其中一个箱子了全都是少女使用的东西，像是绢花镜子和手套之类的物品。 　　而另一个箱子里则全都是书籍。 　　“把这些整理起来, 全都带走。”安徒生顿了顿, “再挑选些别的东西混在里面。” 　　“知道, 不能太明显。”图里帕了然地说道, “不然我们选得全都是死屋的东西，黑心老板一下子就能看出来。” 　　黑心老板？ 　　安徒生摇摇头, 心中涌现出了一丝好笑的感觉。可是这感觉刚一浮现出来, 他脑中又浮现过了那张烟雾缭绕的面具, 报纸上的消息和……那个人…… 　　笑意立刻散去。 　　安徒生只感到心里沉甸甸的, 胃部难受极了，就像是塞满了石头。 　　一切的光与欢乐的情绪就像是被无形的罩子从他身边隔开，安徒生垂下眼眸，翻找起手边的物品来。 　　“汉斯？”一直在细心观察安徒生的图里帕担忧地询问道，“你……真的没事吗？” 　　“嗯，”安徒生说，“我很好。” 　　我很好…… 　　我很好…… 　　我可以撑过去的…… 　　他在心中不停默念着，把所有的思绪全都放在了眼前的事情上，强迫自己不去想关于石心和王储殿下的任何事情。他的目光落在了右手上的戒指上，石心送给他戒指时的场景翻滚涌现，克制不住的种种差点儿要把他吞没。 　　安徒生咬了咬嘴唇，用力地把戒指取了下来。 　　他的手指上留下了一圈儿白痕。 　　戒指则被他丢进了路灯里。 　　图里帕心中长叹了一口气，他不想让小汉斯觉得难堪，只得低头翻箱子，假装没有看到这一幕。 　　大约一个小时后，所有带着“死屋”标签的箱子全都被翻了出来。数量并不算多，但其中一个盒子被放在了隔壁的储物室，两人找了很久在发现。 　　为了掩饰，他们还选了一些别的东西，其中大部分是书籍。 　　布莱克老板看着他们选的一堆东西，眼睛笑得弯了起来。 　　“一共五金币七银币五十三铜币。”他故作大方地摸去了零头，只收费五金币，并且还提出了让店里的马车免费送货的优惠条件。 　　等安徒生报出地址的时候，布莱克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僵硬起来。他飞快地从抽屉中摸出了手帕捂住嘴鼻，似乎只是听到那个地址，就会得上什么可怕的传染病。 　　安徒生默不作声，只是用淡漠的眼神盯着布莱克老板。 　　“不，不是……”布莱克老板讪讪地放下了手帕，但还是小心地与安徒生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您听我解释。” 　　“我们住的地方有什么问题？” 　　“那个地方……”布莱克老板吞吞吐吐地说道，“以前曾经死过很多人。” 　　“所以？”图里帕站在稍远的地方，暖暖的灯光照在他脸上，可他的脸色看起来依旧是那么的苍白。 　　布莱克老板被眼前这两人盯着，只觉得心中发慌。要不是他看过安徒生的学生证明，以前也和对方打过好几次交道，他都想要按下柜台下面的那个防盗牵引线了。 　　“你们可不能说是我说出去的啊。”布莱克老板压低了声音，“那个地方，我们本地人都把它叫做死屋。安徒生先生，你要是早点认识我的话，我是绝对不会让你买下那地方的。” 　　“为什么？”安徒生心中隐隐明白了什么，他放缓了表情，尽量用柔和的语气说道，“格尔达和卡伊都是好孩子，我让他们继续居住在房子里，平时用打扫和做饭换取工钱。如果房子真有什么问题，他们是不会住进去的。” 　　“你收养了格尔达他们？”布莱克老板突然沉默了几秒钟。 　　过了一会儿，他才继续开口说道：“那两个孩子也算是死屋的受害者吧，格尔达虽然是个聪明孩子，但对于死屋的来历也并不清楚。” 　　“四十年前，我刚来这座镇子的时候，死屋就已经存在了。”似乎是因为听到安徒生收留了那两个孩子，布莱克老板的语气稍微真诚了些，“那儿离学院很近，安静风景又不错，可是镇子上的人都说，那里是被诅咒的地方。” 　　被诅咒的地方？ 　　安徒生立刻打起了精神。 　　房子周围已经被他和图里帕探查了一番，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布莱克老板的讲述却让安徒生发现，也许这座房子的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 　　可是明明石心也在房子附近悠转过，他也没有提到过房子的问题啊？ 　　不不，石心这混蛋不要脸的家伙！不要去想他！不要去想他！ 　　安徒生深吸了口气，立刻把石心从自己的脑海中扫了出去。 　　如果布莱克老板说得是真的话，被诅咒的地方一定存在神秘物品，似乎，这又是一个发财，不，是获得新物品的机会。 　　“既然是被诅咒的地方，可为什么还会有人购买？”安徒生问道。 　　格尔达和卡伊的父母就是镇子上的人，他们应该清楚死屋的传闻。 　　按照时间推算，四十年前，那时候的屋主似乎并不是工坊主一家人。 　　“因为原本住在里面的女巫被剿灭了。” 　　“女巫！” 　　安徒生和图里帕同时脸色微变。 　　“什么女巫”图里帕握紧拳头，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尽量平淡地问道。 　　“就是……就是那种和恶魔有关系的女巫。”布莱克老板对于两人稍显异样的表情并没有多想，“你们是外地人，对于女巫什么的接触可能不多。但是布林镇上经常会出现各种巫师，你们待得久了就习惯了。” 　　“不过你们别担心，根据平权法案，那些巫师啊或者其他什么，只要进入咱们人类居住的地方就必须遵守咱们的法律。”布莱克老板看着这两位外地人，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细微的自豪感，他科普般地说道。 　　“安徒生先生，据我所知，你们学校里也有不少巫师，或者是老师或者是学生。”布莱克老板突然对两人眨眨眼，用有些暧昧的语调说道，“还有那条天堂街，里面有不少旅店是专门……” 　　“请稍等。”安徒生打断了布莱克老板的热心介绍，“我们来的地方，是很少见到女巫，所以能详细讲讲那个被杀死的女巫的事吗？毕竟，我们现在还居住在那所房子里。” 　　“好的好的。”布莱克老板并没有被打断话而觉得不快，“听说居住在里面的女巫是被人举报的。教堂的人赶过去的时候，发现屋子里面全都是血……中间还有个奇怪的祭坛，而那个女巫手里正拿着一个大勺子，正在熬煮一锅散发着邪恶气味的汤汁。” 　　安徒生猛然睁大眼睛。 　　血色祭坛，散发着恶心味道的汤汁…… 　　这一切都让他联想起了血女巫斯蒂妮！ 　　难道，布林镇也曾经出现过血女巫？ 　　“那个女巫叫什么？”图里帕显然也是联想到了在欧登塞发生的事情。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现场屋子后面堆了不少的尸体，但是听说那些尸体的心脏全都被挖走了。”布莱克老板打了个寒颤，“教廷的人检查了很久，都没有翻出那些心脏来，大家都说，那些心脏是被女巫吃掉了。” 　　“之后那房子就被封存了大概有二十多年吧。” 　　“后来镇子大开发，有外地来的商人把原本的屋子推平，接着又把周围的土地全部翻种了一遍后重新中上了植物，几年后以让人无法抗拒的极为低廉的价格卖了出去。” 　　“原本的大庄园被分割成了两片，分别盖上了两栋房屋。一栋就是你们现在居住的地方，而另一个离你们不远，现在已经完全荒废了。” 　　安徒生想了想，突然问道：“所以所谓的死屋，不仅仅是我们现在居住的房子？隔壁的房子为什么会荒废，其中发生了什么？” 　　“这个啊……”布莱克老板撇了撇嘴，“你们居住房子原来主人的学徒，刺死了隔壁的女主人，只留下了她还在襁褓中的小女儿。哎，真是可怜啊，那孩子的父亲因为一次意外摔死了，要不是她的奶奶出现领走了她，现在我们镇上的救济所又会多一位孤儿。” 　　一道细微的闪电在突然安徒生的脑中划过。 　　他按捺住了想要立刻翻找那些死屋物品的冲动，强迫自己按照平时的习惯把钱付给了布莱克老板。 　　可是安徒生的心里却有无数的疑问闪过。 　　死屋的故事中，让他最在意的并不是那位疑似血女巫的人，而是工坊主老爷爷的学徒！他能毫不犹豫地刺死一位独自抚养幼女的母亲，能把还是人类的小木偶做成真的木偶，甚至还能拿出具有活性的神奇材料来…… 　　这一切加上他去参加军队的背景，让安徒生想到了某个人。 　　火焰领主！ 　　凶残的性格和从军的背景，这一切都和火焰领主极其吻合。 　　可是……安徒生皱起了眉头，学徒的故事至少发生在十几年前，而坑死格瑞的逃兵则是位年轻人！这其中的时间线完全对不上啊。 　　-------------------- 第141章 白木 　　不过现在并不是探究这些事情的时候。 　　安徒生看着布莱克老板把所有的东西都装好, 迫切地想要回家把所有的东西都翻出来仔细研究一下。 　　临出门时，安徒生走得太快，右脚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下。 　　“汉斯！”图里帕拉住了他的胳膊, “小心些。” 　　“我没事。” 　　安徒生揉了揉被撞疼的地方，发现刚才绊倒自己的门口垫着桌角的木板。木板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表面布满了裂痕, 里面堆积满了灰尘。 　　“真是抱歉。”布莱克老板让学徒把那块木板抽了出来，随手就要丢掉，“这玩意儿早就该扔掉了。” 　　“没关系。”安徒生目光扫过那块木板，没有多做停留, “那么，期待和您的下次交易。”他对着布莱克老板抬了抬帽子, 礼貌地说道, “麻烦让他们直接送到那个地址，格尔达他们在家，我们还要再采购一些食物。” 　　“你能收留格尔达他们, 真是个难得的好心人。”布莱克老板笑了笑, 吩咐了车夫几句后，就继续回到店内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目送着马车走远, 图里帕这才轻声问道：“怎么了？那块板子有问题？” 　　在被绊倒前, 安徒生可是急着想要回家的。 　　况且, 家里的食物储备非常充足, 有两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待在家里，图里帕虽然自己对进食的需求大大降低, 但他还是买了足够的面包和肉类。至于容易变质的牛奶和蔬菜则是每天购买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 刚才绊倒安徒生的木板有问题。 　　“我也说不准。”透过典当店的玻璃, 安徒生看到布莱克老板正背对着自己。他立刻快步走到店门口, 从废弃的杂物堆中抽出了那块木板。 　　两人一起，提着木板走到了旁边的小巷子里。 　　图里帕敲了敲那块板子，震落了不少灰尘：“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安徒生蹲了下来，手中点点绿光浮现像是萤火虫般落在了木板上。绿光渗入木板的表面，犹如水滴落进了河流中，并未溅起半点涟漪。 　　“果然有问题。”安徒生把木板丢进了路灯中。 　　“普通的木材，就算是已经上漆做成家具的木材，对于植物能量都会有反应。”安徒生解释道，“植物能量能唤醒它们残存的生命能量，就算是超过百年的木质家具，遇到植物能量，也会有很淡很淡的反应。” 　　“比如说突然长出一片树叶之类的？”图里帕问道。 　　“没那么夸张，但很类似。” 　　就在这时，一股冷风吹进小巷子里，安徒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走吧，边走边说。”图里帕想解下自己的围巾，却看到安徒生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了一条黑色的长围巾。他忍不住笑了笑，说道：“你们巫师真有意思。” 　　安徒生看着那条围巾楞了几秒钟后，他才慢慢地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深吸一口气，满鼻子都是淡淡的熟悉的该死的香味。 　　“我的路灯里面可以收藏物品。”安徒生把整个下巴都埋在了柔软的围巾里，“走吧，我怀疑那块木板是木偶的缺失的身体部件之一。” 　　“这也太巧合了。”图里帕皱起了眉头。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凝重。 　　巧合意味着可疑。 　　天上掉美味粗硬法式长面包的好事，在超凡世界是不存在的。 　　回到家里，那一堆箱子堆在了门口，格尔达和卡伊正在旁边看着。有些箱子的封口虽然被打开了，但是里面的东西还保持着送过来的样子，孩子们并没有因为好奇心而去翻看它们。 　　“去睡觉。”图里帕看了眼怀表，“明早不用给我准备早餐，你们起来后，自己去镇上的蛋糕店买蛋糕吃。” 　　“蛋糕！”两个孩子对视一眼，同时咽下了口水。 　　“去吧，很晚了。”安徒生看了眼不远处的大树，树后有一抹幽暗的绿影闪过，“格尔达明天下午你去镇上找一找合适的学校。” 　　“学校！”格尔达的眼睛亮了起来。 　　最近她在家自学，积攒了不少的问题。虽然可以询问一看就很有学问的图里帕大人，可是对方经常闷在后院的小屋里做实验，让格尔达不敢轻易去打扰。 　　安徒生点了点头，他看向了卡伊：“你也要去！不管你今后想要做什么，懂得基本的常识只会让你有更多的选择。” 　　卡伊无精打采地应了下来，他可是对读书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打发两个孩子去睡觉后，安徒生这才对着树后的绿影招了招手。 　　小木偶飞快地飘了出来。 　　它围着安徒生转了好几个圈儿，最后眼巴巴地盯着他不说话。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把那块木板从路灯中取了出来。在木板取出的瞬间，小木偶绿色的身形一震，像是受到了震荡的水面那般，竟然扭曲了几下。 　　“我的身体！”它尖叫着，像是控制不住自己一般，就向那块木板扑去。 　　它扑了个空。 　　安徒生在小木偶扑上来的瞬间，就收走了木板。 　　“啊啊啊！”小木偶焦躁地围着他，不停地尖叫着，“快给我啊，快，我的身体，快啊啊啊！” 　　图里帕警惕地退后了两步，右手伸进外套口袋，摸出了电击盒子。 　　几只白色的飞鸟，从安徒生手中飞出，围绕着小木偶盘旋飞翔着。一只四指粗的白色小蛇，则慢慢地顺着安徒生的手臂，爬上了他的肩膀。 　　这些由吞噬光芒幻化成的动物，此时全都盯着小木偶。 　　小木偶停下了脚步，可怜兮兮地说道：“我真的很……很想要，求求你，给我吧……” 　　“你给我的鼻子对这块木头毫无反应。”安徒生十分冷静地说道，情绪并没有因为对方可爱又无助的形象而有所动摇，“这块木头是神奇物品，但并不你的身体！” 　　“是，是我的身体。”小木偶有些胆怯地看了那条小白蛇一眼，“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做成了那个形状，你要是不相信的话，让我碰一碰它，你能感到我的灵魂比之前更完整。” 　　“只需要碰一碰吗？”安徒生问道。 　　“嗯嗯。”小木偶上前一步，白蛇吐出了舌头，对它发出了“嘶嘶”的声音。小木偶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道，“我的灵魂体碰触到那木头，就会产生共鸣，里面残留的力量会被我吸引出来。” 　　“灵魂体？”安徒生顿了顿颇感兴趣地继续询问道，“只要是灵魂体都可以？” 　　小木偶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接着，它猛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安徒生说不出话来。 　　安徒生倒是对着它笑了笑。 　　看着安徒生再次拿出那块木板，小木偶感觉不到寒冷的身体突然打了个冷颤，它再也忍不住，开口说道：“你怎么能这样！不是说好帮我找到身体的吗？而且，你就算想要里面的东西，除非你能现在死掉变成灵魂，否则……” 　　“首先，这块木头不是你的身体。”安徒生淡淡地说道，“其次，谢谢你提供的有用信息，我们会加倍努力完成你的委托。”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我的身体的！”小木偶的尖叫声划破了夜空的静寂。 　　安徒生猛然转身看向了小屋的方向。 　　小屋里黑漆漆的一片，大门紧闭，一楼的窗户的窗帘却没有拉上。他能感到，有两道视线正透过窗户的缝隙窥视着外面的情景。 　　在安徒生转身的瞬间，窗帘猛地拉上，接着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像是有人急忙忙地离开客厅跑回自己的房间。 　　“你太吵了！”图里帕盯着小木偶，不满地说道。 　　“他们看到其实也没关系。”安徒生侧耳倾听，发现屋内没有再传出什么动静后，再一次从路灯里拿出了那块木板。 　　小木偶不敢再大声说话。 　　它围着安徒生转圈圈，却始终不敢离他太近。 　　这一次，安徒生释放出了点点的荧光。那些白色的吞噬光芒围绕着木板，木板表面的污垢和灰尘，像是遇到阳光的积雪一般飞快地消融了。 　　很快，木板的面积几乎小了一大半，露出了浅白色的内芯。 　　看着上面熟悉的纹理，安徒生看了小木偶一眼，淡淡地问道：“你的身体是门框做的？” 　　小木偶低头不敢说话。 　　倒是图里帕好奇地问了一句：“门框？” 　　“我们学院男子住宿楼的门框。”安徒生笃定地说道，“住宿楼进出大门的门框！” 　　“你确定？”就算是一向对安徒生的判断深信不疑，图里帕也觉得这番巧合实在太过奇怪了些。 　　“确定！”安徒生描述了下门框的样子后，接着说道，“当时我就感到大门有些奇怪，整体的楼都是暗色，而门框却是奇怪的刷成了白色。后来我离近看了看，发现门框的白色不是刷上去的，而是它本身就有的颜色。” 　　“白色的木头在自然界几乎没有，普通木材顶多是像卫矛或者冬青树那样颜色发白，但却不可能像这样。” 　　安徒生敲了敲那块木头，“我发现，门框的左侧缺少了部分木材，后面的是新补上去的。虽然远看看不出什么，但是近看就能看出颜色差异。” 　　“这些小事让我一直有些奇怪。” 　　“所以，才看到这块木材，看到它奇特的颜色和形状后，我就知道这是什么了。” 　　图里帕轻冷了声，手里把玩着放电盒子，对着小木偶挑了挑眉。 　　小木偶的灵魂光芒显得更黯淡了几分。 　　“行了，别装可怜。”图里帕冷声说道，“这木板里有什么值得你对我们撒谎？” 　　他目光冰冷，毫无表情的脸在月光下显得那么危险。 　　小木偶往后飘了飘，像是随时会逃跑一般。 　　“帕帕，它还是个孩子，不用这么凶。”安徒生柔和的声音传入小木偶的耳中，让它看向安徒生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感激。 　　总是被人凶来凶去的，作为一只已经变成鬼魂的木偶，它觉得压力很大。 　　幸好，这里还有个看起来温柔的人。 　　还没等小木偶开口，就听到安徒生继续说道：“直接放在火上烤一烤更有效果。” 　　说话间，白色的吞噬小鸟猛然围住了小木偶。它们头朝下栽倒在地面上，化成了一朵朵白色的火苗。 　　火苗把小木偶围在了中间。 　　“嗯……”安徒生看着瑟瑟发抖的小木偶，语气依旧是那么柔和，“先从哪里开始烤呢？” 　　恶……恶魔！！！ 　　小木偶哇的一声干嚎了出来。 　　-------------------- 第142章 异变 　　在安徒生温柔地询问下, 小木偶受到了爱的感化，瞬间变得老实了起来。 　　“那个木头的确不是我的身体残骸。”小木偶背挺得笔直，手臂紧紧贴在了身体两则, 浑身像是受到批评的学生一样僵硬到了极点，“我只是感到了里面有某种东西, 那东西对我很有吸引力, 像是……以前我活着的时候，吃过的糖果。” 　　糖果？ 　　安徒生突然想起了某个肥嘟嘟的花精，那个花精会因为偷吃甜点牙痛到一边脸颊肿成了松鼠的样子，却始终不肯好好刷牙。 　　他现在还好吗……是不是已经恢复了, 会不会想要回到自己身边？还是因为石心的命令，让他再也不能离开花精的国度？ 　　安徒生深吸一口气, 强迫自己让思绪集中到了眼前的事情上来。 　　“吃了糖顶多会牙疼……”他顿了顿, 继续说道，“但吃错了神秘物品，特别是对灵魂体有莫名吸引的神秘物品, 你就不怕会产生异变？” 　　任何会被放进嘴里甚至进入自己身体内的东西, 普通人都会保持着谨慎的态度，以免吃到不该吃的, 造成食物中毒的坏影响。而神秘世界里的东西, 特别是事关灵体的, 其中有不少诡异的地方。 　　“你自己想想, 你一直以来努力的目标是什么？”安徒生问道。 　　“找回自己的身体，拼凑齐我的灵魂, 然后去找爷爷。”小木偶懵懂地说道。 　　“可你刚才才做什么？” 　　“我刚才……”小木偶的眼睛猛然睁大, “啊, 对啊, 我为什么突然想要吸取木头里的东西壮大自己的力量？如果我真的成功了，就算今后找到了其余的身体，也可能因为我现在的灵魂混入了别的力量而无法融合成功！” 　　它突然感到了一阵后怕。 　　为什么刚才自己会那么想要呢？ 　　难道木板里的东西能够对灵魂体产生影响 　　小木偶飞快地朝后飘了一段距离，生怕再一次控制不住自己收到蛊惑。 　　“汉斯，有危险吗？”图里帕看着小木偶如临大敌的样子，有些担忧地问道。 　　“应该没有。” 　　安徒生从路灯里取出了一个黑色的布包，他从里面抽出了一条锈迹斑驳的铁器。那铁器是一条小蛇的模样，看样子已经有一定的年头了。 　　“这是什么？”图里帕好奇地摸了下那铁质的小蛇。 　　“教廷的东西。”安徒生简略地解释道，“里面有被净化的小恶魔灵魂。” 　　“小恶魔灵魂？教廷把小恶魔的灵魂塞进了这东西里？”图里帕奇怪地问道，“可这有什么用？等等，仔细想想，我似乎在镇上的教堂里看到过很多类似的装饰。对，没错，都是一样的风格，大部分是蛇和鸟类，还有些其他的……” 　　他的话还未说完，原本犹如废弃物一般充满锈痕的铁质小蛇猛地动了。 　　它的头部先是往后一缩，接着，由飞快地向前方图里帕的手背上咬去。 　　铁蛇的动作飞快，犹如一只活物一般，以最让人出人意料的方式发动了袭击。 　　曾经被铁蛇咬过的安徒生怎么可能再一次中招，他拿出小蛇的瞬间就提高了防备，现在看到那小小的蛇头一动，他立刻就召唤出了吞噬火焰。 　　让安徒生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 　　图里帕非但没有躲避小蛇的攻击，反而主动把手伸了过去，直接塞到了蛇嘴里。 　　看起来他就像是和小蛇来了一波完美的配合。 　　“帕帕！”安徒生吓了一跳，“它会吸食你的精神力！我这就把它从你体内弄出来。” 　　这时，异变突起。 　　小蛇猛地摆动着尾巴，嘴张得更大了，似乎想要往后游走，吐出被要在嘴里的人手。可是图里帕却突然抓紧了蛇头，让小蛇根本吐不出来。 　　“再使劲点。”图里帕笑眯眯地说道。 　　小蛇摇头摆尾，看起来颇有几分可怜的意味。 　　“呵……”图里帕松开了手，安徒生看到，他的皮肤上有几道泛红的牙印，那牙印深深小小的，看上去咬得极为用力，可却只是留下了可怖的痕迹却没有咬破他的皮肤。 　　“你没有被他吸收精神力？”安徒生看着逃窜的小蛇，分出了吞噬光芒，让白光包裹住了它。 　　“没有。”图里帕轻松地说道，“我的皮肤可以小范围的变硬，但是需要在受到外力刺激下激发，我只是在练习。” 　　“……”安徒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评论图里帕的新能力。 　　帕帕究竟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白色的吞噬光芒瞬间淹没了金属小蛇，很快的，小蛇内的小恶魔灵魂便被吸食了出来。一条透明的小蛇模样的灵体茫然地看着安徒生。 　　“这就是被净化的小恶魔灵魂？”图里帕伸出手指，想要去戳一戳小蛇的头部，他的手却直接穿过了蛇的身体，“小恶魔的本体是蛇？”他曾经见过安徒生凝聚出的吞噬小蛇，除了颜色和大小以外，几乎跟这条透明的蛇一模一样。 　　“不是。”安徒生指挥着吞噬光芒，在白光的威慑下，透明蛇不情愿地咬在了白色的门框上。 　　“我没有见过未被净化过的恶魔灵魂，不过我猜他们被束缚在这些铁器中后，形状就改变了。” 　　图里帕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突然发出了一声轻笑。 　　“把铁器做成蛇的形状，里面的恶魔就被扭曲成了蛇的形状？”他微微侧脸捂住了嘴，“幸亏教廷的人不是水果和蔬菜的爱好者。” 　　什么意思？ 　　安徒生略有些迷茫，没太听懂这个笑话的含义。 　　就在这时，空气中传来了一道极其微弱的波动。 　　有什么东西从木板中出来了。 　　原本透明的小蛇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粗变大，接着，它透明的身体像是被沾满灰色颜料的画笔涂抹过一般，飞快地变成了暗灰色。 　　“过来！”安徒生指挥着小蛇，想要近距离地观察一下它的变化。 　　可是让他惊讶的一幕出现了。 　　几根绒毛突然从小蛇的皮肤下钻了出来。 　　那是什么？ 　　看起来怎么那么像是……鸟类的羽毛？ 　　小蛇身上的绒毛越来越多，像是无法控制般地飞快往外冒出。原本长条状的身体因为长出了这些诡异的绒毛，看上去竟然开始变圆了起来。安徒生控制着吞噬光芒，白光围在了小蛇的身边，预防它可能会出现的异变。 　　“它想逃跑！”图里帕按下了铁盒上的小按钮，房子前方的草坪周围，立刻发出了轻微的“滋滋”声。 　　安徒生看着藏在草坪中的奇怪金属方块，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些方块体积很小，全部由很细的金属细线链接在一起。现在它们全都被启动了，安徒生甚至能够敏锐地感觉到它们散发出的能量。和巫师的力量不同，这是属于科学的力量。 　　图里帕是什么时候把这些东西布置好的？ 　　虽然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但安徒生觉得自己可不想当第一个试验品。 　　小蛇似乎也感觉到了这种和超凡力量完全不同的能量，它来回游动着，似乎想要远离这片草坪。 　　“它跑不掉的！”安徒生笃定地说道。 　　下一刻，他和图里帕惊讶地看到，小蛇的身体突然浮了起来。那些古怪的毛聚集在了一起，勉强形成了翅膀的形状，翅膀努力飞舞着带动了小蛇的身体，让它在短时间内获得了飞行的能力。 　　“有意思。”安徒生仔细观察了几秒后，觉得自己没有让小木偶吞掉木板里的东西是个明智的选择。 　　这条被净化的小恶魔灵魂明显被感染，出现了变异。 　　眼看着不断冒出更多绒毛的小蛇越飞越高，白色的吞噬光芒凝聚成了一只只的小鸟。它们先是飞到半空，接着猛然朝下俯冲着，化作一道道白色闪电，轻而易举地洞穿了小蛇的身体。 　　古怪的绒毛散开，小蛇被染成灰色的身体扭曲着，最后化作了一根轻飘飘的羽毛，从空中慢悠悠地飘落下来。 　　羽毛？ 　　安徒生让一只白鸟叼着起了那根羽毛送到了自己面前。 　　白鸟并未出现任何异常。 　　他也没有从羽毛上感到任何能量的波动。 　　暗灰色的羽毛安静地躺在地面上，看起来平凡无奇。 　　安徒生先是戴上了手套后，才谨慎地拿起了这根羽毛，可他依旧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异样。 　　“真的只是根羽毛？” 　　他借着路灯的灯光，反复查看着这根羽毛，可让透明小蛇变异的力量却没有再次出现。无论是植物，吞噬，防护还是水和火的能量，都没有让这枚羽毛产生任何的共鸣。图里帕甚至给这根羽毛来了一次电击，羽毛依旧毫无反应。 　　不过，这也让两人再次确定了这不是一根普通的羽毛。 　　“这是什么动物的毛？”图里帕问道，“比普通麻雀的毛大了很多。” 　　“这是天鹅的羽毛。”安徒生笃定地说道。 　　“天鹅？”图里帕皱了皱眉头，“灰色的天鹅？” 　　“嗯。”安徒生说，“我曾经看到过有猎人在泪雨森林外打猎，他们打到过一只受伤的天鹅。当时我还很小，不明白为什么会有灰天鹅。” 　　后来，老汉斯告诉年幼的他。 　　那是野天鹅。 　　-------------------- 第143章 她的画像 　　“真是太奇怪了。”安徒生看着轻飘飘的羽毛, “居然是一根野天鹅的羽毛。” 　　就是这东西引起了之前小蛇的异变？ 　　没有被吞噬光芒同化的小蛇，不管外形怎么变化，说到底其实还是被净化的小恶魔灵魂。 　　由于被教廷净化过, 残留下的只有最纯粹的灵体。 　　它只有些许的本能，却没有自己的思想。 　　可是刚才, 那条小蛇吞噬掉了木板中的东西后, 居然做出了企图逃跑的举动。 　　就像是…… 　　就像是被什么召唤一般。 　　看着安徒生还想深究下去，图里帕开口说道：“不管是什么鹅的羽毛，现在都不是继续探究的时候。明天你还要去上学！” 　　“可是……”安徒生有些不甘心地说道，“我已经知道在哪能找到这根羽毛的线索了。” 　　像是怕被图里帕拒绝, 他语速飞快地说：“就在斯拉格尔斯学院的男子住宿楼里！” 　　图里帕安静地看着他并没有开口打断。 　　“羽毛是藏在门框里的东西异变而成的，况且我跟你提过的, 关于住宿楼中那种奇怪的感觉和规矩……” 　　“汉斯。”图里帕柔和地说道, “明天晚上我陪你一起去。” 　　“现在不行吗？”深夜探险什么的，简直太棒了，安徒生握紧了拳头。 　　“抱歉。”图里帕拿出了怀表, 在安徒生面前晃了晃, “也许是我的错觉，但我总觉得今晚的你跟平时不太一样。仔细想想, 应该是从我们看到报纸以后, 你就有些不对劲了。” 　　“汉斯, 如果你不想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至少请你让我尽到一个朋友的责任。” 　　面对安徒生，图里帕的态度难得的强硬了一回。 　　“现在, 收起你脑子中的所有奇思妙想, 回去好好睡一觉。” 　　“明天是你正式上课的第一天, 你应该不想迟到。” 　　说完后, 他轻轻拍了拍安徒生的肩膀，率先转身朝大门口走去。 　　安徒生深吸了口气。 　　他看着图里帕的背影，张了张嘴，可话语在嘴边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啊我被那个你很讨厌的看起来不正经的男人欺骗了，他其实是咱们王国最受欢迎的王储殿下。呵呵呵，你没听错优雅英俊完美的王储殿下私下里的性格就是那么惊人！ 　　对了顺便说一句，他可能马上要订婚了哦……我怎么知道的啊，因为我察觉到他和王储殿下的嘴唇和下巴形状一模一样！并且从各种细微的线索中推断出的。 　　什么？你问我怎么对他嘴唇的形状观察得这么仔细，这当然是因为我们…… 　　啊啊啊！ 　　安徒生苦恼地垂下了头。 　　这样的话语就算面对自己最好的朋友，也无法说出口啊！ 　　幸亏图里帕十分甚解人意，一直到两人互道晚安后，都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 　　不过这也让安徒生感到更加愧疚了。 　　也许……等过几天后，自己找个合适的时机再跟他说吧。 　　“真是忙碌的一晚。”图里帕伸了个懒腰，“从典当店里弄回来的那堆东西，明天等你上学以后，我会先翻看一遍。” 　　“好。”安徒生一边打着哈切一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 　　图里帕一直看着他，等到安徒生的关上房门后，他又多等了几分钟才离开。 　　哎，希望汉斯能够好好的休息，不管遇到什么，自己一直会在他身边支持他的。图里帕摇了摇头，扶着墙壁，慢慢地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自从变成活着的死人这种状态后，图里帕对于普通人每日的必须进食和休息变得没那么需要了。 　　可最近发生的事情，还是让图里帕从身体到心灵都觉得异常疲惫。 　　黑色的幕帘盖上了图里帕的眼睛，他在梦中却没有获得想要的平静。 　　暗红色的天花板，无法逃脱地禁锢，还有羞耻，无力，愤恨和种种说不清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组成了让人想要逃离的梦境。 　　“图里帕……” 　　“你怎么了？快醒醒……” 　　一阵晃动后，图里帕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汉斯？”他支撑起了身体，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滴，“你怎么在我房间？” 　　安徒生点燃了屋里的蜡烛：“我有重要的发现。” 　　“什么……什么发现？”图里帕略有些紧张，是自己的梦话吵到了汉斯他难道发现了什么？ 　　“这个！”安徒生举起了手里的硬皮本，“我发现了关于小木偶的线索。” 　　“不仅如此，我还看到了别的东西。” 　　图里帕微微松了口气。 　　不过随即他就觉得有点儿不对。 　　墙上的挂钟显示出，此时正好是清晨五点。 　　“你一晚上没睡？”图里帕清楚地记得，昨晚搬回来的杂物有多么细琐，“你今天还要去上课！” 　　“我知道。”安徒生穿着昨天的衣服，他的眼圈微微发黑，眼里闪着专注又兴奋的光芒，“我中午可以在学校补眠，而且超凡后我需要的休息越来越少了。” 　　撒谎！ 　　图里帕皱了皱眉头。 　　他早就发现，当汉斯说谎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快速眨几下眼睛，并且说完后会轻轻咬一下嘴唇。 　　“汉斯！你别忘记自己来这里是为什么？”图里帕说，“快去洗漱准备上课！” 　　安徒生笑了笑，自信地说道：“我不会耽误学业的。还有两个小时才开始上课，而我只用十五分钟就洗个冷水澡，再加上一杯黑咖啡，能够让我一整天都很精神。” 　　图里帕点点头：“我相信你，不过看起来你对现在的身高应该很满意。” 　　“什么？”身材消瘦每天努力寻找增高偏方的安徒生不解地问道。 　　“熬夜长不高。”图里帕嘴角含笑地说道 　　安徒生微微睁大了眼睛，呆滞了几秒种后，他略有些焦虑地说道：“我，我以后会按时睡觉的。” 　　图里帕心中觉得有些好笑，想要伸手摸摸安徒生的头发，可他却克制住了这股念头，“好了，在你上学之前我们还有些时间，先说说你的发现。” 　　“是这样的……” 　　昨晚，安徒生怎么都睡不着，只要一躺下，他的思绪就忍不住地朝某个他不愿意再想起的男人身上飘去。 　　“这样不行！”安徒生猛地坐起身。 　　他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确定图里帕睡着后，又偷偷摸摸地溜到了客厅。 　　本着节约照明费的想法，安徒生用自己的路灯当照明物开始翻看起了那堆杂物。 　　不得不说，私人物品是最能体现一个人最真实的一面的。 　　安徒生发现，工坊主老爷爷一家似乎并不像表面上的那样普通。老爷爷本人有着一双巧手，他做出的木制品可以用精致来形容，可他的生活水平却称不上富裕。 　　他的妻子早逝，只留下了一个女儿。而老爷爷好不容易养大女儿并帮她嫁了个好人家后，没多久，他的女婿就因意外而死亡，只留下了少许的钱财。 　　后来老爷爷又收了个机灵的孤儿当学徒，传授给他自己的手艺。 　　那堆杂物中，大部分是女性的东西，包括稍微值钱些的首饰和布料稍好的衣物。学徒的东西基本上是破旧的二手书和图画本，而老爷爷本人的物品则非常得少。 　　“所以你研究出了什么？”图里帕问道。 　　“我研究出了，学徒可能暗恋老爷爷的孙女。”安徒生翻开了硬皮本，“你看！” 　　硬皮本的封皮早就破烂不堪了，里面的纸上也开始泛黄变脆，却因为送到了典当行被当成积压代售的物品，放在了做过干燥处理的仓库中。 　　尽管这样，上面的字迹大多有些模糊不清了。 　　但由黑炭笔画成的画像却依然很清晰。 　　那是一幅幅美丽少女的小像，图中的少女或笑或沉思或双目微眯，所有的画都是同一位少女——那位在油画上被描绘得最细致的女孩。 　　“我明白了。”图里帕摸了摸那画像，指尖却并未沾上炭笔的黑灰，“是用自制定画液保存过的，你说得没错，学徒应该非常喜欢画中的人。不过，这也许是个浪漫的爱情故事，但我看不出和小木偶的事情有什么联系。” 　　“有联系！”安徒生笃定地翻到了本子的后面几页，画上的少女似乎正在沉睡，她的双眉紧皱显得既痛苦又虚弱。 　　画下有几行书写潦草的小字。 　　画画的人会习惯性地往画上喷定画液，这几行字离画很近，这让定画液溅射到了它们上面，因此才保留了下来。 　　图里帕凑近了些，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 　　“她为什么又病了？症状和之前中了诅咒时一样！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偷来的时间再也无法拯救她了？不，我不相信！” 　　“该死的女巫！为什么你要伤害我的天使！” 　　“去死吧！” 　　图里帕皱了皱眉头，有些意外地说道：“有神秘力量的介入？他提到了女巫，难道小木偶的诞生和女巫有关？” 　　安徒生没有说话，他把本子翻到了最后，直接抽出了塞进封底的最后一页。显然那位学徒把这最后一页塞进了封底，就是不想让人轻易看到。 　　那是一张笔法狂乱的画，让人一看就知道当时画画的人处在多么狂暴的情绪之下。 　　画纸的最上面是位年轻妩媚的女人，她嘴角含笑，五官柔美。和老爷爷的孙女相比，这位女人呈现出了另一种美丽。 　　继续往下，女人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很多，她嘴角和眼角出现了皱纹，可嘴角的笑意却依然不变。 　　再往下，女人看起来更老了，原本乌黑的头发夹杂了大片的灰白，圆润的脸蛋也变得干瘪了起来。 　　最后一张则是女人老年时的样子。 　　她苍白的头发披在肩头，年轻时的美丽已经荡然无存，可她却依然那样笑着，让人觉得有几分的神秘。 　　“这就是学徒提到的女巫？”图里帕摸了摸下巴，“难道画上的女巫害死了学徒的恋人，学徒为了缓解老爷爷的伤痛制作出了小木偶，结果女巫又一次策划了小木偶的死亡？” 　　“不，不可能。”安徒生笃定地说道，“画上的确是女巫没错，可她绝对不会做出你说的事的。” 　　“啊？”图里帕惊讶极了。 　　“她……”安徒生垂下眼帘，手指轻轻拂过女巫年老的脸庞，“她虽然嘴巴很凶，爱刻薄人，年轻时也有很多出格的行为，但她绝对不是邪恶的女巫。” 　　“你认识她？” 　　“嗯。”安徒生抬眼看着图里帕，嘴角微勾，似乎是想露出个笑容，但他最终还是没笑出来，“她叫格瑞，曾经是我的老师。” 　　-------------------- 　　安徒生盯着正在做噩梦的图里帕。 　　“怎么办？帕帕似乎陷入了某个可怕的梦境中……”他抱着本子，看着不断翻滚叫嚷的图里帕，感到了一丝困惑，“可是，可是他到底在做什么梦？他在喊不要，嗯，住手，还有滚开，这听起来像是遭遇了抢劫犯？可轻一点你这个混蛋，够了不要了，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在梦中，还能和抢劫犯商量不要让对方下手太重抢太多钱？” 　　“咦？帕帕的睡裤怎么……” 　　“我还是叫醒他吧！” 第144章 她必须死 　　曾经是…… 　　图里帕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沉默片刻后, 图里帕斟酌着说道：“汉斯，我们再一起去看看那些杂物吧。” 　　单凭安徒生一人在短短几个小时内是翻查不完那些东西的，只有得到了更多的线索, 才能更好的拼凑出事情的真相。 　　“嗯。”安徒生只觉得心里有些沉甸甸的。 　　虽然意外看到了格瑞的画像，让他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但画画之人对于格瑞恶意却跃然纸上。 　　画有格瑞肖像的那页画纸背面被人用黑炭笔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经过岁月的洗刷, 大部分字已经模糊。 　　但还能看个大概。 　　【她必须死！】 　　她必须死！ 　　她必须死！ 　　纸上的背面重复写着这同样一句话。 　　毫不掩饰的恨意和厌恶从字里行间透了出来。 　　他和格瑞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这位学徒对于格瑞的恨意到达了如此强烈的地步！ 　　难道是格瑞年轻时欠下的风流债？ 　　这个想法刚一浮现，随即又被安徒生否决了。 　　格瑞虽然感情经历丰富，经常为自己的那些爱情系列书籍外出取材，但这样的生活自从她有了自己的女儿后就戛然而止了。 　　这些都在格瑞最后留给安徒生的那一叠“笔记”中有描述。 　　按照时间推断的话, 那时候格瑞已经“收山”了。 　　而且，格瑞为了怕被熟悉的人认出, 不再刻意用各种方法维持自己的美貌, 学徒又是怎么知道格瑞年轻时候的样子？ 　　“原本以为小木偶委托自己的只是个简单的寻物任务啊……”怎么会像扯出了一根线头，结果线头后面是一整团毛线团的感觉……线索纷乱，动机不明, 让人有些理不清思绪。 　　这让安徒生开始怀疑, 格瑞当初被所谓的流浪士兵杀死的事情，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简单。 　　看了眼还穿着睡衣的图里帕, 安徒生体贴地留给了对方洗漱换衣服的时间。 　　他则趁着这个功夫, 回到自己的房间冲了个凉水澡。 　　为了防止两个孩子起床后无意中弄乱了那些东西, 安徒生和图里帕干脆把所有的杂物都搬到了后院的“实验房”中。 　　“我来翻女性的东西, 看能不能找出什么关联。”图里帕说，“你就看看还有没有类似的笔记本。” 　　“好。”安徒生估算了下时间, 现在离上学还有一小时二十分钟。除开他昨晚查看的那些东西, 剩下的应该能勉强都翻一遍。 　　两人闷头苦干, 屋内突然变得安静了很多。 　　安徒生动作很快, 基本每一本书籍和笔记本他都飞快地翻看了一遍，生怕漏掉什么细节。 　　时间在飞快地流逝着。 　　安徒生失望地放下了最后一本破旧的书籍。 　　没有，他什么线索都没有再找到了。 　　“我没有发现有用的东西。”图里帕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嗯，不过按照当时的流行潮流来看，这个家庭的女性，特别是年轻的女孩子用的东西超过了他们家庭的消费水准。” 　　“啊？”对于什么流行潮流，女性时尚完全不懂的安徒生有些茫然。 　　“你看这朵胸花。”从小跟随身为贵族的外祖父四处旅行的图里帕，见识比安徒生要强了不少，“虽然样式已经落伍，但面料是用硬质绸缎做成的，周围的蕾丝有些腐化和褪色，可还是能够看出算是比较精细的东西。” 　　这…… 　　安徒生突然想起画像中工坊主老爷爷那虽然干净但显得有些破旧的衣服了。 　　“对孙女的娇惯？”安徒生猜测道。 　　“不，大部分应该是来自学徒的礼物。”图里帕笃定地说道，“老一辈喜欢比较繁复颜色艳丽的，这应该是年轻人，我是说当时年轻人的品味。” 　　“况且我发现了一套制作木制品的工具，尽管被保养得很好，但看上去也是使用多年的了。”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 　　这些工具是工坊主一家用来谋生的重要东西，如果工坊主老爷爷手头宽裕的话，第一件事就是应该换成更好的工具，这样才能赚到更多的钱。 　　安徒生突然想到，在之前翻找的时候，看起来还算不错的女士饰品数量并不算少。 　　“这位学徒有别的赚钱方法。”安徒生说，“画画？”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快速开口说道：“之前我就发现了，在那条夜晚很热闹的街道上，有一些旅店的墙外挂着不少的画像。” 　　“夜晚很热闹的街道？”图里帕重复了一遍后，突然笑了，“你就直说是了，不就是那条粉红街？” 　　安徒生轻咳了两声，点了点头。 　　“这似乎是那条街道的传统，请画师画下店里做生意的男性或者女性，从而吸引路过之人的注意。” 　　“学徒很喜爱画画。”安徒生突然走到了最开始引起他们注意的那副手法拙劣的油画前，“而且他进步非常快！”他举起了手中的图画本，随手翻开，里面的画作显得灵动了很多。 　　“单凭木工活，他无法负担购买画具，画纸和送礼物的费用的。”安徒生说，“给粉红街的人画像，既能赚钱，也能让他提升自己的画画技巧。” 　　图里帕笑着摇头：“你的推理太过理想化了，缺少确凿的证据。”他伸了个懒腰，拍了拍安徒生的肩膀，“去吃点东西，准备去上课了。” 　　“还有时间。”安徒生有些焦躁地说道。 　　格瑞的画像和那些恶毒的话语搅得他有些心神不宁。 　　不管是为了尽快找回小木偶的身体还是为了证明自己脑中的那个猜想，安徒生都迫切地想要找出相关的线索。 　　图里帕摇了摇头，走到窗边，一下子推开了紧闭着的简陋窗户。 　　清晨的冷风一下子冲了进来。 　　冷风吹散了屋内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热气，吹起了杂物堆上的灰尘，除了让安徒生大了个大大的喷嚏以外，也吹散了他焦躁的心情。 　　“可真冷啊。”安徒生看了图里帕一眼，“嗯，还有快要上课了，我还是先去吃些东西，准备下吧。” 　　图里帕无声地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突然停在了安徒生身后。 　　怎么了？ 　　安徒生顺着图里帕的眼神回头看去。 　　几幅破旧的油画靠在他身后的墙壁上，油画上没有做任何的保护，显得有些脏兮兮的，并且没有装裱外框，只是用画布订在了木条板上。 　　图里帕轻轻捏了下画框边界的地方：“有些太厚了，难道以前流行这样的装订方法？” 　　安徒生突然心中一动，指尖的金色光芒犹如利刃一样，轻松地划破了画框背面的部分。 　　细碎的纸片从破掉的地方滑落了出来，每张大约有巴掌大小，略一看去，大约有十几张的样子。 　　“随笔画？”安徒生捡起了一张。 　　上面有一位清瘦少年的背影，他正躲在窗户后，朝着一栋两层小楼中窥视。少年的样貌完全模糊了，似乎是画家刻意而为的结果。 　　而另一张小画上，则是面容模糊的少年跪在床前，紧紧握着面容憔悴的少女的手。 　　而少女的脸则和工坊主老爷爷的孙女一模一样。 　　这些小画是叙事画？ 　　讲述的是工坊主一家的遭遇？ 　　两人把所有的小画都聚集在了一起，可怎样都无法拼凑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安徒生干脆把所有的油画都翻了出来。 　　那些背面略厚的全都被他化开了。 　　最后，大约一共获得了快一百张的小纸片。 　　这些纸片有大有小，一看就是画完后随手撕下来的，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塞进了油画框的后门密封了起来。 　　所有的小纸片全都被收集在了一起堆放在了屋子中间的大木桌上。 　　安徒生帮着排列了一些就被图里帕赶了出去。 　　“等我放学回来！”他看了眼时间，匆匆穿好校服外套后顺手在橱柜里摸出了个苹果，“我走了。” 　　两个孩子揉着眼睛看着安徒生一路飞奔而去。 　　他一边跑一边啃苹果，几下子就打发了自己的早餐。 　　格尔达轻声说道：“安徒生先生昨晚好像一直没睡觉啊。” 　　小胖子卡伊则愣愣地环顾四周，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今天没有看到脸上冒烟的怪叔叔？” 　　格尔达猛地捂住了他的嘴，吓得几乎要跳了起来。 　　发现安徒生早已走远听不到他们的话，而图里帕则在后院的实验房中没有出来，格尔达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你闭嘴！”她用力地捏住了小胖子卡伊的腰部，直捏住他“嗷嗷”大叫了起来，“那天晚上咱们偷看到的事，绝对，绝对不能再提起！” 　　“又没人发现咱们……”小胖子的话还未说完，就在格尔达凶狠地注视下闭上了嘴巴。 　　“我们什么都没看到，明白吗？”格尔达压着卡伊的肩膀，两人蹲了下来，做贼般地开始说起了悄悄话。 　　“可是我们明明……” 　　“安徒生先生对我们好不好？”格尔达耐心说道。 　　“好！”小胖子卡伊点头，“他从来不会凶我们，而且会给钱我们买吃的，还有让我们有出去玩的时间。安徒生先生是个大好人。” 　　听到这话，格尔达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严肃了些。 　　“如果让安徒生先生发现他和别人约会的事情被我们看到了，你觉得他会不会觉得很难堪？特别是……”格尔达对卡伊眨眨眼，用一种“你懂得”表情暗示了后面的话语。 　　“哦~~”小胖子卡伊恍然大悟，“我知道，特别是安徒生先生居然比对方矮那么多！我明白了，你放心吧，我会保密的。”他一边说着，一边捂住了自己的嘴，做出了个缝上的动作。 　　矮那么多？ 　　正常来讲，重点不是和安徒生先生约会的居然是个男人吗？ 　　格尔达觉得卡伊的思维果然和别人不同。 　　不过只要让这个大嘴巴不要到处乱说就好！要是真的被安徒生先生知道了，以他那种害羞腼腆的性格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她微微松了口气，只觉得手背一痒，就看到一根头发慢慢地落在了自己的手上。 　　格尔达捡起了那根头发，长长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她小小年纪就要承受这样的压力？ 　　也许只有等到自己长成大人了，拥有了像大人那样的抗压能力，才不会继续掉发吧…… 　　-------------------- 第145章 开学日 　　冬日的积雪在路边的矮灌木上, 丝毫没有融化的迹象。 　　迎面吹来的冷冽北风却没有让安徒生觉得太过寒冷。 　　他走得太快，现在整个身体都热了起来。 　　“咚……咚……咚……”斯拉格尔斯学院的钟声远远地传了过来。 　　穿着统一制服的学生们三三两两地朝着学院的大门走去。 　　有些人面带笑容，脚步轻松；有些人眉头微皱, 显得略微紧张。 　　安徒生穿着和他们同样的校服，走在人群中, 只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呼……真冷啊。”有人从安徒生身边经过, “早上好，汉斯。” 　　“你好。”安徒生礼貌地抬了抬帽子。 　　和他打招呼的人有着一张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圆脸，皮肤略有些干燥，正是在选择寝室的时候碰巧选在安徒生隔壁的罗莱.米歇尔。 　　“汉斯, 我觉得自己要像你多学习一下，昨天我又去重新选了几门新的课程。”罗莱.米歇尔自顾自地说道, “我选了法语基础文法, 英语和德语基础，还有马术课和建筑学基础，对了我还选了……” 　　安徒生从没遇到过这么能说的人。 　　他看着罗莱.米歇尔不停翻动的嘴唇“叭叭叭”地说个不停, 只觉得耳边像是飞舞着一千只蚊子, 每只蚊子挂着课程的标牌，不停在他身边飞舞着。 　　从大门口一直到教学楼前, 安徒生都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时不时还会附和着点点头表示自己一直在听。 　　这让罗莱.米歇尔受到了鼓舞, 说得更带劲儿了。 　　安徒生趁机观察起了周围的情况。 　　……草坪旁边的树后面有一个小天使的雕像, 右手边的矮灌木后似乎藏着个青铜兔子……旁边的小花园里似乎还有好几宗教风格的人物雕像…… 　　安徒生忍不住暗暗搓了搓手。 　　这些里面可能都藏着免费的小恶魔灵魂啊！ 　　他也知道，教廷的人并不是傻瓜, 自家的封印物品在撤离的时候肯定会带走的。但整个学院内部类似的装饰物件实在是太多了, 这其中肯定会有所遗漏。 　　真期待啊…… 　　安徒生只要一想到又有新的小恶魔灵魂可以到手, 他的心中就感到了一片火热。 　　他收获的小恶魔灵魂越多, 那么他的吞噬光芒就越强大，可以趋势的吞噬生物就越多。 　　只有实力强大了，才能…… 　　一直说个不停的罗莱.米歇尔却突然用肩膀轻轻撞了安徒生一下，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耳语轻声说道：“快看那边。” 　　“什么？”安徒生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朝前方看去。 　　伴随着淡淡的香水味，几名女学生从他们前方经过。 　　女孩子们穿着同样的神色校服，脚步轻快，三三两两结伴同行。 　　一部分女学生年龄和安徒生差不多，她们脸上带着懵懂的憧憬和些许的羞涩。她们的校服和男式的一模一样，宽松厚实，冬日的寒冷和男士们窥视的目光全都被厚厚的外套隔绝在外。 　　不仅仅是安徒生和罗莱.米歇尔，几乎所有的男学生们都注视着这些突然出现的女孩们。 　　所有人都在同一时刻安静了下来，直到那群女孩子们走进了楼内，周围才再一次的响起了低低的议论声。 　　安徒生过人的听力让他清楚的听见了所有的窃窃私语。 　　“今年的新生真的不错，我看到了好几位美人……”高大英俊的高年级学长们，用慢吞吞的语调评价着。他们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校服，可小指或者衣领上，各种宝石做成的男士饰品在发着微微的冷光。 　　“你们看到了吗？刚才她看了我一眼，她一定是喜欢我的！”还有些学生看起来年龄比安徒生这些新生稍大一些，可还不如高年级学生的沉稳，他们语调兴奋，忍不住自己内心的雀跃之情。 　　安徒生暗自点头，看来学院的生活的确能够很大程度的改变人。 　　进入学院一年的，和进入学院几年的学生，已经有了很大的分别。 　　至于像自己这样的新生们…… 　　“呼……等下上课的时候，我们真的要和那些女孩子坐在一起吗？”罗莱.米歇尔的脸有些泛红，整个人努力想要掩饰住自己的期待和忐忑，可又在不自觉中露出了一丝胆怯。 　　其余脸嫩的新生们，跟他想得差不多。 　　虽然很多人出身贵族，早就在家里接受过贵族的各种教育。而一些家境富裕的学生，也有着比较丰富的某种经验和见识，但那都是在私下无人的时候。 　　而像现在这样，在公共场合和这么多充满了青春活力的女孩子一起上课，对于新生们而言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汉斯，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罗莱.米歇尔看着面色如常的安徒生，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嘴角露出了一抹暧昧的笑容，“嘿嘿，原来你不像看起来的那么单纯啊，嘿嘿嘿~” 　　“真羡慕你这种有过经验的人啊。” 　　安徒生眨巴了几下眼睛，突然明白了罗莱.米歇尔话语中的意思。 　　“没有的事！”他一开口立刻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太过尖锐了。 　　安徒生顿了顿，控制住了自己的音量，尽量用平时说话的语气淡淡地说道：“我刚才只是在想别的事。” 　　“我在想为什么低年级的女孩子可以跟我们一起上课，而高年级的学姐们则大多数分开上课？” 　　“啊？”罗莱.米歇尔没想到安徒生在琢磨这个问题，他想了想，不确定地说道，“是因为年级越高课程越难的原因吗？” 　　一声轻笑声从两人身后响起。 　　安徒生早就发现了跟在自己后面的人，此时他假装惊讶地转头，正好看到了卡特学长那张带着笑容的脸。 　　“卡特学长，早上好。”罗莱.米歇尔自然记得这位新生的带路人，立刻礼貌地和安徒生一起打了招呼。 　　“你们好。”卡特的语气十分和善，“抱歉，我刚才不小心听到了你们的谈话。” 　　“没关系。”罗莱.米歇尔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反而笑着说道，“卡特学长，我和汉斯正好在讨论，为什么高年级学姐的课程会和男学生们分开。” 　　卡特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发出了两声低低的笑声。 　　“怎么了？”罗莱.米歇尔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位有着姜红色头发的学长，不知道他为什么发笑。 　　“抱歉。”察觉到了自己的失礼，卡特收敛了笑容，可声音里却依然带着忍不住的笑意，“学院的女学生们大部分是小贵族和富商的女儿，而只有一小部分是平民出身的聪明女孩子。” 　　“所以基本上她们毕业以后，就到了出嫁的年龄。” 　　“除了在学院里结识并顺利订婚的情侣以外，高年级的女生们并不会和男学生一起上课。这样可以避免各种丑闻发生，也是在一定程度上保护她们的名誉。” 　　说到这里，卡特顿了顿，突然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当然，这只是做些表面功夫。实际上除了刚入学的女孩子们，在学院待得越久的女孩子，越是……” 　　“越是什么？”一道清冷的女声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卡特的话语。 　　听到这个声音，卡特突然身体一僵，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净：“我是说，在我们学院待得越久的女孩子，越是优雅端庄，美丽智慧。” 　　说完后，卡特转过头，对着来人挤出了一抹僵硬的微笑：“凯瑟琳，早上好啊。” 　　被他称作凯瑟琳的女孩，有着一双明亮的绿眼睛，一头深棕色的卷发被高高地盘了起来，上面装饰着一枚小巧的绿宝石。 　　对于卡特的问好，凯瑟琳只是微微扬起了她的下巴，接着，她目光扫过了卡特身边的安徒生和罗莱.米歇尔，直接从他们身边经过进入了教学楼内。 　　她身后跟着好几位同样打扮稍显华丽的女学生，她们看着卡特发出了一阵轻笑，同时低声在彼此耳边窃窃私语了起来。 　　看着她们的背影，安徒生发现这些女孩子们的校服似乎被修改过，在腰部的位置变得更加紧身，加长的外套下摆随着她们的走动左右微微摆动着，让她们的背影显得非常窈窕。 　　这些女学生应该就是进入学院有一段时间的学姐们了。 　　不得不说，和稚嫩的新生相比，她们无论是打扮还是仪态上，都更引人瞩目。 　　“真好看啊。”罗莱.米歇尔盯着学姐们的背影，喃喃自语道。 　　“嗯，都是很美丽的女孩子。”特别是领头的那位名叫凯瑟琳的绿眸女孩，刚才只短短的一眼，凯瑟琳那出众的美貌就一下子印在了安徒生的脑海中。 　　肌肤柔软滑嫩，眼睛像是纯洁无瑕的宝石，发丝柔软，体态轻盈……猛地遇见这样级别的大美人，让安徒生一下子就提起了精神。 　　以后要离这位凯瑟琳远些！ 　　安徒生心中默默想着。 　　越是美丽的女人越是危险，这是他从海曼身上学到的深刻教训！ 　　但也不能忽视普通漂亮和样貌一般的女孩子…… 　　安徒生在心中默默补了一句，她们同样有可能是潜在的血女巫！ 　　暗中观察，保持距离，如果真的确定了她们血女巫的身份，到时候……安徒生握紧了拳头，嗯，到时候他就去教廷举报！ 　　-------------------- 　　学姐A：嘻嘻嘻，那个卡特还是这么怕凯瑟琳啊。 　　学姐B：这是他自找的，谁让他吹嘘自己能坚持整整两小时，结果却连…… 　　学姐C：没用的男人连风干的水果都不如！ 　　学姐A：咱们还是回去讨论吧。 　　学姐C：没关系，咱们说得这么小声，没有人会听见的。 　　拥有超凡听力的安徒生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 第146章 无形的墙壁 　　经过了这个小小的插曲, 卡特精神略有些萎靡，只匆匆跟安徒生寒暄两句后就离开了。 　　“汉斯，我突然觉得好幸福。”罗莱.米歇尔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 他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语带憧憬地突然说道, “能够和这么多女孩子一起上课, 我，我说不定能够变得更流畅地跟她们交谈……” 　　“嗯……”安徒生不忍戳破罗莱.米歇尔小小的心愿，只能委婉地提点了一句，“也许吧, 不过我们的重点应该放在学习上。”刚才他不小心听到了的那些“可爱”女孩子的窃窃私语，让安徒生不仅对卡特学长产生了同情, 而且再一次明白了一件事——学院里的女孩子绝对不能轻易招惹！ 　　罗莱.米歇尔嘿嘿傻笑了两声后, 突然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跟在安徒生身后，走进了一楼一间颇为宽敞的大教室内。 　　看着他迷茫的眼神，安徒生就知道, 这位沉浸在粉红色幻想中的同学又没有注意到新生事项。 　　“新生第一节是集体课, 校长会发言并且给我们一些实用的建议。”安徒生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这间教室。 　　他看了眼悬挂在正中间的大吊灯, 最后选择了离门口最近的位置。 　　罗莱.米歇尔的目光恋恋不舍地在聚集在前排的女孩子们身上流连着, 可他最后还是老实地跟在安徒生的身后, 乖乖地坐在了安徒生的旁边。 　　宽敞的大教室很快就坐满了人。 　　学生们兴奋的窃窃私语声在一位穿着古板西服外套的中年男人走进时截然而止。那个男人有着一张胖嘟嘟的脸, 脸上的皮肤非常松弛，毛孔粗大, 表情异常的严肃。 　　他站在了讲台上, 环顾四周后, 清了清嗓子后开口说道：“每天六点开始第一节课, 中午十二点到十二点半是午餐时间，之后一直到下午六点正式课程才结束。” 　　这跟学院发给新生的作息表完全不同！ 　　安徒生微微皱起了眉头，就听到那个中年男人继续说道：“七点到九点，所有人必须去指定的教室自己学习！九点半之前必须全部回到宿舍！十点会有教师和学生会的成员挨个检查，不在寝室的人会被扣除学分！” 　　这下子所有新生都注意到了不对的地方。 　　有人忍不住高声说道：“请问，这是针对新生还是所有学生的？为什么高年级的学生可以外宿？” 　　“对啊，他们五点就下课了，而且我哥哥就在这里上学，他根本没有提高过之后还要集中学习！” 　　“为什么不在就要扣除学分？这简直太不合理了！” 　　大部分的新生都开始讨论了起来。 　　罗莱.米歇尔转过头，想对安徒生发表两句评论，却看到安徒生突然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对着他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罗莱.米歇尔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讲台上的中年男人突然拿出了一个小锤子，重重地敲打在了白蜡木高台桌上。 　　“咚！” 　　这声音不大，却像是有股奇妙的力量，扩散到了整个室内，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安静了下来。 　　安徒生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宁静的精神力飘散在了空中。 　　超凡者？ 　　不，不太对，超凡者的身体就算不刻意锻炼也会逐渐变得强壮，长期精神力的侵染，会让他们远离普通的疾病。 　　而这位中年男人尽管极力挺直背脊，但他走上讲台时虚浮的脚步却透露出了他因为肥胖而并不健康的身体状况。 　　安徒生的目光移向了他手中拿着的那个小锤子。 　　也许，那是一件有特殊用处的神奇物品。 　　就听到那位中年男人语气严肃地说道：“我是梅斯林校长，从今年开始正式负责这个学校的一切事务！” 　　“你们如果觉得我太严厉，接受不了学校的教学要求，你们可以申请转学！当然你们的转学推荐信我会如实写上你们性格软弱到无法承受稍微严格一点的教育！” 　　梅斯林校长的话让室内完全安静了下来。 　　看到不再有窃窃私语，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深刻的法令纹微微动了动，“很好，不管你们是准备私下写信给你们的家人抱怨我，还是想要使用什么手段赶走我，至少你们懂得了如何做表面功夫了。” 　　“我希望，从我们学院毕业的学生是真正的精英，而不是被人愚弄的蠢蛋！” 　　这番话倒是让安徒生对于这位看起来古板的梅斯林校长有了一点新的认识。 　　梅斯林校长接下来的发言非常剪短，他先是简略地介绍了下学校的历史和校训，又给了新生一番告诫后，就结束了发言。 　　等到梅斯林校长离开后，议论声再一次响了起来。 　　“真是个暴君！” 　　“这样粗俗的人居然是我们的新校长，简直无法接受！” 　　“我要给我父亲写信，他跟现在负责教育部门的卡列宁爵士是朋友。” 　　罗莱.米歇尔终于找到了机会说出自己的想法，他压低声音说道：“看来我们不用到暑假就要换新的校长了。” 　　这可未必……安徒生轻轻笑了笑，没有说话。 　　能够拥有神奇物品的人就算是普通人，背后肯定是跟超凡者有某种联系的。 　　这所学校历史悠久，近些年更是因为出色的教学质量和鼓励探索科技创新而闻名整个欧洲。 　　担任斯拉格尔斯学院校长的人无一不是经过严格审核的人。 　　梅斯林校长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这番发言会引来学生的抗拒吗？他难道不知道大部分学生都出身贵族和富商家庭吗？他肯定知道，可是他刚才的态度表明了他并不在乎学生在背地里使出的小手段。 　　这就很能说明情况了。 　　因此安徒生并不觉得梅斯林校长会在短时间内被解雇。 　　罗莱.米歇尔看到安徒生没说话，他想了想，开口问道：“汉斯，你的父亲应该也认识一些大人物吧？你要不要给他写信，像梅斯林校长订下的那些规定，简直是离谱。” 　　安徒生垂下了眼帘。 　　过了一会儿后，他才开口说道：“我的父亲已经不在了。” 　　“啊？他去哪里了？”罗莱.米歇尔脱口而出道，过了几秒钟，他才反应了过来，“抱……抱歉，我很抱歉。”他一张脸涨得通红，说话也不由地开始结结巴巴起来。 　　就在这时，钟声响了起来。 　　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站起身，有序地离开了这间教室。 　　“汉斯，我下节课是德语语法课，你呢？”罗莱.米歇尔亦步亦趋地跟在安徒生身后，讨好般地说道，“你饿不饿，我带了几块黄油饼干，我们一起吃吧。” 　　感受到了罗莱.米歇尔那种小心翼翼地情绪，安徒生拍了拍他的肩膀，接过了他手中的饼干。 　　罗莱.米歇尔一下子松了口气。 　　两人先去到了男生的休息室，几口吃完了饼干又喝了杯学院提供的热红茶后，立刻赶向了位于二楼拐角处的德语教室。 　　教室里的学生并不多，偌大的教室里，学生们自觉地坐在了一起，似乎是在作自我介绍。 　　看到安徒生和罗莱.米歇尔进门，立刻有人热情地向他们打起了招呼。其中有几名女孩子好奇地打量着两人。 　　“他们应该都是平民。”罗莱.米歇尔悄声说道，“跟他们打个招呼就行了，别老是跟他们混在一起。” 　　“我也是平民。”安徒生淡淡地说道。 　　罗莱.米歇尔像是被一根细针猛地扎到了一般，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犹如凝固住的石浆，“哈哈……”他干笑着说道，“汉斯你这个玩笑可真有趣，你怎么可能是平民？无论是你的用词还是态度，完全跟那些家伙不同啊。” 　　“而且，王储殿下对待你的态度那么亲切……你的父亲之前肯定是大人物，嗯，就是这样。” 　　安徒生心中叹了口气，这种程度的试探简直让人一目了然。 　　他摇摇头，以平静地态度说道：“我父亲也是一名平民。”说完后，他大步朝前走去，随意找了个靠前的座位坐了下来。 　　罗莱.米歇尔这一次没有坐在他旁边，反而是选择了他身后的位置坐了下来。 　　他好几次都欲言又止地看着安徒生，似乎想说什么。 　　对于这样的情况安徒生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因此倒没什么特别的感慨。 　　他相信，通过罗莱.米歇尔的嘴，会有更多人知道他只是平民出身。 　　这样可以省了很多麻烦，至少不会再有人误会他是什么大有来头的人而不停地试探他了。 　　安徒生拿出了课本，仔细地摆放好，同时认真做起了预习。 　　他只想低调的度过在斯拉格尔斯学院的这段日子。 　　安徒生看书的速度很快，凭借着出色的记忆力，他能够把看到过的内容在很短的时间内都记住。 　　但也只是记住。 　　要熟练运用脑海中的知识，则要经过不断的练习才行。 　　在翻看了小半本书后，上课的钟声终于又一次响了起来。表情严肃，带着圆眼镜的德语老师，走进了教室，宣告着安徒生在斯拉格尔斯学院的第一节课程开始了。 　　-------------------- 第147章 发热 　　“*&%￥￥￥@, %￥##@@#@￥！！#%@￥…………#……@！” 　　安徒生愣楞地看着一大串儿他完全听不懂的词语从讲台上的德语老师口中冒了出来，他万万没想到，德文语法基础课的老师居然会直接用德语上课！ 　　不仅仅是他, 大部分来上课的学生们都有些惊讶。 　　学生们迷惑的表情并没有让德语老师停下来。 　　德语老师指了指课本，示意所有人翻开第一页, 接着又用极快的速度念了起来。 　　这是一节极其痛苦的语法课。 　　安徒生凭借着他超凡的记忆力, 强行记住了德语老师说的每一个字。等到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他感到那些晦涩难懂的单词塞满了他的整个脑袋，精神力也消耗了大半。 　　这就是强行记忆的后遗症。 　　要想完全消化掉这些知识，安徒生还需要时间不断重复学习, 直到他完全掌握。 　　不仅仅是他，环顾整个教室, 大部分学生的脸上都是迷茫和惊恐的表情。 　　进入斯拉格尔斯学院正式上的第一节课, 让他们对未来的学习产生了极大的担忧。 　　“很多人估计一句都没听懂。”安徒生摸了摸下巴，“要是接下来的课程都像这样的话，对于没有接受过其他外语教育的学生来说, 还真是非常的艰难啊……” 　　“汉斯。”罗莱.米歇尔怯懦地招呼声打断了安徒生的思绪。 　　就看到他想靠近又不敢过来的表情, 安徒生问道：“怎么了？” 　　“那个……我父亲请人教过我一些德文，虽然不太好, 但是基本对话还是能听懂一些的。”罗莱.米歇尔说道, “你之前没有学过德文吧？放学以后, 我们可以一起温习一下……” 　　安徒生沉默了几秒后点了点头。 　　上午剩余的课程安徒生并没有再碰到罗莱.米歇尔。 　　不过出乎他的意料, 一些小贵族和富商的孩子依旧用很热情地态度跟他打着招呼，似乎他们并没有从罗莱.米歇尔那里听到关于安徒生出身平民的消息。 　　这倒是让安徒生感到有些意外。 　　他原本以为罗莱.米歇尔会透露他的信息给更多人, 以此来跟别的新生拉近关系。 　　按照新校长梅斯林的规定, 午饭时间非常短暂。 　　在就餐室的门口, 安徒生看到罗莱.米歇尔正等在那里, 看到自己，他兴奋地挥了挥手，“汉斯！这里。” 　　就餐室的面积很大，宽敞的大厅内摆放着木质的桌椅。各个年级的学生们有序而安静的就餐着。几位年长的学生指导着新生去取餐，他们的胸口除了戴着学校的徽章以外，还佩戴着一枚灰白色的菱形装饰物。 　　“去那里。”其中一位学生走到了安徒生面前，“新生去靠近门口的地方坐。” 　　“啊？为什么啊？那里很冷。”罗莱.米歇尔小声抱怨道。 　　那名学生嗤笑了一声，不在意地说道：“其实你想坐哪里都可以，不过你确定坐在大厅中央吃完饭后，有足够的时间挤过离开的人群？新校长制定的新时间安排，对于我们来说无所谓，你们新生不抓紧时间是想被扣学分吗？” 　　安徒生心中一动，开口问道：“学长们中午都不吃饭吗？是想让我们尽快适应新规则，所以给我们让出了位置？” 　　那名学生上下打量了安徒生一番，笑道：“终于碰到个聪明点的了，快去吃饭！我们课程少时间多，什么时候吃饭都无所谓。” 　　“学生会给高年级的学生发了通知，让我们最近多照顾你们这些新生。” 　　说完后，他带着安徒生和罗莱.米歇尔去到了靠近门口处的桌子旁。 　　桌上已经摆好了食物，另外两名脸生的新生一脸茫然地被别的学长带了过来。 　　这样看来……这个所谓的学生会似乎还挺不错的…… 　　安徒生没有浪费时间，拿起了面包片，用火腿和煎得金黄的鸡蛋做成了个简易的三明治。 　　味道很棒！食材新鲜！ 　　比妈妈做的三明治好吃太多了！！！ 　　罗莱.米歇尔也有样学样，开始自己动手吃了起来。 　　还没等他抱怨食物太干太冷，就有穿着仆人服装的杂役推着银色的四轮小车走了过来。车上摆放着一排排带盖子的汤碗，杂役熟练地在每位学生的面前摆好了汤碗。 　　掀开盖子后，冒着热气的香味扑鼻而来，微甜的奶油香一闻之下就人胃口大开。 　　“奶油蘑菇汤啊……”罗莱.米歇尔抱怨地说道，“真是让人提不起一点儿兴趣。” 　　安徒生没说话，一口热汤喝下去，暖暖的感觉在体内慢慢扩散着，略感疲惫的头脑也变得精神了起来。 　　汤里的蘑菇似乎比普通蘑菇更加美味，隐隐有种极淡的青草涩味。 　　……这似乎是能够提神的墨斑小头蘑菇啊……安徒生立刻就认了出来。 　　对人体无害，少量服用会有轻微减缓疲劳的效果。 　　安徒生环顾四周，发现所有学生的桌上都有这种蘑菇汤。这让他有些怀念起自己的蘑菇生意了，不过，斯拉格尔斯学院可真的是深藏不露！ 　　黑斑小头蘑菇勉强算是神奇植物了，价格当然比普通的食材要贵上很多。 　　安徒生估算了下学生的人数，每人每天都来一碗的话，光是一天食材费用就要至少……他略微算了下，只觉得肚子突然更饿了。 　　这些都是金币啊！ 　　喝完一整碗的蘑菇汤，安徒生只觉得精神奕奕，寒冷和疲倦完全消失了。 　　其余新生的脸上也都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就连一开始对饭菜有所抱怨的罗莱.米歇尔也闭上了嘴巴。他前面的盘子和汤碗全都空了，连汤汁都被他用面包蘸得一滴不剩。 　　新生们放缓了吃饭速度，开始低声聊了起来。 　　暖洋洋的感觉实在是让人不想移动。 　　安徒生吃完饭后没有多做停留，原本摊在椅子上的罗莱.米歇尔立刻跟着站了起来。 　　“汉斯，你下午有什么课？”他跟着安徒生走出了就餐室，突然听到身后响起了一阵喧哗声。 　　回头看去，那些赖在座位上不走的新生全都被赶了起来。 　　罗莱.米歇尔忍不住捂嘴笑了两声。 　　脑袋不是很聪明的他，早就有了自己的生存之道，那就是紧跟着聪明人。身为没落小贵族的次子，罗莱.米歇尔从小就是他那位聪明哥哥的小跟班，这让他获得了这次能够进入斯拉格尔斯学院学习的机会。 　　他小心地观察着安徒生的表情，生怕因为刚才德语课上的事情惹对方不快。 　　自己怎么昏了头，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出身，能够获得王储殿下第一个点名并且亲手戴上学院徽章的人，未来的前途肯定是有保障的。 　　安徒生看了罗莱.米歇尔一眼，心中其实并没有太多感慨。 　　他如实说出了下午的课程，罗莱.米歇尔听完后，脸上流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两人接下来课程并没有重合的地方。 　　“那晚上我们一起自习吧？刚好可以一起复习下德文。”他不放弃地说道。 　　“好的。”安徒生看着罗莱.米歇尔小心翼翼的表情，只觉得对方像是一只红鼻兔子，努力地想要把怀里的胡萝卜塞给自己。 　　想到那个画面，安徒生忍不住发出了声轻笑。 　　罗莱.米歇尔顿时送了口气。 　　原本有些紧绷的气氛缓和了下来。 　　两人在路口分开，罗莱.米歇尔继续去主楼上课，而安徒生下午则有一节马术课，需要去学院北门的大体育场。 　　为了赶时间，安徒生没有从铺着红砖的大路上过去。那样的话要经过图书馆，虽然会暖和很多，但花费的时间更长。 　　除了红砖路以外，学院的建筑物旁都是铺着小石头的小道。天气渐暖时，小道两旁的鲜花盛开，绿树摇曳，形成了一个个小的花园。而这一座座小花园则让整个斯拉格尔斯学院成为夏日里西兰岛上最美的地方。 　　按照脑中记住的地图，安徒生没费什么功夫就穿过了足以让普通新生迷路的小道。 　　大体育馆门口的雕像也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小道的另一头传来了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与此同时，女孩子们的笑声和低语声随着北风一起穿入了安徒生的脑中。 　　是学院的女学生。 　　安徒生自觉地站在了一边，让出了道路。 　　女孩子们说说笑笑地经过了他的身边，也许是因为人多的关系，她们丝毫不掩饰地打量着这位身材偏瘦的面生学弟，并且在彼此的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安徒生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把手插进了外套口袋。 　　就在这时，他的指尖一热。 　　安徒生心中一动，小木偶的鼻子滑落在了他的手中。 　　那被用黄金封住的半边鼻子，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然开始发烫。安徒生能够感到，木头鼻子像是要燃烧起来似的，温度几乎有些烫手，而它的体积猛然变大变粗。 　　这样的变化持续了没几秒钟，半边鼻子像是受到了黄金的阻拦，有心无力地又恢复了原状，安静地躺在安徒生手中。 　　安徒生看着那群女生的背影，皱了皱眉头。 　　她们这群人中，有人持有着小木偶的残骸！ 　　安徒生手指微动，一只纯白的小鸟从他手中飞了出去。 　　那只小鸟远远地跟在那群女孩子身后，如果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到它和普通鸟类的区别。 　　安徒生转身大步朝着大体育馆走去。 　　上课的铃声响了起来，“当……当……当……”的钟声远远传开，校园里逐渐安静了下来。 　　-------------------- 　　晋江文学携手作者祝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春节假期，平安康乐！同时温馨提醒大家勤洗手 戴口罩多通风少聚集】 　　新的一年不断更，再断是小狗 第148章 嗷呜 　　下午的课程对于安徒生而言意外的简单。 　　安徒生是第一次上马术课, 但他曾经骑着黑马布莱克.侯丝穿越了迷雾世界和人类世界，骑马对他而言并不算陌生。 　　而斯拉格尔斯学院对于教学的考究程度再一次刷新了安徒生的认知。 　　更衣室里，贴着学生姓名的衣柜里放着骑马服。 　　安徒生看着镜中的自己, 有些茫然。合身的深蓝色英式上装，舒适的骑马裤和大小正好的马靴, 这样全套的骑马装备显然是学校为每一位学生定制的。 　　就连身材比较圆润的学生, 穿上骑马服后也刚好合身。 　　马场很大，一匹匹高大的骏马慢悠悠地吃着草。 　　这里既没有粪便也没有奇怪的味道。 　　看到突然靠近的学生们，马匹并没有惊慌，反而慢慢地朝人群靠了过来。 　　安徒生发现马鞍和马鞭虽然不是全新的, 但质地良好，马辔则是用上等的小牛皮制成的, 口衔和笼套被擦拭得很干净。也许是因为身为森林巫师的原因, 安徒生面前一下子围了好几只马，它们争相恐后地想用鼻子去蹭安徒生。 　　“真是热情啊……”安徒生伸出手，分别摸了摸它们。被他抚摸过的马匹发出了欢快的鼻响声, 更多的马朝安徒生走了过来, 很快安徒生就被围在了中间。 　　安徒生能够感到这些马并没有恶意，“嗯……你们是马不是猫啊, 为什么都要让我摸头？”安徒生忍不住低声说道。 　　就在这时, 原本站在马群最后的一匹灰白色的马, 突然挤过了别的马, 朝安徒生走去。 　　它的身材最为高大，但是马腿和马的左侧面有着几道深浅不一的伤口。所有的马都朝旁边挪了挪, 似乎有些惧怕这匹马。 　　离得近了, 安徒生发现, 这匹马的左眼似乎是瞎了。 　　灰白马停在了安徒生身前, 抽动了几下鼻子后，它突然对安徒生底下了头。 　　安徒生轻轻地摸了摸它的前额，它则伸出了头，亲热地蹭了蹭安徒生的掌心。 　　“看来它很喜欢你。”马术老师是位四十左右的男，两鬓略微发白，整个人的身姿非常挺拔，“幽灵是退役的战马。”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想要去抚摸灰白马的头部。 　　灰白马发出了喷气的声音，不耐烦地往旁边走了几步。 　　原本围住安徒生的马匹散开了不少。 　　马术老师轻笑了声，把这匹名叫幽灵的灰白色马匹的缰绳递给了安徒生。 　　接着，他转身大声向其他学生们介绍起了骑马的基础守则。 　　“你叫幽灵？”安徒生摸了摸马颈，沉默片刻后，他低声说道，“你认识布莱克.侯丝吗？” 　　幽灵蹭着安徒生的手，后蹄不耐烦地朝想要凑过来的其余马匹踢去。 　　见状安徒生不由地摇了摇头。 　　自己真是被布莱克.侯丝给坑怕了，每一次看到有灵性的动物都会下意识地怀疑那是神秘生物。 　　不过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那么多混入人类世界的神秘生物呢？ 　　就算有也不会次次都让自己遇见的。 　　趁着周围没人注意，安徒生把手放在口袋里，从路灯里摸出了个小小的苹果递给了幽灵。等到幽灵吃完后，安徒生摸了摸它的侧颈，按照马术老师教导的正确姿势，翻身骑在了马上。 　　幽灵极其配合地慢慢走了起来，很快的，它幅度很小的奔跑了起来。 　　安徒生并不觉得害怕和颠簸，一人一马很有默契，在下课之前安徒生已经骑着幽灵绕着马场跑了好几圈了。 　　课程结束后，马术老师毫不吝啬对安徒生的欣赏。 　　“你是我见过的在马术上最有天赋的学生之一。”马术老师赞叹道，“非常好，虽然一开始的骑马动作有些生涩，但是你进步很快，用不了多久，你就能结束这门课程了。” 　　“谢谢您的教导。”安徒生礼貌地说道。 　　“有时间的话，你可以随时来这里练习骑马。”马术老师爽快地说道。 　　安徒生笑着再次对老师表达了感谢，与此同时，他也察觉到了一些不友善的眼神落在了自己身上。 　　那是和他一起上课的同学们。 　　安徒生只是对他们点了点头，并没有再说什么。 　　时间紧迫，他并不想当一个受所有人欢迎的交际花。 　　下午的课程结束后，安徒生匆匆用过了晚餐，就朝图书馆走去。 　　图书馆的面积比主教学楼还要大，一进门，入目的犹如海洋般的书籍便给了安徒生极为震撼的感觉。 　　一排排黑木制成的巨大书架从门口一直延伸到了远处。 　　宽敞的空间完全被数不清的书籍填满了。 　　黑色的大理石地面反射着无处不在的灯光，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图书馆内依旧亮如白昼。 　　在书架间查找书籍的学生们都很安静，他们大多数是新生和中年级学生。几位佩戴着学生会徽章高年级学生在慢悠悠地来回走动着，维持秩序。 　　安徒生注意到，一楼并没有供人看书的桌椅。而很多找到所需书籍的学生都朝着右边的楼梯走去，那里通向图书馆的二楼。 　　“又碰到你了。”中午那位学生会成员走到安徒生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一年级的都在二楼，有食物和热茶。” 　　“谢谢。”安徒生本来想直接上楼的，可当他转身的瞬间，满眼的书籍让他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 　　【他脸上的面具叫做虚无假面。如果有一天，你能进入某位贵族的图书馆，你就会发现关于他身份的线索。】 　　回忆里格瑞的声音在安徒生的脑海中响起。 　　他的动作突然一滞，“学长，学院的图书馆是否有贵族族谱？” 　　“有。”那位学长点点头，“你想看丹麦贵族，欧洲贵族还是……”他突然笑了几声，“还是别的地方的贵族？” 　　“欧洲的。” 　　“在一百六十号书架。”学长指了指，“拿到你想要的书籍后就到二楼去。新校长上任规则会很严，今天下午已经有五位新生被处罚了。” 　　“好的，谢谢你。”安徒生再一次诚恳地道了谢。 　　“应该的。”那位学长耸了耸肩膀，“卡特让我们照顾一下你，而且你是这一届新生里唯一获得了皇室资助的人，我们肯定会跟你保持友好关系。” 　　“啊？”安徒生楞住了。 　　“是不是太直白了？”对方坦然地说道，“你们新生的大概情况我们在入学前就知道一些，包括家庭情况和详细资料。”他上下打量着安徒生，继续说道，“当然，来这里上学的少数大贵族和有权势的家族子弟资料是处于保密的状态，这其中就包括你，但现在整个欧洲的大贵族里并都没有你的姓氏。” 　　看到安徒生似乎想说什么，那位学长摆了摆手，“好了，以后有空再聊，现在是属于你自习的时间。” 　　安徒生的眼角余光看到一位胖乎乎的中年人走进了。随着他的进入，原本就很安静的图书馆一楼突然变得犹如坟墓般死寂。 　　梅斯林校长来了。 　　安徒生低头直接朝后面的书架走去。 　　一排排巨大的书架直接碰到了天花板，第一百六十号的书架在靠近角落的地方。 　　整整一个书架上全都是贵族相关的信息。 　　这一排除了安徒生以外就没有别的学生了。 　　安徒生略过了各种家谱，而在《传承与宝藏》这本书停了下来。他并不是真的想要看什么贵族家谱，只不过按照图书馆的书籍归类习惯，所有类似的书籍都会摆放在一起。 　　他真正想要找的是介绍大贵族传家宝的书籍。 　　传家宝这种东西，本质上越隐蔽越好。当其中一些太过贵重或是著名的宝物，在某个家族传承了百年后，这种传家宝就属于众所周知的事情了，会有专门的学者著书描述。 　　既然格瑞提到了这件事，那么那个人的面具肯定留下了书面描述。 　　虚无假面…… 　　虚无假面…… 　　安徒生飞快地查阅着书籍的目录，终于找到了关于虚无假面的描述。 　　【丹麦创立者哈拉尔蓝牙王的晚年，因和其子斯万王子在政治主张上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两人相约在海上进行决斗。】 　　【年迈的蓝牙王不敌年轻的王子，最后弃船进入了翡翠森林中。】 　　【略。】 　　【蓝牙王死后，留下了三件宝物。】 　　【立国神石耶林石，王之荣光无妄之冠以及代表着心碎与背叛的虚无假面。】 　　【耶林石现在日德兰半岛的耶林教堂。无妄之冠收藏于王室宝藏库，历代国王登基时才会从宝藏库取出。虚无假面从古王时代起失去踪迹，现为奥尔登堡家族所有。】 　　看到这里，安徒生重重地叹了口气，合上了书本。 　　奥尔登堡家族正是王储所在的家族。 　　现存奥尔登堡家族的男性皇室成员有四位，分别为“疯王”也就是现在的丹麦国王克里斯蒂安七世，弗雷德里克王储殿下，王储的叔叔克里斯蒂安王子以及王储的表弟克里斯蒂安殿下。 　　除开两位年龄明显不符合的，克里斯蒂安殿下曾经与安徒生有一面之缘。 　　安徒生至今还记得位年轻的殿下企图绊倒自己的恶作剧，这样跳脱的性格跟灰面人大相径庭。 　　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弗雷德里克王储殿下了。 　　无论是年龄还是富裕的程度，他是奥尔登堡家族里和灰面人最贴近的人。 　　安徒生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虽然他已经确定了王储就是灰面人，可是那只是他的推测。在心底深处，安徒生还有着小小的奢望，他希望自己的推测是错误的。 　　可是现在他又从另一个方面推出了同样的结果。 　　“不能自己骗自己啊……”安徒生摇摇头。 　　“不过，翡翠森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啊。”不想再去想关于石心的任何事情，安徒生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别的地方，“对了，泪雨森林里的那个森林女巫的坟墓，似乎是叫做翡翠坟墓啊！这两者有没有什么关系呢？” 　　他一边朝图书馆二楼走去，一边想着。 　　“蓝牙王是海盗出身，就算被儿子打败了，他也没必要逃到森林里去。毕竟大海上才是他最熟悉的战场。难道他临死前是去找森林女巫了？” 　　“石心曾经丢失了一半的小石头，最后他是在翡翠坟墓的森林女巫那里找到的……翡翠坟墓和石头之间一定有什么关系！” 　　“咦，等等！”安徒生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我记得刚刚获得石头的时候，曾经看到过石头历任主人的回忆！第一个大胡子中年男人就是蓝牙王！他死后留下了三件宝物，其中一件就有耶林石！是不是石头其实就是真正的耶林石，而现在在日德兰半岛的耶林石，只是一个象征？” 　　安徒生下意识地握紧了右手。 　　现在藏在自己体内的那块小石头，真的是耶林石吗？ 　　耶林石是丹麦的象征，历史课本上清楚地写着，耶林石见证了丹麦的诞生。 　　真没想到耶林石居然也是神秘物品…… 　　当初，那个家伙没有杀掉自己直接拿走耶林石还真是一个奇迹啊！ 　　一时间，安徒生的心情有些复杂了起来。 　　-------------------- 　　安徒生：我来学学看王储的家谱。 　　安徒生：弗雷德里克，克里斯蒂安，又一个弗雷德里克，又一个克里斯蒂安，怎么还是弗雷德里克，怎么还是克里斯蒂安！（循环乘以三） 　　安徒生：……真是个好记的家谱。 第149章 翻滚的夜 　　“终于下课了！”罗莱.米歇尔跟在安徒生身后, 一边揉捏着自己酸痛的肩膀，一边轻声抱怨着，“又累又饿, 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耕田的农夫一样。” 　　“农夫？”安徒生略感无奈和好笑。 　　他看着罗莱.米歇尔白嫩的双手，不由微微摇头。恐怕从出生到现在, 这位看起来颇受长辈疼爱的小少爷, 连自己的袜子都没有洗过。 　　“这个给你。” 　　“啊？是糖果？”罗莱.米歇尔接过了安徒生递给他糖果，看也不看地就扔进了嘴里，“薄荷味。”他舔了舔嘴唇，用力把硬糖咬碎了。 　　他没有发现, 自己沉重拖沓的脚步开始变得轻快了起来。 　　“真好吃！”罗莱.米歇尔睁大了眼睛，“果然是我最爱的甜食！汉斯你在哪家店买的？” 　　“抱歉, 我也不知道是哪家糖果店。”安徒生笑了笑。 　　糖果只是两个孩子从镇子上买来的普通糖果。 　　不过在加入了些许代表生命力的植物能量后, 这颗果可以稍微缓解下普通人的疲劳。 　　“啊，这样啊……”罗莱.米歇尔失望地看了看手中的糖纸。 　　红色的糖纸上没有印甜品店的名字，反而画着正在咧嘴大笑的小孩子。 　　回到寝室后安徒生并没有继续学习, 反而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晚上的自习他也不是没有收获。 　　罗莱.米歇尔和安徒生一起复习了白天的德语课。一开始罗莱.米歇尔教安徒生发音, 而一个小时后，已经由安徒生教罗莱.米歇尔语法了。 　　安徒生强大的学习能力再一次的镇住了罗莱.米歇尔。 　　他对待安徒生的态度更好了几分, 势有寸步不离的架势。 　　敲门声准时响了起来。 　　“安徒生先生, 我们是学生会的, 你在寝室内吗？” 　　“我在。”安徒生感应到了门外站两个普通人, 他们在确定了安徒生的确在房间后就在点名本上画了个记号。 　　“早点休息，晚上不要出去。” 　　“好的。” 　　目送他们离开后, 安徒生吹灭了屋内的灯。 　　灰白的月光从窗帘的缝隙处照进了屋内, 安徒生的身形消失在了屋内。 　　房门的把手像是被无形的手握住, 慢慢转动着。 　　门悄无声息地打开又关上。 　　安徒生在隐匿光芒的笼罩下, 站在了空荡荡的走廊上。 　　走廊两端的窗户紧紧关闭着，夜风无法吹进丝毫，而每个人房外的固定烛台上，一根根的蜡烛安静地燃烧着。 　　有些人的屋内一片漆黑。 　　有些人还未睡去，些许的微光和轻微的读书声从门底的缝隙溜了出来。 　　安徒生盯着自己房门口的蜡烛，一时之间拿不准应不应该让它继续燃烧。 　　【校规和学生会都再三叮嘱，离开后一定要熄灭自己房门口的蜡烛，他们说这是学校的传统。】 　　【这里是存在着神秘力量的学校，学生里肯定有像我这样的超凡者，可是他们却依旧遵守着这条看似荒谬的规定。所以，最好的选择是按照规定，离开房间后就吹灭蜡烛。】 　　【可是……如果我吹灭了蜡烛，那么巡夜的人会很快发现我不在。】 　　安徒生微微皱了皱眉头。 　　【还是不吹灭蜡烛？】 　　【但这样破坏了学校的规定，会不会引起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响了起来。 　　安徒生没有再停留，直接走向了另一边的楼梯。在他下楼之前，学生会巡夜的人带着校园仆役一起到了三楼，他们认真的查看着每一个人房门口的蜡烛却并没有再一次的敲门确认。 　　安徒生摇摇头，看来自己已经错过了吹灭蜡烛的最好时机了。 　　既然他离开了房间却并没有及时吹蜡烛，那么就算等到巡夜的人离开后再去吹蜡烛，也并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他干脆地转身离开，直接顺着楼梯走了一楼的大厅。 　　在快要走到大门门口时，一种被注视着的感觉让安徒生猛然地回过了头。 　　【是谁？】 　　安徒生警惕地扫视着大厅的每个角落。 　　安静的守夜室，安静燃烧着的防风灯，安静的历史人物雕像……周围的一切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整个大厅里只有安徒生一个人。 　　【我在隐匿光芒下，就算有人窥视也无法看到我……而且这种被注视着的感觉和之前在走廊上那种阴冷的古怪感完全不同……】 　　安徒生慢慢地后退，谨慎地朝大门口走去。 　　可当他背对着大厅时，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又一次的浮现了出来。 　　【到底是什么？】 　　安徒生干脆转过身，盯着大厅，一步一步慢慢地后退着。 　　这一次那让人难受的视线并没有出现。 　　【果然，不管是谁在看着我，他都能看到隐匿光芒下的我！超凡者？又或者是什么神秘生物？】 　　安徒生的注意力都在前方，此时他倒退着朝大门走去，因此并没有注意到，原本关闭着的大门随着他的靠近而一点点的打开了。 　　门外是一片黝黑。 　　那不是黑色的夜，而是比夜更暗更神秘的东西。 　　白色的门框渐渐散发出了极淡的微光，这些微光顺着四面的墙壁扩散而去，像极了细细的蛛网。而它在等待着自己的一无所知的猎物主动送上门来。 　　此时的安徒生依旧缓慢地向后挪动着，他眉头紧皱，双眼紧紧盯着大厅内的人物雕像！ 　　在摇曳的灯光下，光暗发生了微妙的变动。 　　原本静止的雕像在光影作用下，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原本就栩栩如生的人物此时像是活了过来一般。它们没有瞳孔的眼睛在夜里看起来诡异极了，安徒生只觉得它们在看着自己。 　　【应该是错觉，镇定下来……】安徒生不敢有半点松懈，【马上就到门口了，按照我估算的距离，再往后走三到四步就……】 　　就在这时，让他心跳加速的一幕出现了。 　　雕像真的动了！ 　　安徒生清楚地看到，自己退后一步，雕像的嘴角便会往上翘起一丝。 　　三步……两步…… 　　雕像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危险的感觉像是有了实体，犹如一阵阵细针般刺向了安徒生。安徒生不再犹豫，转身就准备踏出最后一步离开这里。 　　【不！不对！】 　　安徒生转身后，那诡异的犹如蛛丝般的微光和门外那幽暗如深井的黑暗映入了他的眼睛。 　　危险！ 　　这才是真正的危险。 　　安徒生猛然明白了过来，那些雕像只是障眼法又或者是个提醒，真正的危险却是来自这扇门！该死的，自己居然疏忽了！ 　　可这时再停下脚步却是来不及了。 　　细如发丝的微光瞬间缠上了安徒生的脚踝，他感到自己的腿一下子失去了知觉。 　　越来越多的微光缠上了他。 　　手臂，小腿，脖子。 　　这些光像是能够麻痹人的身体，安徒生只来得及召唤出自己的路灯，还未让灯光亮起，他的双手已经无法动弹了。 　　微光拖着安徒生，用人类无法抗拒的力量把他往门的另一边拖去。 　　安徒生的心脏飞快的跳动着，他的脑中冒出了各种推测，可身体却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门的另一边是哪里？ 　　难道是传说中的地狱？又或者是什么更可怕的地方？ 　　他的身体被扯得向前倾斜着，就像是即将摔倒的人一样，马上就要栽进那片黑暗中。 　　就在这时，安徒生的影子突然扭动了起来。 　　影子突然向后延伸，像是黑色的闪电一般，几乎是瞬间就到了大厅的中央。影子像是藤蔓般缠绕住了大厅中央的巨大石柱。蛛丝般的微光和影子犹如拔河一般，突然达到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被两方拉扯的安徒生并不好受。 　　但他却知道这也许是自己逃生的唯一机会了。 　　安徒生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滴，他用全部的意志力控制着自己的精神力，让它们朝还未消散的路灯涌去。 　　可那些白色的微光像是有某种隔绝的作用，精神力一接触到它，立刻就会消散大半。 　　一阵轻微的撕裂声在安徒生身后响起。 　　他看到自己的身体又朝前移动了一些。 　　影子快坚持不住了。 　　不行！这样下去不行！ 　　安徒生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再一次释放出了精神力。不过这一次，这些精神力却没有朝那些微光涌去，也没有企图去点亮路灯，而是朝着他身后空旷的大厅散去。 　　微光没有阻拦这些顺着窗户缝隙朝外散溢的精神力。 　　“嘶……”伴随着像是布料被撕开的声音，原本向后拉扯着安徒生的力量突然消失了。 　　微光和黑影的力量竞赛，以微光大获全胜而告终。 　　惯性的力量让安徒生的上半身突然冲进了门口的那片黑暗之中。 　　在那一瞬间，安徒生觉得自己像是坠入了冰冷的深海中，又像是在沸腾的岩浆里打滚。又冷又热的感觉交替着，他感到自己快要发疯了。 　　他的眼前什么都看不到。 　　而再过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他的整个人都会毫无阻拦的被拉近门内。 　　绝对的黑暗占据了这片空间，但是似乎在远远的地方有什么…… 　　就在这时，安徒生眼前一花。 　　无边的黑暗和极度冷热的感觉同时消失不见，出现在他面前的是有些眼熟的大理石地板，他竟然重新回到了大厅内，趴在了地板上。 　　安徒生猛然抬头。 　　就在前方不远处，那扇诡异的大门依旧敞开着。 　　数不清的白色微光缠住了一道黑影。 　　那道黑影大半个身体都被拉入进了恐怖的门内。 　　像是注意到了安徒生的视线，黑影的手微微动了动，像是想要对着安徒生抬起他的礼帽打个招呼，就如同以往见面和告别时他的习惯动作一般。 　　影子先生！ 　　他用什么方法和自己交换了位置！ 　　-------------------- 第150章 影子先生 　　不要！ 　　安徒生举起右手, 路灯再一次浮现而出！ 　　如果影子先生为了救他而被拉进那个诡异的地方，安徒生绝对无法原谅自己。 　　可是这一次，微光却更快了一步。 　　在安徒生和影子先生交换位置的瞬间, 微光就像跗骨的毒物般缠上了安徒生的身体。 　　身体被麻痹的感觉让安徒生无法动弹。 　　可他却感到一股冰冷的空气朝自己的背后涌来，几缕黑色的发丝被冷风吹了起来。 　　安徒生心中一松。 　　终于来了！ 　　一道白影犹如利刃般朝着他的背后冲了过来。 　　白天他放出去跟踪的吞噬小鸟被安徒生散出窗外的精神力吸引, 像是磁石般重新被吸引到了自己的主人身边。 　　安徒生用意念操纵着白鸟直接冲进了路灯中。 　　路灯瞬间被点亮了！ 　　白色的光芒驱散了缠绕住安徒生手臂的微光, 安徒生的精神力冲破阻拦直接涌进了路灯中。 　　只要几秒钟的时间，安徒生就能唤出足够多的吞噬小鸟击退微光！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安徒生不可置信地路灯看去。 　　路灯依旧在燃烧着，有什么东西从路灯内部开始疯狂地吞噬着他的精神力。这让他没有立刻召唤出吞噬动物。 　　一根灰色的羽毛从路灯中浮现了出现。 　　这是……安徒生皱起了眉头，这是之前他获得的野天鹅羽毛！之前安徒生把羽毛收进了路灯里, 没想到现在羽毛开始主动吸收起了他的精神力。 　　而在羽毛出现的同时，那些微光居然开始避开了安徒生, 像是忽视了他的存在一般。 　　这让安徒生获得了暂时的安全。 　　可也因为这样, 所有的微光同时回缩缠上了影子先生。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几乎是一瞬间，影子先生就被扯进了门内。他黑色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后的黑暗中。 　　微光随之消失。 　　大门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不！ 　　不能这样！ 　　安徒生在门即将关上之时终于重新掌握了路灯的控制权。 　　绿色的藤蔓像是一根长鞭般冲向了大门, 紧紧缠住了门把手, 再一次地把大门打开了。 　　门外是沉浸在夜色中安静的校园。 　　冰冷的风趁机吹了进来，吹得大厅内的烛光疯狂地摇曳起来。门口的雕像, 路边盖着积雪的矮灌木, 不远处幽暗的路灯, 这所有的一切都那么的正常。 　　那片诡异的幽暗消失了, 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刚才的一切犹如幻觉，随着微光的散去而消失。 　　安徒生蹲了下来, 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影子。 　　影子随着他的动作而改变着形状, 却没有古怪的颤抖和时不时响起的“沙沙”声了。 　　一张被撕碎的素描纸出现在门后。 　　安徒生紧紧抓住了那张纸, 指尖因为太过用力而有些发白。 　　画上黑发少年骑在一匹灰白色的骏马上, 他有一双忧郁的黑眼睛，清风轻抚着他柔软的头发，却没有抚平他紧皱的眉头。 　　这正是下午骑马课上的安徒生。 　　影子先生…… 　　安徒生闭上了眼睛，用力咬住了嘴唇。 　　鲜红的血珠染红了他浅色的嘴唇，淡淡的铁锈味在嘴里散开。 　　【愤怒是因为自己的无能……】他耳边仿佛响起了那已经逝去的森林女巫的声音。 　　安徒生睁开眼。 　　大厅里除了他的呼吸声外没有任何的声音。 　　他小心地把那张纸收入路灯中，取出了之前突然漂浮出来的野天鹅羽毛，同时开启隐匿光芒警惕地朝已经恢复正常的大门走去。 　　在经过白色门框时，安徒生感到羽毛动了动。 　　他大步走出了大门，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宿舍楼外的空气带着几分清冽，却没有让安徒生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这根羽毛果然跟古怪的门框有某种联系。 　　巡夜人的低语和脚步声远远传来，安徒生隐匿了身形，退到了附近雕像的阴影中观察起这扇“吃人”的大门来。 　　巡夜人走进了宿舍楼，过了大约十五分钟后，他又安全地走了出来开始朝别的地方走去。 　　一切正常。 　　那么刚才是为什么让那扇大门出现了异变？ 　　安徒生看着巡夜人手中的防风灯，神色变得更加凝重起来。 　　难道是因为自己离开房间后没有吹灭蜡烛的原因？ 　　安徒生准备再实验一次。 　　等寝室楼的灯光全都熄灭后，安徒生拿着羽毛慢慢朝大门走去。 　　随着他的靠近，白色门框开始有了细微的反应。 　　它们发出了细细的微光，安徒生越是靠近，从门框内散发出的微光就越多。很快那股让人心悸的幽暗重新出现在了门后。 　　就如同安徒生料想的那般，当他往野天鹅羽毛中输入了精神力后，那些张牙舞爪的微光再一次从他身边略过。 　　它们像是断掉的蛛丝般，轻轻飘散在空中，似乎是在等着安徒生自己进入门后那片黝黑的空间内。 　　在这一瞬间，安徒生看到了。 　　在门后那片让人感到心悸的黝黑中，有什么东西隐隐浮现。 　　那像是一大片的云层。 　　云层下有大片绿色的森林，还有些像是城堡似的雄伟建筑点缀在了森林中。云层并不是静止不动，而像是真实的云朵般慢慢地漂浮着。 　　除了这里以外，门后的其余地方依旧是一片漆黑。 　　安徒生感到自己手中的羽毛和门后出现的这片奇怪的地方有了某种隐蔽的联系。 　　此时此刻，安徒生的内心有一股声音在疯狂喊着，他需要立刻冲进去，救出影子先生。可是理智却告诉他，不能这么无准备地就进入这片黑暗中，如果他也消失了，说不定真的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去向了。 　　安徒生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往后退了几步。 　　随着羽毛上精神力的消散，门后那片古怪的景象消失了。 　　安徒生立刻召唤出了白色的狮子怀特.莱昂，它亲昵地蹭了蹭安徒生的小腿。在隐匿光芒的笼罩下，没有人能够看到他们。 　　“跑快些。”他跳上了白狮的背，指尖传来动物毛发柔软的触感，让怀特.莱恩摸起来像是一只真正的狮子。 　　白狮一跃而起。 　　它的每一次的奔跑跳动都超越了普通狮子的极限，落地时却悄然无声，甚至它的脚印都没有留在雪地上。 　　半分钟后，学院的轮廓被白狮远远抛在身后，小屋的灯光越来越近。 　　“图里帕呢？”安徒生急匆匆地朝围坐在餐桌旁两个孩子询问道。 　　“在做实验……”格尔达嘴含糊地说道，像是嘴里喊着一块糖，“他从中午到现在都没出来，饭都是在……” 　　还没等她说完，安徒生就已经跑走了。 　　“哇，安徒生先生这是怎么了？”小胖子卡伊擦了擦嘴角的糖印，转眼间又扔了一块糖到自己的嘴里。 　　“应该没事吧？”格尔达有些担心地看着“实验室”小屋的方向。 　　安徒生冲进去后，随手就关上了门，把对话隔绝在了门外。 　　“我觉得有点太饱了。”小胖子卡伊几下子就把糖块咬碎了，牙齿因为太过用力而发出了“咔咔”的声音。 　　两人前面的桌子上堆了一大堆吃完的糖纸。 　　这些糖纸五颜六色的，上面没有糖果店的名称，反而印着个咧嘴大笑的缺牙胖小孩。 　　“咱们吃得太多了。”格尔达有些心虚地说道，“安徒生先生说甜点吃太多对身体不好。” 　　“这些是免费的啊！”卡伊睁大了眼睛，“又美味又不要钱！那个卖糖的老奶奶真是个好人。她说要开糖果店，我们帮她试吃就是在做好事！安徒生先生肯定不会因为我们做好事而生气的！” 　　“可是吃太多糖对身体不好。”格尔达闻着空中弥漫着的甜丝丝的糖果香味，用力的咽下了口水，“不过，嗯，我们也不是经常吃，那就再吃今天最后一颗好了。” 　　“最后一颗！”卡伊欢呼着又把手伸向了糖果盘中。 　　“咔……咔……咔……” 　　…… 　　安徒生冲进实验小屋时，图里帕正趴在桌子上聚精会神地拼凑着那些小图片。 　　“汉斯，我快拼好了。”图里帕头也不回地说道，“你绝对不会相信，其实小木偶……” 　　“影子先生被抓走了！”安徒生匆忙地打断了图里帕的话，“就在刚才！” 　　“影子？”图里帕皱起了眉头。 　　安徒生飞快地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他笃定地说道：“门后像是另一个世界，当我拿起那根羽毛时，那片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小片的画面。” 　　“就像是地图？”图里帕思考着，“这让我想起了未完成的航海图。只有被探索出的区域才会在地图上描绘出来，未探索的地方则是一片空白。” 　　安徒生对这个猜想表示肯定。 　　原本他以为门后的那片黑暗是某种巫术陷阱，现在他有了别的猜测。 　　“门后有可能是迷雾世界。”安徒生说，“男子宿舍的那扇门就是连接迷雾世界和现实世界的界限。” 　　黑马布莱克.侯丝曾经带着他跨越了迷雾世界和现实世界。虽然当时跨越两个世界似乎非常轻松，但安徒生知道，那是因为黑马并不是普通的迷雾生物，它带着自己走的一定是非常安全的路线。 　　跨越两个世界的方法，绝对不仅那么一种。 　　有安全的方式，肯定也有危险的方式。 　　“你想进入门后的世界？”图里帕站了起来，开始从旁边的柜子里拿出各种一看就很危险的发明。 　　“我自己去。”安徒生阻止了他的动作，“那根羽毛像是入场券，我怀疑它的作用是让持有羽毛的人不会迷失在那片黑暗中。” 　　“你回来只是告知我一声？”图里帕缓缓的抬眼看着安徒生，嘴角露出了一抹很淡的微笑，“你决定去冒险，我待在家看孩子？顺便让我给你装备一些武器？” 　　灯光照在图里帕苍白的脸上，却无法带给他半点血色。 　　安徒生看着自己朋友那种犹如油画般俊美却毫无生气的脸，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太危险了，我至少和那边世界的人打过交道，有事情我也能应付。”他想起了看着他的花精和绿皮肤小怪物们被打断的战争。 　　嗯……希望那些绿色小怪物不要太记仇…… 　　“三天的时间，如果超过三天时间我没有回来的话，你就去……”安徒生顿了顿，终于想到了一个可以求助的人，“就去最近的教堂。” 　　“你请神父帮忙找曾经处理过欧登塞雪人事件的守护者达克，我和他有些交情，他知道我遇到危险肯定会帮忙的。” 　　图里帕眨了眨眼，“和你有交情的人真多。” 　　“达克一直想让我加入他们守护者。”安徒生看着图里帕说道，“走吧，我要把影子先生救出来。” 　　-------------------- 第151章 闪亮登场 　　夜晚的斯拉格尔斯学院十分安静。 　　冬日的寒冷和新校长严格的规定劝阻了以往喜爱夜游的学生们。 　　“就是这里？”图里帕打量着黑暗中的男子宿舍, 安徒生的校服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小，“我怎么进去？” 　　“等到天亮。”安徒生说，“天亮学生上课后, 打扫仆役会去换上新的蜡烛。” 　　“三楼新生全天都有课，仆役看到有人门口的蜡烛亮着肯定会敲门询问。屋里无人应答他就会打开门看一下情况, 今晚我出门前就把房间布置成去上课的样子了。”床铺整齐, 窗帘打开着。 　　“他会吹灭蜡烛的。” 　　“明白。”图里帕在外套口袋里摸索着什么。 　　安徒生顿时警铃大作：“三天以后我没出来你直接去教堂，千万千万不要对这扇门做任何实验！” 　　这里可能是链接两个世界的通道，安徒生怕图里帕等不到自己会干脆把这扇门炸掉。 　　“我不是那样冲动的人。”图里帕轻飘飘的回答完全没有说服力。 　　安徒生盯着图里帕的口袋。 　　图里帕抿了抿嘴，掏出了个木质盒子。 　　盒子里似乎有液体在晃动, 一小节像灯芯似的东西从盒子里延伸出来。 　　“……”这东西看起来就很危险啊！安徒生小心地拿过了那个盒子，放进了戒指中, “回来了再还给你。” 　　图里帕看了眼他重新带回手上的戒指。 　　安徒生移开了目光：“不能什么都往路灯里放。遇到敌人时又出现了野天鹅羽毛那样的事情会很危险。” 　　“我就是把这个戒指当成放东西的地方而已……” 　　“那个木盒不需要点燃引线。”图里帕突然打断了安徒生的话, “露在外面的线是迷惑敌人的，使用时剧烈摇晃，听到玻璃破碎声立刻扔出去。” 　　“好。” 　　两位朋友低语了几声后, 那扇神秘的大门再一次被安徒生唤醒。 　　“汉斯, 小心一些。”图里帕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这些光让我很不舒服。” 　　暗金色的守护光芒在安徒生身上亮起。 　　门框散发出的微光在空中漫无目的的飘动着, 像是随波逐流的海藻。这些“海藻”避开了手握羽毛的安徒生, 没有一丝碰触到他的身体。 　　门后的黑暗让人本能的反感, 安徒生硬着头皮跨进了大门。 　　他感到自己像是踩空了台阶一样, 身体猛然下坠。手中的野天鹅羽毛像是磁石，牵引着安徒生的身体朝唯一亮起的地方落去。 　　守护光芒凝聚在他身后, 形成了一双翅膀, 让安徒生降落的速度慢了下来。 　　离亮起的地方越来越近了。 　　他穿过了安静得犹如坟墓般的黑暗, 落入了光亮中。 　　耳边传来了风声, 光线忽变的刺激让安徒生闭上了眼睛。 　　再次睁眼后，安徒生清楚地看到，自己正从高高的空中往下降落着。他穿过了云层，大片的绿色在他脚下，随着距离的拉进，他看到组成那片绿色的森林和草原，连绵的山丘下有一大片的建筑。 　　除了缓降的守护光芒以外，安徒生手中的羽毛似乎也有着某种魔力，让他逐渐开始控制了自己降落的速度和方向。 　　“真像是地图。”安徒生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这里应该就是迷雾世界……那边像是一个城镇……” 　　他让身体微微倾斜朝着那里落去。 　　迷雾世界是所有神秘生物的家乡，这里大部分的地方都和人类世界不同。而就像是人类世界中有不同的国家，迷雾世界则由各个王国组成。 　　每个王国的大小不一，居住的神秘生物也完全不同。 　　“这里看起来和人类世界差别不大。”安徒生感到有些庆幸，“居民是人形生物的可能性很大。” 　　人形生物会让他收集信息变得更顺利。 　　离地面较近的时候，安徒生确定自己不会摔死后就把金色的守护光芒换成了隐匿光芒。他几乎是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地面上，为了怕人发现，安徒生选择降落的地点是离城镇有一段距离的森林里。 　　野天鹅的羽毛在落地后突然黏在了他的手腕上。 　　一阵被炙伤的感觉过后，羽毛形成了同样形状的图案的灰色花纹后又立刻不见了。 　　而原本出现在这个世界时那种隐隐被排斥的感觉消失了。 　　“感觉像是获得了某种任何……”安徒生摸了摸自己的手腕，他依旧能够感觉到羽毛的存在。 　　森林里有不少样子奇特的小动物，它们像是有极其敏锐的感知，不等安徒生靠近就远远地跑开了。 　　绕过了几颗怪模怪样的大树后，安徒生发现了一个巨大的山洞。 　　山洞看起来非常宽敞，洞口两边有大片的带刺蔓藤。柔软的树枝从旁边垂下，犹如是帘子般遮挡住了小半个洞口。 　　“太整洁了，被人清理过。”安徒生没有贸然进入，躲在一边暗中观察着，“有人住在洞里？” 　　在各种民间传说中，经常有不名一文的穷小子，在冒险时在山洞中找到了宝藏从而过上了暴富的幸福生活。 　　安徒生并不准备进入眼前这个山洞中。 　　“这片森林离城镇并不是很远，住在洞里的人不是为了躲避人群就是性格古怪，安全起见还是不要随便进去。” 　　他没有犹豫，准备离开潜入城镇外侦查。 　　安徒生转身的瞬间，先是感到迎面有一阵风吹了过来，接着他额头一痛，像是撞到了铁块一样，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撞倒在了地上。 　　一瞬间的松懈让隐匿光芒直接消散。 　　安徒生的身形显露了出来。 　　“啊？”女性的惊呼声响起，“我撞到了什么？” 　　有人！ 　　安徒生立刻握紧右手，准备随时出击。 　　“抱歉，不小心撞到了你。”蹲在安徒生面前的是位样子柔美的女孩子，她担心地看着安徒生，“我急着回家没有看到你。” 　　她有着乌黑柔顺的头发，发型却有些奇怪，剪得只比安徒生的略长一些。她友好地朝安徒生伸出了手，似乎是想拉他起来。 　　她的皮肤光滑娇嫩，指尖却布满了各种伤痕。 　　等等！ 　　安徒生发现自己居然听得懂对方的话！他们可是跨种族跨地域，不可能迷雾世界的生物都会说一口流利的丹麦语！ 　　“没关系。”安徒生小心地开口说道，“我迷路了，这里是那里？”出于谨慎他没有去握女孩子的手。 　　“你没事就好。”女孩子松了口气，抱歉地看着安徒生，“这里是暖风领，你是哪个领地来的？” 　　对方果然也能听懂自己的话。 　　安徒生想起了石心曾经给他喂下了不少奇怪的东西，也不知道是哪个神秘物品产生了这种神奇的效果。 　　至于他从哪个领地来的问题，安徒生并不敢随便乱编。 　　他突然捂住了额头，语气挣扎着说道：“我，我怎么一下子想不起来了……我的头，好疼……” 　　短发女孩看着安徒生额头上发红的地方，不安地说道：“真对不起，这是刚才被我撞到的。你到我家休息一会儿，看能不能想起什么来？实在不行的话，晚上我哥哥们会回来，他们什么都懂肯定会帮到你” 　　“谢谢。”安徒生心中突然有些小小的愧疚。 　　蹲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子眼神清澈，看起来年龄并不大。能邀请一个陌生人去她的家，这说明她是个很单纯的孩子，欺骗这样一个小女孩真是让他觉得……突然，安徒生微微张开了嘴，目光变得略有些呆滞起来。 　　因为蹲在他面前的小女孩站了起来。 　　她足足有快两米高！ 　　小女孩轻轻地拉着安徒生的胳膊，毫不费力地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二话不说背着他往山洞走去，边走还边担忧地说道：“你到底是从哪个领地来的啊，看起来真是太柔弱了些。” 　　“放……放我下来……”安徒生的脸一下子烧得通红！ 　　这这这！ 　　这要是被人看到，他在迷雾世界的名声就要全毁了！ 　　“不用担心，我不累。”女孩子的脚步轻快，几步就走到了洞口，“你轻得像小孩子一样，我这样背着你走一天都行。” 　　安徒生挣扎了一下，绝望的发现如果不用超凡力量的话，他居然无法从女孩子的背上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这是为了打探情报所作出的必要牺牲。 　　幸亏影子先生不在这里……不然的话被他画到了画里…… 　　一想起那副画面，安徒生几乎被羞耻感淹没了，一时间他突然有些怀念起了黑马布莱克.侯丝。 　　“黑马虽然喜欢跟我开玩笑，可如果有它当向导的话，我怎么会沦落到被女孩子背着走的地步……我终于明白为啥格瑞会在迷雾世界混不下去了……不用精神力的话，巫师的力量真是太弱了啊啊啊……” 　　“……不过幸亏不是公主抱……” 　　微风拂过森林里的小草，带起了几片掉落的树叶。 　　这样的森林在迷雾世界里随处可见，在像今天这样天气不错的日子离，很多迷雾生物都喜欢聚集在一起聊天。 　　在离这里很远的地方，被安徒生挂念的黑马布莱克.侯丝正在啃着苹果。 　　它所在的地方是现实和迷雾世界的交接处，有人类超凡者，有迷雾生物，还有些透明的绿色灵魂在到处游荡着。 　　“影子失踪了。”黑马布莱克侯丝咬了口苹果，对着它的新朋友幸灾乐祸道，“他和殿下养的那只小夜莺一起不见的。” 　　“失踪！”对面的人浑身上下隐藏在黑色的长袍里，声音听起来意外的年轻，“我的老师一定知道他们在哪里！” 　　黑袍化为一阵烟雾消失了。 　　布拉克侯丝看着对方落下的镰刀，不由摇了摇头：“真是粗心啊……失踪也没什么，就算世界毁灭了以影子那家伙的生存能力也是最后死的那批。” 　　没等它啃完一个苹果，冰冷的烟雾又重新出现了。 　　烟雾中穿黑袍子的年轻人跳了出来，尖叫着说道：“老师说他们私奔了！” 　　“噗！”的一声，黑马一口苹果喷到了对方的黑袍上。 　　“你老师说汉斯小可爱抛弃了石心殿下跟闷葫芦影子私奔并且过上了没羞没臊的幸福日子？” 　　它的大嗓门响彻了整个草原和森林，甚至产生了回声。 　　一时间万籁俱静。 　　周围所有听到这话的生物们全都下意识地停止了活动朝黑马看去。 　　几秒钟后，大家恢复了常态，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这不太可能。”黑马布莱克.侯丝仔细想了想，“影子虽然能伸能缩能变换成各种形状大小，但是他连脸都没有啊！怎么居然就把小可爱拐跑了？” 　　“可你老师也没理由胡说啊……”它用鼻子推了推穿黑袍的年轻人，“死神大人真是这么说的？” 　　“没错！”几缕红色的发丝顽强的从死神学徒的兜帽里露了出来，“老师绝对不会骗人的！他一听我说汉斯和影子同时失踪了，就笃定地说他们绝对是去私奔了！如果老师不是有了确凿的信息，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就在他们交谈的时候，附近树梢上几只绿色的信鸽朝天空飞去。 　　长着翅膀的透明老鼠和几股在周围盘旋的透明微风紧随其后，朝不同的方向离开。 　　“呸！”布莱克.侯丝不屑地看着它们，“这些爱碎嘴的，整天就知道八卦。” 　　“我还是觉得很担心。”死神学徒的声音里带上了忧虑，“这下子我该把汉斯的新婚礼物寄到哪里去呢？” 　　“我也很担心。”黑马布莱克.侯丝叹了口气，“人类世界要是毁灭了，我能去你那里暂住吗？” 　　--------------------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白骨宫殿里，黑色的巨大长桌上，几行字迹优美的文字被书写在了一个摊开的小本子上。 　　【汉斯.克里斯丁.安徒生——扒掉我可爱学徒底裤两次的恶徒。】 　　【某石头主人——武力扒掉我可爱学徒新底裤的恶棍。】 　　【惩治混蛋，从我做起。】 第152章 野天鹅 　　“我叫艾丽莎。” 　　正在自暴自弃的安徒生听到了小女孩的自我介绍。 　　有那么一瞬间, 他很想说出一个假名。 　　“我叫安徒生……”他叹了口气。 　　山洞里的景象和安徒生之前预想得完全不同。 　　这里被打扫得很干净，地上没有一点儿尘土。两壁往里延伸则是大小不一的大洞，洞里面有人居住的痕迹, 犹如一个个房间。 　　艾丽莎的“房间”在最里面，面积最大。 　　发光植物铺满了头顶, 带给洞内淡淡的光亮, 虽然不如外面明亮但也足够看清楚周围的一切了。 　　“安徒生先生，请你先在这休息一下。”艾丽莎把安徒生放在了一张铺着干树叶的石床，“你已经想起了自己的名字，现在有没有想起更多的事情？” 　　安徒生揉了揉额头, 沉思着说道：“我又想起了一点，我来暖风国是为了寻找我的朋友。” 　　“找人？”艾丽莎拍了拍胸口, 笃定地说道, “我的哥哥们最擅长找人了，你放心，他们会帮你很快地把人找出来。” 　　“希望如此吧。”安徒生有气无力地看着艾丽莎。 　　真高啊, 她的哥哥们也许比她更高…… 　　这里的居民这么高跟他们的饮食有关？如果自己尝试一下这里的食物, 会不会有机会稍微长高那么一点点？ 　　这个想法让安徒生的目光落在了旁边石桌上，那里摆放着一盘黑色的水果。 　　“你是不是饿了？”艾丽莎善解人意地说道, “这些水果是我早上刚摘回来的, 很好吃。” 　　趁着艾丽莎去外面拿水的功夫, 安徒生拿起了一个小果子。 　　一丝植物能量渗入进了果子中, 他并没发现什么异样。 　　无毒，闻起来有些微甜。 　　吃起来的话……真难吃！ 　　安徒生只咬了一口, 就被酸得皱起了脸。这种酸味像是柠檬和生山楂的混合体, 更糟糕的是, 水果里包含着汁水, 一下子被安徒生咽了下去。 　　随即他感到自己的舌头完全麻木了。 　　真是糟糕！ 　　“真是味道厉害的水果，现在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安徒生想要掏出一颗糖来缓解口腔中那久久不散的酸味，“差不多要两三分钟后才会恢复知觉。” 　　就在这时，一双冰冷的手轻轻碰触了下安徒生的后颈处。 　　是谁？ 　　他猛然转头，却被眼前出现的生物震撼得有些呆滞。 　　“你就是艾丽莎？”对方问道。 　　安徒生摇了摇头。 　　“艾丽莎你好。”神秘生物飘到了安徒生身前，“我是美丽的善良仙女，我听到了你在梦中的乞求，现在我就告诉你解除魔咒的方法。” 　　魔咒？艾丽莎中了魔咒？ 　　但是自己并不是安丽莎。 　　安徒生看着这位自称是善良仙女的生物，目光很难从她身后那双犹如天使般的洁白翅膀上移开。他感到了巨大而蓬勃的精神力在翅膀周围荡漾着，这是位强大的神秘生物。 　　“艾丽莎，你真是个好姑娘。”善良仙女柔顺的金发微微和洁白的长袍微微飘动着，“解除魔咒会付出巨大的牺牲，你愿意吗？” 　　安徒生疯狂摇头。 　　他抬起了脖子，指了指自己的喉结，示意对方自己是个男性。 　　“你不能说话？这真是太好了。”善良仙女挠了挠她金色的络腮胡，“？解除魔咒的代价就是暂时不能说话。”她一边说着，一边用胖乎乎的手挥动起了仙女棒。 　　安徒生立刻跳了起来躲避开了那道光芒。 　　他不是艾丽莎，不能替艾丽莎做出任何决定。 　　“真是个活泼的孩子啊。”善良仙女舞动着翅膀飞了起来，她扭动着身体，朝安徒生再次发动了一次光芒攻击。 　　安徒生灵活地跳起，再一次躲了过去。 　　他挥动着双手，拼命指着自己的喉结，并且用力拍了拍胸口想让这位仙女注意到他平坦的前胸。 　　“好了，我明白了。”善良仙女笑了起来，同时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无奈，“你羡慕我丰满的身材是吗？这些可是天生的。” 　　她自豪地在空中转了个圈儿，为了保持飘逸的质感而起不到太多修饰身材作用的白袍让仙女凸起的圆肚皮更加明显，“懂了吗？这些可不是用魔法能做到的奇妙景观。” 　　“好了，不跟你玩了。”善良仙女举起了仙女棒，这一次好几道的光芒同时向安徒生射去。 　　安徒生跳起，闪躲，翻滚，就差来个大劈叉了。 　　这就是迷雾世界里的仙女吗？ 　　为什么她没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女性！！！！ 　　安徒生尽力拖延着时间，希望这里的动静能让真正的艾丽莎快点过来。 　　解除魔咒什么的一听就太过危险了。 　　正常情况下，安徒生很愿意帮助艾丽莎这位好心肠的女孩子，但是他现在首要的目标就是要找到影子先生。 　　“怎么了怎么了？”奔跑的脚步声和艾丽莎的声音一起传了过来，“安徒生先生你怎么了？” 　　安徒生微微松了口气。 　　艾丽莎终于来了。 　　他对着善良仙女比了个停止的手势后，刚刚转头，就感到了一阵风朝着自己吹了过来，接着他的额头一痛，像是被疾驰而来的猛兽迎面撞击一般，又一次的栽倒在地。 　　这熟悉的感觉…… 　　安徒生刚想爬起来，周围的一切突然被金色笼罩住了。 　　糟糕！是那个仙女！ 　　被光芒击中的感觉非常奇特。 　　安徒生的脑子多了一段信息，他一下子明白了所谓的魔咒和解除方法是什么了。 　　“安徒生先生！！！”艾丽莎扶起了安徒生，“你还好吗？真对不起，我跑得太快了，又把你撞倒了。” 　　“安徒生？你不是艾丽莎？”善良仙女发现了不对，她落在安徒生身边，掏出了一副眼镜戴上后终于看清楚了被她击中的人是谁，“你刚才怎么不说话！！！” 　　安徒生指了指桌子上的果子，比划了一番后，终于让善良仙女明白了——她认错人了。 　　“这可怎么办？”艾丽莎看起来像是要哭出来了，“安徒生先生，真对不起，你被我连累了。是我向善良仙女乞求帮助的，没想到她居然把你认作了我。” 　　善良仙女抓了抓头发，为难地说道：“你在梦中乞求的时候，我只听到了你的声音没有看到你的脸。都怪这个人类小男孩，长得这么瘦，我又没戴眼镜猛地看上去还以为他是个小女孩。” 　　“人类！！！！”艾丽莎一下子凑到了安徒生面前，几乎要挨到了他的鼻子，“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人类。” 　　“……” 　　突然被揭穿身份的安徒生被艾丽莎那种观察奇珍异兽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 　　“算了，他是个巫师，勉强也能帮你破除魔咒。”善良仙女揉了揉鼻子，安徒生看到几根金色的鼻毛从她的鼻孔中露了出来，“解除你哥哥魔咒的方法并不难，但是需要耐心。” 　　“不行，安徒生先生和这件事无关，我不能让他受到牵连。”艾丽莎立刻拒绝了。 　　善良仙女的表情微变，让安徒生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里跟人类世界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这里的生物做事风格只能用匪夷所思来形容。 　　果然，下一刻他就听到了善良仙女开口宣布了他即将面对的凄惨遭遇。 　　“解除你哥哥们所中魔咒的机会只有一次，唯一的这次机会我用在了他身上。”她说，“如果他拒绝或者做不到的话，你哥哥们就永远无法摆脱魔咒，只能在白天变成野天鹅夜晚恢复人形。” 　　艾丽莎激动地说道：“可你是大名鼎鼎的善良仙女啊，等价交换，我用自己的长发换来了你告诉解除魔咒的方法，你却弄错了人！” 　　“这……”善良仙女缩了缩脖子，“等价交换的话……”她看向了安徒生，商量般地说道，“人类巫师，你来暖风领是做什么的？” 　　“……” 　　安徒生对着她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善良仙女轻咳了两声，“对了，解除魔咒已经开始生效了，在艾丽莎哥哥们的魔咒解除之前你是不能开口说话的。”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艾丽莎不死心地问道。 　　“没有。”善良仙女推了推眼镜，“你知道他来暖风领是干什么的吗？” 　　“安徒生先生是要找到他的朋友。” 　　善良仙女的眼睛亮了起来：“人类巫师，要不要跟我做个等价交换？你帮艾丽莎完成解咒，我帮你找到你的朋友！” 　　安徒生斜着眼上下打量了善良仙女一番，不用言语，他的眼神将“不信任”这三个字表达得清清楚楚。 　　“你这是歧视！”善良仙女有些生气地挥动了几下翅膀，“我就知道，人们一看到我美丽柔弱的外表，就会误以为我是那种虚有其表的花瓶！”她猛然落下，发出了重重的声音，“我可是整个白羽王国最厉害的仙女！就连国王也时不时邀请我去宫殿里做客！” 　　“你只要让我知道你朋友的样子，只要他在白羽王国内，不管是暖风领还是北风领，甚至是隔壁的齿轮王国我都可以在一天之内找到他！” 　　安徒生看向了艾丽莎。 　　艾丽莎重重地点了点头。 　　“善良仙女是被承认的愿望仙女，只要她答应了的愿望从来没有失败过。” 　　“没错！”善良仙女骄傲地叉着腰，“我可是完成率百分百的年度最佳愿望仙女！” 　　-------------------- 第153章 纺织女工小汉斯 　　面对着吹嘘自己业务能力的善良仙女, 安徒生撇了撇嘴，白眼翻得眼睛都有些发酸。 　　善良仙女撸起了长袍，看样子准备冲过来赏给他两拳。 　　安徒生挑了挑眉毛, 直接侧过身斜眼看着她，鼻子里发出了不屑的喷气声。 　　现场的火药味浓得快要爆炸了。 　　千钧一发之时, 高大的艾丽莎拦在了两人中间。 　　她拉住了善良仙女不断往空中抛洒火药粉末的手, 转头向安徒生保证，善良仙女声誉良好业务精通是位受到过白羽国王承认的宫廷仙女。 　　“不是每个许愿的人都会得到回应。”艾丽莎说，“可大家都知道，仙女答应的愿望从没有落空过。” 　　安徒生抿抿嘴, 神情似乎有些动摇。 　　善良仙女高高地扬起了三层下巴：“人类巫师，找人这种小事我根本不会失手！” 　　安徒生看着对方眼中燃烧的斗志, 勉为其难地摸出一张纸把影子先生的外貌画在了上面。 　　他把纸递给了善良仙女时并没有立刻松手。 　　“干什么？”善良仙女拉着纸张的另一角, 她看到安徒生掏出了怀表在她面前晃了晃，“说了一天能找到下落就是一天。” 　　安徒生抬了抬眉毛没有松手。 　　“你这个巫师！”善良仙女狠狠地扇动了几下翅膀，“半天, 半天我就能找到！” 　　安徒生不屑地笑了笑, 终于松开了手。 　　“可恶的人类，可恶的巫师……”善良仙女低声咒骂着, “等到……我要用翅膀把你的……都打肿！” 　　安徒生背过身揉了揉自己的脸。 　　不能说话, 只用表情和眼神来表演各种激怒人的神态可真是累人啊。 　　其实他没有选择。 　　解除魔咒唯一的机会被善良仙女化为光芒打进他体内后, 安徒生一下子就知道了解咒的禁忌和方法。 　　解咒并没有时限。 　　有能力的话, 你可以在短时间内完成，也可以拖延着永远不去完成。 　　但是解咒有限制——那就是一天不完成一天就无法开口说话。 　　安徒生无法想象当自己回去后, 突然成了“哑巴”。这会对他未来人类世界明面上的职业计划和暗地里超凡者的生涯都会造成毁灭性的影响。 　　作为交换, 他帮忙解咒, 而善良仙女去寻找影子先生, 这是笔还算公平的交易。 　　但是善良仙女散漫鲁莽的办事方式让安徒生很不放心。 　　现在在他好心的激励下，相信善良仙女会为了维护尊严而全力以赴地去寻找影子先生了。 　　“他是你朋友？”善良仙女指了指画，眯起了眼睛打量着安徒生，“你没画错？” 　　“他是不是可以隐藏在任何阴影里？不会说话？你怎么会跟他认识？” 　　咦？听起来善良仙女知道影子先生啊！安徒生没有急着表态。 　　善良仙女名字里有善良两个字，这可不代表她真就是善良的。 　　艾丽莎同样好奇地盯着影子先生的肖像画，不解地问道：“这位黑乎乎的先生是哪里人？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生物。” 　　干得好！ 　　安徒生心里为艾丽莎竖了大拇指。 　　“他是巫术的产物。”善良仙女简略地说，“并不是生物。” 　　巫术的产物？ 　　影子先生是被制造出来的？安徒生还来不及多想，猛地瞥见善良仙女把手伸进了长袍中抓了抓，他猛地闭上了眼睛。 　　神秘世界的生物真是跟人类世界不同，哪怕是女性，哪怕是仙女，都会突然当着陌生人的面…… 　　“闭什么眼睛！你以为我会掏出什么奇怪的东西来吗！”善良仙女嚷嚷着，“快收起你脑中猥琐的想法！” 　　透过指缝，安徒生看到善良仙女手中多了个烟斗。 　　她一边瞪着自己，一边把画像揉碎了塞进了烟斗中。深吸一口气后，烟斗中的碎纸化为一道雾气，直接被善良仙女吸进了鼻子中。 　　“啊~~”她严肃地长叹一声，“快了，快了，啊，我能感觉到了……” 　　安徒生表情略有些扭曲的重新合拢指缝，不去看善良仙女的施法过程。 　　\"呼……我好了……\"伴随着一口烟雾的吐出，善良仙女的表情变得平和下来。 　　她的眼神突然宛若贤者一般突然充满了智慧。 　　“我感觉到了他大概的位置。人类巫师，好好的完成我们的约定。” 　　她又往长袍里抓了抓，掏出了一大把绿色的叶子扔到了安徒生脚边。 　　“这些是荨麻。” 　　安徒生点点头。 　　脑中的信息让他知道，解除魔咒的方法就是先用脚把荨麻踩碎，接着搓成细细的绳子，最后用细绳做成衣服。 　　当艾丽莎的哥哥们全都穿上了他亲手做的衣服后，魔咒就算解除了。 　　看着为艾丽莎讲解的善良仙女，安徒生忍不住叹了口气。 　　解除魔咒的原理是用蕴含了爱意，汗水和血泪的衣服隔绝恶毒的诅咒，但是他总觉得这种解咒方法真的很随便。 　　也许……随意和让人捉摸不透才是迷雾世界的正常模样吧。 　　“呼……”艾丽莎松了口气，“荨麻到处都有，我和安徒生先生分工合作。我去摘荨麻洗干净，他负责做衣服！手脚快的话几天内就能完成。” 　　“少女你听我说完。”善良仙女摆摆手，“普通荨麻没有任何效果，必须要用生长在坟墓附近的荨麻才行。整个过程全都要由这位人类巫师亲自动手。” 　　“啊？”艾丽莎脸色微变。 　　善良仙女猛吸了一口烟斗，急匆匆地说道：“味道变淡了。” 　　说完后，她猛地展翅冲上了上方，一头撞在了坚硬的山洞顶部。 　　善良仙女的身影消失了，一大堆羽毛犹如雪后落在树上的积雪被人猛踹一脚后劈天盖地的落下，直接洒在同时下意识抬头的两人脸上。 　　“咳咳咳。”安徒生和艾丽莎咳嗽了起来。 　　安徒生打了好几个喷嚏，揉了揉有些发痒的鼻子，对着荨麻比划着让艾丽莎教他如何做衣服。 　　算了算了，就当多学了一门手艺吧……- 　　踩荨麻，编绳子，再重复这一过程，一直到了黄昏的时分安徒生才停了下来。他的手指和脚上的皮肤变得伤痕累累，细小的伤痕周围是被染绿的皮肤，所有的荨麻被用完后，安徒生的手开始肿了起来。 　　艾丽莎泪汪汪地帮他擦拭着某种植物药膏。 　　安徒生摇摇头。 　　以前冬天他妈妈衣服洗不完时，安徒生会偷偷地帮忙在冰冷的河水里踩衣服。那时候他年龄更小，手上和脚上都生出过冻疮，也因为发烧感冒而一个月下不来床过。 　　这些小小的伤口不算什么。 　　他拿起了那些小细绳，稍微计算了下，发现按照艾丽莎的体型来比较，最多只能做小半件的衣服，那还是最简陋最省布料的样式。 　　还需要更多的荨麻。 　　安徒生指了指绳子，又指了指外面。 　　艾丽莎摇摇头，一边涂抹帮他涂抹膏药一边说道：“最近的坟墓在镇子外面，晚上最好不要过去。” 　　看到安徒生询问的眼神，艾丽莎解释道：“镇子上的人特别的爱说人闲话，每天窥探他人隐私。我和哥哥们就是受不了一出门被人围观，上厕所都有可能有人蹲在屋顶的日子才搬到山洞里来的。” 　　“我们要是被人看到晚上一起出门，保证第二天，他们能给我们编出一打孩子来！” 　　“……”安徒生突然体会到了有个面具的好处。 　　他比划着向艾丽莎示范了隐匿光芒。 　　看着消失不见又在原地出现的安徒生，艾丽莎睁大了眼睛。 　　也许是少女眼中崇拜和好奇的眼神太过于明显，安徒生接着展示了让植物快速生长和让白色小动物从手掌中跳出来的“巫师杂耍”。 　　“真是太厉害了！”两米高的单纯少女双手握拳，眼里亮晶晶的，“怪不得安徒生先生你能够一个人到达这里。当初我和哥哥们经历了很多艰险才渡过了大海来到了白羽王国。” 　　“咳咳。”安徒生摆摆手，示意这没什么。 　　被女孩子崇拜和夸赞的感觉可真是…… 　　“我真不该以貌取人。”艾丽莎真心实意地说道，“谁能想到安徒生先生你这么矮，却是个厉害的巫师。” 　　“……” 　　笑容凝固在了安徒生的脸上。 　　什么可爱单纯的女孩子果然是不存在的。 　　也许是艾丽莎察觉到了安徒生的表情所蕴含的信息，一直到两人走到了墓地周围，她都没有再提起身高的话题。 　　墓地离小镇不远，因为天还没有完全暗下去，就算不用点灯也能看清楚周围的一切。 　　平整的泥土上，一颗颗宝石般的小球悬浮在了离地面大约十公分的地方。小球散发着绿色的光芒，形成了一个个闭着眼睛的人像。 　　没有鲜花，大片的荨麻生长在墓地的周围。 　　安徒生盯着那些小球看了一会儿，发现里面并没有类似灵魂的东西。 　　“他们不在这里。”艾丽莎解释道，“我们和人类完全不同。白羽王国的人死亡后会重新回归天空，他们的灵魂如果是完整的话，也许幸运的话很久后会再次在迷雾世界诞生。” 　　她指了指那些小球上的人像，“那些只是纪念他们的，不过可千万不要破坏这些小球。有些人重新回归后，会想来看看自己的纪念球的。” 　　安徒生点点头，开始采摘起了荨麻。 　　艾丽莎提着个大篮子，把他摘下的荨麻收集好。 　　期间远处的路上时不时有行人在散步。他们的个子接近普通人类，但是几乎都是浅色的头发，和艾丽莎高个子黑头发的外表完全不同。 　　“我和哥哥们从高地领来。”艾丽莎轻声说，“我们离开时，那里已经全变了样，现在甚至被新的领主改了名字。” 　　看着她悲伤的表情，安徒生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颗糖递了过去。 　　“谢谢。”艾丽莎看了看糖纸，只小小的舔了一口，就重新把糖果包好收了起来，“这种糖可不能多吃。” 　　-------------------- 第154章 嫩脸一绿小汉斯 　　天色越来越暗了。 　　借着纪念小球发出的光芒, 倒是能勉强看清楚哪里有荨麻。 　　安徒生动作很快地摘满了一整个篮子，正当他伸着懒腰舒展着身体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附近一颗纪念小球。 　　小球在他抬脚的时候咕溜溜地直接滚到了他的鞋底。 　　这可把安徒生吓了一跳。 　　他急忙把小球捡了起来，擦掉上面的灰尘后放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就在这时, 他感到有什么东西突然碰到了他的背部并飞快地朝下划去。 　　什么鬼！ 　　安徒生猛地跳了起来朝着艾丽莎看去。 　　艾丽莎正低头摆弄着荨麻，她被安徒生的动作吓了一跳, 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 眼神中都充满了迷惑。 　　“怎么了？”艾丽莎低声问道。 　　安徒生摇摇头示意没事。 　　刚才不管是啥都不会是艾丽莎。 　　艾丽莎真想摸他臀部，这一天有大把的机会也没必要等到现在。他警惕地环顾四周，只看到了周围矮灌木在轻轻摆动着，就像是被夜晚的风吹过一样。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 继续摘起了荨麻。 　　附近的荨麻很快被他摘了个干净，安徒生不想来回跑好几次, 干脆就把一些荨麻收进了戒指中。 　　不知不觉间, 他和艾丽莎之间的距离变远了，戒指中堆积的荨麻也越来越多。 　　就在安徒生弯腰采摘的时候，一只手突然凭空出现。 　　那只手每根手指上都时髦地叠戴着大小不一的钻石。 　　这只富贵右手悄无声息地移动到了安徒生身后, 手指像是抽筋了似的在虚空中抓了抓, 像是在找角度一般。 　　接着，富贵手以极快地速度朝安徒生摸去。 　　一道白影闪过, 潜伏在旁的白色小蛇猛然窜出, 狠狠地咬住了它。 　　“啊！”凄厉的惨叫声划过了夜空。 　　不远处的艾丽莎被这声音吓得手一抖, 差点儿把篮子扔了出去。 　　“安徒生先生！”她直接冲了过来, 看到安徒生正按着一名身穿绿色华服的男人。 　　那男人衣服上镶满了钻石，整个人闪闪发光得像是插满蜡烛的圣诞树, 原本还算英俊的脸庞因为疼痛而有些扭曲。 　　“领……领主？”艾丽莎睁大了眼睛, “你在这里做什么？” 　　领主？ 　　眼前这个鬼鬼祟祟穿着奇装异服的男人是这里的领主？ 　　“放开我！”被认出身份的男人摆出骄傲的表情, “你听到了吗？我可是暖风领的领主！” 　　安徒生微微眯起了眼睛并没有驱散小蛇。 　　这人是怎么看到处于隐匿状态下的自己的？ 　　安徒生的目光落在了对方架在鼻梁上的单片眼镜上。镜框上的一圈儿钻石让眼镜有些沉重, 但是镜片中却没有反射出任何东西。 　　神秘物品。 　　看来对方就是用这东西看到了自己。 　　不过这就是迷雾世界中的领主吗？居然会被自己轻易逮住，实力弱得过分了些啊。 　　虽然暖风领不大，只占了白羽王国不到十分之一的面积。但在安徒生原本的想象中，能够被称为“领主”的人，怎么说也应该拥有至少石心三分之一的实力吧。 　　绿衣男子有着一头浅金色头发，眼睛略微细长，身形消瘦。在安徒生看着他的时候，这位领主也在盯着安徒生瞧。 　　突然之间，安徒生惊讶地发现，对方的脸正慢慢地泛起了绿色。 　　中毒？ 　　他立刻驱散了小蛇同时往旁边拉远了距离，然后召唤出了吞噬光芒包裹住了自己的手进行消毒。 　　“你是人类？”暖风领主脸上的绿色蔓延得很快，就连耳朵几乎也变绿了，“你真的是人类？” 　　安徒生警惕地盯着他。 　　不会是想把毒素传染给自己吧。 　　“别理他！”艾丽莎拉了拉安徒生，“他以前老是来纠缠我的哥哥们，咱们走。” 　　“不，你不能走。”暖风领主突然跪倒在地，抱住了安徒生的靴子，“你要对我负责！你刚才踩到了我以前的纪念球！” 　　他的声音十分洪亮，在夜里传出去老远。 　　安徒生的隐匿光芒早已消散，他能够看到不远处的镇子上，有不少的居民正在朝这边飞快的移动着。而一些夜游的人已经凑到了坟墓边的大道上，伸头探脑地朝这里张望着。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示意自己不能说话。 　　“你是哑巴？”暖风领主的脸全都绿了，“既是人类又是哑巴，简直完美的符合了我的想象！” 　　“嫁给我吧！我从小就向往着能够有人类从天而降成为我的妻子！就像那些小说一样。” 　　安徒生猛地朝着他踹了几脚，成功地让自己的腿脱困了，可是他的鞋子却被暖风领主牢牢地抱在了怀里。 　　“啊！天呐！”暖风领主跳了起来，激动地高高举起安徒生的鞋子，陶醉般地说道，“这就跟夏尔·佩罗的小说情节一模一样！灰姑娘，啊，你就是那美丽的灰姑娘，而我注定是拯救你的王子！” 　　眼看着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安徒生用袖子挡住脸，拉着艾丽莎朝山洞跑去。 　　“啊，他是谁？他离开的背影是那么的美丽。”身后传来了暖风领主咏叹调般的声音，他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了某种幻想中，“我要让全领的人都来试穿这双散发着浓郁人类脚部特有味道的鞋子，我一定会找到你的。” 　　镇民们那热烈的掌声响起。 　　安徒生恨不得立刻完成魔咒找到影子先生飞快地离开这个国度。 　　此刻，他是多么怀念斯拉格尔斯学院那些数不清的课程表和繁重的学业任务啊。 　　“真是烦人！”艾丽莎回头看了眼，发现身后远远地跟着一大串儿的镇民，“这么多人在森林里，今晚哥哥们肯定不会飞回来了。” 　　安徒生突然有了一种非常不妙的感觉。 　　那个浮夸的领主该不会一直堵在洞口吧？ 　　他突然加快了速度，飞一般地冲进了洞穴中，开始新一轮辛苦的“纺织女工”的工作。艾丽莎似乎非常明白安徒生的感受，时不时给他端来水和食物补充体力。 　　大堆的荨麻被踩碎，又飞快地被搓成了细绳。 　　安徒生用最快的速度“工作”着，手艺越来越纯熟。 　　可是平静的工作时间总是短暂的，不一会儿，越来越大的喧哗声从洞外传了过来。 　　“我去看看。”艾丽莎随手抄起了旁边长满倒刺的木棒，大步朝外面走去。 　　其实不用艾丽莎去看情况，安徒生超凡的听力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我美丽的天使，你从遥远的国度而来，与我对视的瞬间就带走了我的心。” 　　“啊，你纤细的腰肢，弯腰时圆润的【哔哔】以及你一言不发隐忍的眼神是多么诱人。” 　　“我多想和你一起飞翔在天空，在秋千上叠着来回荡漾……” 　　安徒生握紧了拳头，手中的荨麻绳子差点儿被他捏碎！ 　　他深吸了一口气，抑制住了冲出去把外面那个胡说八道的男人吊起来鞭打一顿的冲动，转而把所有的愤怒都化作了动力疯狂地做起了衣服来。 　　一件，两件，三件…… 　　安徒生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手头的事情上，这让他自动忽略掉了外面越来越喧闹的声音，以至于连艾丽莎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都没有注意到。 　　手指越来越疼，脖子和肩膀的酸痛慢慢让安徒生的动作僵硬了下来。 　　他坐在大片的枯草上，因为久坐使得大腿和臀部都变得麻木了。 　　“休息一下吧。”艾丽莎端来一盆清凉的水，让安徒生把受伤的手放在水里。 　　暗红的凝固血渍，灰色的尘土和暗绿的荨麻汁很快把水染成了脏兮兮的颜色。 　　安徒生扭动了下脖子，心中默默估算了下。 　　戒指里的荨麻和之前采集的已经全部被他搓成了细绳，算一算尺寸，勉强能够完成所有的衣服。善良仙女半天内就能找到影子先生的下落，只要等到艾丽莎的哥哥们出现，他就能顺利完成解咒。 　　呼~ 　　不到一天就能回去，学院那边应该还没有发现自己的失踪吧。 　　“安徒生先生……”艾丽莎欲言又止地说道，“虽然暖风领主有大大的城堡和满屋子的宝石衣服长得也算是英俊，但你千万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迷惑，不能答应他的求婚啊！” 　　安徒生忍不住笑了出来。 　　没想到艾丽莎还是挺幽默的。 　　“我是说真的！”艾丽莎看到安徒生不以为然的表情，有些着急地说道，“他并不是真的喜欢你，所有人都知道，他痴迷人类文化到了中毒的地步！” 　　“只要是个人类，不管是矮的丑的还是瘦得像根木棍，在他眼里都是大美人！” 　　“……”安徒生差点儿忍不住说出些什么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摆摆手，示意自己绝对对暖风领主没有意思。他把已经做好的衣服摆好，指了指剩下的细绳对着艾丽莎比了个“十一”的手势。 　　艾丽莎比划了一会儿，微微皱眉：“好像不太够啊。” 　　不够？ 　　按照安徒生的计算，剩下的细绳刚好够做完剩下的衣服了。 　　“我最小的哥哥体格很强壮。”艾丽莎说，“从小他的衣服都比其他哥哥大了一半。” 　　可是手上的荨麻已经都用完了。 　　之前匆匆离开墓地的时候，安徒生看到稍远处的地方还有一些荨麻未被采摘。 　　难道要回去再摘一次？ 　　想到自己一从洞口出去就会看到那个浮夸的领主，安徒生的脸色有些微微发绿。 　　“安徒生先生，难道你……”艾丽莎惊讶地看着他，“你对暖风领主也有意思？” 　　安徒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什么跟什么啊？ 　　“不然的话，为什么你盯着洞外然后一脸害羞的表情？”艾丽莎眼神凝重地说道，“你看你害羞得脸都绿了。” 　　“……” 　　-------------------- 　　感谢在2020-03-11 16:00:06~2020-03-13 23:38: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鬼无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5章 艰难成长小汉斯 　　安徒生深吸了口气。 　　希望软帽和围巾能够起到一丁点儿的遮挡作用…… 　　他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 顶着隐匿光芒朝外走去。越来越响的喧闹声迎面扑来，光线也明亮起来。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在看到山洞外发生的事情后, 安徒生还是呆愣了几秒钟。 　　一个粗陋的临时舞台搭建在了山洞前方。 　　绿色的光芒从纪念球中发出，也不知道是谁把墓地中纪念逝去之人的小球全都搬了过来。此时这些小球被集中堆放在舞台前方。 　　绿色的光芒在夜色中非常醒目, 恐怕连附近的领地都能够看到。 　　这些绿光犹如投影般不断变幻着, 在半空中形成了一幕幕的场景，就像是在剧院里观看演出一样。舞台下聚集起了许多神秘生物，有人形的，更多的是奇形怪状的。他们吃吃喝喝, 大喊大叫，观看着绿光的投影开心极了。 　　这是在干什么啊…… 　　迷雾世界的娱乐方法？ 　　安徒生随意看了眼空中的绿光, 只一眼, 就让他整个人完全僵硬了。 　　光幕里的人居然是他自己，无论是五官还是身形都货真价实绝对没有半点走形。光幕中的他正弯腰背对着画面采摘着荨麻。 　　几秒钟后，暖风领主出现在了画面中。他像是从天而降的救星一样, 拉起了摔倒的安徒生, 两人深情对视，接着在音乐声中翩翩起舞。 　　口哨声, 鼓掌声响了起来。 　　同时响起的还有现场演奏的音乐。 　　舞台上, 一排乐手卖力地演出着, 他们奏出的浪漫乐曲让现场气氛更加高昂。一身绿衣的暖风领主手捧一颗纪念球, 他看着空中的画面，面带微笑, 嘴里正不停地说着什么。 　　是他在搞鬼！ 　　安徒生轻轻地抽出了细剑。 　　艾丽莎急忙拉住了他的袖子。 　　安徒生深吸一口气, 告诫自己再忍忍, 再忍忍……现在最重要的是完成…… 　　半空的画面中, 安徒生和暖风领主却和越离越近，眼看着两人吃饭的部位就要碰到一起了。 　　“亲下去！亲下去啊啊啊啊！” 　　观众们像开水一样沸腾了。 　　他们捂着脸嚎叫，开心地在地上打滚，甚至有人出于不明原因开始采摘一些柔软的树叶。所有人的脸越来越绿，越来越绿…… 　　TMD！ 　　忍个P！ 　　少年心中发出了一声怒吼。 　　随即一道粗大的白光从他手中迸射而出，直接击碎了那些纪念球！空中的景象闪了闪像是出了技术故障，几秒后图像全都消失了。临时拼凑出来的“舞台”承受不了白光的冲击开始剧烈摇晃起来。 　　暖风领主直接被吞噬光芒击中。 　　看热闹的人群尖叫着四散窜开，场面有些滑稽，安徒生却无心继续看下去。 　　因为愤怒他在瞬间消耗了太多精神力，现在头开始发晕，隐匿光芒也随之消失了。见状艾丽莎立刻扛着安徒生头也不回地朝坟墓跑去。 　　“我的小曲奇饼，别走！”暖风领主的叫声穿破了灰尘冲了出来。 　　他身上发着闪光的宝石全碎了，衣服也在刚才的攻击之下变得破破烂烂，可他的眼镜却完好无损，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混乱的人群中一眼就发现了2米高的艾丽莎的。 　　暖风领主跟在他们身后跑了起来。 　　接着是乐手们。 　　接着是回过神来的观众们。 　　安徒生回头看着背后跟着的一串儿迷雾生物，只觉得头更晕了。 　　这TM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一到墓地安徒生立刻面无表情地飞快采摘起了荨麻。艾丽莎掰断了旁边的一颗小树，站在他身后，时不时地它抽打几下靠得太近的暖风领主。 　　音乐声又响了起来。 　　刚才的变故丝毫不能影响附近居民们探求真相的决心。他们分散开，逐渐把整个坟墓围在了中间，开始全方位近距离地观看着这出好戏。 　　领民们的支持和热心，仿佛使暖风领主受到了鼓舞。他一会儿看看安徒生一会儿看看艾丽莎，目光灼灼，犹如能够融化冰块的火焰般热烈。 　　安徒生专心收集荨麻，完全把这些看热闹的人当做是突兀出现在空中的有味无用可点燃的气体般对待。 　　回到山洞的路被完全堵住了，他收集好荨麻后干脆坐在地上工作起来。 　　只差最后小半件衣服了。 　　“啊，伴随着优美的音乐声，我幻想着和你交往的十八个步骤。”暖风领主居然开唱了！ 　　安徒生咬紧了嘴唇，把咒骂声咽回到了肚子里！这颠三倒四的情歌，一听就是对人类世界诗歌的错误翻译！ 　　“我轻轻拂过你的头发，你脸庞边的黑发犹如天上的乌云。” 　　乌云里有雷电劈死你！安徒生忿忿地想着。 　　“你的额头饱满光滑。” 　　光滑得摔死你！ 　　“你的眼睛黑白分明。” 　　白眼翻死你！ 　　“你的嘴唇……” 　　【哔哔哔哔哔哔！】一大串儿的不雅之词在安徒生心中迸发了。 　　“嫁给他，嫁给！”围观的领民们一阵阵的起哄声也吵得他太阳穴隐隐作痛。 　　我不是反派，我不能拔剑……安徒生努力地说服自己不要动武。 　　艾丽莎看着情绪激动的暖风领主，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殴打。越来越露骨的歌词彻底惹怒了她这位单纯可爱的小女孩，“闭嘴别唱了！”艾丽莎一把抓住了暖风领主，把他提了起来。 　　暖风领主飞快地看了艾丽莎一眼，真的闭上了嘴，又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不要再来纠缠安徒生先生！”艾丽莎摇晃着他的领子威胁道，“你只是想找个人类满足你的好奇心而已！你根本就不是真的喜欢他，别再任性了。” 　　“你……不是……”暖风领主扶了扶差点儿被晃掉的王冠，小声嘟囔着。 　　“你在说什么？”艾丽莎没有听清，往前倾了些。 　　暖风领主立刻脖子后仰，像是生怕碰到了艾丽莎般整个人都屏住了呼吸。随即，他突然大声嚷嚷了起来：“走开走开，别离我这么近。为什么你哥哥今晚没回来？” 　　“因为你们吵死了！”艾丽莎说，“这么多人堵在我们家门口又唱又闹，他们肯定不会回来！” 　　“要是我不出现的话……”暖风领主的语气突然有些怪怪的，“你今晚就会和小曲奇一起度过？” 　　“关你什么事！”艾丽莎用力捏着他的胳膊，“赶紧走开，不要耽误安徒生先生的工作！” 　　“工作？”暖风领主盯着正在安徒生手中成型的荨麻衣服，“他难道是在……” 　　“闭嘴！”艾丽莎飞快捂住了他的嘴后小心地看着周围，“你快闭嘴！” 　　暖风领主缩了缩脖子，脸上绿得犹如像春日里的青蛙。 　　这个闹腾的夜晚让时间过得很快，夜晚星星们的光芒逐渐被晨曦所取代，周围的一切开始明亮了起来。 　　新的一天开始了。 　　安徒生提着最后一件衣服，从地上爬了起来。 　　随着他的动作，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围观的镇民们虽然不知道他是在干什么，但依旧一边吃着从家里拿来的早餐一边替安徒生欢呼着。暖风领主指挥着仆从们，在墓地旁摆上了精致的餐桌和餐具，准备邀请安徒生共进早餐。 　　“……” 　　此时此刻的安徒生身体和精神上都倍感疲惫，但他觉得，今后无论在迷雾世界遇见什么自己肯定都能保持一副淡然的心态。 　　格瑞说得没错，成长真是很件艰难的事啊。 　　艾丽莎激动着看着做好的衣服。 　　“十一件！我们做到了！”她擦了擦眼睛，从贴身口袋中掏出了一根白色的小口哨。用力吹响口哨后，安徒生并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但他知道，这应该是艾丽莎和她哥哥们的联络方式。 　　他心中一松。 　　事情很快就能结束了。 　　“可哩……可哩……”天鹅飞行时独特的叫声远远传来。 　　安徒生看向天空，一群有着灰白色羽毛的野天鹅们从远处飞了过来。几乎是眨眼间，它们就飞到了墓地的上空，盘旋着观察着地面上的情况。 　　每只野天鹅都比人类世界的天鹅大上一倍。 　　其中领头的天鹅体型尤为巨大，展开翅膀后，能在地面上投下一大片的阴影。 　　“哥哥！”艾丽莎开心地挥舞着手臂，“快点到我这里来。” 　　没有发现潜在的危险后，天鹅们这才逐一落到了艾丽莎身边。它们团团围住了艾丽莎，巨大的翅膀看起来极具力量感，安徒生甚至觉得在鹅翅上看到了类似人类肌肉的东西…… 　　一时间，儿时被镇上大鹅追逐的恐怖回忆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掂量了下手中人形尺寸的荨麻衣服，完全无法想象自己给这些肌肉大鹅们套上去的画面…… 　　最大的那只野天鹅突然朝安徒生走来。它伸出了修长的脖子，轻轻地叼走了安徒生手中的衣服， 　　安徒生突然下意识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随即他又为自己的反应过度而失笑摇头……虽然刚才那只天鹅叼走衣服时似乎用嘴蹭了蹭自己的掌心，但应该是无意碰到的。 　　他从戒指中拿出的其余荨麻衣服也被天鹅们一一叼走。 　　没有安徒生想象中的，野天鹅们自己扭动着翅膀穿衣服的画面。它们似乎对于解咒也做了准备。所有野天鹅们都叼着衣服围着了一个圈，浓郁的灰色烟雾开始从圆圈中弥漫开来，最后笼罩住了所有的野天鹅，也遮挡了其他人窥探的目光。 　　安徒生长舒了一口气。 　　他感到原本在自己体内的某种禁锢的力量开始飞快的消失了。 　　这代表着解咒的步骤接近完成。 　　现在只等着善良仙女找到影子先生后，他就能…… 　　“哇！！！！！！” 　　起伏的尖叫声突然响起，打断了安徒生的思绪。围观的镇民们像是在比赛一样，所有人都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他们睁大了眼睛盯着逐渐开始消散的烟雾，像是盯着百年难遇的奇景一般。 　　烟雾消散的很快。 　　安徒生看到了让镇民们尖叫的原因。 　　那就是艾丽莎的哥哥们。 　　-------------------- 　　感谢在2020-03-13 23:38:49~2020-03-19 02:48: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鬼无道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6章 环保卫士小汉斯 　　十一位美男子站在了原来野天鹅们出现的地方。 　　他们的五官和艾丽莎有些相似, 细看却各有各的英俊之处。就像他们都有着黑色的头发，有的犹如海藻般披散在肩头，有的则是让脸部轮廓更显硬朗的短发。 　　安徒生微微发愣了几秒后就移开了视线。 　　不得不说, 十一位英俊得各有千秋的美男子同时出现，配合着周围烟雾飘散的画面真的给人造成了视觉上的强烈冲击。 　　特别是……他们还穿着自己亲手做的衣服。 　　“哥哥！”艾丽莎的眼中充满了泪水, “魔咒解除了！” 　　这群美男子们脸上带着微笑, 和自己的妹妹击掌庆祝着，低声诉说着旁人听不到的私语。 　　安徒生感到嗓子有些发痒，他知道自己可以说话了。 　　“就是他！”艾丽莎指着安徒生，充满感激地说道, “他就是我说的那位无私的人类，他有着一颗金子般的心！” 　　安徒生还没来得及开口, 迎面吹来的大风让他闭上了眼睛。 　　睁眼后, 入目的就是艾丽莎那堆英俊得不像话的哥哥们放大的俊美容颜。 　　他们团团围住了安徒生，低头在他耳边道谢，感激地拍着他的肩膀, 替他摘掉头发上的落叶, 特别是个子最高体格最壮硕的那位哥哥，他拉着安徒生的胳膊不放, 似乎是想给安徒生一个紧紧的拥抱。 　　离得……离得太近了些吧…… 　　安徒生觉得不自在极了。 　　这不仅是因为他被美男子们包围住的原因, 更主要是因为之前为了节省荨麻提高效率, 他和艾丽莎商量后选择了所有衣物里款式第二节省布料的那款服装——底裤。 　　为了避免可能出现的尴尬, 小机灵鬼安徒生还把底裤的尺寸都往大里做了些。 　　但他没想到由于野天鹅们每天都在飞翔或是打人中度过，运动量暴增, 以至于变成人形后的野天鹅们体型非常健美。 　　这让原本的宽松休闲款被他们穿成了紧身迷你款…… 　　于是, 此时此时的安徒生就是被一群肌肉线条优美, 脸庞英俊, 只穿着超紧身透气荨麻底裤的美男子们团团围住的。 　　他并没有围观群众想象中的幸福快乐感，反而觉得整个人都僵硬住了。 　　幸亏当初没有选更省布料的袜子！ 　　安徒生一动都不敢动，生怕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沙……沙……沙……” 　　他突然睁大了眼睛。 　　等等！ 　　这熟悉的声音！ 　　这熟悉的用炭笔在纸上作画的声音！ 　　这熟悉的像是要把纸张都划破的飞速作画的声音！ 　　影子先生！ 　　善良仙女信守承诺把影子先生带了回来！这真是太好了，他们现在一定因为不方便立刻露面而藏在很近的地方暗中观察着吧？ 　　咦…… 　　不过…… 　　似乎…… 　　现在的场面非常不适合被画下来啊！！！ 　　安徒生眼中的惊喜变成了惊慌。 　　不不不，影子先生请你停手！不是你看到的这样，我可以解释清楚这一切的！ 　　“我要和你离婚！”暖风领主突然发出了周围五百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的愤怒的吼声，他忍无可忍，带着受伤的表情喊道，“当着我的面和这么多人鬼混！你根本就不爱我！” 　　“你欺骗了我的感情！” 　　“你这个用圆润臀部【哔】诱我的大骗子！” 　　安徒生闭上了眼睛。 　　真TMD想要毁灭世界啊。 　　一秒钟后安徒生猛地睁开了眼。 　　“你要干什么？”安徒生盯着趁他闭眼时突然靠近的美男子。 　　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安徒生甚至能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抱歉。”对方是艾丽莎最高大的哥哥，他的语气听起来诚恳极了，“你突然闭上眼睛让我觉得不吻你似乎是件很不礼貌的事。” 　　旁边传来了暖风领主的哭声。 　　“……” 　　又一个对人类风俗有所误解的神秘生物！ 　　安徒生耐心解释着：“不用吻我，那是恋人之间才会做的事。”他想往后退几步，可身后就是另一位哥哥结实可靠的胸膛，这样被围住的感觉真是太难受了。 　　金色的守护光芒亮了起来，柔和地推开了几乎贴在了安徒生身上的美男子们。 　　“你们不要围着安徒生先生了。”艾丽莎说，“他一直拼命帮你们做衣服，现在他需要的是好好休息。”突然，她睁大了眼睛，惊喜地欢呼到，“你能开口说话了？” 　　“魔咒解除了。”安徒生一边回答一边仔细观察着周围，在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隐约有白色的长袍飘动着，看起来像是善良仙女无法完全藏起来的肚皮。 　　“骗子……居然能够说话……”暖风领主带着哭腔说道，像是无人注意的背景音乐。 　　只有艾丽莎掏出了手帕胡乱朝暖风领主脸上抹了几把擦去了他的眼泪，“安徒生先生，你要走了吗？我还想好好介绍哥哥们和你认识。” 　　“我需要立刻赶回去。”想到回去人类世界后即将面对的事情，安徒生的心情略有些沉重起来，“一有时间我会回来看你。” 　　第一次自己一个人进入迷雾世界的经历，让安徒生觉得十分难忘。 　　尽管到达暖风领还不到一天的时间，但他感到自己翻过的白眼比过去一年还要多。现在马上要离开，这些奇怪的经历让安徒生一想起就感到了轻松愉快。 　　“你的朋友找到了？”艾丽莎的眼里突然闪着微光，那是心怀梦想的光芒，“我真想和你一起去人类世界看看啊。”她低头抖了抖腿，想要抖开突然蹲下抱着她长靴不放的暖风领主。 　　“现在太危险了。”安徒生认真地说，“可能会有战争爆发。等我变得再强大一些后，如果你还想来人类世界看看的话，我会帮你申请通行证。” 　　“一言为定。”艾丽莎朝安徒生竖起了中指。 　　“……” 　　对于安徒生的离开，帅气哥哥们都有些不开心。安徒生有种感觉，如果没有守护光芒的保护，自己很有可能会被这些英俊得犯规的美男子们轮流拥抱到窒息。 　　和艾丽莎约好了再次探望会给她带人类世界好吃的糖果后，安徒生带着淡淡的不舍感，在原地消失了。 　　“安徒生先生，一定不要忘记我们啊！”艾丽莎轻声说道。 　　周围的镇民们发出了遗憾的感叹声，不过他们的注意力开始集中在了艾丽莎的哥哥们身上了。没过多久，大堆的食物衣服鲜花珠宝被镇民们堆送到在了山洞附近…… 　　安徒生却并没有走远。 　　在场唯一能够看穿他隐匿光芒的暖风领主似乎受到了精神上的打击，正像一只迷途的小鸭子一样垂头丧气的跟在艾丽莎身后。因此安徒生向艾丽莎告别后，就直接朝善良仙女藏身的那颗大树走去。 　　刚刚走到了树边，安徒生就看到，树木的影子突然像水波一样微微颤抖了几下。一根扭曲的树影缓慢的伸出黏在了安徒生的影子上。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 　　影子先生受伤了！ 　　“怎么帮他治疗？”安徒生抬头看向了上方，善良仙女坐着的树枝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吱”声。 　　“带他回到人类世界。”她抓了抓腋窝，抓出了根通体洁白的羽毛，“他的主人会给予他帮助。” 　　影子先生的主人…… 　　安徒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不想去找石心，可是影子先生的状况看起来非常严重。安徒生知道，影子先生非常的注重礼貌，如果有一丝余力，他都会冒头和自己打个招呼，可是现在影子先生连从地上伸出一根手指的动作都无法办到，仅能藏在影子中画画素描。 　　“这个给你。”善良仙女把白羽毛丢给了安徒生，“白羽王国首都的坐标，下次来先到那里找我。” 　　安徒生戴上了手套后捡起了那根羽毛。 　　和野天鹅的羽毛不同，这根羽毛明显通体雪白，仔细看去，羽毛的边缘有一抹很淡的金色。 　　“等价交换，你想要我做什么？”迷雾世界的坐标并不是随处可见的东西。 　　“我暂时还不知道。”善良仙女说，“但在不远的将来，白羽王国会发生一件大事，也许到时我会需要你的力量。” 　　“和人类世界有关？”安徒生敏锐地察觉到了善良仙女话里的意思，“既然是还未发生的事情，你们可以阻止它的发生。” 　　预知的能力是存在的，安徒生并不感到奇怪。 　　善良仙女叹了口气：“命运这东西向来是最难以琢磨的，虽然能够隐隐看到未来的一丝剪影，我们却无法判断自己做出的事是会改变未来还是促使未来的发生……” 　　她看了眼安徒生，摇了摇头。 　　安徒生被善良仙女的眼神盯着有些不自在。 　　她眼神里似乎带着一丝丝的……同情？ 　　还来不及琢磨善良仙女话里的意思，安徒生突然感到自己漂浮了起来。 　　草地，树木和穿着白袍的胖胖仙女以极快的速度变小，似乎有根看不见的细线从天空中拉扯着安徒生。森林，城堡和大片的草地被层层的云层遮挡住。 　　再往后他重新陷入了黑暗中，就像进入这个世界时一样。 　　周围静寂无声。 　　有那么一瞬间，安徒生甚至感到自己的神智也开始模糊了起来。 　　“汉斯！” 　　一双冰冷的手拉着他，让安徒生从混沌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图里帕……”安徒生被夜风吹得打了个哆嗦，发现自己站在斯拉格尔斯学院男子寝室的大门口。 　　连接两个世界的大门在他面前合上了最后一丝缝隙。 　　神秘的微光重新缩回到了白门框之中。 　　他的身边站着图里帕，他的脚下是坚硬的地面，他从神秘世界回来了。 　　“我去了几天？”安徒生活动了下身体，深吸了一口人类世界的空气——感觉和神秘世界的空气闻起来差不多。 　　“六十分钟。”图里帕拿出了怀表，“你在那边呆了多久？” 　　“差不多十几个小时，不到一天。” 　　安徒生离开人类世界时是夜晚，到达神秘世界后是太阳还未落山的傍晚时分，在度过了一晚后，大约清晨七八点时他才离开。 　　“两个世界的时间并不是同步的。”安徒生舒展开了眉头，“这勉强算是个好消息。” 　　安徒生以后会经常出入神秘世界，他不想因为在那边呆太久而导致无法完成学院的学业。 　　图里帕盯着安徒生略有摇晃着的影子，询问道：“你是获得了什么人的帮助吗？十几个小时就找到了影子先生，还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里，这种概率非常的小。” 　　“遇见了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安徒生伸了个懒腰，嘴角含笑地说道，“走吧，回去以后再跟你细说，辛苦你了。” 　　“没事。”图里帕指了指宿舍楼两旁的草坪，上面零星摆放着一些金属物品，“我闲的无聊，刚好想测试下新的研究成果。” 　　安徒生的笑容变得僵硬了起来。 　　为了出现避免第二天起床一出门就看到草坪上遍地死尸的画面，安徒生拉着图里帕朝那些不明金属物品走去。 　　“咱们边拆炸弹边聊吧。”安徒生打了个哈切，知道自己想小睡一会儿的愿望是暂时无法实现了。 　　“你怎么知道是炸弹？” 　　“……” 　　-------------------- 　　“十一位八块腹肌俊美得像太阳神般的美男子？”图里帕的声音刺破了安静的校园，男子宿舍楼里有几扇窗户突然透出了灯光。 　　“嘘……”安徒生收好了最后一个金属块，轻声说：“下次我试试带你一起去。” 　　图里帕期待的点点头，“他们是棕发吗？”他追问道。 　　安徒生不动声色：“黑发。” 　　与此同时，他在心里长叹了口气，图里帕真的很在意那位棕发的克鲁索伯爵大人啊。 　　恋爱真是一件让人烦恼伤神的事。 　　感谢在2020-03-19 02:48:51~2020-03-19 21:57: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mrabbi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7章 校园传说 　　这真是个极其漫长的夜晚。 　　安徒生一边低声讲述着在暖风领的经历, 一边收起了草坪上的危险物品。 　　图里帕听得津津有味，意犹未尽，表示回去后还要听一遍细节。但他也表了自己的怀疑, 觉得安徒生的描述略有夸张，下次一定要亲眼去看看美男, 不, 是去看看异乡的美景。 　　“现在回去也睡不了多久。”图里帕看了眼怀表，“你的影子从那边回来后老实了很多，也不乱动了。” 　　安徒生看着自己老老实实的影子，心中发愁极了。 　　善良仙女提过一句——影子先生是巫术的产物。安徒生获得的森林巫师传承知识里却没有相关信息。 　　他并不知道影子先生是用什么巫术制造而成的, 也就无法找到让影子先生好起来的方法。 　　哎……难道真的要去找石心？ 　　安徒生抓了抓头发。 　　不行，不能因为自己不想看到石心就耽误了影子先生的治疗！ 　　如果不是影子先生, 恐怕现在受到重伤的就是自己了。 　　哎…… 　　明天晚上上完自习后就出发…… 　　哎哎哎…… 　　“你的脸抽筋了？”图里帕看着面部表情丰富的安徒生, 只觉得有些好笑，“我以为你会很高兴有机会去见那位头牌先生。” 　　“什……什么……”安徒生像是被点名的学生一样，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随即他反应了过来, 图里帕知道影子先生是石心的人，“我是不想耽误学习。” 　　图里帕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他定定地看了安徒生几秒没有说话。 　　安徒生的心提了起来。 　　“你们吵架了？”图里帕直接问道, “所以这几天你才会表现得这么奇怪。” 　　这下轮到安徒生沉默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图里帕应该会劝自己和石心分手吧…… 　　“要不找个机会好好谈谈？”图里帕的话让安徒生惊讶地抬起了头, “他能为了你放下贵族的身份假装是从事那种行业的头牌, 这说明他很在意你。” 　　“你从看到报纸后就开始反常，是看到了有关他的消息？” 　　“因为这个消息让你单方面的感到难受, 是吗？” 　　“我……”安徒生长大了嘴。 　　图里帕轻轻揉了揉安徒生翘起的头发, “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 去解开它就好。不要单方面的去把事情往坏处想, 朋友之间重要的是信任和沟通，恋人之间也是。” 　　“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图里帕的话让安徒生呆住了。 　　给石心一个解释的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吗？安徒生咬了咬嘴唇，他突然觉得有些害怕。 　　真的要去询问石心吗？ 　　一想到石心揭开面具后，露出的是弗雷德里克王储殿下那张完美无缺的脸时，安徒生就感到一股深深的恐惧从心底涌起。 　　他是谁？ 　　自己又是谁？ 　　平民的儿子站在高贵的王储殿下身边…… 　　“汉斯，你很冷吗？”图里帕摸了摸他的手背，“你在发抖。” 　　“我没事。”安徒生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带我去校园里走走，好不容易来一次，我还没有看过你学校的样子。”图里帕岔开了话题，“你不是说有好多教廷风格的小雕像？” 　　免费的小恶魔灵魂！ 　　“走走，趁现在大家都在睡觉，我们立刻去检查这些雕像！”安徒生的眼睛亮了起来。 　　“好。”图里帕温柔地看着他。 　　两人都是行动派，立刻开始搜索了起来。 　　安徒生按照白天的记忆，精准地找到了一座有一座的教廷风格的雕像和装饰物。 　　晚上夜深人静，安徒生怕引起斯拉格尔斯学院内部超凡者或是神秘物品的注意，并没有大张旗鼓的释放吞噬光芒。他谨慎地把手放在那些物品之上，是用一丝吞噬光芒渗入物品内部，慢慢同化掉里面的灵体。 　　大约扫荡了小半个校园，一共有三件物品里残留着被遗漏的灵体。 　　这远远比安徒生预估的要少很多。 　　教廷的漏可真不好捡啊。 　　“那边的雕像比其他的地方多。”图里帕跟在安徒生身后悠转着，有着隐匿光芒的帮助两人并不怕被人看到。 　　“那是女生住宿楼。”安徒生说，“白天我就注意到了，那边不仅装饰物和雕像特别多，整栋楼周围全都是小花园。” 　　看起来就是个发财的好地方。 　　“小心些。”图里帕提醒道，“为了学院的声誉，女孩子们居住的地方防护总是会严密很多。” 　　“小木偶残存身体的线索也在那边。”安徒生白天放出去的吞噬小鸟，一路跟踪那群女学生，最后确定了她们并未在校外居住。 　　但具体的楼层和房间，由于白鸟蹲在外面的树枝上并没有观察到。 　　“巡逻的人也太多了些吧……”两人还未走到女生住宿楼，就已经预见了三波巡夜人了，还有学生会高年级的成员在义务视察着。 　　躲开了这些人后，安徒生居然又收获了两只灵体。 　　这让他受到了鼓舞。 　　说不定大头都在这附近！ 　　他绕着住宿楼转了一圈儿后，最后注意力集中在了楼前的大喷泉上。 　　由白色大理石堆砌而成的古典喷泉中堆满了白雪。 　　喷泉里的水只剩下薄薄一层，现在已经完全冻住了，透过冰面能够看到池底散落着用来许愿的硬币。喷泉的罗马托柱上是一座精巧的小天使雕像。 　　小天使翅膀因为岁月的洗礼已经变得有些残缺，它被一丛美丽的石头花朵包围着，看起来栩栩如生。 　　安徒生看着那座小天使雕像。 　　他总觉得，这座雕像和他在欧登塞教堂里遇见的突然活过来的天使雕像有些相似。 　　图里帕摇摇头，不赞同地说道：“位置太醒目了。” 　　安徒生知道图里帕说得对。 　　如果他想伸手够到喷泉中央的小天使雕像，就必须要踩在池里的那层薄冰上。如果薄冰破碎的声音太大的话，巡夜人肯定会过来查看的。 　　可他还是决定要试试。 　　安徒生不想放过任何可以增加实力的机会——大不了立刻开启隐匿光芒逃走。 　　他站在了喷泉边缘，轻轻地抬起了脚。 　　图里帕立刻后退，整个人都藏在了稍远处的阴影中。 　　安徒生把脚轻轻地踩在了冰面上：“图里帕，你别离这么远，我很小心的不会……” 　　话音未落，一阵细微的“擦咔”声从他脚下传来。 　　安徒生立刻僵住了。 　　所幸这声音非常的小，并没有传出去。 　　他深吸了口气，慢慢地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移在了这只脚上。同样细小的咔擦声不断响起，安徒生却松了口气，这么小的声音，根本不会引起任何注意。 　　他踮起脚尖，右手伸向了小天使雕像的脚部。 　　只要轻微一碰，安徒生就能用吞噬光芒把雕像里的灵体勾出来。 　　“咦？”图里帕发出了小小的惊叹声。 　　安徒生手刚刚碰到小天使雕像，闻声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 　　小天使雕像正低头看着他。 　　它那双由大理石雕琢而成的眼睛是那么的空洞。 　　安徒生眨巴了下眼睛，立刻松手飞快朝后跑去。 　　他记得很清楚，这座雕像原本是面对着住宿楼的方向，小天使的脸是看向大楼的门口。现在这座雕像竟然低头看着他！ 　　在安徒生松手的同时，一阵尖锐的声音从小天使雕像的口中发出。 　　“色狼！有色狼！有色狼想要偷看女孩子！” 　　有色狼…… 　　色狼…… 　　狼…… 　　这声听不出性别的声音传出去了老远，甚至隐隐有了回声。 　　安徒生刚跑出去几步，听到这声喊，身体一歪，差点儿原地摔倒！ 　　图里帕发出了抑制不住的低笑声，跟在安徒生身后跑了起来。 　　“笑什么！”安徒生脸蛋通红，顶着隐匿光芒的他丝毫不担心会被发现，“这件事不准跟任何人提起。” 　　两人刚刚跑过一个拐角，尖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色狼在这里！” 　　接下来，无论他们跑向哪里，那声音就像是如影随形的鬼魂一样，总是跟着他们响起。 　　整个校园都被这一阵阵的叫声吵醒了。 　　灯光在一座座建筑里亮起，无论是学生们的住宿楼还是教师们房间，到最后就连教学楼里的灯都亮了起来。 　　脚步声和摇晃着的亮光开始出现，人们提着各种照明物开始寻找着“色狼”。每一个拐角处，每一个树丛后似乎都有人。 　　安徒生和图里帕蹲在隐蔽的小花园中。 　　他们刚刚藏好，尖锐的声音就两人的头顶响了起来。 　　“色狼在这里！” 　　安徒生汗毛倒竖。 　　循声看去，那是一尊小雕像。 　　声音正是从雕像口中发出的。 　　怎么会？ 　　他记得这尊雕像。 　　自己之前曾经检查过它，里面并没有任何的灵体。可它怎么能够看到隐匿光芒中的自己，并且发出像是活物一样的声音来？ 　　“在那边！” 　　“快，快跑过去，太好玩了，我要看看这位勇者到底是谁！” 　　“所有学生都回到自己房间里去！你们……你们不要假装没听到……哎呦！谁推我！” 　　各种声音由远及近，热闹非凡。 　　最先跑到这里的是位年轻的男学生。他兴奋地提着防风灯，没有放过小花园的每个角落，甚至趴在了地上往长椅下面照了照。 　　“咦，跑了？动作还是很快的。” 　　不远处，尖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色狼在这里！” 　　人们立刻又涌了过去。 　　寻找色狼的人群越来越壮大，甚至一些女学生们也手拿蜡烛马鞭加入了这场动员全校的“游戏”里。 　　安徒生和图里帕几乎把整个校园都跑了个遍。 　　无论他们躲藏在哪里，都会被无处不在的雕像们发现。 　　你们…… 　　我记住了！ 　　安徒生默默地把所有冲他喊“色狼”的雕像都记在了心里！ 　　“这样下去不行，肯定会被堵到。”图里帕摸了摸口袋，似乎想要往外掏出什么东西，“也许干脆把他们全都……” 　　“不不不，我觉得还没到那一步。”安徒生急忙把图里帕的手按了回去。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心蹭上了一点儿白白的东西。 　　灰尘？不对！ 　　这东西上有着隐晦的能量波动！ 　　吞噬光芒从安徒生指尖冒出，犹如火焰一样把那层白灰燃烧殆尽。 　　“是这东西的原因？”图里帕问道，“这好像是你刚才去摸雕像的时候蹭到的。” 　　安徒生不放心地用吞噬光芒包裹住了自己的身体，准备来一个全身的清理。 　　白色火焰在他身上燃烧着，静寂无声，却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图里帕看着他，眯起了眼睛。 　　“怎么了？”安徒生问道。 　　“黑夜创造出无数的怪像，我的心却快乐愉悦。”图里帕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低沉的夜曲，“我的血管里燃烧着火焰，我的心中充满热情。” 　　安徒生没有说话。 　　他又一次检查起了自己，确定没有再蹭上任何奇怪的东西后靠近了离他最近的一尊小雕像。 　　雕像纹丝不动，就像普通的石像一样安安静静的不开口骂人。 　　呼…… 　　终于摆脱了可能被抓到并且成为第一个因为偷窥女生宿舍而被开除从此扬名全国的可怕下场了。 　　等到两人用隐匿光芒离开学院后，安徒生才开口问道：“谁的诗？” 　　“歌德的《相会与分离》。”图里帕闷闷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念诗？万一是我突然受到触动，爆发出了文学灵感呢？” 　　安徒生转头看向他：“那你现在爆发一下。” 　　此时两人走在安静的小路上。 　　冰冷的夜风顺着衣物的缝隙钻入，冰冷又提神。从被误会成色狼，被全校学生追堵，诡异的雕像，到现在安全逃脱的经历，让他们有了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夜色一如既往的美丽。 　　夜空的晨星既遥远又清冷。 　　图里帕抬头看了眼星空，又看了眼安徒生清瘦的脸和明亮的眼睛，深吸一口气，感叹道。 　　“今晚挺好的。” 　　“……” 　　安徒生翻了个充满诗意的白眼。 　　-------------------- 　　图里帕：为什么不在暖风领多待一阵子？ 　　安徒生：我还是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我只想回来学习，我爱学习，学习让我快乐。 第158章 人缘莫名变好 　　回到家中, 一进门安徒生就皱起了眉头。 　　两个孩子已经回房间睡觉了。 　　桌上亮着一盏灯，温暖的灯光铺满了整个客厅。 　　“他们是吃了多少糖！”干净的桌子和地面上没有半张糖纸，可安徒生的超凡感觉却能闻到空中还未散去的甜味。 　　图里帕轻笑了声：“小孩子都爱吃糖。” 　　安徒生顿了顿, 声音小了些：“吃多了糖不仅会牙痛，而且吃得饭就少了！” 　　“他们不敢不吃饭。”图里帕颇有自信地说道。 　　“不许体罚！”安徒生瞪着图里帕。 　　图里帕轻笑着摇了摇头：“我不需要体罚。” 　　安徒生顿时语塞。 　　两个孩子也不知道对图里帕脑补了些什么, 每次看到图里帕的时候, 他们就像是遇见了浣熊的猫咪幼崽似的身体僵硬目光闪烁，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对方吃掉。 　　所以在图里帕面前他们一直乖极了。 　　挑食什么之类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安徒生打了个哈切，他昨晚在人类世界基本就没睡，到了迷雾世界也没有片刻的休息。 　　本来打算用咖啡撑一撑, 可他一进门，家里暖暖的空气和满鼻子甜甜的糖果味让安徒生一下子放松了下来。现在他一坐下来, 就感到双腿像是灌了铅似的沉重, 屁股更是像被黏在了椅子上，根本不想起来。 　　“我趴一会儿，就一会儿……”安徒生趴在了桌子上, 闭着眼睛, 声音越来越低，“五分钟后……” 　　“呼……呼……呼……” 　　安徒生迅速睡着了。 　　三分之一的夜无梦。 　　就连以往经常会出现在他梦中的人都没有出现。 　　安徒生是被一阵哭泣声吵醒的。 　　“哇啊啊啊啊！”这是男孩子的哭声。 　　“呜呜呜呜！”这是女孩子的哭声。 　　安徒生迷迷糊糊的张开眼, 翻个身就想继续睡下去, 可是下一刻, 他突然反应了过来。 　　哭声从楼下传来, 听起来是格尔达和卡伊。 　　安徒生猛然清醒过来，一下子蹦下了床, 几步就冲到了楼下。 　　他看到图里帕面色铁青的站在客厅中, 目光不善地盯着两个孩子。他手里拿着一根很细的小棒子, 正低声说着什么。格尔达和卡伊背对着安徒生, 一个比一个哭得大声，光听声音都能够感到他们的可怜和无助。 　　“怎么了？”安徒生担忧地看了眼图里帕手里的棒子。 　　“你自己看！”图里帕冷哼了声。 　　自己看？ 　　两个孩子闻言抖了抖身体，缓慢地转过了身。 　　“你们……”安徒生惊讶地看着他们的脸，两个孩子的脸颊全都肿胀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嘴里塞满了松子的松鼠，“脸怎么肿成这样了？” 　　两人泪汪汪地看着他。 　　格尔达从口袋里摸出了一颗糖递了过去。 　　“蛀牙？”安徒生接过了糖果。 　　糖纸上印着的胖孩子正咧嘴大笑着，他嘴里掉了好几颗牙，十分应景。安徒生看着糖纸感到了一阵无奈，“你们吃了多少这种糖果？” 　　“免……免费的！”格尔达费力地说道，一句话还未说话，她就因为疼痛而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免费有时候才是最贵的！不要碰到什么一听是免费，就弄一大堆回来。”安徒生决定要拿住一些“大人”的威严来。 　　“说得太对了！”图里帕看了他一眼，鼓起掌来，“也不知道他们是跟谁学的，一碰到免费的就要弄一大堆回来。” 　　安徒生干咳了两声，低头摸了摸鼻子，耳尖有些发烫：“我，我要去上学了。”他看了眼时间，竟然没有睡过头，“镇子上的牙医很不错。” 　　“放学早点回来。”图里帕低声说道，“我雇好了马车。” 　　“你怎么……”知道我打算今天放学后就去找石心？安徒生的话未说出口，就被两个孩子新一轮的哭声打断了。 　　“又开始疼了？”图里帕皱起了眉头，挥舞了下手中的小细棍，“看来轻微电击对牙疼的作用十分有限……” 　　电击！！！ 　　“他们还是孩子！”安徒生叫了出来。 　　“我说了，是轻微！”图里帕用他的小细棍戳了戳安徒生的手背。 　　一阵细微到可以忽略的酥麻感从小细棍尖端传来，根本就不痛不痒，跟安徒生想象中的残酷刑罚完全不同。 　　“还是快带他们去看牙医吧。”安徒生看着哭兮兮的两人，绿色的植物能量从他指间凝聚化为两片翠绿的嫩叶。“吃下去能暂时缓解你们的疼痛。” 　　“色色。”格尔达和卡伊对于安徒生是百分之百信任，他们一边道谢，一边毫不犹豫地把嫩叶吃了下去。 　　片刻后，他们脸上痛苦的表情消失了。 　　虽然脸蛋还是肿肿的，但那种让人受不了的疼痛感不见了。 　　安徒生飞速地洗漱一番后，出门去学校时，图里帕已经带着他们离开了。安徒生没有去学生宿舍，而是直接去了上课的教学楼。 　　今天学校的气氛很不一样。 　　所有人都显得异常兴奋。 　　学生们不论男女，全都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激烈地讨论着什么。 　　“汉斯。”刚一走进教室，安徒生就被罗莱.米歇尔拉到了一边，“昨天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半夜好像听到外面很吵。”安徒生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早上我又起晚了，没来得及找人问问。” 　　“昨晚啊……我们学校出了大事！”罗莱.米歇尔神秘兮兮地说道，“听说有人半夜偷偷进入了女孩子们的寝室楼！” 　　安徒生点点头：“我猜他一定是个很大胆的人。” 　　“岂止是大胆！”罗莱.米歇尔夸张地说道，“他已经成了新的校园传说了！” 　　校园传说吗？听起来似乎很威风啊。 　　安徒生暗搓搓地想着，不知道罗莱.米歇尔知道创制造这个传说的人正是站在他面前的自己时，脸上会露出多么诧异的表情。 　　好，决定了，以后自己就要走这种神秘的路线！ 　　啧，传说中的小汉斯，神秘又强大，诡秘莫测的超凡者！ 　　听起来真棒！ 　　“据说那个人一连闯入了十个房间都没有被发现！”罗莱.米歇尔继续说道，“他偷走了女孩子们穿过的脏袜子和贴身物品，至少有二十个女孩子宣称被他摸了脸！最可怕的是，他甚至还猥琐地偷看了丹麦语女老师洗澡！” 　　“丹麦语女老师！！”安徒生忍不住叫了出来，“她可是位年长的女士啊。”看起来满头白发，听说已经快六十岁了。 　　“对啊，你说那个人是不是变态！”罗莱.米歇尔愤恨地说道，“让我知道是谁，我一定会……会亲自告诉老师，把他抓出来！” 　　等等！ 　　安徒生回过神来，他只是在外面的喷泉逗留了一会儿，根本就没有进入女生住宿楼就被发现了。后面的事情他根本就没有做啊！怎么一夜之间，居然被人传成了这样！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好名声啊。 　　“会不会有夸张的成分。”安徒生企图隐晦地挽回下局面的走势，“说不定那个人只是从住宿楼前面路过，一不小心被当成了色狼。” 　　“肯定没错。”罗莱.米歇尔笃定的态度像是他亲眼目睹了那位色狼犯下的种种罪行一样，“很多学生会的学长昨晚都出去抓人了，他们都是这样说的。” 　　“……”安徒生看了眼教室里的学生们。 　　他们义愤填膺，言辞激烈地表达着对学院里居然出现这种败类的愤怒之情。原本还不太熟悉的新生们，因为这件事而飞速熟络了起来。 　　特别是新入学的女学生们，似乎对学院出现色狼非常愤怒。 　　很快的，所有在教室里的学生都站在了一起，一起商量起了如何抓住这个该死的狂徒。 　　安徒生站在人群中觉得自己学到了很多。 　　原来同样是丹麦语，可各个阶层各个地方各个镇子上骂人的词语居然这么不同。女孩子骂起人来，不仅又狠又准而且半点脏字都没有。 　　“汉斯，你说是不是？”罗莱.米歇尔还时不时询问安徒生几句，体贴地让他发表下意见，担心他因为太过内向而显得不合群。 　　“嗯，你说得没错。”安徒生诚恳地点着头。 　　“那个人是不是很变态？”旁边有人追问道。 　　“嗯，你说得没错。” 　　“我觉得他一定很丑！”有女学生说，“说不定几天都不洗澡，身上散发着恶臭味，一张嘴能够熏跑苍蝇！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做出那么不要脸的举动。” 　　“嗯，你说得没错。” 　　“还有啊，说不定他根本就不是男人！肯定以前被驴踢过！” 　　“嗯，被驴踢过。”安徒生的笑容空洞极了。 　　如此合群的安徒生让和他交谈的学生们热情度更加高昂。许多想要和他搭上话的同学们都亲切地和安徒生交谈着，这位被王储殿下看好的新生，是多么的平易近人态度和蔼啊！ 　　安徒生觉得自己的演技在飞速地提高着。 　　他看到自己的影子边缘在微微颤抖着。 　　呵…… 　　这是受了伤的影子先生在偷笑吗…… 　　让人倍感漫长的课前闲聊终于被亲切又动听的上课钟打断了。 　　安徒生松了口气。 　　这种被冤枉后百口莫辩的感觉真是非常憋屈。 　　他想要解释一两句，可是根本就没法开口！ 　　坐在座位上，安徒生平复了下复杂的心情，准备开始专心学习。 　　一位清瘦的女老师走了进来，她满头银发，姿态优雅。所有人全都安静了下来，目光中包含着深深的同情。 　　安徒生心中一紧，这就是被他偷看了洗澡的女老师！ 　　呸，不是！ 　　他根本就没有偷看！ 　　可是这种微妙的尴尬感是怎么回事……嗯，平复心情，保持平常的心态，不要想太多。 　　“昨天的事情你们应该都听说了。”面对着一屋子非常明显的异常眼神，这位年长的丹麦语语法老师表现得十分淡然，她敲了敲桌子，镇定地开口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越来越夸张的流言里，但我一直和我的丈夫住在校外。” 　　“那被偷看的是谁？”小小的声音从角落响起，有学生好奇地问道。 　　女老师的目光扫过了教室，在每一位学生的脸上扫过，安徒生被看得屏住了呼吸。 　　“昨晚在女生住宿楼外窥视的人并没有进去。”女老师平静地说，“不过，下次他要再做出同样的行为，我们会让他在全校师生面前好好讲述一下想要闯进女生住宿楼的原因！” 　　她扫过了安徒生的脸，嘴角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现在开始上课。” 　　-------------------- 　　安徒生：我爱学习，学习让我快乐！感谢在2020-03-22 21:16:22~2020-03-27 15:48: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芊年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鬼无道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9章 布咕布咕 　　度日如年, 这真是度日如年。 　　安徒生点头微笑，点头微笑，再点头微笑……他觉得自己就像是闹钟里的布谷鸟似的, 在每一节课开始之前，都得发出重复的机械动作和声音来应付热情交流的同学们, 只有上课时, 他能缩回闹钟里，不用开口说话。 　　平心而论，大家的态度都挺友善的，如果每次谈话不是以“你觉得那个该死的变态”为开头的话, 安徒生会觉得好过得多。 　　而上课时他是不用再说些违心的话语和挂上让脸部僵硬的笑容，可是老师们似有若无的眼神, 都让安徒生神经高度紧张。 　　他怀疑自己已经被发现了。 　　但如果被发现的话, 为什么老师们不对自己做出惩罚？ 　　可如果没被发现，为什么每节课的老师看着自己时，都会用一种古怪而微妙的眼神。 　　上课也是煎熬, 下课也是煎熬。 　　终于熬到了下午最后一节课, 安徒生连晚饭都没吃就溜出了校园，感觉自己像是被炭火两面慢烤过的鱿鱼一样丧失了活力, 身心俱疲。 　　当变态, 不是, 是当超凡者真是太难了。 　　学院西门外不远的街道上停着图里帕雇好的马车。 　　“你还好吗？”图里帕看着脸色有些异样的安徒生, “不舒服的话，我带着影子去找那个人。” 　　“不行, 你一个人去太危险。”安徒生脱掉了校服塞进戒指中, “我们直接到最近的码头去, 坐船渡过大贝尔特海峡, 到了港口影子先生会联系到那个人的手下。” 　　“今天我看到影子先生能动了，他的情况应该好了很多。”他换了套很普通的便装，压低了帽檐。 　　一根黑色的手指从地面伸了出来，像是回应安徒生的话一般， 　　安徒生顿了顿：“影子先生，我的安排可以吗？” 　　又有几根手指从地上的影子中伸了出来，比了个“OK”的手势。 　　“那你呢？”图里帕说，“你准备什么时候和那个人谈谈？” 　　“今天不行！”安徒生的眼神开始飘忽起来，“今天我没那么多时间，要是没有及时赶回学校肯定会被老师发现的。咳咳，对了，你今天带格尔达他们去看牙医，结果怎么样？\" 　　“严重蛀牙。”图里帕顿了顿，忍着没有戳破对方那比冻木板还要生硬的话题转移方法，“幸亏发现得早，不过医生说他们的乳牙有几颗马上要掉了。” 　　“还好没有到拔牙的程度。”安徒生有些担忧地说道，“这件事情有点儿奇怪。” 　　“是有些奇怪。牙医那里有好多小孩子等着，听家长们的闲聊，似乎都是吃了免费的糖果导致了牙痛。”图里帕看着马车外不断向后移动的景色，眉头微微皱起。 　　“回去有时间的话，我想去看看那位免费发放试吃糖果的老夫人。”安徒生说，“总觉得有问题。” 　　格尔达他们带回来的免费糖果就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安徒生一开始并未在意，还顺手拿了两颗。其中一颗被他送给了迷雾世界中的可爱少女艾丽莎。 　　艾丽莎当时是怎么说的？ 　　安徒生记得她当时接过糖果后，看了糖纸一会儿，后来只舔了一小口就把糖收了起来。 　　【这种糖可不能多吃。】她是这么说的。 　　当时安徒生只认为这是在迷雾世界中的艾丽莎对于自己从人类世界带过去的糖果不舍得吃而已，现在想想，似乎她的话还有别的意思。 　　怪事真是越来越多啊…… 　　安徒生轻轻叹了口气。 　　他下意识地抚摸着手上的戒指，看着车窗外逐渐阴沉的天色，想到离石心越来越近，安徒生就感到胃里沉甸甸得像是塞满了石头。 　　“记得我们上次乘马车的事情吗？”图里帕点亮了车里的油灯，暖暖的灯光暂时把外面的阴冷挡在了车外，“一出欧登塞就遇到了袭击。” 　　“后来我们还遇到了拜伦先生。”安徒生的表情舒缓了些，“要不是他好心搭载我们一程，我们要走很久才能到。” 　　“还有那些精彩的手稿。”图里帕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听说最近有几本精彩的新书出版了，不知道其中有没有……” 　　话音未落，他突然转头朝窗外看去。 　　夜色中，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正以极快的速度朝马车飞来，它们速度很快，几乎眨眼间就到了马车周围。 　　“袭击！” 　　金色的守护光芒从安徒生掌心亮起，瞬间扩散护住了整个马车。 　　“这是什么！”车夫的尖叫声和“咻！咻！咻！”的破空声同时响起。 　　一根根黑羽箭矢猛然撞上了守护光照，如同落在屋檐上的冰雹，虽然被金色的光芒弹开，但每一次撞击都让守护的光芒黯淡几分。 　　安徒生和图里帕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这些箭矢从路边的暗处射来，目标明确，这样的袭击不可能只有一次。如果再待在马车上，除了成为活靶子被消耗以外，还会连累到了无辜的车夫。 　　在箭矢与光罩碰撞的声音停止的一瞬，图里帕用手杖击碎了车门。 　　他毫不犹豫地从奔驰着的马车上跳了下去，在即将重重摔落在地的瞬间，一条绿色的粗大藤蔓从后缠住了图里帕的腰。安徒生随后从马车中跳了出来，他手握着藤蔓用力往上一拉，图里帕被他拉到了半空中。 　　灰光一闪，两人在空中失去了踪影。 　　马车没有丝毫停留的继续向前跑去，车夫挥动着马鞭的声音也越来越远，马车很快消失在了驿道的尽头。 　　而附近的雪地上猛地有雪花溅射了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雪地上留下了几行脚印，接着，脚印也消失了。 　　周围一下子变得安静了起来，只剩下了风的声音。 　　安徒生和图里帕趴在白狮身上。 　　他们在空中隐匿后落地后，安徒生就召唤出了怀特.莱昂。白狮特殊的生命属性让它没有在雪地上留下任何痕迹。 　　两人屏住了呼吸，随着白狮悄无声息的移动，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安徒生突然抽了抽鼻子。 　　那是陌生男人的味道，极淡的汗水味还有橡木的清香味混在一起，像是成熟贵族男士会使用的那种贵到要死的香水味。 　　图里帕看了眼安徒生，苍白的指尖搭在手杖上的装饰水晶上。 　　安徒生突然拍了拍白狮的头，与此同时，他朝自己斜后方看了一眼，香味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一道微风突兀地从那里的吹向了安徒生的发梢。 　　他只觉得头皮一麻，身体率先反应过来猛地向后倒去避开了这道风。接着安徒生指尖冒出了绿光，藤蔓破土层层叠加，犹如盾牌般挡在了他和图里帕前方。 　　安徒生感到侧脸处传来了细微的疼痛感，与此同时，几缕被割断的发丝飘在空中，接着他闻到了鲜血的味道。 　　身后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声，那是树木被拦腰砍断后发出的声音。 　　很强，袭击者非常强。 　　安徒生和图里帕背靠背警惕着下一波袭击的到来，白狮护在两人周围，它不安地朝空气发出了阵阵低吼声。 　　看不到敌人，听不见敌人，周围的一切看起来都毫无异常。 　　更让安徒生觉得不安得是——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精神力波动，就连刚才敌人袭击他时也没有。 　　安徒生微微抽动着鼻子，想再一次靠着香味找出袭击者的位置。路灯从他掌心浮现，白色的光芒被点亮，吞噬小鸟们从灯中冲向了天空。它们在低空中盘旋着，像是安徒生的眼睛一样。 　　小草钻出了冰冷的地面，从安徒生脚底一路向外蔓延扩散，很快铺满就在他脚边形成了一片小小的绿洲。 　　藤蔓像是活过来的绿色小蛇一样，在地面上扭动着。 　　安徒生没有开口提醒图里帕小心。 　　现在的形势不用任何言语解释。 　　图里帕在小鸟们飞出的时候，就开始往周围扔起了金属小块。拇指大的金属盒被他远远近近地扔了一地，它们散发着银灰色的光芒，安静地等待着图里帕的命令。 　　在哪里？ 　　那个袭击者在哪里？ 　　香味在右边一闪而逝，安徒生心中一动，吞噬小鸟们猛然朝右边俯冲而去。 　　白光穿过空气撞到了雪地上。 　　发出香味的那片区域空无一人。 　　不好！安徒生突然反应了过来，绿色藤蔓立刻裹住了他的身体，可是一道冰冷的剑光已经从后抵住了他的脖子。 　　“汉斯！”图里帕举起了手杖。 　　一道淡淡的血痕出现在了安徒生雪白的脖颈上。 　　图里帕不敢动了。 　　对方威胁的含义非常清楚——只要你再动一下，就会割开安徒生的脖子。 　　“你想要什么？”安徒生思绪飞转，对方是位绝对厉害的人物。 　　不仅仅是对方展现出的武力，而且这位袭击者心思缜密得让人害怕。安徒生已经明白，那股淡淡的香味原本就是对方故意让他闻到的！第一次让自己判断出了他的位置以躲过袭击，第二次则是故意让安徒生判断错误。 　　偷袭的人是不会喷香水的！ 　　“是时候还回不属于你的东西了。”站在他身后的男人平静地说道，“汉斯.克里斯丁.安徒生先生。” 　　声音有些耳熟！自己是在哪里听到过？安徒生皱了皱眉头，从对方的话里判断，他暂时不会杀掉自己。 　　“你……”图里帕的表情却一下子变了，先是惊讶，随即是疑惑，后来则是愤怒。 　　安徒生心中一动，开口问道：“克鲁索伯爵，你为什么来这里？” 　　身材高大的克鲁索伯爵没有回答，他伸手擦去了安徒生脖子的血滴。 　　“你想做什么！”图里帕盯着他，“你要汉斯的血干什么？” 　　“他要封住我的巫师力量。”安徒生感到自己的后颈处一疼，像是被细针扎进了身体，这股疼痛让他几乎说不出话来，“图里帕，你快走，他是来找我的……”于此同时，他感到精神力被阻挡在了体内，根本无法控制释放出的吞噬生物。 　　小鸟们逐一消失。 　　白狮冲着克鲁索伯爵咆哮了一声后，不甘心地消散在了空气中。 　　克鲁索伯爵放下了架在安徒生脖子上的利刃。 　　安徒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转过头，看到了穿着一身灰色便服的克鲁索伯爵。他面容和上次安徒生看到他时一般无二，但是棕色的眼睛里却满是冰冷。 　　远处响起了马蹄声。 　　很快的，一对全副武装的士兵们停在了他们身边，他们身后则跟着辆看起来十分低调普通的马车。 　　安徒生心中不妙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对方绝对是有备而来的。 　　这条道路是布林镇通往外界的主要道路之一，从刚才到现在，却没有任何路人和马车经过！克鲁索伯爵提前封锁住了整条道路！就是为了抓住自己 　　那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今天会离开学校的？ 　　克鲁索伯爵看着安徒生脚下的影子，低声说道：“沙都，出来！” 　　沙都？这是影子先生的名字！ 　　难道是影子先生告诉了克鲁索伯爵自己的行踪？ 　　安徒生脚下的影子一动不动。 　　“我知道殿下派你跟他在身边。”克鲁索伯爵说，“殿下遭到了食尸鬼的攻击。” 　　什么！ 　　石心遇到了袭击？ 　　等等，作为石心最为忠实的部下，如果石心遇袭受伤，克鲁索伯爵肯定不会离开他身边。特别是在现在如此严峻的时刻，他是在诈影子先生？他也不确定影子先生是不是跟着自己？他为什么这样做？ 　　【是时候还回不属于你的东西了。】 　　这是克鲁索伯爵对自己说出的第一句话。 　　现在回想一下，这句话也是在欺诈，幸亏当时自己没有回答他。 　　所以克鲁索伯爵是冲着自己身上那半块石头来的！他是怎么知道的？他是想要对自己不利还是要背叛石心？也许克鲁索伯爵并不知道石头在哪里，他只是在猜测！所以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影子先生跟着自己！ 　　“我不知道你……”安徒生警示的话还未说出口，他脚下的影子犹如水面波纹般晃动了起来。 　　糟了！ 　　安徒生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无比。 　　“哦。”克鲁索伯爵看着安徒生，棕色的眼睛里不带任何的感情，“原来真的在你身上。” 　　-------------------- 　　感谢在2020-03-27 15:48:52~2020-04-02 14:09: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越、名叫凌川阳的咸鸭蛋 5瓶；芊年、lmrabbi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0章 海的深处 　　又一次坐上了马车。 　　安徒生和图里帕都没有说话。 　　马车飞快地朝前行驶着, 厚厚的墨绿色丝绒窗帘遮住了车窗，让人无法判断出形势的方向。从逐渐变得颠簸的路况来判断，安徒生知道马车已经离开了平整的栈道。 　　克鲁索伯爵坐在他们对面, 面色严肃，背挺得笔直, 比起贵族来更像是位威严的将领。他的手放在了一柄宽剑的剑柄上, 而剑身则插入了他双脚间的马车车板中。 　　只要安徒生和图里帕有任何异动，克鲁索伯爵会立刻发动攻击。 　　安徒生尝试着凝聚起精神力，可只要一有精神力被凝聚起来，他的后颈处就会立刻发出一阵钝痛。疼痛像是牙痛一样, 从骨子里发出，无法驱散, 让人根本没法集中精神。 　　图里帕坐在他身边, 身上并没有戴上控制他行动的东西。 　　但在上马车之前，克鲁索伯爵的手下拿走了图里帕那满是机关的手杖，地上的金属盒子被收好后就地掩埋了, 顺便被一起埋下去的还有图里帕口袋里各种小发明。 　　“你要带我们去哪里！”图里帕满脑子的疑问, 率先开口问道。 　　“海上。”克鲁索伯爵睁开眼，“在一切完成之前不能放你离开。” 　　“你抓汉斯干什么？”图里帕说, “他只是个穷学生, 虽然他有点儿不同寻常的力量, 但你……” 　　“我带走他的原因他自己很清楚。”克鲁索伯爵打断了图里帕的话, “从刚才我和他的对话中，你应该也有了自己的判断。” 　　图里帕被他的话弄得愣住了。 　　安徒生拍了拍他的肩膀, 开口说道：“我只想知道, 你是否背叛了他？” 　　“我和你不同。”克鲁索伯爵冷淡地回答让安徒生皱起了眉头。 　　他是什么意思？ 　　他觉得自己背叛了石心？ 　　所以才这么毫无顾忌地对自己下手？ 　　“请别误会。”克鲁索伯爵说, “以他的性格做出任何事情我都不会觉得奇怪, 哪怕他爱上了沼泽绿滑仙女。” 　　沼泽绿滑仙女？ 　　安徒生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位浑身绿色头部是□□模样，背后长着一双翅膀的仙女的样子。 　　克鲁索伯爵看起来想当不喜欢自己啊……在他心中，自己和沼泽绿滑仙女差不了多少。 　　“他拒绝了那边的要求？”安徒生觉得这应该不太可能。 　　从情感上来讲，任何一个人都不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恋人！可是从理智上来看，安徒生知道自己的想法只是奢望，是不可能实现的。 　　石心会为了自己，一个普通的男学生，而拒绝大国公主的联姻？ 　　这简直是比童话故事还要不可能的结果。 　　如果石心真的这么做了，那么安徒生肯定自己绝对活不过三天！ 　　“他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立刻答应。”克鲁索伯爵说，“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所以……你是让我劝他答应？”安徒生感到纠结又茫然，如果他敢开口劝石心的话，估计不用三天，三秒钟就足够石心弄死自己很多次了。况且……自己真的想要放弃吗？为什么要逼他做这种事情…… 　　“不。”克鲁索伯爵把宽剑从地板上拔出，剑身反射着车灯的光芒，显出了上面深浅不一的划痕，“无论他怎么选择，我都会遵循誓言，永远站在他身边保护他给与他支持！但问题是，他现在的实力并不完整，我不想因为这个让他无法做出他想要的抉择。” 　　克鲁索伯爵的回答大大出乎了安徒生的预料。 　　他的意思是……只要是石心做出的决定，哪怕是拒绝联姻，哪怕是跟英国和德国再来一场战争，克鲁索伯爵都会坚定地支持他。 　　他唯一在意的是，因为缺失了半块石头让石心的力量有所削弱。 　　克鲁索伯爵不想让石心因为实力削弱而做出违心的选择。 　　安徒生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看起来一本正经到有些古板的克鲁索伯爵居然会跟石心那种性格的人成为朋友！这位伯爵大人，骨子里也流淌着疯狂的血液。 　　有这样的王储和重臣，国家的未来真的没有问题吗…… 　　“我明白了。”安徒生叹了口气，“我会把石头还给他，但我说服他接受是你的事情。” 　　他的语气很平静，表情更是平静，可是安徒生知道——自己开始害怕了。当初在泪雨森林中，石心和自己订下了三年的约定，安徒生后来明白了。 　　三年后等自己成年了，无论是精神力还是身体都会变得更加强大。 　　那时候取出石头并不会造成多大的损害。 　　可是现在……不说自己的身体状况了，到了海上，周围敌我难辨，如果出了什么事情的话…… 　　安徒生又叹了口气，本以为还能拖上四五十年再跟死神大人见面的。对方业务繁忙，又身份尊贵，那时候说不定能忘记自己这号人。 　　现在看来要做好不小心死掉以后灵魂被翻来覆去折腾得很惨的心理准备了。 　　“你们说的石头是什么？”图里帕开口问道。 　　“耶林石。”克鲁索伯爵依旧没有笑容，语气却缓和了一些，“皇室宝物。” 　　果然真的是耶林石。 　　安徒生听到了确定的答案，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那块石头被一分为二，其中半块在汉斯的体内？”图里帕的脸色有些微妙，不着痕迹地看了安徒生与马车车垫接触的部位，“真是贵族的恶趣味！” 　　安徒生摸了摸自己的手心，他能隐隐感觉到石头的存在。是啊，可不是贵族的恶趣味吗？回想起自己第一次和石心见面后发生的种种，安徒生不由地点头说道：“当时我痛得以为自己快要死了。” 　　图里帕脸色微变，小心地问道：“他……这么粗暴？” 　　想起插入自己体内的细剑，虽然石心把极其珍贵的教皇原版赎罪劵用于自己疗伤，但当时真的很痛，安徒生轻声说道：“我当时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那时候我们是第一次见面，我不知道他是谁，当时害怕极了。” 　　“第一次见面他就……强迫了你？”图里帕握紧了拳头。 　　“也算是因祸得福吧。”安徒生想了想，“虽然当时很痛恨害怕，但这也让我成为了超凡者，没关系的，我已经不介意了。” 　　“汉斯，你总是这么善良。”图里帕阴沉的脸色并没有因为安徒生的话而变好。 　　三人都陷入了沉默中。 　　安徒生闭上眼睛努力聚集着精神力。 　　图里帕眉头紧皱，时不时看向克鲁索伯爵几眼。 　　而克鲁索伯爵，这位表情严肃的古典美男子。他闭上眼睛，似乎是在休息，但握住剑柄的手却没有片刻的放松。 　　不知道过了多久，安徒生突然抽了抽鼻子。 　　他闻到了海的味道。 　　他们已经离码头不远了。 　　“你为什么说我背叛了他？”安徒生突然开口，打破了车厢内的安静。 　　克鲁索伯爵没有睁开眼睛，平静地说道：“有谣言说你和沙都私奔到了迷雾世界，这对殿下的声誉造成了一定影响。” 　　“私奔？”安徒生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在迷雾世界和暖风领的领主暧昧不清，虽然你拒绝了他的求婚，但很多人看到，你……”克鲁索伯爵缓缓睁开眼睛，斟酌了下语句，接着说道，“你和众多外貌出众的年轻穿着不得体的男士们当众亲密。” 　　“你说的是艾丽莎的哥哥们！”安徒生忍不住为自己辩护道，“他们中了恶毒的诅咒！”他把事情的经过大略说了一遍，“什么当众亲密！那只是他们表达感激的拥抱！” 　　克鲁索伯爵不置可否地说道：“如果有天你发现殿下和别人有了这样的传闻，和别人感激拥抱，希望到时候你也能保持客观和平静。” 　　“……” 　　怎么感觉，这位克鲁索伯爵在替石心鸣不平啊。 　　没过多久，马车就停了下来。 　　下车前，克鲁索伯爵让两人穿上了黑色的防风斗篷。一条白色的小船停在岸边，黑暗中，船头的吊灯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芒。 　　船上没有船桨，克鲁索伯爵带着安徒生和图里帕上了船后，小船就径直地朝前飘动了起来。安徒生被夜风吹得脸颊有些发凉，深吸一口气，满满的是海水特有的味道。马车被克鲁索伯爵的手下牵走，几位士兵留在岸上处理他们来到过的痕迹。 　　丝丝水汽海水中飘出，缓慢又持续地飘向安徒生，最终被吸入了他一直挂在脖子上的深海珍珠之中。 　　越是靠近大船，就有越多的小型木船在附近巡逻。 　　安徒生甚至感到了，在水中还有一些非人类的气息传来。 　　被所有大船包围在中间的那艘船，体积最大，船身上挂着代表着奥尔登堡皇室的徽章。船上到处都是灯，士兵和巡逻的神秘生物也最多。 　　那里应该就是王储所在的地方了吧…… 　　安徒生安静地看着那艘华丽的战舰，他所乘坐的小船安静地滑过水面，最后停在了最尾端的一艘中型船只旁。 　　“我们到了。”克鲁索伯爵低声说道，“有人在船上等着你们。” 　　-------------------- 　　“等你十五岁的时候。”老祖母说，“我就允许你浮到海面上去。” 第161章 昨日星辰 　　顺着软梯上了船, 安徒生感觉自己像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整艘船像是被一层透明的遮罩盖住一样，外面的一切声音，无论是海浪声还是不远处战舰上传来的喧哗声都被隔绝在外。 　　甲板上没有水手。 　　只有一位身穿白色长袍的老人在等着他们。 　　老人的年龄很大了, 白色兜帽遮挡住了他的大部分面容，他的下巴, 脖子和双手上布满了褐色的老人斑, 一道道皱纹经过岁月的雕琢显得十分深刻。 　　克鲁索伯爵对着老人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斯达大人，那孩子到了。” 　　安徒生有些不安，图里帕微微皱起了眉头。 　　安徒生从对方身上感到了一股奇异的力量, 那中力量不同于巫师的能量波动，也不同于凭借力量和速度的战士的压迫感, 那是一种浩瀚又让人觉得遥远的力量, 就像是……就像是面对着未知的广阔星空一般…… 　　老人缓慢地张开紧握的双手，一颗紫色的水晶球从他手中浮现而出。 　　水晶球里像是有万千星光在闪烁，在周围的昏暗中, 散发着奇异的细小光芒。 　　“一颗已经消散的星星。” 　　“一颗伴随着光与火焰的星星。” 　　老人的嘴唇没有动, 但一阵苍老的声音却回荡在了他们周围。 　　“好久没有看到这么有意思的星星了。” 　　星星？这位老者把自己和图里帕比喻成了星星？不，也许不仅仅是比喻。 　　“那么您呢？”安徒生突然问道, “你又是哪种星星？” 　　克鲁索伯爵猛地看向了他, 眼神锐利得犹如一把冰霜箭矢。 　　“他只是个孩子。”老人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记得, 你在他这么大的时候，和石心那小子做过更多失礼出格的事。孩子, 我是昨日之星, 你可以和克鲁索一样叫我斯达。” 　　“斯达大人。”安徒生隐隐觉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昨日之星这个词, “您准备怎么取出石头？” 　　老人轻轻敲了下水晶球, 一点星芒从水晶中飘了出来，在安徒生还未做出反应之前，飘到了他的额头上。安徒生只觉得额头一凉，脖颈后面突然一阵剧痛，接着，他的精神力回来了。 　　“当！”的一声轻响，一枚细长的银色钉子掉落在地。 　　钉子的顶端沾着一丝鲜红的血液。 　　这是克鲁索伯爵刚才用来禁锢住他精神力的神秘物品。 　　安徒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弯腰捡起了那枚钉子，飞快收进了路灯中。 　　克鲁索伯爵瞪了他一眼，却并没有开口要回银钉。 　　老人的笑声在周围的空气中响起，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亮。安徒生忍不住捂住了耳朵，他感到自己像是一条水中的小鱼，被困在了数不清的泡沫中，那些泡沫在不断的裂开，再裂开，夹杂着笑声和气泡破碎的声音，安徒生几乎要站不稳了。 　　他的脑袋一阵发晕，思维完全无法集中，心中却这位白袍老人升起了无法抑制的敬畏。 　　就算是面对石心，安徒生也能坚持十几秒的时间。可是这位老人的实力，却让他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只是一阵笑声，几乎都能让他晕厥过去。 　　安徒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才终于清醒了过来。 　　图里帕倒在甲板上紧闭着双眼，身上盖着克鲁索伯爵的长袍。 　　克鲁索伯爵则不见了。 　　“孩子，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老人的身形看起来比刚才似乎高大了一些。 　　“我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选择的权利。”安徒生话刚说出口，立刻闭上了嘴巴。 　　他怎么把心中真正的想法说了出来…… 　　“耶林石在一个世代只会选择一位主人。”老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种虚幻的感觉，“除了它的主人以外，其余所有人都无法驾驭它的力量。他们只会成为耶林石的养料，最多一年之内，他们从身体到灵魂都会化为虚无。” 　　老人说完后停了下来，似乎想要观察一下安徒生的反应。 　　安徒生毫无反应。 　　石心说过给他三年时间，不管怎么说，这一点石心绝对不会骗人。更何况，只要算算石心在自己身上用了多少珍贵的神秘物品，安徒生就一点儿都不怀疑，石心是真的想让自己活下去。 　　那可是好大一笔钱！ 　　“很好。”老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欣慰，“你很信任他。” 　　“现在，你可以选择完全自愿让我取出石头，又或者，你可以选择转身离开。” 　　还能选择离开？ 　　那让克鲁索伯爵抓自己回来又有什么意义？ 　　安徒生试探着说道：“我选择离开。” 　　“可以。”老人一口答应了下来，“你现在可以走了。” 　　安徒生看着对方完全没有要阻挡自己的意思，他走到图里帕身边，背对着老人，动作隐蔽地从戒指中抖出了个小瓶子。打开瓶口地木塞，瓶中=刺鼻的味道立刻让图里帕醒了过来。 　　“汉斯？”图里帕立刻站了起来，他手里紧紧抓着盖在身上的长袍，“我刚才晕过去了？” 　　“我们可以走了。”安徒生对着图里帕使了个眼色。 　　图里帕会意地点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 　　一直到两人走到船边，老人都没有任何的反应，仿佛就如同他说所，真的就这样放他们离开。 　　“你先走。”安徒生看着底下海面上的小船，小船依旧停靠在这艘大船旁，上面没有人，“你下去后我能直接跳下去。” 　　图里帕没有推辞，他变为非人类以后，获得了超越普通人类的某些力量，但同时身体的敏捷度却降低了。等他顺着软梯安全地登上小船后，两人都微微松了口气。 　　期间他们并未遭到任何阻挡。 　　就在这时，安徒生突然一缕冰冷的风吹过了耳边。 　　奇怪了，船舱周围有着某种巫术结界，阻挡住了外面的声音和风，怎么会…… 　　安徒生只觉得脖颈处一疼，甜甜的铁锈味立刻飘了出来。 　　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脖子疼痛感传来的地方，突然就明白了过来！ 　　小心！ 　　安徒生想要对图里帕喊出这句话。 　　可是血液一下子涌了上来，堵住了他的气管，让安徒生无法呼吸的同时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绿色的植物能量疯狂地涌出，企图让他被割开的伤口愈合起来。 　　又一道风吹了过来。 　　又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出现在安徒生的身上，这一次是他的左胸口处。 　　很快的，安徒生的身上到处都是伤口，而绿色的植物能量变得暗淡起来。最终，他无力地倒在了甲板上，看到克鲁索伯爵黑色的长靴出现在自己眼前。 　　“你选错了。”克鲁索伯爵语带怜悯地说道。 　　这是安徒生陷入永恒黑暗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无尽的黑烟犹如潮水般淹没了安徒生，不知道过了多久，潮水散去，安徒生的耳边又出现了泡沫破碎的声音。他动了动手指，猛然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好好地站在甲板上，面对着那位高深莫测的老人。 　　他立刻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脖子上并没有伤口。 　　而他身上的疼痛也消失了。 　　图里帕躺在不远处的甲板上，双目紧闭，身上盖着披风，就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幻觉？”安徒生皱起了眉头。 　　他突然想起了石心曾经给他讲过的一个故事。 　　故事大概是关于一位王子和小美人鱼的，具体情节安徒生有些记不太清。但他清楚的记得，王子曾以为自己出征了后来发现那却是宫廷巫师的巫术，让他在幻觉中体验了未来的一种可能性。 　　“您是宫廷巫师？”安徒生看着面前的老人，“刚才那些就是我如果选择离开的后果？” 　　老人慈祥地说道：“孩子，你有两个选择。你可以选择立刻离开，也可以选择完全自愿地让我把石头从你体内取出，无论你做出哪个选择，我都不会阻拦你。” 　　“……”安徒生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这算是什么选择！” 　　是的，老人是让他自由选择了。 　　可是选错了的结果就是死。 　　这根本就不是选择，这是另一种形式的威胁！ 　　沉默了片刻后，老人突然开口说道：“很有趣的想法，你可以试试看。”说话间，老人面前的水晶球里闪亮着的微光在转动着，犹如旋涡。 　　【哔哔！】安徒生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他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动，散去了刚刚亮起了吞噬白光。 　　自己的打算被对方看穿了。 　　局势非常不妙。 　　“看来我只剩下一个选择了。”安徒生面无表情地说道，“完全自愿让你取出石头！” 　　“不。”老人神秘莫测地说道，“你又重新有了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完全自愿地让我取出你体内的石头。” 　　“第二个选择，假装自愿其实不情愿地让我取出你体内的石头。” 　　“孩子，现在告诉我你的选择。” 　　安徒生深吸了口气，握紧了拳头，绿色的光芒像是萤火虫般在他拳头周围闪烁着。要不是他感觉到老人的精神力完全压制住了自己，要不是忌惮潜藏在附近克鲁索伯爵那诡异的身法，安徒生真的恨不得直接给对方一拳。 　　“我选二！”安徒生冷冰冰地说道。 　　这场选择的游戏，他实在是不想对方这么轻易就达到目的。 　　“如你所愿。”老人发出了极淡的一声轻笑。 　　-------------------- 　　“可爱的克鲁索和石心。”昨日星辰斯达大人慈祥地看着自己面前这两位不满五岁的可爱孩子，“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 　　“第一，老实交代到底是谁把新鲜猫屎放进了王后的咖啡里。” 　　“第二，撒谎。” 　　“孩子们，告诉我你们的选择。”感谢在2020-04-14 23:23:02~2020-04-18 21:16: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碧仙 20瓶；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2章 如你所愿 　　疼痛, 身体像是要被撕成两半般的疼痛。 　　安徒生浑身颤抖着，精神力在他体内沸腾了，像是滚烫的岩浆一般从内而外炙烧着他。安徒生恨不得直接晕过去, 但巫师的力量让他保持着清醒。 　　他感到石头正在慢慢地脱离他的身体。 　　路灯从他掌心浮现。 　　绿色的光芒犹如萤火虫般围绕着它，绿色的嫩芽从安徒生脚底的甲板上冒出, 藤蔓慢慢地铺开, 小小地白色花朵在藤蔓上舒展开来。 　　须发皆白的昨日星辰斯达，双手合拢，沉默地站在安徒生面前。 　　周围的星空像是被放大了一般，星星犹如有了自己的呼吸般, 星光扩散收缩让人目眩神迷。 　　一股莫名的牵引力从遥远的夜空传来，牵引着石头离开安徒生的身体。 　　路灯的光猛然变亮, 绿色的光满慢慢变淡白色的火焰开始升腾。半枚小小的石头在路灯中凝聚成形, 安徒生看着石头边缘不规则的裂痕，数不清的念头在他脑中翻腾着。 　　这枚石头，是一切的开始。 　　成为超凡者, 和石心相识, 获得和传统森林巫师不同的力量……安徒生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现在石头终于被取出，这是不是代表着一些事情的终结。 　　这个念头一冒出, 安徒生手中的路灯突然迸发出了刺目的光芒。白色, 绿色, 金色, 灰色……他的精神力无法抑制地朝路灯涌去，身体被这不停变换的巫师能量撕扯着。 　　“咳咳。”安徒生开始咳嗽起来, 他捂着胸口, 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 　　血, 从他的口中喷出, 从他眼中，耳朵中流下，点点滴滴落在地板上化作鲜红的血之花。 　　安徒生倒在了甲板上。 　　身体的疼痛他能够忍受，但是脑中犹如针扎般的精神力反噬让他忍不住想要大叫。 　　此时石头已经脱离了路灯，悬浮在空中。原本样式古朴的路灯像是突然经过了百年岁月的洗礼般，突然变得破败腐朽，似乎马上就要化为粉末。 　　“汉斯！”石心的声音响起。 　　安徒生努力地抬起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可他的视线一片模糊，到处都是血色。 　　他先是闻到了石心身上那特殊的冷冷的香味，接着，一双冰冷地手紧紧抱住了他。 　　我没事。 　　安徒生想要开口说话，却只能发出一阵阵的咳嗽声。 　　更多的血流了出来。 　　糟糕……他无法抑制地想到，两人离得这么近，石心的衣服肯定都沾上了血迹。光是宝石扣子都要好几个金币，那整套的衣服他要赔多少钱啊…… 　　“他选择了假装自愿其实不情愿地取出石头。”昨日星辰斯达平静地说，“石头脱离的过程中感应都了他的留恋，企图冲破星辰的力量重新回到他的体内。” 　　“这让他的身体成为了战场。” 　　“现在他精神力紊乱，大量失血，自身的巫术之源遭到了无法逆转的损坏。就算救回他，他的精神力也只能永远停留在现在的程度，不会再有任何进步。他的身体遭到三种力量的撕扯，之后的数年甚至数十年只能躺在床上。” 　　不会再有任何进步！只能躺在床上？ 　　不！ 　　安徒生着想要站起来，但他的动作稍微一大，立刻就有更多粘稠滚烫的血从体内流出。 　　“汉斯，别动。”石心的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你会好起来的，我不会让你死。” 　　他动作轻柔但坚定的禁锢住了安徒生，黑色的披风像是有生命的物件般，裹住了安徒生的身体。 　　安徒生鼻尖一凉，一股淡茉莉的花香突兀出现。他下意识深吸了口气，意识逐渐模糊了起来。 　　“救活他！”陷入沉睡前，安徒生听到了石心冷如冬雪的声音，“老头，我知道你可以救活他！”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昨日星辰斯达不慌不忙地说，“你可以选择……” 　　“选择个P！”安徒生感到石心的胸膛在剧烈的起伏着，似乎是被气得不轻，“我对你的容忍到今天为止！老头你*&&**%%￥#*！” 　　真难得听到石心说脏话。 　　安徒生想到自己曾经收到的那本小书——《文明用语，从我做起》，那是石心送给他的。 　　要不是那本书已经被自己烧成了灰烬，此时此刻，真的很适合拿出来狠狠甩到石心脸上啊。 　　那样的场面一定很好笑，哈哈哈，咳咳，咳咳…… 　　安徒生闭上了眼睛。 　　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不在甲板上了。安徒生感到身下铺着柔软的床单，周围空气里也没有海水特有的咸腥味，但轻微的摇晃让他知道，此时自己依旧还是在海上。 　　“汉斯。”石心的声音很轻，“你感觉怎么样？” 　　安徒生没说话。 　　他感觉到了。 　　原本充满生机的身体，现在无力得犹如重病卧床多年的老人。而他平时只要好好睡一觉就会恢复的精神力，几乎感应不到了。他无法集中精神，稍一多想，脑子就像针扎一般疼痛。 　　安徒生举起右手，这个平时很普通的动作，此时都耗费了他极大的力气。 　　忍着像是要爆炸般的头疼，安徒生咬着嘴唇，尽最大的能力想要召唤出路灯。 　　昨日星辰说他的巫术之源遭到了极大的损坏，这比身体的糟糕状况更让安徒生担心。 　　森林巫师，代表着生机和循环，只要他还能使用出属于森林巫师的力量，那么身体再严重的损伤也能慢慢修复。 　　路灯慢慢地出现了。 　　它原本充满光泽的木质外层完全黯淡了，上面卷起了层层木屑，变成了枯死树枝的颜色。路灯里的光几乎看不到，比夏日萤火虫还要小的绿色光点一闪一灭，像是在十一月冷雨中飘摇着的即将熄灭的蜡烛。 　　突然，灯光灭了。 　　路灯外壳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安徒生立刻解除召唤，在路灯幻影消失的瞬间，他看到一片片细碎的黑色碎片从路灯底部往下掉落着。 　　他的巫术之源，他的守护之灯，正在不可逆转地逐步解体。 　　安徒生闭上眼，不想说话，也不想听石心的安慰。他敢肯定，只要再经历一次召唤，路灯就会彻底解体。那时，就是他超凡者道路彻底断绝之时。 　　原本对未来的种种憧憬，终于犹如悬在空中的水晶一样，摔得粉碎。 　　“汉斯，相信我。”似乎是石心在他耳边低语，他握着安徒生的手，“我……” 　　安徒生用力抽回了手，他不想听。 　　废物，现在的他只是个废物。不但失去了超凡力量，拖着这样残破的连常人都不如的身体，只能日日夜夜地躺在床上。 　　是的，也许石心会因为愧疚好好照顾他几年。 　　但是接着呢？ 　　石心高高在上，身份尊贵，总会有优秀的人出现在他身边，慢慢地替代自己。 　　安徒生无法接受只能依赖他人好意生存的自己！与其像乞丐一样乞讨石心的善意，还不如…… 　　“你好好休息，我会一直陪着你。” 　　安徒生渐渐又陷入了睡眠中。 　　接下来的时间，他清醒的时候很少，经常是刚醒没多久立刻又疲惫到不得不睡去。安徒生对时间的流逝丧失了概念，但他能感到，他们依旧在船上。 　　每次醒来的时候，石心都在他身边，有时会跟他说说话，有时什么都不说只是安静地握着安徒生的手。 　　安徒生知道，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 　　总会有什么事出现，打破现在暂时的平静。 　　当他感到一缕风，一缕带着海水咸味的风拂过了他的脸颊。 　　安徒生有所感应，但他什么都没说。 　　石心很小心，安徒生所在的房间一直有种很淡的香味，安徒生猜测，也许整艘船都被笼罩在某种隔绝巫术中。 　　现在，却有海风吹了进来。 　　有不属于石心阵营的人偷偷侵入了。 　　隔绝巫术很强，越是强大的人越是会引起巫术的反应。这个潜入的人很弱，所以不可能是来刺杀石心的，所以，应该是来杀自己的。 　　在冰冷锐气插入他的心脏时，安徒生轻轻叹了口气。 　　一切都结束了。 　　“不……” 　　昨日星辰斯达的声音像是隔着远远的时空，隔着无数层时间做成的纱幔响了起来，他神秘莫测地说道，“你又重新有了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完全自愿地让我取出你体内的石头。” 　　“第二个选择，假装自愿其实不情愿地让我取出你体内的石头。” 　　“孩子，现在告诉我你的选择。” 　　安徒生猛然睁眼。 　　他站在甲板上，身体安然无恙精神力饱满，刚才的一切竟然又是一场幻觉。 　　想到自己被取出石头时的疼痛，成为废人的无奈和最后死亡时浓浓的不舍，安徒生握紧拳头，死死地盯着一脸慈祥微笑的昨日星辰。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啊。”昨日星辰斯达面前的水晶球亮了起来，“现在，说出你的选择吧。” 　　“选择和不选择又有什么区别！”要不是实力不够，安徒生真想冲上去揍这老头一拳，“我选择了，努力了，结果发现只是你用巫师制造出的幻境，这样的选择有意义吗？” 　　“这是最后一次。”昨日星辰斯达收敛起了笑容，“以我宫廷巫师的名誉向你保证。”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 　　这话的意思，是眼前的老头从一开始就只想让自己做出一个选择——那就是自愿地取出石头。 　　所以从现在开始，所有的一切将不再是幻觉！ 　　-------------------- 第163章 正确选择 　　这一次, 也许是安徒生做出了“正确选择”，取出石头的过程非常顺利。 　　看着躺在手心的灰白色小石头，安徒生感到了淡淡的不舍。 　　“谢谢你。”他用指尖轻轻碰了石头一下, “你保护了我，你让我获得了更多的力量, 你让我……”遇见了他。 　　“现在你应该回到自己真正主人的身边了。” 　　伴随着安徒生的话语, 小石头慢慢漂浮了起来，柔和的乳白色光芒让人觉得温暖。 　　安徒生心有所感，猛然回头。 　　一袭黑色的披风在他身后展开，像是老母鸡的翅膀一样, 紧紧地裹住了安徒生。安徒生被石心整个儿抱在了怀里，只露出了头在外面。 　　他的脸突然涨得通红。 　　这里还有别人啊！ 　　可安徒生的心却像落在了柔软的云朵上, 被人保护着的感觉, 让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全。 　　石心把下巴搁在安徒生的头顶，面具散发的雾气让安徒生的头发飘来飘去的，“老头, 你是不是想变成昨日死星！” 　　“我什么都没做。”昨日星辰在石心出现的瞬间, 挥动着宽大的袖子，原本他面前散发着星辰般璀璨光芒的水晶球消失了。 　　一道银芒闪过, 昨日星辰的袍子被划开了个大口子。 　　“别跟我说都是他自愿的选择！”石心右手握着细剑, “离他远点！” 　　石心身后, 黑色的夜幕之上, 一颗极小的星星突然在瞬间发出了刺目的星光。在它闪烁的同时，昨日星辰斯达的身影变得虚幻起来。 　　在石心的下一道攻击袭来之前, 昨日星辰消失在了甲板上。 　　而另一旁, 面容正直严肃的克鲁索伯爵扛起昏迷着的图里帕偷偷溜走了。 　　甲板上只剩下了安徒生和石心两个人。 　　石心猛地拉着披风一拽, 被裹住的安徒生不由自主地被拉着转了两圈儿！他刚站稳脚步, 就感到自己的腰被石心单手揽住了。 　　“干什么！”安徒生用力想把他推开，“有人偷看！” 　　此时甲板上的确没人，但附近还有许多船只，每一艘上都灯火通明。 　　当安徒生乘坐小船过来时，这艘船停在战舰群不引人瞩目的边缘处。可是现在，在不知不觉中，这艘船被其余的船围在了中央。 　　和周围热闹的其他船只一对比，这艘安静的船反而显得格外醒目。 　　安徒生超凡的视力能够看到附近船只上的人。 　　他们看似在喝酒唱歌干着自己的事，但实际上偷偷往这边偷瞄的家伙并不少！ 　　“别理他们。”石心抚摸着安徒生柔软的黑发，“斯达总是管得太多。” 　　安徒生摇摇头，目光落在依旧漂浮在空中的石头上。 　　“你别担心，我真是自愿的。”他伸出手，样式古朴的路灯在掌心浮现。 　　柔和的光芒从灯中浮现而出，安徒生的巫师之源并未受到损害。 　　石心勾了勾指头，小石头漂向了石心的掌心。石心拿起了石头，轻轻按向了他胸口的位置。 　　白色的柔光消失在了他的指尖。 　　石心面具上的雾气突然停滞了，他保持着捂住胸口的动作没有动。 　　安徒生担心地看着他，虽然看不到石心的表情，但安徒生知道重新融合石头并不是个简单的过程。 　　石心身上原本淡如月光的冷意突然变得更加浓郁。 　　安徒生往后退了些，现在的石心给人的压迫感比以往更甚！甚至给人一种如果太过靠近，会被刀锋割伤的感觉。 　　“等我一会儿。”石心走到船边，海风吹拂着他银色的头发，“你可以想想等下晚餐吃什么。” 　　“你要去哪里？”安徒生心中一跳，突然觉得有些不安。 　　石心跳上了船沿，他的动作更加灵活轻盈。他食指和中指并拢，对着安徒生做出了飞吻的手势，与此同时，石心像是一只黑色的燕子般，猛然从船沿上跳了下去。 　　安徒生冲了过去，就看到石心跳到了一艘小船上。 　　他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失去了石头后，安徒生的精神力和控制力比之前萎靡了一些。但没有石头强大力量的压制，属于他巫师本源的植物能力却开始飞快地增长起来，这带给了安徒生更加敏锐的直觉。 　　他看着石心乘坐的小船，离开了这片舰队，朝着远处海上星星点点的火光驶去。 　　“不会吧……” 　　安徒生脑中突然浮现出了个极其大胆的想法。 　　石心该不会一恢复了力量，就直接去单挑英德联军的首领了吧！！！！ 　　安徒生在甲板上转了一圈儿都没找到人，他顺着楼梯，飞快地向船长室跑去。 　　他一路上半个船员都没有遇到！ 　　“克鲁索伯爵！”“昨日星辰大人！” 　　他大声叫喊着，却无人应答。 　　安徒生只能重新回到甲板上，他沿着船边找了一圈儿，不但没有下去的绳索，连条逃生用的小船都没有！他摸了摸脖子上的深海珍珠，难道要自己一路游泳过去阻挡？ 　　就在这时，一道璀璨的光芒猛然在夜空中亮起。 　　那光芒是如此明亮，像是正午烈阳般，照亮了附近的海域。所有人都忍不住把目光移向了这轮“太阳”，安徒生看着这轮太阳，像是看到了一位无法战胜的绝对强者。 　　这是多么爆裂又强大的精神力。 　　石心能够抵挡这样的力量吗？ 　　“哇，真是好看的风景啊。”昨日星辰的声音突然响起。 　　“斯达大人！您不去阻止吗！”安徒生急切地说，“这么强的精神力，石心能打得过吗？” 　　“当然打不过了。”昨日星辰笑眯眯地说，“对方是比石心早出生几十年的顶级强者，石心还是个急躁的孩子，他没有胜算。” 　　“您似乎并不紧张……”安徒生偷偷观察着昨日星辰的神态，发现对方的放松感并不是假装出来的。这让安徒生心中有许多念头闪过，他试探般地说道，“对方是英国王室成员？” 　　这是个极其大胆的问题。 　　对方是英国王室成员所以昨日星辰并不紧张的潜台词是——安徒生知道了石心的真实身份！ 　　石心如果真是弗雷德里克王储殿下，那么他的母亲卡罗琳·玛蒂尔达王后殿下出身于英国王室，是现任英王乔治三世的亲妹妹！有了这层关系，在没有巨大利益冲突下，属于英国王室的超凡者是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伤害石心的。 　　安徒生有些忐忑地看着昨日星辰。 　　昨日星辰回以他一个不符合身份的眨眼。 　　安徒生忍住了差点儿就脱口而出的不符合身份的脏话，把目光移向了远处的战场。 　　“太阳”的光芒开始逐渐黯淡下来，安徒生眯起眼睛，绿色的点点荧光在他眼中亮起，他勉强看清在极远的海面上，有两道人影正在发生着激烈地战斗。 　　那轮太阳像是他们战斗的背景。 　　他们速度实在太快，就算是用精神力加强了视觉，安徒生依旧无法看清楚战斗的人的样貌。 　　但他能够判断出，在战斗现场的不仅仅是两个人。 　　因为那样快速的战斗，是无法同时维持住如此宏达的“太阳”的。 　　“和石心战斗的人是谁？”安徒生问道。 　　显然和石心战斗的人不是昨日星辰口中那位年长的超凡者，现在的情况应该是石心和别人战斗，而拥有巨大精神力的强者则在一旁观看着。 　　“卡尔王子。”这次昨日星辰回答了安徒生的问题。 　　卡尔王子……安徒生努力回想着这个名字，似乎那位德国公主的父亲，就叫卡尔王子。对，没错，黑森-达姆施塔特的卡尔王子！ 　　这两人怎么会打起来？ 　　“还不是因为你。”昨日星辰不知什么时候掏出了水晶球，点点星光在上面闪烁，“石心说坚决不会娶卡尔王子的女儿，因为他准备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说话的时候，昨日星辰还瞟了安徒生几眼。 　　安徒生捂住脸蹲了下来。 　　“捂脸有什么用？”昨日星辰带着恶趣味地笑意，凑到安徒生身边，喋喋不休道，“石心还把你的画像，就是骑马的那张，直接在卡尔王子面前抖动炫耀了起来，画像差点儿都戳到了卡尔王子的眼睛。” 　　“……”怪不得会打得这么激烈。 　　扪心自问，安徒生要是有个女儿，看中的未来女婿直接跑来说要和个男人在一起还把那个男人的画像贴到自己脸上，他肯定也会忍不住打死未来女婿，顺便打死那个野男人！ 　　咦！等等！ 　　对于卡尔王子来说，自己不就是那个“野男人”？ 　　安徒生猛然往往后跑去，灰色的隐匿光芒包裹住了他的身体，安徒生消失在了甲板上。 　　与此同时，一枚巨大的火球划过夜空，越过众多战舰，精准地朝甲板上袭来！那火球速度极快，并不像是普通的炮弹，安徒生能够感到爆裂如火的精神力凝聚其中。 　　更让他感到惊讶的是，尽管已经隐去了身形，可这颗火球却像是能感知到他的方向。 　　“斯达大人！它要砸下来了！” 　　您还不快出手阻止吗？ 　　“又不是我的船，也不是我的恋人，我只是个年迈无力的老人家。”昨日星辰飞快地收起水晶球，在天边星星闪烁的同时消失了。 　　【哔哔！】 　　安徒生知道靠着隐匿身形无法躲过火球的袭击。 　　他回头掏出路灯，金色的光芒在甲板上亮起，像是巨大的金色萤火虫。于此同时，绿色的植物从甲板中飞速生长，形成了一道绿色屏障。 　　“好！加油啊！” 　　“我们支持你！” 　　“好样的，给德国佬一些颜色瞧瞧！” 　　热烈的掌声，呼喊声和口哨声从旁边的战舰上传出。桅杆上，甲板上到处都挤满了人，他们疯狂地给安徒生加油起来，那声音响彻天际，甚至盖过了远处石心和卡尔王子战斗的动静。 　　安徒生在心里疯狂地喷出了脏话。 　　这些！这些都是什么人！ 　　除了加油以外，面对突然的袭击，你们不会给点实际的帮助吗！ 　　-------------------- 第164章 棒棒的小矮子 　　来势汹汹的火球像是陨石般, 恶狠狠地砸向了甲板上的安徒生。 　　在体积巨大的火球的映衬下，安徒生显得是那么瘦弱，他努力撑起的金色光芒几乎是瞬间就被击破了, 只短暂的阻止了火球几秒钟的时间。 　　散发着绿光的藤蔓，凝聚成了巨大的鞭子, 趁着火球停滞的瞬间猛然抽出。 　　藤蔓柔软却具有强大的韧性, 在被火焰点燃的同时，又不断有新的藤蔓长出融入。 　　火球被巨大的力量击中，并没有溃散，却硬生生地被抽得改变了攻击的方向。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越过了几艘船，直直地掉落进了海里。 　　短暂的安静后, 更加剧烈的喝彩声响了起来。 　　“干得漂亮！” 　　“小矮子, 你真棒。” 　　“啊，我也好想被抽打啊~” 　　安徒生脸色发白，不是因为喝彩里混入了越来越奇怪的言语, 而是因为他消耗了太多的精神力。 　　“孩子, 你没事吧。”昨日星辰突然出现，关切地问道。 　　安徒生深吸了口气, 不想理这个有事跑路无事套近乎的老头子。 　　悬挂在海面上的太阳光芒几近熄灭, 黯淡得几乎看不到了, 这代表着石心的战斗即将接近尾声。 　　安徒生担心地看着那里, 可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无法借助黯淡的光线看清如此遥远的地方。 　　昨日星辰并未因安徒生没有回应他的招呼而生气, 他从袖子里摸出水晶球, 一边看着水晶球上如同星辰闪烁般的微光, 一边发出了“啧啧”称奇的声音, 就像是观看一出无声的默剧般。 　　安徒生悄悄地往旁边挪了挪，用余光偷偷地看着水晶球。 　　水晶球上一片光芒闪烁，他什么都看不到。 　　“哇，真是精彩。”昨日星辰则看得津津有味，口里赞叹着，“差点儿就刺到了脖子！啧啧，这也太恐怖了，没想到居然会受伤……” 　　恐怖？受伤？ 　　安徒生有些着急，他突然灵机一动，再次把巫师力量凝聚在了双眼上。 　　这下子，他居然真的看到了！ 　　只见水晶球上原本灿烂的光芒变得虚幻起来，而一副移动的画面在其上浮现。 　　只见克鲁索伯爵正把一位青年禁锢在墙壁之上，青年手中拿着一片瓷器碎片，两人衣冠不整，克鲁索伯爵的衣领被划开了个口子，而青年只穿着薄薄的衬衣，领口大开，露出的肌肤上有不少红痕。 　　那青年正是安徒生的好朋友图里帕。 　　安徒生睁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 　　昨日星辰不是在观看石心和卡尔王子的战斗吗？ 　　他揉了揉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下一刻，水晶球上的两人又有了新的动作，安徒生只看了一眼就立刻转头，脸庞变得红彤彤的。 　　德高望重的宫廷巫师昨日星辰斯达大人发出了嘿嘿嘿的意味深长的笑声。 　　“你居然偷窥他们！”安徒生忍不住说道，“你可是长者！” 　　怎么能做出如此不要脸的举动。 　　“我只是个关怀晚辈生活的老人家啊。”昨日星辰慈祥和蔼地说道。 　　突然，他收敛起了笑容，连水晶球都来不及收起，整个人像是星星般闪烁了下接着消失了。 　　在他消失的同时，水晶球“擦咔”一声，从中间裂开，裂痕光滑平整像是被无形的利器从中切开。它掉落在地，摔成了好几瓣，原本闪烁着的星光黯淡了下来。 　　石心！ 　　安徒生抬起头，石心银色的发丝在他面前随着夜风轻轻飘动，面具上散发出的雾气扑到了安徒生的脸上，凉凉的，却让他觉得十分安心。 　　远处的“太阳”已经完全熄灭。 　　安徒生心中突然有些愧疚，刚才突然被水晶球中的画面吸引了注意力，他竟然没有注意到石心的战斗是何时结束的。 　　“吃什么？”石心问道。 　　“啊？”安徒生反应了过来，石心战斗前让他想想晚餐一起吃什么，现在他的战斗结束了，回来后第一件事居然是问他吃什么。仿佛刚才激烈的战斗对石心来说只是件平常事一般。 　　“德国煎饼配香煎海鱼，甜点就来海藻蛋糕。”石心的手指轻按在了安徒生的额头之上，“今晚我们会在船上度过。”他顿了顿，贴在安徒生耳边低语道，“你会摇晃一整晚。” 　　安徒生的呼吸都停滞了。 　　他猛地捂住耳朵，不仅仅是因为石心暧昧的暗示，更因为他感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擦过了自己的耳尖。 　　“他们呢？”安徒生不知道该如何接着什么“摇晃”什么“一整晚”的话题聊下去，他稍微拉远了和石心之间的距离，免得这家伙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他看着远方的英德联合舰队，发现对方竟然在缓慢地朝撤离。 　　这是为什么？ 　　就算石心打赢了代表德国的卡尔王子，但另一位超级强者还未出手。事关欧洲之后的□□势，就算现在的英王是王储殿下的舅舅，但他也没有理由这么轻易放过这次机会。 　　面对安徒生疑惑的眼神，石心并未解释。 　　他跳到了安徒生身边，弯腰，突然抱起了安徒生。 　　安徒生不知道石心又在发什么疯，他手中的路灯刚刚亮起，鼻尖突然闻到了一丝血的味道。 　　石心受伤了！ 　　与此同时他注意到周围的船只开始远离了这艘船，但在黑色的天空中，似乎有什么在飞翔盘旋着。 　　安徒生明白了，他没有立刻熄灭路灯，而是凝聚出了约莫十几只发着微光的白色吞噬小鸟。小鸟在石心周围盘旋着，作出要攻击石心的模样。 　　可是在小鸟冲到石心身上的瞬间，安徒生就散去了精神力。 　　这幅画面看起来像是石心挡住了安徒生的攻击一般。 　　石心轻轻笑了一声。 　　安徒生假装挣扎，其实并未用力。 　　两人拉拉扯扯地走下了甲板。 　　周围船只好奇的目光和躲在暗中的窥视者这才逐渐散去。 　　下了甲板，石心没有立刻放下安徒生，而是走进了门口悬挂着人鱼雕像的房间。 　　一进门，安徒生立刻从他怀里跳了下来，植物力量汇聚成点点绿光飘向了石心的身体。绿光渗入了石心的衣服，安徒生却感到它们在碰触到石心皮肤的时候，突然全都消失了。 　　“不要禁魔。”安徒生着急地说，“植物能量会让你的伤口愈合。” 　　“帮我脱衣服。”石心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他半靠在墙上，身体的其余部分则几乎趴在了安徒生身上，“巫师不能治愈我。” 　　血腥味更浓了。 　　安徒生从未看到过这个样子的石心。 　　他顾不上其他，任由石心靠在自己身上。安徒生的手不住的颤抖，好不容易脱掉了石心的披风和外套。披风完好无损，但外套和里面的马甲却被划破了。 　　解开了衬衣上的宝石扣子，石心苍白冰冷的皮肤露了出来。 　　安徒生找了找，并未发现伤口。 　　难道受伤的是在腿上？ 　　“到底哪里受伤了？”安徒生皱了皱眉头，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哪里疼？” 　　石心哼哼唧唧了几句后就不说话了。 　　安徒生无奈之下，打算脱掉石心的下装检查一下。他的手指刚刚放在了石心黑色长裤的边缘，突然感到对方的呼吸声加重了。 　　“快点。”石心气若游丝地说，“我快不行了……” 　　快不行了？ 　　石心凄惨的语调反而让安徒生的动作慢了下来。 　　不对，这个人如果真的受伤严重，绝对会强撑着不显露出半分，就像刚在在甲板上那样。像现在这样又是趴着不能说话，又是惨兮兮让自己脱衣服怎么想都十分可疑。 　　安徒生眯起了眼睛，他谨慎地没有立刻解开石心裤子上的宝石扣子，而是慢慢地亮起了手里的路灯。 　　在路灯的照射下，安徒生一眼就看到了石心罪恶的小手杖。 　　果然！ 　　要是自己没发觉，等下说不定会直接摸了上去。 　　安徒生猛地往旁边一躲，失去依靠的石心摇晃了一下差点儿摔倒。 　　“叛国贼！”石心跳到了安徒生面前，身形矫捷，半点儿受伤的样子都没，“你差点儿害死了自己的国王。” 　　“国王？”安徒生飞快地捡起了地上的衣服塞进自己戒指里，“现任国王陛下无论年龄还是身形都和你不一样，至于未来的国王王储殿下……”他故意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迷恋，“王储殿下英俊迷人性格温柔像太阳那样温暖人心……” 　　“呸！”石心捏住了安徒生的脸颊，“你瞎得离谱！居然喜欢那种假人。” 　　“假人总比自称自己是国王的人强。”安徒生伸手想要去摸石心的面具，但之前触电的感觉，让他把手又缩了回来。 　　石心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伸了个懒腰，捡起披风把自己裹了起来。 　　“衣服拿出来。”石心躺倒在天鹅绒沙发靠椅上，“再摸我的东西拿去当铺卖掉，你就等着被倒立着挂在蓝牙王的雕像上吧！” 　　“我只是想收藏一下。”安徒生原本抓到石心假装受伤的气势顿时一落千丈，他把衣服从路灯中拿了出来，叠好，放在了沙发上。 　　石心面具上的雾气微微一转，他开口说道：“马甲扣子，衬衣袖扣，少了两颗。” 　　安徒生抿着嘴巴，把“不小心”落到路灯里的宝石扣子，钻石袖扣拿了出来。 　　“你没有受伤？”安徒生还是不放心，他相信自己绝对闻到了血腥味。 　　“被划伤了个小口子。”石心不以为意地说道，“现在应该痊愈了。” 　　石心的态度越是漫不经心，安徒生就越是感到焦虑。 　　“过来。”石心拍了拍沙发旁空着的位置。 　　沙发宽敞柔软，和一张小床的面积差不多。 　　“我就站着挺好的。”安徒生可没忘记刚才的事情，“他们为什么退兵？” 　　“他们很开心。” 　　“开心？”安徒生越来越迷惑，开心就退兵？因为什么感到开心？既然开心的话又为什么会和石心发生争斗？ 　　难道是因为……石心答应了联姻的要求？ 　　安徒生突然感到胃部一阵疼痛，像是吞下了硬邦邦的石块般，难受极了。 　　-------------------- 第165章 有钱人的恶趣味 　　“恭喜你。”安徒生尽量保持着自己的风度, 说出了这句苦涩的祝福，“你答应了和公主的婚约。” 　　“……”石心的动作一滞，猛然转身, 低头看着安徒生。 　　他脸上的雾气凝聚成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接着，石心伸出一根手指, 用力戳了戳安徒生的额头。安徒生被他戳得前摇后晃, 差点儿摔到了地上。 　　“你干什么！”小鸟的叫声在空中响了起来，准备随着糊石心一脸精神力鸟屎。 　　“我在检查一下你的脑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石心毫不客气地继续戳着安徒生的额头，“是驴屎还是海水？” 　　“好疼！”安徒生有些生气地推开他，可是石心的力气大得出奇, 被他连续戳了十几下后，安徒生只觉得头都晕了。 　　“脑子不用的话就给我手下的神秘生物吃了吧。”石心捞起晕乎乎的安徒生, 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我要答应婚姻的话，你现在已经死了！” 　　“那，那你拒绝了婚约, 他们为什么会高兴？”安徒生感到一双冰冷的手在自己身上乱摸着, 他挥舞着手臂，像是驱赶苍蝇一样想要把那双手拍开。 　　可是敌方太过强大, 安徒生的头又晕晕的, 他感到自己被占了不少便宜。 　　“因为丹麦的将来, 王国最优秀的继承人将没有继承人。”石心说出了一句绕口的话, “我的表弟的儿子，在几十年后说不定会成为国王。你是见过他的, 你觉得他的儿子和我的儿子相比, 哪个会更优秀？” 　　“虽然时间拉得有点长, 但是只要一想到几十年后的丹麦国王可能是个草包, 他们当然会开心了。” 　　石心说得很快，安徒生听完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反应了过来。 　　“你承认你的身份了！”这是让他感到惊讶的第一件事，而第二件事，他则有些问不出口了。 　　你为什么会没有继承人…… 　　其实这话根本不用问出口，安徒生感受到了石心冰冷双手此时放着的位置，他的整个脸都开始发烫了起来。 　　这算是另类的表白吗？ 　　两人对视着，石心面具上的雾气开始翻滚起来。就像是遇见阳光的晨雾一般，面具上的雾气从他的下巴处开始逐渐消散。 　　安徒生屏住了呼吸，看着石心的下巴，他的嘴唇，他的鼻子慢慢地在雾气后呈现出清晰的轮廓。金色得犹如阳光般的柔软头发，湛蓝的眼睛犹如最清澈的海水……弗雷德里克王储殿下那超越人类平均水平的容貌出现在了安徒生面前。 　　“你……”安徒生突然间有几分哽咽。 　　石心的嘴角浮现出了一抹笑意，这是弗雷德里克王储绝对不会在民众面前露出的那种笑容。 　　“我原以为凭借着你犹如法国蜗牛一样的小脑袋需要二三十年后才会发现我到底是谁。”石心轻捋一下自己的金发，修长的手指在安徒生的眼前晃了晃，“呵，又是个被我迷到神魂颠倒的家伙。” 　　“我想说的是……”安徒生抓住了王储的手，可是话未说完又被他打断了。 　　“不用说了，这个世界上所有国家所有种族赞美的言语我都听过。”石心颇为无奈地说道，“除非你是与众不同的作家，能写出所有人未见过的美妙篇章，否则你想称赞我的话还是省省吧。” 　　安徒生盯着石心，不给他再打断自己的机会，飞快地说道：“我想说的是，你根本就没有拿掉面具！” 　　“所以王储的脸也根本不是你真正的脸！” 　　石心脸上洋洋得意的笑容凝固住了。 　　安徒生眯起了眼睛盯着他。 　　“我是王储本人。”石心说道。 　　“嗯。”安徒生抱臂堵在他的面前，抬脚踩在了坚硬的桃木桌上，挡住了他的去路，“我知道你是王储本人，摘下面具吧。”在获得耶林石时，安徒生曾经感受到了一些残破的记忆。 　　那个银发紫眸的小孩子，才是石心真正的样子！而金发绿眼的王储，只不过是他戴上面具后的形象。一想到这里，安徒生的心里就有种很难受的感觉。 　　想必已经有很多很多年，石心没有真正的拿下面具了。 　　石心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 　　“在我面前也不愿意脱下面具吗？”安徒生放柔了声音伸手轻轻摸了摸王储的头发，无论是金发还是银发，摸起来都是这么的柔软。 　　“我不能脱下面具。”石心反握住了安徒生的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指像往日那般冰冷，像是沉入冰水中的大理石。 　　安徒生心中一紧，难道这个面具上有某种诅咒？戴上后在获得了力量的同时却永远不能再看到自己真正的样貌？这是黑巫术的产物？还是…… 　　就听到石心继续说道：“我……好几天没洗脸了。” 　　“？”安徒生的脸皱成了一团，猛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是不是也好几天刷牙洗澡了！”几根藤蔓突然蹿了出来，缠住了石心的脚踝，猛地把他甩向了门口。 　　石心没有否认自己的话，但他明显也不想摘下面具。 　　安徒生也不是喜欢勉强别人的性格。他相信，如果到了恰当的时机，石心会告诉自己的。 　　石心在空中就挣脱了藤蔓的束缚。 　　他姿态优美地翻身落地，刚想说话，就看到前方突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小鸟。上百只的小鸟气势汹汹地朝着他冲来，一副不把他啄秃的架势不罢休。 　　“碰！”的一声。 　　石心踢开了房门朝外跑去，身后跟着穷追不舍的群鸟。 　　安徒生面带微笑地跟在后面。 　　“万人迷殿下，你的禁魔已经用过一次了。”他从怀中摸出一块怀表开始计时。 　　如果能趁机掌握石心禁魔发动的间隔时间那可是再好不过了，不然的话，每次打架安徒生都感到有些吃亏。 　　两人你追我藏，你算我的禁魔冷却时间，我就故意拖到天荒地老，如此勾心斗角了一晚上。幸运的是，这整艘船上就只有他们两人，这场捉迷藏玩起来非常开心。 　　到了早上，安徒生终于撑不住了。 　　他的精神力已经完全被榨干了，现在躺在地板上，累得连手指都没有力气动一下。他的鸟群飞了一晚上，从气势十足的几百只，到最后零零散散的几只，始终无法追上石心。 　　“该死的野驴！野驴！！”安徒生低声喃喃道，“这里又不是大草原，你怎么这么能跑！不洗脸的臭驴……” 　　就在这时，安徒生感到有什么东西落到了自己脸上。 　　他侧头一看，发现是枚小小的珍珠。 　　珍珠！ 　　安徒生努力挪动手指，想要去够那枚珍珠。可是他使劲到了面部扭曲都没能让胳膊动起来。 　　可恶啊！这枚珍珠虽然很小，但看起来色泽非常棒，一定能卖至少十枚银币！ 　　安徒生不甘地叹了口气。 　　“看来你是真的精疲力尽了。”门口探出了一只驴头，英俊的驴脸上带着笑意，“巫师想和我比体力，真是可爱的想法，不过也多亏了你让我能够充分活动，度过了愉快的一晚。” 　　安徒生翻了好几个白眼，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干脆闭上眼睛懒理他。 　　石心得意地捡起了珍珠，弯下腰，轻松地用公主抱的姿势抱起了安徒生。安徒生猛然睁眼，嘴唇微张，一连串儿骂人的话语还未来得及冒出却被石心冰冷却柔软的嘴唇堵了回去。 　　“唔唔唔！”安徒生双目圆睁，使劲捶打着石心的背部。 　　石心得意地松了口。 　　“你给我吃了什么!”安徒生怒道，“不要告诉我只是栗子味的巧克力！” 　　“是栗子味的巧克力。”石心信誓旦旦地说道。 　　“你这只脸皮镶钻的野驴，你喵，喵喵……”安徒生呆住了，他张了张嘴，低声说道，“喵，喵！！” 　　怎么回事？为什么他想要说话却发出是猫叫声！而且听起来不是威武的大猫，而是无力的奶猫叫声。 　　石心的脸上露出了微妙又可疑的笑容：“太可爱了，这简直跟我梦中的画面一模一样！这一万金币的变声巧克力花得真值得！” 　　一万金币的变声巧克力！ 　　安徒生只觉得心脏隐隐作痛！ 　　这么想听猫叫的话，这一万块金币可以直接给自己啊！他保证每次见石心能喵就绝对不讲人话。 　　石心脸上挂着心愿得偿的笑容，就这么抱着安徒生走出了房间，朝着甲板走去。每走一步，他脸上的雾气便越浓郁一些，不一会儿，石心的面容完全被雾气笼罩住了。 　　甲板上站着昨日星辰和克鲁索伯爵，图里帕离他们远远地，一脸铁青，似乎昨晚过得并不愉快。 　　安徒生被这样的姿势抱着颇感丢脸，可他精神力枯竭，根本无法挣脱石心的怀抱。他只能用求助的眼神看向了图里帕，轻声说道：“喵！” 　　图里帕的脸色更差了，他深深地看了安徒生一会儿，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过头去背对着安徒生看着远处无边的海洋。 　　克鲁索伯爵面不改色，眼中似乎亮了一下，下意识地瞥了图里帕几眼，似乎想到了什么绝妙的“好主意”。 　　只有昨日星辰斯达大人笑着说道：“真是可爱的小猫咪啊，呵呵呵呵，年轻人，果然是年轻人，各种花样可比我们当年多得多。” 　　安徒生欲哭无泪，感到自己的名誉像是掉在地上的占卜水晶一样。 　　“啪”的一声，没了。 　　-------------------- 　　神秘商店店员：请问您要定制什么声音的巧克力？ 　　克鲁索伯爵：狼叫。 　　神秘商店店员：真是位狂野的客人。 　　图里帕：？？？ 第166章 小小的石子 　　清晨的海风格外清新。 　　群星隐匿, 天色微亮，明亮中又带着几分朦胧的朝阳从遥远的海平面上升起。淡金色的阳光洒在了安徒生的脸上，让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冰冷的海风随着船只的行驶扑面而来, 却没能吹褪他脸上那不自然的红晕。 　　“尊敬的石心阁下。”在他人地盘上吃过苦头的安徒生让自己的语气带上了几分装出来的恭敬，“快到哥本哈斯了, 你一夜没睡还是稍微休息下吧。”快去睡吧, 去睡吧！ 　　对于安徒生极为罕见温柔的态度，石心脸上的雾气慢慢的凝聚成了笑脸的形状。 　　“我不累。”石心轻轻摸索着安徒生的头发，乌黑的发丝缠绕在他苍白的指尖，黑白分明, “你累了就睡吧，下船的时候我会叫醒你的。” 　　安徒生抿了抿嘴巴, 深吸了口气, 尽量平静地说道：“你能先放我下来吗？” 　　尽管那个可恶的猫叫巧克力已经失去了效果，安徒生也逐渐恢复了力气，可是石心依旧没脸没皮地紧紧抱他, 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不能, 反正也没人看到。”石心坚决地拒绝了。 　　现在两人的战船虽然已经撤掉了巫术结界，但石心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 让战船开在了最前面, 和别的船拉远了一段距离。 　　其余的人根本看不到站在甲板上的两人。 　　安徒生颇觉无奈, 不再说话, 只是下意识地轻轻叹了口气。 　　没想到下一刻，石心居然松开了手, 安徒生直接一屁股坐在了甲板上！他“哎呦”了一声, 捂着摔痛的臀部, 就要吐出几句不文雅的动词。 　　可他的视线却立刻被藏在甲板缝隙中的东西给吸引住了。 　　就在甲板缝隙中, 木桶的后门，有什么灰色毛茸茸的东西。要不是安徒生摔到了地上视线和那东西齐平，他也看不到这团灰毛绒。 　　这是？ 　　安徒生唤出一只小小的精神力小鸟飞到那东西身边，想用鸟嘴啄一啄。可是下一刻，那灰色的毛团一跃而起，露出一张血盆大口，一口把小鸟吞入腹中。 　　安徒生立刻感到他和小鸟之间的精神细丝断开了。 　　与此同时他也看清楚了那东西的模样。 　　“老鼠？”安徒生拔出了细剑，能吞掉精神力小鸟的老鼠肯定不是普通的生物！可只老鼠吞掉了小鸟后，腹部并没有鼓出来，整个身体却在瞬间变大了一圈儿。 　　它丝毫不惧怕人类，对着安徒生的脚猛的冲了过来。 　　安徒生皱眉举起了手中的剑，可是老鼠却在他举手的瞬间，狡猾地拐了个弯直接冲向了船身。就在它要撞上船身的时候，老鼠的身体突然变成了翠绿色，整个身体犹如透明般穿过了船侧的木板，直接掉到了海水中。 　　“巫术信使！”安徒生立刻召唤出了藤蔓，犹如一条条绿色的小蛇般对着那老鼠穷追不舍！ 　　下一刻，老鼠从海中冲了出来，贴着海平面开始飞速地朝远处滑翔起来。仔细看去，它的身侧长出了一双犹如蝙蝠般的翅膀。 　　藤蔓的速度显然无法再跟上去。滑翔了一段距离后，老鼠重新潜入水中，不知道往哪个方向逃走了。 　　安徒生有些不安地看着海面。 　　海水在日光的照射下泛着金色的波纹，让人更看不清水中的情况。 　　“你刚才也没发现？”安徒生看向了石心。以石心的警惕程度，他根本不可能连只巫术信使躲在周围也没注意到。 　　除非……石心是故意的。 　　“啊~”石心打了个哈切，懒洋洋地说道，“早就发现了啊，那是卡尔手下的老鼠，以前看到他们用过。”他不以为意地把下巴靠在了安徒生的肩膀上，深吸了一口少年身上好闻的味道，“卡尔是德国人，你知道的。除非他有确凿的证据，否则他不会相信我的话。” 　　“现在他的巫术信使看到了我们相处的样子。” 　　“他拿到了证据很快就会退兵。” 　　安徒生恍然大悟：“所以你刚才故意抱着我站在甲板上足足两个小时不松手，就是为了让巫术信使看到到！”同时他严重怀疑，自己摔到甲板上是因为石心的体力实在是撑不住了！ 　　“咳咳。”石心的手往下滑落，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少年纤细的腰部，“主要是因为你太过于诱人，汉斯，要相信你在我眼中的吸引力就如同金币在你眼中的吸引力。” 　　肉麻到了极点的话语被石心贴着安徒生的耳朵说了出来，这让被调戏经验极其浅薄的斯拉格尔斯学院一年级稚嫩新生的脸瞬间变得滚烫。他深吸了口气，努力装出经验丰富的模样，可是石心坏心地时不时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低语几句，让这位初级小巫师的精神力都开始翻滚了起来。 　　安徒生明白，要论调情的话，自己不过是初级学徒属于连课本都没看完的那种，根本不是石心这种大师级老【哔哔】的对手。 　　眼看着再这么下去，两人那暧昧到极点的气氛说不定会升华，从气态变为了液态，安徒生聪明地立刻转移了话题。 　　“回到哥本哈斯后，你准备带我去哪里？”安徒生抛出了能够立刻让人理智度提高的几个关键词，“我还要回学校读书，一大堆的课程还没上完。况且我的身份并不适合出现在你亲人的面前。” 　　读书，上课，见家长。 　　安徒生觉得这要是还不能让石心冷静下来，他要再继续说出类似“藻泽泥浆癞蛤蟆”“恶臭的鲱鱼罐头”“学长三年没洗的臭袜子”以及“前男友比你强”这些对气氛具有极大破坏性的禁忌之语了。 　　也许是野外草原恶劣的生存环境让驴类都有敏锐的感官，石心竟主动拉远了和安徒生之间的距离，不在像胶水一样粘在黑发少年的背后，而是站在了他身旁，和他肩并肩一起看着越来越近的港口。 　　“我准备带你去克里斯蒂安堡宫，见我的祖母。”石心平静的一句话，却在安徒生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你要带我去见太后？”安徒生紧张到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玛利亚太后？”他不确定地重复问了一遍。 　　朱莉安娜.朱莉太后是位继太后，她并不是如今丹麦国王的亲生母亲，甚至和国王王后的关系并不亲密，可这并不妨碍她在宫廷中具有的巨大声望。有传闻说，因为国王那糟糕的精神状态和王后举世闻名的婚外情，如今王储陛下的教育都是这位太后代劳。 　　安徒生没料到石心一开始就给了他这么一个高难度的“惊喜”，虽然这又一次证明了石心是认真对待他们这段关系的，可是……安徒生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被无尽的宫廷礼仪繁复的礼服和讲究的规矩给压得有些发晕。 　　“嗯？难道你想先去见我的父亲？还是我的母亲？”石心提到这两个名字的时候，带着某种戏谑般的笑意，“不用太过担心宫廷礼节之类的东西，我的父亲曾带着十几名□□在宫里骑马，马穿得都比他们穿得多。” 　　安徒生睁大了眼睛。 　　果然，近距离听当事人讲述事实总是比街道上的流言更为骇人。 　　虽然大家都知道如今的国王殿下在精神方面有些问题，可顶多会说说他尿出了紫色的尿，还企图用这玩意儿代替葡萄酒招待外国使臣而已…… 　　“对了，尽管他一般都不会出现，不过当他出现时不要喝下任何紫色的饮料。”石心又补充了一句，“我堂弟的狗就是这么死的。” 　　安徒生的心情顿时又复杂了起来。 　　“总之，我的祖母是个正常人，她如果讨厌你的话顶多给你下一些正常的毒药，不用太多担心。”石心安慰地拍了拍安徒生的肩膀，“你是森林巫师，普通的人类毒药是毒不死你的。” 　　“谢谢，我突然觉得很温暖很安心。”安徒生咧了咧嘴，这些皇室成员们可真是一个个都那么的神秘莫测。如果自己不是巫师的话，入宫后根本活不过三天，不，应该是半天！ 　　还想趁机向石心了解更多“男朋友可爱亲人的普通日常生活”的安徒生，突然感到背后一冷，像是有根冰冷的尖刺划过了他的背脊。淡金色的光芒瞬间开启裹住了他的身体，安徒生转身，他身后却什么都没有。 　　“没有别人。”石心笃定地说道，“不用疑神疑鬼。” 　　“可是……”安徒生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不安的感觉，他的头隐隐作痛，这是他的潜意识给他的警告。 　　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可一直到战舰们顺利进港，安徒生假扮成船员跟在石心身边下了船，也并没有发生任何异常的事。 　　“在附近稍作休息。”石心伸了懒腰，扫过了安徒生眼底的黑眼圈，“放心，为了让你明天精力充沛的去对付我的祖母，今晚会让你睡个好觉的。” 　　对付……安徒生嘴角微微抽搐，这个词语可用得太精妙了。 　　就在他们刚刚换上舒适便服，准备稍微休息时，克鲁索伯爵一脸严肃的走了进来。 　　他把一封沾染着红色液体的信递给了石心。 　　安徒生看到，信上只写了短短的一句话。 　　【玛丽.索菲.弗里德里克公主投海自尽。】 　　玛丽公主！ 　　安徒生愣在了原地，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位玛丽公主就是与石心私交不错的那位德国公主，也是这次石心被逼婚的对象！ 　　她怎么会…… 　　-------------------- 第167章 前奏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徒生心中觉得既惊讶又难过。 　　虽然他不认识这位公主, 但一条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消逝了。如果她真是因为被拒婚而跳海的话……安徒生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自责感。 　　让他让出石心是不可能的，但如果能用柔和一点的方式让玛丽公主知道的话，说不定一切都不一样了。 　　石心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凝重了起来。 　　“玛丽她怎么会死？”石心皱起了眉头, “她身边有宫廷巫师！就算掉进了海里，她身上带着的护身宝石也会保护住她。” 　　安徒生低声问道：“会不会是误报？” 　　“不会。”克鲁索笃定地说道, “我们的情报人员不会出这种错误。” 　　现在怎么办？ 　　石心面具上的雾气形成了一张沮丧的人脸。 　　安徒生能够感到, 此时的石心正在难过。 　　安徒生在心中叹了口气。 　　一时间之间，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石心。 　　玛丽公主虽然算是他的情敌，但从现有的情报来看，她和石心从小就认识并且很熟悉。这样的关系, 就算没有爱情肯定也是有着几分的友情…… 　　淡淡的绿色光芒从安徒生的指尖散开，想要去碰触石心, 安慰他低落的情绪。 　　可是光芒在碰到石心的瞬间就突然散开了。 　　禁魔领域开启。 　　屋内一下子陷入了寂静中, 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石心才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件事有问题，传令下去, 所有战舰立刻备战！克鲁索你送汉斯他们回去, 哥本哈斯进入战时准备！” 　　安徒生吓了一跳：“不至于到了这种地步吧？” 　　这次逼婚的事情，普通的民众并不知情, 就算是对垒的几国海军恐怕也不会知道太多内幕。唯一知道的, 也就是几位高层人士了。 　　就算这些人知道玛丽被石心拒绝了, 但并不会扩散出去。 　　而现在玛丽公主死了, 只要他们不说，没人会把这件事联系到石心身上。 　　可石心却依旧如临大敌的模样。 　　“玛丽的死极有可能是人为的。”石心解释道, “正常来说, 各国联姻不成功是很正常的事情, 玛丽性格洒脱直率对我的感觉也没有超越友谊的界限。她突然死了, 肯定是被人谋杀的。” 　　“而现在士兵们不知情，很容易因为公主的死被煽动起来！到时候幕后黑手放出风声，说玛丽是因为被拒绝而死，为了维护国家和皇室尊严，他们就算不情愿也必须出战！” 　　石心的政治敏感度是安徒生完全比不上的。 　　他没想到事情竟然严重到了这个地步。 　　安徒生担心地说道：“我也留在船上和你一起！”他完全不想和石心分开，“我可以帮忙治疗，也可以保护船只。” 　　石心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安徒生柔软的黑发：“你的战场在哥本哈斯。” 　　这是什么意思？ 　　“你之前从未经历过海战，如果真的开战了，你根本来不及做什么就会晕船晕到结束。”石心说，“这样会让我分心的，而且我们舰队里有巫师，无论是保护还是治疗，他们都会做的很好。” 　　“你回到哥本哈斯后，能力才会得到更充分的使用。”石心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淡了几分，“如果他们开始攻击哥本哈斯，带着平民们躲进教堂里和大贵族的家中！” 　　说完后，他低头用下巴蹭了蹭安徒生的头顶，低声说道：“去吧，在哥本哈斯等我，我会平安归来。” 　　石心的声音轻轻柔柔的，落在安徒生的心中，却让他感到眼眶发热。 　　安徒生下意识地抓紧了石心的披风。 　　可那披风却像是有生命一般，微微一晃，躲过了他的手。 　　石心大步朝着船只走去，安徒生看着他的背影想说什么，可高大的克鲁索伯爵却突然挡在了他的面前。 　　“时间紧迫，请你立刻跟我走！”他的肩膀上扛着依旧在昏迷中的图里帕。 　　安徒生尽管再不愿离开，可知道现在每分每秒都不能耽误。 　　船的两边突然翻腾起了浓浓的灰色雾气，黑马布莱克侯丝从雾气中奔驰而出，它停在了安徒生身边，用头蹭了蹭安徒生的下巴。 　　“小美男，有我保护你，不要害怕。”黑马说道。 　　安徒生此时没有开玩笑的心情，他翻身上了马背，回头看到克鲁索伯爵抱着图里帕上了另一匹高大的棕红色马匹。 　　黑马轻轻哼了两声后，迈开四只长腿，宛若一道黑色的闪电向前方冲去。 　　安徒生趴在马背上紧紧地抓着缰绳，他忍不住回头看去。 　　石心站在船头上正朝他的方向看来。 　　可是黑马跑得太快了，几乎是眨眼间，石心和那些舰队都消失在了安徒生的视线中。 　　安徒生感到脸上一凉，几滴眼泪落了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着黑马布莱克侯丝问出了刚才他不敢说出口的疑问。 　　“在什么情况下，那些人会越过石心舰队攻打哥本哈斯？” 　　一向健谈的黑马突然沉默了。 　　安徒生心里那种难过的感觉变得更加强烈，有时候，沉默不语就是一种回答。 　　海上的舰队是一道屏障，他们会把所有的侵略者挡在门外！安徒生对于石心的性格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除非彻底失败，否则他绝对不会放弃抵抗。 　　换言之，当敌人能够通过丹麦舰队攻打哥本哈斯的时候，就说明石心的舰队已经全军覆灭了，包括他自己。 　　感觉到背上沾染上的点点湿意，黑马布莱克侯丝叹了口气：“别担心，你是巫师为什么还会这么伤心？” 　　安徒生咬了咬嘴唇：“难道巫师就能保护好石心不受伤害？” 　　“我不是这个意思。”黑马一向轻浮的声音竟然变得严肃了起来，“生命是个流动的过程，石心总有死去的那一天，为什么就不能是今天？” 　　安徒生猛然抓了一把它的马毛，有些生气地说道：“我以为你和石心是朋友。” 　　黑马认真地说道：“你也是我的朋友，我只是实话实说。汉斯小宝贝，咱们都有回归自然的那一天，你已经不是普通的人类，你的灵魂有着巫术种子的保护，就算你得罪过死神大人被他折磨个几百年，可你终究还是有机会重新在迷雾森林里苏醒。” 　　安徒生叹了口气。 　　他知道黑马说得没错。 　　在这些超凡生物眼中，生和死的界定并不是那么可怕。 　　但安徒生却做不到像它这么平静。 　　“汉斯小宝贝，如果殿下真的死了，我劝你还是忘记他吧。”黑马难得真诚的说道，“他们家族的人注定沦入黑暗中，除非有着石头的照亮，否则永远无法进入天堂。” 　　安徒生正在伤心，听到了这句话后突然愣住了。 　　这是什么意思？ 　　石头是指耶林石吗？ 　　一时间还不等安徒生细想，就听到克鲁索伯爵沉声说道：“快到哥本哈斯了，布莱克侯丝你放安徒生先生下来，立刻回到迷雾世界通知我们的盟友！” 　　黑马立刻停下了脚步，它看着安徒生不舍地说道：“记住我的名字，期待和你的再次相遇。” 　　说完后，黑马居然猛地张嘴，对着安徒生的脸打了个喷嚏。 　　安徒生被马口水喷了一脸，下意识地擦了擦脸，再次睁眼的时候，黑马已经跑进雾气中消失不见了。 　　安徒生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他总觉得布莱克侯丝刚才的举动和话语都另藏深意。 　　进入哥本哈斯后，街道上还是一副平和的景象，市民们脸上依旧带着庆祝节日后懒洋洋的笑意，路边挂着的装饰物还没有取下来。 　　克鲁索伯爵没有停留，直接带着安徒生进入了克里斯蒂安堡宫，他面色凝重，把图里帕托付给了闻讯赶来的女官照顾，和安徒生一起去见了玛利亚太后。 　　走在精致辉煌的宫殿中，干净的地板像是镜子一样能反射出人的脸，安徒生看着自己满脸愁容，眼眶红彤彤的，一看就是刚刚哭过的样子。 　　以往的他会因为担心自己这幅样子出现在尊贵的皇太后面前而紧张，但是现在，对石心的担忧压倒了一切。 　　甚至安徒生根本就没想过礼仪礼节方面的问题。 　　玛利亚太后是一位身材高大的老太太，满头白发盘在脑后，淡蓝色的眼睛盯着人看时，像是能看透人们隐藏的秘密一般。 　　“克鲁索，发生了什么？”她看着急匆匆走进来的两人，立刻站了起来，“我的宝贝呢？他为什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我的宝贝？ 　　玛利亚太后居然称呼石心为“我的宝贝？” 　　安徒生抿了抿嘴，那可真是一位调皮顽劣永不长大的危险宝宝啊！ 　　还不等克鲁索回答，玛利亚太后的目光突然落在了安徒生的身体。 　　她上下打量了安徒生一番，突然眯起了眼睛，脸上露出了一抹假笑：“你就是那个什么汉斯？”她突然转头对着宫女说道，“给他端一些饮料来，就要紫色的葡萄汁吧。” 　　安徒生的表情突然变得有几分僵硬起来。 　　紫色葡萄汁？ 　　现在根本就不是葡萄成熟的季节，而且他已经从石心那里听说了，如今那位国王因为生病的原因，尿出来的都是紫色的尿液！像葡萄汁一样的紫！ 　　安徒生干笑两声说道：“抱歉，我对葡萄过敏，我喝普通的水就可以了。” 　　-------------------- 第168章 最后的选择 　　宫廷侍女们发出了轻轻的笑声。 　　安徒生在心里叹了口气。 　　女仆端来的银盘上, 正稳稳放着一杯紫色的“葡萄汁”。 　　看来玛利亚皇太后并不习惯被人拒绝。 　　“怎么不喝？”她的语气里似乎带上了几分嘲讽，“这应该是你第一次喝到葡萄汁，欧登塞并没有这种昂贵的水果。” 　　安徒生心中突然涌上了一丝厌烦。 　　这样的刁难如果在平时, 他会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现在形势紧急, 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还在做这种毫无意义的试探。 　　他就是个来自乡下的穷小子, 这一点，安徒生也根本不想掩饰。 　　“抱歉，大家都知道这不是葡萄汁……”他咬了咬嘴唇，还是没有把后面那句“这是你疯子儿子的尿”说出口。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端着银盘的女仆诧异地看着他。 　　宫廷侍女们用扇子掩住了脸上的表情。 　　玛利亚皇太后突然走到了安徒生的身边, 她的手猛地举了起来。 　　这是要被打了吗？ 　　下一刻，玛利亚皇太后的举动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位看起来不好惹的老太太, 并没有一巴掌打在安徒生的脸上, 反而是越过了他，直接拿起了那杯葡萄汁。 　　她扫了安徒生一眼，竟然一口气全都喝了下去。 　　喝完后, 玛利亚皇太后冷笑了一声：“听说你的梦想是成为顶级的剧作家和歌唱者？就凭你小脑瓜里刚才那无聊的想象？呵, 看来王国里又要多一位蹩脚的三流作家了。” 　　在她说话的时候，安徒生闻到了淡淡的果香味。 　　他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那竟然是一杯真的葡萄汁！那并不是他想象中那种用来羞辱人的嘘嘘液体。 　　是谁说皇太后会用那招来对付自己的？这简直是坑人。 　　一直冷眼看着这一切的克鲁索伯爵突然开口说道：“殿下说, 请您开启全城警戒状态, 打开哥本哈斯的防护。” 　　原本还想继续冷嘲讥讽几句的玛利亚皇太后猛地转头说道：“他们想破坏和平协议？不可能！” 　　不等克鲁索伯爵说什么, 玛利亚皇太后突然皱起了眉头, 似乎瞬间明白了过来。 　　“哼，为了获取更大的权利, 施特林泽什么都敢做！”她几乎是咬着牙齿说道, “能在重重看护中伤害玛丽, 看来, 我的好儿媳的动用她偷来的……” 　　说到这里，玛利亚皇太后狠狠地瞪了安徒生一眼。 　　看我干什么？ 　　安徒生心中一动。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右手掌心的位置。 　　记得获得石头的时候，他曾经看到过石心小时候的画面，那时候石心手中只有半块染血的石头，难道是另一半是被石心的母亲夺走的？ 　　还没等安徒生细想，克鲁索伯爵和那位端着银盘的女仆同时转头，朝着西边港口的方向看去。 　　几秒钟后，安徒生也感觉到了。 　　那是一股极其巨大的能量波动。 　　更让人觉得不安的是，这种能量波动连绵不绝，像是雨滴一般，不断地朝哥本哈斯袭来。 　　就在这时，宫殿的地板猛然亮了起来，繁复宛若星辰般的光点组成了神秘又奇特的花纹。 　　这些花纹宛若水纹般，形成了模糊的倒影。 　　“斯达，你在搞什么？” 　　玛利亚皇太后低声说道。 　　安徒生却愣住了。 　　他看着地上水纹中的倒影，感到自己的心神全都被倒影中呈现出的画面吸引去了。 　　那是一个安徒生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石心的背影。 　　此时，石心正背对着安徒生漂浮在空中。 　　数千枚火炮同时发出的亮光，把他好看的银色头发染成了金色，具有巫术灵性的披风已经破损了，丹麦海军舰队的旗帜被撕碎飘在了海面上，犹如那一艘艘被击败正缓缓下沉的军舰一样。 　　“不！”安徒生看着石心灵巧的躲过了许多炮弹，但依旧被淹没在火海中时，忍不住冲了过去。 　　他的身体穿过了虚幻的倒影。 　　克鲁索伯爵抓住了安徒生的胳膊，避免了他一头撞到了冰冷的大理石柱子上：“那是斯达大人的投影！” 　　“投影？”安徒生心中突然有了一丝希望，“这么说，刚才的那些是还没有发生的事？” 　　克鲁索伯爵没有说话。 　　安徒生发现，这位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稳重男人，眼眶竟然有些微微泛红。 　　不不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安徒生猛地转头看向了皇太后玛利亚。 　　玛利亚皇太后脸上的表情很难形容，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石头一样，坚硬又冰冷：“开启防护，敲响警钟，宣布哥本哈斯进入战时戒备！” 　　周围的仆人和侍从立刻分散开来，很快的，一声声钟声传遍了整个首都的大街小巷。 　　所有的人，不论是士兵还是普通人，全都戒备了起来。 　　贵族们的护卫开始帮助巡逻街道，而大教堂则全部开放，让附近平民们进入得到庇护。 　　玛利亚皇太后这才看向了安徒生。 　　两人对视了几秒钟。 　　一股冷意突然从安徒生的心中涌起。 　　石心他…… 　　难道他…… 　　安徒生隐隐感觉到不对劲，等等，石心的实力不应该这么快被击败的，而且丹麦海军的数量虽然不如英德联军的多，但在海上的作战能力一直很强。 　　“敌袭！”克鲁索伯爵高声说道，“有内应打开了东面的防护，炮弹马上就要……” 　　他的话音未落，刺耳的炮弹轰鸣声淹没了一切。 　　安徒生只觉得周围的地面开始晃动起来起来，到处都是尖叫声和东西破碎的声音，他摇晃了几下差点摔倒。 　　克鲁索伯爵一只手拽着他的衣领，带着他飞快地冲到了玛利亚皇太后身边。 　　“他们竟然真的对着哥本哈斯开炮了！”玛利亚皇太后脸色铁青，她握紧双拳，厉声说道，“所有宫廷巫师，所有侍卫，所有大贵族，全力守护哥本哈斯！今天只有战死的丹麦人，没有苟且偷生的懦夫。” 　　她的声音透过巫术的加持，传出去了老远。 　　安徒生眼圈发红，心中像是有无数的刀子在戳着。 　　这犹如雷鸣般不断落下的炮弹，印证了一件事——石心已经死了。 　　只有他死了，这些敌人才能越过他的尸体，朝着这里轰炸。 　　而刚才安徒生在光幕的倒影中看到的，那骄傲的背影淹没在数不清的炮弹之中竟然是石心留给他最后的回忆。 　　不不不，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们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童话的结尾不都是故事的主人公们克服困难最后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吗？ 　　安徒生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石心竟然死了。 　　那神秘的像是月亮一样的男人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那么他还有什么继续努力下去的意义？ 　　原本在安徒生眼中，色彩斑斓又鲜活无比的世界一下子黯淡了起来。 　　欢欣鼓舞的未来，获得成功的喜悦，未知惊险的冒险……这些让安徒生一想就充满期待的未来，随着石心的逝去，就像枯萎的玫瑰一样，再不复原来的生机。 　　石心死了。 　　安徒生的心也快死了。 　　他心中稚嫩的小树，越过了成年和青年阶段，直接燃烧殆尽，变为了随时会化成灰烬的残碳。 　　也许是他的表情太过于明显，玛利亚皇太后突然转身扬起了手。 　　“啪！”的一声。 　　这一次，她重重地打在了安徒生的脸颊上。 　　“你在自怨自艾什么！”她的眼中蕴含着极致的痛苦和愤怒，“那是他的选择，你以为他身上没有能够逃命的东西吗？但是为了王国的荣耀，他宁愿战死也不会后退，你是个男人，站起来，有个男人的样子！” 　　这一巴掌让安徒生错愕万分。 　　而玛利亚皇太后的话却让他感到了羞愧。 　　是啊，这也是他的祖国。 　　石心能够为了保护它而战死，那么安徒生也要尽自己的全力。 　　随着炮弹而来的震动已经停止了，但是攻击并没有停下，英德联军没有贸然上岸，他们利用战舰上的大炮进行一轮偷袭攻击后，接着又开始零星的发射弹药。 　　皇宫在巫术屏障的保护下，受到的损伤并不大，但是克鲁索伯爵带来的消息却不容乐观。 　　“刚才的密集攻击，除了这里以外，大部分的弹药都落在了平民区东部。” 　　克鲁索脸上的表情似乎和以往没什么区别，但安徒生却发现，这位冷硬成熟的伯爵大人，声音沙哑，双拳紧握，浑身绷得紧紧的，他显然在压抑因为石心死亡而带来的冲击和哀伤。 　　安徒生突然觉得，也许，这就是有能力者的悲哀之处。 　　在面对巨大的伤痛时，普通人能够哭泣能够哀嚎或者自怨自艾发泄心中的悲伤，但这些人不行。 　　他们身上还有更大的责任。 　　他们不仅仅要对自己，更要对受他们保护的人负责。 　　石心面对那些炮弹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他…… 　　应该是…… 　　是在想我。 　　安徒生突然抬起了头看向了天花板。 　　原本华丽精致的屋顶出现了很多裂痕，昂贵的水晶灯碎了再不复刚才的华贵。 　　安徒生的泪水滑过脸颊，顺着手背滚下，最后滴在地板上。 　　地板光滑如镜，就像安徒生进来时那样。 　　他猛的擦了擦眼泪，对克鲁索伯爵说道：“那里是学校和住宅区，也是距离港口最近的地方，可能已经有敌人上岸了！我可以帮忙救援疗伤。” 　　克鲁索伯爵点了点头。 　　他召集人马，带着几十名精锐士兵先行一步，直接冲到了平民区东部。 　　这里的景象大大出乎了安徒生的意料。 　　皇宫在炮弹的猛烈攻击下，只有几名运气不佳的女仆被东西砸中受了轻伤，这让安徒生错估了形势。 　　他忘记了，这里可没有一层层叠加的屏障，也没有昂贵的巫术物品。 　　这里几乎被轰炸成了一片废墟。 　　原来小巧而颜色明快的临街小屋成了一堆堆砖石，干净的路面全都被毁了。 　　人们趴在废墟堆上，一边哭喊着，一边用破皮流血的手不停徒劳地向下挖掘，他们祈祷着能出现奇迹，祈祷那些被埋在沉重砖石下的亲人还有生还的可能。 　　可这些没有在轰炸中死亡的幸存者们，也全都带着伤痕。 　　美丽的姑娘被炸瞎了一只眼睛，她没有哭，只是跪在地上握着从废墟中露出的一只手。那是位老妇人的手，布满皱纹，是她母亲的手。 　　头发花白的老人抱着浑身是血的年轻人，泪水冲掉了他脸上的灰土，形成了深浅不一的灰色泪痕，他的哭泣是无声的，宛若一幕让人心碎的哑剧。 　　还有更多的人，半死不活，像是孤魂野鬼一样，凄惨到了极点。 　　所有人立刻分散开来去帮忙营救，后续还会有更多人赶来。 　　安徒生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边。 　　那里有一只小小的脸被压在了大块的砖石下面，暗红色的血迹混合着尘土后变成了深灰色。 　　这里原来是学校的位置。 　　安徒生立刻用藤蔓扒开了这附近的砖石。 　　他看到了。 　　被压在这一大片砖石下的，是一群小小的孩童，他们的脸圆圆的，小小的手脚一动不动，而睁开的眼睛里已然失去了生机。 　　在活着的时候，在他们的脸颊还是好看的粉色时，他们的笑容是那么无忧无虑，可金灿灿的美好童年却在今天戛然而止。 　　此时他们全都冷冰冰硬邦邦的。 　　由于蒙上了一层灰，这些孩子们看起来像是一具具完美又残破的灰色石雕，美丽又残忍。 　　这一幕，足以撕碎任何一个人的心。 　　为了什么？ 　　这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安徒生无法呼吸，层层累积的痛苦和伤心凝聚成了一座苦难的大山，重重砸在了他的背上，压得他跪在了地上，无用的泪水不听话地落了下来。 　　他来的太晚了。 　　还有什么是他能够做的？ 　　“我真是个废物……”安徒生握紧双拳，绿色的光芒从他身上喷薄而出，渐渐扩散开来。 　　幸存者的疼痛和伤口开始缓慢的恢复了起来。 　　甚至一些被埋得不深还活着的人，也有力气开始呼救。 　　“不够，这些还远远不够。”安徒生的精神力在飞速的消耗着，几缕黑色的头发逐渐泛白，这是身体对于他透支生命力的警示，“一定还有什么是我能够做的。” 　　他想要拯救他们。 　　他必须救回他！ 　　“哎……” 　　一声叹息在安徒生耳边响起，这声音远得像是天上的星星，却又离得很近。 　　“孩子，这就是你选择的未来。”昨日星辰的声音是那么飘忽不定，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安徒生周围的一切全都静止了。 　　接着，那些受伤的人们，无辜的孩子，残破的废墟宛若水中倒影一般，开始晃动，层层叠叠，最终化为虚无。 　　安徒生抬起头。 　　此时此时，他并不在哥本哈斯的街道上。 　　他跪在大船的甲板上，泪流满面，面前站着的是那个让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老头子。 　　“这又是你的把戏？”安徒生站了起来，他的身体有些微微颤抖，同时又有些害怕。 　　“别怕，那些都不是真的。”昨日星辰往后退了好几步。 　　对于如何应对随时都可能因为暴怒而企图殴打他的年轻人，这位老迈的宫廷巫师可谓是经验丰富，他解释道：“但这的确是你做出选择后最有可能发生的事。” 　　安徒生环顾四周，他突然有些庆幸。 　　刚才那些可怕的画面并没有发生！ 　　虽然他有种被戏弄的感觉，但不得不说，知道石心还活着，而哥本哈斯的人们安然无恙，这些还是让安徒生松口了口气。 　　他沉默地看着昨日星辰。 　　几分钟后，昨日星辰路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你可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想必你已经猜出来了。” 　　“是啊。”安徒生冷冷地说道，“每一次你都给了我两个选择，看起来让我有了选择的自由，其实从头到尾，我只有一条能选的路。” 　　“别的路，选错了就是一场灾难。” 　　“虽然说未来剪影只是未来可能发生的事，但只要有了这种可能，不管几率再小，为了不让那些可怕的画面重演，我绝对不可能赌上一把去选择的。” 　　昨日星辰摇了摇头：“孩子，你现在依旧有两个选择。” 　　“闭嘴死老头！”安徒生再不顾什么礼仪，直接了当地说道，“你这个阴险的老头，你想让我做的选择肯定是正常人都会拒绝的！否则还有什么会比刚才那一幕更恐怖的！” 　　此时此刻，安徒生已经完全想明白了。 　　这老头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他想一步步的，诱导安徒生“自愿”做出正常情况下绝对不会去做的事情。 　　用臀部想就知道，这事儿肯定是极其艰难并且对安徒生自身危害很大！ 　　昨日星辰干咳两声，朝远处看了一眼，像是在观察石心有没有发现这边的动静。 　　他飞快地说道：“孩子，你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你自愿放弃生命，从而挽回哥本哈斯可能因为你而造成的灾难。” 　　“第二个选择……”说到这里，昨日星辰的声音也有些发虚，似乎明白他的话是多么的不近人情，“你选择寻找人鱼巫师，用你最珍贵的东西换取枯萎药水，让石心殿下和你之间的感情枯萎消失。” 　　“好好选择吧，我的孩子。” 　　“这关乎到你未来的命运。” 　　-------------------- 　　安徒生：Dit r?vhul ！！！感谢在2021-02-09 23:54:35~2021-06-02 01:11: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是哥谭er 287瓶；贰赋棠 15瓶；lmrabbit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9章 骸骨花园 　　“呵呵。”安徒生用嘲讽的冷笑和白眼言简意赅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怪不得要费这么大力气, 原来真是个匪夷所思的选择。 　　“哪个我都不会选！”安徒生看着昨日星辰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白痴，“石心知道我来了。” 　　昨日星辰点了点头：“以我对他的了解，他现在必定是在换衣服选礼物, 我们还有时间。” 　　安徒生哑然。 　　这老头说得没错。 　　石心每次出现都很让人难忘，完美的发型和衣服, 合适的香味, 就差带上丹麦皇家大乐团远远地给他伴奏了。 　　原先的安徒生还曾天真地以为贵族老爷们本应如此。 　　但现在他知道了，贵族老爷也会放屁也要刷牙的。 　　没有人能时刻完美，就连石心也不例外。 　　看着安徒生，昨日星辰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怜悯：“在你来之前, 我已经看过许多遍未来剪影了，相信我, 这是对你们最好的选择。” 　　“我们？”安徒生冷冰冰地说道, “这也是对我最好的选择？” 　　昨日星辰张开了嘴，似乎是想要解释什么。 　　突然，一抹苦意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老人咳嗽了几声, 表情扭曲，活像是被人硬塞了一嘴苦柠檬, 就连他身后的星星们都停止了闪烁。 　　萧瑟, 冰冷的感觉从这位强大的宫廷巫师身上散发而出。 　　安徒生敏锐地察觉到昨日星辰身上的异样。 　　什么情况？ 　　“去吧, 你不是个赌徒, 未来剪影哪怕只有万分之一发生的几率，你都不敢用石心和那些平民的生命去赌。”昨日星辰没有解释自己的异样, 他轻声叹道, “你在幻境中乞求一个挽救一切的机会, 现在这个机会来了, 别让它从你手中溜走。” 　　自行了断是不可能的，其实，只剩下一个选择。 　　安徒生没有说话。 　　他看向了远处最大的那艘战舰。 　　那里灯火通明，水手们欢快的歌声远远传了过来，火光映射在海面上，像是一盏盏点燃的小灯，就连更远处英德联合舰队都显得懒懒散散的。 　　此时此刻，没有人觉得两边会真的打起来。 　　“你拥有的那颗深海珍珠是海洋里的通行证，看在这玩意儿的份上，人鱼巫师不会太为难你。”昨日星辰似乎已经笃定安徒生会做出什么选择。 　　安徒生瞪着他，似乎想用眼神把这个可恶的老头给点燃了！他冷笑了声，从路灯中取出了深海珍珠。 　　“别担心，这东西入口即化，你不会被噎着的。”昨日星辰贴心地说。 　　安徒生直接转过身去，不想再多看这个老头一眼。 　　深海珍珠一碰到他的嘴唇，立刻就变成了液体。 　　淡淡的海水味在他口腔中弥漫开来，带着点咸味。 　　安徒生脱下了鞋子和外套，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猛然回头盯着昨日星辰：“你看过了我和石心所有的未来！！所有的？包括所有的隐私？” 　　昨日星辰双眼一闭，“咚”的一声，干脆利落地晕倒在甲板上，一副晕死过去哪怕天上的雷电击中了他也不会醒来的架势。 　　安徒生气得放出了几只鸟，白色的鸟屎噼里啪啦落雨般地糊满了昨日星辰的老脸。 　　不要脸！ 　　混账玩意！ 　　乱用巫术窥探他人隐私的无耻老头！ 　　安徒生气鼓鼓地跳进了冰冷的海水中，在深海珍珠的保护下，刺骨的寒意并未对他造成影响。 　　他朝着石心所在的大船游去。 　　远远的，安徒生看到一抹淡淡的银光在船头出现，他突然停了下来，把身体藏在水面下，只露出了眼睛，黑色的头发则随着海水飘动，在夜色下看起来像是一团不起眼的小海草。 　　石心远离了喧闹的水手们，正独自一人站在船头。 　　镶满红宝石的黑色修身礼服在他身上显得很合适，柔软的银发更是散发着不可思议的光泽，此时，安静不语的石心美得像是月光。 　　安徒生突然无声地笑了一下。 　　这身衣服根本就不是打仗的行头！ 　　是为了见我而特意打扮了一下？ 　　石心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有人在暗中窥视，他双手握着一大团金灿灿的东西，正在低头欣赏。 　　安徒生眨了眨眼睛，终于看清楚了那是什么。 　　那是一只用黄金雕刻成的小鸟，体型巨大，在危急时刻完全可以当成是投石武器使用。 　　这只毫无美感的黄金鸟，价值不菲，绝对会受到全世界任何一家当铺的热烈欢迎！不用说，这玩意儿肯定是石心要送给他的礼物。 　　安徒生摇了摇头，恋恋不舍地看了几眼石心和他手中的大鸟后，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海底。 　　哎…… 　　他很喜欢这样直接的礼物。 　　站在船头上的石心突然侧过脸，看向了“海草”消失的地方。 　　可那里除了一些泡沫，什么都没有。 　　深海中其实并不安静。 　　越是往下，安徒生就越是能听到各种声音，各种形状古怪的鱼类和他擦肩而过，有些体型巨大，形态诡异，却都没有做出攻击的举动。 　　就如同昨日星辰所说的那样，一进入深海，安徒生立刻就感觉都了人鱼巫师的存在。 　　他朝着更深更黑的方向飞速游去。 　　在经过一大片海藻群的时候，安徒生感到自己穿过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他突然停了下来。 　　一座美妙绝伦的花园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地上的细沙中洒满了大小不一的珍珠，红色的珊瑚像是灌木一样围绕在风格年代不一的雕塑旁。 　　漫步其中，安徒生看到了残破的宝剑，充满异域风格的首饰珠宝，还有数不清的各种华贵宝物。 　　更远处，透过深暗的海水，是一大片沉船的残骸。 　　这座让人惊叹的花园被巫师力量隐藏得很好，从外面经过，只会以为这里是一大片普通的沙地和海藻群。 　　“几乎感觉不到能量波动。”安徒生低声说道，“这就是人鱼巫师的能力？” 　　“只是些小把戏。”一道苍老沙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那声音如同冰冷北风吹进被虫蛀空的老树时发出的响声，刺耳又让人生厌。 　　安徒生猛然转身。 　　他一直十分警惕，对方是什么时候靠近他的？ 　　“你好，人类巫师。”人鱼巫师对着他露出了亲切的微笑，她的皮肤光滑紧致，充满了年轻的光泽，一双眼睛蓝得太过于清澈，反而显得不太真实。 　　安徒生尽力不让自己露出诧异的表情。 　　光是听声音，他还以为对方是位阴森年迈的老者，谁知道人鱼巫师看起来像是十六七岁的人类少女，苗条又充满活力。 　　“你好。”安徒生没有被人鱼巫师甜美的微笑所迷惑，他直接了当地说出了此行的目的，“我需要枯萎药水。” 　　“等价交换。”人鱼巫师一边说着，一边绕着安徒生游了一圈儿。 　　她速度很快，动起来就像是一道流动的海水，眼神一直落在安徒生身上，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安徒生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他直接了当地问道：“你想要什么？” 　　人鱼巫师突然一顿，接着惊喜地说道：“你的声音很不错，给我唱一首歌，快点！我要看看它值不值一瓶枯萎药水。“ 　　安徒生心中瞬间闪过许多念头。 　　对方是想要用自己的声音来换枯萎药水！ 　　人鱼美妙的歌喉是举世公认的，但眼前这位人鱼巫师，不知道为什么声音却非常难听。 　　安徒生故意装出松了口气的样子，轻笑着说道：“用我的声音换取枯萎药水？你的美貌就如你的善良一样让人难忘，我还以为要用生命力才能交换呢。” 　　人鱼巫师点了点头，捂着嘴“咯咯”的笑了起来，似乎很少听到这种奉承话。 　　轻柔的歌声响了起来，这是一首轻飘飘的民谣，讲述一对姐弟在森林里冒险的小故事。 　　人鱼巫师歪着头聚精会神听着安徒生的演唱。 　　她离他越来越近，泛着银光的鱼尾几乎要碰上了他裤脚。 　　一曲终了，安徒生往后退了几步：“可以了吗？” 　　“可以了。”人鱼巫师像是海藻般贴近了他的身体，长长的指甲在他脸庞边划过，“给我，你的声音。” 　　一道藤蔓缠阻止了她的接近，安徒生说：“交易完成，我如约演唱了一首歌，现在该轮到你给我药水了。” 　　人鱼巫师皱起了眉头：“人类，你在说什么？一首歌就能换我的药水？我要的是你的声音。” 　　“刚才的那首歌，就叫做《我的声音》。”安徒生手中的路灯隐隐浮现，“你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用点头表示了赞同，等价交换契约成立。” 　　说着，他举起了手中的灯。 　　灯光闪烁中，一条红色的细线浮现了出来，形成了一个小人鱼的图案。 　　“人类！你欺骗我！”人鱼巫师愤怒地说道，她举起了自己的手，上面有着同样地红色细线，不同的是细线组成了一个人类图案，这代表着等价交换的成立。 　　人鱼巫师怒吼了一声，她的眼睛突然睁大，瞳孔变成了一条竖线，因为愤怒而长大的嘴巴几乎到了耳根处，锋利的牙齿让人想起了凶残嗜血的鲨鱼。 　　“这算什么等价交换！我的药水珍贵无比！” 　　她愤怒的吼声传出去了老远，形成了一道道水纹。 　　地上柔软的细沙被声波吹散，露出了藏在底下的东西。 　　除了那些价值连城的珍珠以外，这片海底花园的底部，竟然铺满了人类的头骨！这些头骨大小不一，有些只有拳头大小，而有些颜色很新，看上去是才死不久的人留下的。 　　“欺骗？”一只只白色的吞噬小鸟围绕着安徒生，他没有被对方的气势吓倒，反而冷静地说道：“巫师世界等价交换的含义难道你不清楚？只要交易双方觉得价值相等，就是等价！” 　　吞噬小鸟越来越多，离安徒生最近的珊瑚开始变红扭曲，露出了它们原来的样子。 　　它们不是真的珊瑚，而是由人类骨头拼接而成，再浇上人鱼巫师的药水，风干后形成的。 　　吞噬光芒，能够吞噬掉污秽的灵魂和伪装，很快这座瑰丽的花园被磨去了表面的珠光宝气，变成了让人感到恐怖的地狱。 　　到处都是人类的残骸，无论是精美的雕像还是各种装饰，都是由人骨做成的。一些骨头因为年代久远，被吞噬光芒扫到，立刻化作了白灰落在地上。 　　原来，就连铺满花园的海底细沙，也全是人类骨头的粉末。 　　这里，不知道埋葬了多少人的生命。 　　“人类，我把你当客人招待，这就是你的回报？”人鱼巫师没有立刻发动攻击，而是在安徒生周围慢慢游动着。 　　“给我枯萎药水！”安徒生警惕地盯着她，“从我进入这座花园时，你就没打算让我活着离开！现在交易成立，在我获得药水前你不能杀我，否则巫师的力量就会默认交易失败！” 　　尽管对方掩饰得很好，但安徒生却清楚的感觉到，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很奇怪。 　　那是猎食者看着食物时的眼神。 　　-------------------- 第170章 灵机一动 　　回答他的是人鱼巫师的嗤笑。 　　“你的歌声很美妙。”她带着莫名的笑意, “听你歌唱简直就是一种享受，人类，现在该轮到我了。” 　　什么？ 　　安徒生紧盯着人鱼巫师, 让他大觉不解的是，对方没有立刻发动攻击, 反而深吸一口气。 　　不好！ 　　安徒生脸色发青, 一下子看穿了对方的打算。 　　金色守护光芒护住了他的全身，安徒生从戒指中飞速取出一条围巾，匆匆绕着自己的头部裹了一圈儿，重点把耳朵包得严严实实的。 　　下一刻, 人鱼巫师开始放声歌唱起来。 　　只听了一个字符，安徒生就感到汗毛倒竖, 从心里到生理都感到极其不适！那种鸡皮疙瘩狂起, 背后发凉，浑身难受得不行的感觉让他手中的路灯都差点儿熄灭了。 　　好强的精神攻击。 　　安徒生捂住了耳朵。 　　太难听了！ 　　人鱼巫师原本就刺耳的声音再配上鬼哭狼嚎般的曲调，就算是精神力强韧的巫师也有些承受不住了。 　　“住……住口……”安徒生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戳聋了！ 　　不管是裹住脑袋的围巾还是用来隔绝声音的精神力光芒, 都无法降低这刺耳的歌声半分。 　　安徒生快要疯了。 　　他对音乐有着极强的鉴赏力, 各种美妙的旋律更是过而不忘，而现在这种天赋却让安徒生犹如在受刑。 　　他根本忍受不了这种难听到无法言语的歌声。 　　他感到像是有一千只炸毛的野猫在他耳边抓着黑板。 　　人鱼巫师却是极其享受唱歌的过程, 她看着安徒生痛苦不堪的表情, 唱得更加卖力了。 　　啊啊啊, 怎么会这么难听！ 　　安徒生简直不敢相信, 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能够唱得这么难听，他甚至开始怀疑, 这附近的沉船都是船上忍受不了人鱼巫师歌声的水手们主动撞礁以求早日解脱的行为而造成的！ 　　“住口！别唱了！”安徒生再也无法保持面对女孩子时的绅士风度, “白狮！让她闭嘴！” 　　随着他的话, 路灯猛然燃烧起来。 　　白色的吞噬光芒喷薄而出, 巨大的白色狮子从火焰中跳跃而出，猛地扑向了人鱼巫师。 　　它是由纯粹的精神力和灵魂组成，让肉体凡胎无法忍受的歌声，对白狮无法造成任何的影响。 　　“哦~啊！”人鱼巫师因为安徒生年轻的外表而产生的轻视，此时终于自酿苦果，她完全没料到，对方的精神力竟然能召唤出如此庞大的可怕陆地动物。 　　她被白狮扑到在地。 　　巨大的狮口虚咬住了她细嫩的脖颈，歌声戛然而止。 　　“你再动一下，就能成为第一个被狮子咬断脖子的人鱼。”安徒生深吸了口气，摇了摇脑袋，终于把那让人火大的歌声摇出了脑中。 　　人鱼巫师看着身上高大雄壮的白狮，脸上突然浮现出了淡淡的红晕。 　　她甚至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狮子的大爪子：“这，这是什么动物？好大，好雄伟……太有魅力了。” 　　？？？ 　　什么？ 　　安徒生皱起了眉头，他总觉得白狮被人鱼巫师摸过的地方，原本洁白的毛发都变脏了一点。 　　“给我药水。”安徒生说，“交换条件已经成立，你无法反悔。” 　　人鱼巫师此时看起来处于劣势，可她脸上却丝毫没有惊慌的表情，她甚至突然抬起上身，一双手臂紧紧地抱住了白狮子雄壮的前腿。 　　白狮的利齿已经抵在了她的脖颈处，但没有安徒生的命令，它不会咬下去，面对人鱼巫师的举动，白狮的头只能往后退了一些。 　　“你不舍得伤害我，是吗？”人鱼巫师微微眨眼，手指来回抚摸着白狮的毛发。 　　“够了！”安徒生沉下脸，这只鱼居然……居然对他的召唤物有不可描述的想法。 　　他手指微动，白狮突然消散，更多的吞噬光芒涌出，形成了一条巨大的海鸟。 　　海鸟身形纤细，外形比白狮稍小，可人鱼巫师看到它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却立刻凝固住了。 　　她美丽的蓝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慎重的神情。 　　“你……”人鱼巫师想说些什么，安徒生打断了她的话。 　　“蓝衣魔鬼鸟，远古巨鸟，爱吃人鱼。”他注视着人鱼巫师，语气不带任何的感情，“虽然不是真的，但由精神力模拟而出的动物，会带有相应特征属性。” 　　安徒生的言外之意很明显。 　　由吞噬光芒凝聚成的大鸟，无法真的吃掉美人鱼，但它尖细的长喙却能给她一个狠狠的教训。 　　人鱼巫师眯了眯眼睛，终于败下阵来：“你可真是个难缠的小子！”她冷哼了一声，“你从哪里获得的远古知识？你获得了谁的传承？呵呵，又一个人类巫师死了，真好。” 　　安徒生脑中闪过了格瑞的脸，他手指微动，蓝衣魔鬼鸟猛地朝人鱼巫师的脸颊啄去。 　　它细长的鸟嘴肯定能让乱说话的人鱼巫师血流满面。 　　“咚！”的一声闷响，像是啄木鸟啄上坚硬的树皮时发出的声音。 　　人鱼巫师娇嫩的脸蛋上连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安徒生愣住了。 　　这只蓝衣魔鬼鸟虽然是他用吞噬光芒模拟出来的，威力只有本尊的百分之二十左右，但也不至于连对方的皮肤都无法弄破！ 　　他突然心中一动，想到了某个传闻：“难道那个秘闻是真的？人鱼最坚韧的地方是他们的脸部！” 　　这种硬度和防御就连石心的脸皮都无法比拟。 　　人鱼巫师皱了皱眉头，警惕地说道：“你别想扒掉我的脸皮做成护甲！我们人鱼从未遗忘历史！你们人类巫师再敢做同样的事情，就等于破坏了两个世界的协议。” 　　安徒生惊讶了，这段听起来血腥的历史他从未听说。 　　“这种恶心的事情我是不会去做的。”安徒生说，“到底是哪位巫师做出了这样的事？”他是真的很想知道。 　　扒掉别人的脸做成护甲，这种行为邪恶到了极点。 　　人鱼巫师仔细地盯着安徒生的表情，她的眼睛似乎能够看到人的心底深处。 　　几分钟后，她才开口说道：“我不想引起他的注意，你既然不是他的学徒，那最好不要再和任何人谈论这件事。” 　　啧！ 　　安徒生察觉了不对。 　　人鱼巫师短短几句话中，蕴含的信息量却是巨大的。 　　“再敢做同样的事情”说明了真有巫师扒掉了人鱼的脸皮，而且这些人鱼的样貌都是巴掌大的小脸，要用他们的脸皮凑成一副护甲，哪怕只是个护甲背心，都要至少弄死上百位人鱼。 　　对于这些数量稀少的迷雾生物，这样的损失绝对是极其惨痛的。 　　而更让安徒生觉得惊骇的是，做出这一切的巫师竟然还活着，对方甚至强大到连处在深海的人鱼巫师都不敢多说一句。 　　安徒生不打算惹祸上身。 　　他点了点头，默默把这件事记了下来。 　　人鱼巫师抿了抿嘴，刚才提到“扒脸皮”时，安徒生脸上的惊讶和愤怒让她对这个人类小巫师的敌意减少了很多，她小声问道：“枯萎药水的作用你知道吗？” 　　“知道。”安徒生微微垂下眼帘，不由地叹了口气。 　　人鱼巫师似乎看出了什么。 　　她藏在身后的手中出现了两瓶药水。 　　两个药水瓶子一模一样，其中一瓶颜色浓郁粘稠，像极了最深沉的夜色，而另一瓶则是浅灰色的水状液体，看上去像是被稀释了不少。 　　“我已经在这里待得太久了，药水给我。”安徒生看着迟迟没有动作的人鱼巫师，感觉她是在拖延时间，“快一些，别想耍花招，不然下一次蓝魔鬼攻击的部位将会是你的心脏！” 　　人鱼巫师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她的手指微动，就要把那瓶漆黑的药水拿出来。 　　就在这时，安徒生突然从路灯中摸出了一个东西，放在了她的身边。 　　“什么东西？”人鱼巫师飞快的扫了一眼，“一本书？” 　　“嗯，是我老师的收藏，记录了百年间所有流派的唱歌方法。”安徒生说，“虽然等价交换已经成立，但我也算是用语言陷阱骗了你一回，这本是巫术书籍，里面所有乐谱可以用精神力激活发出声音，算是给你的补偿。” 　　人鱼巫师冷哼了一声。 　　狗鱼人类，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嘛！ 　　“你需要的不是我的声音，而是如何正确的唱歌。”安徒生接下来的话，让人鱼巫师脸色微变。 　　“这本书能让我的歌声变得优美动听？”她的眼睛微微发亮。 　　安徒生诚实地说道：“不行，但能教你如何发音，至少唱歌不会跑调，后面还有如何自己创作词曲的方法。” 　　他已经听出来了，人鱼巫师恐怕根本就没有接受过任何唱歌方面的训练和教导，光是凭借着本能瞎唱。 　　“那有什么用？”她抿了抿嘴，“我的声音这么难听，我一出生，我的父王听到我哭声的瞬间就把我从王宫中扔了出去，没人敢教我唱歌，我就自己唱。\" 　　“我唱啊唱啊，从早晨唱到夜晚，从春日到深冬……最后，我的声音越来越难听……” 　　安徒生哑然了。 　　原来这位离群索居的人鱼巫师居然还是位小公主。 　　“那里的沉船你看到了吗？”她落寞地说道，“偶尔我浮出海面放声歌唱的时候，总有人类的水手一边骂我一边直接撞上了附近的礁石，落水的人宁愿淹死也不要我救。” 　　说到这里，人鱼巫师的眼眶都变红了。 　　这…… 　　安徒生干咳了两声，看着地上满满的头骨，觉得这淹死在这里的人可真不少。 　　他觉得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为了那些可怜的水手，也为了眼前惨兮兮的人鱼巫师，安徒生突然有了灵感：“其实你们人鱼的歌声虽然好听，但听多了总觉得千篇一律，你的声音就格外与众不同。” 　　“如果说普通人鱼的歌声就像是缥缈的星空，你的则如同风暴来临时的海面，充满了力量感。” 　　人鱼巫师睁大了眼睛，从出生到现在，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说。 　　“充满力量感的演唱方式？”人鱼巫师喃喃道，“就像是战歌？又或者驯兽人的兽吼？” 　　“不，不，不是这样。”安徒生说出了自己的构象，“用鼓和一些富有节奏感的乐器伴奏，配合你的声音，演唱出类似吟游诗人那样的叙事歌曲，内容可以激昂，可以黑暗，但绝对不会让人听了想打瞌睡。” 　　“啊！我明白了！”人鱼巫师双眼发亮，“这个想法太棒了，我一定会好好学习这本书上的发音技巧，说不定，我会成为某个音乐流派的代表人物！” 　　“加油。”安徒生衷心说道，“先在海底把基础练好。”暂时不要浮上去祸害可怜的水手们了。 　　人鱼巫师兴奋地点了点头：“这种音乐一定要有个与众不同的名字。” 　　两人想了一会儿，安徒生建议道：“人鱼属于海妖的一种，而你的歌声和那些节奏感强的乐器配合在一起，就像是海妖在波涛滚滚的雷雨天气魅惑人心一样。\" 　　“就叫妖滚乐吧。” 　　“妖滚乐？”人鱼巫师笑了，“我喜欢这个名字，不喜欢海妖音乐的人都给我滚蛋！”她磨了磨锋利的牙齿。 　　-------------------- 　　招聘乐师： 　　1 会游泳，听力差 　　2 狂躁的演奏风格 　　3 喜欢鱼类 　　4 喵喵秘社团成员勿扰。 　　5 自带狮子者直接录用！ 　　有意者请联系粉红珍珠号船长，待遇优厚，有年假。 第171章 一个小忙 　　看着人鱼巫师认真的样子, 安徒生松了口气。 　　很好，至少能让她安心待在海底一阵子了。 　　经过这件事，一人一鱼之间原本紧绷的气氛倒是缓解了些。 　　“给你药水。”人鱼巫师对着安徒生眨了下右眼, “互相帮助，这就当我帮了你一个小忙。” 　　什么小忙？ 　　安徒生接过枯萎药水, 心里嘀咕了几句, 这东西是交换来的，怎么看都算不上帮忙吧。 　　药水装在水晶打磨成的瓶子里，入手冰凉，里面的液体是淡淡的灰色, 看上去很稀薄。 　　“人类，我叫多可特。”人鱼巫师心情很不错, “我的父亲是人鱼王, 虽然他不太喜欢我，但我可是货真价实的公主。” 　　安徒生淡淡一笑，对着她行了个宫廷礼：“多可特公主, 您好。” 　　“很好！很有礼貌的人类幼崽。”人鱼巫师磨了磨牙, “我看你很顺眼，以后在海上遇到了任何海怪, 报我的名字就行。” 　　说话间, 她原来鲨鱼牙一样的尖齿逐渐变得洁白平整, 咧嘴笑的时候, 就像普通的人类少女。 　　安徒生觉得颇为有趣：“到底哪种牙齿是你真正的样子？” 　　“哈哈。”人鱼巫师被逗乐了，“我是人鱼啊, 我真正的牙齿当然是鱼的牙齿！你可真天真！不过我们早就发现了, 人类很重视牙齿, 就算外表和他们再类似, 牙齿不同的话相处起来他们也会有严重的心理障碍。” 　　这……说得还真没错。 　　回想起在粉红珍珠号上遇到的人鱼，他们美丽整洁的牙齿，应该都是面对人类时特别变幻的效果。 　　就在这时，人鱼发出了沙哑的尖叫，她指着安徒生的背后，整个鱼身紧绷，接着猛地跳了起来，头也不回地窜向了珊瑚群的后面躲藏了起来。 　　安徒生转头看去，就感到了一股风迎面吹来。 　　石心的银发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石心面具上的雾气变暗了几分，他直接搂住安徒生的腰，朝着上方海面游去，似乎不想在这里多待一秒。 　　飞速上升的感觉让安徒生有些头晕。 　　这样的拥抱也许是最后一回了。 　　安徒生闻着在鼻尖萦绕的熟悉的冷香，紧紧回抱住了石心。 　　石心轻笑了一声，放缓了上升的速度。 　　正想把此时此刻永远记在脑海中的安徒生，突然皱起了眉头，那只不老实的手从他的腹直肌一路移动到了竖脊肌，接着在背阔肌上轻轻揉搓了几下，又恬不知耻地朝臀中肌滑去。 　　这可不是他想要永远记住的画面！ 　　“老实点！”安徒生指尖冒出绿光，坚硬的藤蔓猛地朝石心后腰袭去。 　　华贵的黑色披风无风自动，裹住了安徒生的手。 　　石心大笑了起来，抱着他，一起浮出了水面。 　　天已经亮了，没有太阳，天空灰蒙蒙的让海水也变成了铁锈般的蓝色。 　　安徒生松开了石心。 　　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具，不舍的感觉像是胶水一样裹住了他的心，“接下来咱们要做什么？”安徒生问道。 　　深海珍珠的效果早已消失，安徒生卷曲的黑发被海水打湿，有几缕粘在了他的额头上。 　　石心靠近了些，把安徒生额头上那些碍事的头发全都撸到了后面。 　　他轻轻弹了下安徒生光溜溜的脑门，嗤笑道：“我突然发现，你的发际线有点高，啧，我听说穷人都是用自己的尿当清洁剂洗头的。”说完，他还低头闻了闻安徒生的发。 　　安徒生有些哭笑不得。 　　“秃了也没什么。”石心捏了下安徒生的脸颊，“等下我会让克鲁索带你去见我的祖母，她最喜欢调配保养的东西。”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几声，“她那里的果汁也很不错。” 　　安徒生的心沉了下去，这是未来剪影中曾经发生过的事！他试探地说道：“那你呢？你要怎么处理联姻的事？” 　　如果石心处理事情的方法和他在未来剪影中看到的不同，哪怕只有一点点，就说明改变可以从现在开始！ 　　石心轻笑了一声：“我会告诉他们，我未来的伴侣是个男人！然后和随便哪个亲戚打一架，他们发现我不是开玩笑后，反而会很高兴看到这个局面。” 　　他低下头，在安徒生耳边轻声说道：“毕竟，我这么优秀的男人如果没有后代的话，那么下一任的国王必定会是我那位‘淘气’的表弟。” 　　石心语气轻松，他脸上的雾气甚至形成了一个笑脸。 　　安徒生看着那个笑脸，藏在水面下的指尖却开始颤抖起来。 　　一样。 　　石心要做的事，竟然和安徒生在未来剪影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甚至就连他说的话也极其相似。 　　枯萎药水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安徒生的手中，他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痛苦，为了不让石心发现，他甚至露出了违心的笑容。 　　“那里……有一只好帅的人鱼，他没穿衣服！”安徒生的目光看向了石心的身后。 　　石心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那里当然什么都没有。 　　他回头正想嘲笑安徒生几句，却感到对方突然靠了过来，用一种近乎绝望的热情捧住了他的脸。 　　石心略感错愕，他立刻散去了面具上的烟雾，低下头，回应起了小汉斯难得的主动。 　　冰冷的海水中，两颗年轻的心因为同样的感情而激烈地跳动着，唯一不同的是，一颗心充满了对未来憧憬的甜蜜，另一颗心则因为深深的苦涩而在被撕裂的边缘。 　　海水拍打在他们身上，却没能分开这对年轻的恋人。 　　突然，石心停了下来。 　　他抓着安徒生的肩膀，猛地拉远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安徒生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抓住石心的衣袖，可是指尖却因为碰触到了电流而瞬间麻木了起来。 　　石心附魔披风上的防御巫术起了效果。 　　“你给我喝了什么？”灰白色的雾气在石心脸上翻腾着。 　　安徒生往后退了退，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在两人还不熟悉的时候，他也曾被石心的衣服电过，不过那之后这样的事情再没发生过——直到现在。 　　“美人鱼……”石心不等安徒生回答，略一思索，立刻弄清楚了事情的经过，“人鱼巫师的枯萎药水是吗？是那老头让你去的？他是不是给了你很多选择，每一个选择都导向了你不想看到的结果？” 　　安徒生叹了口气，缓慢地点了下头。 　　石心似乎是在盯着他看，又似乎是看向别处，下一刻，石心修长的手轻轻放在了安徒生的右脸颊上。 　　怎么回事？难道枯萎药水没有效果？ 　　安徒生睁大了眼睛。 　　为了避免悲惨的命运，他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如果石心对药水免疫的话，那他是不是可以顺从自己的内心，让理智去见鬼吧！ 　　“汉斯。”石心说，“你知道我现在看着你是什么感觉吗？” 　　“什么感觉？”安徒生的声音开始颤抖，他觉得自己像是被吊在绞刑架上的死囚，绳索已经在他脖子处缓缓勒紧，可心里深处，他依旧存在一丝丝的期望。 　　也许那根绳子已经腐朽即将断裂，也许会有特赦出现，也许他的朋友会来救他…… 　　“我没有任何感觉。”石心干脆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你自作主张为我们的将来写下了结局，我本应该很生气，但现在……”他耸了耸肩膀，“我很平静，就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 　　“咚”的一声，死囚脚下的木板被抽掉，绳子又新又结实，罪证确凿，孤立无援。 　　石心一边说着，一边从钻石袖扣中摸出了张用纸折成的小船。 　　拇指大小的纸船放在水中，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涨成了一艘帆船，面积足够两个人乘坐。 　　“是时候回去了，我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石心抓住了安徒生的领子，他轻巧地跳上了纸船。 　　纸船往下沉了沉，接着朝着舰队的方向飞快行驶起来。 　　安徒生抱膝坐在船上，一言不发，海水在他头发上形成了一颗颗透明带着咸味的水珠，水珠不停滴落，打湿了纸船。 　　死囚则被挂在空中。 　　窒息而亡。 　　缓慢又痛苦。 　　石心坐在他对面，摸出一条蓬松干爽的毛巾扔在安徒生的头发上，那些水珠全都被石心随意地擦掉了。 　　“你在做什么？”安徒生只觉得疲惫极了。 　　他是个冷静的人，刚才的种种细节已经说明了一切，石心就算在帮他擦头发也绝对不是因为对他还残存着些许柔情。 　　“你的精神状态不稳定。”石心擦干了大部分的水珠后，又拿出了件细软却过于宽大的披风扔在了安徒生身上，“如果生病的话，你会很久才能恢复。” 　　安徒生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他很想扯掉披风扔进水里。 　　石心继续说道：“我会送你回到学院继续学习，皇室奖学金每年增加一万金币，并且支持你去国外旅游学习。” 　　“很公道的价格。”安徒生面无表情，“这些算是给我的分手补偿？” 　　石心的语气倒是难得的温和，也许用客套的礼貌更加合适，他拿出那只黄金小鸟递给了安徒生：“还有这个。” 　　离近了看，那只黄金鸟显得更大更金灿灿，入手也比安徒生预料的要沉很多。 　　安徒生突然就笑了。 　　他把手中的金鸟轻轻抛起，又接住，然后又抛了起来又接住，像是因为无聊而做的一个小游戏一样。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只有金鸟落在安徒生掌心时发出的声音。 　　最后，他没有再去接那只鸟，任凭它掉落在了纸船上。 　　“噗！”的一声，纸船被砸了个洞。 　　价值不菲的黄金鸟顺着那个洞滚落下去，沉入海中。 　　石心看着这一切，既没阻止，也没有发表任何的看法。 　　安徒生转过脸看向了广阔的海面，薄薄的雾气升了上来，让周围的一切都十分朦胧，他清楚地知道，石心真的不爱了。 　　那朵由苦涩和甜美组成的初恋小花，已然枯萎。 　　小船开始进水，但依旧顽强地朝前前进着。 　　“孩子气的幼稚行为。”石心脚下的影子开始扭动，形成了一片黑色的幕布，堵住了漏水的地方，“除了让你损失一大笔财富外，没有任何意义。” 　　安徒生没有说话，他无话可说，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海面上的水雾又让他没擦干净的头发变得湿漉漉的，他脸色更加苍白，眼神空洞地看着远方，像是一具没有生命的雕像。 　　石心说了什么，他像是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到。 　　纸船最终消失在了薄雾中。 　　又过了一会儿，海面上冒气了几个水泡。 　　人鱼巫师浮出了水面。 　　她揉了揉额头上被砸得肿起的大包，手里抓着那只沉入水中的金鸟。 　　看着安徒生消失的地方，人鱼巫师低声说道：“我给了他快过期的枯萎药水，他用这玩意儿砸我了一下，这下我们真的算是扯平了。” 　　说完后，她一甩鱼尾，飞快地朝远方游去。 　　-------------------- 第172章 祝你生活愉快 　　“汉斯！”图里帕站在大船上, 担忧地看着安徒生。 　　安徒生对着他点点头，想要挤出一个微笑来，但却发现是徒劳的。 　　“你没事吧？我昨天一上船就晕过去了。”图里帕上下打量着安徒生, 看到他苍白到不像话的脸色，立刻摸了摸他的额头。 　　图里帕原本比常人冰冷许多的手, 此时却让安徒生觉得很温暖。 　　“我……”他才说了一句, 立刻发现嗓子火辣辣的疼。 　　在冷水里一泡，又在纸船上度过了此生最糟糕的时刻，安徒生现在浑身难受得不行，嗓子又疼又痒, 根本没法好好说话。 　　克鲁索伯爵看着两人亲昵的举动，立刻说道：“叫医生过来。” 　　石心随意朝这边扫了一眼后, 转头对着昨日星辰说着什么。 　　安徒生咬住了嘴唇。 　　他感到很冷。 　　真的很冷。 　　对他已没有感情的野驴连表面的客套都觉得没必要去做了, 这也难怪，辽阔的草原上到处都是娇嫩的花朵和美味的嫩果子，吃回头草这种事对驴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用医生, 我来吧。”昨日星辰看着几人的互动, 眼神变得微妙起来，他意味深长地对石心笑了笑, 走到了安徒生面前。 　　死老头滚开！ 　　安徒生盯着越来越近的昨日星辰, 用冰冷的眼神表示着情绪, 希望这老头自动离远点。 　　“孩子, 别瞪眼，你的眼睛已经大得像是手摇铃了。”昨日星辰不为所动, 他动作慢吞吞的, 可是一眨眼, 他就到了安徒生面前, “来，来吃我的**糖。” 　　安徒生紧紧抿着嘴。 　　谁要吃你的糖，老变态！ 　　下一刻，安徒生的眼前突然暗了下来。 　　明明是白天，但昨日星辰背后的天空变成了夜晚。 　　数不清的繁星在朦胧中闪烁着，昨日星辰在空中一抓，原本挂在空中的一颗小星星像是被他摘下来一样，消失在空中，而他手中却出现了一颗闪着蓝芒的东西，看上去像是缩小的星星。 　　这是什么巫术！ 　　安徒生惊讶极了。 　　“这就是**糖，是不是很形象？”昨日星辰松开手，那颗星星糖猛地飞向了安徒生的脸。 　　“嘶！”好疼！ 　　安徒生的嘴唇被星星糖砸中，疼得顿时抽了口气。 　　星星糖则趁机钻进了他嘴里。 　　呸呸呸！ 　　安徒生想把糖吐出来，可他的脑子突然一晕，眼前浮现出了一副广阔的地图，那地图上有数不清的光点在闪烁，充满了神秘的意味。 　　这幅诡异的画面只在他眼前出现了几秒钟，就飞快消失了。 　　那是什么？ 　　安徒生隐约间感觉到了什么，他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昨日星辰。 　　“你猜得没错，那是迷雾世界的地图。”昨日星辰伸了个懒腰，夜晚亮了起来，周围又恢复成了雾蒙蒙的白日景象，“昨晚我去买鹅毛枕头，白羽国王还向我打听你。” 　　白羽国王？ 　　安徒生记得自己去迷雾世界时所在的地方叫暖风领，那里就是白羽国王的领地。 　　“你解救暖风领那些英俊王子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白羽王国。”昨日星辰说，“白羽国王让我转告你，请务必在五月之前去一次暖风领，他似乎有事情要拜托你。” 　　安徒生点了点头。 　　爱情如果没了指望，那不如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在搞事业上。 　　现在他有了星星糖带来的地图，还有善良仙女给他的羽毛，进入迷雾世界的危险性已经大大地降低了。 　　“我还碰到了野天鹅王子，他们听说我认识你，都很热情地向你问好。”昨日星辰说，“对了，他们还说，如果你恢复单身了，他们都很乐意和你交往，可以先从普通的笔友开始。” 　　安徒生：“……” 　　他完全无语了，这老头现在说这些干什么！是看他可怜，所以干脆帮他从十一个或者帅气或可爱但全都头发茂密八块腹肌身材健壮的王子中选个新男友？ 　　克鲁索伯爵和图里帕同时看向了石心。 　　石心对昨日星辰的话不为所动，他只是礼貌地对安徒生说了一句：“祝你今后生活愉快。” 　　去TM的生活愉快。 　　“我很乐意和他们成为笔友。”安徒生一字一句地说道。 　　船上的气氛顿时变得古怪了起来。 　　图里帕满脸的不可置信，看向石心的眼神锐利得像是狼牙棒，恨不得用眼神把这个欺骗自己朋友感情的败类打成肉饼。 　　安徒生指向岸边，做了个要离开的手势。 　　“我会给校长写信，让他放你几天假。”昨日星辰说，“别担心，你和殿下之间发生的一切不会再有别人知道。”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枚戒指，那是石心送给他的。 　　里面的东西他基本没有动过。 　　石心扫了一眼，冷淡地说道：“我没有收回礼物的习惯。” 　　安徒生的手猛然扬起，戒指在空中划过了一道抛物线，“噗通”一声，落入了水里。 　　“今天你往水里扔的东西有点多。”石心的语气没有任何波动，无论是戒指代表的意义还是里面的财物都无法让他产生一丝情绪波动，“如果附近有人鱼，那他肯定能大捞一笔。” 　　突然之间，安徒生感到有些喘不过气，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远离这里。 　　他很清楚，战争爆发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了。 　　石心之所以会拒绝联姻，完全是因为他的关系。 　　现在一方的感情消失了，安徒生也不是死缠烂打的人，用不了多久，尊贵的王储殿下身边肯定会出现一位同样出身尊贵的未婚妻。 　　“走开，我自己能下去！”图里帕推开了克鲁索伯爵伸过来的手。 　　“你会摔倒的。” 　　“什么？啊！你！”图里帕脚下一滑，整个人直接从大船上摔了下去，克鲁索伯爵立刻跟着他跳了下去。 　　安徒生站在两人身后叹了口气，刚才克鲁索伯爵故意绊倒了图里帕，昨日星辰原地消失，现在甲板上就只剩下他和石心两个人。 　　“汉斯。”石心的声音响了起来。 　　安徒生转身。 　　阳光透过云层照射下来，落在了石心的头发上，银色的发丝就像是最美丽的月光凝聚而成，垂落在他的肩头。 　　石心举起手，指尖点在了安徒生的额头，“石心感谢你的馈赠。” 　　石心感谢你的馈赠。 　　你的馈赠。 　　馈赠。 　　这句话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在安徒生耳边不断重复回响着，它扯着安徒生在回忆中穿梭，掠过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最后回到了泪雨森林中。 　　安徒生记得，在石心把他推下翡翠坟墓之前，也说了相同的一句话。 　　那句话是他们的开始。 　　现在来当做结束语似乎也很合适。 　　安徒生往后退了一小步，对着石心行了一礼，他召唤出了路灯，灰白色的耶林石在灯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了。 　　在未来剪影的幻境中，安徒生曾经在完全自愿的情况下取出了耶林石，那么在现实中，这样的操作也完全可以，不用再等到他十八岁了。 　　“拿走。”他忍着说话时的疼痛，开口说道，“这是你的东西。” 　　石心嗤笑了一声：“束缚住我力量的从来不是这块石头，而是我的感情。”说完后，他没有再看安徒生，直接向船舱的方向走去，“我喜欢按时收货，再见了，安徒生先生。” 　　安徒生沉默着看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 　　不远处的小船上传来了图里帕愤怒的声音，他似乎是在和克鲁索伯爵争辩什么。 　　安徒生擦了擦眼睛，慢慢地走到船边，顺着麻绳跳到了小船上。 　　克鲁索伯爵带着他们到了岸边，那里停着一辆样式普通的马车，图里帕扶着安徒生上了车，里面装饰得很舒服，小餐桌上摆着点心和热牛奶，柔软的毛毯和手炉隔绝了外面的寒冷。 　　“图里帕，我建议你认真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克鲁索伯爵隔着车厢说道，“还有安徒生先生，回去后记得查看你的衣柜。” 　　远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士兵汇报情况的声音响了起来，克鲁索伯爵拍了拍车厢，马车猛然朝前飞驰而去。 　　图里帕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透过马车后面的窗户，他看到克鲁索伯爵背对着这边，低头在看一封电报。 　　“汉斯，你和头牌先生……”图里帕低声问道，“你们分手了？” 　　安徒生摆了摆手，他的嗓子疼得厉害，头也有些发烫。 　　情绪的冲击和冰冷的海水，终究还是让他付出了代价。 　　见自己的朋友不愿意多说，图里帕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他逼着安徒生吃了点东西，又用毛毯让安徒生能躺得舒服点。 　　安徒生脱掉了湿漉漉的外套和鞋子，在马车平稳的摇晃中，一下子就睡着了。 　　“汉斯，我们到了。” 　　安徒生睁开眼时，外面的天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马车停在了小屋外，屋里黑乎乎的，两个孩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玩了。 　　门口和屋外的草坪上，到处都是白色的东西，安徒生下车的时候，才发现连路上都是那东西。 　　“这是……糖纸？”安徒生弯腰仔细看了看，他发现这些东西上都印着个胖乎乎的缺牙小孩，正是之前他觉得有些可疑的糖果包装纸。 　　空气中，到处都是让人感到甜腻的糖果香味。 　　“汉斯！”图里帕脸色凝重极了，他指着不远处，“你看那边！” 　　安徒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里原来是一大片的草坪，上面被白雪覆盖着，这本来是再普通不过的冬日常景，可仔细看看，安徒生发现那白茫茫的一片那并不是雪，而是数不清的糖纸。 　　这些糖纸不知有多少，堆在灌木上，堆在草坪上，猛地看去，比冬日的白雪积得还要厚。 　　“发生了什么？孩子们呢？”图里帕警惕地环顾四周，“他们不可能吃掉这么多糖！” 　　正常人都无法吃下这么多糖。 　　安徒生放出了一只只小鸟在周围来回寻找，可是这附近半个人都没有，入目之处，全都是被吃完后丢掉的糖果包装纸。 　　夜风吹过地面，糖纸被吹得飞了起来，倒像是飞雪一样飘来飘去。 　　车夫从车上跳了下来，他穿着普通人的衣服，可锐利的眼神和结实的肌肉却说明了他士兵的身份，“我来的时候发现街上到处都是这玩意！” 　　安徒生点点头：“你把马拴好，我们步行去教堂！如果是神秘生物发动的袭击或者是巫术事件，这里的神父肯定会发现。” 　　步行不仅便于防御，沿途如果出现任何线索，也不会被错过。 　　车夫把马牵到附近的大树时，马匹突然受到惊吓一般，猛地用力踢了踢树干。 　　原本积落在树上的糖纸纷纷落了下来，它们落在地上时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雨声。 　　不对！ 　　这声音有问题。 　　“快走！离开那里！”安徒生猛然喊道。 　　车夫下意识地远离了那里，他脸色凝重，但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安徒生走到他身边，拿下了粘在车夫肩膀上的糖纸。 　　里面并不是空的。 　　展开后，糖纸里包裹着的是一颗被腐蚀成黑色的牙齿，小孩的牙齿。 　　-------------------- 　　克鲁索伯爵：他们回去了，安徒生先生看起来很不舒服。 　　石心：准备杜鹃花和巧克力。 　　克鲁索伯爵：? 　　石心：送给玛丽。 　　克鲁索伯爵：…… 　　昨日星辰：…… 　　影子先生：…… 第173章 花の齿 　　车夫看到那颗牙齿的时候脸色发青, 随即愤怒地说道：“这么多糖纸，如果里面都是小孩的牙齿，那有多少孩子被害了！” 　　“不, 这牙齿有点太小了！”安徒生戴上手套后，才拿起了那颗牙齿。 　　牙齿明显是小孩的, 刚才猛然看到, 安徒生心中也是“咯噔”一下，但仔细看看，他就发现了不同之处。 　　这颗牙齿太小，和婴儿乳牙差不多大, 但这个世上没有哪个缺心眼的父母会喂刚萌牙的小婴儿吃糖的。 　　而且牙齿边缘有块泛白的东西，看上去像是补牙留下的。 　　从古至今, 也没有婴儿会去补牙。 　　安徒生这么一说, 图里帕也点了点头，“是的，汉斯说得没错, 这到底是什么的牙齿？”他环顾四周, 看着到处都是的糖纸，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安徒生在地上抓了一把糖纸, 里面是空的。 　　车夫也反应了过来, 他跑到稍远处的草坪上, 检查了起来, 片刻后，他喊道：“这边的糖纸里也没有牙！” 　　“汉斯, 这里也没有。” 　　安徒生的目光落在了之前落下“糖纸雨”的大树上。 　　看来有牙齿的糖纸就是从这里落下的。 　　淡淡的金色光芒笼罩住了安徒生的全身, 他警惕地朝树下走去, 图里帕盯着树冠, 而车夫也拔出了佩剑，跟在安徒生身后替他做着警戒。 　　安徒生没有听到车夫的脚步声。 　　嗯，这位应该是士兵中的精锐了，也不知道是伯爵的人还是那个人的人。 　　安徒生摇了摇头，把不该出现的名字甩出了脑海。 　　和他预料的一样，树下的糖纸堆里，几乎每个里面都有牙齿，粗略估计了下，足足有二三十枚。 　　“这到底是什么生物的牙齿？”车夫疑惑不已，“他们的数量一定不少。” 　　“不是他们，而是他。”安徒生把裹有牙齿的糖纸都堆成了一堆，“这些牙的形状和大小基本一样，是同一个生物掉落的。” 　　检查牙齿的时候，安徒生似乎发现了什么，原本紧绷的身体也逐渐放松了下来。 　　图里帕立刻察觉到了这一点。 　　难道汉斯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留下的牙齿？ 　　一团小火苗从安徒生指尖燃起，他大声说道：“不论是什么，全部烧掉就行了。” 　　火苗晃晃悠悠地飘了起来，慢吞吞地朝堆在地上的糖纸堆飘去。 　　“你这个逆子，住手！”一道细小的声音怒喝道，“那是大爷我辛苦半天才攒出来的！”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安徒生的嘴角浮现出了一抹淡笑。 　　他没有停下来，更多的火苗冒了出来。 　　这些火苗速度很快，几乎是眨眼间就把树下的糖纸都点燃了。 　　“啊啊啊啊，我的宝贝虫牙啊！”惨叫声从安徒生头顶上方响起，与此同时，数不清的小草从地上冒了出来。 　　小草当然无法灭火，但它们弯曲扭动，像是一根根绿色的细小触手一般，精准地把那些牙齿弹飞出了燃烧的范围。 　　“可恶，看我不好好教训你一顿。”一道身影犹如捕食的猛虎一般，直接朝安徒生袭击而来。 　　安徒生动都没动一下。 　　反而是车夫不明所以，以为遭到了强大敌人的攻击，手中的利剑发出了淡淡的剑芒：“敌袭！”他睁大了眼睛，可是始终没有发现袭击者的身影。 　　“小心，可能是隐形者。”车夫郑重地对安徒生说道，“你受伤了吗？” 　　“没有。”安徒生摇摇头，他刚要说什么，袭击者却恶狠狠地打断了他的话。 　　“哈哈哈，你以为我会攻击你吗？你的新帅哥侍卫才是我偷袭的目标，我的宝剑已经深深地刺进了他的身体！他没救了。”那个声音得意地说道。 　　车夫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安徒生问道：“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车夫抬起右手抓了抓：“刚才手背好像被蚊子咬了一下。” 　　安徒生忍不住笑了出声。 　　他身上的守护光芒突然变亮，接着猛地朝周围扩散，像是湖面的水波一样。 　　光芒掠过车夫的身体时，他突然“啧”了一声，接着用食指和拇指捏起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放开我！”小如拇指的小人儿挣扎了起来，他有着圆圆的粉红色小脸，原本微卷的及腰金发现在剪得很短，“汉斯，让他放开我。” 　　车夫松开了手指，小人一下子掉在了安徒生伸出的掌心中。 　　“拇指，我很想你。”安徒生看着拇指少年熟悉的小脸，原本阴沉的心情总算好了一些，“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很担心你。”拇指少年上下打量着安徒生，担忧地说道，“你的腐烂花朵和柳树病治好了吗？” 　　安徒生的笑容凝固住了。 　　什么鬼东西？ 　　腐烂花朵和柳树病，这不就是因为在亲密接触时不注意安全防护会染上的那种疾病的隐晦称呼吗？ 　　车夫看向安徒生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 　　图里帕也是“啧啧”了两声。 　　“我没有得病！”安徒生无语极了，“是谁在造谣！” 　　拇指少年抓了抓头发：“大家都这么说。” 　　大家？ 　　大家是谁！ 　　“我家乡的人都这么说。”拇指少年说，“不止是我们天国花园，附近的钻石灯塔，齿轮王国，还有绿色深渊都传遍了，还有……”他一边扳着手指一边说着地名，“就这样，差不多整个迷雾世界的生物都有所耳闻。” 　　安徒生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是想要闯出一番名声，可并不是这样的名声啊。 　　到底是谁在败坏他的名誉！难道是死驴？ 　　“等等！我是去过迷雾世界一次，但对于大部分的人而言我只是个无名小卒。”安徒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为什么关于我的谣言会这么大面积的流传？” 　　拇指少年说：“反正暖风领主是这么说的，他还有图像证据，我都看过！他说你每天都会换不同的王子暖床，行为不端，生活放荡，所以才得了病。” 　　拇指从领结中拿出了一颗小珍珠。 　　下一刻，一副清晰的画面被珍珠中散发出的绿光投射在了空中。 　　只见画面中的安徒生被十一位俊美非凡，只穿着底裤的美少年围在中间，他们靠得很近，非常近，显得亲密极了！ 　　“哇！”图里帕开始鼓掌，“汉斯，好样的，我支持你多见见世面。” 　　车夫也低低地吹了声口哨。 　　安徒生伸出了手，只觉得百口莫辩！ 　　这是野天鹅王子们变回人类后，向安徒生表示感谢的场面。 　　可截取画面的人用心险恶，光看他们的动作，不明真想的人肯定会进行很多动态又火热的联想。 　　他叹了口气。 　　“我没有男朋友，是单身。”安徒生说，“也没有得乱七八糟的病。” 　　“好吧。”拇指少年收起了珍珠，耸了耸肩膀，“既然你说没有那就是没有，我相信你。” 　　图里帕：“我也相信你。” 　　车夫用力点了点头，对着安徒生竖起了大拇指。 　　看着他们三人怪异的眼神，安徒生知道他们根本不信自己的解释。 　　“算了……反正只是谣言，过阵子大家就会遗忘掉。”安徒生没心情计较这些，迷雾世界的生物有多八卦他在暖风领已经见识过了，特地正式地去澄清，反而没有人会相信。 　　他指了指地上的牙齿和周围的糖纸，开始转移话题。 　　“拇指，这些都是你弄的？”安徒生问道，“你什么时候掉了这么多牙？” 　　拇指伸了个懒腰，透明的翅膀突然展开，他飞到了空中，开始控制地上的小草把牙齿们都收集起来。 　　“我知道你得病的消息很担心，就偷偷跑了出来。”拇指解释道，“你还记得以前在欧登塞，你和格瑞老太婆一起从鬼魂那里收东西的事吗？” 　　安徒生点了点头，他的确用小蘑菇和附近鬼魂换了不少东西。 　　不过这些和地上的牙齿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似乎是看出了安徒生的疑惑，拇指停了下来，认真地说道，“你收到过一颗牙仙的牙齿，我回去打听了下，牙仙绝对会出现在自己掉落牙齿的附近。” 　　牙仙？ 　　安徒生想了想，明白了过来。 　　“你弄了这么多掉牙，是想等牙仙出现以后和她换钱币？” 　　“当然不是。”拇指少年得意地说道，“一颗牙齿换一枚铜板，这是对于普通人类的交换价码，我可是花精，我的牙是另外的价钱。” 　　图里帕踢了踢地上的糖纸：“这些都是你吃的？” 　　“是啊。”拇指说，“牙仙的糖果实在是太美味了，汉斯，我坐在那边树上等你回来的时候，忍不住吃了好多好多糖，牙齿掉光又重新长出来了好几次才凑出了这么多，嘿嘿，加起来能换……” 　　“等等。”安徒生皱起了眉头，“这些糖是牙仙的糖？吃多了会掉牙？” 　　他捡起了地上的糖纸，没错，这些糖纸和格尔达他们之前偷吃的一模一样！ 　　而且吃了这种糖果似乎会上瘾。 　　拇指虽然喜欢甜食，但这附近的糖纸加起来至少有上千张！ 　　他是神秘生物都无法抵挡住这种糖果的诱惑，那么普通的人类小孩吃了太多的牙仙糖果后，绝对会发生不好的事。 　　图里帕也反应了过来：“镇上新的糖果店免费派发的试吃糖果就是这种！每天都有许多孩子在排队领糖。” 　　“我们现在立刻去糖果店看看。”安徒生的脸色凝重了起来，“事情有些不对劲。” 　　车夫也点头附和道：“顺便可以去附近医院给你开点药水治病。” 　　-------------------- 第174章 你才有病 　　看病？你才有病！ 　　安徒生气鼓鼓地握紧了拳头。 　　车夫察觉到自己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 干咳两声：“想必你们已经发现我并不是专业的车夫。” 　　“你是哪里的士兵？”安徒生问道。 　　十有八九是石心的手下。 　　车夫说：“伯爵大人派我来的，他让我听从法特先生的差遣。” 　　图里帕略感意外，他和安徒生一样都以为车夫是石心的人, 没想到居然是克鲁索派来保护他安全的。 　　“走吧，有什么事边走边说。”安徒生不想就这个话题说下去。 　　石心果然萎后无情, 也不怕石头出事, 一副完全不管他死活的架势。 　　呵，人啊，还是要靠自己。 　　安徒生拍了肩膀，拇指会意地飞到了他身边, 像以前那样趴在了肩膀上的老地方。 　　几人刚转了个弯，远远地就看到两个孩子正兴冲冲地朝这边跑来。 　　正是格尔达和卡伊。 　　他们没出事。 　　安徒生松了口气, 他快步上前, 突然看到小胖子卡伊手里提着个小篮子，篮子上盖着一块布，但里面却飘出了熟悉的糖果香味。 　　“图里帕大人, 安徒生先生, 你们回来了！”格尔达跑得飞快，小脸发红, 在看到他们的时候眼里露出了开心的笑意。 　　“嗯, 你们还好吗？”安徒生仔细看了下两个孩子。 　　格尔达没有什么异样, 倒是小胖子卡伊嘴里鼓鼓的, 嘴角边和脸上都是黏糊糊的糖渣子。 　　“快吐出来！”图里帕立刻捏住了他的脸，“这些糖有问题。” 　　他在卡伊心中简直是堪比恶魔的存在。 　　小胖子二话不说, 吓得立刻把满嘴的糖都吐到了一边。 　　“安徒生先生, 你们是不是弄错了？”格尔达诧异地说道, “这些是糖果店老奶奶给我们的试吃糖果, 我们之前吃了很多，并没有中毒或者拉肚子啊。” 　　“这些你们不要吃了。”安徒生翻了下篮子，里面至少有几百了糖果，糖纸上咧嘴微笑的小孩此时看起来显得十分诡异，“我们需要检查下里面的成分。” 　　他用精神力裹住篮子，把这些东西都存放在路灯中。 　　“汉斯，他们是你收养的？”拇指探出头来，打量着两个孩子，在看到格尔达的时候，他皱了皱眉头，“啧，占卜巫师的小嫩苗……” 　　拇指后面这句话是在安徒生耳边说的，别的人都没有听清。 　　安徒生心中一动。 　　拇指作为神秘生物，对超凡能量的感知更加细腻，难道格尔达在苏醒力量后会成为占卜方面的巫师？ 　　“哇！小仙子！”两个孩子看着拇指出现，同时惊呼出声，“好漂亮哇，比店里的洋娃娃还好看。” 　　拇指虽然剪掉了一头软软的长发，看上去不那么像女孩子了，但却依旧精致美丽，加上小小的身体和透明的翅膀，简直能捕获任何一个孩子的心。 　　拇指对两个孩子点了点头，有点冷淡地打了个招呼。 　　这种态度有些奇怪啊。 　　安徒生看了拇指一眼，拇指却轻轻拽了拽他的头发，两人交换了个眼神。 　　晚上再说。 　　“你们哪来的钱买了这么多糖？”图里帕抱臂盯着格尔达和卡伊，“这些糖果至少值一银币的价格，不要告诉我这些都是试吃免费送的。” 　　“真是免费的。”格尔达率先从见到花精的震撼中回过神来，“糖果铺老奶奶说家里有事不开店了，店里的糖果全都免费送给大家。” 　　“什么时候的事？”安徒生立刻问道。 　　“今天上午老奶奶就贴出了告示，现在店里的糖几乎都被拿完了。”小胖子说，“我看到还有很多大人跟着抢糖。” 　　免费清仓出货？ 　　牙仙要跑路了！ 　　“拇指，你先带着两个孩子回去！”安徒生说，“看好他们，把屋里藏着的糖全都找出来等我回来处理！”他顿了顿，看着屋外到处飘来飞去的糖纸，又补充了一句，“把这些糖纸都清理干净！” 　　“好的！”拇指开心地笑道，“打扫卫生？这可是我最拿手的事情。” 　　安徒生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 　　他急着去糖果店找到牙仙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在叮嘱了两个孩子几句后，就飞快地朝着镇子上的方向跑去。 　　隐匿光芒在安徒生全速奔跑的时候亮了起来，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几人眼前。 　　图里帕摇了摇头：“汉斯跑得太快了，咱们也跟上吧。” 　　车夫惊讶地看着安徒生消失的方向，快步跟在了图里帕身后。 　　现在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因为是晚餐时间，在街上走动地人并不多。 　　安徒生跑到镇上的时候，立刻就发现，原本干净的地面上到处都是糖纸，这些糖纸有的堆在角落，有的落在花掉的雪水中，被人踩来踩去，显得脏兮兮的。 　　而在安徒生跑过路人身边的时候，都会闻到那种糖果的味道，不仅是孩子，连大人身上也有。 　　到底有多少人吃了牙仙的糖果！ 　　空气里都是甜味。 　　让整个镇子像是被泡在了蜂蜜罐子中一样。 　　安徒生根本不用停下来问问糖果铺的具体位置，他顺着愈发浓烈的香味，直接找到了那里。 　　此时从未正式开张的糖果铺大门敞开着，门口的糖纸铺面了石头地面，里面没有点灯，黑漆漆一片，也没有人活动的动静。 　　安徒生没有贸然进去，他谨慎地围绕着糖果店转了一圈。 　　这里属于镇子上较为偏僻的地段，比较破旧，就连巡逻队都不经常过来，周围的店铺几乎都是出售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把主要客户是孩子的糖果店开在这里，一开始就是很奇怪的事。 　　要不是店主一直用免费试吃糖果做宣传，恐怕平时根本没什么人会来。 　　几条白色的小蛇悄无声息地从后门游了进去。 　　安徒生在外面耐心地等待着。 　　大约十几分钟后，图里帕和车夫才赶了过来。 　　“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安徒生站在侧门等着他们，“没有一颗糖，没有神秘物品，也没有牙仙留下的痕迹。” 　　他并没有进去，而是控制着小蛇把里面都仔细地找了一遍。 　　人去楼空。 　　里面就是一间空了的店铺。 　　车夫不放心，想要再进去找找线索，安徒生给了他一个燃烧的小树枝用来照明。 　　等车夫进去后，安徒生这才对图里帕说道：“你一直在生闷气，是因为克鲁索伯爵？” 　　图里帕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安徒生心里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叹了口气：“不要因为我和伯爵吵架。”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图里帕语气有些冷，“我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如果不是他把我们绑上那艘船，你和头牌先生现在还是好好的。” 　　“他是军人，只是奉命行事。”安徒生知道克鲁索伯爵是奉命行事，抓他们过去也是昨日星辰的意思，“也许……这样的结局对我和那个人而言是最好的。” 　　说完后，他轻轻踢了踢地上的糖纸，只觉得这附近的空气实在是太甜腻了一些，甜得让人头晕反胃。 　　图里帕定定地看着他，无奈地说道：“汉斯，你就是太善良，太喜欢帮别人找理由了。” 　　糖果铺里传来了翻箱倒柜的声音，车夫在里面翻找了一番后，双手空空地走了出来。 　　“里面很久没有人居住了。”车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只有前面放糖果的铺面有稍微清洁，仓库里没有原料，也没有造糖和存储的东西。” 　　果然是神秘生物的手笔，那些糖果，也不是用正常方式制造出来的。 　　车夫看着图里帕说道：“法特先生，伯爵大人吩咐过，如果你居住的环境有任何的危险，我就必须上报。” 　　图里帕摇头：“让他死心吧，我不可能去他的领地生活。” 　　伯爵的领地？ 　　安徒生知道克鲁索的爵位是以他的领地命名的，那里距离西兰岛有一大段的距离，哪怕是最快的船，都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才能到达。 　　“汉斯，你别担心。”图里帕看着安徒生，声音柔和了很多，“我不会去的，那个家伙打得什么主意我很清楚？” 　　“什么主意？”安徒生问道。 　　图里帕没好气地说：“他说让我去帮他带孩子。” 　　带孩子？ 　　对了，石心曾经提起过，克鲁索伯爵的妻子已经去世，给他留下了两个孩子，但伯爵让图里帕去带孩子的举动倒是有些奇怪。 　　安徒生疑惑地说道：“贵族有专门的管家和家庭教师教导后代，我倒是觉得，他让你去有别的深意。” 　　“管他有什么深意！”图里帕明显对克鲁索伯爵很不满，“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牙仙跑了，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牙仙意图不明，但并未造成真正的损伤。 　　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前，无论是教廷还是人类超凡者都不会认真对待这件事。 　　“晚上我们先检查那些糖果。”安徒生说，“我会写信给教廷守护者，问问以前没有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 　　因为赎罪卷的原因，所有宗教人士对安徒生都有着极高的好感度。 　　雪人事件后，脸上有一道疤痕的守卫者达克，还特地留给了安徒生他的联系方式。 　　三人在周围收集线索的时候，发现附近不少店铺的人都趁机拿了很多糖果，安徒生好心建议他们不要多吃，却被店主们直接无视了。 　　“干脆用钱买回来。”图里帕被店主们恶劣的态度弄得有些烦了，“几枚铜板的事情，汉斯你没必要浪费时间在他们身上。” 　　“几枚铜板？”安徒生摇摇头，“他们都精明的生意人，本来免费得来的东西如果我们出钱买，他们不但会把价格提得很高，而且会觉得那是什么宝贝，不肯轻易出手了。” 　　“那怎么办？” 　　安徒生笑了笑：“拇指和动物们的关系都挺不错。” 　　到了深夜，老鼠先生们一定很乐意把这些糖都偷出来的。 　　-------------------- 第175章 黑铁与薄纱 　　提到拇指的时候, 图里帕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在欧登塞时两人就认识了。 　　后来雪山小屋中，要不是拇指拼命维持着他的生命，图里帕早就被冻成了一具冰冷的无头尸体了。 　　“花精小妹妹的头发剪得那么短……”图里帕叹了口气, “上次你说过，她因为透支太多生命力让前额的头发有一缕变成了白色, 现在剪短, 难道是出现了后遗症开始掉发了吗？” 　　小妹妹？ 　　安徒生轻笑了一声。 　　已经过了这么久，图里帕始终以为拇指是女孩子。 　　不过安徒生不打算告诉他真相。 　　看拇指的样子，应该是打算在这里长住了，总有一天图里帕会见识到拇指那美丽外表下的真面目的。 　　只希望到了那一天, 图里帕能撑得住。 　　就算是安徒生，只要一想起拇指打扫卫生时的大场面, 他都会忍不住感到一阵无语。 　　咦？ 　　等等！ 　　打扫卫生！ 　　我的天哪！安徒生倒抽一口凉气, 他终于明白刚才那种隐约的不对劲是怎么回事了。 　　拇指现在正在小屋外，一边看孩子一边打扫卫生！ 　　一想到拇指在格尔达他们面前表演那种绝对少儿不宜的限制级清洁咒语的场面，安徒生就感到头皮发麻！ 　　不行, 他要立刻回去。 　　趁着还来得及, 他要去拯救两个纯洁的心灵不被污染！ 　　安徒生来不及解释，转头就朝小屋的方向跑去。 　　孩子们, 你们可千万要坚持住啊。 　　小屋附近的地面和树丛已经恢复原状, 原来到处都是的糖纸被清理干净了。 　　完了！ 　　安徒生腿一软, 差点没站稳。 　　能这么快打扫干净, 拇指绝对用了他拿手的精灵巫术。 　　“哈哈哈哈。”屋子里传来了拇指的笑声。 　　安徒生心情复杂地走了进去。 　　出乎他的预料，格尔达和卡伊正老老实实地拿着拖把和抹布手动清扫, 他们一个拖地, 一个擦灰, 拇指坐在桌子上看着一本书笑个不停。 　　“汉斯,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牙仙呢？”拇指看到安徒生，飞快地把手中的书收了起来。 　　“牙仙跑了，暂时没有什么线索。”安徒生问道，“你打扫屋外，他们打扫屋子里面？” 　　“对啊。”拇指伸了个懒腰，“就他们两个小不点，外面那么多糖纸，扫到明天都扫不完。” 　　安徒生对拇指眨了眨眼，用悄不可闻地声音问道：“那他们有没有听到？” 　　拇指会意地摇摇头：“窗户和门都关得紧紧的，他们不可能听到，那个小女孩也只是趴在窗户上看我施展巫术而已。” 　　说完后，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我不是故意的，但只要每次一打扫，那些话就自动从我嘴里冒了出来。” 　　安徒生松了口气。 　　他摸了摸拇指的短发，轻声说：“在别人面前尽量别这样，要不他们会以为你是只不正经的花精。” 　　呼，这真是太好了。 　　孩子们纯洁的心灵保住了。 　　安徒生和拇指很久没见，双方都有很多的话想说。 　　“屋子里很干净，你们不用太累。”安徒生对格尔达和卡伊说，“晚上不用做饭，图里帕应该会带食物回来。” 　　说完后，他就带着拇指到了楼上的房间。 　　“拇指，你的头发怎么了？”安徒生看着他的短发，担心地问道，“为什么剪得这么短？” 　　难道真的开始掉发了？ 　　拇指抿了抿嘴：“剪短了才像是男孩子，免得有人说我是骗子。” 　　他摇摇头，似乎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谈下去，“汉斯，其实我过来不仅仅是因为担心你，也是斯达大人的命令。” 　　又是昨日星辰那个老头。 　　“他说了什么？”对于昨日星辰的行为，安徒生其实并不感到意外。 　　也许傲慢自负的石心不在意石头，但他身边的人绝对不是这么想的。 　　原来别人不知道石头在安徒生身上，可是在船上的时候，克鲁索和昨日星辰都知道了，所以他们一个派来了车夫，一个让拇指从天国花园重新回到了人类世界。 　　既是保护，也是监视。 　　毕竟那可是耶林石，是拥有着巨大力量的宝物。 　　“斯达大人担心你被人拐走，他知道我们关系不错，就干脆让我跟着你。”拇指倒没有什么隐瞒，“他说你以后会成为了不起的人物，但是在未来某个重要时刻，你会需要我的帮助。” 　　安徒生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那老头子乱看别人未来的毛病已经深入骨髓了。 　　“说起来，你走后发生了不少事……” 　　就在两人在楼上聊天叙旧的时候，楼下的两个孩子，一边打扫，一边轻声哼起了歌。 　　“扭扭屁股，啊，使劲清理，每个隐秘角落都不放过……” 　　“擦了擦啊，柔软地抚摸过你脏脏的表面，从里到外，全都湿哒哒的……” 　　他们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把客厅打扫干净了。 　　小胖子卡伊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抱怨道：“格尔达，我怎么觉得唱歌也没让干活变得轻松些啊。” 　　格尔达也有些疑惑。 　　她低声说道：“可那位小仙子施展巫术的时候，的确是吟唱的这些咒语啊，我绝对没听错！在她念完后，那些工具全都像活过来一样，自动就把外面打扫干净了。” 　　她的精神力十分敏锐，就算门窗紧闭，也能听到外面的歌声。 　　“哎，巫术真难。”卡伊趴在了桌子上，“那些咒语又长又奇怪，要不我们还是别学了吧。” 　　“不行！”格尔达认真严肃地说道，“你不是说想学点本事，以后可以去外面闯荡一番的吗？我们无法掌握清洁咒语，肯定是因为熟练度不够！” 　　“你看图里帕大人，每次做实验失败了可他从来不气馁，我们也要像他学习这种不放弃的精神！” 　　“强者是在一次次失败中成长的。” 　　小胖子卡伊被格尔达的这番话打动了。 　　每个小男孩心中都有成为英雄的梦想，他猛地坐直了身体，脸上懒洋洋的表情变得坚毅了几分，“对，你说得没错，我不能这么轻易放弃。” 　　“很好。”格尔达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表情。 　　她突然有了个好主意：“强者都是有自己的专属称号，咱们也给自己起个厉害的称号，这样在想偷懒的时候，只要想想这个称号就能咬牙继续坚持下去。” 　　两人绞尽脑汁，最后从拇指刚才吟唱的“神秘咒语”中得到了灵感。 　　“有了，我就叫黑铁勇士！”卡伊手中的扫把高高扬起，就像举起了真正的武器，“愿我的大宝剑永远坚硬如铁！” 　　“那我就叫薄纱女士。”格尔达挥动着手中的破抹布，“我会成为厉害的巫女，用锐利的眼神看穿透明薄纱后的白皙命运。”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嘘，咱们还是小孩，有这么风光的称号肯定会被那些大人嘲笑。”格尔达比了个手势，“等咱们以后变厉害了，当这两个名字成为人人敬仰的大人物时，安徒生先生肯定会为我们骄傲的。” 　　卡伊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们决定把这件事当做两人之间的小秘密，绝对不告诉别人。 　　等将来安徒生先生发现大名鼎鼎的黑铁勇士和薄纱女士居然是他们时，肯定会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图里帕和车夫没过一会也回来了。 　　他们带来了不少食物。 　　吃完晚饭后，安徒生让两个孩子先去睡觉，他则准备用巫术检查下那些糖果。 　　“车夫先生，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了，今晚还请你去镇上的旅店住一晚。”安徒生说，“明天我把隔壁的杂物间清理一下。” 　　“不用。”车夫干脆地站了起来，“打仗的时候我们哪里都能睡，我需要时刻保护法特先生，杂物间我现在就去清理。” 　　见他态度坚决，安徒生也没说什么。 　　家里还有干净的被褥，多留一个人并不会有什么问题。 　　况且安徒生还有自己的小心思。 　　他始终没有忘记，那些害死图里帕的人还好好地活着，这次他们去到了舰队中，安徒生不确定有没有暗中窥视者注意到他们。 　　这位车夫是克鲁索伯爵派来的，肯定也不是普通人。 　　至少他在看到拇指时并没有太过惊讶，回来后也没有询问安徒生那超越常人的速度。 　　所以有这么个厉害人物专门保护图里帕，小屋的安全性立刻提高了不少。 　　安徒生拿出了糖果，分给了图里帕一些。 　　两人开始分开研究。 　　拇指看着安徒生用不同巫术分解那些糖，不由打起了哈切：“这里面没有毒，也没有让人上瘾的东西，不然我不会一口气吃那么多的。” 　　“牙仙这样做肯定是有原因的。”安徒生盯着融化的糖果，皱起了眉头，“人类有时候会做一些花费大量精力但对自己没好处的事，但神秘生物绝对不会。” 　　“你是花精，诞生于花朵中，任何香甜的东西对你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害处，但对别的生物就不一样了。” 　　同为神秘生物，和大口磕糖的拇指相比，安徒生可始终记得暖风领的艾丽莎对待牙仙糖果的谨慎态度。 　　她连一小口都不敢直接咬下去，只是稍微品尝了下甜味就把糖果收了起来。 　　难道要跑一趟暖风领，问问艾丽莎是否知道些什么？ 　　就在这时，拇指突然吹了一口气。 　　屋里的蜡烛被他吹灭了。 　　“有人藏在附近。”拇指贴在安徒生耳边轻声说道，“外面院子的大树说，那个人正趴在它身上盯着这里。” 　　-------------------- 第176章 苍老的少女 　　窥探者会是谁？ 　　“不知道是谁。”拇指轻轻说道, “但绝对不是普通人，植物们看不清外面人的样子。” 　　拇指在打扫的时候，就顺手种下了不少植物种子, 还给附近的灌木和树丛都打了招呼。 　　安徒生虽然算是森林巫师，但到底是人类, 无法像拇指这样能顺畅的和其他种族的生物沟通。 　　“来了几个人？” 　　“只有一个。” 　　一个？安徒生眯了眯眼睛, 来人极有可能是牙仙了！ 　　所有人都听过牙仙的故事，就连安徒生在小时候第一次掉牙的时候，也曾满怀希望的把那颗小小的牙齿放在枕头底下。 　　第二天，牙齿不见了, 安徒生则找到了一个用彩纸剪成的小鸟，那是老汉斯的手艺。 　　那时候他就知道了, 牙仙不会出现在每个小孩子的家里。 　　富裕人家的孩子会得到钱币, 而像他们那样的普通穷人，收获的则是父母在能力范围内能送出的最好的东西。 　　灰色的隐匿光芒包裹住了两人。 　　安徒生和拇指的身影消失了。 　　“汉斯，等下不要立刻动手。”拇指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我们先看看那只牙仙要做什么。” 　　安徒生点了点头。 　　他突然站了起来, 悄无声息地推开窗户跳了下去，拇指紧紧地抓住他的头发, 差点儿被甩了出去。 　　安徒生快步走到后院, 他透过窗户盯着两个孩子睡觉休息的房间。 　　格尔达和卡伊安静地躺在各自的小床上。 　　而一道瘦长的身影则站在床脚, 她披着灰色的斗篷, 几缕花白的头发垂落在肩膀上，她手里提着个小篮子, 里面不知道是什么。 　　这是牙仙？ 　　安徒生充满疑惑地看了拇指一眼。 　　传说中的牙仙属于精灵一族, 真实形态是十分美丽的, 他们经常幻化成慈祥老人家出现, 但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浑身充满了腐败凋零的气息。 　　这样的气息人类很难察觉，但是对生命力非常敏感的森林巫师，安徒生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拇指也诧异极了。 　　他早上进入镇子的时候，被一阵糖果的香味吸引，直接就飞到了那间糖果铺外，在发现店铺外面挂着免费派送的告示时，拇指当即不客气地装走了海量糖果。 　　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牙仙。 　　牙仙站在格尔达的床边，看着熟睡的女孩，她轻轻叹了口气。 　　接着，她伸出手，从篮子里摸出了一枚铜币。 　　安徒生手指微动，原本藏在角落里准备攻击的小蛇又趴下了身体，他每天都会在孩子们睡后，放一条吞噬小蛇守护在他们床边。 　　现在安徒生并没有从牙仙身上感觉到邪恶的气息，她应该只是用铜币换取牙齿，并不是想做伤害格尔达的事。 　　就像他预料的那样，牙仙轻轻地翻起了格尔达的枕头。 　　枕头下，放着一颗掉落的牙齿。 　　牙仙飞快地收走了牙齿，把铜币放了过去。 　　可就在这时，格尔达却突然睁开了眼睛：“是谁！谁在这里！” 　　下午拇指曾经吓唬她，说有坏人晚上会来抓小孩，因此格尔达早有防备。 　　这位精神力极敏感的女孩，在牙仙进来后没多久就醒来了，现在她一边大喊着，一边猛然从被子里抽出了根大棒子，朝着牙仙的方向砸去。 　　“啊！”牙仙万万没料到，这个看似熟睡的孩子居然还醒着，并且二话不说就对她发动了物理攻击。 　　作为最弱的精灵，牙仙被格尔达的棒子直接砸到了脸上。 　　她的身体猛然缩小，像是灰尘散去般，消失在了原地。 　　小篮子掉落在了地上，里面的铜币全都撒了出来，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格尔达！”卡伊立刻点亮了蜡烛，“发生什么了！” 　　格尔达面色苍白，盯着地上的篮子和铜币，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翻开了自己的枕头。 　　看着和地上一模一样的铜币，格尔达腿一软，直接跪坐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图里帕拿着防狼盒冲了进来，车夫也提着锋利的大剑跟在他身后。 　　“怎么回事？”图里帕飞快地检查了一番，发现格尔达并未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车夫则走到了窗边，朝外张望了起来：“窗户紧闭，没有强行闯入的迹象。” 　　“格尔达，到底发生了什么？”图里帕询问道。 　　“我，我完了！”格尔达抬起了头，懊恼又沮丧地说道，“我把牙仙给揍了！” 　　另一边，安徒生则紧跟在一道灰影身后。 　　他顶着隐匿光芒，巧妙地保持着距离。 　　慌忙跑走的牙仙并没有发现自己身后跟着一个人。 　　周围的景色越来越荒凉，最后，牙仙在一片荒废的坟地旁停了下来。 　　安徒生则藏在一块墓碑后，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呼……”牙仙撑着膝盖，用力地呼吸着，她的兜帽滑落，干枯失去活力的头发散了下来，“该死的，该死的，可恶。” 　　安徒生皱起了眉头。 　　这牙仙很不对劲啊，就算他们一族没什么攻击力，可这才跑了不到三千米，作为神秘生物怎么会虚成这样？ 　　又喘了好一会儿，牙仙的呼吸才逐渐平稳下来。 　　她一边低声咒骂着，一边从衣袖中抖抖索索地拿出了一颗牙齿。 　　“今晚的收获太少了，为什么现在的家长们这么注重口腔卫生？”牙仙蹲了下来，把牙齿放在墓碑上，用一块小石头慢慢地砸了起来，“哼，睡前刷牙，早起刷牙，牙刷，清洁漱口水！发明这些邪恶东西的人全都该和那些女巫一起烧死！”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怨气，而牙齿则逐渐被砸成了灰白色的粉末。 　　牙仙低下了头，把鼻子靠近了那些粉末。 　　她用力的一吸气，被磨碎的牙齿粉末全都飘了起来，猛地被她吸入了鼻腔中。 　　“啊！好爽！”牙仙扔掉了石头，闭上了眼睛，脸上满是舒爽陶醉的表情，“那个女孩子的牙齿中居然有这么多的生命力！真是太棒了。” 　　月光下，牙仙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由白转黑。 　　她布满皱纹的脸也舒展了许多。 　　似乎吸取了格尔达牙齿粉末后，她竟然变年轻了一些。 　　安徒生看到这一幕，只觉得不舒服极了！这和他印象中的牙仙完全不同！ 　　不过仔细想想，神秘生物信奉等价交换，牙仙用铜币换取牙齿肯定是有原因的，谁都没有认真想一想，牙仙为什么会要小孩的牙齿。 　　难道，这些牙齿对牙仙而言就像是食物对人类的作用，是维持他们生命的必要能量？ 　　拇指轻轻拽了拽安徒生的头发，轻声说道：“有更多的牙仙来了。” 　　其实不用他提醒，安徒生已经察觉到有不少神秘生物正在向这里靠近。 　　牙仙并不是擅长侦查和战斗的种族，以他们的能力，是无法洞察到隐匿光芒的。 　　所以安徒生干脆站在原地，想要看看这些牙仙到底想做什么。 　　一道道灰影慢慢地在这片坟地中聚集。 　　安徒生在心中默数着。 　　一个，两个，三个……十一个，二十个……聚集过来的灰影越来越多，最后停在了六十六这个数字上。 　　安徒生甚至怀疑，是不是整个丹麦或者大半个欧洲的牙仙都约在了这里半夜开会。 　　“朋友们，你们来了。”被格尔达揍过的牙仙率先开口，“今晚，我只收获了三颗牙齿，获得了三个月的生命力。” 　　“哎，我只找到了两颗。” 　　“我比较倒霉，一颗牙齿都没发现。” 　　其余牙仙纷议论了起来。 　　被揍牙仙叹了口气：“我们存了大半年的糖果，特地选了这个富裕的地方进行实验，可现在结果却如同姑妈预料的那样……朋友们，也许传统的方式不再适合我们了，想要生存下去，我们必须要改变！” 　　“可是，我并不想害人。”其中一位牙仙举起了手，忐忑不安地说道，“我们牙仙上千年来都是这样活下来的，孩子们都喜欢我们，只要节省一点，现在的牙齿也足够我们生存下去了。” 　　“生存？”被揍牙仙冷笑了一声。 　　她快步走到刚才说话牙仙的身边，猛地拉下了对方的斗篷。 　　一张苍老到极点的脸露了出来。 　　那张脸满是皱纹和斑点，看上去像是马上就要入土的老人家。 　　“你有多久不敢照镜子了？”被揍牙仙忿忿地说道，“你有多久没有谈恋爱了？你的头发因为没有生命力补充而掉完了！走在街上，那些英俊的年轻人都不会看你一眼！” 　　苍老牙仙缩了缩脖子，浑浊的眼中泛起了点点泪水。 　　这还没完，就听被揍牙仙继续说道：“告诉大家，你今年多大了！” 　　苍老牙仙愣住了。 　　“告诉他们！”被揍牙仙的声音在墓地中回荡着，“告诉这些姐妹们，你之前有多么的美丽，又是如何因为缺少牙齿而变成这样的。” 　　一行眼泪顺着苍老牙仙的脸颊流了下来。 　　她抽泣着说道：“我……我今年才十七岁，呜呜呜，去前我因为一个月都没有找到牙齿，一夜之间，就老成了这样……呜呜呜，我的男朋友不认识我了，他还把我叫老奶奶，还好心地想扶我过马路。” 　　墓地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位苍老的牙仙少女身上。 　　安徒生在心中叹了口气，他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 第177章 他的类型 　　这些牙仙果然需要用小孩子们掉下的乳牙维持生命。 　　而且这样的行为已经持续了上千年。 　　以前卫生水平极其不发达, 很多小孩子根本活不到六岁就会夭折，特别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更是如此，他们很小就要出去工作赚钱, 能够活下去就是一件很幸运的事了，别说刷牙, 有时候捡不到被扔掉的废弃报纸, 他们干脆连擦屁股都能糊弄过去。 　　他们没钱买糖果吃，因此对牙仙的免费糖果根本无法抵挡，再加上不良的卫生习惯，牙齿很快就掉落了。 　　可以说, 以前的牙仙根本不缺牙齿。 　　现在一切都变了。 　　牙刷和洁牙剂被发明了出来，糖果也不再是奢侈品。 　　富人们购买现成的由骨头和小矮马毛发做成的牙刷, 穷人则心灵手巧的用树枝和便宜马鬃清洁自己的牙齿。 　　昂贵的美洲牙膏粉和需要用红酒化开的樟脑牙粉用不起的话, 廉价的煤灰可是到处都是，再加上卫生知识的进步和宣传，就算在欧登塞那样的偏僻小镇上, 几乎每个孩子都会被父母督促着清洁牙齿。 　　这样蛀牙掉落的牙齿大大减少, 剩下的，就是孩子们普通换牙时的掉牙了。 　　人们对卫生意识的提高让牙仙们能收获的牙齿大幅度减少。 　　安徒生想明白了这些后, 只觉得有种古怪的荒谬感。 　　造福人类的发明居然能让延续了上千年的神秘生物处境变得艰难, 这真的很不可思议。 　　“哎……这有什么办法呢？”有牙仙低声说道, “现在的人类可不是之前那样了, 原来放在枕头下的牙齿全都是我们的，我们想去收就去, 手里存货多懒得动就不去, 小孩顶多哭几天就好了。” 　　“现在世道变了, 那些多管闲事的家长怕孩子伤心, 等他们一睡着立刻就把牙拿走了！可恶，他们以为自己是谁！那些牙自古以来都是我们的。” 　　牙仙们齐齐地发出了抱怨声。 　　苍老仙女抽着鼻子说道：“还有狗！那些狗越来越偏向人类了，根本一点面子都不给我们，好几次我都潜伏进院子了，却被狗发现赶了出来。” 　　她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 　　“哎，世道艰难啊。” 　　“拿不到牙齿，就保持不了美丽青春的外表，整天一副老太婆的样子，英俊的小伙子们根本就不上钩！” 　　“对啊，我已经好几年没怀孕了。” 　　“怀孕？我整整十年都没撞过床头板了！这样下去，我们怎么孕育下一代牙仙？等我们死后，难道牙仙就要灭绝了？” 　　安徒生：“……” 　　原来牙仙竟然也是胎生的。 　　他一直以为，他们像拇指这样是从神秘世界中诞生的。 　　在这些七嘴八舌的讨论中，安徒生在意的是最开始那位挨打牙仙说的话。 　　在镇子上开店并且到处免费给糖，这些并不是单独一位牙仙做的，而是所有牙仙们一起所做的一个“实验”，实验结果显然让他们失望了。 　　就算在如此大量的特殊糖果的作用下，小孩们也并未如她们预料的那样，因为虫牙而掉落许多牙齿。 　　可以说，这次糖果“攻击”，掉牙最多就只有一位——那就是贪吃又缺少监督偷懒没有刷牙的拇指少年了。 　　神秘生物的牙齿能用吗？ 　　这个就要打个大大的问号了。 　　安徒生觉得，十有八九同为神秘生物掉落的牙齿，对牙仙们的作用并没有像人类的牙齿这么大。 　　除了拇指这只想要用牙齿换“好东西”的小傻瓜以外，至少神秘生物对待牙仙糖果的态度都十分谨慎。 　　显而易见的，这次的大规模“实验”以失败告终。 　　那么陷入绝望情绪中的牙仙，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 　　而且挨打牙仙提到的“姑妈”是谁？ 　　拇指贴着安徒生的耳边，轻轻说道：“汉斯，她们很缺牙啊，嘿嘿嘿，我可以坐地起价了，一定能换个好价钱！” 　　安徒生瞪了他一眼。 　　现在是想这些的时候吗？ 　　“大家听我说。”挨打牙仙趁着场上的气氛热烈起来时，突然开口说道，“连我们最后的努力都失败了，看来，是时候进行姑妈提出的那条建议了。” 　　安徒生打起了精神，来了，重头戏来了。 　　就听到挨打牙仙继续说道：“我们用铜币交换牙齿，遵守着等价交换的原则，那些铜币，在人类普遍穷困的时候不知道救了多少人的命！我们在做好事，可人类他们是怎么回报我们的？” 　　“牙刷，洁牙剂，还有越来越多的牙医！” 　　“这是2十有八九的背叛，人类都是忘恩负义的，我们只想活下去，活得好一些，就算做出什么事情，这一切也都是他们逼我们的！” 　　这是在煽动牙仙对人类的敌视情绪。 　　安徒生的眉头微微皱起。 　　挨打牙仙的话中漏洞太多，什么叫人类忘恩负义？用牙齿交换铜币，明明就是等价交换，牙仙也得到了好处。 　　但现场牙仙们对人类不满的情绪早就积攒了许久，现在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该死的人类，都怪他们！第二次战争的时候，就应该一鼓作气，把他们全都当成是奴隶！” 　　“我们这么辛苦收集牙齿，老老实实的，有时候还帮那些小孩子驱赶噩梦，可现在连有尊严的活下去都不行，我不想当好人了。” 　　“是啊，看看那些偷盗者和灰游侠们活得多滋润啊！我们呢！凭什么我们就要这么卑微成这样。” 　　牙仙们越说越气愤，偶尔有理智的声音冒出来，很快又被压了下去。 　　安徒生轻轻地往后退去。 　　同一种族的神秘生物聚集在一起，在情绪激动的时候，很有可能会让他们的精神力产生共鸣从而造成巫术涟漪。 　　他可不想被这群快发狂的牙仙们发现。 　　谁知道她们会不会在愤怒中，把在安徒生这位唯一在场的人类当泄愤对象，拔掉了他所有的牙齿。 　　他飞快又安静地远离了聚会的中心，退回到了稍远处的小树林中。 　　几条小蛇在夜色的掩饰下，藏在了牙仙附近，她们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们同意姑妈的计划！我们不想再这样生活下去。” 　　声音变得愤怒起来。 　　“那些小崽子的牙齿全是我们的！那些贪吃大人的牙齿也是我们的！所有人类的牙齿都要掉完！” 　　安徒生听到这里，心中倒是松了口气。 　　让所有人类的牙齿都掉完，这个计划完全不现实，估计就只是一句宣泄的气话。 　　他安静地坐在树上，等着这场集会的散去。 　　月光从云层中漏了出来，落在了牙仙们的身上，她们看上去都是女性，大部分白发苍苍，偶尔有几个中年牙仙，脸上则是一副吸食过牙齿粉末后的亢奋模样。 　　安徒生有些发愁。 　　作为人类他的立场当然是要保护普通人不受到这些神秘生物的伤害，可是作为超凡者，他又能理解一个古老种族无法延续下去的困境。 　　哎…… 　　真难。 　　“来吧，交出今天你们收集的所有牙齿。”挨揍牙仙说道，“丹妮丝，你是最适合的人员，是进行计划的关键人物，这些牙齿都给你用。” 　　牙仙们纷纷走了出来，把收集的牙齿放在了中间的墓碑上。 　　这些是她们今晚收集的新鲜货，全部加起来有十几颗。 　　挨揍牙仙小心地开始研磨起来。 　　随着牙齿逐渐变成了粉末，牙仙们吞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她们盯着越来越多的牙粉，眼睛一眨不眨逐渐泛起了绿光，让安徒生想起了泪雨森林里盯着他的小蘑菇不放的鬼魂们。 　　“丹妮丝，这些都是你的。”挨揍牙仙忍住了扑上去狂吸的冲动，对着之前的苍老牙仙说道，“快点来，我要忍不住了。” 　　丹妮丝犹豫地走了过去，看着那一层白色的牙粉，低声说道：“必须要这么做吗？” 　　“必须！”其余牙仙异口同声地说道，“必须这么做。” 　　丹妮丝咬了咬牙，猛地用力吸了一口。 　　大量的牙粉漂浮了起来，冲进了她的鼻子里，丹妮丝像是升天了一样，整个人的长袍浮动，脚尖离地，双目圆睁，浑身颤抖了起来。 　　安徒生猛然站了起来，低声问道：“她这样会不会死？”不管怎么说，对方只是个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女，真出现危险了，他也不会坐视不理。 　　“不会。”拇指翻了个白眼，“汉斯，牙仙的一岁差不多等于人类的六十六年，换算过来，她说不定比你祖奶奶还要老！你少操不必要的心。” 　　安徒生又重新坐了回去。 　　拇指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便秘了吗？怎么这个表情？” 　　安徒生捏了下他的脸蛋没说话。 　　在两人交谈的时候，原来苍老无比的丹妮丝身上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因为缺少营养而几乎秃了的头发重新长了出来，柔软的黑色短发微微弯曲，布满老人斑的皮肤变得苍白，浑浊的眼睛恢复了光彩，缺少血色的淡唇让她带上了几分脆弱的感觉。 　　丹妮丝重新恢复了青春美貌。 　　拇指却睁大了眼睛，指着她，惊讶地说道：“汉斯，你发现了没有……她，她长得好像……” 　　“嗯。”安徒生有些郁闷地点了点头。 　　这个丹妮丝恢复青春后，身材高挑纤细，一头黑发，肤色偏白，猛地看上去，竟然和安徒生有几分的相似。 　　挨打牙仙围着丹妮丝转了一圈儿，满意地说道：“没错了，据说那位的小情人就是这种类型的！听说那只是个人类，丹妮丝，你可要加把劲让那位爱上你，怎么样都不能输给个人类。” 　　“等你成功上位，怀上那位的孩子以后，我们牙仙绝对会获得巨大的地位和权势！哈哈哈哈！” 　　安徒生突然有了不妙的预感。 　　这些牙仙想要勾搭的是……谁？？？ 　　-------------------- 第178章 一位热心的好人 　　面对着牙仙们狂热的眼神, 丹妮丝害羞地说道：“可是……那位大人据说眼光很高，我，我也不是牙仙中最漂亮的, 他能看上我吗？” 　　自信些，你长得跟我这么像, 还是挺好看的。 　　安徒生在心里默默地说道。 　　“不用担心。”挨揍牙仙说, “你虽然外貌普普通通，但大人物们都有自己的怪癖，那位说不定就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安徒生眯了眯眼睛，呵呵, 活该你被格尔达揍，这审美水平就太差劲了。 　　这种清隽的类型才是最耐看的！ 　　什么叫做普普通通？ 　　没眼光！ 　　“可是, 他们会让我这种身份的人在他身边吗？”丹妮丝忐忑地说道, “我只是个牙仙，最不起眼的神秘生物，他……他又年轻又有魅力是个大人物, 我只是……” 　　“别这么没自信。”挨揍牙仙说道, “姑妈的占卜从未出错过，一直隐藏在石心殿下身边的那颗星星已经不见了, 殿下身边没有情人, 这是你的好机会！” 　　“殿下之前的情人身份更加低微, 还是个人类！你比他强多了。” 　　“去吧, 只要你能怀上殿下的孩子，不管今后怎么样, 她就是殿下的长女！牙仙的孩子永远是牙仙, 为了提升自己第一个孩子的地位, 石心殿下无论如何都会给她创造一个好的环境。” 　　丹妮丝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眼中闪烁着充满希望的微光。 　　她语气也变得坚定起来：“我，我一定会努力的。” 　　别的牙仙们纷纷为她加油起来。 　　“加油啊，丹妮丝，我们牙仙很好受孕的。” 　　“一发就中，这可是我们种族的特点，我还去求了魅魔的精油，涂上后能让你对男性吸引力大幅度增加，越是经验丰富的男人，对他的魅惑性就越强！” 　　“大人物都喜欢娇弱可人的，你记得要时刻撒娇，多撒点儿眼泪。” 　　听着牙仙们纷纷为丹妮丝出谋划策，安徒生的表情越发古怪起来。 　　这些牙仙的目标果然是石心。 　　安徒生无语极了。 　　什么叫对越有经验的男人吸引力越强？还有装娇弱苦兮兮是什么手段？外界对于石心的误会实在是太深了！ 　　别看石心一副经验丰富阅人无数的风流纨绔样子，可安徒生早就看穿了一切，就凭两人初吻时石心那副僵硬的样子，呵呵……都是没谈过恋爱的小白鸡，硬要装什么风流大雕！ 　　装柔弱这一招就更不行了，从小就被宫廷中各种不怀好意的男男女女勾搭，石心不知道见到过多少喜欢嘤嘤嘤的小妖精了。 　　安徒生抓了抓头发，不行，这群牙仙的计划根本行不通。 　　“汉斯，他们想算计石心殿下！”拇指气愤地说道，“那个老婆婆还想和你抢男人！气死我了！” 　　老婆婆？ 　　对啊，丹妮丝的年龄可是比现在的皇太后还大，如果她真的成功扑倒了石心的话…… 　　安徒生的嘴角不由露出了个小小的弧度。 　　那可是太好了~ 　　不仅牙仙们能够得到延续下去的机会，而且在超级成熟女性的“爱护”下，石心一定能幸福的。 　　“汉斯……你，你没事吧？”拇指惊讶地说道，“你为什么在笑？她想要勾引石心殿下啊！你不是应该生气吗？” 　　“我不生气。”安徒生淡淡地说道，“我们已经分手了。” 　　“可是，可是……”拇指睁大了眼睛，“就算分手了，也是才发生不久的事情，你这么喜欢殿下，为什么会在听到有人对他有企图的时候会露出那种笑容啊。“ 　　安徒生轻声说道：“好聚好散，作为一个合格的前任，就算分手了，我还是希望他能够幸福。” 　　拇指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鬼。 　　安徒生扫了他一眼，指尖亮起了点点微光。 　　这点光芒穿透了隐匿光芒，在夜色中极其醒目。 　　正在聚会中的牙仙们立刻就发现了。 　　“是谁！”她们纷纷朝这边飞了过来。 　　很快的，牙仙们包围了那片小树林，她们手拉手，灰白色的精神力宛若潮水一般猛然向着林中亮光闪起的地方冲刷而去。 　　压在树枝上的积雪和常青树的叶子纷纷落下。 　　那里空无一人。 　　一张轻飘飘的信纸打着转从树上落下。 　　挨打牙仙小心地把信纸捡了起来，“咦？”她疑惑地看着上面的内容，读了出来。 　　【那位殿下喜欢唱歌优美有主见经常骂他并且独立自主的性格，勿装柔弱，下面是他喜欢的歌曲列表，请练熟。】 　　【落款：一位友善的好心人。】 　　牙仙们面面相觑。 　　“这……这可信吗？”丹妮丝接过了纸张反复看了起来。 　　“试试吧。”挨揍牙仙皱起了眉头，“无论这人是谁，他已经听到了我们的计划，但他没有破坏或者直接走掉，反而留下了这东西……我猜，他也许真是位好心人。” 　　安徒生脚步轻快地离开了那里。 　　他心情很好，一边走，一边轻轻哼着歌曲。 　　拇指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等快回到小屋的时候，拇指才开口说道：“汉斯，你是真的不在意殿下了吗？”不然刚才为什么那样做？ 　　“我在帮他寻找幸福。”安徒生说，“像我这么合格的前任不多了，呵呵。” 　　“汉斯！”拇指拉着他的头发，无奈地说道，“我知道你生气了，但是真没必要这样啊。” 　　“是的，我仔细想了想，这么做的确是不太合适。”安徒生的话让拇指稍微松了口气，可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拇指呆若木鸡。 　　就听安徒生认真地说道：“石心的爱慕者实在是太多了，不知道多少神秘生物想要接近他，也不知道多少人求而不得暗暗伤心，我既然要当个好人，就干脆一些，把石心的喜好总结出来，帮助这些需要的人。” 　　“什么？你在说什么啊？”拇指睁大了眼睛，“难道你要……” 　　“嗯，你想得没错。”安徒生说，“你说是叫《石心殿下癖好集》好呢？还是用《纯纯的爱，如何追求冷冷的他》当做书名比较合适？” 　　“书？还要出书？等等，你怎么连名字都取好了！” 　　“别急，不会大规模出售的。”安徒生淡淡一笑，“等价交换，用神秘物品或者等价金币交换，每个灵魂只能购买一本，仅供本人观看，上面会附上巫术，不能口述给别人或者把信息告诉没买书的人。” 　　“拇指，我们很快就有钱把房子翻新一下了。” 　　安徒生大步流星，原先阴郁痛苦的情绪一扫而空，整个人像是从灰烬中长出的小树苗一样，重新焕发了生机。 　　看到安徒生这个样子，拇指劝阻的话语堵在口中，怎么都无法说出来了。 　　哎……算了算了，能让汉斯重新提起精神也不错。 　　至少不是一开始两人重逢时，那种眼神空洞茫然的样子了。 　　回到家里，安徒生略过了石心的部分，把牙仙们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果然是牙仙！”格尔达惊讶地说道，她拿起了地上的铜币，“这些都是牙仙掉的，完了完了，以后我再掉牙，牙仙肯定不会来了。” 　　小胖子卡伊也一脸担忧：“安徒生先生，我和格尔达是好朋友，会不会被她牵连，也上了牙仙的黑名单啊？” 　　“没关系，我们很快就有钱了。”安徒生摸了摸小胖子的头发，“以后你们的零用钱也会增加，这些铜币就收起来，除了留在枕头下的那一枚以外，其余的放在院子外面吧。” 　　等价交换，安徒生可不能让孩子们拿了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牙仙们的事情似乎告一段落。 　　后面一阵子去看牙医的人明显多了起来，放在院外的那篮子铜币也不见了，除此以外，牙仙们像是销声匿迹了一般。 　　不知道昨日星辰给校长的信里写了什么，总之，安徒生获得了整整十天的假期。 　　趁着这个功夫，他开始埋头写作起来。 　　几天后，一本名为《面具男の爱——如何温暖一块石头》的书开始在神秘世界流传开来，这本书由神秘世界的一个小出版社出版，数量有限，定价极其昂贵，还是一个灵魂绑定一本的限定款，可因为里面实用的内容让这本书一下变得供不应求起来。 　　大家议论纷纷，可都不能说出里面的情节，这让没买这本书的神秘生物更加心痒难耐。 　　书籍作者凶口碎大石一跃成为神秘世界畅销书作家，不少人都在猜测他的真正身份。 　　“汉斯汉斯！”拇指穿着崭新的巫术长袍，一脸神秘地跑了进来，“有你的一封信。” 　　现在小屋里已经焕然一新。 　　家具全都换成了美观实用的最新款，所有人都穿上了新衣服，就连蹭饭吃的车夫都不例外，家里的伙食每餐都有新鲜可口的肉类和牛奶，后院也要加盖两间小屋，用来当孩子们独立的房间。 　　总之，有了稿费的安徒生，让所有人的生活品质都提高了一个台阶。 　　“我的信？”安徒生伸了个懒腰，放下了手中的课本，“没有寄信人和地址。” 　　他没有直接打开信，而是谨慎的用吞噬光芒测试了一番。 　　这是一封普通的信，没有巫术能量反应。 　　打开后，里面是一副惟妙惟肖的画。 　　那逼真的画面和独特的笔触，让安徒生一眼就认出了，这绝对是影子先生的手笔。 　　信上是石心被一群黑发清秀的俊男美女们包围住的画面。 　　他们个个看起来都不好惹，手里拿着玫瑰，似乎准备随时用这种带刺的花朵抽向那位面具上快冒火的尊贵殿下。 　　这还没完，每个人都张着嘴，像是在放声高歌一样。 　　站在中间的石心被淹没在花朵和歌曲的海洋中，他左手握拳，右手则摸上了自己的细剑，雾气变成了一团黑色的火焰，看上去似乎随时会爆发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安徒生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他的心中满是欢喜雀跃之情，最后笑得停不下来，笑得眼泪都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 　　安徒生：呵呵。 　　石心：…… 第179章 断头王后 　　“汉斯, 最近你要小心些。”图里帕担忧地叹了口气，“你的书里有那么多古怪的内容，石心肯定会因此受到大量骚扰, 他会报复的。” 　　作为作者的亲友团，图里帕享受到了提前阅稿和不用给钱的福利, 他在最初的哈哈大笑后, 稍一细想，就察觉到了隐患。 　　原来汉斯和头牌是情侣的时候，那个人看起来就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现在分手了，对方一怒之下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无论是在普通世界还是超凡世界, 石心的势力都极其强大，光凭他和汉斯两个人绝对会被碾得粉碎。 　　安徒生伸了个懒腰, 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 不以为然地说道：“放心，那只臭鲑鱼肯定会报复，但绝对不会用让你担心的方式, 他有自己的底线。” 　　“……”图里帕表情有些扭曲, “底线？” 　　那个人真的有底线吗？ 　　他看上去完全是个百无禁忌的疯子。 　　图里帕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屁股，要不是那疯子冒用了克鲁索的脸, 他怎么会贸然去找克鲁索“复仇”结果被反…… 　　图里帕摇摇头：“汉斯, 那你说说他会怎么报复？”总要先有点心里准备。 　　安徒生耸了耸肩膀：“礼尚往来, 八成是用同样的方法来污蔑我的名誉, 不过我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根本没什么人注意。”所以不必在意。 　　看着汉斯淡定的样子, 图里帕叹了口气。 　　希望只是这样吧。 　　他提心吊胆了一阵子, 但石心不仅没有派人来报复, 就连车夫也没有收到克鲁索伯爵那边的任何命令, 图里帕这才放下心来。 　　安徒生其实一点儿都不担心。 　　石心虽然不着边际，但并不是穷凶极恶的那种人，更何况，那半颗石头还在自己身上，估计到自己成年之前，石心都不会有什么行动了。 　　想到影子先生寄来的那幅画，安徒生就觉得心头一阵快意。 　　《面具男の爱——如何温暖一块石头》这本书的标签可是小说，而不是纪实文学，所以适当的虚构和夸张也是情有可原的嘛……而且他也没有说谎，在欧登塞的时候，他的确用一大把玫瑰花疯狂地打在了石心身上。 　　当时石心并没有生气，脸上的雾气反而形成了个淡淡的笑脸。 　　这不就是石心喜欢被人用带刺玫瑰狠狠抽打身体的铁证吗！ 　　现在那些狂热的追求者们都觉得自己掌握了获取石心好感的秘籍，人手一束带刺玫瑰，潜伏，突袭，开打！报纸上都说，整个欧洲的红玫瑰因为不知名原因突然销量大增，就连像西兰岛这样的地方，花店里一朵红色的花朵都没有了。 　　修完假后，安徒生的心灵和钱包都变得富足了起来。 　　他一门心思地投入到了学习中。 　　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四处寻找小木偶其余身体的线索，晚上再进行精神力的锻炼，日子过得充实又平淡。 　　由于拇指的存在，小木偶偶尔会大着胆子来找他聊天。 　　拇指不能进入学校，每天闲着无聊时也会和这只绿油油的可怜鬼魂说两句，渐渐的，小木偶在和人交流的过程中，对于过去的记忆慢慢变得清晰了起来。 　　“恶作剧小队？你没记错？”安徒生认真听着他有些颠三倒四的描述。 　　“没错，我记起来了。”小木偶敲了敲脑袋，“当年那几个孩子特别坏，曾经来这里偷过东西，结果被我哥哥揍了！我哥哥离开以后，他们就来找爸爸的麻烦。” 　　“那个胖子，他把我骗进了马戏团！最后，也是他把道具换成了真的锯子！” 　　说着说着，小木偶开始瑟瑟发抖起来。 　　被四分五裂的痛苦深深地刻进了他的灵魂里，比这更绝望的是，当他被当众残忍分尸的时候，人们全都拍手叫好大声喝彩，以为这只是一场安排好的精彩演出。 　　他大声喊着救命，那种惊恐万分的表情更是获得了热烈的掌声。 　　所有人都在哈哈大笑，只有被人群远远隔开的父亲，是那么痛苦地想要冲过来救他。 　　“已经都过去了。”安徒生伸出手，淡淡的绿色光芒裹住了小木偶的身体。 　　小木偶因为回忆而开始变得黯淡消散的身体，在绿光的围绕下，慢慢稳定了下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感激地安徒生说道：“谢谢你，你的植物能量让我感觉好多了。” 　　安徒生点了点头。 　　其实植物能量对于普通鬼魂并没有什么效果，但小木偶是由神秘世界的树木造成的，熟悉的绿色能量，让他本能的觉得温暖。 　　“如果那个什么‘恶作剧小队’是让你死亡的原因，也许你身体的其余部分就在他们手中。”安徒生说，“还记得他们的名字和样貌吗？” 　　小木偶想了半天，最后愁眉苦脸地摇了摇头。 　　“时间过了太久了，我就记得有胖子，瘦子，不胖不瘦的……” 　　“……”这种描述实在是太笼统了些，安徒生感到有些为难了，“如果他们是本地人，应该还生活在这里，你最近就待在鼻子里，我下课后带着你到镇子上到处转转，说不定能够碰到。” 　　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西兰岛作为丹麦重要的教育圣地，这里的居民福利十分不错，凭借着交税记录，常住居民们通常能够免费获得教育资源，一些对外要收费的项目，比如大图书馆和剧院，都对这些人免费。 　　再加上这里聚集了许多年轻的聪明人，各种新发明层出不穷，生活在西兰岛可以说是一件舒服的事情，几乎没有长住居民会迁出。 　　安徒生打算去市政府查看一下资料，看看能不能发现当年事情的某些端倪。 　　他一边想着，一边拿出了小木偶的鼻子。 　　突然安徒生反应了过来，想要把鼻子重新塞回路灯里。 　　他怎么忘记这回事了！ 　　之前小木偶的鼻子被石心那个野蛮人掰成了两段，一半扔向了树林深处，另一半则被石心丧心病狂地镶上了金子从而丧失了测谎功能！ 　　现在安徒生手上的只剩下镶金的那一小半鼻子了。 　　“哇！”的一声，小木偶干嚎了起来，“我的鼻子啊，我又大又长能变得更大更粗的鼻子啊，呜呜呜，残忍，太残忍了。” 　　“……”安徒生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你放心，我会把你的另一半鼻子找回来的，往好处想，这上面可是纯金的，金子总比木头保值。” 　　鼻已成金，小木偶除了伤心以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他满脸不开心地藏在了镶金鼻子里，淡淡的怨气从里面散发而出。 　　呼，要赶紧行动了。 　　安徒生擦了擦额头上因为心虚而冒出来的冷汗。 　　不管怎么说，小木偶也是他第一个正式委托人，这个案子，一定要办得漂漂亮亮的。 　　图里帕闷在实验室里已经两天没出来了，透过门缝，安徒生只看到里面电光闪烁，还伴随着车夫的惊叫声。 　　这两个人不知道在里面捣鼓什么。 　　安徒生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去打扰图里帕，科学家的灵感极其宝贵，他还是找拇指那个无所事事的家伙一起去镇上吧。 　　“汉斯，你就这么上门，人家会给你看资料吗？”拇指藏在安徒生的头发里，新换的衣服散发着彩虹色的光芒，看上去精致又昂贵，“要不等晚上，咱们偷偷潜入进去？” 　　“不用，我认识这里的法务官。”安徒生摸了摸拇指的衣服，只觉得指尖有种发麻的感觉，“巫术效果？” 　　“嗯，可花了我不少钱。”拇指看到周围没人，干脆飞了出来，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圈儿，“好看吗？对了，你注意到我的钻石发箍了吗？是不是很衬我的短发？” 　　“很奇怪啊。”安徒生停下脚步，盯着拇指说道，“我是给了你一些零用，买一些普通的小裙子是足够了，但绝对买不起钻石发箍和一件又一件的巫术效果新衣服。” 　　“这些是礼物，不要钱。”拇指的眼神有些飘忽起来。 　　安徒生眯了眯眼睛没有再说什么。 　　拇指偷偷松了口气。 　　再往前走了一会儿，等到了镇子上的时候，安徒生看到花店里有新鲜的花朵，就挑了一小串儿黑叶鸢尾买了下来。 　　他把花别在肩膀上，拇指笑眯眯地趴在花上，一脸陶醉地闻着淡淡的花香。 　　看到他放松的样子，安徒生突然问道：“你掉下来的牙齿卖给牙仙换了多少钱？” 　　“五千金币。”拇指懒洋洋地说道，“现金支付，不接受分期付款。” 　　说完后，拇指愣住了。 　　安徒生叹了口气。 　　他摸了摸拇指的头发，轻声说道：“下不为例，你回来后，我感觉到你精神力增长了许多，但那么频繁地在短时间里掉落牙齿，还是对身体有害的。” 　　虽然那些牙仙表现出没什么攻击力脑子又不好使的样子，但安徒生对于任何神秘生物都不会掉以轻心。 　　他知道，有一些邪恶的巫术可以通过头发或者牙齿来进行。 　　小孩掉落的牙齿换取一枚铜币，这属于等价交换的范畴，而拇指的牙齿尽管数量较多，但也值不了那么多钱。 　　神秘生物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 　　也许就是这些金币，今后会让拇指付出极大的代价。 　　“汉斯，我知道错了。”拇指吐了吐舌头，“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但我亲眼看到她们把我的牙都做成了粉末，当场就用完了，应该不会出问题吧。” 　　“希望吧。”安徒生说，“回家算一下账，多收人家的金币我给你，晚上就退回去。” 　　“好吧。”拇指撅起了嘴，一下子变得无精打采起来。 　　-------------------- 　　燃烧的炉火旁，石心放下了手中的书。 　　他靠在沙发上，黑色的斗篷沾上了不少破碎的花瓣，一阵又一阵的香味让他的记忆开始翻滚。 　　“要处理吗？”黑暗中有人划亮了一根火柴，“我可以帮你烧死他。” 　　“不。”石心随手把手扔进了壁炉中，火焰快速吞掉了那些文字，“不过是想引起我注意的小把戏而已，就让他继续表演吧，作为合格的前任，我会保持风度欣赏他的演出。” 第180章 缓缓流动 　　镇上的法务官在看到安徒生时很高兴。 　　“听说格尔达去上了女子补习班, 卡伊那小家伙，也长高了不少。”法务官达克马友善地笑道，“安徒生先生, 你是认真地为那两个孩子着想的好人。” 　　安徒生对这位负责的法务官印象很深。 　　他和对方寒暄了几句后，就顺势提出了此行的目的。 　　“格尔达的亲属？”法务官拿出手帕擦了擦下巴上的汗水, 屋里的柴火烧得太旺了, 在里面呆了没一会儿，就连安徒生都感到身上热烘烘的。 　　“她说自己没有家人了。”安徒生说，“但想要上大学就必须需要推荐人，我想找到确凿的文件证明她没有家人, 这样才能申请成为她的监护人，你知道的, 一个孤女无论怎样聪明, 都会遭受到不公平的偏见。” 　　法务官愣愣地看了安徒生一会儿，眼中露出了郑重的神色：“安徒生先生，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 　　安徒生眨了眨眼, 他随即笑道：“也许是因为我经历的事情, 让我总忘了这点，如果我没有到监护人的年龄, 我的母亲也是位热心肠的女士, 她很愿意为格尔达提供帮助。” 　　“好吧。”法务官费力地站了起来, 他叹道, “年轻人真好啊，我也希望那两个孩子能有个光明的未来。” 　　他从抽屉里摸出了一串钥匙递给了安徒生：“抱歉, 我的腿脚不方便, 你能自己去三楼保存资料的地方找找吗？” 　　“好的。”安徒生礼貌地抬了抬帽子, “谢谢你的帮助。” 　　三楼资料室里满满都是各种文件。 　　安徒生直接找到了房产登记的部分, 往上追溯起来。 　　既然那些恶作剧的孩子总是来骚扰工坊主老爷爷一家，那他们肯定住的不太远，可以从附近的邻居开始调查。 　　这里不经常有人来，安静又偏僻，大大的窗帘半拉上以后，屋内一下子阴暗了下来。 　　绿油油的光从安徒生口袋中冒了出来。 　　“安徒生先生……”小木偶探出了头，“刚才那个人，我觉得很熟悉。” 　　刚才那个人？ 　　“你是说刚才的法务官达克马？”安徒生有点惊讶了，那个人的眼神清澈，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平和，是个常见的普通老实人，“他是‘恶作剧小队’的成员？” 　　顽皮的小孩长大后是有可能变成成熟可靠的大人，但根据小木偶后来描述的，那些恶作剧小队的小孩子们所做的事情，完全超过了“恶作剧”的范畴。 　　偷盗，企图纵火，虐待小动物，拐骗木偶儿童，这样的小孩长大后除非经历了改变一生的重大事件，否则很难突变成性格温和的好人。 　　“我也不确定。”小木偶说，“时间过得太久了，他也是个中老年人，但我总觉得，看到他就有种熟悉的感觉。” 　　拇指从黑叶鸢尾中钻了出来，擦了擦脸上的花粉，晕乎乎地说道：“这还不简单，他房间的窗户正对着一颗山毛榉，我去打听下消息，这些大树特别喜欢我们花精呢。” 　　安徒生弄湿了自己的手帕，给拇指擦了擦头发和脸。 　　拇指被冰冷的水一擦，突然打了个喷嚏，整个人精神了起来。 　　“热带来的花都太热情了。”拇指指了指那朵黑叶鸢尾，“它跟我说了好多悄悄话，那些花粉让我迷迷糊糊地看到了它的家乡。” 　　绿色的植物能量在拇指的身边绕了一圈儿。 　　安徒生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去问问外面的树。”安徒生说，“看看这位法务官到底有没有问题。” 　　拇指挥动着翅膀飞了出去，它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花精的能力会让普通人无法发现他的身影。 　　安徒生干脆找起了这位法务官的资料来。 　　“本地居民，贫民出身，三十年前突然搬离了西区……”安徒生摸了摸下巴，“他们家族好像突然发了一笔横财，能从原来的贫民区搬到市区里，还做起了小生意。” 　　“从小卖部开始后来加入了布莱克哈特商业联盟，获得了开设当铺的资格。” 　　看到这里，安徒生突然停住了。 　　他的手在当铺的名字上敲了敲，低声念了出来：“圆圆羔羊典当行？” 　　这不是他经常光顾的那家店吗？当初能够进入神秘世界的野天鹅羽毛，就是从那家店外面的废弃木板中发现的，而且在店里的死当物品中，还有大量工坊主一家的东西。 　　事情突然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汉斯，打听出来了。”拇指从窗外飞了进来，“大树说胖子是个好人，帮助了不少镇上的穷人，树上的小鸟们也说了，这个胖子从来不去粉红一条街玩，是个不爱繁衍的人。” 　　“……”安徒生猛然挺直了背脊，朝着窗外看去。 　　外面那棵山毛榉上都是积雪，几只冬鸟藏在树枝里，偶尔发出几声鸣叫。 　　这样一幅平常的景象落在安徒生眼中，却觉得它们都在盯着自己看，他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其实作为普通人还是有个好处的，至少不会知道植物和动物们会如何八卦自己。 　　而作为超凡者的他，则时刻提醒自己要注意，不论何时何地，一定要小心谨慎。 　　安徒生飞快地把觉得有用的资料全都记了下来。 　　超凡带给他的好处，就是阅读这些资料的时候，他只需要一遍就能完全记住。 　　“汉斯，那个胖子下班了。”负责盯梢的拇指传来的消息。 　　安徒生站在三楼窗口，看着法务官达克马微微驼背的身影慢吞吞地朝外走去，一枚绿色的叶子落了下来，牢牢地粘在了他的背上。 　　安徒生没有立刻跟上去，他在屋里又等了大约十分钟后，才离开了市政厅，他特意和看门的人打了招呼，好让对方记住自己。 　　出门口，安徒生快步走到偏僻的小巷子里，开启了隐匿光芒。 　　他感应着法务官的位置，飞快地跑了起来。 　　几分钟后，一个胖胖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法务官达克马脚步轻松，路上不时有行人和他打招呼，他去了玩具店和点心铺子，没一会儿，手上就拿满了各种小玩意。 　　他面的笑容回到了家，透过玻璃窗，安徒生看到达克马把点心和玩具给了两个男孩子，拿到点心的孩子满脸不开心，拿到玩具的孩子则小心地把那个玩具紧紧抱在怀里。 　　达克马开心地摸了摸他们的头，满眼的慈爱。 　　“看起来就是一家普通人啊。”拇指悄声说道，“就是那两个孩子是不是被宠坏了？为什么得到了礼物连个笑容都没有哇。” 　　安徒生皱起了眉头。 　　资料上法务官达克马是个鳏夫，妻子很多年前就死了，并没有孩子。 　　这两个孩子穿着干净的衣服，但就像拇指说的那样，在面对达克马的时候不仅没有笑容，甚至还带着几分冷淡。 　　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看走了眼，这位老好人达克马其实有不为人知的一面？ 　　吃完饭的时候，两个孩子低着头，面无表情地安静吃饭。 　　饭桌上只有达克马一个人心情很好。 　　佣人们清理完餐具就离开了，外面的路灯亮了起来，又过了一会儿，达克马打着哈切敲了敲孩子们的房门。 　　一直潜伏在暗处的安徒生眉头紧皱。 　　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把小小的匕首。 　　“孩子们，过来。”达克马走进了他们的卧室，两个孩子对视一眼，不情愿地走了过去。 　　达克马似乎对这种情况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认真打量了两个孩子一番，最后把手放在了他们的头发上，轻轻地揉了揉，他柔声说道：“你们不喜欢今天的礼物，明天我去买些纸张和颜料好吗？或者是好玩的童话书？” 　　“都可以。”男孩们低声说道，想要躲开达克马的手。 　　达克马抿了抿嘴唇，低声说：“早点休息，等周末了我带你们去集市玩，你们一定会喜欢丢苹果的游戏。” 　　说完，他突然上前靠近了其中一个男孩。 　　安徒生握紧匕首，准备随时动手。 　　可和他预料的不同，达克马只是给了那个男孩一个拥抱以后，就立刻松开了手。 　　不仅如此，他还叹了口气说道：“孩子们，我知道你们很伤心，相信我，我心中的悲伤不比你们少，但生活还要继续下去，你们父亲的在天之灵也不希望看到你们这样。” 　　“早点睡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哎……”达克马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般地说道，“可怜的孩子们……” 　　说完后，他走出了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等他走后，那两个男孩同时松了口气。 　　“烦死了。”其中一人躺倒在了床上，翘起腿说道，“要装成可怜兮兮的孤儿要到什么时候？那个胖子真是令人恶心，那种同情的眼神让我真想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 　　说话的时候，他表情充满了恶意，那种神态和语气根本不是一个孩童应该有的。 　　另一位棕色头发的孩子则把手中的玩具丢到了地上，他冷冷地说道：“东西还没找到之前胖子不能死，那个木偶的腿在他手里。” 　　藏在暗处的安徒生突然睁大了眼睛。 　　小木偶的腿居然在达克马手中！ 　　那这两个孩子又是谁？ 　　-------------------- 第181章 一抹亮光 　　法务官达克马的房间是一栋三层小楼, 他居住在二楼，三楼则是这两个孩子的卧室。 　　安徒生站在窗外的树上，透过窗户, 观察起了这两个人。 　　深棕色头发的小孩大概七八岁，看上去样貌普通, 他手中出现了一把小锤子, 趴在地板上轻轻地敲打着。 　　另一个小孩大概十岁左右，表情冷漠又暴戾，正躺在床上翘着腿指挥着深棕色头发小孩的行动。 　　这两个人无论如何都不是普通的孩子。 　　他们身上并没有精神力，也不是超凡者, 但到底是怎样的经历能让两个小男孩呈现出像大人一样的成熟。 　　安徒生突然想到了那个“恶作剧小队”，当年的他们也是孩子, 但做出的事情比一些大人还要过火。 　　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联系？ 　　深棕色头发的孩子在飞快检查完地板以后, 摇头说道：“这里面没有，北风，你真的看到那个胖子把东西藏在这里的地板下？” 　　名叫北风的孩子突然坐了起来, 冷笑道：“其他地方我们都找过了, 连女仆放内衣袜子的抽屉都翻了三遍，你说还会在哪里？” 　　棕发孩子皱起了眉头：“北风, 那个木偶到底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北风不耐烦地说道：“我怎么知道？领主的命令, 你要有胆子就去问他。” 　　他的态度十分不耐, 但棕发孩子却没有因此生气, 反而坐在床边叹了口气：“北风，你说我们完成任务后, 领主会履行约定吗？” 　　“你闭嘴！”北风猛地坐了起来, 冲向了窗口。 　　他睁大了眼睛警惕地朝着外面的街道。 　　安徒生站在树枝上, 和北风近在咫尺, 离得近了，他发现这个孩子的右脸上全都是疤痕，像是被火烧伤后留下的。 　　“TMD你不想活了？”北风看到外面的街道空无一人，这才转头抓住了棕发孩子的领子，“你忘记我们是怎么找到那木偶的其余部分的？那几只狗的听力惊人，要是它们在外面，你就完了。” 　　狗？领主？ 　　安徒生突然集中了精神。 　　这两个词让他想到了一个人——火焰领主，他偷走了格瑞打火匣成为超凡者，手下有三只大狗，分别是金币，银币和沙币。 　　其中银币和沙币死在了安徒生的手中。 　　而这三只狗都能够命令普通的狗替他们办事。 　　这两个孩子口中的“领主”极有可能就是火焰领主了。 　　他为什么要寻找小木偶的身体？是和小木偶有关，还是因为自己？白色的小鸟轻轻地停在了窗台上，又像液体一般融化，顺着窗户的缝隙一点点的进入了室内。 　　点点白光落在墙角，变成了一只小白鼠。 　　它飞快的窜进了床底阴暗的角落。 　　两个小孩正在大眼瞪大眼，并没有发现屋里来了位不速之客，他们的对话更清晰地传进了窗外安徒生的耳中。 　　“北风，你该不会真的那么天真吧？”棕发孩子趴在北风肩膀上，开始说了起悄悄话，“我们是不小心掉在了你们的国家，你却是在那里土生土长的，你们之前的国王王后是怎么死的？那位可怜的公主又是怎么死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北风瞪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没说话。 　　棕发孩子却继续说道。 　　“我怎么听说，领主是突然出现在公主的房间里的！国王和王后直接被他的狗咬死，公主的哭嚎声连皇宫外面的人都听见了……领主就是个冷血的篡位者，等我们完成任务，找全木偶的身体后，最好的结局就是被他拿去喂狗。” 　　对上了！ 　　他们果然是从火焰领主的地盘来的。 　　当初银币就说过，火焰领主祸害了一个女孩并且杀死了她的家人，现在看来不仅如此，他如今获得的地盘，是有□□就是这位公主的国家。 　　“那你想怎么办？”北风的声音有些犹豫了，“就算我们跑了，他的那些狗也会找到我们的！而且你的朋友还在他女儿手上。” 　　就在这时，一直默不出声的拇指突然凑到安徒生耳边轻声说道：“汉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格瑞是被火焰领主害死的，咱们要不要……” 　　安徒生摇了摇头：“先观察一下情况。” 　　替格瑞报仇和拿回打火匣这两件事是安徒生必须要去做的。 　　但他一直没有什么头绪，连火焰领主究竟在哪里都不知道，没想到今天的一次跟踪，居然碰巧得到了这样的线索。 　　安徒生不准备立刻出现，这两个小孩，看上去一个凶狠一个聪明，贸然和他们谈判的话，是件不明智的事情。 　　棕发男孩察觉到了对方动摇的态度，继续说道：“领主对这个木偶很重视，但只派了我们两个出来寻找，这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有什么奇怪的？”北风说，“我是耗子国里最厉害的刺客，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矮子，我们的组合有肌肉有头脑，有什么奇怪的。” 　　耗子国？ 　　这个国家地名字太特别了吧！ 　　安徒生仔细想了想，人类世界里根本没有这么个国家！而在格瑞的传承中，也没有叫做耗子国的地方。 　　也许下次进入神秘世界的时候，可以好好查看一下昨日星辰给他的地图。 　　“……也许在你们国家这很正常，但在我们人类的世界，我们是小孩子大部分人看到我们都不会太过提防。”棕发男孩说，“我觉得领主不想让人类世界的人察觉到这件事，所以才派了我们来，不然以他的财富可以完全可以雇佣那些有特别能力的大人来做这件事。” 　　“所以呢？”北风想了想，“也许领主是想省钱。” 　　“不，我猜是因为这些木偶对他太重要了，绝对不能被人发现。”棕发男孩说，“北风，这是我们的机会！” 　　北风眯了眯眼睛，把耳朵凑了过去。 　　两颗小脑袋挨到了一起，开始嘀嘀咕咕了起来。 　　安徒生把他们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听了去。 　　听了一会儿，他突然轻笑了一声，对拇指说：“那个小孩真的很聪明。” 　　拇指点了点头：“怪不得被派出来找东西，不过汉斯，他们还挺能干的，竟然都快把小木偶的身体收集齐全了，还能假装成那个胖子的亲戚寄宿在他家。” 　　“嗯。”安徒生说，“他们待在达克马家里有一阵子了，翻箱倒柜也没把小木偶的腿找出来，如果不是情报有误，那就是木退并没有藏在这里。” 　　“拇指，你在这里盯着，我要重新回到市政厅一趟。” 　　达克马的生活很有规律每天都在工作和自己的家里来回往返，偶尔会去一下圆圆羔羊典当行待上一会儿。 　　既然家里没有，那么剩下的两个地方就有很大的嫌疑。 　　当铺店里的物件成千上百，找起来相当麻烦，安徒生决定趁夜先去市政厅找找。 　　“放心，我盯着他们。”拇指拍了拍胸口，“两个小鬼头还难不倒我。” 　　安徒生悄无声息地从树上滑落了下来。 　　他重新返回到了市政厅里，仔细地查找了起来，每个角落都没有放过。 　　“果然什么都没有啊……”对于这个结果安徒生并不感到意外，毕竟这里并不是私人的地方，就算把东西藏在办公室里，也并不安全。 　　看来是在当铺里了。 　　夜晚的镇子十分热闹，明天是假日，不用早起上学的学生们成群结队的在到处闲逛，口袋富裕的去酒馆喝酒又或者到粉红一条街道上玩耍，囊中羞涩的则自娱自乐或者干脆去打工赚钱。 　　安徒生走在街道上，看到了不少熟悉的脸。 　　那些是和他同年的同学们。 　　就连内向羞涩的罗莱.米歇尔都红着脸和一位高挑的女孩子交谈着。 　　安徒生不由微微一笑，年轻真好啊，这样充满了活力和期望，他站在街角看了一会儿，摇摇头，转身走进了阴暗的小巷子里。 　　冷风吹了过来，远离了热闹的区域后，城中中产们居住的地方反而十分安静。 　　路边的积雪融化了大半，地上有不少的水坑，夜风一吹，反而比下雪的时候还要寒冷。 　　“先生，要买火柴吗？”一个小小的声音从角落中传了出来。 　　听起来像是个小女孩的声音。 　　火柴？ 　　安徒生闻言看了过去，只见一团瘦小的身影缩在角落，那是个很瘦小的女孩子，在这么寒冷的夜里，她竟然光着脚踩在冰冷的雪水中，单薄的衣服上沾满了灰色的灰尘。 　　小女孩的围兜里有几盒火柴，她眼巴巴地看着安徒生，又问了一遍：“先生，要买火柴吗？” 　　安徒生楞住了。 　　他看着小女孩，仿佛看到了以前吃不饱穿不暖的自己。 　　“多少钱？”他放柔了声音询问道。 　　小女孩笑了起来，她也轻声说道：“一个铜币，先生，你买了我的火柴，我可以免费帮你生火。” 　　免费生火？安徒生摇头失笑，他又不是有钱的大户人家，家里只有一个壁炉，不用额外雇佣人看着那些壁炉。 　　“我不需要火柴。”安徒生拿出了一把铜币轻轻地放在了小女孩的围兜中，“去买双鞋子吧，这么冷的天你会生病的，卖火柴赚不了什么钱，明早你可以去教堂，他们每天都会发放免费的热粥。” 　　说话的时候，一阵冷风吹了过来，把屋檐上的一大团雪吹落了下来。 　　小女孩的头发和脖颈上一下子落满了冰凉的雪花，可她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寒冷，只是低头看着安徒生给她的那堆铜币。 　　这孩子是被冻得麻木了。 　　安徒生叹了口气，他解下了自己的围巾，扫掉了小女孩身上的雪，小女孩下意识地就要躲闪，可是安徒生动作飞快，一下子就把她的头发和脖子都用围巾裹住了。 　　“快回家去。”他拿出了一块小小的巧克力，“吃了这个你会暖和些。” 　　说完后，安徒生对小女孩笑了笑后就大步离开了。 　　帮助他人的愉快感觉让他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等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了街道拐角后，小女孩突然松开了手，围兜中的巧克力和铜币全都落在了湿漉漉的石板地上，落在被污水弄脏的残雪中。 　　她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动作粗鲁地把安徒生的围巾拽了下来。 　　-------------------- 第182章 汇聚 　　等安徒生重新回到树上的时候, 就看到拇指一脸气鼓鼓的模样。 　　“怎么了？”他轻声问道，“他们做了什么让你生气？” 　　“太坏了，实在是太坏了！”拇指咬牙切齿地说道, “汉斯，那个叫北风的小孩子真是个黑心肠的坏蛋。” 　　安徒生很少看到拇指这样, 他安抚地摸了摸拇指的头发：“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个孩子开口就是要把对他们友善的达克马的眼珠挖出来, 这让安徒生印象深刻，但他也知道，有时候小孩子会喜欢吹嘘一些狠话，好让人觉得他们有能耐。 　　安徒生觉得, 判断一个人还是要看他做了什么，而不是说了什么, 就像一些人表面上风流异常宛若行走的播种机仿佛全世界都是他耕耘的农场其实私底下还是一朵小雏…… 　　安徒生突然摇了摇头, 停止了自己发散的思绪。 　　拇指指着屋内说道：“那两个小崽子跑出去了一趟！” 　　“去哪里了？”安徒生算了下时间，自己离开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他们跑出去再回来时间也够了, “去做什么了?” 　　“去了墓地！”拇指说, “那个叫做北风的小子去挖了坟，另一个小子把风, 他们挖了足足有十几个坟墓, 还把死人翻来覆去的, 不知道在找什么。” 　　什么！ 　　安徒生万万没料到他们居然会做出这种事。 　　“那他们找到了什么？”安徒生问道。 　　“不知道。”拇指翻了个白眼, “那些死人太臭了，我差点被熏晕了过去, 根本不想离他们那么近。” 　　拇指说那两个小男孩回来以后, 就这么直接大咧咧地洗了澡, 把换下来发臭的衣服扔到了达克马的门口。 　　“这……”安徒生刚想说话, 突然侧过头，看向了屋子的方向。 　　二楼的门突然打开了，穿着睡衣的达克马举着蜡烛，正看着自己门口的那些脏衣服叹气。 　　“哼，这胖子肯定会生气的，到时候直接把那两个小崽子赶出去！”拇指低声说道，“惊扰亡者安眠的人，都不是好东西！” 　　说话间，就看到达克马弯下腰，把衣服捡了起来。 　　他肥胖的身体费力地走到了一楼，把那些脏衣服放到了洗衣筐子里，接着，又拿出了一壶热牛奶放在了火炉上。 　　牛奶翻滚了起来，散发出了淡淡的奶香。 　　达克马拿着热牛奶，又爬上了三楼的楼梯，敲了敲孩子们的房门。 　　“干什么？”北风冷冷地声音传了出来，“我们要睡觉了。” 　　“你们……”达克马的声音很平和，不但没有半点怒气，甚至还带着一丝卑微的讨好，“你们睡不着的话，要不要喝点热牛奶？今天我让女仆从农场买回来的，很新鲜。” 　　“喝了还能长高哦。” 　　也许是最后一句话戳中了北风的心，他慢吞吞地把门打开，接过了牛奶。 　　“喝完就睡吧。”达克马温和地说道，“明天休息，你们想睡到什么时候都行。” 　　北风低低的“嗯”了一声，眼中带着疑惑，飞快地把门关上了。 　　门外达克马打了个哈切，又慢吞吞地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安徒生和拇指面面相觑。 　　这个达克马的脾气未免也太好了点吧，这样居然都不生气，还怕这两个小崽子失眠而特地去给他们热了牛奶！ 　　“如果他不是一个难得的好人，就是一个可怕又虚伪的人。”安徒生低声说道，“他和这两个小鬼对上，最后的结果还很难说。” 　　拇指揉了揉眼睛：“复杂，太复杂了。” 　　“辛苦了，睡吧。”安徒生的手指飘出点点绿光，那朵有些蔫了的黑叶鸢尾慢慢地舒展开了叶子，像是一团柔软的吊床一般。 　　拇指拍了几下翅膀，钻进了花苞中。 　　绿色的光芒凝结成了几条细小的滕莽，把黑叶鸢尾牢牢地缠住了，这样安徒生在行动的时候，这朵黑色小花也不会掉下来。 　　他坐在树上安静地等待了起来。 　　屋里的那两个小孩喝了牛奶后，北风盯着屋顶，不解地说道：“那胖子到底是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好？就算我们冒充了他亲戚家的孩子，也没必要这样。” 　　显然刚才达克马的行为不仅让安徒生觉得奇怪，就连看起来凶狠的北风也有些不解了。 　　“我也不知道。”棕发孩子说，“但我能感觉到，他对你的态度更好一些，也许是你长得很像他那位亲戚吧。” 　　“哼，那就饶他一命……”北风的声音越来越低。 　　两个孩子又嘀咕了几句后，这才终于睡着了。 　　又过了一会儿，整条街道上都安静了下来。 　　现在接近深夜时分，所有人都陷入了睡梦中，安徒生拍了拍口袋，低声说道：“匹诺曹，快出来，他们都睡了，你感应一下屋子里你的身体吗？” 　　小木偶拿着半截鼻子，颤颤巍巍地冒出了头。 　　“你怕什么？”安徒生看着他瑟瑟发抖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我，我也不知道。”小木偶紧紧扒住了安徒生的胳膊，“我好害怕，总觉得闻到了让人恐惧的味道，但是具体是什么，我也记不清了。” 　　“你别怕。”安徒生说，“我开着隐匿光芒，别人是看不到我们的，等下如果有任何问题，你立刻藏回到鼻子里，我把你放进路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好。”小木偶眼巴巴地看着安徒生，“谢谢你，你比我的哥哥还要好。” 　　哥哥？ 　　安徒生皱起了眉头。 　　他开着隐匿光芒，带着小木偶悄无声息的进入了达克马的院子里，找了一圈儿，小木偶并没有感到自己身体的其余部分。 　　“哎……”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 　　“快了。”安徒生看着他失望的表情，只觉得这个倒霉的小木偶有些可怜，“屋里的两个小鬼头说他们找到了大部分身体，应该是被藏起来了，我留了精神力在他们身边，只要跟着他们，肯定能找到。” 　　屋内，由安徒生精神力幻化成的小老鼠，突然一分而二，它们粘在了两个男孩的脚底，像是一块小小的纸屑。 　　第二天，安徒生早早就起床了。 　　按照岛上的传统，今天是集市开张的日子。 　　在过完新年积雪开始融化以后，岛上会在南边的空地上举行三天的集市，所有的店铺和农户都会参加，学生们和小手工艺制作者也会在集市上出售自己的小物件。 　　不仅如此，西兰岛比较富裕，每年市政厅都会出钱雇佣马戏团来表演。 　　还有各种有趣的小活动。 　　一大早，格尔达和卡伊就兴冲冲的拿着自己的零花钱跑得没影了。 　　“汉斯，我不想去。”图里帕的黑眼圈像是被烟熏过了一样，“我的实验正进行到了紧要关头，集市这种小孩去的地方，你带拇指去就好了。” 　　安徒生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了实验室里堆着许多金属的方块。 　　车夫光着上身，正费力地想把这些金属组装起来。 　　总感觉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啊。 　　安徒生还想多看几眼，就被图里帕以“不要破坏惊喜”的原因赶了出去。 　　“汉斯，咱们去集市的话，那两个小崽子不用盯了吗？”拇指话虽这么说，但还是换了身新衣服。 　　“昨天达克马说过，要带他们去集市玩。”安徒生说，“我留在他们身上的精神力一直都在，现在他们早就出门了。” 　　“那咱们也快去。”拇指欢呼了一声，笑道，“我可要好好的玩一会儿。” 　　看着他迫不及待的样子，安徒生倒是没有立刻出门。 　　他在地上种下了一颗种子，又把小木偶的鼻子放在了上面，在绿色植物能量的作用下，种子飞快的生长，眨眼间就形成一条条细小的藤蔓。 　　这些藤蔓把木偶鼻子裹在中间，接着朝两边延伸，最后形成了一个类似于人类小孩的外形。 　　安徒生又拿出了一套宽大的衣服套在了这个木头藤蔓假人身上。 　　拇指笑了起来：“汉斯，你的假人太明显了，我来帮帮你。”说着，他挥动着翅膀，绕着藤蔓假人飞舞了起来，亮晶晶的粉末从空中洒落，像是花粉一般落在了假人的身上。 　　假人绿色的皮肤缓缓褪色，变平滑，最后竟然看上去像是人类的皮肤。 　　拇指伸手摸了摸，满意地点了点头：“还行，大部分的皮肤被衣服挡住了，只有下巴露出来的话，以假乱真的效果能持续到傍晚。” 　　安徒生拿出了从图里帕衣柜里翻出来的假发，戴在了假人的头上。 　　在帽子，围巾和手套的遮盖下，只要不仔细观察，谁都无法立刻发现这不是人类。 　　“去吧。”安徒生看向了站在一旁眼巴巴盯着他们的小木偶灵魂，“今天是阴天，你不用害怕阳光的伤害，这具假人上的藤蔓连着你的鼻子，只要你离我不远，我就能用植物能量让它活动起来。” 　　“你不是说自己从来没有去集市玩过吗？” 　　小木偶睁大了眼睛盯着安徒生。 　　片刻后，他突然露出了个大大的笑容，整个鬼化作一道绿光钻进了藤蔓假人中。 　　假人缓慢的动了起来。 　　安徒生牵着它的手，带着拇指，朝集市的方向走去。 　　此时的集市热闹极了，到处都是人，小吃的香味和糖果的甜再混上花店摆出的冬花，形成了一种特别的味道，离得远远的都能闻到。 　　这味道闻起来好极了，大家脸上带着笑容，放松的享受着这个周末。 　　“卖火柴了，一个铜币一枚，买火柴免费生火清扫炉子。”光着脚的小女孩蹲在角落中吆喝着。 　　免费生火清扫炉子的条件让不少人都买了她的火柴，她的围兜中满是铜币，火柴则越来越少，小女孩脸上带着笑容，开心地脸颊泛红，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另一边，达克马正一脸慈爱地看着正在摆弄小物品的北风和棕发孩子。 　　他们租了一个摊位，摊位上都是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有些年代久远，有些还很新，而摊位的中间则放着个盒子，盒子里是满满的黑灰色小硬块，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真拿你们没办法？”达克马摇头笑道，“你们别跑丢了，我去买点糖给你们吃。” 　　他肥胖地身体费力地朝最近的糖果铺子走去。 　　那是个很小的摊位，带着兜帽的年轻女性正在卖糖，她的糖只有一种，糖纸上印着一个裂开嘴笑的缺牙小男孩。 　　-------------------- 第183章 我也谢谢你 　　“汉斯, 我要吃炸鱼！”拇指趴在安徒生的耳边，重复了三遍，“好香, 好香啊！他们在烤鱼上撒了什么，这种味道让我想起了草原的羔羊。” 　　“是一种来自东方的香料。”安徒生抽了抽鼻子, 忍不住咽下口水。 　　原本裹上面粉被炸到金黄色的美味小鱼, 外面再撒上一点点东方来的香料，那种味道让安徒生都觉得食指大动。 　　小鱼要十个铜板一条，价格昂贵，安徒生买了五条小鱼, 准备剩两条回去给图里帕和车夫先生吃。 　　拇指躲到角落里大口吃了起来。 　　小木偶眼巴巴地看着安徒生递过来的鱼，用力闻了闻, 摇头说道：“我吃不了, 这鱼没有一点儿神秘植物在里面。” 　　“神秘植物？”安徒生想了想，从路灯里翻出来了一小块的绿蘑菇。 　　这是他最后一点存货。 　　等放春假的时候，安徒生还准备趁着回去探望母亲的时候, 再到泪雨森林收一波新鲜长出来的蘑菇。 　　“哇~”小木偶眼睛猛然睁大, 盯着那蘑菇，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这东西不适合你。”安徒生掰下来了一点点, 弄成粉末后, 洒到了烤鱼上, “这么一点应该没问题, 你可以吃掉这条鱼了。” 　　小木偶接过烤鱼，绿色的灵体从假人中探了出来, 用力地在烤鱼上来回吸着气。 　　很快, 他手中烤鱼的香味就消失了。 　　小木偶则打了个“嗝”, 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汉斯……救救我。”拇指突然从空中掉落了下来, 落在了安徒生的手掌中，“那个鱼……我，我觉得自己要死了。” 　　他脸色发青，整个人看起来难受极了。 　　安徒生眯着眼睛盯着他，低骂道：“你活该！” 　　那鱼对人类来说挺小一只，只是解馋的零食，但是却比拇指大了整整三四倍！这贪吃的花精竟然吃掉了一大半，现在撑得好像要吐出来一样，真的是自作自受。 　　拇指撅起嘴，满眼委屈地盯着安徒生，接着“哇”的一声，吐在了他的手中。 　　安徒生倒抽一口凉气。 　　这个鬼东西！ 　　“你今年的甜点都没了！”安徒生气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他飞快地把花精扔到了自己肩膀上，又拿出干净的手帕，使劲来回的擦着手。 　　他们站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因此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安徒生弄干净了自己后，还是顶不住拇指可怜兮兮的眼神，带着他和小木偶继续在集市里闲逛了起来。 　　逛了一会儿，安徒生突然抽了抽鼻子。 　　他问道了牙仙糖果香甜的味道。 　　她们怎么又出来卖糖了？ 　　安徒生循香味找了过去，意外地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是位黑发女性，微微弯曲的短发垂落在她修长纤细的脖颈旁，她有一双棕黑色的眼睛，宽大的斗篷让她显得更加苗条。 　　咦？这不是那位牙仙丹妮丝吗？她之前卯足了劲儿准备去勾搭石心，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安徒生仔细观察了起来。 　　牙仙丹妮丝似乎比在墓地中看到时年长了不少，原来还是少女模样的脸现在变得成熟了许多。 　　难道她的牙粉不够用，就想故技重施，用糖果加速孩子们的牙齿掉落？可上次那么大规模的糖果攻击都以失败告终，丹妮丝手边只有几个小筐子，里面的糖果加起来还不到一百颗糖，这些又能让她多收获多少牙齿？ 　　糖果销量并不好，只卖出了几颗。 　　“时机不对。”安徒生低声对拇指说，“之前糖果店发放了那么多免费糖果，大家习惯了吃这种糖不给钱，现在突然要收费，除了个别人以外是不会有人去买的。” 　　“我也觉得。”拇指说，“汉斯，帮我去买点来吃吧。” 　　“吃你个癞蛤蟆！”安徒生终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这家伙的肚子还是鼓鼓的，肚皮朝上躺在安徒生的肩膀上，要不是有那张可爱的小脸蛋撑着，真的很像是一只白皮青蛙。 　　牙仙丹妮丝看着卖不出去的糖果，一脸愁容，倒是吸引了许多过分热情的绅士们，他们洁白的牙齿看起来根本不吃糖，但还是大方地一边和丹妮丝攀谈，一边挑选糖果。 　　安徒生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可疑的情况，这才继续朝前走去。 　　很快，他就看到了法务官达克马那肥胖臃肿的身体。 　　达克马穿着体面的羊毛外套和长裤，一脸微笑地站在小摊旁边，看着北风和棕发孩子卖东西，不少和他认识的人出于情面，都买了一两件小玩意儿。 　　“达克马先生，你好。”安徒生直接走了过去，对着他抬了抬帽子。 　　“哦，安徒生先生，你好。”达克马说，“要不要买点儿小玩意儿？”他指了指孩子们的摊子，“他们忙了半天做出来的。” 　　“我没想到您的儿子们都这么大了。”安徒生笑了笑，“您可是位开朗又慈祥的好父亲。” 　　听了这话，达克马脸上的笑容更浓了。 　　他低声说道：“他们是我的侄子，我哥哥去世后他们一直流落在外面，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我，我希望能多做一些事情好弥补他们在外面受苦的日子。” 　　他说的很真诚，明显相信这两个小孩就是自己真正的亲人。 　　安徒生心里叹了口气。 　　他走到摊子上随手挑了一把小梳子，没有讲价，干脆地付钱离开了。 　　北风和棕发小孩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但等安徒生离开了他们的视线后，两人突然对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 　　另一边，安徒生在离开摊子后，表情则变得严肃了起来。 　　“汉斯，这上面有死亡的味道。”拇指轻声说道，“是那两个小崽子从墓地里翻出来的。” 　　“嗯。”安徒生说，“应该是他们昨天挖坟的成果！他们卖出去了不少，买的人都要倒霉了。” 　　他的手指微动，淡淡的金色光芒围绕在了那把梳子上。 　　暗灰色的梳子遇到光芒后，梳齿中的污迹像是褪色的脏水一样滴落在了地上，“啊，头发~”一道普通人听不到的尖叫声响了起来，脏水消失了，梳子则显得干净了不少。 　　“随着死者下葬的物品上都有着他们的怨念。”安徒生淡淡地说道，“越是贴身的东西，上面的污秽就越多。” 　　“怎么办？”拇指问道，“集市上那么多人，谁知道买家是谁。” 　　“没关系。”安徒生转头看向了某个角落，“明天就是周日，大家都会去教堂，神父的祝福和圣水会驱散那些隐蔽的污秽，教堂对于这些东西向来是极其敏感的，他们会处理这件事。” 　　说完后，他直接朝另一边的角落走去。 　　那里蹲着一位小女孩，她正低头数着铜币，听到脚步声停在自己面前，小女孩头也不抬地说道：“稍等。” 　　“你怎么没去买鞋？”安徒生蹲了下来，他看着女孩脖子上围着昨晚自己给她的围巾，不由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小女孩看着他的笑容，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冰冷起来。 　　“要买火柴吗？”她冷冰冰地说道，“附送免费生火清理烟筒。” 　　安徒生低头看着她的脚，上面沾了不少灰尘，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居然没有生冻疮，这倒是一件幸运的事。 　　这个小孩肯定是不舍得买鞋子。 　　“这个给你。”安徒生借着宽大外套的掩护，从路灯中拿出了双鞋子递了过去，“不穿鞋子会生病的。” 　　小女孩在看到那双鞋子时突然屏住了呼吸，下一刻，她飞快地把鞋子从安徒生的手中抢了过去，一句话都不说，抱着鞋子跑远了。 　　真是个别扭的小孩。 　　安徒生笑了笑。 　　“汉斯……你怎么会有女孩子的鞋？”拇指上下打量着他，“还是红色的，上面还有个蝴蝶结……” 　　“那是格瑞的。”安徒生捏了下拇指的脸，“格瑞刚陪在我身边的时候，老是想着找机会坑死我，后来石心直接把这双鞋子丢在了她面前当做警告，我想，这应该是格瑞孙女的鞋子。” 　　格瑞的遗物都留给了安徒生，并且让他自行处理。 　　这双小红鞋安徒生又不能穿，送给有需要的人，总比一直放在路灯中慢慢被遗忘更有价值。 　　想起以前和格瑞之间的斗智斗勇，安徒生心中涌起了一股温暖的感觉。 　　拇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又转了一会儿，小木偶先坚持不住了。 　　现在毕竟是白天，他躲在假人中间还是有些费劲。 　　热闹也看得差不多了，安徒生买了点小玩意儿，就朝着家的方向走去，临走的时候，他发现牙仙丹妮丝正蹲在一个摊子旁似乎是在买东西，那摊子正好是北风和棕发孩子的。 　　“汉斯，你在看自己的情敌吗？”拇指嘿嘿笑道，“最近玫瑰价格疯涨，她是不是没钱买花了，所以才想着来摆摊。” 　　安徒生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情敌？我的心里只有学习，那些耽误我追寻知识的生物才是我的情敌！” 　　晚上吃过饭，安徒生带着拇指又开始到达克马家外的大树上开始蹲点。 　　安徒生轻轻拍了拍树干，指尖冒出了淡淡的绿色光芒：“这个送给你，这几天都在你脖子上蹲着，辛苦了。” 　　植物能量飘入了大树的枝干中，树叶发出了轻轻的响声。 　　“它说谢谢你的封口费，你在蹲树期间的任何不想让人知道的举动，例如挖鼻孔放屁抠脚丫等等的行为，它都不会告诉别人。”拇指尽职尽责地翻译了大树的话。 　　“……”安徒生干笑了两声，“我也谢谢你。” 　　-------------------- 第184章 甜饼男友带球跑 　　北风和棕发男孩正坐在地板上数钱。 　　“那些人出手真大方！”北风的眼睛放光, 开心地合不拢嘴，“哈哈哈，只不过去墓地捡了些破烂, 居然能卖这么多钱，教授, 我们以后光靠着捡破烂就能在人类世界活得好好的了。” 　　教授？ 　　这就是棕发男孩的名字或者外号？ 　　安徒生颇感意外, 没想到一个小男孩居然用这个当名字，这是多爱学习。 　　“这些人不是买我们的东西。”教授把钱收到了个袋子里，“他们是买达克马先生的好感。” 　　“达克马先生？”北风疑惑地盯着自己的同伴，“你怎么突然用这么礼貌的称呼叫他？” 　　教授把钱袋放在了床铺下面, 问道：“你没感觉到吗？” 　　“感觉到什么？”北风抓了抓头发，移开目光, 像是不想听到教授的回答。 　　“达克马先生的心意。”教授跑到窗户旁, 看到马路上没有闲逛的野狗，这才重新坐回到了北风身边，“他是个不错的人, 对我们也很好, 今天在集市上，我听到邻居在偷偷的说, 说你长得很像达克马先生夭折的孩子。” 　　北风“啧”了一声, 不以为然地说：“像又怎么样？我是耗子国土生土长的人, 我父母都是宫廷侍卫, 我不可能和这个胖子有什么关系的。” 　　教授扫了他一眼：“你难道不想有个家吗？” 　　“不！”北风打断了他的话，“我的耗子尾巴在领主那里, 我只希望那个木偶真的有神奇的力量, 让我能摆脱他的控制, 至于家人什么的的……”他的声音低了下来, “谁会真的爱我，爱我这样一个心灵和外表同样丑陋的怪物。” 　　“不说这些了，把钱收好，明天下午胖子会去那个当铺，我们乘机跟过去好好找一下。” 　　听到这句话，窗外蹲到腿麻的安徒生满意地点了点头。 　　北风和教授终于发现了达克马和圆圆羔羊当铺的关系，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知道，这两个孩子已经起了背叛火焰领主的心思，到时候，说不定不用起冲突，跟着他们就能找齐小木偶的身体。 　　今天的情报收集工作完美结束。 　　安徒生伸了个懒腰，突然觉得肚子一阵翻腾，一股磅礴的气流瞬间涌现并且急切地想要顺着自由的通道飞驰而出。 　　啊啊啊！ 　　是那条沾上了东方香料炸鱼的副作用。 　　自己纯正的丹麦胃口果然适应不了外国的美食。 　　安徒生双拳紧握，一动都不敢动，暗中用意志力控制着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肉。 　　绝对不能放松！ 　　稍一松懈，那可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屁！ 　　这棵大树是答应了保密协议，可这周围树挨着树，有什么味道和响动，瞬间大家都能感觉到。 　　“汉斯，你怎么了？”拇指立刻就发现了安徒生不对劲的地方，“脸色这么难看，难道是吃坏肚子了？别担心，我来帮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对着安徒生洒下了花精的粉末。 　　平时这些粉末安徒生并不以为意，但是现在，他精神高度集中，一些粉末被他吸进了鼻子里，打喷嚏的感觉突然变得如此强烈。 　　可是一旦打了喷嚏，自由之门的防御绝对会有所松懈，到时候就是平地响起的雷声，【放屁者安徒生】这个称号将会随着屁味在植物中飞快传播开。 　　好难。 　　真的好难。 　　安徒生忍得双眼都冒出了淡淡的泪光。 　　要不然……要不然就不忍了？人类谁不放几个屁，就连英俊富有的大人物都会上厕所，听说就算是未婚的可爱女孩子们拉出的粉红色屎粑粑都会带着臭味呢。 　　就在安徒生的意志力开始松动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巨响。 　　“轰”的一声，仿佛什么东西突然炸开，接着橘色的火焰飞速升腾，染红了小半个天空。 　　那声音太过响亮，以至于掩盖住了某些微小的“噗噗”的响动声。 　　“哇，着火了！”拇指惊讶地飞了起来，朝火光亮起的地方张望起来，“吓了我一跳。” 　　他看了一会儿后，重新飞回到了安徒生的肩膀上：“汉斯，我跟你说，起火的好像是杂货店，里面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怪不得会爆炸。” 　　话说到一半，拇指突然停了下来。 　　他抽了抽鼻子，疑惑地说道：“什么味道？又臭又奇怪，今晚的风也不是很大啊，怎么火宅烧出的怪味这么快就飘了过来。” 　　“走，我们去看看。”安徒生如释重负地跳下了树，快步离开了这里，“看能不能帮忙救火。” 　　“汉斯，你的脸色好了很多。”拇指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我刚才撒错了，不小心把促进花粉受精的精灵粉末当做治疗粉末洒了出来，没想到效果也还不错。” 　　“什么？”安徒生愣住了。 　　突然之间，他觉得自己的鼻子痒痒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鼻腔中慢慢蠕动着。 　　”哇，汉斯，你发芽了！“拇指惊呼道。 　　发芽？ 　　安徒生摸了下自己的鼻子，惊讶地摸到了一颗小小的叶子从鼻孔里冒了出来。 　　什么东西！安徒生大惊失色，就想要把叶子拔掉。 　　“住手啊！”拇指急忙抱住了他的胳膊，“这可是你的亲骨肉！” 　　“胡说八道。”安徒生简直要被气死了，“这是你弄错了花精巫术后的结果！我是森林巫师，和植物的亲和力很高，你的花粉粒飘到我的鼻子里以为那是柱头！虽然没能传过去，但花粉里有你的巫术效果，竟然自己分裂……” 　　安徒生一下子就明白发生了什么，越说越气。 　　要是平时根本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乌龙，但刚才他的注意力都在别的地方，结果竟然是自己的鼻子里长出了嫩芽。 　　“可是它是从你体内孕育出来的。”拇指泪汪汪地说道，“你就这么狠心，要杀掉这个刚刚出生还没有感受到这精彩世界的孩子吗？” 　　“……”安徒生盯着拇指不说话。 　　拇指的脖子往后缩了缩，咽了口唾沫，轻声说道：“汉斯，你的头发怎么都快竖起来了。” 　　“呵呵，这是因为我太高兴了。”话虽如此，安徒生还是用绿色光芒包裹住了那嫩苗，把它从自己的鼻子里弄了出来。 　　嫩苗看不出是什么品种，颜色翠绿，就像是一棵普通的小草嫩芽。 　　平平无奇的普通野草。 　　安徒生叹了口气，算了，既然长出来了就带着吧。 　　他把小草收进了路灯里，原本路灯外的一角立刻多了一颗草的图案。 　　“真让人感动的父子相认啊~”拇指双手紧握，感慨着说道，“谁能想到，和石心殿下分手后，我们的汉斯小可爱成了单身爸爸。” 　　“你闭嘴行吗？”安徒生紧张地左右看了看。 　　他们一边说话，一边朝着火灾发生的地方跑去，已经远离了刚才的那一大片树木，附近倒是没有什么植物，路边不少房子亮起了灯光，人们有的在窗口张望，有的则和安徒生一样，拿着木桶朝火光冲天的地方跑去。 　　路上陆陆续续出现了不少人。 　　“真的是杂货铺。”安徒生老远就看到了杂货铺的老板正着急的在门口踱步，他穿着睡衣，暴跳如雷地不停咒骂着。 　　“呵呵。”旁边有路人低声说道，“原来着火的是吝啬鬼杰克的店，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活该，平时把兑了粪水的恶心牛奶卖给孤儿院，这种人被烧死也是应该的。” 　　“算了算了，都是镇上的人，赶紧去帮忙吧，等下火势蔓延起来旁边的人家要倒霉了。” 　　看来着火的人很不受欢迎啊。 　　尽管大家对杂货铺老板都颇有微词，但来帮忙的人越来越多，现在正是夜风最强的季节，如果不尽快控制火势，周围的木屋很容易会一起烧起来。 　　安徒生加入了帮忙的队伍。 　　“汉斯，你干嘛不偷偷用巫术把火弄小些呢？”拇指看到安徒生来回跑动接水，有些心疼地说道，“你的脸都跑红了。” 　　“我那是被你气的。”安徒生低声说，“你忘记了吗？北风说这附近有金币的手下，我不想被那些狗注意到。” 　　人类对于超凡力量并不敏感，可是很多动物却能隐约察觉到细微的能量波动。 　　“可是你今天还去了集市，就不怕被那些狗认出来？” 　　“不怕。”安徒生说，“在哥本哈斯那些狗能追踪到我，是因为气味，现在我换了新的清洁剂，以前的旧衣服也都烧掉了，除非是金币本狗出现，否则就凭那些普通的狗是不认识我的。” 　　在众人的努力下，火势逐渐被控制住了。 　　镇上懒汉消防公司的人终于来了。 　　西兰岛上有很多私人消防公司，家有余钱的人都会购买他们的服务，用来预防可能发生的火灾。 　　火焰终于熄灭，只留下了一堆黑炭和灰色的余烟，杂货铺里的东西全都烧得精光。 　　“我要退款！我要让警察把你们这群骗钱的都抓起来！”杂货铺老板指着懒汉消防公司的人叉腰骂道，“上个月我才出了一大笔钱让你们维修烟筒和火炉，今天突然炸开了，要不是我没睡着，肯定会连着房子一起被烧成了灰。” 　　“这不可能，我们全都检查过，而且还免费给你换了不易着火的新材料。”懒汉消防员一边说着，一边进入了火灾现场开始检查。 　　他转了一圈儿，最后在原先烟筒的位置停了下来。 　　“这里面被什么塞住了。”懒汉消防员喊了几个人，一起翻开了烟筒的下方。 　　“咚！”的一声，一团烧得焦黑的东西落了下来。 　　让人恶心的臭味突然散开，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猛地捂住鼻子往后退去。 　　安徒生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看清楚了堵住烟筒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一条被烧死的野狗，不知道是谁把这玩意塞进了杂货铺老板的烟筒里。 　　“好恶心啊。”拇指捂住了鼻子，“汉斯，我们回去吧，我记得咱们屋子的烟筒好久都没有清理了，万一有什么动物跑进去造成火灾怎么办。” 　　“嗯。”安徒生没有再多停留，他快步朝家的方向走去。 　　这场火灾可不是什么意外，绝对是人为的！ 　　没有什么野狗会爬上三层楼，又跳上了高高的烟筒，再钻进黑乎乎的烟筒管中一声不吭地被烟熏死。 　　而且最重要的是，安徒生从那条死狗的身上，感觉到了一丝超凡者还未散去的能量。 　　那能量很淡，混在火焰的余温中很容易被忽略。 　　那是火焰的力量。 　　-------------------- 第185章 先生，要买火柴吗 　　等远离了广场, 安徒生的身形突然消失了。 　　他开启了隐匿光芒，飞快地朝小屋的方向跑去，几分钟后, 小屋的亮光出现在他的眼中。 　　“呼……”安徒生松了口气，放慢了脚步。 　　小屋并没有遭到攻击。 　　刚才爆炸声在寂静的夜晚中传出去了很远, 许多人在睡梦中被惊醒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站在通往小屋的路上，安徒生能够看到镇子上许多人家的灯都亮了起来。 　　不仅如此，远处学院中也有零星的亮光出现。 　　不知名的乐曲远远飘了过来。 　　有人因为失眠而弹起了琴弦。 　　那旋律十分熟悉，在不久前一个同样寒冷的夜晚里, 安徒生记得自己也听到过这位无名演奏家的歌声，那时候他正趴在窗台上, 一边欣赏音乐一边看着美丽的夜空, 那时他心中最大的烦恼不过是为什么石心还没有出现。 　　安徒生突然觉得胸口处空荡荡的。 　　被压抑的悲伤突破了理智的高墙，慢慢地渗了出来。 　　那是一百颗牙仙糖果都无法淡化的苦涩，是一千首情歌都无法稀释的哀伤, 安徒生转过头, 想要对拇指说些什么。 　　拇指四仰八叉地睡着了，嘴角流下的口水弄湿了他的衣服。 　　空旷的路上只有安徒生一个人越走越慢。 　　他突然想起了一句古老的东方谚语。 　　百炼成钢。 　　还要加油啊。 　　如果一百次的心碎就能变得更加坚强的话, 那么只要每天多回忆几遍和石心的点滴, 很快他就能拥有一颗刀枪不入的钢铁心脏了。 　　前方像是树丛的地方突然亮起了一抹火光, 有人蹲在那里, 划亮了一根火柴。 　　“先生，要买火柴吗？”小女孩的声音响了起来, “买火柴免费生火清理烟筒, 只要一个铜币。” 　　火光来得突如其来, 安徒生不适地眨了眨眼, 低头看向了她。 　　小女孩盯着他的脸愣住了。 　　那张脸苍白清秀，满是泪痕，眼中的痛苦是那么浓郁，任何人看上一眼就知道，此时这双眼睛的主人是多么的悲伤。 　　安徒生勉强露出了个笑容，轻声说道：“那我买一盒。” 　　小女孩皱了皱眉头，拉起围兜，飞快地朝镇子的方向走去。 　　“今天不卖。”她的声音从夜色中传了过来，“哼，明天绝对要把火柴卖给你！” 　　安徒生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冷风迎面吹来，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自己竟然哭了。 　　用力擦了擦脸上的水珠，他慢吞吞地朝家走去。 　　客厅里亮着一盏格尔达特地为他留着的油灯，后院的实验室里灯光忽明忽暗，车夫的抱怨声和图里帕的笑声隐隐可闻，“咕咕咕~”拇指又打起了呼噜。 　　安徒生洗漱完毕，坐在柔软的床铺上没有点灯，月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在地上形成了黑白分明一动不动的普通影子。 　　窗外白天连绵的绿色树林现在黑乎乎的一片，安徒生盯着那片黑色看了很久很久，最后他叹口气，拉上了窗帘。 　　不会有人站在那片黑暗中看着他了。 　　安徒生躺回到床上，心事重重，既无法入睡也没有精力爬起来锻炼精神力，他干脆地走到衣柜旁，开始检查了起来。 　　那天克鲁索伯爵让他回去查看衣柜，安徒生一直拖着没有动。 　　现在倒是可以了。 　　反正已经碎得很彻底，还有什么能够伤害到他？ 　　以前曾经有人用浅色的衣服填满了他的衣柜，现在安徒生自己购买的衣服，全都是黑色。 　　衣柜角落里有个大信封，里面是一叠法律文件。 　　这是一份房产转让书，有一位安徒生从未听过的贵族把西兰岛上的一座房屋赠予给了他，手续的所有费用都已经结清，并且附送了几名仆人和一位资深管家，这些人的雇佣合同也一并附上。 　　这算什么？货真价实的分手费？ 　　安徒生嗤笑了一声。 　　挺好的，免费的房子他为什么不要。 　　刚好小屋要修葺一下，现在看来倒是不用了，甚至新房子所在的位置是居民较少的中上层街区，所有房子相隔有一段距离，邻居们冷漠又不爱管闲事。 　　明天就搬家！ 　　至于管家和仆人，那就更好了，他们的工资已经提前付了三十年，并且肯定是经过筛选的可靠之人，安徒生并没有什么心里负担被这些人看到他的日常举动，说实话，这些仆人汇报情报的速度，说不定还没有那些八卦的植物们传播消息的速度快。 　　文件的最后，是份盖好了章的保密协议。 　　上面写明了如果安徒生接受这处房产，他将不能在人类世界的任何地方提到关于弗雷德里克王储殿下的任何事情。 　　否则将会面对牢狱之灾。 　　“呵呵。”安徒生看完后被气笑了，“谁愿意提起那头蠢驴！” 　　这份协议肯定是人类律师写的，石心倒是没有提到神秘世界的事，想必他也知道，神秘生物防不胜防，嘴巴又碎，况且他的人类身份在神秘世界中也很少人知道。 　　安徒生重重地把文件扔在了地上，“啪”的一声闷响，拇指惊得差点从自己的小床上滚下来。 　　“汉斯，汉斯。”他叫到，“殿下终于派人来揍你了吗？” 　　“什么？”安徒生提起了小花精，“他为什么派人揍我？” 　　拇指吐了吐舌头，刚才他一时失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既然被安徒生听到，那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就是你写的那本畅销书啊。”拇指说，“其实神秘世界里每年关于各个大人物的书籍都出了不少，还有些幻想类的，里面的情节比格瑞写的那些还要火爆，可大家都知道那是编出来的。” 　　“你这本可就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安徒生问道，“关于他的书肯定很多，说不定还跨越了时间性别和种族。” 　　“不不不。”拇指摆手说道，“我们虽然不是人，但也不是禽兽啊，只要牵扯到了未成年人的书籍，神秘世界的出版社是不会出版的，殿下才满十八岁没多久，之前关于他的书一本都没有。” 　　这…… 　　安徒生愣住了。 　　就石心那老曲奇饼一样的腔调，他总是忘记了对方其实也才没成年多久。 　　“没错，就是你想得那样。”拇指说，“你的书能引起狂潮，除了内容外，还有一部分是因为这还是第一本关于殿下的书。” 　　“汉斯。”拇指拍了拍安徒生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殿下的第一次终究是你的，所以要是他生气派人来揍你，你也别太介意。” 　　“什么第一次！”安徒生说，“拇指你不要总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 　　“哈哈哈哈，怕什么？又没有别人听到。”拇指嘻嘻笑了起来，“我只是用语言给平平无奇的事情添加了一点颜色而言。” 　　“原来你真的是殿下的旧情人。”一道声音幽幽地响了起来，“我没有跟错人。” 　　安徒生和拇指同时朝着窗口看去。 　　窗外，一张惨白的脸贴在了窗户上，因为贴得太用力，那张脸的五官都有些扭曲了。 　　牙仙丹妮丝！ 　　“你在偷听！”安徒生冷声说道，“真是可耻。”说话间，原本长在墙壁上的藤蔓像是活过来一样，猛地抓住了外面的牙仙，窗户大开，牙仙被藤蔓绑住扔了进来。 　　“可耻？”牙仙丹妮丝不服气地说道，“你不也是刚偷听回来吗？我在集市上看到你就觉得眼熟，后来发现你和我长得有点像，就偷偷跟在了你身后！” 　　“我就偷听了半小时，你可是趴在别人窗户外偷听了小半夜！” 　　安徒生哑口无言，他干咳两声，只觉得耳朵和脸有些发烫。 　　他不仅偷听了小半夜，还连着偷听了两个晚上。 　　拇指大笑了起来。 　　在屋内尴尬的气氛浓郁到几乎让人要窒息之前，安徒生率先开口说道：“你跟着我想干什么？” 　　“那天在墓地外留下歌单的人是你吧？”牙仙问道。 　　安徒生没承认也没否认。 　　“你默认了！”丹妮丝抿了抿嘴，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开口问道，“你会唱浴室脱衣翻滚喘息曲吗？”说完后，她的脸涨得通红，羞涩得连发尾都白了几分。 　　“啊？”安徒生以为自己听错了。 　　啥衣？啥曲？ 　　话既然已经说出了口，丹妮丝倒像是豁出去了似的，飞快地说道：“脱衣翻滚喘息曲！既然你是留下歌单的人，这首歌你肯定会唱，求你教教我吧，我会给你丰厚的报酬。” 　　安徒生沉思了几秒后，开口问道：“是不是你给他唱歌以后，他告诉你，他最喜欢这首歌，让你找到给你歌单的人把这歌学会？” 　　他一边说着，一边让藤蔓们松开了丹妮丝。 　　这只牙仙低敏低智，没有威胁性。 　　丹妮丝活动了下身体，飘到安徒生面前，语带乞求地说道：“求求你了，殿下说，只要我学会了这首歌，他就考虑让我成为宫廷女仆。” 　　离得近了，安徒生发现丹妮丝的老化情况有些明显。 　　白天远远看过去的时候，她还像是二十出头的青春女孩，现在她的眼角和唇边有了浅浅的纹路，皮肤略显粗糙，仿佛三十的成熟少妇一样。 　　怪不得她要去摆摊了。 　　牙仙们虽然能吸牙延续生命，但衰老的速度也是真的很快，要一直保持青春美貌就要耗费大量的心力和时间。 　　这倒是符合神秘世界的规则。 　　丹妮丝的脸的确和安徒生有些相似，被这样一双带着哀求的眼睛盯着，安徒生仿佛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 　　哎……又是个被石心迷惑了的傻瓜。 　　安徒生的声音柔和了几分，他解释道：“你被骗了，这首歌曲我从来没有听过，那个人最喜欢捉弄别人，他的话你不能相信。” 　　“你要什么？我积攒了不少钱，你想要都可以拿走。”丹妮丝并不相信安徒生的解释，“我还有不少神秘物品，这些都给你，求求你了，就教我这首歌吧。” 　　像是怕安徒生误会什么，丹妮丝急忙说道：“你放心，我并没有想取代你在他心目中位置的想法，我做的一切，不是因为个人情感，我只是想为我们牙仙争取能够改善处境的机会。” 　　我知道，那天我在墓地外全都看到了。 　　说实话，安徒生很想帮忙，但那个名字一听就不正经的歌曲，他是真的不会！别说教人了，他连都没听过，而且他高度怀疑那歌就是石心乱编出来故意让他尴尬的。 　　“抱歉，我没听过这首歌。”安徒生实话实说，“我也想帮助你。” 　　丹妮丝抿了抿嘴，意味深长地看了安徒生一眼，接着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 　　安徒生接过来一看，就看到纸张的最上方印着——浴室脱衣翻滚喘息曲。 　　再下面是没有谱曲的歌词。 　　【丹麦最棒的一个翘臀在准备洗澡，所有可爱的衣服都已被脱掉。】 　　【再没有任何布料在他身上，月光照亮他泛红的脸庞。】 　　【啊，哦，温热的水让他赞叹。】 　　【泡沫涂抹在他身上，芬芳花瓣%￥&&】 　　【%%￥%&&摔倒&&**扶起**&……%~】 　　【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1】 　　【1*1*11*111*1*1】 　　【略】 　　【略】 　　纸张的结尾，是一行金灿灿十米之外都能看到的大字。 　　【作词作曲：汉斯.克里斯丁.安徒生】 　　这行字下面还有一小行贴心的备注，上面写着：歌词与作者现实生活并无关系，灵感来源凭空想象，请大家勿做无关联想，谢谢。 　　这TM的是什么东西！这个备注你不写根本不会有人联想到这种狂野放荡的歌词会和作者的生活有关啊，不对，这根本就不是自己写得啊！ 　　安徒生脸色铁青，恨不得直接闯进皇宫中手刃了那只银发皇太驴。 　　-------------------- 　　石心：礼尚往来才是绅士的品格。 第186章 套中套 　　看着安徒生难看的脸色, 牙仙丹妮丝用一种看穿了一切的语气说道：“你不想教的原因我很明白。” 　　不，你不明白！ 　　安徒生觉得自己像是被人隔空打了一拳，表面毫发无损, 但心里直想吐血。 　　“汉斯.克里斯丁.安徒生，这不就是你的名字吗？”丹妮丝说, “我跟了你半天, 听到人家叫你安徒生先生！求求你了，这上面只有歌词，殿下说这首歌的曲调只有你会。” 　　“汉斯，这是你写的？”拇指看得津津有味, “生动形象，果然是拿到了皇家奖学金的未来舞台剧明星啊。” 　　“不是我写的！”安徒生怒吼出声, “而且这歌词我只能看清前面几句, 后面的全都是些符号和奇怪的图案。” 　　安徒生看了前面几句后，突然眼前一花，他的精神力自动开启了未成年人保护机制, 让后面那些不宜观看的词语变成了各种古怪的符号。 　　要知道, 这机制可是连他在观看格瑞的春日欢语系列书籍时都没有触发过。 　　这后面的内容究竟火辣到了什么程度，安徒生简直不敢想, 也想不出来。 　　混球！石心这个混球！ 　　安徒生气得把纸张揉成一团, 用力地想把它撕碎！这就是那混蛋对于写书这件事的报复吗？果然是他的风格。 　　更让他生气的是, 那张薄薄的纸在他用力撕扯之下, 竟然完好无损。 　　不仅如此，纸张原本被揉皱的地方又重新变得光滑起来。 　　这还是价格昂贵的神秘物品！ 　　丹妮丝在一边不住的哀求着, 说着说着, 她竟然哭了起来。 　　安徒生又气又憋, 谁知道石心玩了这么一手！ 　　“别哭了, 这真不是我的作品！”安徒生郁闷极了，“你们仔细看看，这歌词就是根据那首著名的歌《夏日的最后一朵玫瑰》改的。” 　　丹妮丝摇头：“没听过。” 　　拇指摇头：“没听过。” 　　安徒生一眼就看出了，这玩意儿就是根据那首脍炙人口的英国民谣直接改的，不管是格式还是一些用词，都有些相似，这本来是个很明显的恶作剧，只要是听过这首歌的人肯定能反应过来。 　　谁知道牙仙和拇指都没听过。 　　“你不是在人类世界很久了吗？”安徒生看着丹妮丝说道，“这首歌大街小巷经常有人在唱，写这份歌词的人还按照原曲做了押韵，你只要会那首歌，直接套用它原本的旋律就可以把这什么浴室歌曲唱出来了。” 　　“真的吗？”丹妮丝惊喜万分，“你能哼个大概吗？我看看自己以前听过没。” 　　“好吧。”安徒生觉得今晚真是极其漫长，他想赶紧让牙仙离开，干脆地把那首原曲的旋律哼了出来。 　　他没有发现的是，在哼歌时，透明的音符从空中掉落，落在了那张只有歌词的纸上。 　　安徒生每哼一句，那纸上对应的歌词上方就会多一行曲谱。 　　等到他把整首歌哼完以后，乐谱收尾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耳朵图案，图案下是四个小字——点击播放。 　　而纸张上安徒生的名字下则多出了个“本人认证”的注释。 　　“想起来了吗？”安徒生浑然不觉自己无意间已经给那首浴室脱衣翻滚喘息曲留下了货真价实的作者签名，“你肯定听过这首歌。” 　　“没有。”丹妮丝摇了摇头，“我对音乐没怎么关注，不过谢谢你，我回去后会好好练习的。” 　　她捡起掉在地上的那纸张，对安徒生郑重地鞠躬说道：“您真是一个好人，等我练好后，会像您汇报我的学习成果的。” 　　“哎，这就不用了啊……”安徒生一惊，话还没说完，牙仙已经跳出了窗户。 　　呼，终于走了。 　　安徒生松了口气，疑惑地说道：“丹妮丝看起来不是很聪明的样子，那首歌她之前没听过，我就唱了一遍，她能记住吗？” 　　到时候她要是忘记了半夜突然跑来窗户外瞎唱一通，那可真是头都要炸了。 　　拇指抓了抓头，奇怪地说：“啊？你刚才不是用精神力在纸妈妈上把自己的歌声印了下来吗？她拿着那纸，回去后输入一点精神力，就能听到你哼出的旋律了。” 　　“纸妈妈？”安徒生听到了个新颖的名词，“难道还有纸宝宝？而且我刚才没有释放精神力，怎么会把歌声印下来？” 　　拇指眨了眨眼睛，突然捂嘴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安徒生有了不妙的感觉。 　　“纸妈妈是巫术纸张，在它上面留下的任何东西都会一点不差的出现在纸宝宝上，也就是说，刚才的那份歌词和你哼下来的旋律已经出现在别的地方……”拇指看着安徒生越来越黑的脸色，突然住口不说了。 　　安徒生已经完全明白了过来。 　　这TM才是石心真正的报复！ 　　那张没有曲子的歌词，虽然写上了他的名字，但安徒生大可以说是别人的恶作剧，可是现在他本人的声音被纸妈妈印了下来。 　　安徒生的名字配上安徒生的声音，就算他高声呐喊那些天杀的歌词不是他写的，别人都不会相信了。 　　“汉斯，别想太多了。”拇指安慰道，“也许就只有一张纸宝宝，殿下自己收藏起来没事听听，他也不会那么丧心病狂让那东西满世界都是的。” 　　“呵呵。”安徒生面如死灰，“我赌他已经开始到处分发了。” 　　纸妈妈这种效果的巫术物品，一听就十分昂贵，石心这次为了报复他绝对会准备无数张纸宝宝，让安徒生的大名传遍整个神秘世界。 　　啊啊啊！ 　　他是想成为一个厉害有名望的大人物，可不能以这种方式出名啊。 　　安徒生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来了，传说中分手闹得不愉快后互泼脏水的环节终于来了吗？ 　　不过谁怕谁！ 　　他不过是个小人物，但石心的名头早就传遍了整个神秘世界，极限一换一，看谁到最后吃亏。 　　拇指被安徒生的眼神吓了一跳：“汉斯，你别想不开啊，纸宝宝就算有几万张可普通的人类根本无法触动上面的精神印记，只有超凡者和神秘生物可以听到你的声音。” 　　几万张？ 　　安徒生握紧了拳头。 　　“你有和石心联系的方法吧？”他突然问道。 　　“嗯。”拇指实诚地说道，“那是当然了，我和你虽然是好朋友，但友情归友情，工作归工作，你想传达啥信息？” 　　“你跟他说，既然上面写了作者是我，那他散发出去一张，就必须给我相应的版权费。”安徒生冷哼了几声，“一张一银币，别说几万张了，几百万张都可以！” 　　既然无法阻止纸宝宝的扩散，那就干脆趁机让石心的钱包出出血，顺便再用金钱抚慰一下自己受伤的名誉和心灵。 　　“好。”拇指笑着答应了下来。 　　他从随身的小布包里取出了片叶子，对着叶子把安徒生的要求说了出来，叶子微微颤动了几下变成了一只绿色的蝴蝶。 　　绿蝴蝶挥舞着翅膀，慢悠悠地朝窗外飞去。 　　它的身体越来越透明，等飞出窗户的时候，肉眼已经完全看不到它了。 　　安徒生不放心地问道：“它变成透明以后，是不是直接穿越了神秘世界和现实世界，走近路把消息传递给石心？”就像之前黑马布莱克侯丝带着他抄近路回到欧登塞那样。 　　“啊？不是啊。”拇指说，“它就是一只送信蝴蝶，变透明是防止路上被鸟吃掉。” 　　安徒生无语了。 　　就刚才绿蝴蝶的速度，飞到石心身边，恐怕烤甘蓝菜都要凉了。 　　“走吧。”闹腾了半天，安徒生也没了睡意，他换上了外出的黑色长外套，带着拇指朝镇上走去。 　　“我们要去哪里？” 　　“去找个可以直接对石心传话的人。”安徒生说，“时间就是金钱，难道你不想要更多的零用钱吗？” 　　可谁是可以直接和殿下传话的人啊？拇指有些疑惑了。 　　安徒生目标明确，直接就朝着某个方向走去，隐匿光芒下，他仿佛和月色融为一体，就连脚步声都几不可闻。 　　最后，他在一栋有些古怪的房子外停了下来。 　　这栋房子离市政厅不远，位置虽然处在最好的区域，但它粉色和天蓝色相间的外墙既醒目又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安徒生直接翻墙跳了进去。 　　里面环境不错。 　　大大的院子里有灌木和小花坛，一边的沙堆旁还有几个木制的玩具滑梯，大门旁挂着【布林镇孤儿院】的牌子，牌子摆着只陶瓷做成的冬兔当做装饰。 　　安徒生绕着主屋走了一圈，最后停在了一架不停晃动着的秋千旁。 　　秋千是用木板和粗绳挂在树枝上做成的，树影投了下来，周围没有灯，到处都是灰蒙蒙的一片。 　　离得近了，拇指惊讶地看到秋千上有人。 　　那人穿着灰色斗篷，蜷缩成一团，坐在秋千上像是夜黑中的阴影。 　　“跟石心说，一张纸宝宝一枚银币。”安徒生走到那人旁边，直接了当地说，“我已经知道他的把戏了。” 　　“我不说呢？”那人没有否认，反而冷冷地反问了句。 　　“不说？”安徒生轻笑了一声，“在布林镇甚至整个西兰岛上兜售任何东西都必须要许可证，小妹妹，你到处卖火柴有售卖许可证吗？你缴税了吗？” 　　说话间，安徒生手中的路灯亮起，照亮了秋千上的人。 　　卖火柴的小女孩翻白眼的样子在灯光下一清二楚。 　　“啊啊啊！是你！”拇指惊讶地说道，“你也是殿下的人？” 　　小女孩没有理拇指，她看着安徒生冷漠地说道，“你既然已经发现了我的身份，那就应该知道，我现在可不是一个任人欺负的小孩了，我有巨大的超越普通人的……” 　　“没缴税会被驱除出镇子。”安徒生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滥用巫术又没有许可证的话会被教廷通缉，无论哪一种，你都无法在镇子上待下去。” 　　“现在就把我的话告诉石心！否则明天一早，你就会遭到教廷和镇子的双重驱赶。” 　　“毕竟，你这次来得目的不就是想要把火柴卖给我吗？被赶出了镇子，你的计划就失败了。” 　　小女孩的眼神起了变化。 　　她惊讶地盯着安徒生，像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看起来又好骗同情心又泛滥又喜欢没事边走边哭的傻蛋其实是个聪明人。 　　拇指听得云里雾里，疑惑地问道：“汉斯，你认识她吗？她为什么要把什么火柴卖给你？” 　　安徒生低头看了眼小女孩脚上的红色鞋子。 　　“她是格瑞的小孙女。”他低声说道，“只有把火柴卖给我，她才能出手杀了我。” 　　-------------------- 　　看到目标人物。 　　目标人物长得还不错。 　　目标人物像是个傻子。 　　目标人物送了我围巾，卖火柴失败一次。 　　目标人物送了我鞋子，卖火柴失败两次。 　　目标人物哭哭啼啼使用美男计，卖火柴失败三次。 　　目标人物向我老板要家用？？？ 　　继续努力观察。 　　——节选自《卖火柴小女孩日记本》第一版 第187章 冷漠星空 　　安徒生说完这句话后, 拇指一脸惊慌地盯着小女孩。 　　“你是格瑞的孙女？”他不可置信地说道，“你干嘛要杀死汉斯？他是你祖母的学生！你们不应该是一边的吗？你要替格瑞报仇，为什么不和汉斯联手一起找到火焰领主。” 　　“火焰领主和他都是害死我祖母的坏人。”火柴小女孩冷冷说道：“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祖母本来有机会活下来的！” 　　拇指急忙解释道：“那天我也在, 格瑞的确是有机会活下来，但她当时就是故意被那只死狗烧死的, 这怪不到汉斯身上啊。” 　　“那她为什么要故意去死？”小女孩紧紧地盯着安徒生, “就是因为你的承诺让她觉得不可靠！如果你是一个言出必行的男人，她怎么会用那种方法离开！” 　　安徒生张了张嘴。 　　他想为自己辩解，但不知道该说什么。 　　现在仔细回想一下，当时的他沉浸在获得超凡力量后的喜悦中, 又因为心中对不合适的人萌生了不该有的情感，所以对于格瑞要求他取回打火匣子的事, 他表现出的积极性的确不是很明显。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 才会让格瑞感到不安。 　　“你说的对。”安徒生无话可说，“我不是一个能让格瑞相信的男人，但我从未忘记答应过她的事。” 　　安徒生举起了手中的路灯。 　　路灯的中心, 燃烧的火焰中有一个小小的符号, 那是格瑞森林女巫的如尼文标志，它与火焰中的树苗缠绕在一起, 这代表着安徒生对格瑞的承诺与他自身的精神力绑定在了一起。 　　树苗一天不完成这个承诺, 就不可能再长大, 甚至时间久了, 这枚如尼文会反噬掉小树苗。 　　精神力破碎，不仅代表着巫师能力的丧失, 更是会直接死亡。 　　这是一位巫师能够许下的最郑重的承诺。 　　小女孩瞪着安徒生, 语气里少了一丝厌恶, “我真不明白, 为什么祖母会把她的巫术传承留给你！她是位真正的巫师，而你？只不过是运气好才获得了超凡的力量。” 　　“嘿，你这是什么态度！”拇指不满地说道，“汉斯可是格瑞真正的学生！他不仅传承到了格瑞的巫术，而且连她在人类世界的事业也一并学到了。” 　　“人类世界的事业？”小女孩皱了皱眉头，“他平时也烧炭卖钱？” 　　“不是！”拇指自豪地说道，“你祖母格瑞真正的事业其实是写风情小说！汉斯呢，他年纪还小经历太少，但也刚创作出了一首厉害的风情歌曲。” 　　“那可是即将要大流行的热门单曲！” 　　“马上要由资金丰厚的出版商全球发行，呵呵，厉害吧？” 　　小女孩狐疑地问道：“这首歌叫什么？” 　　拇指大声说道：“叫做浴室脱……”他的嘴突然被一根藤蔓堵住了，藤蔓越来越多，把拇指整个包成了个团让他无法再继续说话。 　　“浴室脱什么？”小女孩追问道。 　　安徒生冷着脸说道：“鱼市脱贫致富歌！”他恨不得一跟手指把拇指这家伙弹飞出去，那是小孩子能够听的东西？ 　　万一对方起了好奇心真把那首流氓歌曲找过来听了的话，恐怕已经往生的格瑞会突然复活勒死他。 　　这样明显敷衍的回答让小女孩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她用脚蹭了蹭地面，不爽地说道：“我可以帮你传话，但你要买我一盒火柴。” 　　“不买。”安徒生说，“我明天要到很大的新房子去，你别想烧！那房子很贵！” 　　他已经看穿了小女孩的把戏。 　　当初小女孩卖火柴的时候，明白的说过，一枚铜币买一盒火柴，附送免费点火和清理烟筒服务！重点就是后面的免费附送。 　　这其实是个巫术小把戏。 　　根据等价交换的规则，任何听到小女孩这番话后，又用一枚铜币买下她火柴的人，她都可以帮对方“免费点火”和“清理烟筒”。 　　而起火爆炸的杂货铺，就是这些免费服务造成的结果。 　　“那你现在住的那个旧房子呢？”小女孩锲而不舍地问道，“能烧吗？” 　　“不行！”安徒生想了想，从路灯里摸出了一条鱼塞进了她怀里，“这么想烧东西的话，这条石皮鱼免费送给你。” 　　小女孩愣住了。 　　她怀里的鱼不停地摆着尾巴，鱼鳞有巴掌大，每一片都像石头一样坚硬，就算放在火上烤，也要耗费两三个小时才能烤熟。 　　“收了我的鱼，赶紧传信息吧。”安徒生说，“等价交换。” 　　小女孩不情愿地把怀里的大鱼塞进了火柴盒里。 　　她点起一根火柴，侧过头，低声把安徒生的要求对着火苗说了一遍。 　　很快，火焰突然扭曲了一下，红色的火苗形成了一张人脸，安徒生猛地屏住了呼吸，尽管面容模糊，但他知道那是石心。 　　“版权费？”石心嗤笑了一声，“安徒生先生，看来你的课程里要多加一门帝国版权法了，那东西有你的签名又怎么样？原曲是别人的歌，你这顶多算是翻唱，难道你不知道，没有原作者的授权，翻唱歌曲不能用于商业用途吗？” 　　“不管我弄出去多少份，都只是无偿分享。” 　　“你一个铜币都别想得到。” 　　说完后，火焰直接熄灭了。 　　好不容易才从藤蔓笼子里挣脱出来的拇指干咳了两声，拉了拉安徒生的头发：“汉斯，你别生气，殿下他……” 　　安徒生看了他一眼。 　　拇指缩了缩脖子，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卖火柴的小女孩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眼神。 　　她本以为安徒生会说什么，谁知道，他只是抬头看了一会儿天空，接着什么都没说地离开了。 　　卖火柴的小女孩跳下了秋千，走到安徒生刚才站着的地方，抬头朝上看去。 　　从那个角度看去，繁星满天，又冷又远，这样的星空在西兰岛经常能看到，小女孩皱了皱眉头，嘟囔道：“星星有什么好看的？真是个怪人。” 　　回去的路上，安徒生一言不发。 　　拇指担心地偷偷看了他好几眼，却发现小汉斯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错了。”安徒生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叹了口气，“我以为自己能放下，可是当听到他声音的时候，我的心还是会跳很快……拇指，我是不是很没用，既然他都放手了，我也应该体面的转身离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用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方法想引起他的注意。” 　　“汉斯！”拇指突然飞到了安徒生的面前，正色说道，“汉斯，你没有不体面！分手就是这样，我当初被甩了以后更加丢脸的事情都做过，你要是没有反应，这才奇怪呢。” 　　看安徒生不说话，拇指继续说道：“我以前喜欢一个人，但他以为我是女孩子，后来我们在花瓣上跳舞的时候，他受精过度，有了心理阴影当场就甩了我。” 　　“可是你这么可爱，他难道不愿意给你一个机会吗？”安徒生忍不住问道。 　　拇指摇了摇头：“我们当时已经订婚了，但他没法勉强自己。” 　　安徒生没料到看起来无忧无虑的拇指居然还有这段悲惨的经历。 　　“那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拇指摇了摇头：“不喜欢了，我只想跟他说一声对不起，他因为这件事深受打击还看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医生。” 　　“汉斯，我跟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同情我的。” 　　“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你现在觉得再绝望，但只要咬紧牙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你会发现自己已经渡过了最难熬的日子，你会重新变得开心起来，会重新喜欢上真正合适的人。” 　　安徒生摸了摸拇指的头发，轻声道了声谢。 　　拇指继续说道：“最重要的是吸取之前失败的教训，比如说我，我要是再谈恋爱的话，一定第一时间向他亮出我的小宝剑，免得再有类似的误会发生。” 　　“……”安徒生突然觉得心情好了一点。 　　两人回去后累得不行，连再想点心事的精力都没有了，直接倒头呼呼大睡了起来。 　　第二天安徒生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摸了摸自己的枕头。 　　枕头干干净净，上面再没有眼泪干掉后的痕迹。 　　安徒生突然笑了。 　　这真是个不错的开始，至少他已经停止每晚在睡梦中不自觉的哭泣了。 　　“安徒生先生，你醒来了吗？”格尔达元气满满的声音传了进来，“拇指说今天我们要搬到带用泳池的大豪宅里去住，是不是真的？” 　　“是的。“安徒生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说道，“不过那不是泳池，而是一座喷泉，我也是在图纸上看到的，待会儿才能看到里面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打开门后惊讶地发现，除了格尔达和卡伊以外，图里帕和车夫先生也在。 　　“快点吃饭。”图里帕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换上正装，拇指说那屋子里面还有管家和仆人，你作为主人的话，一定要注意自己的仪表，绝对不能像现在这样邋里邋遢的了。” 　　安徒生有些无语。 　　自己虽然穿的是便服，怎么就是邋遢了？ 　　不过迫于这几人审视的眼神，安徒生还是换了身正式的黑礼服。 　　图里帕把他按在了椅子上，掏出了一把剪刀：“汉斯，你的头发需要好好修剪一下。” 　　自从那天从港口回来，安徒生对于外表几乎都没怎么打理过了，他的头发已经长到了肩膀下方，因为没有梳理，显得有些杂乱，而他眼睛下的黑眼圈大的吓人。 　　“等等。”安徒生惊慌地抓住了图里帕的手，“你根本不会剪头发啊。” 　　图里帕到底是个贵族小少爷，理发这种事他根本从来没做过！ 　　车夫嘿嘿一笑，把剪刀拿了过来，他手脚麻利地用一块大毛巾围在了安徒生的脖子上，“安徒生先生，请放心，我小时候最喜欢到处修剪毛发，后来从军才放下了这门手艺。” 　　说着，他飞快地“擦咔”“咔擦”剪了起来，看样子的确是个熟手。 　　安徒生眨了眨眼睛，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毛发？”他突然反应了过来，“什么毛发？” 　　“狗毛，猫毛，羊毛，马毛。”车夫乐呵呵地说道，“只要是长毛的我都剪过，你放心，当初我剪毛的时候，可是连一宗客户投诉都没有收到过的！” 　　-------------------- 第188章 实际问题 　　在一番提心吊胆后, 安徒生换了个新发型。 　　“怎么样？”车夫看着镜子里的小汉斯，满意地点了点头，“我觉得很不错, 这是最受客户们欢迎的发型。” 　　“……”安徒生看着前额锅盖一样整齐的头发，无语极了, “你这样的手艺居然没有差评！” 　　这剪的是什么啊！ 　　原本安徒生就努力想要让自己看起来成熟一些, 可是这个乖巧的锅盖头，让他瞬间破功，倒退五岁，看上去就像是个幼稚的学生仔, 这和他想要营造出来神秘强大稳重可靠的形象完全背道而驰。 　　“挺好看的。”其余人倒是很满意。 　　安徒生在镜子前磨蹭了好半天，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 带上帽子出门了。 　　他们一行人出门后没多久, 牙仙丹妮丝一脸喜色的出现在了小屋门口。 　　“安徒生先生，你在家吗？”和昨天相比，她看上去像是一夜之间年轻了很多, 脸上皮肤光滑紧绷, 体态轻盈，整个人充满了活力。 　　敲门没有人应声, 她干脆绕到了后面, 直接飘进了院子。 　　“没人啊……”丹妮丝有些失望地说道, “算了, 晚上再来向安徒生先生展示我努力学习的成果吧。” 　　她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抿嘴笑了起来：“我一定会让他吓一跳的。” 　　在翻墙而过的时候, 丹妮丝感到这个原本轻松的动作变得艰难了起来, 她骑在墙头上, 捂着额头, 猛地咳嗽了起来，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的表情，几道深深的皱纹出现在她的眼角，甚至，她原本白嫩的皮肤上瞬间浮现出了深浅不一的老人斑。 　　“咳咳，咳咳咳。”丹妮丝深吸了一口气，平缓了下自己的呼吸，“我这是怎么了？” 　　她脸上衰老的痕迹瞬间消失了。 　　丹妮丝丝毫没有察觉到刚才自己的异样，她跳下了墙头，一走一蹦地顺着小路朝树林里跑去。 　　没一会儿，林子里就传来了她嘹亮的歌声。 　　【丹麦最棒的一个翘臀在准备洗澡~】 　　【啊啊哦啊啊~~】 　　与此同时，安徒生和他的伙伴们正站在一栋典雅的房子前。 　　这座房子的位置其实并不偏僻，但当初房子的设计者独具匠心，种植了大量的树木围绕住了房屋周围，只有通过一条长长的车道才能进入这里。 　　“哇，安徒生先生，我们真的能进去吗？”格尔达咽了口唾沫，有些胆怯地问道，“这里看上去像是皇宫一样。” 　　“这里比皇宫可差远了。”拇指说，“不过和咱们之前住的地方相比，这里真的太棒了。” 　　图里帕则是面色严肃地问道：“汉斯，你确定这是那个人送给你的？这里加上附近的私人森林，至少占地有十几亩，价值保守估计要五万金币！” 　　安徒生也皱起了眉头。 　　在之前的文件里，他看到过房屋的图纸，可是具体面积上面并没有标注出来，现在他才发现实际上屋子比他想象中要大了很多。 　　就算他们所有人都有自己单独的房间，屋里还是有不少闲置的空房间。 　　“失算了。”安徒生轻声说道，“虽然仆人和管家的薪水已经结清了，但是这种规模的房屋维护费就是一大笔开销。” 　　安徒生现在有了稿费收入，算起来足足有几千枚金币，但如果他搬到这间屋子后，估计每个月光是维修房屋，修建灌木，维护车道的费用就快一百枚金币了。 　　再加上有了仆人后，所有人都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意。 　　无论是吃穿用度，还是日常花销，都会比住在小屋里花费更多。 　　“安徒生先生，按照一般贵族们的风俗，你搬进来后的一个月之内还要向附近的邻居和与你身份相当的人送去请帖，邀请他们来你家聚会。”车夫说，“如果邻居们率先拜访你，你还要准备茶点，他们要是请你去参加舞会，你最好还要再买几套昂贵的正装和小礼物，更别提谁的生日要是到了的话……” 　　车夫滔滔不绝地说了足足五分钟后才停了下来。 　　安徒生听得有些头疼。 　　这房子他住不起。 　　现在才是他开始学习的第一年，虽然有奖学金，但是这不包括其余额外消费。 　　更何况，购买神秘物品也需要大量金钱，再加上和格尔达的契约，他也要留一笔钱为两个小孩今后上学做准备。 　　“不如我们租出去？”图里帕看出了安徒生的为难，“有不少贵族子弟来西兰岛读书，他们不想住在学校，又不能一下子拿出巨额资金购买看上的大房子，像这样的房子如果出租的话，肯定很受欢迎。” 　　出租？ 　　安徒生想了想，觉得这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除了每个月会多一笔稳定的收入以外，按照惯例，这期间的一切费用都是由租客承担的。 　　更妙的是，等出租后一阵子，附近的邻居们都会打消和这里主人来往的想法，毕竟租房子住的年轻学生过几年毕业后就会离开这里，不值得邻居们投入太多时间和精力交往。 　　到时候安徒生搬进来，别人也只会以为他是租客，就不会动不动上门拜访或者邀请他去什么舞会了。 　　“好，就这样办。”安徒生说，“我记得学生会有专门帮助校内学生租房的小组，刚好可以请卡特学生帮我匿名寻找合适的求租者。” 　　“卡特学长？”图里帕挑眉笑道，“是那位对你特别特别亲切热情的高年级学长吗？” 　　“……你就别开我的玩笑了。“安徒生摇头轻笑道，“他对每个新生都不错。” 　　虽然决定不住在这里，但安徒生还是进去和管家见了面。 　　管家看上去约莫四十出头，消瘦高挑，戴着白手套和黑领结，看上去就像是安徒生曾经在书本上看到过的那种老式贵族家里的管家一样。 　　两位仆人则都是二十左右身体强壮的年轻人，只不过长相普通中带着点凶狠，用不太绅士的言语形容的话，就是面容离英俊差得很远离丑陋近在咫尺。 　　听到安徒生想要出租，管家并无异议。 　　不过他建议安徒生把屋子里名贵的装饰物和画作全都收起来，免得被租客不小心毁坏。 　　图里帕则上下打量了这两个仆人一番，他眼神微动，拉着车夫借口到处转转。 　　到了没人的房间，他开口询问道：“这屋子是克鲁索安排的还是别人？” 　　车夫说：“当然是伯爵安排的，这里原来是他的产业，这次为了不让别有用心的人注意到，他特地把地契先换了个小贵族的名字，才把转手赠送给了安徒生先生。” 　　图里帕叹了口气，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原来这房子不是石心送的。 　　那家伙对汉斯还真是绝情，再加上拇指偷偷来打的小报告，感觉石心的态度既冷漠又疏远，像是完全不想插手关于汉斯的任何事情了。 　　这可真让人发愁。 　　“法特先生，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车夫趁机问道，“你不是想要更大的实验室吗？伯爵已经派人在克鲁索领准备好了一间最先进的实验室。” 　　“里面有各种珍贵材料，无论是实验助手还是实验费用，全都不用担心。” 　　“安徒生先生现在是个学生，每天除了上学还有自己的事要做，你留在这里既无法实现自己的科学构象，对他也没什么帮助。” 　　图里帕沉默了几秒，却没有像之前那样干脆拒绝。 　　屋外传来了格尔达清脆的笑声。 　　图里帕这才低声说道：“我再考虑一下吧。” 　　车夫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你也不用太替安徒生先生担心，我觉得，他比你想象中的更加坚强。” 　　回去的路上，安徒生看着依旧很欢快的两个孩子，忍不住拍了拍卡伊的肩膀问道：“咱们又要回去住小房子了，你们会不会很失望？” 　　毕竟出门的时候，他们两个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 　　“不会啊。”小胖子卡伊憨厚地说道，“不管哪里，只要和大家一起，我都很开心。” 　　格尔达却掰着指头说道：“租出去更划算，而且安徒生先生你可千万记得要收押金，这样我们就可以用押金在小屋后面多修两间屋子了。” 　　安徒生点了点头：“院子外面的荒地也是属于小屋的，这次刚好可以利用上……” 　　“汉斯！”拇指的声音突然从头顶处传了过来，打断了安徒生的话。 　　他头顶的树枝中有一朵小小的冬花，拇指的声音正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你在哪里？”安徒生对着那朵小花说道，“怎么参观到了一半，你突然就跑掉了？” 　　“我不在这朵花里。”拇指急匆匆地说道，“我收到了冬花妹妹的传信，说有人闯进了我们小院，我让附近的植物留意是谁，结果发现是那个牙仙。” 　　“丹妮丝？”安徒生说，“她应该是来找我听歌的，她怎么了？” 　　“她的情况不太好。”拇指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凝重，“你快点过来！我在小屋后面的森林里，丹妮丝她看上去很奇怪。” 　　“快点来，牙仙……她，哎呦啊啊啊！” 　　话还未说完，拇指的声音戛然而止。 　　小小的冬花无精打采地垂下了花瓣。 　　-------------------- 　　克鲁索伯爵：按照惯例，我们需要向安徒生先生赠予一件实用的小礼物，用来感谢他为王室成员的“服务”。 　　石心：那就送他一打让人无法抗拒的美男子。 　　克鲁索伯爵：您的称号什么时候变成了心灵手巧的帽子编织者了？ 第189章 万能灵药 　　小屋后面原本是一片灌木丛, 再往后是杂草丛生的草坪，顺着草坪上模糊的小路往深处走，就是一大片的树林。 　　原本树林之前的地方全都是属于小屋的土地, 但因为无人居住，越来越荒废。 　　安徒生顺着草坪上的小路, 飞快又悄无声息地朝树林中走去。 　　“那里……”轻轻的女声响起又像是风的叹息声, 安徒生转头，就看到附近树上缠绕着的藤蔓上有几朵冬花。 　　安徒生突然有了一种明悟，他的植物亲和力又提高了。 　　虽然还不能像拇指那样直接和植物们沟通，但也能听到它们的一言半语。 　　再往前走了几米, 安徒生不用刻意去寻找，就发现了拇指。 　　“啊啊啊啊, 你怎么了！”拇指惊恐的声音透过层层绿幕传了过来, “坚持下，我找帮手来了。” 　　安徒生立刻显出了身形。 　　他飞奔向前。 　　丹妮丝抽搐的身体躺在硬邦邦的地面上，附近刚发芽的小草和残雪都被她不受控制的手脚弄得一片狼藉。 　　“汉斯, 快！”拇指着急地说道, “你快看看她！” 　　我又不是牙仙医生！ 　　话虽如此，但情况紧急, 安徒生还是仔细地查看了起来。 　　牙仙丹妮丝的情况很不好。 　　她翻着白眼, 原本黑棕色的瞳孔变成了深灰色, 脸上的皮肤不复娇嫩白皙变得蜡黄干燥, 头发已经全白了，数不清的老人斑在她身上浮现。 　　她瘦得一点儿肉都没有, 头部的皮肤紧紧贴着骨头, 活像是一具活着的骷髅。 　　“急速老化！”安徒生一边说着, 一边召唤出了路灯。 　　温柔的绿点像是萤火虫一样飞向了丹妮丝, 但带着些许治愈能力的植物能量，却无法渗入她的身体。 　　“汉斯，不行。”拇指说，“我和你的力量根源相近，是生命循环的力量，而牙仙则是从掉落牙齿中获得能量，本源是灰烬力量，咱们都没法救她。” 　　“谁能救她？”安徒生问道。 　　“牙医。”拇指笃定地说，“我叫你快过来，是因为我一个人抬不动她去看牙医，快点让大白猫出来，带着她咱们去牙医诊所。” 　　牙医？ 　　牙仙突发恶疾要去看牙医？ 　　安徒生眨了眨眼，只觉得有点儿荒谬。 　　“哎，是真的啊。”拇指解释道，“牙医那里肯定有许多拔掉的新鲜牙齿，现在情况紧急，咱们先偷几颗出来救人。” 　　很有道理啊。 　　但是为什么平时牙仙需要牙齿的时候，不去找牙医购买或者交换呢？ 　　安徒生怀着疑问，召唤出了白色狮子，他用藤蔓围绕住了牙仙丹妮丝把她固定在狮背上，接着，三人在隐匿光芒的掩护下直接到了最近的牙医诊所。 　　诊所的病人很多，前门还有不少痛哭打滚不愿进去的小孩。 　　安徒生绕到了后窗。 　　这次他的运气不错，后窗里面的房间，正是牙医的手术室，里面炉火旺盛，还养着几盆水仙花。 　　牙医正在和护士一起，按着挣扎的病人，双方像是拔河一样忙做一团，旁边的托盘上，放着几颗还沾着血丝的牙齿。 　　绿色的细小藤蔓从窗户缝隙中偷偷摸摸地伸了进去，眼看着就要碰到那枚牙齿的时候，几枚花瓣突然落了下来，把牙齿完全盖住了。 　　什么情况？ 　　安徒生看到托盘旁边的边几上，放着两盆花，花瓣就是它们落下的。 　　“外面的小帅哥，我美吗？”其中一盆重瓣百叶水仙的声音飘了过来，“我是不是屋里最美的水仙？” 　　“我才是最美的！”它旁边的单瓣酒杯水仙尖叫了起来，“你花瓣的形状和香味都比我差！小帅哥肯定更喜欢我！” 　　安徒生沉默了片刻后，果断地假装自己听不到它们的说话声。 　　任何关于谁美谁丑的话题夹在两个争论人中间都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很容易就会被双方集火，沦为争斗的牺牲品。 　　就算争论的双方是两盆花也不例外。 　　“我美。” 　　“我更美。” 　　两盆花开始吵了起来，它们气得叶子微颤，恨不得雇佣蚜虫在对方的根上咬几口。 　　安徒生的藤蔓推开花瓣，卷起了被盖住的牙齿。 　　“他竟敢无视我们！”酒杯水仙叫了起来，“他假装没听到我们的声音！” 　　“小偷，有小偷！快来抓住这只小偷！”百叶水仙也喊了起来。 　　它们齐齐摇晃起了枝叶，似乎不管怎么样，都不想让安徒生得逞。 　　突如其来的晃动让小边几有些不稳，安徒生皱了皱眉头，飞快地收回了藤蔓，于此同时，边几终于倒了下来，两盆花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发出的巨大声音吓了屋内所有人一跳。 　　“哈哈哈哈，小偷，小偷你要被抓住了。”百叶水仙的根被压坏了，花瓣也掉落了一半，但它依旧得意地大笑了起来。 　　“我才是最美的水仙，我最美啊！”酒杯水仙叫到，“就连我残破的倒影都是那么美丽。” 　　医生擦了擦手，疑惑地走了过来。 　　“怎么了？”他扶起了边几，目光突然落在了托盘上，“我记得拔了三颗牙，现在怎么只剩下一颗了？” 　　病人捂着脸趁机想要朝门口跑去，医生顿时把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抛到了脑后，一边叫仆人来收拾残局，一边和护士一起重新抓住了还没拔完牙的病患。 　　“我最美。” 　　“我才是最美的，他刚才都不忍心踩我的叶子……” 　　两盆掉落在地上的水仙，声音越来越小，但依旧谁都不服气，仆人把她们一起铲进了垃圾桶，随手丢到了外面的马路边上。 　　很快，它们停止了争辩，安静了下来。 　　安徒生则获得了可以给牙仙续命的牙齿。 　　可是情况并没有好起来。 　　拇指把磨成粉末的牙齿洒在了丹妮丝的鼻子边上，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把牙粉全都吸了进去。 　　几秒钟后，丹妮丝吐出了一大口血。 　　安徒生第一次知道，牙仙的血液也是红色的。 　　“怎么办？”拇指在空中乱飞了起来，“她要死了，汉斯，牙仙死后是不会再有机会重新苏醒的，她们用灰烬余火延续生命，余火熄灭，就彻底化为了虚无。” 　　“其余牙仙呢？”安徒生一把抓住了拇指，让他冷静下来，“她们肯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可我们去哪里找她们？”拇指一脸无奈地说，“牙仙从和平协议前就一直在人类世界生活，隐藏身份是她们的拿手好戏，难道要卡伊贡献一颗牙齿，引牙仙出来？” 　　“别欺负小胖子。”安徒生说，“上次格尔达揍了一个牙仙，她们不会再来我们家了。” 　　说完后，他楞了几秒，突然有了主意。 　　“回家！”安徒生催促着白狮朝家的方向跑去，“那位牙医留了枚铜币给格尔达！这样有纪念意义的东西，她绝对不会花掉，说不定可以通过那枚铜币追踪到牙仙。” 　　“汉斯，你真聪明！“拇指毫不吝啬地夸奖道，“不仅聪明还好看。” 　　好看？ 　　安徒生摇了摇头：“太看重外表就会像那两盆水仙一样，刚才的事你也看到了吧？她们竟然为了莫名其妙的事同归于尽，真是不可思议。” 　　“这倒不是。”拇指解释道，“水仙们都有恋爱中毒症，它们迷恋恋爱的感觉，看着自己水里的影子都能爱上，任何一个好看的生物，它们都会想要疯狂地引起对方注意，汉斯，你还没发现？刚才那两盆水仙其实是想获得你的赞美，所以我才夸你帅气。” 　　安徒生楞了。 　　他想了想又问道：“为什么它们知道我是在假装听不懂？” 　　“汉斯你怎么又变笨了？”拇指难得有机会对着安徒生说教，他叉腰说道，“你对它们的感知提高了，它们对你的感知也提高了啊，这是双向的，就像恋爱一样，单恋是死胡同，互相暗恋才是世界法则。” 　　又在胡说八道了。 　　安徒生想着那两盆水仙，心中叹了口气。 　　为了避免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他决定今后能夸奖别人就绝不沉默不语，如果刚才他能说些让人开心的甜言蜜语，那两盆花还开得好好的。 　　这样说起来，格瑞的书里，以她为原型的女主角就非常会讲话啊。 　　也许，他能活学活用一下，改掉自己嘴笨的毛病。 　　“汉斯，我看到格尔达了！”拇指飞到空中，猛地朝前跑去，“我去问她要铜币。” 　　安徒生检查了下丹妮丝的情况。 　　牙仙们的生命力真的很坚韧，她看起来像是油尽灯枯随时都会咽气的样子，但依旧坚持了这么久。 　　“别放弃啊。”安徒生说，“我们很快就能找到你的同伴，丹妮丝，你……” 　　他深吸了口气，忍住害羞和不适，努力的想说些温暖人心的好话：“你是我见过最美丽年轻的牙仙了，你的皮肤是这么光滑有光泽，你的美貌能让盲人复明，等你康复后，肯定能成为欧洲最迷人的女性，你会成为牙仙一族的骄傲，会有好多英俊健壮的男朋友和一大堆可爱的小牙仙的。” 　　话音刚落，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丹妮丝猛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带着点点微光，虚弱的手指颤抖了几下。 　　安徒生会意地抓住了她的手，再接再厉地安慰道：“虽然你现在看起来是有一点点成熟，但也是成熟女性里最好看的，就连那个什么石心殿下，迟早也会被你迷倒的。” 　　丹妮丝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她微弱的呼吸变得顺畅起来，身上原本即将熄灭一般的感觉变淡了很多。 　　尽管她依旧无法恢复，但情况开始好转了起来。 　　她甚至发出了微弱到了极点的声音：“再，再多说说英俊健硕的男朋友们……” 　　呼，太好了！ 　　安徒生感到了一丝喜悦。 　　原来鼓励人的感觉这么好，而且更让人惊喜的是，这种鼓励竟然真的有效果。 　　善意的称赞是万能灵药！莎士比亚的这句名言果然没错！ 　　安徒生努力回想着自己老师那些传世名著里描写的各路美男子，一边结结巴巴地描述了起来：“男朋友一号，应该是位浪漫的法国人，他能歌善道，有一双极其灵活的舌头，他还能，嗯，这个，咳咳，能……” 　　-------------------- 　　莎士比亚：我没说过。 第190章 衰亡果实 　　等拇指带着那枚铜币飞回来时, 丹妮丝正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安徒生，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拇指隐约觉得她干枯灰败的皮肤上泛起了一层绯红。 　　“她的脸怎么像红面短尾猴一样?”拇指把铜币递给了安徒生, “她有说什么吗？” 　　“就说了一句话。”安徒生说，“后面就没法开口了。” 　　“说了什么？” 　　安徒生视线飘忽地说：“我, 我也没听清。”他摸了摸发红的耳朵, 拿过硬币，发现上面已经没有任何残存的精神力了。 　　拇指略带歉意地说：“我和她们换来的钱都压在了裁缝铺当预付订金，格尔达手上这枚是咱们唯一剩下的。” 　　两人说话间，丹妮丝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嘴角带着幸福满足的微笑, 重新陷入昏迷中。 　　“没关系，还有办法。”安徒生蹲在了白狮的旁边, 抚摸着它浓密的鬃毛, “莱昂，我需要你的帮助，能闻到上面神秘生物残存的气味吗？” 　　白狮用尾巴缠住了安徒生的小腿, 它认真闻了闻硬币, 接着突然站了起来，对着某个方向低吼了一声。 　　“谢谢你。”安徒生骑上了狮背, “你比真的狮子还要优秀。” 　　白狮的尾巴快速地摇晃了几下, 下一刻, 安徒生觉得眼前一花, 他感到自己像是要飞起来了。 　　周围的风景模糊一片，白狮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全速奔跑了起来。 　　拇指紧紧抓着安徒生的头发才没有被直接甩出去, 他嘀咕道：“白大猫发什么疯？前面又没有鬣狗, 它跑这么快干什么。” 　　安徒生笑了笑没有回答。 　　这就是称赞的力量啊。 　　这力量能抚慰人心, 能激励斗志, 能平缓情绪，最重要的是这些称赞要真心诚意，否则会变得像婀娜奉承一样虚假。 　　“终于停了。”拇指眼冒金星，闷闷地说道，“死猫跑得太快，害我的底裤都被风吹掉了，不知道哪个幸运儿能捡到我可爱的菠萝爱丽丝。” 　　菠萝爱丽丝……你居然还给自己的底裤起了名字？ 　　安徒生抿了抿嘴，硬是把这句疑问咽了回去，他生怕打开拇指的话匣子，被迫了解到自己朋友贴身私密衣物的超详细情况。 　　他把拇指提了起来，轻轻抖了抖，安慰道：“没关系，你今天的衣服很长，待会儿就一直趴在我肩膀上，只要不飞起来，你的隐私不会被人看光的。” 　　“汉斯你真的像金线草龟一样温柔又体贴。”拇指落在了安徒生的肩膀上，“我最喜欢你了。” 　　“……谢谢。”安徒生捏住了花精的小圆脸，“晚上回家咱们再聊！” 　　白狮停下的地方是一间面积不大的农舍，远离镇子，到最近的村庄也要一个小时的车程，这附近有大片的荒地，农舍主人看上去并不精于农务，栅栏歪歪扭扭的，鸡棚漏风，堆在屋外的柴火也没剩多少了。 　　门口的石头堆上，画着一团灰色的图案，图案中间有三个暗红的圆点。 　　“是这里没错。”拇指揉了揉脸，指着那个不起眼的图案说道，“灰烬生物的如尼文符号。” 　　灰色的烟雾正不断地从农舍烟筒中飘出，屋里有人。 　　安徒生驱散了隐匿光芒。 　　他们的身形和精神力波动毫无掩饰地出现在农舍旁，几乎是同时，一道身影从房屋窗户猛然窜了出去，眨眼间就飘出了老远，她的兜帽在跑动中滑落到了肩头，安徒生一眼就认出来了，她是挨揍牙仙。 　　“嘿，你别跑啊！”拇指着急地飞了起来，他在安徒生眼前上下左右前前后后地飞舞着，“丹妮丝生病了，快回来！我们认识丹妮丝！” 　　植物和风把他的声音送到了对方耳中。 　　逃窜的身影停了下来，警惕地看着他们一行人。 　　拇指转头对安徒生低声说道：“咱们分头行动，我吸引她注意，你控制植物把她抓住……汉斯，你捂着眼睛干什么？” 　　“没事，眼睛有点痛。”安徒生根本不敢去看拇指，“不用兵分两路，我有更好的方法。” 　　他对着挨揍牙仙晃了晃手中的铜币。 　　挨揍牙仙的脸色有些难看了。 　　“你好，我刚才都没有认出你来。”安徒生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你看起来年轻了很多，气色很好，皮肤看上去像是少女一样光滑。” 　　挨揍牙仙万万没料到对方会说这个。 　　她眨了眨眼，看向这位有眼光有品位的年轻巫师的眼神变得柔和了几分。 　　“丹妮丝的护肤保养好像出了问题，她和你是同族，你能过来看看她到底是怎么了吗？”安徒生说，“我们不是坏人，而且也绝对不会向淑女动粗。” 　　“淑女？”挨揍牙仙捧着自己的脸，语气愉悦地说：“你这只小巫师是吃了甜甜果吗？我是比丹妮丝注意保养，不过她能出什么问题？我们新收集的牙齿马上就要来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真的飘了过来。 　　拇指诧异地看了安徒生几眼。 　　安徒生转过头，丢给了他一片柔软的树叶，无奈地问道：“你的小花精屁股不凉吗？” 　　“哎呀！”还在空中飞来飞去的拇指反应了过来，他抓着树叶，一头钻到了白狮的毛发里。 　　离得近了，挨揍牙仙有些畏惧地看着巨大的白狮，看它只是趴在地上没有动作，这才朝丹妮丝望过去。 　　“她这是怎么了！”看清楚丹妮丝的样子后，挨揍牙仙脸色大变，她飞快地摸出了一小袋牙粉，就要朝丹妮丝脸上洒去。 　　“不行。”安徒生拦住了她，“我们试过了，丹妮丝吸入新鲜牙粉后会直接吐血。” 　　拇指从狮子鬃毛中探出了头，飞快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作为中立神秘生物，它的话比人类巫师更加可信。 　　挨揍牙仙听完后，猛地把手伸进了丹妮丝的外袍里，开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 　　安徒生刚想出言阻止，就看到挨揍牙仙从丹妮丝身上摸出了个简陋的粗布袋子。 　　她的手有些颤抖，几块看上去脏兮兮的深灰色小硬块从袋子里掉了出来。 　　“衰亡果实！”挨揍牙仙咬牙切齿地说道，“丹妮丝这个蠢货，她为什么连这点时间都等不了，大量新鲜牙齿已经在路上了，她居然偷偷吃了这玩意儿。” 　　衰亡果实？ 　　安徒生盯着地上的深色小硬块，他见过这些玩意儿，就在不久前。 　　眼看着挨揍牙仙的情绪即将失控，拇指赶紧从衣服里掏出一朵淡蓝色大花，“深吸气，深吸几口气，丹妮丝就靠你了。” 　　挨揍牙仙把脸埋在了花朵里，深吸了好几口后，她急促的呼吸才缓和了下来。 　　“没用了，她真是个蠢蛋。”挨揍牙仙颓然地说道，“我们这样的灰烬生物靠着灰烬余火维持生命，衰亡果实里充满了死亡气息，吸多了，余火就灭了！谁都救不了她。” 　　灰烬生物有很多，他们所谓的“余火”也各不相同。 　　安徒生知道，对于牙仙们而言，余火就是人类掉落的牙齿。 　　孩童们换牙，萌生的新牙替代了旧牙，而旧牙就像是灰烬余火一样，将死不死，是最符合牙仙属性的东西，而成年人掉牙后不会再有新牙长出，效果微弱，这也是她们更喜欢小孩牙齿的主要原因。 　　安徒生问道：“丹妮丝昨天看起来还好好的，短短一晚上，为什么就恶化到了这个地步？” 　　挨揍牙仙厌恶又伤感：“因为衰亡果实对我们有毒，吸食后能快速恢复青春，甚至比新鲜牙齿的效果还要好！一枚衰亡果实能顶得上三颗牙齿的效果，但缺点就是维持时间只有三分之一。” 　　“丹妮丝太想完成任务了，她手中的牙齿快用完了，我们都在想办法凑更多的牙过来。” 　　“但是她却觉得时间来不及了。” 　　安徒生不知道该说什么。 　　“真的没有任何办法能救她？” 　　挨揍牙仙摇了摇头轻声说：“让她交代下遗言吧。”说着，她忍着厌恶，捡起了那些衰亡果实，“现在也只有这东西对她有用了。” 　　安徒生看着嘴角依旧带着笑意的丹妮丝，心中有些恍然，他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会觉得时间不够？” 　　丹妮丝想要攻略的人是石心，石心短时间内不会离开丹麦，她明明有充足的时间和机会的，为什么会这么着急？ 　　挨揍牙仙瞥了安徒生一眼，摇摇头：“你不也是一样吗？” 　　“什么？” 　　“你把自己的外形弄成这样，不就是想在明天的舞会上引起石心殿下的注意吗？”挨揍牙仙头也不抬地说道，“黑发白肤，身材消瘦，一副营养不良的瘦弱样子，哎，自从殿下的审美喜好被透露出来，一夜之间，整个神秘世界能改变外表的都变成了这个鬼样子。” 　　安徒生哑口无言，看来丹妮丝并没有告诉别人她的小发现。 　　大伙儿还不知道他其实才是最初原版。 　　“舞会？什么舞会？”拇指颇感兴趣地问道，“为什么我不知道？” 　　挨揍牙仙一边磨牙一边说道：“后天就是你们丹麦那位英俊王储的订婚仪式，作为他的朋友，石心殿下会在明晚给王储开个告别单身舞会，丹妮丝想在舞会上表演歌曲，获得石心殿下的青睐！我猜她是想拼一把，用最美丽的面容来争取这次机会，毕竟丹麦王储的告别单身舞会只有一次。” 　　拇指目瞪口呆，他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朋友。 　　安徒生一动不动，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片刻后，他才轻轻地“哦”了一声。 　　“弗雷德里克王储殿下当然值得全世界最好的。”安徒生抬起了手，把拇指放在了自己胸口处。 　　他说：“天佑王储。” 　　-------------------- 第191章 坚强的灵魂 　　“天佑王储？”挨揍牙仙了然地点了点头, “那位帅气王储果然在你们这样的平民中很受拥护。” 　　拇指担忧地看着安徒生。 　　安徒生却陷入了沉默中，他站在原地闭上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不是搞错了。”拇指凑到挨揍牙仙旁边, 像是怕被安徒生听到一样，悄悄问道, “确定是弗雷德里克王储吗？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没有上报纸啊？” 　　“确定。”挨揍牙仙说, “听说是因为王储不想引起太多关注，所以只会在订婚当天发个公告。” 　　“我们一个姐妹认识石心殿下雇来的东方鬼魂，听她说殿下买了超级多的花和蜡烛，还有许多美酒和食物, 这肯定是要帮王储开告别单身舞会，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不想多个竞争对手, 所以只在私下流传。” 　　她一边说着, 一边利落地把粉末送到了丹妮丝的鼻子前。 　　“咳咳咳……”在吸入了衰亡果实后，丹妮丝猛地直起了身体，她像是浮出水面的溺水者, 紧紧抓住了旁边挨揍牙仙的手臂, “我，我……” 　　“别说了。”挨揍牙仙语气复杂地说, “想干什么抓紧时间吧, 你吸了那么多衰亡果实应该知道自己要死了, 喜欢哪个英俊小伙子, 我们姐妹一起凑钱买他一夜，让你没有遗憾的上路。” 　　“石心殿下！”丹妮丝脱口而出道。 　　“这个不行。”挨揍牙仙摇摇头, “太贵了买不起, 要不我们雇个身材和他差不多的壮汉, 让他戴上能冒烟的面具, 你凑合一下用用吧。” 　　“不是！”丹妮丝的脸看上去神采奕奕，鲜嫩的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根本看不出一点衰败的样子，“我要完成任务！石心殿下答应过我，只要我学会那首歌，他就答应我当女仆。” 　　“我，我想改变牙仙的地位，这是唯一的机会。” 　　“就算我之后很快就死亡，但石心殿下会记得我，也许，他会大发慈悲，对我们牙仙好一些，就像是人鱼，他们本来就快灭绝了，也是靠着石心殿下的庇护，现在人口越来越多。” 　　站在一旁宛若石雕的安徒生听到她们的话，突然眨了眨眼，他浑身难受得像是被人在沙地上拖拽了几千米一样，可这并未让他的思维变得麻木。 　　只要不死，任凭谁被大锤一次次反复击打，都会变得坚韧起来。 　　人鱼和石心不是合作关系，而是受他的庇护？ 　　安徒生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了在深海中，人鱼巫师多克特在看到石心时那种无法掩饰的惶恐。 　　克鲁索伯爵带自己去舰队的事情，真的只是昨日星辰的授意？ 　　为什么在喝下枯萎药水前，石心他…… 　　“安徒生先生！”丹妮丝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你能指导我唱歌吗？” 　　“不行不行。”拇指立刻拒绝道，“汉斯他，嗯，他和石心殿下，嗯，那个，怎么说呢，关系很紧张，他是不会帮你的。” 　　丹妮丝突然反应了过来。 　　她慌忙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抱歉提出了这么过分的要求。” 　　“你唱吧。”安徒生觉得自己稍微缓过来了一些，“我帮你听听有没有走调。 　　丹妮丝露出了感激的笑容，她裂开嘴，敲了敲自己的牙齿，表达了对安徒生的尊重。 　　挨揍牙仙摇了摇头，却没有说什么。 　　拇指也安静了下来。 　　在几人目光的注视下，丹妮丝有些害羞，但她还是鼓足了勇气，开始歌唱了起来。 　　她的歌喉并不美妙，唱歌技巧更是一塌糊涂，只是很努力的没有跑调。 　　一曲终了，挨揍牙仙的脸色煞白。 　　拇指捂住了耳朵。 　　白狮早就在丹妮丝开口唱出第一句的时候，就自行消散，回到了路灯中。 　　“安徒生先生，怎么样？”丹妮丝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我还有什么能改进的地方？” 　　你最好换个种族啊朋友！拇指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起来，车夫新买回来的公鸡早上打鸣的叫声都比你唱得好听！ 　　“还可以。”安徒生含蓄地评论道，“调子没有跑，歌词我只能听清楚前几句，后面的内容都被我的精神力模糊掉了，不过我知道你应该全都背了下来，现在你多练几遍，熟练后就可以去表演了。” 　　“你认真的吗！”三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真的。”安徒生说，“我记得你来找我时说过，石心让你学会这首歌，意思就是熟练唱出，调子和歌词都正确就算过关，他可没说让你唱得比女高音还好听。” 　　“我立刻继续练习。”丹妮丝受到鼓舞，当即开始疯狂苦练起来。 　　农舍附近空旷的草地上，回荡着她的歌声。 　　【翘臀】【脱掉】【不要**】【**】【**】 　　这些奇特的歌词飘来荡去的，偶尔会有几句飘过了森林，传向更远的地方去。 　　路过的农夫都忍不住驻足倾听了起来。 　　挨揍牙仙脸色铁青，无语极了：“我在这住了这么久，现在要立刻搬家了！不然从今晚开始，我的房门就要被那些身体发热的年轻壮硕村民们敲上一整夜了。” 　　拇指不解地问道：“汉斯，你为什么要帮她？” 　　“她不出众，不聪明，甚至有些迷糊和胆小。”安徒生看着努力大声歌唱的丹妮丝，轻声说道，“但她的勇敢无畏却让我感到惭愧。” 　　远处的丹妮丝，目光坚定，尽管是那样羞耻的歌词，但她依旧认真地唱了一遍又一遍，从知道自己要死亡的时候开始，她没有抱怨，甚至连流泪的时间都没，只是像现在这样，眼中燃烧着热情，努力想完成她的使命。 　　她和安徒生相似的外表，让他的心中产生了更多感触。 　　“死亡的阴影已经悬挂在了她的头顶，但她还在坚持。”安徒生说，“和她相比，我像个自怨自艾的懦夫。” 　　他的伤心事在所有生物最大的恐惧前，显得那么渺小，丹妮丝没有时间却依旧在努力，他却被自己困在忧郁的浓雾中不愿走出来。 　　“汉斯！”拇指说，“你不是懦夫！” 　　安徒生摇摇头，他专注地看着不停歌唱的丹妮丝，眼中原本的颓然渐渐淡去，而从海边回来后一直萦绕在他周围不散的阴郁低沉，突然就散开了。 　　拇指诧异地绕着他飞了一圈。 　　“汉斯，你的精神力？” 　　“嗯。”安徒生说，“我也感觉到了。” 　　一点翠绿的光点从他指尖浮现，落在了地面，几乎是瞬间，他脚下有一片小草破土而出，几秒后，荒地上出现了成片的绿意。 　　“啪啪啪！”挨揍牙仙鼓起了掌，“森林巫师果然是种地的一把好手，你要租下我的农舍吗？这里的地够你种的了。” 　　拇指气鼓鼓地瞪着她。 　　“什么种地？汉斯的绿源力量这么强了，你难道没感觉到？”他不服气地说，“现在可是冬天，能让冻土中瞬间长出小草，还是寸冬草，你不觉得以他的年龄而言已经很厉害了吗？” 　　“还行吧。”挨揍牙仙漫不经心地说道，“同是人类超凡者，比他厉害的太多了，石心殿下还是小不点的时候，不就战胜了蜂后吗？我当时可是远远地看到了，他就只有这么高……”挨揍牙仙在自己的肋骨位置比了比，“按人类的年纪，也就不到十岁吧。” 　　“那，那不一样。”拇指的声音小了一些，“石心殿下是传承称号的获得者，汉斯刚超凡才不到一年。” 　　“哦，那北方的斯芬克斯呢？他超凡一年后就获得了土耳其战争胜利了。” 　　“他祖母可是俄罗斯的那个女人啊！人类历史上能像她一样被称为大帝的能有几位？汉斯是平民，平民！”拇指更生气了，“别拿有背景的和我家小汉斯比。” 　　挨揍牙仙也起了好胜之心，她反驳道：“好，不说背景，现在无挡之军的统领，可是在科西嘉那种偏远殖民地出生的，当初他个子矮家里穷，十岁就一个人去法国读书，被欺负的连学校里的雕像都看不过去了。” 　　“人家硬是忍着欺辱，最后用全优的成绩和勇敢坚强的品格赢得了所有同期的尊敬！他十六岁参军就获得了炮兵少尉的军衔，你朋友今年多大了？上过战场吗？做出了什么学术成就？” 　　“你你你！”拇指说不过，气得小脸通红，“你说的可是战神拿破仑！一个时代只有一位的人物，汉斯他今后……” 　　“拇指，别说了。”安徒生看了看脚下的那一小片绿色，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他就快十六岁了，可别说获得军衔了，现在连个木偶的鼻子都没找到呢。 　　和同时代的超凡者相比，他简直弱爆了啊。 　　挨揍牙仙和拇指的对话，就像是一桶冰冷的水，让安徒生彻底清醒了。 　　听着那些厉害人物的事迹，安徒生心中竟也升起一股豪情来，他刚超凡时许下的心愿再一次浮现了出来，在悲伤的迷雾中，那条通往未来的小路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搞事业带来的成就感，远比甜蜜的恋爱更让人热血沸腾。 　　“谢谢你。”安徒生突然对着挨揍牙仙说道，“我想，我不会再迷路了。” 　　“啊？”他这样的反应倒是让挨揍牙仙有些不好意思了，“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其实我说的那几位已经站在了超凡顶尖了，这样和你对比是有点不公平。” 　　“对啊对啊，汉斯是很努力的。”拇指握紧了小拳头，“外面混吃等死的超凡者一大堆，他现在一边上学一边创作还一边帮人解决问题。” 　　“咳咳，咳咳。”安徒生立刻干咳几声，打断了拇指的话。 　　几人说话的时候，丹妮丝一直没有停止练习。 　　听得多了，挨揍牙仙居然也能跟着哼几句。 　　“这歌的旋律还真好听。”她低声说道，“就是歌词一听就是饥渴难耐油腻猥琐无能秃顶雄风不再的老男人写的，啧啧，也不知那个翘臀有多棒，让他这样念念不忘。” 　　这歌词不就是石心弄的吗？ 　　安徒生不由微微点头。 　　真是位观察细致入微的女士。 　　他对牙仙一族的好感又上升了很多。 　　“我，我全练熟了。”丹妮丝自信满满地挥了挥手中的纸妈妈，“安徒生先生，我连着唱了十遍，一个词都没有错。” 　　“我来看看。”挨揍牙仙不放心地把歌词拿了过来，“我来看看这种无耻歌曲是谁写的，汉斯.克里斯丁.安徒生……嗯？” 　　她突然抬头看向了小汉斯：“丹妮丝刚才喊你什么先生？” 　　-------------------- 第192章 爱尔兰柔兰 　　安徒生的脸瞬间变得通红。 　　“这是个误会。”他话音刚落, 就看到挨揍牙仙碰了下乐谱结尾处那个点击播放的标志。 　　和安徒生一模一样的声音从纸妈妈上传了出来。 　　清晰，确凿。 　　“我可以解释……”安徒生无力地说道，“我对什么泡沫洗澡根本不感兴趣。” 　　挨揍牙仙立刻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警惕地往后退了两步：“行了，你不用说了, 咱们就保持一米的距离, 你看起来是挺单纯的样子，但谁都知道，人类不能依旧外表判断。”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了张纸递给了安徒生：“帮我签个名。” 　　“什么？” 　　“万一这玩意儿流行起来了呢？”挨揍牙仙颇有远见地说道, “不管是人类还是神秘生物，大部分雄性都喜欢这样的东西, 要是你出名了, 这个签名就能卖，咳咳，我是说有了收藏价值。“ 　　安徒生：”……“ 　　你明明就是想卖掉的吧！ 　　话虽如此, 但他还是给挨揍牙仙留下了自己的签名。 　　出于谨慎, 安徒生没有在上面留下自己的精神印记，这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签名。 　　“安徒生先生, 你说过这首歌的原曲是什么夏日什么花来着？”丹妮丝努力想要打破现在有些尴尬的气氛, 随便找了个话题。 　　“夏日的最后一朵玫瑰。”安徒生说。 　　“真是好听的名字。”丹妮丝问道, “不过, 人类怎么知道哪朵玫瑰是最后一朵呢？” 　　关于这种植物的知识，正好是在森林巫师的知识传承中有, 安徒生解释道：“这种玫瑰叫爱尔兰柔红。” 　　“原来是她啊。”拇指说, “她颜色不太好看, 个头也小, 因为长在荒野路边，别的花都说她是廉价货，没想到还有人类为她写歌。” 　　这也太惨了吧。 　　安徒生知道，爱尔兰柔红不好看。 　　它和那些色泽艳丽花瓣饱满的玫瑰不同，尽管也属于玫瑰的一种，但爱尔兰柔红从不在花店里出售，因为哪怕是一个铜币一大把，也不会有人买它。 　　安徒生伸出了手。 　　他指尖的绿光凝聚成了一朵很小的玫瑰，看上去普通极了。 　　“它开放的时间比普通玫瑰晚，所以被称为夏日的最后玫瑰。” 　　丹妮丝双手合十，语带乞求地问道：“安徒生先生，能把这朵爱尔兰柔兰送给我吗？” 　　“可以。” 　　安徒生把花从指尖摘下，放在了丹妮丝手中，“可以保持到明晚。”到时候原本由他精神力凝聚成的花朵就会散开消失。 　　丹妮丝把花别在了自己的耳边。 　　“谢谢你。”她羞涩地说道，“第一次有男孩教我唱歌，对我这么温柔。” 　　“丹妮丝，你想引起石心殿下的注意，戴着这种普通花朵不合适。”挨揍牙仙说，“我有一些不错的首饰可以借给你。” 　　“不用了。”丹妮丝轻轻摸了摸耳边的花朵，“这样一朵不起眼的小花都有人为它写歌，安徒生先生，小花精说你自己写了一些剧本和小说，能不能在你的书里留下一点点我的影子？“ 　　“当然可以。”安徒生说，“你想要什么样的角色都可以。“ 　　“我想在故事里当一次母亲。”丹妮丝高高地举起了手，“我为了救自己的孩子费劲千辛万苦，最后让读者感动得哭了一整晚的故事。“ 　　母亲？ 　　所以丹妮丝的遗憾是一直没有找到男朋友，没有生下可爱的小牙仙吗？ 　　怪不得当她濒死的时候，一听到壮汉和孩子，立刻就清醒了过来。 　　“好，我答应你。”安徒生郑重说道，”你不会被遗忘。“ 　　丹妮丝和爱揍牙仙对视一眼。 　　安徒生突然转身朝后看去。 　　远处的森林和荒野之上，一道道若隐若现的身影逐渐靠近。 　　数量越来越多的牙仙们朝这里聚集了过来。 　　她们速度很快，几分钟后，这些牙仙就把安徒生团团围在了中间。 　　牙仙们手牵着手，围绕着安徒生转了两圈，接着，所有牙仙全都咧开了嘴，对着他露出了牙齿，她们敲了敲自己的牙齿，接着对安徒生弯腰鞠躬。 　　安徒生有些诧异，立刻按照森林巫师的礼节，双手合十，举过头顶，胯部左右摆动了四下。 　　“友谊。”在场的牙仙们齐声说道，她们的声音汇聚在一起，细小的充满衰败感的精神力从中延伸而出，像是一根试探的手指，向安徒生伸去。 　　安徒生若有所感，低声说道：“友谊。” 　　他举起手，路灯中掌心浮现，点点翠色从灯中飘出，形成了一颗树苗的欢迎。 　　手指轻触到树苗的瞬间，安徒生突然感到，眼前这群牙仙们竟然看起来亲切了不少。 　　而路灯六面玻璃上，其中一面出现了淡到几乎看不清的牙仙印记。 　　等到双方的精神力散去后，拇指飞到安徒生耳边说道：“汉斯，恭喜你获得牙仙初级友谊，太好了，我还一直担心你到十八岁时连一个称号都没有呢，现在至少有【闪亮白牙】这个称号了。” 　　原来获得牙仙初级友谊就能得到个“闪亮白牙”的称号，那再后面的称号又是什么？难道是“富贵金牙”和“至尊钻石牙”吗？ 　　安徒生摸了摸鼻子，能和牙仙们的关系从冷淡变成友善的感觉是不错，但无论是【闪亮白牙安徒生阁下】还是【富贵金牙小汉斯阁下】既不神秘，也没有超凡的感觉，反而听上去像是牙齿清洁剂推销员，接地气极了。 　　看来他要抓紧时间获得更多称号，到了成年称号固定时，才能有更多的选择。 　　“安徒生先生，听说你接受各种正当委托是吗？”其中一位牙仙问道。 　　“是的是的。”拇指立刻卖力推销起来，“汉斯价格实惠，童叟无欺，认真负责，你想要委托他处理什么问题？” 　　“我们牙仙一族的姑妈，想委托安徒生先生，捡起丹妮丝死亡后的灰烬。” 　　死亡后的灰烬。 　　安徒生突然有些伤感。 　　无论是拇指还是牙仙，这些神秘生物对于死亡的态度真的和人类完全不同。 　　“别担心。”丹妮丝安慰道，“我们牙仙死亡时没有痛苦，而且我很高兴能够为大家做一点事情，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读到你写的故事了。” 　　这是什么样的傻子？ 　　明明自己就要死了，还反过来安慰自己。 　　安徒生叹了口气：“我接受委托。” 　　“这是酬金。”牙仙递给了安徒生一枚血红色的牙齿，“只要你带着这枚牙齿，无论吃你多少糖果都永远不会蛀牙和牙疼，哪怕天天不刷牙，你的牙齿会一直洁白干净，口气清新。” 　　原来这就是闪亮白牙的由来！ 　　对于喜欢吃糖又不注意口腔卫生的人而言，这东西简直是神器。 　　安徒生虽然用不上，但还是收了下来。 　　委托达成，安徒生看到牙仙们和丹妮丝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便告辞了，临走前他叮嘱了一声：“丹妮丝，晚上记得来找我，我在房间等你。” 　　安徒生还要问问，她准备怎样找到石心并且混进舞会，到时他计划一直开着隐匿光芒，离石心远远的，公事公办，藏在暗处时刻观察着丹妮丝的情况。 　　“啊？”丹妮丝诧异地说道，“可你还是个小孩子，我可不是饥不择食连没熟青果子都能下口的那种女人。” 　　牙仙们立刻笑着起哄起来。 　　“哈哈哈，小巫师脸都红了！” 　　“哎，他跑了啊。” 　　“什么小巫师？你们观察力太差了，刚才精神力碰撞的时候，你们没看到他的真名吗？汉斯.克里斯丁.安徒生！我刚从迷雾世界的酒馆回来，他改编的歌可是能让陆地螃蟹们听到一半就热得受不了，直接变红了的！” 　　“真看不出来他还是个老手！青果子？呵呵，我看他是经验丰富的风干老果脯还差不多。” 　　安徒生在牙仙们大笑的时候，就捂住耳朵飞一般的跑远了，以至于漏掉了她们后面的对话。 　　跑了一会儿，安徒生才觉得脸上烫烫的感觉散去了不少。 　　“呼，出来工作真的要小心。”他低声喃喃道，“谨慎的言行才不会惹笑话，看来以后我对着神秘生物的时候，还是要严肃些，免得被他们误会我是轻浮随便的人。” 　　拇指捂着嘴偷偷地笑了起来。 　　安徒生看着他的笑脸，摇头说道：“别笑了，我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事？” 　　“衰亡果实。”安徒生说，“你不觉得那东西很眼熟吗？” 　　虽然外表做过了简单的处理，气息也改变了，但是安徒生还是认出了所谓的“衰亡果实”是什么东西。 　　那是死人的牙齿。 　　安徒生在不久前镇子上的集市里见过这东西。 　　就在那两个可疑的小孩——北风和教授摊位上出售的小玩意儿，当时这些东西大概有十几枚，堆在一堆，被放在了不起眼的角落里。 　　安徒生经过他们摊位的时候，因为那种浓郁的死亡气息让他很不舒服，因此只是扫了一眼，并没有仔细观察每一样物品。 　　“嘿！你是说那两个小屁孩半夜挖坟，不仅偷了死人的陪葬品，还敲下了他们的牙齿？”拇指诧异地说道，“他们胆子太大了，这是对亡者不敬，更是直接的亵渎！” 　　“从集市离开前，我看到丹妮丝在他们的摊位前停留了一会儿。”安徒生说，“死人牙齿应该就是她在那时买下的。”他叹了口气，“要是我当时再警觉些，说不定就能阻止这一切。” 　　“这不怪你！”拇指握紧了拳头，“是那两个小孩欠揍！汉斯，你刚才为什么不告诉牙仙们这些？她们肯定不会放过这两个小孩的。” 　　安徒生摇了摇头：“拇指，要是我不说，你知道衰亡果实就是死人牙齿吗？” 　　“不知道。”拇指说，“这件事估计只有牙仙们自己知道，而且还是很机密的情报，不然传出去，对牙仙们有敌意的人可以利用这玩意儿轻易灭了她们整个种族。” 　　“我也这么觉得，就算获得了她们的友谊，可是任何一个牙仙都没有再提到这个话题。”安徒生的语气严肃了起来，“那两个小孩挖坟是为了赚钱，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知道，其中那个叫做教授的聪明小孩以前是生活在人类世界的。” 　　“那么他绝对知道，死人牙齿除非是金牙，否则是不值钱的。” 　　“拔掉死人牙齿去卖，既费时费力，又挣不到半毛钱，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多挖几个坟搜刮更多的东西！” 　　拇指听到这里，也慢慢反应了过来，他飞了起来左看右看，发现附近没有别人偷听，这才悄声说道：“汉斯，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两个孩子是特意去弄死人牙齿的，他们知道这东西有人买。” 　　“是的。”安徒生说，“有人透露给他们在集市上卖死人牙齿能挣钱，他们去挖坟，主要就是为了这些牙齿，那些陪葬品反而是顺手拿走的。” 　　说到这里，安徒生的声音冷了下来：“这说明了一件事，牙仙内部有人设下了这个死亡陷阱，目标就是最近最急需牙齿的丹妮丝！丹妮丝去集市卖牙就会碰到出售死人牙齿的教授他们，甚至她去集市说不定也是那个人出的注意。” 　　-------------------- 　　小汉斯：我听到乐曲终章隐约响起的声音，成年后的我会变得更强大吗？我会成为屠驴勇士吗？又或者，我遇到了可以一起种豌豆的人，更多冒险经历，将在《灰烬巫师[童话Ⅱ]》中继续。 　　拇指：收藏新书送本人免费打扫一次。 第193章 夏日将尽 　　拇指捂着脑袋, 似乎是听得有些头晕了。 　　“等等，让我捋一捋。”他说道，“那两个小子也是坏人一伙的？可是丹妮丝是从哪里得到衰亡果实的, 等我们走了以后，那些牙仙肯定是会问她的啊, 那个坏人想让北风他们当替死鬼, 就不怕被他们供出来吗？” 　　安徒生摇了摇头。 　　他说：“北风他们不是坏人一伙，他们只是想多弄点钱，好在逃离火焰领主后能潜伏在人类世界生存。”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拇指疑惑地问道，“我看他们两个都不是好东西。” 　　“原因很简单。”安徒生解释道, “衰亡果实是死人牙齿的秘密不能外泄，估计不仅靠着牙仙们的自觉, 而是有某种强有力的巫术约束, 坏人不可能让北风他们知道买自己东西的人是牙仙，所以那两个小孩是被蒙在鼓里，彻底被人利用。” 　　“他们说不定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等牙仙找上门的时候, 潜藏的坏人一定会挑动牙仙们的怒火，趁机让他们永远闭嘴。” 　　拇指听得打了个哆嗦：“那他们死了, 坏人是谁不就永远查不出来了吗？” 　　安徒生点了点头。 　　“可是不对啊。”拇指眨巴了下眼睛, “牙仙不是暴虐的种族, 如果她们弄清楚两个小孩不是故意卖死人牙齿给丹妮丝, 不是存心害她的，就不会杀他们。” 　　“这就是坏人选他们两个人的原因。”安徒生说, “光教授一个人类小孩, 牙仙们可能会觉得他是恶作剧, 顶多会让他牙疼个十年二十年当做惩罚, 但北风却不同！” 　　“他自称耗子国的人，从他的话可以得知，北风是迷雾世界土生土长的生物！他没有超凡，看上去也没特殊能力，可牙仙们必定能认出自己的同乡来。” 　　“你说一个迷雾生物偷偷藏在人类世界，莫名其妙把死人牙齿卖给牙仙的这种行为，她们会觉得是无意的吗？不，这种事太有针对性了，她们肯定会认为这是故意的，甚至会以为北风知道了她们的秘密！” 　　“只要丹妮丝说出从哪里买到的牙齿，他们就必死无疑！” 　　丹妮丝临死前，心心念念的就是自己的姐妹，她愿意用自己生命里最后一点光，为牙仙们争取一个机会。 　　可谁知道，她的死亡竟然是同类布下的一个陷阱。 　　有什么比心怀崇高愿望却瞬间破灭，只能带着怨恨而消散更加悲惨的事吗？安徒生不忍心在丹妮丝面前挑明这件事。 　　既然丹妮丝的死亡已经注定，安徒生希望，至少让她能开心的度过最后一点时间。 　　替她报仇这件事，自己来做就行了！ 　　“汉斯，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今晚我让丹妮丝去我房间等我。”安徒生说，“这样她就不会跟着牙仙们一起行动，我们去税务官家，藏在暗处，看看到底是谁在煽风点火。” 　　“好。”拇指问道，“要通知那个胖子税务官吗？” 　　“不。”安徒生说，“如果他相信我们的话，会调动更多人来保护北风，这样事情升级，在牙仙眼中就变成了人类谋害她们同伴，可能会引起更大的混乱，如果他不信，那么以他对北风的宠爱程度，肯定会告诉他们这件事。” 　　“北风和教授不会坐以待毙，他们八成会连夜逃跑！牙仙们人数众多，他们跑不了多远就会被抓住，到时候真的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了。” 　　“那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们本人呢？”拇指不解地说，“我看北风挺有两把刷子的，至少让他们有个防备。” 　　“当然不行。” 　　告诉他们本人的结果和告诉税务官的结果差不多，教授肯定会煽动税务官叫来警察对他们进行保护，一场混乱在所难免。 　　一个小时后，安徒生和拇指藏身在了税务官达克马家的大树上。 　　所有通向这里的道路上，他们都种下了隐蔽的植物种子，这些是安徒生的耳目，让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任何一点的风吹草动。 　　安徒生熟练的用植物光芒贿赂了附近的大树们后，才换了个舒服又有些松懈的姿势坐了下来。 　　三个小时后，安徒生忍不住打了个哈切。 　　怎么还没有出现？ 　　按照他的推论，牙仙们肯定会在今晚为丹妮丝“报仇”的。 　　怎么到了现在，她们连影子都没有出现。 　　“汉斯，我肚子好饿。”拇指轻声说，“还要等多久？” 　　“再等等。”安徒生有些疑惑地说道，“牙仙们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沉得住气了。” 　　他原来在脑海中构象的，牙仙们愤怒地一拥而上用大锤子袭击的画面一直没有出现。 　　等到周围天色渐亮时，她们还没有来。 　　“汉斯，别等了。”拇指一晚上没吃饭，整个人饿瘦了一圈儿，原来圆润的脸竟然能看到一点下巴了，他有气无力地说道，“你马上就要失去我了。” 　　安徒生摸了下拇指的肚皮。 　　“挺好的，肚子也瘦了一些。”他说，“最近你都快成圆形的了，等回家再吃东西！” 　　拇指气得拿出了把小剪刀，他藏在安徒生脖子后面，偷偷地剪起了头发。 　　神秘生物是最讲究公平的。 　　他失去了亲爱的肥肉，就用小汉斯珍贵的头发来抵债吧。 　　随着周围的光线越来越亮，居民们起床洗漱的声音陆续响了起来。 　　这是个徒劳无功的晚上。 　　牙仙们没有出现，安徒生和拇指干瞪眼了整晚。 　　“回家。”安徒生抓了抓有些发痒的脖后颈，他看到指尖沾上的头发，沉默了几秒后说，“看来，最近不能熬夜了。” 　　回到家，拇指第一时间冲进了厨房。 　　安徒生摇了摇头，推开房门，他看到自己的桌子上趴着一个人。 　　丹妮丝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她轻轻打着呼噜，嘴巴旁边有一片口水干掉的白痕。 　　安徒生放轻了脚步，拿起薄毯准备盖在丹妮丝的身上，可想到对方硬是干坐着等了他一晚上，他的眼神不由柔和了几分，绿色藤蔓轻轻托起丹妮丝，把她挪到了柔软的床铺上。 　　至少让她稍微舒服的再睡一会儿吧。 　　昨晚不知道为什么掉了不少头发，安徒生发现背后的衣服上沾了很多碎发，他脱掉外套和衬衫，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就算掉发也应该是一整根的掉落，这些短短的碎发绝对不是自然出现的！ 　　“安徒生先生，法特先生请您下去一趟。”车夫没有敲门，像是一只鲁莽的棕熊般闯了进来。 　　他的话在看到床上被藤蔓牢牢缠住手脚腰部且陷入昏迷的陌生女性以及站在不远处衣服都脱了一半的安徒生时戛然而止。 　　“哦~~~”车夫的语气像公鸡打鸣一样拐了好几个弯，“抱歉，你们继续。”他给了安徒生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贴心地关上了门后飞快离开了。 　　安徒生叹口气，驱散了绿藤，他坐在椅子上，突然觉得有些累了。 　　人生啊，总是这么艰难。 　　车夫鲁莽的关门声让丹妮丝一下子惊醒过来，她猛地坐了来：“啊！我怎么躺在床上，真不好意思，安徒生先生，我不是故意睡你的床的。” 　　“该道歉的是我，我让你等了一晚上。”安徒生看着丹妮丝的脸，发现她竟然没有一点儿衰老痕迹，和自己离开时完全一样。 　　不是说衰亡果实的效果很好，但是时间短暂吗？ 　　丹妮丝察觉到了安徒生眼神，摸了摸自己的脸，解释道：“姑妈知道了我的事，她很感动，想要帮我完成最后的心愿，所以她帮我弄到了更多的衰亡果实。” 　　“安徒生先生，你放心吧，我感到支撑过今晚是没有问题的。” 　　姑妈？ 　　这个在牙仙口中经常出现的名字，嫌疑很大啊。 　　她会不会就是幕后操纵这一切的人？ 　　“安徒生先生，你昨晚去哪里了？”丹妮丝的声音里有一点胆怯，像是生怕自己的问题冒犯到了对方。 　　安徒生看了她几秒后，轻声说道：“我去了两个小男孩的家里。”他把北风和教授的外表大概形容了一下，看着丹妮丝突变的脸色，安徒生接着说道，“我知道了。” 　　“安徒生先生！我，我！”丹妮丝想说什么，但似乎无法说出口，她急得脸都红了。 　　看着她的样子，安徒生就知道，牙仙果然无法向外人说出衰亡果实就是死人牙齿的事情。 　　“别急，不能说出来的就不要说。”安徒生的声音中安抚的精神力，让丹妮丝冷静了下来，“别担心，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只想问你为什么没有告诉别人那东西是哪里来的。” 　　牙仙们昨天没有出现的原因只有一个。 　　安徒生也是刚想明白。 　　丹妮丝恐怕并没有告诉别人，衰亡果实是从北风他们手中买的。 　　这是连幕后黑手都没料到的事。 　　没有丹妮丝的“证词”，那个布局的人反而不能轻易杀死那两个小子为她“报仇”，否则这个圈套就有了破绽。 　　“他们不是故意的。”丹妮丝见安徒生没有追问衰亡果实的详细情报，微微松了口气，“他们并不是故意要害我。” 　　“你怎么知道？”安徒生有些惊讶，丹妮丝竟然变聪明了。 　　“因为我是牙仙啊。”丹妮丝眨了眨眼，用一副“本应如此”的表情说道，“所有小孩子都喜欢我，如果那个人类小孩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肯定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的！” 　　“什么样的眼神？” 　　丹妮丝想了想，说道：“就是像是饿了好几天的流浪汉突然看到了烤得香喷喷撒上了黑胡椒和苹果汁的小羊肉时的表情。”她拍了下手，终于找到了个合适的形容词，“对了，就是你们人类说的，看到了冤大头的表情。” 　　这个推理角度让安徒生无话可说，只能对着她竖起了大拇指。 　　得到表扬的丹妮丝笑得像是一盆小花，她说道：“他们只是想骗我的钱，没想要我的命，而且他们不知道那东西对我有毒，是我自己主动买的。” 　　“安徒生先生，请你不要去找他们的麻烦行吗？” 　　丹妮丝说：“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 　　尊敬的克鲁索伯爵： 　　法特先生忙于研究新发明，他一天只吃一顿饭，经常熬夜，他似乎不能吃太难消化的东西，一块牛排便秘五天，普通红肉便秘三天，白肉和牡蛎则隔天上一次厕所。 　　他和安徒生先生之间友谊深厚，互相信任，对花精和安徒生先生收养的两个小孩则比较严厉。 　　法特先生会是位合格的家长，他虽然严厉，但也公平，绝不会像安徒生先生那样溺爱孩子。 　　至于安徒生先生，他勤奋好学，待人和善，稍微有些过于幼稚和善良，不过他私下里喜欢和那个世界的生物玩捆绑游戏。 　　周围一切正常，您担心的敌人并没有发现这里。 　　您永远忠诚的士兵 　　二十五号.锡 第194章 得逞的恶趣味 　　自己的选择…… 　　这句似曾相识的话让安徒生有些恍然。 　　看着和他面容相似的丹妮丝, 安徒生仿佛看到了曾经在泪雨森林中无忧无虑的采蘑菇少年。 　　“好。”安徒生没有再解释什么，“我不会去找他们的麻烦。” 　　“你知道舞会在哪里举行吗？” 　　“知道。”丹妮丝松了口气，“我朋友说, 石心殿下最近一直待在圆塔里，舞会应该就在那里举行。” 　　圆塔？ 　　没记错的话, 它应该在哥本哈斯的克里斯钦港附近, 是一座外形粗壮的古老建筑。 　　“你确定？”安徒生诧异地说道，“圆塔不仅是天文观测台，更是教堂正门入口。” 　　教堂作为平衡两个世界的特殊地点，禁止主动使用任何超凡神秘力量, 没有正式请帖的话，不论是神秘生物还是超凡者, 都无法用特殊手段混进去。 　　“绝对没错！”丹妮丝笃定地说, “我朋友会偷偷帮我开个后门，让我们溜进去。” 　　安徒生原本的计划是开着隐匿光芒混进去，这样就可以避免和石心碰面后的尴尬场面。 　　现在不能用巫术, 他的脸皮也没有锻炼到能用本来面目直接出现在前任庆祝订婚告别单身主题舞会上的厚度。 　　“丹妮丝, 你能估算下大概的时间吗？”如果时间充沛，安徒生可以在圆塔外等着。 　　丹妮丝为难地摇了摇头：“抱歉啊, 我之前没死过, 只能隐约感觉到是今晚接近深夜的时候, 但那个舞会到底会持续到多晚, 我什么时候能有机会在石心殿下跟前表演也说不准。” 　　这下子难办了。 　　换言之，安徒生没法在外面等她出来。 　　要完成牙仙的委托只能跟着丹妮丝一起进去。 　　“嘿嘿嘿！”拇指的声音从窗外飘了进来, “交给我好了, 我会帮你好好打扮, 让石心殿下认不出你的。” 　　什么打扮！ 　　安徒生黑着脸拉上了窗帘。 　　“汉斯, 你们好了吗？”图里帕敲了敲门，“为什么不向我们介绍一下你房中美丽的女士？你的礼貌呢？” 　　“啊……”安徒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什么好了吗！ 　　安徒生现在只想安静一会儿，捋捋思绪，看看晚上的行动到底应该如何进行。 　　“对不起，我，我还是跳窗吧。”丹妮丝抓紧了自己的裙摆，“这太难为情了，安徒生先生，你的朋友好像误会了什么。” 　　“不用，该跳窗的是他们！”安徒生直接打开了门，“图里帕，你别胡说，丹妮丝女士是我的朋友！” 　　图里帕带着亲切的笑容，用如沐春风般的声音跟丹妮丝打了起招呼，他本来就长得好看，成为活死人后更是带上了一种忧郁的魅力。 　　“你好。”丹妮丝的脸慢慢红了起来，她盯着图里帕的脸，声音甜软了下来，“别误会，安徒生先生和我是普通朋友，他接到了我的委托，我们在房间里什么都没做，只是坐得远远地商量正经事情。” 　　嗯？安徒生迷惑地看着丹妮丝。 　　图里帕托起了丹妮丝的手，行了个吻手礼，他对着丹妮丝眨了下右眼，柔声问道：“需要帮忙吗？” 　　“需要。”丹妮丝有些害羞地反握住了图里帕的手，“我很想和你生几个孩子，但我时间不多了，所以你能和我的朋友们生孩子吗？你英俊又风度翩翩，一定会是个好父亲的。” 　　图里帕楞住了。 　　安徒生点了点头，这个时候还不忘延续牙仙的种族，丹妮丝真的很努力了，他瞥了眼图里帕，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活该，别看丹妮丝看着很年轻，人家可是能当你祖母的人物了。 　　“抱歉，虽然我生不了孩子，但是……”图里帕的眼睛亮了起来，“如果你朋友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互相配合看看会有什么结果，就当是做一个实验，我们可以……” 　　安徒生吓得跳了起来，直接捂住了图里帕的嘴。 　　够了，别制造出一个新种族出来啊！ 　　图里帕直接了当的沟通方式，显然获得了丹妮丝的好感，她甚至主动说出了今晚舞会的事。 　　“这样啊……”图里帕上下打量着安徒生，摸着下巴说道，“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不行！”安徒生想都不想，直接一口拒绝。 　　这家伙和拇指就像是一个窝里的狗獾，能有什么好主意！ 　　“什么好主意？”丹妮丝问道。 　　“乔装打扮。”图里帕热心地说道，“我早就想看看他穿，嗯，想腾出时间来帮助汉斯完成他的委托了，现在正好是个机会！二十五号！”他对着站在门口看热闹的车夫说道，“把我柜子里的女士假发和长裙都拿来。” 　　“你休想！”安徒生立刻警惕了起来。 　　“汉斯，你不想帮助丹妮丝女士吗？”图里帕遗憾地着说，“又或者，你就这样直接用自己的本来面目出现在那个人的舞会上？那是什么舞会？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安徒生抿了抿嘴，垂下了眼睛看着地板。 　　“汉斯小宝贝啊，你放心，我们绝对会把你打扮得面目全非的。”拇指费力地窗户缝中挤了进来，“谁都认不出你，你也能顺利完成委托，这样一举三得，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一举三得？ 　　安徒生的脸原来越黑。 　　丹妮丝完成夙愿，自己完成委托，还有一得是什么？ 　　但是不能用隐匿光芒，就算从后门溜进去，他也绝对会被石心发现的！ 　　安徒生来回走了好几圈，时而握紧拳头，时而眉头紧皱，最后，他认命般长叹一声，坐回到了椅子上，颓然说道：“你们一起来吧。” 　　拇指和图里帕对视一眼，击了个掌。 　　安徒生苦闷地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这种十八流小说中才会发生的剧情居然出现在了他的身上！他有些忧伤，有些烦闷，但是种种不满中竟还带着一丝诡异的好奇。 　　算了，大不了一起毁灭吧。 　　一个小时后，安徒生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有必要穿这种鞋子吗？”他走了两步，努力保持着平衡，“我已经比普通女性高了很多！这样太怪异了。” 　　“哪家淑女会穿着平底鞋参加舞会？”图里帕说，“你要有敬业精神。” 　　去你的敬业精神。 　　你自己怎么不来试试看。 　　安徒生鼓足勇气走到镜子前，深吸一口气朝里面看去。 　　这是……他呆住了。 　　镜中是一位陌生的女士。 　　她那一头狂野的红色卷发披散在了肩头，她圆润的肩膀和丰满的身体看上去像是成熟的苦桃，她眼睛湛蓝，红唇像是燃烧的火焰，蜜色的皮肤上被扫上了一层淡淡的银粉，既魅惑又可口。 　　就像图里帕保证的那样，她和自己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 　　“怎么样？”拇指得意地说道，“变形花蜜加入在了散粉中，算是化妆品的一种，不带任何精神力，就算是在禁魔领域和教堂中，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还有我顺手研究出的新式女性内衣。”图里帕欣慰地说道，“贴身无痕，可以充气或者灌水，无论是小跑还是骑马，都会随着身体动作自然晃动，绝对看不出是假的。” 　　“什么东西？”安徒生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 　　入目就是柔软丰满的高山，那高山比阿尔卑斯还要雄伟。 　　突然，几滴红色落了下来。 　　“哈哈哈哈！”拇指大笑了起来，他像是看到了最不可思议的场面一样，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不仅是他，图里帕和车夫也是诧异地盯着安徒生。 　　丹妮丝捂住嘴，语带同情地说道：“安徒生先生，你怎么……你怎么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就流鼻血了呢？” 　　“难道你还是个可怜的小……” 　　下一刻，世界安静了。 　　灰色的光芒突然涌现，宛若潮水一般充斥了整个屋子，隐匿光芒，一切的声音都被隐匿其中。 　　所有人大眼瞪小眼，长着嘴说话，却连半点声音都没法发出。 　　安徒生擦掉了鼻血，他的声音通过精神力传进了每个人的耳中。 　　“最近天气干燥，再加上刚才进门时不小心撞到了鼻子，所以才突然流鼻血的。”他认真解释着。 　　被禁声的几人齐齐点头，一副绝对相信的样子。 　　呼，安徒生松了口气，幸亏大家都是讲道理的人。 　　隐匿光芒散去后，拇指干笑了两声，拿出了瓶有些刺鼻的香水朝着安徒生身上喷了起来：“石心殿下品位很高，喜欢淡雅幽深的淡香，你这种外表再加上这种气味一闻就是街边货的香水，他肯定不会多看你一眼。” 　　“好！”安徒生欣慰地点了点头，越低调越好。 　　圆塔距离西兰岛的距离并不远，但也要立刻出发，安徒生努力适应着自己的新形象，想要表现得自然些。 　　哥本哈斯对于图里帕而言太过危险，而把拇指带在身边肯定分分钟就会被石心察觉，所以这次出门的，除了赶车的车夫以外，就只有他和丹妮丝两个人。 　　看着窗外飞驰的景色，安徒生叹了口气。 　　他就要见到石心了。 　　“安徒生先生，你在紧张吗？”丹妮丝问道。 　　“不紧张。”安徒生轻声说，“现在完成委托是最重要的事。” 　　“可你的心跳得越来越快了。”丹妮丝了然地说道，“我重新恢复青春后，又遇到了我的前男友，当时我的心就跳得很快。” 　　“你们和好了吗？”安徒生问道。 　　丹妮丝摇了摇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突然笑出了声：“我心跳得快是因为怕被人抓到，那个家伙，我看到就来气！还敢把我叫老奶奶，哼，我直接就把他堵在小巷子里打成了猪头。” 　　安徒生也笑了起来。 　　“那你会揍那个人吗？”丹妮丝盯着安徒生，有些担忧地问道。 　　“不会。”安徒生忧伤地说，“我打不过他。” 　　-------------------- 　　新书《灰烬巫师[童话Ⅱ]》预收中 第195章 热场 　　圆塔紧挨着哥本哈斯大学, 附近有大图书馆和几座美丽的公园，是个安静平和的地方。 　　今天也如此。 　　乔装打扮的安徒生和丹妮丝在傍晚十分就到了圆塔附近。 　　圆塔被一队士兵围住，他们穿着黑色盔甲, 黑色披风，浑身上下几乎全都被遮挡得严严实实。 　　“那是石心殿下的护卫队。”车夫找了个地方停好马车, 有些羡慕地看着他们, “他们是精锐中的精锐，听说全都不是普通人，甚至还有人形的神秘生物。” 　　安徒生记得第一次见面时，石心身边是跟着很多人, 但后来，似乎石心每一次出现都是单独一人。 　　这些护卫队去哪里了？ 　　还是他故意支开了这些人？ 　　“哇, 他们都很强壮。”丹妮丝眼中流露出迷醉的光芒, “如果石心殿下让我成为女仆的话，我希望能要到他们的联系方式……和他们生出的小牙仙们绝对很好养活。” 　　车夫轻声笑了起来。 　　“牙仙女士，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不过如果想要寻找强壮的男性生孩子, 你们为什么不开一家收费进行亲密接触的酒店呢？”他说，“这样既解决了经济问题, 又能挑选合适的男人。” 　　“嘿, 我们可不是血女巫那样的人。”牙仙瞥了瞥嘴, 语气里带上了鄙夷, “她们饥不择食，什么都吃, 为了取悦恶魔常常做些让人恶心的事, 我们对生孩子的对象可是很挑剔的！” 　　“我们需要的是高质量人类男性。” 　　车夫半是戏谑半是祝福地说道：“那希望你们早日得偿所愿。”他看着牙仙一直盯着自己, 立刻摆手说道, “我有心仪的女性了，你别找我。” 　　“石心的护卫叫什么？”安徒生问道。 　　“无光者。”车夫说，“据说这是石心殿下还是小孩时亲自取的名字。” 　　无光者？ 　　没有光，那就只剩一片黑暗。 　　安徒生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他突然发现，两人相处了这么久，但他依旧不了解他。 　　一阵冷风吹过，风里仿佛带着一声叹息。 　　没有人会来救我……银发小男孩的声音轻轻碰到了安徒生的耳朵。 　　他猛地站了起来，环顾四周，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安徒生先生你怎么了？”车夫立刻警惕了起来，“你看到了什么？” 　　“没什么。”安徒生摇摇头，他看了眼脸上突然浮现出几枚老人斑的丹妮丝，开口说道，“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 　　也许他要稍微需要休息一下，刚才居然出现了幻听，这可不是个好迹象。 　　等到三人离开，又过了大约几分钟，一枚银色的小螺丝钉突然凭空出现掉在了地上。 　　“法克法克法克！”粗鲁又急躁的咒骂声响了起来，一只戴着暗红色手套的大手小心地捡起了地上的螺丝钉，那是个身材极其矮小的男人，他带着宽大的毡帽，深棕色皮质外套上满是污迹，“草TM绿皮青蛙的旦旦！还差几个？” 　　“还差三百六十八个零件。”有些沙哑的声音飘了过来，那里只有一道灰影，看不清说话人的样子，“你太大声了，我感到石心的侍卫朝这里看了过来。” 　　“石心？”矮小男人跳了起来，“你要去看看他吗？刚才……” 　　“下个零件将在半小时后出现在爱尔兰利默里克郡。”沙哑声音打断了他的话，“正事要紧。” 　　“爱尔兰在哪里？”矮小男人问道。 　　“在另一个国家。” 　　“法克法克法克！”矮小男人暴躁地说道，“走走走，草TM梦魇的旦旦，我的大鸟已经迫不及待了！” 　　两人消失后，街道的另一角，安徒生从隐匿光芒中走了出来。 　　他眉头紧皱，抬头看向了天空。 　　今天没有太阳，厚厚的灰云中，一团巨大的阴影飞快地从云层中滑了过去，像是一只体积庞大的鸟类。 　　那是什么？那不是人类世界的东西，但也没有散发出精神力波动。 　　安徒生一直盯着天空，直到确定那团古怪的阴影完全消失后，才转身朝车夫推荐的小饭店走去。 　　饭店里的客人不多，车夫坐在隔间的门口，靠着墙慢慢擦拭着一种长方形的木质乐器，听到脚步声，他看了眼安徒生，接着摇了摇头。 　　安徒生朝里看了眼，正好看到丹妮丝小心地研磨着几颗衰亡果实。 　　她背对着门的方向，身材肉眼可见的干瘪了下去，修长的手指上满是皱纹，头发干枯打结像是被风吹破的蛛网。 　　安徒生闭上眼睛，轻轻地叹了口气。 　　片刻后，丹妮丝欢快地声音响了起来：“安徒生先生，我吃完饭了，你们要吃什么？” 　　看上去像是十六岁少女的丹妮丝掏出一个小钱袋，晃了晃，里面传来了钱币碰撞的声音：“这顿我请，等我死了以后你和车夫先生平分这些金币。” 　　安徒生苦笑了一下。 　　金币对他的吸引力破天荒头一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啊。”车夫直爽地说，“他不要你记得全给我。” 　　丹妮丝笑了起来。 　　她直接把钱袋丢给了车夫：“那你拿着吧，我怕等下忘记了，咱们也是熟人了，万一掉在舞会里被不认识的人捡走，那就太可惜了。” 　　这一顿饭安徒生吃得毫无滋味，他强迫自己大口吞咽着，等下不知道要等到几点，他不想因为肚子饿了而耽误事情。 　　车夫在一边数着金币。 　　丹妮丝则轻轻地练习着歌曲。 　　天色越来越暗了，安徒生和丹妮丝藏在圆塔后门处，安静地等待着。 　　不少马车来了，可奇怪的是，来宾都是走到门口有重新回到了马车中，像是无法进入圆塔一般。 　　“叮铃铃”，刺耳的铃铛声响起，一辆华丽到夸张的马车在圆塔前的车道上停了下来，赶车的人皮肤发灰，贼眉鼠目，指甲尖得像是小动物的爪子。 　　两位衣着华丽的年轻女士从车上跳了下来，她们容貌平平，还不如跟在她们身后那位衣着简朴的女仆好看，“嘿，这就是舞会举行的地方？”她们兴冲冲地直接朝大门跑了过去。 　　旁边的无光者们没有阻止她们冒失无礼的举动，甚至像是完全忽视了她们一般。 　　“姐姐，人类的礼仪！”看起来像是女仆的美丽姑娘着急地跟了过去，“人类的礼仪不是这样的！” 　　她话音未落，就听到“咚咚”两声，那两位衣着华丽的女士像是撞上了无形的墙壁，一下子毫无形象地摔到在了地上。 　　“姐姐，你没事吧。”美丽姑娘想要上前帮忙，却被粗暴地推开了。 　　“滚开！”其中一位姐姐高声骂道，“少在这里假装了，现在看到我们出丑，你这个丑八怪！” 　　两人似乎把被拒之门外的怒气都发在了美丽姑娘身上，在她们劈头盖脸的责骂中，美丽姑娘的头越来越低，最后她的肩膀耸动，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太过分了。”丹妮丝气愤地说道，“我要出去教训那两个家伙。” 　　安徒生抓住了她的手腕：“别去。” 　　丹妮丝诧异地看着安徒生，但还是听话的重新乖乖蹲了下来。 　　“哼，气死了，都怪你这个没用的家伙。”两位姐姐一边骂着一边慢吞吞地朝马车走去，“你母亲就是被你气死的，父亲不喜欢你，是因为你简直是个灾星。” 　　美丽妹妹眼里带着泪光，一副想哭却不敢哭的样子，她身体紧绷，显得柔弱又楚楚可怜。 　　“别拖拖拉拉的！”一位姐姐猛地扯着她的头发，把她拖上了车子。 　　马车缓缓开动。 　　一只鞋子掉在了地上。 　　那是美丽妹妹的鞋子，它闪着淡淡的微光，精致小巧。 　　“哎，真是可怜的女孩子。”丹妮丝充满同情地说道，“真希望有位英俊强壮又好心的王子路过这里，捡起她掉的鞋，把她从那两个恶毒姐姐的手里拯救出来啊。” 　　安徒生忍不住笑了出来。 　　怪不得牙仙要想尽方法多生后代了，她们实力真的不强而且还非常轻信，人数要是少的话，很容易就被灭绝完了。 　　那位“可怜妹妹“身上散发出的精神力波动不弱，至少比那两位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姐姐们强得多！ 　　“地上是什么鞋子，你认识吗？”安徒生想了想，决定还是提醒丹妮丝一下。 　　“是……”丹妮丝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随后惊讶地说，“是今年冬天迷雾百货最新款的水晶鞋，那个漂亮女孩子的品位真不错。” 　　安徒生捂着额头说道：“她穿着破旧打满补丁的衣服，看起来家庭地位很低，可如果真是这样，她怎么会有最新款的昂贵鞋子穿？” 　　“啊？”丹妮丝想了想，“她偷穿某个姐姐的鞋子？” 　　“水晶鞋这么明显，掉下来的时候她姐姐已经看到了。”安徒生说，“要真是偷穿的，她姐姐会把鞋捡起来并且暴打她一顿。” 　　丹妮丝的脸上渐渐露出了怀疑的表情：“难道她是装柔弱？” 　　“嗯。”安徒生说，“这么明显的骗局，只有傻子才会上当。” 　　那位妹妹是三姐妹中最强最美丽的，她进不去舞会，但这样的场合会有很多大人物出现，所以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用姐姐的平凡衬托她的美丽，用凶残衬托柔弱，再激起男士们想要保护弱小的心态。 　　安徒生摇了摇头，可惜世界上没有那么多有钱有势又愚蠢的傻瓜让她骗。 　　就在这时，有人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水晶鞋。 　　那人似乎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事，正一脸恋恋不舍地看着远去的马车。 　　“真是个等待我拯救的小可爱啊……”他低声说道，“我一定会找到这双鞋的主人，把她从那两个恶毒女人手上救出来的！”他的眼神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仿佛觉得自己就是传说中拯救公主的正义骑士。 　　安徒生看着那个人熟悉的脸，忍不住叹了口气。 　　好久不见，对方一如既往，还是个傻瓜。 　　“这个笨蛋是谁？”丹妮丝问道，“长得还挺英俊的。” 　　安徒生无力地说道：“他是克里斯蒂安殿下，王储的亲表弟，王国顺位第二位继承人，如果王储继位后没有子嗣，那么他就是下任国王。” 　　这位克里蒂斯安大人，在欧登塞时曾因为用拙劣的恶作剧捉弄安徒生，还被王储惩罚过。 　　怪不得石心那么自信的说，他和自己结为伴侣没有子嗣将会是欧洲其他君主最乐意看到的局面。 　　这还真没说错。 　　如果克里斯蒂安这种轻易受骗的傻瓜当上国王，其他君主肯定会开心地一起放礼炮庆祝。 　　-------------------- 第196章 杯盏交错 　　这位克里斯蒂安殿下拿着水晶鞋发了一会儿呆后, 转身朝着圆塔入口处走去。 　　“抱歉，您不能进去。”无光者挡在了他的面前。 　　“你们为什么不阻挡刚才那些人！”克里斯蒂安生气地说道，“我要进去！” 　　无光者们纹丝不动。 　　“混蛋！”克里斯蒂安气得在原地跳了起来, “我要去参加舞会！”他硬闯不进去，叫声又引来了路人的注目, 最后, 他气得脸都红了，扔下几句狠话后，不甘心地离开了。 　　相似的画面重复发生了几次。 　　安徒生看出了些端倪。 　　当神秘生物和超凡者出现时，无光者不会阻拦, 但那些人根本无法进入圆塔就直接被弹了出来。 　　而想进去的是普通人类时，无光者则会直接拦住他们。 　　“安徒生先生, 你看到了吗？”丹妮丝轻声说道, “是不是很好玩，又有两个想进去的人被弹飞了。” 　　安徒生看了她一眼，无奈地说道：“好玩？” 　　这个家伙果然一丁点儿危机意识都没有。 　　“对啊对啊。”丹妮丝兴高采烈地说道, “太好玩了。” 　　“……”安徒生轻叹道, “你不担心等下被弹飞的是我们吗？” 　　此时整个圆塔都被笼罩在了某种巫术结界的效果中，连后门都不例外。 　　“不怕。”丹妮丝自信地说道, “我朋友可是向我保证了的, 她有什么特殊物品, 能让人偷偷进去。” 　　安徒生抿了抿嘴, 没有再说什么。 　　就算有特殊的能够穿过巫术结界的东西，在穿过的瞬间, 就会被布置屏障的巫师察觉。 　　圆塔面积巨大, 这种级别的屏障只有高位巫师耗费大量材料才能实现, 这里又是教堂正门, 没有主教级别人物的特殊许可，没有巫师有胆子在这里用巫术屏障。 　　这样的东西，是简单开个后门就能进去的吗？ 　　安徒生开始担心，丹妮丝最后的愿望极有可能会落空。 　　“丹妮丝，其实……”安徒生安慰的话还未说出口，圆塔的后门突然打开了，一位穿着宫廷长裙的黑头发女性正站在圆塔内，对着他们招手。 　　这位女性身材比丹妮丝还要纤细较小，黑色的头发和眼睛，皮肤光滑宛若最上等的陶瓷，就像书上描写的东方美人一样。 　　“那是肖切尔！”丹妮丝拍了下安徒生的胳膊，“看，我的朋友在那里，走，我们快点走。” 　　安徒生观察到附近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立刻快步跟在了丹妮丝的身后。 　　圆塔后门是供仆人们出入的地方，和别的地方一样，这里也有一条灰扑扑的用来停靠送货马车的小道。 　　与戒备森严的前门相比，这里不仅没有无心者，连巡逻普通士兵都没有朝这边靠近，像是被刻意遗忘了一样。 　　“丹妮丝，你还带了位……”那位名叫肖切尔的女士，看着安徒生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呃……” 　　她的目光在安徒生高耸的阿尔卑斯和腰部往下的位置来回扫视着。 　　不知道为什么，安徒生总有种被人看穿了的感觉。 　　“他是我的人类朋友，叫做安……”丹妮丝随口编了个名字出来，“她叫做安琪拉，安琪拉.烤面团。” 　　“好吧。”肖切尔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快进来吧。” 　　安徒生警惕了起来。 　　这个肖切尔不是普通人类，她身上的精神波动非常奇怪，不像超凡者，更不是神秘生物，那种阴冷的气息让安徒生想起了自己曾经接触过的鬼魂。 　　但对方既不透明，浑身也不是绿油油的……难道是传说中的高等鬼魂？石心雇佣这样的生物是想要做什么。 　　而且肖切尔站着的位置是在圆塔之内，看上去似乎也受到巫术结界的束缚无法出来，丹妮丝这样直愣愣地冲上去，绝对会被弹出来。 　　他想伸手拉住丹妮丝。 　　没想到丹妮丝跑得比兔子还快。 　　糟糕！ 　　安徒生立刻展开胳膊，想接住被弹回来的丹妮丝。 　　下一刻，丹妮丝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直接就走了进去，她一直别在耳边的爱尔兰柔红在进门的瞬间，突然掉落了几片花瓣。 　　什么情况？ 　　“安徒，不是，安琪拉你快过来啊。”丹妮丝兴奋地说道，“这里可以进。” 　　安徒生迟疑地靠近了后门。 　　伸出一根手指，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并未碰到任何的屏障，就这么直接穿了过去。 　　巫术屏障消失了！ 　　安徒生大步走了进去，心中有点疑惑，为什么屏障消失的时间这么凑巧。 　　“嘭”的一声，后门在他们身后关闭了起来。 　　三道身影从远处的灌木丛中探出了头，她们赫然是刚才在圆塔前方演出了一场“恶毒姐姐欺负可怜妹妹”的三人。 　　“你们看到了吗？”原本可怜兮兮的妹妹站在中间，虽然还穿着刚才的破旧衣物，但她身上气势大变，俨然一副主导者的样子。 　　“他们进去了。”姐姐一号轻声说，“看来巫术屏障失效，咱们也进去吧。” 　　姐姐二号附和着：“那两个丑八怪都能混进去，咱们去了肯定比她们强。” 　　“咱们？”可怜妹妹冷笑了声，“你们两只猪头一样的蠢货也想进去？要不是你们长得凶残刻薄，还有点用处，否则我早就把你们煮成肉汤吃了。” 　　姐姐们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起来。 　　“那，那您一个人进去，我们在外面等着。” 　　“不！”可怜妹妹眯了眯眼睛，“你们先进去！” 　　在她的注视下，两位姐姐对视一眼，快步朝着后门冲去，可她们连门把手都没有摸到，就立刻双双被弹了出来。 　　几乎是同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无光者们团团围住了她们。 　　他们不给这两人任何辩解的机会，直接用禁魔铁钉钉在了她们的背部上！ 　　姐姐们发出了杀猪般的哼哼声，她们被推上了一辆盖着黑布的马车，直接离开了这里。 　　原本可怜妹妹躲藏的地方则空无一人，她看到无光者的瞬间，立刻转身跑路了。 　　进入高塔内的安徒生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 　　此时，他屏住呼吸，小心地不想碰到任何人和东西。 　　圆塔内的大厅是一片玫瑰花的海洋，数不清的玫瑰点缀在墙面上，形成了一片暗红色的玫瑰墙，天花板上不知道使用了什么巫术，竟然可以直接看到外面的星空。 　　到处都是新鲜的花朵，就连阴暗的角落中也不例外。 　　闪亮的水晶和施了巫术的恒燃蜡烛发出的微光，驱散了室内的灰暗，却不十分明亮，而是带着隐约的朦胧感，显得有几分浪漫。 　　和安徒生想得不同，客厅里满是宾客。 　　他们开怀大笑，举杯畅饮，随着乐队的伴奏翩翩起舞。 　　丹妮丝被肖切尔拉着在一边说着悄悄话，她们的目光时不时朝着右手边的座位看去。 　　那里有一张高椅，暗红色的天鹅绒面，镶满暗色宝石的装饰物，所有人在路过椅子的时候，都恭敬地朝着坐在上面的人行礼鞠躬。 　　石心坐在椅子上。 　　安徒生则藏在最边上的角落里，安静地看着他。 　　和平时华丽的装扮不同，今天的石心只穿着简单的白衬衣和黑色长裤，他的衣服上不仅没有宝石，连朵绣花都没有。 　　此时的石心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中，他一动不动，要不是脸上面具的雾气在飘动着，安徒生都以为他睡着了。 　　“安徒生先生。”丹妮丝走到他的身边，用极轻的声音说道，“现在殿下身边没有人，是最好的时机，我要去了！” 　　“去吧。”安徒生送上了真心诚意的祝福，“你会得偿所愿的。” 　　丹妮丝深吸了两口气，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接着，她握紧拳头大步朝着石心走了过去。 　　周围的宾客没有人看她，也没有人阻止她。 　　丹妮丝径直走到了石心面前。 　　“殿下，我学会了那首歌。”丹妮丝不敢去看石心的面具，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声音也有些发抖，“我能为您演唱吗？” 　　“嗯。”石心的声音又冷又淡漠，“唱吧。” 　　他的话音刚落，所有的宾客全都停止了交谈，他们朝丹妮丝看了过来。 　　加油啊，丹妮丝！ 　　安徒生暗中替丹妮丝捏了一把冷汗，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她能够发挥出自己正常的实力吗？千万不要唱错了。 　　丹妮丝的表现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只见这位平时有些怯懦的女孩，突然深吸了一口气，她对着石心行了个礼，闭上眼睛，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势头唱了起来。 　　【啊~丹麦最棒的一个翘臀在准备洗澡，所有可爱的衣服都已被脱掉。】 　　【再没有任何布料在他身上，月光照亮他泛红的脸庞。】 　　【啊，哦，温热的水让他赞叹。】 　　在唱了接近三分之一的时候，丹妮丝的手突然抖了起来。 　　她乌黑的头发从根部开始变得花白起来，就像是白雪落在了黑色的土地上，很快，所有的黑发都变成了白色。 　　皱纹和老人斑慢慢出现，以一种顽固的不肯再退缩的姿态，布满了她的身体。 　　安徒生的眼眶有些发烫。 　　丹妮丝在燃烧。 　　她本可以撑得更久，可她却选择彻底燃烧自己最后的生命力，只为了让这首歌更加动听。 　　她的声音洪亮，气势十足，吐词清晰，没有跑调！ 　　除了这点以外，她接近于零的唱歌技巧再加上那污染耳朵的歌词，让欣赏这首歌变得有些困难起来。 　　高雅的舞会，穿着昂贵礼服的宾客，难听的歌曲，这一切加起来本应是个很滑稽的场面，可丹妮丝坦荡无畏的态度和不顾一切的勇气，却让这一幕染上了几分豪壮和悲情。 　　石心一动不动，既没有出言阻止，也没有让人赶走她。 　　奇怪的是，舞会的客人们也是如此。 　　他们安静的听着丹妮丝的歌声，没人嘲笑，没人低语，犹如最完美的听众一样。 　　一首歌唱完，丹妮丝倒在了地上，她没有再支撑自己站起来的力量了。 　　客人们轻轻地鼓起了掌。 　　“你想要什么？”石心说，“按我们原本的协议，你学会这首歌就可以成为我的女仆，现在你要死了，可以换个要求。” 　　丹妮丝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她说：“请您给我们牙仙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在世界上安稳生活的机会，我们不奢求能够获得您的保护，但至少给我们一个可以把握住的机会。” 　　“可以。”石心似乎早就料到了她的要求，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丹妮丝松了口气，整个人彻底放松了下来。 　　“那你自己呢？”石心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弯腰取下了丹妮丝别在耳边的那朵爱尔兰柔兰，“等价交换，你可以用这朵花再换取一个属于你自己的要求。” 　　丹妮丝看着那朵小小的便宜玫瑰，她的眼中露出了柔软的笑意。 　　“我有一个朋友，他很好，真的很好……”她说出了自己最后一个愿望，“我希望您能和我的朋友安琪拉共舞一曲，这是我送给他的告别礼物。” 　　-------------------- 第197章 我有一个朋友 　　“你的朋友安琪拉？”石心看向了人群, 像是在寻找她的身影，“我答应你的这个愿望。” 　　安徒生躲在角落里没有动。 　　肖切尔像是一抹幽魂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主人，他在这里。” 　　石心站在原地没有动。 　　“安琪拉, 快点过来。”丹妮丝突然气若游丝地说道, “我感觉不太……”话音未落，她突然身体一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糟糕！ 　　安徒生想都不想，直接冲了过去。 　　他小心地扶起了丹妮丝, 就看到丹妮丝对着他俏皮的眨了眨眼，无声地比了个口型：“快去跳舞！” 　　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套路自己！ 　　安徒生的身体有些僵硬, 他感到石心站在了他身后, 两人的距离还不到半米。 　　“走吧，别闹。”安徒生捏着嗓子低声说道，“你的愿望已经达成了, 我带你出去。” 　　丹妮丝双眼一翻, 直接倒了下去继续假装昏迷，她的裙摆长出了一个个小牙齿, 它们紧紧地咬住了地毯, 一副如论如何都不走的架势。 　　“……”安徒生不能用蛮力把她抱走, 否则这看起来太过可疑了。 　　“你就是她的朋友？”石心冷淡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安徒生头皮一麻, 感到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等他开口, 女仆肖切尔介绍道：“主人, 她是丹妮丝的朋友, 叫做安琪拉.烤面团。” 　　“烤面团女士。”石心走到了他的面前, 弯腰伸手，作出了邀请的手势，“有幸能和你共舞一曲吗？答应丹妮丝的事情我会如约完成，我不喜欢欠债。”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 　　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再拖下去，说不定石心会看出什么破绽。 　　他伸出了手，放在了石心的手上。 　　“主人，演奏哪首舞曲？”肖切尔问道。 　　石心拉起了安徒生，手轻轻搂住了他的腰，安徒生下意识地别过头，连呼吸都放缓了几分，他听到石心说：“快乐的风流寡妇圆舞曲。” 　　安徒生抿了抿嘴，硬是忍住了差点儿脱口而出的吐槽。 　　这么多舞曲，为什么要选这首。 　　轻快的乐曲声响了起来，石心中规中矩的开始跳舞，他的手只是轻轻搭在了安徒生的腰部，身体挺得笔直，刻意地让两人的距离保持在合乎社交礼仪的范围。 　　安徒生从没有跳过这种轻快的舞蹈，他有些手忙脚乱，不小心踩了石心好几脚。 　　石心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就像是单纯的履行自己的跳舞义务，对面前美貌又艳丽的烤面团女士冷淡极了。 　　舞曲过半，安徒生终于适应了节奏，开始能够跟的上石心的节拍了。 　　原本以为会脸红心跳的接触，在石心的沉默下，显得愈发尴尬起来。 　　安徒生只觉得时间太漫长了。 　　“你丈夫去世多久了？”石心突然开口问道。 　　安徒生愣住了。 　　这是在跟自己说话吗？ 　　“黑色戒指。”石心言简意赅地说道，“你两只手的食指上都戴着，这是立志守寡永远不会再嫁人的意思。” 　　安徒生的食指上确戴着两枚黑色戒指，这是图里帕给他戴上的。 　　当时他并未在意，因为图里帕拿出了他母亲的首饰盒，从头到脚，能戴上珠宝的地方都给安徒生挂上了亮闪闪的小装饰。 　　安徒生轻咳了两声，细声细气地说：“刚去世没多久。” 　　说完这句后，两人又沉默了下来。 　　舞曲似乎被拉长了不少，节奏也变得缓慢了起来，不少客人开始加入他们，在大厅里跳了起来。 　　不是唯一一对跳舞的人，这让安徒生感到轻松了一些，他时不时看向丹妮丝的位置，警惕着她的变化。 　　他并没有忘记自己的委托。 　　丹妮丝笑眯眯地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个小瓷杯，正一脸慈祥地看着他们跳舞。 　　对上安徒生的目光，丹妮丝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安徒生无语极了。 　　他叹了口气。 　　“觉得孤独可以再找别人。”石心像是误会了他的叹气，突然开口说道，“没人值得你永远等待。” 　　安徒生呼吸一滞，他胸口有些发闷，眼眶也开始发酸了，他轻声说：“你说得对，我会再找别人，只是……” 　　石心突然松开了扶住他的手，礼貌地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原来舞曲已经结束。 　　安徒生站在原地。 　　新的歌曲又响了起来，这首歌曲调优美，却带着一点点的悲伤。 　　安徒生走到了丹妮丝的身边坐了下来，丹妮丝像是看出了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拍了拍他的手背问道：“这首歌好美，你可以试着邀请石心殿下再跳一曲。” 　　“天鹅湖圆舞曲。”安徒生看到石心重新坐回到了刚才的长椅上，“王子爱上了被恶魔变成天鹅的少女，少女白天是天鹅，晚上变回人形，只有最坚贞的爱情才能破除魔法。” 　　“好浪漫。”丹妮丝轻轻咳嗽了起来，“最后王子和公主一定会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不管他们经历了多少困难。” 　　其实还有一个结局，王子和公主没有战胜恶魔，他们一起死在了冰冷的湖水中。 　　安徒生看着丹妮丝已经变为灰烬的发丝，原本到嘴边的话突然咽了回去，他红着眼眶说道：“是的，他们一起渡过了困难，获得了最后的幸福。” 　　随着他的话语，丹妮丝微笑的脸慢慢变成了灰烬。 　　“真好……”她轻声说，“别忘了我……” 　　她的笑容消散在空中。 　　原本丹妮丝坐着的地方，只留下了一小团浅灰色的灰烬。 　　安徒生用力擦去了模糊住他视线的泪水，他的手在颤抖，但依旧仔细地把所有灰烬都收集了起来。 　　周围的人依旧在跳舞，交谈，互相碰杯。 　　水晶灯和蜡烛闪烁着光芒。 　　安徒生再三检查，确保自己没有任何的遗漏后，直接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厅，他没有回头去看石心。 　　从大厅走到过道时，这里没有蜡烛，只在墙上点着几盏微弱的油灯，周围一下子暗了起来。 　　大厅的喧闹和奢华与这里相比像是两个世界。 　　安徒生顺着来时的路到了圆塔后门处，他扭开门把手，毫不犹豫地走出了圆塔。 　　“啪”的一声，门关上了。 　　与此同时，舞会的音乐猛然停了下来，水晶不再闪烁，蜡烛的光都变得幽暗了起来，所有的宾客们一动不动，保持着安徒生离开圆塔时的姿势，像是被突然冰冻住了的木偶一样。 　　他们有的脸上还保持着笑容，有的正举杯喝酒，还有的正在舞池中旋转。 　　时间像是停住了。 　　墙上的红玫瑰开始飘落。 　　渐渐的，到处都是暗红色的花瓣，这一堆那一堆，猛地看上去宛若猩红的鲜血。 　　“结束吧。”石心缓缓说道，“很成功的告别单身舞会。” 　　“是。”肖切尔对着他行了个礼，她嘴里念念有词，手上则不断打出奇怪的手势，随着她的动作，那些停止活动的宾客们突然消失，他们变成一颗颗的豆子落在了地上。 　　圆塔内暗了下来。 　　石心重新坐回到了黑暗阴影中，只有椅子上的宝石在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就像是真正的王座一般，冰冷又华丽。 　　离开圆塔的安徒生，飞快地朝着马车的方向跑去，远远的，他就看到车夫坐在上面打盹。 　　安徒生停下脚步，他走到一丛矮灌木旁，抓起了上面看上去还算干净的残雪，用力擦了擦自己的脸。 　　冷冷的雪让发烫的眼睛稍微好受了点。 　　他缓和了下情绪，这才走了过去。 　　“回家？”车夫看着单独回来的安徒生，摇了摇头，“就你一个人？” 　　“嗯。”安徒生轻声说，“走吧。” 　　车夫跳了下来，打开了车门：“快上去休息。” 　　马车里面放着点燃的小碳炉，暖暖的空气散了出来，让人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 　　安徒生说：“我想坐在外面行吗？” 　　“好吧。”车夫耸了耸肩。 　　他重新跳上了赶车的座位，给安徒生让了点位置。 　　“回家吧。”安徒生感到冬日的冷风吹在了他的皮肤上，这样能让他的脸变得僵硬起来，就算是流泪，很快也会被冷风吹干。 　　车夫没有看他一眼，只是轻轻动了动缰绳，马匹开始朝城门的方向走去。 　　夜晚的哥本哈斯很安静。 　　出城的时候，他们没有遇到任何巡逻的士兵。 　　出了城门，马车在宽敞的驿道上飞快奔跑了起来，安徒生紧握着装了丹妮丝灰烬的巫术袋子，开口问道：“谁给你的夜晚出行许可证？” 　　车夫想也不想地说道：“克鲁索伯爵大人给我的。” 　　“车子底下藏着的骨头也是伯爵给你的？”随着安徒生的问话，绿色的藤蔓从马车木板中生长了出来，缠绕住了车夫的双腿。 　　安徒生轻声说：“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不介意使用一些暴力手段，我只问你一次，真正的车夫在哪里？” 　　藤蔓突然疯狂生长，像是绳子一样缠绕住了假冒车夫的脖子。 　　假冒车夫笑了起来。 　　他转过脖子，对着安徒生喊道：“汪汪！” 　　-------------------- 第198章 飞向月球 　　汪汪！ 　　安徒生的手猛然握紧, 藤蔓像左右两边扭曲拉伸，巨大的力量下，车夫的头直接被扭断垂到了胸口处。 　　他睁大了眼睛, 暗红色的血液从嘴角流出。 　　纵然是这样，他依旧大笑着, 对着安徒生喊道：“汪汪！” 　　那声音一开始听起来是人类在学狗叫, 可是叫了几声后，就变成了真正的狗叫声。 　　不仅如此，安徒生感到，自己屁股下的木板突然变得毛茸茸的。 　　原本木质的马车开始扭曲变形。 　　“汪汪！”车轮叫了起来, 并且长出了一条尾巴。 　　“汪汪！”车窗也叫了起来。 　　最后整个车子的所有部分都发出了狗叫声。 　　安徒生只觉得屁股一疼，低头就看到身后的车厢长出了一张狗嘴, 尖锐的牙齿正一口咬在了他的臀部上。 　　“混蛋东西!”安徒生疼得怒气瞬间爆满！ 　　白色的吞噬光芒猛然涌现而出, 巨大的狮子仰天吼叫了一声！它猛地咬住了车厢变成的大狗，“咔擦”一声，安徒生觉得卡在他臀部上的牙齿松开了。 　　他趁机跳下了马车。 　　离得远了, 安徒生这才发现, 整辆马车全都是由狗组成的，他们挤在一起, 不停地叫着, 白狮则趁机咬死了好几只狗。 　　车子彻底散架, 假冒车夫四肢着地, 落在了安徒生面前。 　　“赶车的人味道不错。”他伸出长长的舌头，意犹未尽地说道, “就是骨头太硬, 咬不动, 被我放在了车底, 没想到被你闻了出来。” 　　“你撒谎。”安徒生说，“车子底下的骨头不是车夫！是你用来喂养这些狗的玩意儿。” 　　假冒车夫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的嘴长得太大，以至于脸上的人类皮肤直接被绷破，一撮又一撮的黑色狗毛从皮肤裂开的地方冒了出来。 　　“女人，你的运气很不好。”假冒车夫顶着掉了一半的脸皮，不怀好意地说道，“你应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带着我们去找到真正的目标。”他上下打量了安徒生一番，嘿嘿的笑了起来。 　　“你看起来很耐玩，放心，我不会杀了你，把你带回去献给领主大人，他一定会很高兴。” 　　“等他玩完了……”说到这里，假冒车夫的口水忍不住流了下来，“我会把你做成人肉切片，慢慢烤着吃的。” 　　女人？ 　　安徒生心中一动，难道对方没有认出自己来？ 　　诡异的狗类神秘生物，领主，残暴吃人，这种种加起来，让安徒生瞬间就判定了对方应该是三只狗中最后的那只——金币。 　　可从金币的话来判断，这次袭击的目标并不是他！ 　　这怎么可能？ 　　他和金币之间可是不死不休的仇恨。 　　安徒生假装露出了害怕的表情：“你是谁？你想做什么？”他的手指微动，眨眼间，威风凛凛的白狮突然缩水，变成了普通家猫的大小。 　　它“喵”了一声，飞速窜进了安徒生的怀里，极其配合的开始和自己的主人一起发抖起来。 　　“哈哈，我就知道是骗人的小把戏。”金币轻蔑地用后脚挠了挠自己的耳朵，“我是伟大的金币大人，带我去找一个人，我就考虑让你少受点苦。” 　　短短时间内，安徒生已经明白了过来金币为什么没认出他来。 　　沙比和银币在死前都见过白狮，再加上哥本哈斯的狗曾经跟踪过他，所以刚才在听到狗叫的时候，安徒生先入为主的觉得金币发现了他的身份，这一切都是冲着他来的。 　　其实仔细想想，金币并没有见过白狮。 　　而距离上次过去了这么久，就算对方有他留下气味的东西，味道早就淡了，这次出来，他身上涂抹了拇指的变形蜜粉和不知道掺了什么东西的廉价香味，外形不同，气味不同，因此金币并没有认出与它不共戴天的仇人。 　　“去找谁？”安徒生抱紧了白狮，用女声无助地说道，“金币大人，我就是个普通的小巫师，请你放过我。” 　　“呵呵。”金币用爪子把自己的头接了回去，它扯断了缠住自己脖子的藤蔓，冷声说道，“森林巫师？我最讨厌森林巫师了，你认识从欧登塞出来的森林巫师吗？” 　　“不认识。”安徒生说，“但我可以帮您打听一下。” 　　与此同时，安徒生的心中又有了新的疑惑。 　　火焰领主在神秘世界过不来，但他肯定在人类世界有盟友，当初在欧登塞闹得那么大的雪人事件，只要找人查一下，就能锁定相关范围，为什么到了现在，火焰领主的人还没有查到他身上来？ 　　肯定是有人掩盖住了安徒生与这件事的关联。 　　是石心替他做了掩饰！ 　　“车夫要带你去哪里？”金币突然问道，“原来替你赶车的车夫，准备把你送到哪里去？” 　　车夫？ 　　安徒生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送我回家。”安徒生已经明白了对方的目的，他假装胆怯地说道，“车夫是我随意在街上找的，他本应该送我回家的……” 　　说话的时候，原本伪装成马车的野狗们团团围住了安徒生，它们呲牙裂嘴，只要金币发话，它们会一拥而上把这个鲜嫩的女人吃个干净。 　　“撒谎！”金币大吼一声，眼中有火焰开始燃烧，“那是克鲁索伯爵的锡兵！他不是普通人，是有编号的锡兵，他怎么可能是你能在街上随便找的。” 　　安徒生眨了眨眼，他点头娇滴滴地说：“也许是因为我的美貌吸引了他。” 　　“你放屁！”金币像是再也受不了安徒生的胡说八道一般，它喊道，“谁会喜欢你这个假胸女人！你的头发是假的，皮肤是假的，连眼睛的颜色都是假的，只有丑八怪才会像你这样装扮自己。” 　　等等！ 　　安徒生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由拇指和图里帕联手精心打造的伪装，连石心都能瞒过，没理由能够被一只狗看穿！ 　　除非…… 　　安徒生倒抽了一口凉气，除非这个他以为完美的伪装其实十分拙劣，以至于连狗都能瞬间识破。 　　安徒生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一直窜到了头顶。 　　石心的眼力不可能还不如一只狗。 　　所以，在他进入舞会的时候，对方说不定就一眼看穿了他的伪装。 　　再加上双方的熟悉程度和跳舞时近距离接触，石心他到底有没有认出自己其实就是烤面团女士！如果认出来了，他又是用什么样的心情看着自己的。 　　尴尬，羞恼，愤怒，后悔，种种心情突然冒了出来混杂在一起，在安徒生脑中形成了明天神秘世界报纸上的标题《震惊！某巫师男扮女装混入前男友告别单身舞会，死缠烂打企图重燃旧情！》下面再配上他原本的样子和女装后的照片。 　　突然之间，安徒生觉得这个世界他再也待不下去了。 　　他好想长出翅膀，飞离欧洲，飞到远远的月亮上。 　　不不不。 　　也许事情还没有糟糕到那个地步。 　　万一石心的眼力真不如一只狗呢？ 　　怀着这个小小的期望，安徒生细声细气地问道：“金币大人，你是怎么看出我的伪装的？难道是你们狗类的特殊技能？” 　　金币眼中的火焰猛然变大，它深吸了一口气，套在它身上的人皮和衣服全都成了碎片，巨大的黑狗显出了原型，它愤怒地咆哮着：“什么伪装，你有个屁的伪装！你的化妆假到了连地表蠕虫都能发现的程度，你这是在侮辱我敏锐的狗眼！” 　　它向安徒生扑了过去，要这个女人为她的冒犯言语付出代价。 　　可让金币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在它腾空的瞬间，一道道巨大的藤蔓突然从地底冒了出来，它们像是躲在暗处蓄势待发的毒蛇一样，猛地缠绕住了它的身体。 　　白色的猫咪冲了出来，重新变成巨大的狮子。 　　而之前围绕住安徒生的野狗们，则在金币动手的同时，被藤蔓捆在了原地，除了发出愤怒无力的嚎叫声外，根本无法过来支援。 　　“汪汪！”金币在狮子朝它咬来的瞬间，开口嚎叫了起来。 　　它眼中的火焰猛然变大，瞬间点燃了它的身体，金币变成了一只燃烧着的狗，原本缠住它身体的藤蔓被点燃，气温瞬间飙升，那股热量冲向了安徒生，撞在了守护光芒形成的护盾上，让他后退了一小步。 　　一向无往不利的白色狮子，在咬上燃烧着的金币时，鬃毛竟然被火焰点燃了。 　　“回来！”安徒生立刻撤掉了自己的精神力。 　　白色狮子消散在了空中。 　　他的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 　　金币的火焰不同寻常，竟然连由灵魂凝聚成的狮子都能点燃。 　　“是你！”金币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认识你的声音！你为了躲避我的追杀假扮成了女人！” 　　情急之中，安徒生没有伪装自己的声音，短短一句“回来”立刻就被金币认了出来。 　　看来这只狗是真的恨他。 　　金币对着被困住的野狗们喷出了一口火焰，野狗和困住它们的藤蔓开始一起燃烧了起来，它们凄惨又疯狂的嚎叫着，空气中弥漫着肉被烤熟的恶心味道。 　　火焰向前延伸，眨眼间，就在安徒生周围形成了一个封闭的圆圈。 　　金币盯着安徒生，绕着他开始行走，像是笃定对方逃不出自己的控制：“就是你，杀死了我的沙比弟弟。” 　　“不。”安徒生用自己原本的声音，认真地纠正道，“除了沙比，还有银币。”他的余光看到不远处有一抹微小的火光亮了起来。 　　“我是说！你杀死了我的沙比弟弟们！”金币彻底被安徒生激怒了，“单数复数的语法问题并不重要，人类，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 第199章 计划通 　　炙热的火焰似乎连周围的空气都能点燃。 　　热风吹起了安徒生的头发, 红色的发丝随风飘荡了起来。 　　金币一步步朝安徒生逼近，它走过的地方土地都像是被点燃了，水分瞬间蒸发, 地面干裂，无论底下原本藏着什么种子, 都在高温下变为了灰烬。 　　“我做梦都想着这一天。”金币像是来自地狱的恶犬, 它的呼吸带上了硫磺的味道，“森林巫师，你逃不掉了！” 　　似乎是为了验证它的话，原本围住安徒生的火圈猛然变大。 　　长长的火舌像是手挽手的狗头小人, 在空中跳起了舞蹈，把安徒生围在了中间。 　　这些小人一边转着圈儿, 一边开口唱到：“汪汪, 汪汪！” 　　安徒生皱起了眉头。 　　同样是火焰，可是金币的力量和他的两个沙比弟弟们完全不同。 　　它的火焰像是有了自己的灵魂。 　　而且这些火焰狗头小人实在是太吵了，它们每个就只有普通的火苗大小, 足足上千个, 现在正围绕着安徒生一起叫喊了起来。 　　那声音让人心烦意乱，稍微不注意, 精神力就会被这些狗头小人吸走。 　　金币果然为了对付自己下了一番功夫。 　　用高温让周围的土地干燥无法长出植物, 又用这些小人不停地干扰, 再加上能点燃灵魂的火焰……这一切都克制着安徒生。 　　安徒生的沉默让金币更加得意。 　　它磨着牙, 朝着他走来，狗嘴里滴落的口水不停地滴落下来。 　　“恐惧吧, 颤抖吧！你这个该死的人类小崽子, 我吃过的人比你【动词脏话】过的人都多！我会好好品尝你的每一根骨头, 再把你的头骨做成狗厕所, 让领地里的每一条狗都在里面拉上一泡，我还要……” 　　安徒生叹了口气。 　　这只金币是个话痨。 　　它已经滔滔不绝地说了五分钟了。 　　“你不出手吗？”安徒生忍不住说道，“再不出来我就先动手了。” 　　金币怒道：“你在瞧不起谁！” 　　它突然发现，安徒生的视线越过了它，落在了稍远处的一处黑暗角落里。 　　“虚张声势！”金币背火倒竖，终于停止了唠叨，猛地朝安徒生扑了过去，它气势十足，像是能够吞下天地的怪兽一样，和围住安徒生的火焰狗头小人一样形成了张密不透风的大网。 　　处于攻击中心的安徒生一动不动，脸上带着莫名的淡然笑容。 　　金币的攻击直接了当。 　　它一口咬住了安徒生的脖子。 　　几乎是眨眼间，安徒生就被烧成了个火人。 　　他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眼神看向了之前的地方。 　　“呸！”金币察觉到了不对，吐出了咬下的血肉吐到了地上，那是一团被烧焦的植物，根本不是人类的肉！ 　　而被火焰点燃的安徒生，则一点点的变形扭曲，最后成为了一个等人高的人形木偶，那木偶雕刻的极其拙劣，手艺粗糙，制作它的人连木工学徒的门槛都没有摸到。 　　安徒生的声音在远离金币的黑暗中响了起来。 　　“雕得不太好。”他说，“不过胜在数量多。” 　　“植物替身！”金币没有再贸然攻击，它吸了吸鼻子，似乎是想要辨别安徒生真正藏身的地方。 　　安徒生看着被烧成灰烬的木偶，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那可是他做出来的第一个木工人偶。 　　在他闭关写书的时候，因为书写过度导致肩膀疼，为了活动下身体，安徒生从路灯里翻出了曾被小木偶用来骗人的《神秘宝典——木工活初级入门》。 　　这本书和神秘世界没有大关系，不过却是本不错的木工操作指南。 　　靠着自学，安徒生用花了不少钱买来的木头做成了很多“手艺精良”的人形木偶，因为是亲手制作，这些“艺术品”里沾上了他的些许精神力。 　　安徒生把这些东西都塞进了路灯里，等待着派上用场的那一天。 　　今晚从圆塔出来后，安徒生远远看到车夫时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车夫是军人出身，极有责任感，在等着自己的时候怎么可能会打盹睡着了? 　　这时安徒生就起了疑心。 　　他用冰冷的雪擦了擦脸，顺便清理了因为流泪而有些堵塞的鼻子，那时安徒生就闻到了极淡的血腥味。 　　那味道很新鲜，混杂着肉和血的味道，像是被吃了一半的动物。 　　味道散发出的地方正是马车底下！ 　　当时他就留了心。 　　上马车之前，安徒生使用了【纳格索斯的倒影】投射在了木偶上，又在替换时飞快抱着木偶蹭了蹭，让它沾染上自己身上的香水味。 　　安徒生随后开启了隐匿光芒，躲藏在了一边。 　　直到刚才木偶被焚烧，安徒生故技重施，重新弄出了新的人偶，他依旧藏在暗处。 　　“这又有什么用？”金币不慌不忙地说道，“你能支撑多久？你有多少个木头人？呵呵，这样的巫术以你的年龄能够支撑半小时就算是厉害了，而且……” 　　它猛地朝一边的阴影处冲了过去。 　　火焰瞬间包围住了那里。 　　“而且你的香水太难闻了！” 　　在火光的映射下，地上躺着个木头假人，假人身上戴着红色的假发，旁边是脱掉的高跟鞋，安徒生并不在那里。 　　金币扑了个空，它愤怒地咬了上去，把木头假人咬得粉碎。 　　“在这里呢，傻狗！”像是挑衅般，安徒生的声音在另一侧响了起来。 　　金币抽了抽鼻子，耳朵微动，却猛然转身朝自己身后咬去。 　　苦涩的植物汁液的味道渗入了它的嘴里。 　　又是个木头假人。 　　火光亮起，灰烬落地。 　　“这里！”“我在这里！”“来咬我啊！” 　　夜色中安徒生的声音不停地响了起来。 　　一个个带着他气味的木头假人，不停地从各个角落中冒了出来，它们被金币全都咬得粉碎，但咬碎一个，就有另一个立刻冒了出来。 　　金币想要停下来，它已经隐隐感觉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 　　但狗类的本能，却让它无法抗拒这样打地鼠一般的“游戏”。 　　地上到处都是被烧焦的木灰和木片的残渣。 　　风一吹，灰尘扬得到处都是。 　　金币已经闻不到安徒生的味道了。 　　“你出来！”金币怒吼了起来，“使花招的贱人类！你以为自己能逃脱吗？我在这里待得时间越久，领主就会看得越清楚！你逃不过的！” 　　“是有些无聊了。”黑暗中，安徒生的身影终于显现了出来。 　　他身上的变装效果没有改变了，除了头发恢复成了本来的样子，看上去依旧是一位女士的模样。 　　金币眼中闪过一抹喜色。 　　它的呼气中，火焰的热气更加旺盛。 　　“去死吧！”它化作一道红色的旋风，朝安徒生的方向冲了过去，这一次，它万分确定，对方是实实在在的真人。 　　“请你先死。”安徒生彬彬有礼地打了个响指，“你的弟弟们一定很想你。” 　　响指的声音很轻。 　　“轰隆”一声，金币身下的土地开始陷落，眨眼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坑洞中，有数不清的藤蔓在扭动着。 　　它们竟然潜伏在了深深的地底，躲过了高温的袭击，在金币“打地鼠”的时候，蚕食掉了下面的大片土地。 　　金币一时不察，直接落入了深坑中。 　　带着倒刺的巨大尖笋状植物从土地中钻了出来，它们表面泛着淡淡的蓝光，像是小叶卫矛般内部含水极多含油很少，几乎很难点燃。 　　“汪！”金币掉落的途中，蹭到了这些植物，它立刻发出了惨叫声。 　　它吐出的火焰被淹没在了一大片的绿色中。 　　这还没完，安徒生控制着更多的植物覆盖住了深坑的敞口出，没有空气的进入，金币能够释放出的火焰越来越少。 　　“还不出来？”安徒生通过植物们感应着地底的情况，他微微侧头说道，“我是不会买你的火柴的，不过，这条狗是火焰领主的手下，你再不出来我就自己动手了。” 　　说话间，地底地植物越来越拥挤。 　　金币的惨叫和咒骂声传了出来。 　　“你是怎么削弱它的力量的？”女孩子的声音在他身旁响了起来，卖火柴的小女孩一脸复杂地看着安徒生，“火焰是植物的克星，我本以为今天会收集到你的骨灰。” 　　“木头人。”安徒生言简意赅地说道，“它们是用牛油果树做成的，里面被我藏了磨碎的牛油果核和葡萄干。” 　　这些东西都是对狗有毒的。 　　有时候，一颗葡萄干就能直接毒死一只狗，而牛油果的果树和果核都会让狗呼吸困难，甚至引起心脏积水。 　　金币身为混得不错的神秘生物，一直是吃肉的，并没有尝过这些东西的味道，当它因为愤怒而咬碎了木头人时，对狗类有害的物质就会一点点的进入它体内。 　　而金币只会尝到苦涩的味道，并不会多想。 　　这么多的木头人，里面的“毒素”已经足够积攒到让金币身体不适的程度。 　　安徒生正是察觉到它动作开始变得迟缓，这才显出了身形。 　　金币对安徒生恨之入骨，一直在研究对付森林巫师的办法，安徒生又何尝不是如此？他知道自己迟早会对上金币，因此早早就做了相应的准备。 　　有了氧气，火焰才能燃烧。 　　安徒生干脆在金币脚底下挖了个大洞，再堵住洞口，让空气无法流通！ 　　植物虽然会吸收二氧化碳排出氧气，但那需要时间，只要金币不停释放火焰攻击植物，那么氧气就会迅速耗尽，直到它一滴都没有再也喷不出任何东西的时候，就是它的死期。 　　用四个字形容安徒生的计划，那就是关门打狗。 　　-------------------- 第200章 一根火柴 　　同为玩弄火焰的超凡者, 卖火柴的小女孩察觉到了地下越来越少的空气，稍微一下，也就明白了过来。 　　她看向安徒生的眼神多了几分忌惮。 　　火焰不是无敌的, 但也属于攻击力很强的力量，属于爆发性的进攻, 正常来讲, 正好克制了爆发力不强比较擅长拉锯战的森林巫师们。 　　这个家伙，竟然只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就能把金币给坑得死死的。 　　“你杀不了他？”安徒生误会了小女孩的眼神，“也对, 你们的本源都是火焰，它又是活了很久的神秘生物。” 　　看来自己考虑的不够周到, 本来想留着金币一口气, 让小女孩亲自出手杀了它，也算是为格瑞稍微报了一点仇。 　　说完，他右手张开, 路灯发出了幽绿的光芒。 　　“粉碎！”掺杂了精神力的声音朝地下渗入。 　　“熬呜呜~”金币的咆哮突然变成了呜咽, 只有少许透了出来。 　　小女孩拿着火柴的手停滞在了半空。 　　她看着安徒生，鼓起了两腮, 可恶, 我还没来得及点火柴! 　　地面突然鼓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大包, 金币感觉到了致命的危险, 开始不顾一切，发动最后的攻击。 　　它企图冲出植物的束缚, 冲到出大坑, 一直到地面上来。 　　安徒生怎么可能让它这么轻易闯出来。 　　“狗不仅嗅觉灵敏, 连听觉都是超绝了人类许多倍。”他像是自言自语, 又像是在跟小女孩解释，“这是优点更是缺点。” 　　说着，覆盖着地面的绿色藤蔓上，开出了一朵朵小花。 　　它们像是玫瑰，但却比普通的玫瑰要小一圈儿，颜色也没那么好看。 　　安徒生叹了口气。 　　他拿出了装着丹妮丝灰烬的盒子，轻轻摸了摸上面的金属纹路，淡淡的灵性从中散发而出。 　　绿色的光点缠绕住了这点残余的灵性。 　　它们形成了一朵爱尔兰柔兰。 　　“唱吧。”安徒生低声说，“我记下了你最后的歌声。” 　　这朵爱尔兰柔兰缓缓的舒展开了枝叶，夜风吹过，极轻的歌声响了起来，它的声音很小，小到几乎要听不清。 　　但这声音却像是被风吹散的蒲公英种子一样，顺着藤蔓，染上了所有的花朵。 　　所有被这声音触动的花朵，也开始唱了起来。 　　歌声越来越大。 　　朵朵爱尔兰柔兰在深坑中绽开，它们微小，只要金币一个喷嚏，就能把它们喷成灰烬，但它们不停开放，细小的歌声汇聚在了一起，最后越来越大。 　　本就被那些植物们刺伤的金币，在缺氧的情况下，能够喷出的火焰越来越少。 　　它大口穿着粗气。 　　“杀了你们，我会把你们都杀了！” 　　“呼，呼……我，我伟大的金币大人，怎么会死在这里。” 　　它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般，原本附着在它身上燃烧着的火焰缓慢褪去，朝它心脏除汇合，金币恢复成了本来黑狗的形态，但是它心口处的火苗却是越来越亮。 　　“哈哈哈，我不会死……”金币的眼中浮现出了疯狂的表情，“就算死，你们也别想活下去！” 　　就在这时，它的耳朵突然动了动。 　　【丹麦最棒的一个翘臀……】隐隐的歌声传进了他的耳中。 　　什么！ 　　金币呆滞了几秒。 　　什么臀?难道那些该死的植物中含有致幻的成分，让它在这样重要的生死关头，出现了幻听！ 　　可是，越来越多的歌声响了起来。 　　它们不是合唱，而是自顾自地唱起了同一首歌，声音很小，但数量极多，在几乎被植物们占据的空间里，层层叠加，像是有一万只蚊子在耳边不停的嗡嗡着。 　　【翘臀】【洗澡】【布料】【哔哔】【哔哔哔】 　　这样的歌词不停地冲进了金币的耳中。 　　就像是有人凑到它耳边，说起了悄悄话。 　　“住口！”金币咆哮着吼道，“住口！太难听了，太猥琐了！该死的，住口！”原本被聚集起来用作最后攻击的火焰，也因为它的精神力受到冲击，而突然飘忽了起来。 　　安徒生播放的是丹妮丝最后演唱的那首《浴室脱衣翻滚喘息曲》。 　　金币不是人类，也不是犬类未成年幼崽，因此它听到的就是少儿不宜的完整版，这样的跑调唱法和离谱歌词，放在平时，金币只会嗤之以鼻一口咬死歌唱者。 　　可是现在，它被卡在地底，越来越多带着麻痹效果的巨大尖笋状植物刺了出来，而剩余的小间隙，则被藤蔓填满，这让金币完全没有了活动的空间。 　　而朵朵爱尔兰柔兰在地底不停开放。 　　它们接连不断地唱着那首歌。 　　狗类的听力本就就超越了人类很多，对于细微地声音更是有极的反应，小花们细细的声音在它听到，就像是有人扒在它的耳边大叫一样。 　　“呼……呼……”它的精神力开始不稳定起来。 　　“闭嘴，闭嘴啊！” 　　“闭嘴！” 　　安徒生闭上眼，虽然厚厚的植物遮盖住了他的视线，但他能够感觉到那一团如同火焰般燃烧着的精神力开始疯狂的颤抖起来，就像是狂风中即将熄灭的蜡烛一样。 　　嗯，效果很好。 　　安徒生的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这个方法比他预料中的还要有效。 　　很多小花被金币咬碎了。 　　但更多的花开始在地底盛开。 　　凝聚成花朵本来就是森林巫师的本源能力之一，消耗的精神力几乎可以忽略，要不是金币那句“我在这里待得时间越久，领主就会看得越清楚”让安徒生心生警惕，他可以保持着这样的压制，让金币听一整晚的歌曲。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拿着巨大的鼓，在你耳边不停的敲打着，你无法躲避那种层层叠叠的声音，而且打鼓的人有成千上万个。 　　“可以试试调大音量。”安徒生一边说着，一边调整了自己的精神力。 　　几乎是瞬间，花朵们的歌曲变大了很多。 　　由原来犹如蚊子嗡嗡叫的音量，一下子变成了夜间孩童哭泣般的响亮。 　　金币的灵魂火焰瞬间扭曲起来。 　　“汪！”一声凄厉的狗叫声过后，地下的火光彻底泯灭。 　　这只凶残的恶犬，在安徒生的精神攻击下，完全死亡。 　　原本覆盖住地面的藤蔓开始蠕动起来，很快的，它们露出了一个大洞，显出了地底的情况。 　　地底密密麻麻的植物中，一朵小花旁，安静地躺着一枚金币。 　　藤蔓轻柔地卷住了它，持续往上，一直到了安徒生的手边。 　　安徒生把那枚钱币拿了起来。 　　正面是一只狗，背面则是一团火焰。 　　突然间，他抬起头，看向了遥远的夜空处。 　　隔着层层的乌云，安徒生看到了一双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感情，只是带着强烈的恶意。 　　火焰领主。 　　隐匿光芒瞬间笼罩住了安徒生和卖火柴的小女孩。 　　几个呼吸后，他感到那股恶意已经散去，火焰领主的注视被两个世界之间的力量隔断了。 　　“你要吗？”安徒生指着金币说道，“它是火焰领主的手下，现在，他的三条狗都已经死亡。” 　　卖火柴的小女孩皱着眉头盯着他说道：“不要！” 　　这个态度有点恶劣啊。 　　安徒生有些诧异了，他之前明明感觉和对方的关系有所缓和，怎么现在小女孩看他的眼神全身厌恶。 　　“胆小鬼！”小女孩冷冷地说道，“这是你答应她的承诺，你现在想把这份承诺转接到我的命运上吗？”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 　　他突然反应了过来。 　　那三只狗都是打火匣子召唤出来的，集齐了它们的残骸后就能找到打火匣子的位置！就等于是找到了火焰领主。 　　自己给小女孩金币，本来是想要让她做个纪念，没想到被曲解了。 　　“我不会……”逃避自己的责任！安徒生这句话还未说完，小女孩就厌恶地瞪了他一眼，点燃了手里的火柴。 　　火柴亮起后，又迅速被冷风吹灭。 　　与此同时，小女孩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这…… 　　安徒生不由摸了摸鼻子，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人这么当面的厌恶啊。 　　他弯腰捡起了地上燃烧过的火柴梗。 　　小女孩的火柴应该是她专属的神秘物品，如果是擅长占卜的巫师，就能从这掉落的火柴梗上占卜和追踪到她的行踪。 　　“太年轻了啊。”安徒生摇了摇头。 　　不过他也不准备特意去找对方解释什么。 　　从短暂的相处中，安徒生判断出小女孩是警戒心极其强，又对人抱有不信任感的那种性格，解释在她眼中估计和狡辩没什么两样。 　　事实胜于雄辩，如约完成对格瑞的承诺，比任何解释都强。 　　处理好了现场残留的痕迹，安徒生的气息也消失了。 　　地上的深坑被他用植物填满，上面盖上了从附近挖来的泥土，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里会渐渐出现一个凹洞，到时候会有专门的修路人过来维修。 　　做完这一切，安徒生只感到了深深的疲惫。 　　回到自己的房间，拇指已经呼呼大睡了。 　　他打开窗户，把放着丹妮丝灰烬的容器放在了窗台上。 　　一阵风吹过，风中传来了轻柔的声音。 　　“谢谢……” 　　安徒生低头看去，那个容器已经不见了。 　　他甚至没有察觉到对方是怎么把东西拿走的。 　　牙仙里也有这样实力惊人的存在吗？ 　　不知道为什么，安徒生心中突然有些不安的感觉，丹妮丝牺牲自己为牙仙们获得了一个承诺，以他对石心的了解，对方肯定会兑现这个承诺。 　　虽然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样的方式，但很快的，牙仙的处境就会有所改善。 　　这并不是策划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想要的结果。 　　也许，牙仙的事情还未结束。 　　-------------------- 　　因三次元有事断更了几天，明天开始每天两更，一直到补齐……泪 第201章 朋友 　　“汉斯, 汉斯，你再讲讲舞会上的事情嘛~”拇指缠着安徒生，看着他弄出了不同的植物, 把这些东西弄碎加上纯水，弄出了碗绿色糊糊状的东西。 　　“我已经讲了五次了。”安徒生抓了抓眼睛。 　　今天早上一起来, 他就感觉自己脸上痒痒的。 　　昨晚, 他实在是太累了，回来后本来想在床边坐一会儿再清洗卸妆的，谁知道竟然直接睡着了。 　　醒来后安徒生就觉得身上和脸上黏糊糊的，甚至还有些发烫红肿的感觉。 　　飞快洗漱后, 好不容易把满身的特殊化妆品洗掉，安徒生郁闷的发现, 自己的脸上和身上起了一小片的小红点。 　　过敏了。 　　这就是偷懒带妆过夜的后果。 　　安徒生立刻用各种草药调配出了药膏, 那东西黏糊糊的，闻起来像是几天没洗的抹布，他一边做着心理建设, 一边用指尖沾了点那东西小心的涂抹在了脸上。 　　对于拇指的问题, 在第一次回答时，安徒生的心情还是比较沉重的。 　　可是这家伙, 足足问了五遍, 每个细节都想要知道, 甚至连石心说话的音调都让安徒生模仿一遍, 还有舞会上有什么点心，什么颜色的蜡烛, 用了什么味道的香薰都要追问个不停。 　　到了最后, 安徒生那点儿沉痛的心情已经完全被消耗干净了。 　　“那你说说, 陛下的鞋子是那种款式？他有没有擦发油？” 　　安徒生翻了个白眼, 想了想，摇头说道：“就是他经常穿的那种鞋子，头发没擦发油，但是发尾有点干燥。” 　　发尾干燥。 　　安徒生突然啧了一声。 　　石心是去做了什么？以至于没有时间保养头发，连参加舞会都似乎是急匆匆赶去的，甚至连礼服都没来得及穿。 　　难道最近又有什么大事？ 　　难闻的舒缓草药敷在了脸上，安徒生立刻就觉得过敏时皮肤又痒又热的感觉消散了不少。 　　拇指笑着说道：“早上看到你皮肤上的红包，我还以为是你昨晚和谁鬼混，今天就发病了呢。” 　　发病？安徒生稍微一想，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他直接用剩下的草药糊了这个爱满嘴跑马车的花精一脸。 　　两人打闹了一会儿后，安徒生突然收敛起了笑容。 　　“糟糕！”他猛地用手摸了一把脸，脸上的绿糊糊全都不见了，“车夫先生！我居然忘记了他！昨天金币顶替了车夫，他依旧在危险中。” 　　昨天消灭了金币后，安徒生的体力和精神力全都到了极限，回来后累得像是一只疲软的象牙蚌，只想缩回壳中好好休息。 　　醒来后，拇指的话和过敏又让他分散了注意力。 　　一直到现在，安徒生才想起这件事。 　　他心中顿时充满了担忧和愧疚。 　　“图里帕！”安徒生焦急地拍打着实验屋的铁门，“车夫先生出事了。” 　　“什么事？”图里帕拉开了门，屋内传来了淡淡的血腥味，他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二十五号跟我说过，他送你参加舞会后，会抽出十五分钟见一下自己的朋友，绝对会按时送你回来。” 　　二十五号？这就是车夫先生的名字或者代号吗？果然有种精英士兵的感觉。 　　“不，他被替换了。” 　　安徒生把昨晚的事情快速地说了一遍：“估计他见朋友回来的时候，就被抓住了。” 　　这下子，连图里帕都紧张了起来。 　　“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他还会活着吗？”拇指担忧地问道，“那狗喜欢吃人，我觉得，车夫先生十有八九已经被它吃掉了。” 　　“不，他还活着。”安徒生笃定地说，“金币这次不是冲着我来的，我做了伪装，直到它听到我真正的声音时，才认出了我是谁。” 　　“那它是冲着谁来的？” 　　安徒生看向了图里帕。 　　“我？”图里帕诧异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它找我干什么？” 　　“你还记得，当初和拇指在雪山小屋被人追踪到的事吧？”安徒生小心地看了眼图里帕，发现他没有什么表情，这才继续说道，“拇指已经消除了你们的痕迹，但依旧被人找到，说明对方有一位追踪方面的大师。” 　　图里帕皱起了眉头：“你是说，当初我在屋子外听到的狗叫声，就是金币？” 　　“十有八九。”安徒生说，“在哥本哈斯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些企图追踪我的狗，而和我有仇又能驱使狗类的就只有金币了，再加上你的描述，我一直怀疑火焰领主和露易丝公主有合作。” 　　公主身边有白女巫，她对神秘世界的事显然并不陌生。 　　听到“露易丝公主”这个名字，图里帕的眼神一下冷了下来。 　　“哼，她是我复仇名单的第一位！”图里帕咬牙切齿地说道，“无论是她，还是伊万，我从未忘记他们对我做的事！” 　　“汉斯，你是说，这次金币向来对付我，是因为露易丝公主发现了我的行踪？那我们需要立刻离开，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安徒生摇摇头。 　　“我不认为她知道你在哪里，昨晚我能明显感觉到，金币有些仓促，似乎是临时接到的任务，而且它是想要假扮车夫，让我带着它找到你居住的地方。” 　　不然以对方的性格，早就直接杀过来了。 　　“他们怎么发现我的？”图里帕百思不得其解，“我的外形已经做了改变，哪怕是我的祖父，不是近距离接触，也很难立刻认出我来。” 　　安徒生说：“因为车夫先生。” 　　拇指和图里帕都不解地看着他。 　　安徒生解释道：“车夫先生是克鲁索伯爵的精锐部下，并且能被他派出来保护你，他的地位绝对不低，甚至连金币都能认出他！”这点在他和金币的对话中，已经体现了出来。 　　所以实际上他们暴露的原因就在车夫身上。 　　一位伯爵的精英侍卫突然消失了一阵子，接着变成了车夫，用脚指甲想就知道，他肯定是受到伯爵的命令保护车子里的人。 　　“能让克鲁索伯爵在意，需要暗中保护的人，估计就只有图里帕了。”安徒生说，“露易丝公主或者金币的狗发现了车夫，立刻就察觉到了这点，他们抓了他，用狗伪装成马车，目的就是想要找到你。” 　　安徒生看向了图里帕：“我和拇指去救车夫先生，你绝对不能露面。” 　　图里帕沉默了，他眉头紧皱，来回踱步了一会儿，突然说道：“不，不用去救他。” 　　“露易丝公主是个小疯子，她一直追逐克鲁索伯爵，想要成为他的妻子。”图里帕解释道，“二十五号是克鲁索的手下，她绝对不会对他做什么，以免惹怒了伯爵，所以，就算我们不去救人，二十五号也不会出事。” 　　“如果我们去救人，才真是落入了他们的陷阱中。” 　　安徒生和拇指对视了一眼。 　　图里帕和克鲁索伯爵的关系比他们想的要更亲近，这些私人信息，估计是伯爵跟他说的。 　　而且图里帕说道很有道理。 　　的确，连疯狂的金币都没有对车夫下手，估计真是因为露易丝公主不想让克鲁索伯爵生气的原因。 　　安徒生叹了口气：“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是见不到车夫先生了。” 　　说实话，他对车夫的印象不坏，甚至小屋新的扩建方案里，也为对方单独留了个房间。 　　“是啊。”拇指遗憾地说，“帅哥总是留不住的，他估计会被小疯子关一阵子，等确定没人去救他以后，就会把车夫先生放出来。” 　　到时肯定会有人暗中监视着车夫，以他的聪明和克鲁索伯爵的谨慎，是不会再让他接近图里帕了。 　　“烦死了。”图里帕握紧了拳头，“等我的新发明完成，他们都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拇指张了张嘴，忍不住说道：“小疯子可是位公主。” 　　虽然民众们普遍认为，她是王后和施特林泽医生的私生子，但是现在的国王陛下却承认了她的身份，甚至给了她更多的宠爱。 　　“等王储登基，施特林泽一派倒台的时候，就是我的机会。”图里帕跟在祖父身边时，也学了解过不少政治上的事，“施特林泽是外国人，他的野心是想要控制丹麦，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的女儿登上王位！” 　　“汉斯，你应该也有所耳闻，现在保守派和新贵族的矛盾，就是围绕着将来地王位继承人产生的。” 　　“原本露易丝公主只是在暗中争夺权利，但是现在，斗争已经越来越明显了，估计很快就会有一场大规模的震动！到时王储和她就处在了对立中，无论哪方成功，失败的那一方最好的结局就是终身□□在某个偏远的监狱中！” 　　说到这里，图里帕露出了冰冷的笑容。 　　他的意思很清楚，失去了身份的公主，是得不到足够安全的保护的。 　　王储……安徒生有些心虚的别过了头，他还没有告诉过图里帕，石心真实的身份。 　　到了现在，图里帕依旧认为，石心的真实身份是王储身边哪位位高权重的大贵族。 　　拇指的眼珠乱转，显然也是有些心虚。 　　“咳咳，所以你准备支持王储？”拇指为了缓解尴尬，随意抛出了个话题，“可是帕帕，你现在还要躲藏他们的追捕，没法公开活动。” 　　“只是在这里不行。”图里帕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气，似乎下了某种决定，“西兰岛虽然远离了政治斗争，但依旧是人口密集的地方，离哥本哈斯也不远。” 　　安徒生明白了他的意思，心情突然沉重了几分。 　　“你要去克鲁索领？”他看着图里帕，浓浓的不舍感涌上了小汉斯的心头，但他明白这的确是目前对图里帕最好的选择。 　　“嗯。”图里帕看着安徒生，表情挣扎地说道，“汉斯，我……” 　　“我明白。”安徒生扯出了个笑容，他轻轻撞了下图里帕的肩膀，“别哭丧个脸，到了克鲁索领，你就处于绝对安全的环境，能够认真做发明，还可以和你祖父写信了。” 　　图里帕突然转身抱住了安徒生。 　　他把下巴搁在小汉斯的肩头，轻声说道：“可我舍不得你。” 　　-------------------- 第202章 完美的一对 　　舍不得你…… 　　这句话让安徒生的眼眶一下子就变红了。 　　他的朋友不多, 可他们似乎总会离开他。 　　“图里帕……”一时之间，安徒生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他只有伸手抱住了图里帕。 　　两位朋友安静的拥抱着, 像是在做沉默的告别。 　　拇指拿着手帕擦着眼睛，抽抽搭搭地说：“帕帕, 你就要去给人当男爸爸了, 一定要多问伯爵要些地产和金币，不然他喜欢上了别人，你就太亏了。” 　　安徒生和图里帕同时僵住了。 　　他们缓缓转过头，盯着拇指, 表情有些扭曲。 　　刚刚涌起的温情和悲伤，被拇指一句“男爸爸”完全粉碎了。 　　“我只是接受克鲁索的邀请, 去他的领地做实验。”图里帕认真地解释道, “他是王储坚定的支持者，并且对自己的领地有绝对掌控权，在那里我写信给祖父, 请他联系认识的贵族支持王储殿下也是一件安全的事。” 　　“嗯嗯。”拇指点头说道, “那两个小孩子一直在生病，你去了可以多带他们一起运动。” 　　“我不是去带孩子的！”图里帕提高了音量, “而且我最讨厌小孩！” 　　“哎, 可怜的孩子, 听说他们的母亲就是被露易丝公主暗中派人毒死的。”拇指叹了口气, “现在又被未来的继男爸讨厌，啧啧, 真是太惨了。” 　　“继男爸是什么东西！”图里帕拎起了拇指的衣领, 轻轻甩了甩。 　　他看着头晕眼花的花精, 沉声说道：“我和克鲁索只是……只是……”他被拇指的话气得不轻, 一时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 　　“咳咳。”安徒生想起了自己曾在水晶球中看到的那一幕，他轻声说，“较为亲密的普通纯洁男性朋友关系。” 　　“对！”图里帕说，“就是汉斯说的那样。” 　　他表情严肃，声音低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耳朵却有点点发红。 　　“好吧。”拇指定了定神，“就当你们是亲男友的关系吧，但我跟你说，克鲁索领有迷雾边界，你要有紧急消息的话，可以找我朋友通过迷雾送信过来。” 　　“不要随便用简称！”图里帕干咳了两声，开始询问拇指关于迷雾通讯的详细事情。 　　安徒生看着图里帕，突然有种预感。 　　也许，这次分别的时间会比他们预想的都要久。 　　“你什么时候走？”安徒生不舍地说道，“至少，让我护送你到克鲁索领。” 　　“好。”图里帕温柔地看着他，这种眼神自从他死以后就很少出现了。 　　这一刻，安徒生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以前的图里帕。 　　那个有些奇怪却又极其温柔的友人。 　　安徒生心中一动，轻声说道：“很久没有听到你念诗了。” 　　自从雪山小屋事件以后，原本属于图里帕的一部分，似乎也随着他的生命消失了，那个心中充满了浪漫的温柔少年，已经永远地埋葬在了冰冷的泥土里，埋在了哭泣的素馨花下。 　　“这是我最近在看的一本诗集。”图里帕找出了一本薄薄的小书，“有书签的那一页，是我获得新生命后最喜欢的诗。”他顿了顿，补充道，“也许，也适合现在的你。” 　　安徒生翻看了一下，发现这是法国诗人保罗.艾吕雅的诗集。 　　图里帕通过特殊的联系方式告诉克鲁索伯爵自己的决定后，当天晚上，就有一辆黑色的马车停在了小屋前面。 　　马车无人驾驶，通体漆黑，车上则挂着奥尔登堡家族徽章。 　　安徒生感觉到了一种隐秘的力量围绕着马车，看来克鲁索伯爵真的很重视图里帕，车上的徽章，说明这是他问王储借来的，属于王室的神秘物品。 　　“去吧。”安徒生紧紧握着图里帕的手，他的眼睛在昏暗月光下依旧很明亮，“我能看到重逢的那天。” 　　图里帕反握住他的手，低下头，在他的侧脸留下了一个冰冷的亲吻。 　　“记得写信给我。”他恋恋不舍地说道，毫无温度的手轻轻摸了摸小汉斯的头发，“下次找男朋友，一定要先问问我，奇奇怪怪的人就算再好看也要躲远点。” 　　安徒生突然笑了。 　　他点了点头，认真地说：“好。” 　　马车在月光下越来越远，最后，隐没在了一片黑暗中。 　　安徒生站在门口，提着一盏灯，看着图里帕离开的方向，站了很久很久。 　　最后，他抬头看了会儿天空，摇了摇头，转身走进了小屋。 　　进屋的时候，安徒生眼角余光突然看到角落里藏着一份报纸。 　　借着提灯的亮光，他看到了上面印着的大字。 　　《弗雷德里克王储殿下今日宣布订婚！》 　　下面是大篇的报道。 　　而中间，则是两张并列的人物画像。 　　画中，金发的王子穿着白色的精美礼服，他的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嘴角微微勾起，英俊的脸庞像是被天使亲吻过一般，完美无瑕。 　　他旁边的画像则是位美丽的年轻少女，她有着蓬松轻盈的褐色卷发，圆润带着少女粉红色的脸庞，褐色的眼睛里带着天真与憧憬。 　　她是黑森-卡塞尔卡尔王子的女儿，玛丽公主。 　　安徒生安静地看着他们的画像。 　　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这两个美丽的人看起来极其般配。 　　他们出身高贵，外表完美，有着无可挑剔的礼仪和风度，他们甚至是从小就认识的青梅竹马。 　　安徒生眨了眨眼睛，“真是完美的一对。” 　　他叹了口气，视线从报纸上移开，像平常那样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拇指出去找他的朋友，讨论和图里帕送信的事情去了。 　　车夫下落不明。 　　图里帕刚刚离开。 　　安徒生只觉得今天的小屋格外的安静，就连平时有些吵闹的两个小孩，也早早就睡觉了。 　　“也不能锻炼精神力啊。”他苦笑了一下，“现在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强行锻炼的话，估计会立刻产生错乱。 　　安徒生干脆坐在书桌前，翻开了图里帕留下的诗集。 　　他随意翻了几页，翻到了留有书签的地方。 　　那是一首小诗。 　　他轻声念了出来。 　　“我是你路上最后一个过客，最后一个春天，最后一场雪……”安徒生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带上了几分哽咽，“最后一次求生的战争。” 　　一滴滴的泪水滴在了书上。 　　安静的小屋里，连哭泣都是悄无声息的。 　　过了不知道多久，窗户响了响，拇指一边抱怨着，一边从缝隙中挤了进来。 　　“真是的，就是跑腿送个信而已，还要收我花蜜钱……”他的话说道一半，突然戛然而止。 　　温暖的灯光下，安徒生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他的眉头紧紧皱着，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浓浓的忧郁笼罩着他。 　　悲伤就像是如影随形的猎犬，就算在睡梦中，依旧寸步不离地追逐撕咬着他。 　　“汉斯……”拇指抿了抿嘴，“你还是知道了。” 　　薄薄的毯子飞了起来，搭在了安徒生的肩膀上。 　　拇指从裤子里掏出了一根小小的花刺状魔杖，“睡吧，安稳的睡吧。”他施展着精灵的魔力，细碎的粉末从魔杖中落在了安徒生的脸上，“做个甜蜜的美梦吧。” 　　渐渐的，安徒生的眉头舒展开来。 　　他的脸庞不再犹豫。 　　他的嘴角带上了点点笑意。 　　拇指满意地点了点头：“不知道你梦到了什么，应该是一顿美味的大餐，又或者是和白羽王国的那群王子们跳舞，嘿嘿嘿。” 　　睡梦中的安徒生突然发出了轻轻的笑声。 　　他似乎很开心。 　　开心到了说起了梦话。 　　“是的。”安徒生说，“我也爱你。” 　　我也爱你…… 　　拇指愣住了，这位一向快乐的花精终于忍不住开始叹气起来：“早就跟你说过，初恋和初夜一样，又痛又短，注定都会弄得一团糟。” 　　外面的夜风越来越大。 　　风声中似乎夹杂着别的东西。 　　拇指睡不着，想要把窗帘拉上，突然，他看到风中除了树叶，似乎还有一张张白色的纸张。 　　那是什么？ 　　他一下子来了精神，请外面的风把一张纸吹了进来。 　　上面印着一行字。 　　【所有的孩子，都是牙仙杀死的。】 　　这是个什么东西？拇指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劲，西兰岛上聚集了很多医术高超的医生，这里人们普遍受教育程度高，对于小孩更是比较爱护，就连流浪儿和孤儿，都能得到相应的照料。 　　听大树们说，这几年死去的孩子不超过五个人，大多数是因为意外身亡的。 　　今年因为刚过新年，只有几个小孩得了重病，但已经好转，到现在为止没人死亡。 　　这张纸上”所有的孩子”到底指的是什么？ 　　难道这是一张提前预告的死亡通知？ 　　想到这里，拇指只觉得背后一凉，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他不顾上其他，立刻弄来了一杯冰水浇在了安徒生的脸上。 　　“汉斯，醒醒！”拇指看着安徒生被水浇醒一脸茫然的表情，立刻把纸张递了过去，“你快看看这个！” 　　安徒生脸上还带着笑容，似乎还沉浸在梦中的氛围，他楞了几秒钟，突然垂下了眼睛就连嘴角也垂了下来，“原来是做梦……” 　　他擦了擦脸上的水珠，看清楚纸上的内容后，却是立刻站了起来。 　　牙仙，小孩！ 　　之前种种细碎的线索突然在此刻连接了起来。 　　安徒生突然明白了过来，策划丹妮丝死亡的幕后黑手到底想要做什么了！ 　　-------------------- 第203章 死亡预告 　　安徒生飞快地走到书桌前, 写下了一张纸条。 　　【尊敬的达克先生，西兰岛上极有可能发生大规模神秘袭击事件，麻烦您立刻联系布林镇附近的教廷守护者。】 　　达克是属于教廷的超凡者, 在欧登塞雪人事件中，他对安徒生很是照顾, 甚至想让他以巫师的身份成为守护者。 　　现在形势紧急, 安徒生打算借助教廷的力量。 　　这并不是多管闲事。 　　安徒生既有普通人的身份，又是超凡者，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双方站在对立面，如果事情真的像他猜测的那样, 单凭他和拇指两个人根本无法解决。 　　一枚小小的银质十字架被他从路灯中取了出来。 　　安徒生的指尖冒出了一根小草，小草飞速生长, 分成两股, 一部分缠住了纸条，另一部分则绕在了十字架上。 　　金色的光芒中十字架中喷涌而出。 　　纸条消失了。 　　目睹这一切的拇指有些紧张地搓起了手指，“汉斯, 到底是谁做出了这种事, 就算那玩意不是杀人预告，但明天这么多的纸飘得到处都是, 看到的人也会心生疑惑的。” 　　“是有人想要挑拨镇民和牙仙之间的关系。”安徒生换上了方便行动的灰色便服, 他匆忙用凉水洗了把脸, 让自己精神起来, “丹妮丝获得了石心的承诺，牙仙一族的处境即将改善, 这个人, 明显不想看到这样的事发生。” 　　所以, 幕后黑手才会处心积虑, 让丹妮丝“碰巧”获得了衰亡果实。 　　这就是要破坏牙仙们的希望。 　　可惜丹妮丝的坚持让幕后黑手的计划破产了，而他立刻又想出了新的方法，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对牙仙们有着这么强烈的恨意？ 　　拇指不解地问道：“他如果真的要杀死大量的小孩，就不怕被所有超凡者追杀吗？” 　　“他当然不怕。”安徒生推开了窗户，“你忘记了之前被镇民们一抢而空的牙仙奶糖了吗？我如果是他，肯定会在这些奶糖里做手脚！” 　　“糖是牙仙们发出去的，这件事超凡者只要一调查就能弄清楚，如果那些小孩因为吃糖而造成了什么惨剧，你猜，以牙仙们解决事情的能力，她们会怎么做？” 　　拇指的表情一下就变了。 　　他低声说道：“她们除了喊冤以外毫无办法……” 　　“走吧。”安徒生跳上了窗沿，“先去教堂，这里的神父肯定比我们更熟悉镇民的情况。” 　　拇指立刻抓住了他的头发。 　　安徒生从二楼直接跳到了花园中，他飞快地朝着镇子的方向跑去，越是靠近镇子，这些传单一样的纸张就越多。 　　所有靠近安徒生的传单，全都悄无声息地化作了绿色的粉末。 　　突然，安徒生停下了脚步。 　　“拇指，我们要分开行动了。”他沉声说道，“这些东西必须要处理掉，至少不能像现在这样到处都是，否则就算什么都没发生，看到的镇民依旧会产生怀疑。” 　　怀疑就像是一粒种子，只要种下，谁知道最后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实。 　　“我去把纸都收集起来。”拇指拍了拍胸口，认真地说道，“我会告诉镇上所有的植物们，让它们帮我留意，再加上精灵魔法，大部分的纸在天亮前我都能找到。” 　　他顿了顿，补充道：“但要是有人一直到处扔这个东西，我就没办法了。” 　　“扔这东西的人在镇子里。”安徒生说，“只要逆着风的方向，就能找到他的踪迹，就算抓不住他，我也会让他不敢再乱扔纸张。” 　　两人分工完毕后，立刻分头开始行动了起来。 　　夜晚的镇上十分安静，就像安徒生猜测的那样，离镇子越近，传单就越是密集，为了减轻拇指的工作量，一路上他看到的所有纸张，全都被粉碎了。 　　就在这时，夜风突然停了。 　　原本随风飘荡的纸失去了动力，缓缓地从空中飘落，它们落在了地上堆积了起来，像是白色的人造雪花。 　　安徒生藏在隐匿光芒中，一路追踪到了市中心。 　　而夹杂在风中淡淡的精神力，源头就是在这里。 　　胆子还挺大的。 　　安徒生谨慎的环顾四周，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布林镇的中心是个圆形广场，像是所有城镇中心那样，这里的最中间是个大型喷泉，是市民们平时散步和聊天的地方，一条条大道从广场延伸出去，越是靠近这里，房子的价值越是昂贵。 　　别的地方只有几盏路灯亮着，而这里，以喷泉为中间，每间隔一两米就有一盏路灯，虽然夜晚这里没有一个人，但灯光依旧照亮了每个角落。 　　一只只白色的小鸟飞上了天空，它们在周围盘旋着，想要找出刚刚躲藏起来的肇事者。 　　很快，安徒生就收到了它们的反馈。 　　没有人。 　　他眯起了眼睛，打量着周围最近的建筑。 　　先是市政厅，银行，饭店和酒店，稍远一点则是面包店，高档成衣商铺和私人牙医诊所，更远处是大型饭店和花店。 　　这些地方全都关着灯，铁质的招牌轻轻摇晃着。 　　这里很安静，像是以往每个普通的夜晚一样，但在路灯光芒照不到的地方，那些阴影处，却像是躲藏着什么扭曲的怪物，征用恶毒的眼神盯着安徒生。 　　安徒生轻轻地冷哼了一声。 　　发传单的人跑得很快，看样子是不会再贸然出来。 　　而他没有时间在这里浪费。 　　安徒生不再恋战，直接朝镇上最大的教堂跑去。 　　幽暗夜色中的教堂看起来比平时更加宏伟，主建筑外是一圈绿色的草地，最外面的铁门紧闭，却没有上锁，似乎只要轻轻一推就能进去。 　　安徒生看着栅栏上铁制的各种动物，又瞧了瞧里面草坪上犹如装饰物一般的各种天使雕像，不由停下了脚步。 　　又是这些鬼玩意…… 　　他不敢再往前走一步，谁知道进去后，它们会不会突然活了过来，对着他一顿穷追猛打。 　　安徒生往后退了一步，拿出了达克送给他的那枚银质小十字架，在往里面输入了一点儿自己的精神力后，只听到“吱呀”一声，铁栅栏缓缓地打开了。 　　与此同时，一道烛光从教堂大门中漏了出来，一位表情严肃的年轻神父，端着烛台站在门口。 　　他皱着眉头仔细地打量着安徒生，片刻后，神父微微颔首，“进来，外面冷。” 　　安徒生松口气。 　　他快步走了进去，跳上了台阶，跟在神父身后进入了教堂的大厅中。 　　不等安徒生开口，神父率先问道：“汉斯.克里斯丁.安徒生？” 　　“是的。”安徒生略感诧异。 　　自己难道在神秘世界已经小有名气了？这位陌生的神父第一次见面就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欧登塞的加斯特神父特地写信来告诉我，说他们镇子上出了个不错的少年。”年轻神父淡淡地说道，“你因为意外获得了森林巫师的能力，还有教廷的巫术许可证。” 　　“安徒生先生，我原以为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日就能在教堂里看到你，你父母都是虔诚的信徒，你却连一次礼拜都没有来参加过。” 　　原来是加斯特神父提前打了招呼。 　　安徒生被年轻神父盯着，突然有些心虚。 　　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教堂了。 　　自从成为巫师以后，安徒生总觉得周日去教堂是一件奇怪的事。 　　年轻神父并没有深究下去，他把烛台放在一边，询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发现……”安徒生简明扼要地把事情说了一遍，他略过了牙仙们的具体细节，只说出了自己的猜测，“神父，之前大家抢着吃糖的事情您应该注意过，我担心，刚才发传单的人在那些糖里混入了别的东西。” 　　“牙仙？”年轻神父皱起了眉头，“镇上生活着好几位牙仙，她们从来没有惹过什么事，有一位甚至在上一任神父还在的时候就生活在这里，会是什么人要陷害她们？” 　　安徒生心中一动，教廷作为颁布巫术许可证的中立方，他们果然掌握着当地神秘生物的情况。 　　他说道：“是谁做的可以今后再调查，但他的威胁我们不能忽视！有很多人吃了奶糖，可他却只单独提出了“孩子”，我怀疑，有问题的奶糖是专门针对小孩的，就算大人吃了危害也不大。” 　　“而他动手的时间，最迟会在明天中午。” 　　太早了流言没有传播开，太晚则会让警告的威慑力大大下降。 　　“你说得对。”年轻神父匆匆走到了圣坛前，他比了个十字后，示意安徒生跟着一起朝着后面的房间走去，他边走边说道，“我是尤斯神父，布林镇是我负责的教区，现在时间紧迫，你暂时充当我的副手。” 　　“好。”安徒生并没有感到意外。 　　如果是别的超凡者上门，别说获得信任了，估计连教堂的大门都不会让他进来。 　　安徒生之所以能够单凭言语就让尤斯神父相信，估计还是因为他体内那张原始赎罪卷的效果，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加斯特神父的信里，估计也说了他不少好话。 　　“你手上的十字架是守护者的。”尤斯神父似乎察觉到了安徒生的想法，他解释般的说了一句。 　　接着，尤斯神父从石质的柜子中取出了一卷厚厚的牛皮纸。 　　展开后，上面是布林镇的地图，和普通地图不同，纸上除了房屋建筑，还有数不清的小圆点。 　　“绿色的代表孩子。”尤斯神父点向了离教堂最近的绿点上，一行小字浮现在了空气中，上面是个孩子的姓名，性别和年龄。 　　这卷地图竟然也是神秘物品。 　　-------------------- 第204章 面纱背后 　　安徒生警惕地盯着那张地图。 　　除了代表儿童的绿点以外, 还有棕色的小点，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些就代表着所有在布林镇的大人。 　　这样的地图让安徒生产生了深深的危机感。 　　尤斯神父突然抬头看了安徒生一眼。 　　他抿了抿嘴, 说道：“等我一下。” 　　说完，尤斯神父直接离开了, 他没有带走地图, 就这么直接摊开了，放在安徒生前面的桌子上。 　　安徒生忍不住看向了小屋所在的位置。 　　那里有两颗绿点。 　　点上去，立刻浮现出了格尔达和卡伊的名字。 　　身后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安徒生直起了身体, 后退两步，转头看向了旁边的墙壁。 　　“快点喝。”一杯冒着热气的杯子塞进了安徒生的手中, 牛奶的香甜味道让他咽了下口水, 尤斯神父一边穿上了外套，一边说，“等下会连吃早点的时间都没有。” 　　“谢谢。”安徒生飞快的喝起了牛奶, 同时, 他也有些不解，赎罪卷是会引起教廷的人对他产生好感, 但尤斯神父对他的态度实在是太过亲和了些。 　　“这上面只能显示普通人。”尤斯神父说, “你不用担心会被监视。” 　　安徒生微微低头, 牛奶的热气扑到了他的脸上, 让他原本苍白的皮肤有些泛红起来。 　　这位神父还真是坦荡啊。 　　尤斯神父指了指教堂的位置，上面有几个棕点, 全都集中在了教堂的后院, 那里是仆人们休息的地方, 上面果然没有安徒生的名字。 　　咦, 尤斯神父也是超凡者？ 　　安徒生喝完牛奶，飞快的看了这位神父一眼。 　　这时，他才注意到，神父虽然脸庞清瘦，但是身材其实非常壮硕，宽大的黑色教士服下，那夸张的肌肉都能隐隐显出轮廓。 　　怪不得听到神秘事件后他没有任何惊慌。 　　“找到那些孩子后，你原先准备怎么做？”尤斯神父问道。 　　“用植物的力量包裹住他们，再驱散他们体内不正常的东西。”安徒生谨慎地回答，他不想暴露自己的具体能力。 　　“速度太慢了。”尤斯神父说，“布林镇一共有二百二十三位儿童，每个花费五分钟，也需要一千一百一十五分钟，总计十八个小时零半小时。” 　　尤斯神父的身影一下子在数学普通的安徒生眼中变得极其高大起来。 　　他虚心请教：“那您说应该如何处理？” 　　“孩子们是什么？”神父徐徐善诱地问道。 　　“未来的希望？”安徒生猜测着说道，“纯真的灵魂？” 　　尤斯神父点了点头，他正色说道：“他们是还未绽开的花朵，现在，这些幼苗们生病了，我们应该像称职的园丁一样……” 　　“细心呵护？”安徒生接口道，他心里嘀咕了起来，难道神父准备挨个给他们念圣经？就像是小说中那种驱魔仪器一样，可这不是更费时间吗？ 　　“对！”尤斯神父从桌子底下拿出了一个巨大的水壶，“我们去给他们浇水！” 　　圣水！ 　　安徒生感到，淡淡的暖意从那个水壶中传了出来。 　　尤斯神父把水壶递给了安徒生：“浇到额头，心口，手心和脚底，三十秒就能完成，再给他们灌两口喝下去。” 　　“……”安徒生接过水壶，发现这玩意儿大约有四五十斤，要提着这么种的东西到处奔波几小时，也只有超凡者能够做到了。 　　不过尤斯神父也很有意思，安徒生还从未见过，有哪位神父没事会弄出这么多圣水来。 　　在他研究水壶的时候，尤斯神父去花园后的园丁小屋中拖出了个大型木桶，木桶有半人高，让安徒生想起了曾经在学校课本上看到过的，维京海盗们用来畅饮的大酒桶。 　　“可以出发了。”神父单手提起了木桶，另一手则把地图卷了起来，放进了金属制成的长条容器中。 　　他健步如飞，提着上百斤的木桶像是拎着一只鸡仔般轻松。 　　这还是神父吗？看上去像是要去干架的狂战士。 　　安徒生立刻跟了上去。 　　他把水壶收进了路灯中，需要的时候再弄出来。 　　“记住绿点的位置了吗？”走出了教堂，尤斯神父问道。 　　“记住了。”安徒生之前扫了一遍地图，图上绿点的位置已经全都被他记了下来，甚至镇子上所有的房屋地形，也全都在他的脑中。 　　“你负责郁金香街到破锣鼓街这片区域！做完后再朝西边一路浇水，我和你方向相反，这样我们最后会在教堂集合。”尤斯神父一边说着，一边朝东边的房屋跑去。 　　“好！“安徒生应了下来，按照神父的计划，率先去了郁金香街。 　　这里离教堂很近，一排排整洁的小房子中的灯全熄灭了。 　　安徒生开启了隐匿光芒，直接打开了窗户潜入了其中一户人家。 　　虽然这里没有可怕的怪物和潜藏的危险，但他却有些提心吊胆的感觉，这还是安徒生第一次闯进普通人的家。 　　这就是小偷行窃时的感觉吗？他不由自嘲了起来。 　　“呼，要用助眠药粉了。”他找到了屋里的小孩，把从拇指那里要来花精粉末洒在了他们的脸上。 　　听着小孩子们的呼吸变得更加悠长平稳后，安徒生拿出了水壶，按照尤斯神父的办法朝着他们身上喷洒起了圣水，接着，他又用几片叶子包裹住了圣水，滴入到他们的嘴里。 　　“咳咳咳！”小孩们立刻咳嗽了起来。 　　他们不安地在床上翻滚起来，眉头紧皱，像是在做一个噩梦，但却无法醒来，淡淡的暗灰色烟雾从他们被圣水淋到的地方飘了起来。 　　安徒生抽了抽鼻子，他闻到了淡淡的甜味，就像是牙仙奶糖被稀释了很多的味道。 　　接着，小孩们突然侧身，“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滩白色的液体。 　　空气中奶糖的香味更加浓郁了。 　　吐完这些东西后，平静的表情重新回到了小孩们的脸上，他们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尤斯神父的方法果然有效！ 　　他似乎对如何对付神秘生物很有经验。 　　白色的吞噬光芒点燃了那些不洁的甜食残渣，很快的，地板上变得干干净净，空气中甜腻到让人不适的味道也消失了。 　　“做个好梦。”安徒生看着熟睡中的小孩们低声说道。 　　他明白自己要加快速度了。 　　之前的推断果然没有错，幕后捣鬼的人的确在牙仙发放的免费奶糖里做了手脚。 　　接下来，安徒生潜进了不同的人家里，重复起了刚才的动作。 　　让他略感欣慰的是，对圣水有反应的孩子其实并不多，差不多每二十个里才会有一个。 　　按照他的估算，镇子上几乎所有的孩子都吃了免费奶糖，但不是每个人都吃到了有问题的东西。 　　在忙碌了快三个小时候，安徒生终于处理完了自己负责范围的所有孩子。 　　他本以为自己是速度快的，没想到回到教堂后，看到尤斯神父已经回来了。 　　“太慢了。”尤斯神父抬头看了眼安徒生，接着继续整理起了教堂椅子，“看来你平时缺少锻炼，太过依赖巫术，遇到禁魔，无法反抗的你说不定会被做成神秘物品。” 　　“现在全镇的小孩们都已经得到了净化，不管在暗处的人是谁，他想做的事情绝对不会成功。” 　　是啊，可以稍微松口气了。 　　安徒生点了点头，他活动了下因为不断浇水而有些发酸的胳膊，说道：“我是该好好锻炼下身体，像个士兵一样，这样以后遇到巫术无法发挥作用的时候，才不会被做成……” 　　等等！ 　　被做成神秘物品？ 　　安徒生转头看向了尤斯神父。 　　神父一脸平静，继续擦拭着长桌，既没有解释，也没再说什么。 　　安徒生沉默了几秒后，低声问道：“所有的神秘物品都是这样来的？” 　　他一直好奇，那些具有神秘物品的来源究竟在哪里，可是无意中得知的答案，却显得如此荒谬。 　　它们竟然是用超凡者做成的！同样拥有力量的迷雾生物，应该也能被炼制！ 　　安徒生的呼吸不由急促了起来，他感到汗毛倒竖，清晨教堂中的寒意，让他感到手脚发凉。 　　神秘世界在他眼中，一直像是蒙着薄薄面纱的美丽画卷，能看清一点点却又十分模糊，现在尤斯神父的话像是挑起了面纱的一角，露出的部分真实又冰冷，还散发着血的铁锈味。 　　“不是所以的神秘物品都是。”尤斯神父平静地说道，“很多东西是自然的产物，也有些是人们的精神力凝聚而成，还有不少说不清来历的东西。” 　　这个回答让安徒生微微松了口气。 　　神秘物品能力特殊又往往价值不菲，这样的特性，足够吸引许多人不顾一切的追逐利益。 　　尤斯神父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也不用太担心，无论是人类还是那些迷雾生物，他们都有默认的规则，不能把未成年的幼崽炼制成神秘物品。” 　　那成年以后呢？ 　　安徒生不由咽了下唾沫，询问道：“可我听说，迷雾生物们对于落单的幼崽并不友善。” 　　不然格瑞为什么千方百计的在人类世界生活，而不敢把她的小孙女带到迷雾中去。 　　“嗯，规则只是说不能炼制。”尤斯神父平淡的声调让安徒生心底涌起了一股寒意，“只是杀死或者奴役的话，并不触犯这条规则，有很多人抓住落单的幼崽，会一直把他们关押到成年再动手炼制。” 　　“知道为什么我会对你说这么多吗？” 　　尤斯神父停止了干活，直直地盯着安徒生。 　　安徒生摇了摇头，用同样平静的语气说道：“我不知道。” 　　他垂下的右手藏在衣袖中，路灯的轮廓隐隐出现在他的掌心中。 　　-------------------- 　　欠下的章节越来越多了……求购神秘物品八爪鱼之码字触手 第205章 甜蜜恐慌 　　尤斯神父看了安徒生几秒后, 他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居然露出了极淡的笑意。 　　可这笑容，却让安徒生更加警惕。 　　难道眼前这位看起来严肃保守的神父私下里其实个肌肉变态？ 　　“很好。”尤斯神父说, “你很谨慎，这是能在世界上生存下来最重要基础, 不过你是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事, 你的老师没有告诉过你？” 　　“没有。”安徒生轻声说。 　　尤斯神父皱了皱眉头：“这是每个拥有力量的人都知道的常识，看来你的老师很有自信，能够一直保护你直到成年。” 　　“真是个幸运的孩子。“ 　　“出去的时候把门关好。”神父说完这句后，转身背对着他蹲了下去。 　　墙脚边堆放着十几根粗壮的短圆木。 　　尤斯神父拿起块大约成人大腿般粗细的圆木, 随手一掰，“啪”的一声, 木头被直接掰成了两瓣。 　　他熟练地掰开了几块木头, 把它们都扔进了旁边的壁炉中。 　　火苗和烟雾冒了出来。 　　安徒生一边盯着尤斯神父，一边悄无声息地退到了门口。 　　尤斯神父看上去十分轻松，似乎刚才那些恐怖的话语, 只是他在和安徒生闲聊一般。 　　安徒生不敢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他担心只要自己有一瞬间的转头, 对方就会飞快冲过来，直接袭击他！ 　　谁知道现在尤斯神父是不是故意做出这样的行动, 用来麻痹自己的。 　　安徒生背在身后的指尖已经碰触到了教堂大门的把手, 他轻轻扭动了一下, “咔擦”一声轻响, 却在安静的大堂中显得如此清晰。 　　尤斯神父猛然转头看向了安徒生。 　　糟糕。 　　安徒生只觉得眼前一花，这位魁梧的神父竟然在瞬间就冲到了他的面前。 　　好快的速度！ 　　安徒生的头脑已经反应了过来, 但他的身体却延迟了几秒, 就在这时, 尤斯神父突然对他伸出了手。 　　“水壶还给我。”神父用不赞同的语气说道, “那也是神秘物品！属于教堂的，只是借用，不是送给你！” 　　安徒生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掏出水壶，放在了神父的手中。 　　趁着神父检查的时候，他不再迟疑，飞快地拧开了们把手倒退着跑了出去。 　　安徒生三步并作两步，连跑带跳的冲出了教堂的范围。 　　一直跑到街上，他才停下脚步，松了口气。 　　回头看去，教堂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的庄严肃穆，周围早起的市民好奇地打量着安徒生。 　　几分钟后，教堂的园丁和杂役起床了。 　　他们开始清扫庭院，打开铁门，准备迎接早祈的信徒们。 　　真的……就这样放他离开了？ 　　安徒生感到有几分疑惑。 　　难道之前那些话只是为了吓唬他一下？ 　　安徒生觉得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他感到手心微微发烫，路灯发出了微弱的反应，他立刻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召唤出了路灯。 　　一张小纸条从路灯中吐了出来。 　　那是守护者达克写给他的回信。 　　【你现在在布林镇？哈哈哈，放心去找尤斯神父吧，他一个人能把我们一个小队打趴下！】 　　…… 　　安徒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想。 　　他脸色凝重地甩动了下手腕，纸条变成了绿色的粉末消失了。 　　今后没事绝对不要靠近尤斯神父，他总给人一种危险的感觉，就像是平静的湖面，看上去无害，但实际上湖面底下可能藏着怪兽。 　　“哈哈哈，笨蛋！你要迟到了！” 　　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 　　几个小孩从前面的巷子口跑了过去。 　　他们背着书包，脸上还带着被寒风吹出的红晕，跑在最后的小孩着急地喊道：“等等我，我给你们糖吃。” 　　“糖？”跑在前面的几个小孩停下了脚步。 　　这几个小孩就住在附近，是昨晚第一批排除的，因此安徒生记得他们的样子。 　　“他们昨天都吐了，今天还有精神起来上课，看来身体已经没有问题了。” 　　他终于有种稍微松了口气的感觉。 　　“恶，我听到糖，突然就觉得恶心。”其实一个孩子身体抖了抖，做了个扭曲的鬼脸，“好像做了什么关于糖的噩梦。” 　　“我也不想吃糖了。”另一个孩子说，“我这辈子，不，我至少这个月都不想吃糖了。” 　　听到他们的话，安徒生轻笑了一声。 　　这些小孩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但是潜意识里，还是对糖产生了某种阴影。 　　这样也好，至少短时间内幕后黑手再想通过糖果使坏，上当的人数也会大幅度减少。 　　看着他们走远，安徒生从巷子里慢慢地走了出来。 　　清晨的阳光洒在了他的脸上，暖暖的。 　　镇子上的居民也开始活动了起来。 　　对于他们而言，这是就是一个普通的早晨。 　　“啊呜……”安徒生打了个哈切，他脚步沉重，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昨天晚上他根本没睡多久，就被拇指叫起来了。 　　现在猛地放松下来，只觉得眼皮子直打架。 　　周围早起活动的居民们越来越多，安静的镇子热闹了起来，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样子。 　　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气，安徒生的脸上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看着对昨晚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的镇民们和嘻哈打闹的孩童们，安徒生突然觉得，有一种微妙的成就感涌上了心头。 　　这种感觉真好。 　　他握紧了双拳，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力量。 　　能用自己的能力帮助他人的感觉真棒！ 　　“汉斯，你终于回来了！”拇指趴在一大叠的纸堆上，睡眼惺忪地说道，“处理掉了好多，收集到了百分之九十左右，还有些被风吹到了远离镇子的地方，我就没管了。” 　　“辛苦了。”安徒生伸出一根手指，揉搓了下拇指的头发，“睡觉！”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朝着柔软的床上倒去。 　　床铺上垫着两层软乎乎的被子，床单被套全都洗得干干净净的，闻上去还有着淡淡的香味。 　　真舒服啊。 　　像是躺在棉花堆上一样…… 　　嗯嗯，起来一定要吃肉，再多买点牛奶，我的年龄还可以再长高很多的，细碎的想法在安徒生脑中杂乱地浮现出来，但很快的，他什么都不想了。 　　甜蜜的睡眠包裹住了他。 　　呼呼呼~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了地板上，形成了一条浅浅的白线，随着时间的移动，这条白线缓缓的从窗边一直移动到了床脚，白天的日光渐渐变成了夕阳的暖黄。 　　安静躺在床上的安徒生睫毛轻颤，发出了轻轻的哼哼声，他翻了个身，神智逐渐清醒，放松的感觉又让他舍不得睁开眼。 　　无意识的哼哼声变成了小曲。 　　安徒生哼着浴室曲，微微晃动着脚丫，惬意又舒适。 　　在黄昏的柔光下，他落在地上的影子，似乎跟着他的动作轻微的移动着，又像是一动不动。 　　“汉斯，你怎么不把歌词唱出来？”拇指的话让飘荡在屋内的歌声戛然而止。 　　安徒生揉了揉眼睛，略有些尴尬地说道：“我不会把歌词唱出来的！”他抿了抿嘴，语气里带上了绝对的笃定，“这辈子都不可能！” 　　“好吧。”拇指趴在安徒生的头发上，有些无聊地编出了好几根小辫子，“汉斯，你最近睡得很少，会不会以后长不高了。” 　　安徒生“唰”的一下子坐了起来。 　　他急匆匆地换上了外出服，嘴里飞快地说道：“走走走，咱们赶紧去镇上转转，今天就不在家吃饭了，咱们一起去奶油与狼嚎，吃完后，刚好可以散步消食一下。” 　　“只要吃好，睡好，多运动，我肯定还能长高！” 　　拇指立刻飞到了自己的小衣柜前，重新换了一件小衣服。 　　格尔达和卡伊听到要出去吃饭，顿时欢呼了起来。 　　“太好了，我早就想去吃他们家大名鼎鼎的烤鸡了！”卡伊擦了擦口水，“可惜图里帕先生要他自己家一阵子，错过了这么好吃的东西。” 　　格尔达闻言扫了卡伊一眼，却什么都没说。 　　安徒生知道，这个小女孩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 　　奶油与狼嚎是布林镇一家颇受欢迎的餐馆，它价格适中，分量十足，虽然菜肴的名字有些奇怪，但味道却是不输给镇上最华丽的黄金布丁大饭店。 　　安徒生一行人在外面等了半个小时，才终于有了空位。 　　香嫩酥脆的小烤鸡，再配上用焦糖煎过的青苹果，可口的酸果子汁，还有松软的小圆面包。 　　这些食物一端上来，几人顿时都不顾上说话了。 　　安徒生笑眯眯地看着两个小孩埋头吃饭，他则把自己的食物切成了小小的碎块，趁着旁人不注意，偷偷地喂给了拇指。 　　吃完饭后，几人心满意足，开始在附近漫无目的地散步起来。 　　安徒生跟在格尔达和卡伊身后，他神态轻松，可实际上却时刻观察着周围的房屋和行人。 　　奶糖事件的幕后黑手一天没有抓到，他心中就一天无法真正的安心。 　　不知不觉间，几人从市中心走到居民区。 　　格尔达停下脚步，指着其中一栋房屋说道：“安徒生先生，这就是达克马先生的家，你还记得他吗？他是个很好的人。” 　　“记得。”安徒生笑了笑。 　　不仅记得，他还蹲在旁边的大树上盯梢了好一阵子呢。 　　就在这时，达克马家的大门突然打开了。 　　胖乎乎的法务官一脸惊恐地冲了出来，似乎有怪兽在身后追赶着他。 　　此时街道上除了安徒生一行人以外并没有别人。 　　达克马冲到了安徒生面前，猛地抓住了他的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快，快，快……”他的脸上全都是冷汗，声音颤抖得不行，“快去救救我的孩子，他们……” 　　北风和教授出事了？ 　　安徒生立刻问道：“他们怎么了？” 　　达克马一下子哭了出来，他的表情因为惊恐和担忧而扭曲起来。 　　“他们中了诅咒！”他哭着喊道，“他们在融化！” 　　-------------------- 第206章 命运的种子 　　融化？ 　　安徒生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 直接冲进了屋子。 　　昨天他负责的区域是在另一边。 　　北风从神秘世界来，他极有可能会被认为是“超凡”而在地图上不显示名字，这点安徒生之前就预料到了。 　　但教授是货真价实的人类, 名字会在地图上显示出来。 　　这样一来，尤斯神父根据绿点进入达克马家后, 看到多了个小孩, 肯定会顺手把北风也一起灌了圣水。 　　所以安徒生才没有特意提醒尤斯神父。 　　“我真是太不谨慎了。”安徒生眉头紧皱，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甜腻的味道，“刚才和神父汇合的时候，不该直接被吓跑了, 至少要询问他一下。” 　　循着气味，安徒生顺着过道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鞋底踩在黏糊糊东西上的感觉让他脚步突然一顿。 　　不会吧…… 　　安徒生艰难地看向了脚底。 　　一大滩粘稠的液体从厨房的门缝里流到了过道上, 它们散发着牙仙奶糖特有的甜味，甜得让人心慌。 　　一时间，安徒生觉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他踩到的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他们就在里面！”达克马扶着墙壁快步走了过来, “只要能救他们, 我做什么都行。” 　　安徒生眯起眼扫了他一眼。 　　这位胖乎乎的治安官满脸水痕，汗和眼泪混在一起, 打湿了他的衣领, “求求你, 去看他们一眼吧, 安徒生先生，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 　　说完后, 他上前两步, 猛地推开了厨房虚掩着的门。 　　甜到让人头疼的味道扑面而来, 北风趴在门口, 他像是遇到高温的糖果人一样，真的融化了大半，白色的糖汁到处都是，里面还夹杂着一缕缕红色的血丝。 　　糖液从他的鼻子和耳朵中滴滴答答地淌了下来。 　　在听到达克马声音时，北风的眼中流下了一行甜甜的奶糖泪水。 　　“别怕，你别怕。”达克马跪在了北风面前，想要握住他的手，又怕把他碰变形了，“安徒生先生来了，你们说他不是普通人，他一定有办法的。” 　　“另一个在哪？”安徒生飞快地扫了一圈，目光落在了敞开的窗户上。 　　窗台上留着同样的白色糖汁，一路延伸到了外面。 　　安徒生跳上了窗沿，他看到教授躺在窗户下面的积雪中，厚厚的冰冷白雪淹没了他大半个身体。 　　“先救他！”教授身体的情况看上去比北风好好很多，他的小腿一左一右朝着不同的方向撇着，看上去像是受热软化后的糖条。 　　冰冷的积雪似乎极大的缓解了他融化的速度。 　　安徒生立刻用藤蔓卷起了一大堆的积雪，扔进了厨房燃烧着的火炉中，火苗熄灭，冷风卷入，屋内的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 　　大团的积雪漂浮了起来，盖在了教授的身上。 　　“汉斯，我让格尔达他们先回家了。”拇指隐藏住了自己的身形，在安徒生耳边说道，“只要把雪堆在他们身上，我能把他们的腿冻起来。” 　　“好。”安徒生和拇指分头行事。 　　他用植物卷起了大团的雪花，埋住了屋里情况凄惨的北风，而拇指则洒下了精灵粉末，让这些雪完全冻成了冰块。 　　北风已经完全晕了过去。 　　而教授还勉强保持着神智。 　　“张嘴。”安徒生摸出了个小瓶，里面有小半瓶的水。 　　教授没有一句废话，直接喝下去了一半，喝完后，他侧过脸，深吸了几口气后，吐出了吃进肚子里有问题的奶糖。 　　“救救他。”教授语带乞求地看着安徒生，“我知道你是超凡者，请你救救他，我们没有做什么坏事。” 　　而北风被冻住后，情况虽然没有继续恶化，但明显已经神志不清了。 　　安徒生用叶子卷起了一些水，塞进了他的嘴里。 　　片刻后，北风也把东西吐了出来。 　　小瓶中装着的是昨晚剩下的圣水，安徒生本着不浪费的想法收集了起来，没想到这么快就真的用上了。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的错！”达克马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可为什么受到惩罚的不是我，而是我的孩子们。” 　　安徒生摇了摇头，教授也许还有救，但是北风估计是救不回来了。 　　圣水能阻止他们情况的恶化，但不能修补北风已经融化了大半的身体。 　　他现在还活着，就已经让安徒生感到很意外了。 　　看着他们的惨状，安徒生的表情变得阴沉了下来。 　　这就是幕后黑手想要做的事吗？ 　　如果昨晚拇指没有发现那张飘在空中的纸，没有把他叫起来，又或者神父不相信他的说辞，只要任何一个地方出了差错，今天的布林镇将沦为人间地狱。 　　想起那些跑来跑去的孩子们，全都融化成了一滩糖水的样子，安徒生心中的怒火就忍不住冒了出来。 　　是有多恶毒的心，才能想出这样的计划！ 　　“去，去找尤斯神父，带他来这里！”一只白色的小鸟凝聚在了安徒生的指尖，它跳了两下后，从窗户飞了出去。 　　“我有罪，我是个罪人。”达克马对着安徒生，忏悔般地说道，“但他们是无辜的……”他并不知道牙仙的事情，反而觉得今天的一切都是冲着他来的。 　　“小木偶的腿在你手上？”安徒生直接了当地问道，“他是你杀死的？” 　　达克马颤抖了一下，他盯着安徒生，喃喃道：“你真的见到那个木偶的鬼魂了，它，它还没有走吗？” 　　“腿给我。”安徒生语气冰冷地说道，“那不是你的东西。” 　　达克马点了点头，正要答应下来，可昏迷中的北风突然发出了细小的声音，让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达克马张了张嘴，挣扎了几秒后，突然紧张地盯着安徒生的眼睛，磕磕巴巴地说道：“你，你救活他们，我才会把东西给你！不然的话，我就把那东西烧了！” 　　“小木偶是怎么死的？”安徒生问道。 　　他敢肯定，达克马绝对和匹诺曹的事有关，但达克马的态度却让安徒生觉得疑惑。 　　这个男人，明显就不是那种胆大妄为的狂徒，甚至有些胆小，可为了北风和教授，他居然敢威胁自己。 　　达克马没料到安徒生竟然这么直接。 　　他现在有求与安徒生，挣扎了片刻后，终于轻声说：“是我们一起杀了它。” 　　“他们把它骗出了家，我买通了马戏团的人……”达克马的声音越来越低，“它是个怪物，和它生活在一起的人都会死，自从它活过来以后，伍德家的人病的病死的死，我们几个，是为了镇子上的大家，决定这么做的。” 　　“它要是不死，瘟疫就会扩散到整个镇子！” 　　“我们是保护大家的无名英雄，杀了那个小木偶，我从来不后悔，可是……”说道这里，达克马纠结又痛苦地说道，“可是它被杀死的时候，那么像是个人，像是个有血有肉的活人。” 　　“那以后，我就有种感觉，自己迟早就因为这件事付出代价！” 　　他说话的时候，安徒生一直注视着他，听起来，达克马并没有说谎，而他也真的以为杀死小木偶的自己是所谓的“无名英雄”。 　　而他口中的伍德家，就是老爷爷一家人。 　　“它只是会说话的木偶，并不会引起瘟疫。”安徒生说，“它甚至像你我一样，拥有自己的灵魂！” 　　他的手中就有小木偶的鼻子，那是罕见的活木，根本就不会扩散任何的病菌。 　　“不可能，它就是灾星。”达克马坚定不移地说道，“虽然伍德老爷说木偶是它做出来的，但我们几个都知道，木偶是住在他们隔壁那个邪恶的女巫和魔鬼生下的孩子！” 　　什么女巫魔鬼的！ 　　达克马的话越来越离谱，但是安徒生却突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女巫？”他追问道，“布林镇对于巫术应该早就习惯了，你看起来还有很大的偏见。” 　　“不，那个女巫是邪恶的【*】妇，是魔鬼的【*】人！我有证据，我有证据！”达克马一边喊着，一边费力地朝起居室的方向跑去。 　　安徒生看着他的背影，眉头紧皱，随后蹲在了北风身边。 　　他伸出手，一点细微的绿光渗入了北风的皮肤。 　　那一块已经变成奶糖般乳白色的皮肤变浅了一丝，隐隐有些肉色恢复了过来。 　　看起来北风并不排斥充满生命力的植物能量。 　　更多的绿光飘进了北风的身体，他原本有些发软的上半身，开始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但其余已经融化的部分，安徒生却无能为力。 　　“总不能像捏糖人那样，把北风的腿给捏回去吧。”他摇了摇头，低声说道，“万一捏成了长短腿就糟了。”而且隐私部位怎么办呢？ 　　安徒生的头发突然被拽了一下，他侧过耳，就听到拇指轻声说道：“外面那个幼崽能看到我，他是超凡者。” 　　怪不得昨天尤斯神父没有过来达克马家。 　　无论是北风还是教授，他们的名字都没有在地图上显示出来。 　　“这就是证据！”达克马喘着粗气的声音掩盖住了拇指的声音，他抱着一堆花花绿绿的东西走了过来，“你看，这就是那个邪恶女巫做的事。” 　　他一松手，那堆东西“噼里啪啦”的落在了安徒生脚边。 　　那是一堆有些年头的书籍。 　　封面大多数以粉红和浅绿色居多。 　　一本书在落下的时候，正好翻开了几页，安徒生看清楚了上面的内容。 　　【那一年我十八岁，有着美丽的容颜和傲人的身材。我是在伦敦桥上遇到他的。他叫约翰，只比我大一岁，有好看的蓝眼睛和茂密的头发！】 　　安徒生呆滞了几秒钟，这本小说的开头他曾经见过！ 　　他捡起了这本书，翻到封面，上面的书名赫然是——《哦啊呀~春日柔软美梦集》！ 　　安徒生的手一抖，厚厚的发黄的书籍落到了地上，显示出了旁边作者的名字。 　　绿妖女小瑞瑞。 　　格瑞的笔名。 　　-------------------- 第207章 熟悉的陌生人 　　安徒生耳边响起了拇指小小的惊呼声。 　　他也认出了这些东西是什么。 　　没有错, 达克马所谓的证据居然是格瑞用化名写的小说。 　　《公共马车上的痴爱》《尾随，强制爱恋》《盥洗室内陌生人的诱惑》……一本本熟悉的书名，让安徒生产生了一种当不可告人的秘密突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公布于众时的羞耻感, 他的脸开始发烫，火辣辣的。 　　不, 不！ 　　安徒生迅速回过神来。 　　这些是格瑞写得, 和他没有任何关系！达克马也不可能知道，自己是辣椒文学大师的弟子。 　　安徒生干咳两声：“这算什么证据？” 　　“这些书都是那个女巫写的！”达克马激动地说道，“里面的内容那么真实，这绝对是她的亲身体验, 而且……”他从书堆里扒拉出了一本硬壳精装书，上面的书名是安徒生从未见到过的。 　　《风流木偶奇遇记》。 　　安徒生随手翻看了几页, 表情有些扭曲起来。 　　这是一本幻想作品, 里面美丽的木偶女孩子拥有人类的外表和超长的寿命，再搭配上就算损坏也能更换的身体……她从洪水时代开始恋爱，一路恋爱各种国家种族身份的男性和女性…… 　　当然, 格瑞的作品里可从来没有纯纯的恋爱。 　　安徒生觉得, 这更像是一本高难度全环境体操手册。 　　“这是她的封笔之作，限量版, 后面有她的画像。”达克马翻到了最后一页, 上面赫然是格瑞年轻时的画像, “那个木偶一定和她有关。” 　　她必须死…… 　　安徒生的脑中突然闪过了这句话。 　　“是谁告诉你们小木偶是邪恶的产物？”安徒生隐约抓住了一根细细的线头。 　　这根细线藏在了各种细碎的杂事中, 一直时隐时现，让他在意却又总是无法串联起来。 　　“是我们的一个朋友。”达克马说, “他应该早就死在战场上了。” 　　“是不是木匠伍德家的学徒？是他发现的女巫？也是他告诉你们, 木偶是女巫和魔鬼的结晶？”安徒生眼睛微微发亮, 他感到自己的思维从未像现在这样敏锐, “他刺死了隔壁的邻居，然后逃走了，他为什么这么做？难道你们认为的女巫就住在伍德家隔壁？” 　　达克马愣愣地看着安徒生，不可置信般地说道：“你，你一个外乡人怎么知道这些陈年往事的？” 　　果然是他！ 　　当初买下房子的时候，安徒生就听说过这位学徒的事迹。 　　现在一切都对上了。 　　从当铺弄来的死屋物品中就夹杂着包含强烈恨意的格瑞肖像，木匠学徒留下的画卷中，更是隐约透露出了他憎恨女巫的原因。 　　他爱慕着伍德家的孙女，那位柔软美丽的少女。 　　当那位少女因病死去后，木匠学徒就认为这是女巫的诅咒！ 　　“伍德家隔壁是一家三口，他们都没有问题，有问题的那位经常来探望的老奶奶！”达克马说，“艾利克斯曾经看到过，那个老奶奶在家里变成了年轻女人的样子。”他有些激动地指着书说道，“她就是写这些书的女巫！她们长得一模一样！” 　　“每次她一来，艾琳娜就生病，她一走，艾琳娜就好了！” 　　“艾利克斯说一定是她嫉妒艾琳娜的美貌。” 　　“后来可怜的艾琳娜死了，艾利克斯彻底发狂，他杀掉了女巫的家人！要不是被人发现，他连那个小女孩都不会放过！他发誓，一定要那个女巫付出代价。” 　　说这话的时候，达克马的眼神坚定，显然十分笃定自己知道的就一定是事情的真相。 　　安徒生却从中发现了不少奇怪的地方。 　　他甚至有了个更加恐怖的猜想。 　　“艾利克斯就是木匠伍德家的学徒？他刺死邻居逃走，为什么我听说他后来参军了？”安徒生询问道。 　　“是的。”达克马说，“他后来偷偷回来过，说自己用假身份加入了军队，也是那时候他发现伍德老爷家多了个小木偶，艾利克斯见多识广，对女巫的了解很深，他立刻就断定了木偶的真实身份！” 　　立刻断定？ 　　恐怕是看到木匠老爷爷把小木偶当成是亲生骨肉一般疼爱，从而产生的嫉妒作祟吧！ 　　安徒生摇摇头：“达克马先生，我敢肯定，你是被那位叫做艾利克斯的学徒骗了！他因为仇恨蒙蔽了眼睛，把恋人的死归咎于女巫，从而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而小木偶跟女巫没有任何关系！艾利克斯有没有告诉你，小木偶原来只是个可怜的人类流浪儿，他被木匠老爷爷收留照顾，甚至那时候还没有发生刺伤邻居的事。” 　　“等到艾利克斯回来后，这个可怜的流浪儿突然又病了，在他快死的时候，艾利克斯拿出了一根神奇的木头，说服木匠老爷爷雕刻成木偶……” 　　安徒生把小木偶告诉他的事复述了出来。 　　达克马惊讶地看着他，仿佛连呼吸都停滞了。 　　“不不不！”达克马慌乱地说道，“艾利克斯没必要骗我们！我们是好朋友！” 　　安徒生说：“我更没有必要骗你！你们在教唆者的挑拨下，实实在在地杀死了一个无辜的生命！你仔细想想，如果不是艾利克斯的诱导，在正常情况下，你们怎么会凭借一本内容离奇的小说，就武断地认为木偶是女巫和魔鬼的孩子？” 　　安徒生还怀疑，小木偶和那位叫做艾琳娜的年轻女孩突如其来的疾病，都不是偶然的！ 　　而让他更为在意的是木匠学徒艾利克斯对格瑞的仇恨，以及他后来去参军的事。 　　安徒生并没有忘记，当初格瑞就是被一位流浪士兵杀死后才变成的鬼魂，这让他一直觉得很奇怪。 　　一位资深女巫，到底是怎么被从路边随便骗来的普通人反杀的！ 　　现在，一切隐隐有了答案。 　　也许，对方早就做好了准备，从头到尾的目的就是杀死格瑞！ 　　根本没有什么路人，只有心怀恨意多年的刺杀者。 　　自以为骗到蠢蛋的格瑞，才是被人欺骗的那个。 　　“不管怎么说，造成这一切的源头，就是艾利克斯对格瑞的仇恨，这又到底是为什么？”安徒生总觉得事情到了这一步，还有些最关键的地方没有弄清楚，“就算他发现格瑞是女巫，这股恨意也太莫名奇怪了，他凭什么断定格瑞和艾琳娜的死有关。” 　　这里不是欧登塞那种小镇子，这里是欧洲最为开通的地方，巫师和神秘生物对于生活在此的居民并不是什么天方夜谭。 　　至于什么嫉妒美貌之类的指控，在安徒生看来，简直是可笑。 　　无论是哪种巫师，只要愿意付出代价，总有办法让自己永葆青春美貌。 　　门外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打断了安徒生的思绪。 　　面容严峻的高大神父穿着黑色的教士服，扣紧的领口紧紧贴着脖子，露出一截纯白的罗马领，他宽厚的肩膀让黑色长袍绷得紧紧的，腰间系着一条紫红色腰带，走动间，柔软的腰带尾端在长袍下摆的黑色皱褶里时隐若现。 　　这让安徒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紫红腰带…… 　　以尤斯神父的年纪而言，竟然能成为领衔主教，这真是让人惊讶的事。 　　“昨晚漏了两个。”安徒生打量的眼神让尤斯神父直接看了过来，他立刻转移视线，解释道，“北风是从一个叫耗子国的地方来的，教授是人类，但他也不普通。” 　　当着达克马的面，安徒生不想说得太详细，但他知道，尤斯神父应该能明白他话里的含义。 　　“诅咒。”尤斯神父看到了北风的惨样，摇了摇头，“太迟了。” 　　“噗通”一声，达克马跪在了神父的面前，他双手合十，乞求道，“如果是诅咒的话，能不能让我代替他们受过，我犯了罪，我应该受到惩罚，而不是他们！” 　　尤斯神父眉头微皱，看了眼安徒生，似乎是在询问他为什么没有告诉达克马关于奶糖的事。 　　安徒生抿了抿嘴，没说话。 　　“这种诅咒是直接作用于他们的灵魂。”尤斯神父拿出了一枚紫水晶做成的十字架。 　　淡淡的紫光散发而出，安徒生看到，达克马的身体内有一抹虚影，那虚影同样跪在地上，双手合十。 　　这是人的灵魂？ 　　安徒生见过鬼魂，但还是第一次看到活人体内的灵魂。 　　那枚紫水晶的能力很特别。 　　紫水晶移动到了北风的面前，他体内的虚影竟然也融化了一半，倒在地上，和他现实中身体的情况一模一样。 　　“修补灵魂不是人类能够做到的事。”尤斯神父平静地说，“我可以等他死后，为他祈祷，希望他可怜的灵魂能够得到安宁。” 　　达克马愣愣地看着北风，像是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不是人类能做到的事，那谁能做到？”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只要能让他活下来，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安徒生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想了想，低声说道：“他不是你的亲戚。” 　　“我知道。”达克马呆滞地说道，“我当然知道，但是，他和我哥哥小时候实在是太像了，太像了……但我偷听过他们的谈话，知道他的确是孤儿。” 　　“我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他也一样。” 　　“没有血缘关系就无法成为亲人吗？我想努力当一个好父亲，这是上天给我的第二次机会，我想好好地养育他长大，让他不会因为害怕被抛弃而半夜跑去挖坟墓赚钱。” 　　想起达克马在集市上看着北风时的宠溺眼神，安徒生在心中轻叹了一声，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就在这时，一股淡淡的寒冷气息从天花板中渗透了出来。 　　安徒生身体微微一颤，这股突如其来的寒冷，让他下意识地就直接伸手，朝着头顶上方冷意传来的地方抓去。 　　来了个老熟人！ 　　”嘶啦”一声，布料被撕破的声音响了起来。 　　安徒生手里多了块薄薄的透光黑布。 　　他抬头，就看到了一张陌生而年轻的脸，正愣愣地盯着自己。 　　来人惨白得像是个死人，原本黑色的宽大袍子被撤烂了一半，他手里拿着巨大的镰刀，看起来像是想从天花板冒出来，偷偷地用镰刀勾走北风的灵魂。 　　可谁知安徒生的灵性居然如此敏锐，在他刚冒出上半身的时候，就立刻察觉到了。 　　现在这位新面孔的死神学徒有些手足无措地捂着胸口，似乎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抱歉。”安徒生立刻把黑布递了过去，“我以为是另外一个死神学徒。” 　　“这是我刚发的新款制服！”新面孔的死神学徒不满地接过了布料。 　　他上下打量了安徒生一番后，突然睁大眼睛，像是蛇一般“嘶~”了声，“你，你，你就是那个新人培训中讲到过的变态巫师！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别过来啊，我刚上班没钱买衣服，没什么能让你扒掉的！” 　　说完后，这位面生的死神学徒根本不给安徒生任何解释的机会，连北风的灵魂也不勾了，直接缩头消失在了天花板上。 　　诡异的寒意瞬间消失了。 　　安徒生感到达克马和尤斯神父的饱含深意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在水晶十字架的作用下，在场的几人都看到了死神学徒。 　　安徒生认真解释道：“这是个误会。” 　　在寒意出现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死神学徒的存在，安徒生本以为是自己熟悉的那位，所以才直接出手想吓一吓对方，再顺便“友好商量”一下条件。 　　谁知道来的竟然是别人！ 　　不过死神学徒的黑袍子质量也越来越差了，薄得像是纸一样，摸起来也太过顺滑了些。 　　“误会，当然是误会。”达克马谄媚地说道，“您说什么都是对的！” 　　在死神学徒出现的瞬间，他吓得跳了起来。 　　而当死神学徒被安徒生吓走后，这位胖乎乎的法务官看着安徒生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某种稀世罕见无副作用的减肥灵药，不可思议中带着崇拜，差一点就要顶礼膜拜了。 　　“你想要扒掉什么？”尤斯神父抱臂看着安徒生，不赞同地说道，“加斯特神父说你是个努力勤奋的孩子，看来，你的努力勤奋用在了别的弯路上！” 　　安徒生叹了口气，此情此景，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喂，变态巫师！”新人死神学徒的头突然又从天花板上冒了出来，他闷声说道，“我们老板说了，这个未成年神秘生物的灵魂就由你送到白骨荒原去！” 　　“为什么是我？”安徒生诧异地说，“这不是你们的工作吗？” 　　“未成年神秘生物一般由学徒负责，但大家知道你守在这里，谁都不肯来！他们怕被你扯衣服脱裤子的，反正这只小耗子现在还没死，你要在他咽气前把他送过来。” 　　耗子？北风是从耗子国来的没错，但是安徒生实在不想去白骨荒原。 　　那里是死神的国度。 　　就凭他和死神的关系，只要踏上死神国度，他必定会受到前所未有的热烈欢迎。 　　-------------------- 第208章 僵硬 　　“爱去不去！”新面孔的死神学徒丢下这句话后, 就又消失了。 　　“你们一点都不专业！”安徒生跳起来敲了敲天花板。 　　没人理他。 　　死神学徒跑远了。 　　达克马紧张又带着期待地问道：“没人来带走北风的灵魂，他就不会死了？” 　　“不。”尤斯神父说，“他依旧会死, 只不过死后的灵魂无法回归迷雾，滞留在人世间, 逐渐变成不洁疯狂的灵体。” 　　他握紧了手中的十字架, 低声说：“那时，我会给他一个体面的结局。” 　　说完后，尤斯神父看了安徒生一眼。 　　两人对视片刻，同时沉默了下来。 　　达克马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他着急地问道：“还有什么，请一起告诉我吧！” 　　“北风不是我们世界的人。”安徒生解释道, “在他们的世界, 死去的生物就像冬天枯萎的植物一样，总会有落下的种子会在春天重新发芽的一天，但这一切的前提是, 他的灵魂还存在, 并且没有受到污染。” 　　换言之，死神学徒拒绝带走北风的灵魂, 其实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北风的灵魂已经被牙仙奶糖弄得融化了大半, 他要是现在立刻咽气, 估计立刻就会受到污染。 　　“安徒生先生, 你还想要腿吗？”达克马突然看向了小汉斯，“我现在就把腿给你！条件就是带北风去到他应该去的地方！” 　　安徒生没有说话。 　　说实话, 他并不想答应下来。 　　白骨荒野在迷雾里, 但具体在哪里, 他还需要进去后看到地图才知道, 至于途中会不会遇到什么困难，更是无法想象。 　　北风现在看起来很可怜，但他和安徒生其实只是陌生人。 　　至于腿，安徒生并不着急，自从达克马承认小木偶的腿在他那里后，安徒生已经有了些眉目。 　　“我的房子，我的积蓄，我名下的财产都可以给你！”达克马误会了安徒生的沉默，他看向了尤斯神父，“请您来当我们的见证人。” 　　“不是钱的问题！”安徒生摇了摇头。 　　他靠着稿费有了一笔小小的积蓄，平时上学靠着靠着奖学金，只要不大手大脚，也足够生活了。 　　“那神秘物品呢？”一道微弱的声音传了过来，“你送北风去白骨荒野，我愿意给你一件神秘物品当做报酬！” 　　那是教授的声音。 　　他现在还躺着屋外的雪地里。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竟然能够听清楚几人的说话声。 　　尤斯神父立刻把他抱了进来，看着教授歪到两边的双脚，神父说：“你的情况还好些，换一双木脚总比送命强，木脚不会感到寒冷，往好处想，你永远都不会生冻疮。” 　　教授死死盯着神父，脸色由白专青，这样安慰人的话让他像是被鱼刺卡住般，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安徒生看他到底是个小孩，年纪小小就可能落下终身残疾，心里还是有些不忍，他宽慰道：“别担心，现在木匠技术挺好的了，你还能换个带腿的脚，想调到多高都可以，不用担心因为身高被人歧视。” 　　“谢！谢！你！们！”教授脸色发青，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换什么脚不用你们担心，先解决北风的事！” 　　他深吸了口气，调整了下自己的口气，对安徒生说道：“在集市的时候我们就注意到你了，你已经收敛了自己的精神力，但当你走过的时候，哪怕是地上的小草也都散发着愉悦的感觉。” 　　“你应该是森林巫师吧？” 　　安徒生没承认也没有否认。 　　就听到教授继续说道：“你们森林巫师是最爱管闲事的，就当这次是一个小任务，只是送人，哪怕到了地方你把他丢到地上都行！这样就能获得一件神秘物品，如果你不愿意，我就发布任务，请别的知道路的超凡者去送！” 　　“哎，可是刚才那个他说……”达克马着急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教授打断了。 　　“只要有认路的人，不管是不是他，都能把北风带过去！”教授说话时刻意看了眼安徒生，“送个人，就能获得神秘物品，想必很多人都愿意。” 　　呵呵，好幼稚的激将法。 　　安徒生根本不上套。 　　他抱臂说道：“你说的神秘物品就是你们寻找到的小木偶身体吧？” 　　教授立刻摇头：“不是！”他面色不变，可是眼睛却下意识地瞥了眼窗户的位置。 　　找到了！ 　　安徒生飞快地说道：“拇指，去他刚才躺着的附近找找，东西就被他们藏在那里！” 　　原本隐身的拇指显出了身形，朝窗外飞去。 　　“不！那里没有东西！”教授终于无法维持表面的平静，他撑起身体，却无法阻止拇指的行动，“你们不能这样！那是我们的！” 　　达克马惊疑不定地看着教授和安徒生，但他有求于安徒生，此时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尤斯神父的态度则有些模糊，他面无表情，只是时不时查看下北风的情况。 　　很快的，拇指的欢呼声传了过来。 　　“汉斯小宝贝，我刨到了好东西，这玩意埋得太深了，好难拔出来啊。” 　　在教授刚才躺着的雪地附近，那里出现了个深坑，拇指嘴里念念有词，用精灵的力量让土里开裂，露出了被藏在地下的东西。 　　那是个金属做成的盒子。 　　安徒生用藤蔓卷住那个盒子，从潮湿泥泞的土里中拖拽了出来。 　　“这个盒子能够隔绝精神力的探测。”安徒生指尖的绿光无法渗入，“挺聪明的，里面应该涂抹了石墨。” 　　藤蔓化成了绿色的小手，轻巧地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几个木块。 　　“头，脖子，身体，双手，右脚。”木块在安徒生的脑中逐渐拼凑成小木偶的形状，“还差左腿和鼻子！” 　　他用藤蔓当做黏贴剂，把木偶拼了出来。 　　最后，安徒生拿出了那半截镶金鼻子，放在了木偶的脸上。 　　“是他！是他！”达克马惊恐地看着安徒生手中的木偶，吓得腿一软，靠在了墙上，“匹诺曹回来了。” 　　“这个木偶是我们的！”教授不服气地喊道，“你这个强盗。” 　　“是你们的？”安徒生冷笑了一声，“他是他自己的！” 　　说完，他手中的木偶睁开了眼睛。 　　达克马倒抽一口凉气，双腿颤抖不已。 　　“好久不见。”缺了一只腿的木偶嘴里发出了孩子的声音，“我好疼，好疼……”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达克马跳去。 　　“呜呜呜~我被你杀了，呜呜呜，看到我的血了吗？”绿色的液体从小木偶身体的关节处滴落了下来，还未落地，又逐渐变淡，看上去带着一股诡异的恐怖感。 　　他只有一条腿，单脚跳着逐渐靠近着达克马。 　　明明几步路的距离，小木偶偏偏跳得很慢，仿佛在故意折磨对方一样。 　　达克马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他捂住自己的左边心口处，双眼圆整地缓缓倒了下去。 　　糟糕！ 　　心脏病发作的征兆！ 　　安徒生立刻冲了过去，果然，达克马呼吸又急又短，脸上的汗珠不停滚落，心跳也极其不正常。 　　安徒生立刻用植物能量缓解对方的不适。 　　片刻后，达克马猛地呼出了一口气，似乎缓了过来，可他刚一抬头，就看到小木偶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摔倒了。 　　现在小木偶拖着少了一条腿的身体，像是一条蛇般在地上爬行着，他的眼眶下挂着两条绿色的液体，所过之处，到处都是绿色，就像是怪物飞溅的血液一样。 　　不仅如此，他的手猛地抓住了达克马的脚踝，声音凄厉地说道：“我的腿，把我的腿还给我~” 　　达克马双眼一翻，吓得直接晕了过去。 　　“再来一次他就真的被你吓死了！”安徒生双手放在达克马的心脏处，植物能量不要钱一般地朝他身体内涌去，“别吓唬他了，现在把你的腿要回来更重要。” 　　“哦~~~~”小木偶勉强答应了下来。 　　所有绿色液体瞬间消失。 　　他活动了下身体，在原地转了一圈儿，嘿嘿地笑了起来。 　　“我的灵魂终于快要完整了！”他开心地说道，“只差个腿和半个鼻子。” 　　听到半个鼻子的时候，安徒生有些心虚的移开了视线。 　　经过他的抢救，达克马终于从死亡边缘重新回到了人间，他微微睁开眼，又立刻闭上了眼睛，“匹诺曹，你的腿我会还给你，只要安徒生先生把北风带去那个地方，我立刻还给你！” 　　匹诺曹哼了一声，用力踢了他一脚：“混蛋，我哪里惹你了，为什么要杀我！” 　　“我……”达克马似乎想要解释，但他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是我做错了，匹诺曹，不管是什么原因，当年的确是我害造成了你的死亡，等北风的事情结束后，我愿意把我的命给你，就当做是赎罪。” 　　“我才不相信你！”匹诺曹不客气地说，“连我的腿都不肯还，还说什么把命给我！” 　　一时间，双方陷入了僵局。 　　“你为什么不想去白骨荒原？”尤斯神父突然看向了安徒生，“你不是见死不救的人，但你似乎十分排斥去那里，这是为什么？” 　　“没什么。”安徒生干咳了两声，“我和死神大人有点小小的误会。” 　　“什么误会？”尤斯神父追问道。 　　“他残酷无情地扒掉了上一届学徒前辈的底裤！”天花板中传来了一个声音，“还不知廉耻地送了我们老板贴身衣物！他就是在我们死神学徒界赫赫有名的变态巫师！可惜啊，前辈死活都不肯说出他的真名。” 　　“你不是走了吗！”安徒生气得一拳把天花板砸了个洞，“谁让你多嘴的。” 　　看着安徒生突然变红的脸和耳朵，一直暗中观察的教授突然开口说道：“死神学徒大人，我告诉你，其实他叫做安……” 　　绿色的叶子捂住了教授的嘴，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语。 　　“什么？他叫什么？”一只耳朵从墙壁上伸了出来。 　　“我就叫变态巫师！”安徒生对着那耳朵大吼一声，“赫赫有名的那种！你再来偷听乱说，我就立刻对你变态变态！” 　　-------------------- 第209章 声望加一 　　混杂了精神力的声音威力十足。 　　“啪”的一声, 从墙壁伸出来偷听的耳朵竟然被震得掉落到了地上。 　　隐约的嘤嘤声传了出来。 　　一只由白色骨头组成的老鼠鬼鬼祟祟的从墙角跑了出来。 　　老鼠眼中有一抹跳动着的绿色火焰，像是蜡烛芯般微弱。 　　死神学徒不敢再直接出现在安徒生面前，但又不能不捡回自己的耳朵, 只好利用死亡魔法制造出了这只老鼠。 　　安徒生冷眼看着白骨老鼠，并没有阻拦。 　　像是能察觉到安徒生的敌意般, 老鼠看起来更加猥琐, 根本不敢停留，飞快地叼起了地上的耳朵逃走了。 　　哭声消失不见。 　　“要么好好工作，要么就离远点！”安徒生挽起了袖子，“再敢来捣乱的话, 你知道有什么后果！” 　　反正自己已经上了死神学徒内部培训教材了，作为反面角色, 估计只要稍微恐吓下, 对方就能自动联想到各种可怕的场面。 　　骂完后，屋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其余几人正神色各异地盯着他。 　　教授的眼睛则像是在发光。 　　他兴奋地挣扎着，努力扯掉了捂住嘴巴的藤蔓叶子, 大声喊了出来：“我, 我知道你的弱点了！哈哈哈，你怕死神学徒知道你真正的名字！” 　　“哦。”安徒生扫了他一眼, “你是在威胁我？” 　　教授的眼中闪过一丝畏惧, 但还是鼓起勇气说道：“是, 我是在威胁你！你不带北风去的话, 我就……” 　　“小鬼，我是可怕的巫师！”安徒生故意摆出一副凶狠的表情, “只要一个小小的咒语, 你就会永远都开不了口。” 　　教授缩了缩脖子, 看了眼气息愈发微弱的北风, 突然沉默了下来。 　　这么容易就被吓唬住了？ 　　有种欺负小孩的感觉啊…… 　　安徒生摸了摸鼻子，算了，见死不救可不是他的风格。 　　白骨荒野听起来就是个很大的地方，到时候把人偷偷送过去就跑，日理万机忙碌异常的死神大人肯定不会发现自己的。 　　一道细微的寒芒闪过。 　　“你干什么！”安徒生猛然握住了右手。 　　藤蔓在他的控制下，牢牢地缠住了教授的手腕。 　　教授的手中正握着一枚细小的刀片，锋利的刀尖正顶着他自己脖侧血管的位置。 　　如果刚才安徒生慢了一秒，那么现在教授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是认真的。”教授说，“北风是我唯一的朋友，我愿意付出一切来帮助他，活着的时候，他已经经历过了太多的苦难，难道死后他也不能获得平静吗？” 　　“这太不公平了。” 　　“愚蠢的想法！”安徒生扔掉了那枚小刀，“你觉得巫师会没有对付灵魂的办法？死神学徒就算来，我也能在那之前吞噬掉你的灵魂！你根本没机会说出半个字。” 　　“你不会的。”教授说，“你是在帮助那个小木偶吧？他什么都没了，你还愿意帮他，你是个好人。” 　　好人？ 　　安徒生皱起了眉头。 　　看着教授通红的眼睛，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真是……烦死了！”安徒生说：“别哭哭啼啼的，在我面前演这种狗血的戏码是没用的！我刚好想要出去散散步，顺便把他带过去好了。” 　　教授激动地说道：“谢谢你，安……嗯，变态巫师大人，你真是个好人。”他话说到一半，担心死神学徒还在偷听，硬是拐了个弯，用别的称呼代替了安徒生的名字。 　　尤斯神父赞同地点了点头：“很好，你有一颗善良的心，像你这样的人，尽管会因为实力太弱死得很快，但往好处想，你死后肯定会进入天堂的。” 　　“……” 　　这样的感激和赞赏安徒生一点都不想要！ 　　事不宜迟，他用植物能量再次维持住了北风的生命后，就准备立刻出发。 　　尤斯神父属于中立势力，无故不能去到迷雾的另一边，不过他临走前给了安徒生一瓶圣水，用来稳定北风的情况。 　　而他也同意，暂时会照料下腿部受伤的教授。 　　达克马迅速收拾好了个行李箱，急匆匆地说道：“走，我们现在就走！” 　　“我们？”安徒生盯着他说道，“我带着北风去，那里对普通人很危险。” 　　“我必须要去。”达克马郑重地说道，“北风就是我的孩子，无论如何，我都要送他最后一程，而且……” 　　达克马看向了一只站在旁边对他虎视眈眈的匹诺曹。 　　“我说话算话，欠他的东西，我也想早点还给他。” 　　说完后，他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直接抽掉了自己的皮带。 　　“啪”的一声。 　　达克马的裤子掉了下来。 　　“啊，我美丽的眼睛！”拇指吓得捂住了脸，“汉斯，快打死这个胖子，他耍流氓。” 　　安徒生表情也有些扭曲。 　　胖胖的中年男人长满腿毛的双腿完全在他的欣赏能力之外。 　　他握紧了拳头。 　　匹诺曹先是面露呕色，接着睁大了眼睛，猛地一个滑铲扑到了达克马面前，抱住他毛茸茸的腿喊了出来。 　　“我的腿，我的腿！”小木偶激动得声音发颤，“这里面是我的腿。” 　　达克马叹了口气。 　　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腿，竟然发出了类似木头的声音。 　　安徒生刚才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现在仔细打量，发现达克马的一只腿竟然是假肢。 　　那也不知道是那个手艺大师做的，这条假肢形状逼真，就连上面的腿毛都是一根根黏上去的。 　　“你的腿就藏在我的腿里面。”达克马也不掩饰，直接了当地说道，“一到那里，我立刻卸下还来给你！但我必须要去！” 　　“安徒生先生！”小木偶又一个滑铲，滑到了安徒生面前，抱住了他的腿，“就让他一起去吧，他自己要求的，就算死在了路上也是他的选择。” 　　“你走开！”安徒生嫌弃地提起的小木偶。 　　既然达克马执意要去，他也没有阻拦。 　　通往神秘世界的大门，离众人最近的地方，就是在斯拉格尔斯学院男生宿舍的进门处。 　　现在天刚亮没多久，安徒生看了下时间，离第一节课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你们怎们进去？”安徒生又犯了难。 　　他是学生可以进入学院，小木偶的身体塞进路灯里，也可以算是他的随身物品。 　　但是达克马和北风，特别是北风，只要他一进斯拉格尔斯学院的大门，立刻就会被检测出来。 　　“我去过你们学校。”达克马穿好了裤子，“我是法务官，经常去学院里帮忙处理地方法务问题。” 　　北风的情况似乎更加严重了。 　　他陷入了昏迷中一动不动。 　　安徒生知道不能再耽误下去，只能召唤出了白狮，用藤蔓把北风固定在了狮子的背部。 　　“碰碰运气。”安徒生面色沉重地说，“希望学院中负责安全的超凡者还没起床。” 　　话虽如此，但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试一试了。 　　几人心里都开始祈祷起来。 　　隐匿光芒笼罩住了几人，几分钟后，他们出现在了学院的侧门处。 　　这里比正门小了足足有三分之一的面积。 　　“走吧。”安徒生率先跨了进去。 　　再等下去，除了耽误时间外，并没有任何的意义。 　　达克马也跟着走了进去。 　　白狮轻轻一跃，直接从院墙上跳了过去，北风被牢牢地缠在了它的身上，纹丝不动，并没有醒来。 　　安徒生屏住了呼吸。 　　他感觉到，在北风进入学院的瞬间，一道隐晦的精神波动散发开来。 　　“快走。”他用藤蔓卷起了达克马，把这个胖胖的法务官也丢到了白狮的身上，“我们被发现了。” 　　几人飞奔着向目的地跑去。 　　快了。 　　学院男子宿舍的轮廓隐隐可见。 　　除了远处扫地的杂役以外，门口并没有学生。 　　再快点！ 　　在安徒生的控制下，白狮化作一道旋风，眨眼间就冲到了宿舍白色的门框前。 　　下一刻，安徒生的精神力探向了门框的边缘。 　　一股极大的吸力从门的另一边传了过来。 　　跟上次一样，安徒生激活了两个世界的通道，眨眼间，他们一行人就直接被吸入了门内的迷雾中。 　　宿舍门口依旧很安静。 　　片刻后，一道沉稳的男声响了起来。 　　“他又想去哪里鬼混？今天是要上课的！在第一节课开始之前他要是没回来，我一定会扣他的学分！” 　　另一个略显柔和的女声则说道：“平时他还是很用功的，也许是有急事来不及请假，而且昨日星辰大人特地写信过来，让我们照料他一下。” 　　“哼，上次闯进女学生寝室偷窥的也是这位安徒生先生吧？”男声冷冰冰地说道，“看来，是时候让他得到一些教训了，免得他认为自己是巫师，就忘记了学生的本份。” 　　女声轻笑了起来。 　　这时候，他们的身形才显现了出来。 　　他们赫然是斯拉格尔斯学院的两位老师。 　　“这孩子的行为是有些出格。”女老师轻言细语地说道，“既然这么喜欢去女学生寝室闲逛，那等他回来后，就惩罚他清扫女学生公用厕所一个月吧。”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也许，还能激发下他创作的灵感，我很期待他再创作一首以厕所为题材的有趣歌曲。” 　　说完后，女老师轻轻地哼起了歌来。 　　歌的旋律优美，极其熟悉。 　　赫然是那首浴室浴室脱衣翻滚喘息曲。 　　-------------------- 第210章 在路上 　　失重的感觉让达克马喊出了声。 　　“啊啊啊啊！” 　　有过了之前的经历, 安徒生则淡定了很多。 　　原本被黑暗迷雾笼罩的世界，此时逐渐亮了起来，从高空向下俯视, 他看到了整个迷雾世界的全貌。 　　这是一个奇怪极了的世界。 　　和人类世界完全不同，这里像是没有任何地理规律一样, 大海连接着火山, 冰川又包裹着草原，还有不少地方是翻滚的黑水和岩浆，还有漂浮在高空和陷入进地底的国度。 　　呼，安徒生轻轻舒了口气。 　　看来昨日星辰的礼物是真的。 　　这让他心中对于这个坏老头的厌恶感稍微减少了一丝丝丝丝。 　　毕竟按照正常的情况, 只有去过的地方，安徒生才知道它的具体方位, 这样的探索要耗费超凡者冒险家至少五到十年的时间, 还有些极其危险的地方，是很难进入的。 　　现在则省了他许多的时间。 　　不过，让安徒生觉得极为意外的是, 白骨荒原的位置竟然在整个世界的最中央。 　　“死神大人的地位比我想得还要高啊。”安徒生心中有些忐忑起来, “他的国度竟然不是在偏僻的角落旁……不行，要保持积极的想法, 白骨荒原的面积比整个白羽王国还要庞大, 死神大人不可能时刻关注出现在上面的每个生物的。” 　　想到这里, 他稍微松了口气。 　　“救命, 救命！”达克马没有地图，从他的角度看, 就是自己在一团黑色迷雾中急速降落。 　　安徒生忍不住安慰道：“别怕, 这里有保护机制, 你不会真的摔下去, ‘啪’的一声，摔成一团粘稠肉酱的。” 　　“肉，肉酱！”达克马的声音愈发恐慌，“那骨头呢？也能摔碎吗？可是碎掉的骨头和肉混合在一起就不是纯肉酱了，顶多算是骨肉杂烩。” 　　“……” 　　什么骨肉杂烩！ 　　你真的是因为害怕而尖叫吗？ 　　安徒生的精神力向代表着白骨荒原的地方探身而去，瞬间，他只觉得眼前涌起了阵阵白色浓雾。 　　穿过浓雾，他们已经降落在了地面上。 　　这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白色荒原。 　　荒原上，所有的动物植物都是白色的。 　　安徒生摸了摸脚边的小草，又硬又冷，就连散发出的植物能量也比外界的普通小草微弱迟钝了不少。 　　“大理石？这里的东西全都是纯白色的大理石！”第一次来到迷雾世界的达克马惊慌失措，紧紧抱着白狮的大腿。 　　的确，这片白色荒原上的生物，全都是石头。 　　但它们依旧还活着。 　　白骨荒原，没有一根骨头却依旧让人感到诡异。 　　就在这时，安徒生感到有什么东西掉在了自己的头发上。 　　那是一颗奇形怪状的小石头。 　　这是什么？ 　　他拿着石头，抬头看去，正好看到了自己头顶上有一团肥硕的鸟屁股。 　　下一刻，一大团大小不一的石头从鸟屁股中喷薄而出。 　　噼里啪啦。 　　像是落下了一场石头雨。 　　安徒生倒抽一口凉气，飞快地躲闪到了一边。 　　“哈哈哈哈！”拇指毫不留情地大笑了起来，“汉斯被鸟屎糊头啦！他还把石头鸟屎拿在手上！” 　　“你不干净被鸟屎污染啦！” 　　“以后我要叫你屎徒生先生！” 　　安徒生脸色发青，绿色光芒裹住了他的双手，像是在进行一场彻底的杀毒。 　　他手腕一甩，拇指就被那颗屎石头打中了小脸，在空中转了好几圈。 　　“呵呵，你也不干净了。”安徒生说，“以后我要叫你屎指少年。” 　　说完后，他扔出几枚植物种子。 　　这些种子一下子就把使坏的石头鸟从树上打了下来。 　　“嘭”的一声。 　　石头鸟砸在了大理石草地上，它努力挥动着翅膀，却只能连蹦带跳地朝前逃窜，根本飞不起来。 　　它一边跳，一边喊了出来。 　　“怪物，有怪物来了！吃鸟的怪物来了！” 　　“呜哇哇，吃鸟怪！” 　　尖锐的叫声刺穿了周围的平静，引起了周围鸟群的恐慌。 　　大量白色大理石鸟群从藏身之处飞奔而出，它们费力地挥动着翅膀，一边重复着同样的话，一边像白色旋风般朝更远处的荒原跑去。 　　”他是只吃小鸟还是大鸟小鸟都吃？”混乱中，几只有智慧的大理石鸟提出了疑问，“他看起来像是人类，我们像石头一样硬，他怎么咬得动？” 　　不过这些理智的疑问声很快就被淹没在了其余的鸟叫声中。 　　安徒生来不及生气，他紧张地看着周围的地面，生怕突然看到一团冰冷的雾气出现在了自己脚边。 　　“别担心，汉斯，这点小小的骚动不会引起死神大人的注意。”拇指安慰道，“这些鸟是叽喳鸟，一天到晚都在大惊小怪，也不知道它们为什么都变成了活着的大理石。” 　　安徒生把北风放在了地上。 　　原本陷入昏迷的北风，在接触到大理石地面的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他咳嗽了两声，抬头看向了达克马。 　　达克马立刻跪在他面前，小心地握住了他的手，关切地说道：“孩子，别怕，我们到了死神大人的国度！也许我们能求求他，让他大发善心，把你救回来。” 　　“哈啊，哈啊，哈啊。”极具节奏感的声音响了起来，“新来的人想要找到死神，可他们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众人齐齐看了过去。 　　说话的是棵石树。 　　它的树皮像是人脸上的皱纹般，让人无法判断出树的实际年龄。 　　“大树先生，你能告诉我们路吗？”拇指挥舞着小小的魔法棒飞了过去。 　　和植物亲和力接近满分的花精，十分笃定自己的魅力。 　　大树看都没有看他，只是盯着达克马说道：“我知道你，你就是故事里说过的普通人类。” 　　达克马茫然地点了点头，不知道大树想要做什么。 　　“你的鼻子这么红，平时一定喝了不少酒。”大树吞咽了下口水，“给我喝一口普通人类的酒，我就告诉你们前进的方向。” 　　达克马摸索了下身上，摸出了平时上班摸鱼时装酒的小壶。 　　他朝着大树的嘴里洒下了一些酒。 　　大树立刻享受似的哼哼了两声。 　　它闭上眼，一根石树枝微微调转了方向，朝北边指去。 　　“那边有位被抛弃的女士，她知道些什么。” 　　说完后，大树不再言语。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 　　他原本的计划是放下北风就跑，但是现在，在这片白骨荒原上待得时间越久，北风的情况就愈发好转。 　　就连他融化成一团的下半身，也隐隐有了重新凝固的趋势。 　　“汉斯，还要继续吗？”拇指轻声问道，“我们已经完成了委托。” 　　达克马抿了抿嘴唇，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随即，他不再犹豫，干脆脱掉裤子，卸下了自己的那条仿真假腿。 　　假腿上有个小小的机关，按下后，露出了里面藏着的木棍一样的玩意。 　　“我的，我的，我的宝贝！”小木偶扑了上去，抱着那木棍亲吻个不停，“我很快就会变得完整了。” 　　他迫不及待地把木腿装到了自己的身体之上。 　　安徒生能够感到，小木偶原本残破的灵魂，又恢复了几分。 　　“安徒生先生，你真的帮我找全了身体。”匹诺曹感激无比地看着他，“嗯，不对，还差半边鼻子，不过这个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 　　安徒生了然地说道：“你的身体差不多找全了，就剩下个鼻子，所以对着唯一残缺的部位，就变得十分敏锐？” 　　“是的！”匹诺曹活动着木头身体，高兴地说道，“只要我们回去，我立刻就能感应到它的大概方位。” 　　这就好。 　　安徒生一直担忧，最后那一小块被石心随手扔到密林中的鼻子再也无法找回，现在他稍微松了口气。 　　取下匹诺曹的腿后，达克马原本栩栩如生的假腿突然像是褪色的假花一般，变得肉眼可见的拙劣起来，上面的腿毛变成了劣质的细麻线，就连木头也开始掉漆，露出了还未磨平的毛刺。 　　原来这就是达克马把小木偶的腿藏在他的假腿中的原因。 　　达克马重新装好假腿，行走的时候，有了明显一瘸一拐的感觉。 　　“谢谢你们。”他对着安徒生行了一礼，“你们按照承诺，把北风送到了这里，你们可以离开了。” 　　他艰难地背起了北风，朝着大树指向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后，达克马突然觉得背后一轻。 　　巨大的白色狮子头从他身后走到前方，北风被狮子重新背回到了背上。 　　达克马诧异地看着其余几人。 　　“我们其实也没什么事做。”拇指笑嘻嘻地说道，“好不容易来一次死神大人的地盘，当然要好好参观一下。” 　　安徒生被达克马感激的眼神弄得很不自在。 　　“只是顺路。” 　　他说完这句后，立刻走到了最前方。 　　拇指则是慢吞吞地飞到了队伍最后，两人一前一后，时刻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走了没一会儿，安徒生突然停住了脚步。 　　一座雪白的宫殿出现在了遥远的地方。 　　那里应该就是树人所说的地方。 　　“我们加快速度。”安徒生让达克马坐在了白狮背后，抓起了匹诺曹，朝着目标方向全速前进。 　　离得近了，周围居然飘起了白色的雪花。 　　这些雪花零零散散的，像是冬日初雪一般细碎。 　　安徒生脑中瞬间浮现出了许多不好的回忆。 　　他下意识的闭上眼，想要躲开落下的雪花，可那些雪花在碰触到他皮肤的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汉斯，这雪不是真的。”拇指似乎看出了些端倪，“就连那座宫殿，也都是不是真的。” 　　拇指说得没错。 　　那庞大的宛若冰雪般的宫殿，离得近了，能够看出它似乎处在一种奇怪的状态中。 　　它不是完全虚幻，也不是完全的真实。 　　但就算这样，这座宫殿却让安徒生有种冰冷刺骨的感觉。 　　一股不安的感觉涌了出来。 　　他突然很不想靠近这座宫殿。 　　这座冷冰冰的，像是由冰雪堆砌而成的地方。 　　“城堡里面有个奇怪的东西。”匹诺曹揉了揉半截鼻子，“不像是活着，也不是死去的，有时候又感觉不到那东西的存在。” 　　“那就去看看。”安徒生深吸了一口气。 　　他想要看看，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风雪突然猛然变大。 　　大片大片雪花朝他们头顶落下，虽然都是虚影，但给人的压迫感却愈发强烈。 　　安徒生开启了隐匿光芒，笼罩住了所有人，这才朝宫殿靠近。 　　宫殿大门敞开着。 　　隐隐的哭声传了出来。 　　-------------------- 第211章 被抛弃的 　　细细的哭声刚响起就突兀的消失了, 仿佛哭泣的人被堵住了嘴巴。 　　安徒生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种近乎于疼痛的感觉。 　　像是有根不知潜伏在哪里的细小尖刺，突然冒出，在他的心里划了一下。 　　疼痛转瞬即逝。 　　却并不是他的错觉。 　　“这是巫师的潜意识在提醒我。”安徒生放缓了脚步, “可这座宫殿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会触动了我的灵觉？” 　　宏大的宫殿华丽精美，没有卫兵, 似乎也并未建完。 　　走进后, 到处都是白到刺眼的水晶和镜子。 　　这些东西反射着冷冷的光，时而浮现，时而消失，屋内并未让人觉得有任何温暖, 反而因为这些冷冰冰的东西而愈发寒冷起来。 　　一位少女站在窗前。 　　她大约十四五，几条玫瑰发带把她柔软的金色长发随意地绑在了脑后, 她有一双美丽的蓝眼睛, 圆圆的脸上似乎还带着婴儿般纯真的感觉。 　　在一片雪白中，只有她带有色彩，只不过, 她的身体也如同其余的东西一般, 时隐时现。 　　在看到少女的第一眼，安徒生就屏住了呼吸。 　　她的眼睛, 鼻子, 头发和嘴唇, 实在是太像一个人了。 　　“天呐, 殿下，殿下！”达克马慌忙地对着少女行礼, “王后殿下, 您怎么在……”他的话还未说完, 自己也察觉到了不对。 　　他揉了揉眼睛, 长大了嘴巴，不可思议地说道：“不，不可能，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卡罗琳王后怎么还会像结婚典礼时那样年轻。” 　　果然是她。 　　安徒生叹了口气。 　　这位状态奇怪的少女，就是现任国王的妻子——卡罗琳·玛蒂尔达王后，英王乔治三世最小的妹妹，也是弗雷德里克王储的母亲。 　　石心的母亲。 　　她和王储很像。 　　“大树说这里有个被抛弃的女士……”拇指盯着少女王后的脸，奇怪地说道，“可是她也不是女士啊，也不是鬼魂，丹麦王后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就在这时，一直面带微笑站在窗前的卡罗琳王后突然转头朝他们看了过来。 　　安徒生心中一惊。 　　对方难道不是幻影？ 　　“我的宫殿里来了客人，你们好，陌生的朋友。”年轻的卡罗琳王后优雅地朝他们走了过来，“我刚从英国来到丹麦，希望能多认识下我未来的子民。” 　　她声音温柔，眼中带着和善的笑容，举止大方显示出了良好的教养。 　　“你好。”安徒生没有从对方身上察觉出恶意，他斟酌着说道，“这真是座美丽的宫殿啊，可为什么，哥本哈斯的人们却从未见过这里。” 　　卡罗琳王后笑了笑。 　　她柔声说道：“我的宫殿，并不会对民众开放。” 　　属于卡罗琳王后的私人宫殿？看样子，这是英国皇室送给她的神秘物品，平时被隐秘的手法藏了起来，只有特定的人能够进入，所以普通人并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地方。 　　“我很抱歉。”卡罗琳王后轻声说，“我并没有轻视你们的意思，如果你们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你们参观一下这里。” 　　达克马激动地行礼说道：“王后殿下，您真是善良又平易近人，和传闻中的完全不同。” 　　“我的传闻？”卡罗琳王后迷惑地说道，“我刚到丹麦，这里有我的什么传闻吗？”她的身体在说话说时突然变得透明了一些。 　　“没有。”安徒生立刻说道，“大家都说您是欧洲皇室中声音最优美的歌唱家。”他飞快地看了达克马一眼，这位胖胖的法务官也察觉到了不对，立刻闭嘴不言。 　　“我更愿意被称为音乐家。”卡罗琳王后似乎很高兴，她一边带着几人参观着宫殿，一边说道，“我很喜欢唱歌和骑马，我哥哥说国王殿下很喜欢艺术，思想开明又聪明和善，他一定很受你们的爱戴。” 　　提到国王的名字，安徒生和达克马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眼前的卡罗琳王后，应该是刚到丹麦，还没有和国王正式举行婚礼。 　　这位异国公主，心中还怀着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和向往。 　　达克马紧张地说道：“国王陛下是很聪明，听说他只要看过一次的东西就不会忘记，不过，不过，咳咳，太过聪明的人也会想得太多，可能他有时候会……” 　　后面的话，达克马再也无法说出口。 　　安徒生却知道他要说什么。 　　疯狂的克里斯蒂安七世，惊世骇俗，举世皆知，不过这时国王刚刚继承王位，所有人都以为他的怪异行为只是刚获得巨大权力的年轻人不知所措的尝试而已。 　　“我想知道国王陛下怎么了？”卡罗琳王后好奇地追问道，“不用担心我会告状。” 　　“等价交换。”安徒生平静地看着她，“一个答案交换一个答案。” 　　卡罗琳王后似乎从未听到有人这样跟她说话，诧异了几秒后，她居然点头答应了下来。 　　“我觉得，你们丹麦人比我们英国人有意思多了，你要问我什么？” 　　“死神在哪里？” 　　“我认为这个问题很容易。”卡罗琳被逗笑了，“死神在地狱，这是连小孩子都听到过的故事。” 　　她不知道？ 　　安徒生察觉到这位卡罗琳王后并没有说谎。 　　她并不知道死神大人的位置。 　　难道大树口中被抛弃的女士不是她？ 　　“我回答了你的问题，现在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国王是个疯子。”安徒生没有犹豫，直截了当地说道，“他会在你们新婚之夜把你一个人扔下，让你难堪，并且在半年后被逼着才同你在一起，在你怀孕的时候，国王陛下光顾了哥本哈斯的所有风月场所，并且开始在公开场所给你难堪。” 　　安徒生的每句话，都让卡罗琳脸上的表情难看一分。 　　她的身体愈发透明起来。 　　“我没有获得他的爱？”卡罗琳王后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受伤的小鸟。 　　“国王陛下有没有爱过您我并不知道。”安徒生说，“但如果爱一个人，是不会伤害她的。” 　　这句话说完，卡罗琳王后像是被砸碎的玻璃花瓶般变成了白色的粉末。 　　安徒生长叹了一口气。 　　果然，她只是个过去的影子。 　　“太残忍了。”达克马不忍地说道，“你为什么不委婉些？” 　　“已经尽量委婉了。”安徒生摇了摇头，“我只选了国王陛下事迹里对她伤害最少的一部分……” 　　达克马忍不住也跟着叹了口气：“虽然我平时也对卡罗琳王后和那位医生的事发表了不少抱怨，但看到她以前的样子，真是觉得可怜，如果她没有嫁给国王就好了。” 　　“可当时谁都不知道国王他会疯得这么彻底。”安徒生闭上了眼睛，努力不去想最后卡罗琳王后消失前，那种伤心欲绝的表情。 　　她和王储太像了。 　　被她看着，就像是被王储用同样的眼神盯着一样。 　　几人跟着卡罗琳王后一路往前走，此时到了一座巨大的房间中。 　　这里面像是专门用来跳舞的地方。 　　地面是一面巨大的镜子，能够反射出在上面跳舞之人的影子，片片雪花会在人走过时从镜子中飘出来，看上去既有趣又美丽。 　　安徒生还是第一次看到纯装饰用的神秘物品。 　　这面镜子，除了飘雪花外，还能模拟出水的波纹，十分好看，但也仅此而已。 　　“来了，又来了。”拇指轻声说道，“这次的王后看着成熟了一点。” 　　他的话音刚落，前方便出现了一道略显臃肿的身影。 　　大着肚子的卡罗琳王后，正小心翼翼地在房间里散步，她的头发梳理成了宫廷款式，衣服宽松华丽，脸和身体都丰满了不少。 　　此时她慢慢地走着，一只手轻抚着自己的肚子，脸上带着母爱的笑容。 　　看到这样的卡罗琳王后，安徒生突然觉得有些尴尬。 　　她肚子里的应该就是石心那家伙。 　　不过看她的表情，似乎是对腹中的胎儿充满了爱意。 　　“啊！”卡罗琳王后突然捂住了肚子，靠在墙壁上，急促地呼吸了起来，“我的肚子……” 　　一队雾气凝结而成的侍女们围住了她。 　　“医生呢？接生的呢？” 　　“都被国王陛下叫走了，他养的母猪前天发作，所以的人都被叫到了猪圈中，在母猪顺利生产前都不许离开。” 　　“什么！！！” 　　侍女们慌乱地在周围叫嚷着，她们端来了一盆盆的水，白色的纱布上都被血染红了。 　　卡罗琳王后痛苦的叫声越来越刺耳，宫殿似乎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尽管知道她最后会平安无恙，但安徒生依旧忍不住担心起来，国王的荒诞比外界议论的还要过分，在自己王后即将临盆之前把所有医护人员叫走去给什么母猪接生，这简直就像直接在王后脸上打巴掌一样，侮辱性极强。 　　“我需要你的帮助！你是医生吗？”卡罗琳王后突然对着安徒生喊道，“救救我！救救我！” 　　又来了。 　　这些回忆的残影又一次能够和人进行互动。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回忆就只是回忆，它们的存在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无法逆转，无法修改，更不可能和不属于回忆中的人进行交流。 　　除非，眼前的卡罗琳王后并不是回忆残影。 　　安徒生心中一动，他突然明白了对方到底是什么。 　　“别担心，你会没事的。”他身前一步，握住了年轻皇后的手，语带怜悯地说道，“你会没事的。” 　　“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卡罗琳王后哀求道，“王宫里的所有人都不喜欢我，陛下厌恶我，我的孩子是我唯一仅有的了。” 　　“我爱他，胜过这世上的一切。” 　　-------------------- 第212章 挖西瓜 　　我爱他, 胜过这世上的一切。 　　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的安徒生，听到这句话，心中只感到了一阵悲哀。 　　“您会平安无事, 您的孩子，也会成为一位……受到民众爱戴的王子。” 　　安徒生的话, 似乎起到了某种安慰的效果。 　　卡罗琳王后脸上痛苦的表情稍微减缓了些, 她深吸了口气，似乎又有了继续撑下去的勇气。 　　“用力，请您集中注意力！”旁边有经验的侍女从最初的慌乱中镇定了下来，开始帮助起了王后生产。 　　“我的孩子, 他会是个漂亮的小宝贝吗？会有人爱他，保护他吗？”卡罗琳王后看向了安徒生。 　　“他是我见过最英俊, 最美丽的人。”安徒生柔声说, “很多很多人爱他，也有很多人愿意保护他……” 　　周围的雪花越来越多。 　　卡罗琳王后眼神中的光芒也愈发黯淡起来。 　　血，到处都是, 染红了她周围的地面, 在一片白色中显得那么刺眼。 　　在这关键时刻，几位仆人带着医生模样的人终于出现了。 　　这些人和女仆一样, 都只是纯白色的虚幻影子。 　　“王后殿下失血过多, 只有服用药剂了。” 　　医生拿出了一瓶金色的药剂。 　　尽管是虚幻, 但这药剂依旧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里面的每一滴液体，都金光闪闪, 只一眼, 就连最不懂行的人都会立刻明白这管药剂的价值。 　　“我不允许！“卡罗琳王后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的孩子, 绝对不能在出生前就沾染上了超凡的气息！奥尔登堡的诅咒，我知道丹麦奥尔登堡家族的诅咒！“ 　　安徒生立刻竖起了耳朵。 　　什么诅咒？ 　　他就觉得，奥尔登堡家族的国王们都有些神经兮兮的，他们聪明却偏执，如果说这是某种诅咒造成的后果，也是很有可能的。 　　“王后发烧，开始胡言乱语，必须立刻治疗。”医生面无表情，直接把那管药剂倒入了卡罗琳的嘴里。 　　“我的孩子，你怎么敢！不不不！我恨你们！”卡罗琳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她再也不顾什么风度教养，直接大喊了出来，“我要杀了你，国王陛下也会杀了你。” 　　药剂让她的失血立刻停止了，甚至她的气息也逐渐变得稳定了下来。 　　“这就是国王陛下的命令。”医生似乎也知道些内情，语气中带上了几分同情，“昨日星辰大人已经看到了你肚子中孩子的命运，这孩子注定会成为一位伟大的统治者。” 　　“所以呢！”卡罗琳王后的眼中染上了几分疯狂，“所以他就永远不能受到天堂之光的庇护，他死后会坠入地狱，灵魂将永远在烈焰中被炙烤，直到末日的来临！我不信，国王陛下会对他的亲生骨肉这么做！” 　　医生没有再说话，只是鞠了一躬，带着仆从们退去了。 　　什么意思？ 　　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安徒生看向了拇指，拇指却是视线飘忽，显然早就知道些什么。 　　而达克马早就在王后倒下的瞬间，就拖着北风远远躲到了一边，他捂着耳朵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念叨着：“我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不知道，别杀我。“ 　　拇指被安徒生盯着，最后才不得已轻声说道：“那啥，也不是啥大不了的，就是，那啥，那啥……咳咳。” 　　看到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安徒生就明白了。 　　卡罗琳王后说得是真的。 　　“他死后去不了天堂，而是会在死神大人这里受刑？” 　　“不是啊。”拇指抓了抓头，“这里只是迷雾世界，又不是地狱，他的灵魂也不属于死神大人。” 　　看到安徒生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拇指急忙趴到他耳边说道。 　　“汉斯！你别着急，我可以告诉你，奥尔登堡家族的人从来没有下过地狱。” 　　安徒生的眼珠子转了转：“诅咒是假的？” 　　“诅咒当然是真的。”拇指的声音更加轻了，“但他们都是聪明人，当然有聪明人的办法……反正，反正，你要是真的不想让殿下死后下地狱，你自己千万别死了。” 　　说完后，拇指身体一抖，整个人突然缩小了一圈儿。 　　他的头发变成了花瓣，手脚也软软的，直接倒在了安徒生的肩膀上晕了过去。 　　安徒生立刻用精神力包裹住了他。 　　这是……契约反噬惩罚。 　　安徒生小心地把拇指放到了路灯里，用植物能量形成了一团小球，让他能够快速恢复。 　　“哇~”婴儿的哭泣声让安徒生的动作一僵。 　　他缓慢地转过头去。 　　石心。 　　他看到了石心。 　　还是个小婴儿刚出生的石心。 　　“真……真丑！”安徒生忍不住在心中念叨了起来，“原来他刚生出来的时候这么丑，肿泡眼，红红的皮肤，皱成一团的脸，哇，他的咳咳真是小到看不清，一二三四五，脚趾和手指倒没有少，哎，屁股上好像有个像是胎记的东西，哦，不是，是血迹……” 　　不知道为什么。 　　看到这样的石心，安徒生原本被失恋痛苦时刻折磨着的心，居然就这么平静了下来。 　　下一刻，婴儿石心突然毫无预兆地尿了出来！ 　　他就这么尿了自己一身。 　　在王后和十几位侍女的注视下。 　　未来被全欧洲少女少年们视为梦中情人的王储殿下，边尿边哭了起来。 　　淡淡的愉悦感涌上了小汉斯的心头，他觉得自己快痊愈了，他的嘴角甚至带上了一丝笑意。 　　真棒！ 　　他真的很想告诉那些此时此刻被恋爱折磨得痛不欲生的人们，找个机会，看看让你伤心的人刚出生大小便不能自理的样子吧，保管你的所有忧愁全都会瞬间消散。 　　“我的孩子，我可怜的孩子……”卡罗琳王后把双目紧闭的婴儿石心轻轻抱在了怀里，亲吻着他娇嫩的脸颊，“不管怎么样，妈妈都爱你。” 　　说完这句话后，那些侍女们像是被风吹散了般消失不见。 　　卡罗琳王后看向了安徒生。 　　“我知道你是外来者，说吧，你想要什么？” 　　她的气势有了微妙的变化，显得比之前坚强了不少。 　　“死神大人的位置。”安徒生问道。 　　“我不知道。”卡罗琳王后说，“我被扔在了这里，从未见过死神，你们的问题，只有那个疯女人知道。” 　　“你是谁？”安徒生问道。 　　“我是……”卡罗琳王后眼神迷茫了片刻后，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我是她心中的母爱。”她看向了怀中的石心，目光是那么的温柔，“我是被她抛弃流放到这里的，母亲的爱。” 　　安徒生知道自己之前的推断果然没错。 　　树人没有骗他们。 　　这里出现的卡罗琳王后，其实就是被她抛弃的，属于曾经她自己的一部分。 　　之前的少女，代表着天真和憧憬，现在的少妇就是她对石心的母爱。 　　她们不是幻影，也不完全真实，所以才会时隐时现，呈现出了现在这样古怪的状态。 　　“她还抛弃了什么？”安徒生问道。 　　“我们一共有四个。”也许是安徒生之前的话让卡罗琳王后感到亲近，她居然直接说了出来，“还有一个是善意，一个是良心，你想知道的，善意应该会知道，但千万不要靠近良心，她……她是偶尔能够出去的。” 　　安徒生立刻警惕了起来，卡罗琳王后没有完全抛弃她的良心。 　　他并不想让王后本尊知道他闯入了这里。 　　能把自己的一部分割裂并且丢到了死神的地盘，这就说明了真正的卡罗琳王后并不是普通人！ 　　从以往和石心相处的点滴来看，这位王后，绝对不是好惹的，别的不说，光是她的私生女露易丝公主，草菅人命，滥用能力，就能看出卡罗琳王后的风格到底如何。 　　“我可以帮你保密，不告诉良心。”母爱卡罗琳又亲了亲石心，“但你能给我什么？” 　　不等安徒生回答，她继续说道：“我的衣服都被这孩子弄脏了，你来帮他擦干净屁股，顺便换上新的尿布。” 　　什么！！！ 　　安徒生倒抽一口凉气！ 　　他这辈子都没想到石心的亲生母亲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的确，在安徒生心里深处，是曾经有过帮石心换尿布之类的邪恶想法，不过那是等他们七老八十后石心因为实力大减被遍布全球的仇家揍的瘫痪在床生活不能自理时发生的事！ 　　绝对不是现在！ 　　安徒生没有说话，但他浑身所有毛孔都在表示拒绝。 　　母爱轻笑了起来，她抱起石心，轻轻哼起了歌。 　　显然，刚才她只是逗安徒生玩的。 　　她根本不可能让一个陌生人碰到自己的宝宝。 　　“我要你听我唱歌。”母爱卡罗琳王后说，“你刚说过，我是最有名的歌唱家，那么你一定会喜欢我的歌声，我希望你在听我唱歌的时候能够感动到流泪。” 　　这是什么请求？ 　　安徒生隐约察觉到了不对。 　　不论是之前的少女还是现在的母爱卡罗琳，似乎都不像她外表那样单纯，他并没有忘记，眼前的人虽然是母爱，但这份温柔爱意只是对着石心一个人的。 　　安徒生已经发现。 　　无论哪个时候的她，每一句话的开头必定是以“我”开始的。 　　她也许是国王疯狂行为的受害者，但也绝对是位以自我为中心的人。 　　“我可以吗？”达克马自告奋勇地举起了手，安徒生还来不及阻止他，就听到这位胖胖的法务官继续说道，“很期待听到您的歌声。” 　　卡罗琳摸了摸石心紧闭的双眼，略带担忧地说道：“我的孩子为什么一直不睁开眼睛呢？” 　　她抬头看了眼达克马，温柔地说道。 　　“我希望你能一直流泪，直到把你的两颗眼珠都哭出来，这样，我就能让宫廷巫师用新鲜眼珠配药，给我亲爱的宝贝使用。” 　　达克马咽了下口水，一时之间，竟以为自己听错了。 　　“哭出眼珠？您，您是在开玩笑吧？” 　　卡罗琳王后笑了笑。 　　“沾满泪水的眼珠是最新鲜的，是最上等的药剂材料，哭不出来的话，就只能让人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了，虽然沾上了鲜血，但也勉强能用。” 　　这样骇人听闻的要求被面带慈爱微笑的卡罗琳王后用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来，更显得诡异可怕。 　　说话间，房间中间镜子上飘荡的雪花突然旋转了起来。 　　它们形成了一个个强壮的士兵，朝着达克马围了过来。 　　所有士兵的手上都拿着大大的勺子。 　　看上去，他们想要像挖西瓜那样，直接挖出达克马的眼珠。 　　-------------------- 第213章 数学定律 　　“安, 安徒生先生，现在该怎么办？”达克马看着朝自己逼近的大勺子，惊地手足无措。 　　卡罗琳王后之前的遭遇, 让他心生同情。 　　谁知道情况居然急转直下，到了现在这样的地步。 　　“她被丢在这里至少十几年了, 也许每天都要重复经历之前的一幕。”安徒生低声说道, “就算是心智正常的普通人，都会被逼得不正常，更何况她只是被割裂的一部分。” 　　除了对石心的爱以外，她也许会做出任何事。 　　安徒生在看到母爱的时候, 曾经有过某种想法，如果能把她带出去, 是不是石心和他母亲的关系能够变好很多。 　　但是现在他完全打消了这个想法。 　　安徒生更是怀疑, 真正的卡罗琳王后，在她美丽高雅的外表下，似乎也有疯狂偏执的一面。 　　一加一等于二。 　　只有一个疯子父亲和另一个疯子母亲, 才能养出石心这样傲慢偏执又奇怪到无法表达正常爱意的扭曲性格。 　　藤蔓像是鞭子般, 抽碎了这些勺子士兵。 　　可他们散去后，又有更多的士兵凝聚成型。 　　甚至, 有人朝着北风的方向走去, 用勺子在他脸上比划了起来。 　　在对方的主场再拖延下去的话, 只会对自己越来越不利。 　　“白狮, 粉碎他们！” 　　一直守在北风身边的白狮，突然跃起, 冲向了那些士兵, 它本身是由吞噬光芒组成的, 对付这种没有形体的能量体是最合适不过的。 　　很快, 大批的士兵被白狮吞了下去。 　　白狮的身体愈发庞大起来。 　　安徒生感觉到，白狮发出了吃到好东西时心满意足的感觉。 　　还没吃几批士兵，安徒生突然感到整个宫殿都开始摇摇欲坠起来，他心中大定，看向了卡罗琳王后。 　　王后依旧看着怀中的小婴儿，似乎外界的一切她都漠不关心。 　　“再不让这些士兵停下来，宫殿会被我的狮子全都吃掉。”安徒生说，“你不在意自己，你怀里的婴儿，也是由这座宫殿的力量形成的幻影。” 　　卡罗琳王后已经没有言语。 　　她温柔地给石心唱起了摇篮曲。 　　【关掉门窗，熄灭烛光。】 　　【染黑我的白日，折磨我的夜晚。】 　　【恨我，嘲笑我，摧毁我，抛弃我。】 　　【我的生命毫无意义。】 　　【但我依旧独自前行……】 　　听到这熟悉的曲子，安徒生愣住了，原来，这首日后在民间流传的小调是卡罗琳王后带来的……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给石心哼唱着这样的歌曲。 　　他本来想威胁卡罗琳王后，让她停止士兵们的攻击。 　　现在安徒生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跟着卡罗琳王后的曲调，一起清唱了起来。 　　伴随着他的声音，大厅中的雪花突然有节奏的旋转了起来，士兵们不再攻击，组成他们的雪花旋转散开，慢慢化作漫天的白色晶尘，宛若粉碎的水晶碎片一样，缓慢地洒在了地上。 　　一滴泪水顺着卡罗琳王后的脸颊滑落。 　　她唱完最后一句。 　　闭上了眼睛。 　　临消失前，她无声的对安徒生说了一句话。 　　安徒生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在母爱消失的时候，一棵维纳斯睫毛草消无声息地从地上钻了出来，它张开绿色的叶子，正好接住了那枚滴落的眼泪。 　　安徒生摘下小草放进了路灯中。 　　“她，她走了吗？”吓得瘫软在的达克马瑟瑟发抖地问道，“安，安徒生先生，她说自己是母爱，难道一个人的爱还能丢掉吗？” 　　“普通人不行。”安徒生扶起了他，温暖的路灯给了胖胖的法务官带来了些许勇气。 　　“好可怕……”拇指低声说道，“就算是较为温和的母爱都这么可怕，毫无征兆地挖眼珠，那抛弃了这些柔软感情的真正王后，会是个什么样子？” 　　“冰冷无情……”安徒生下意识地说，“就像这座宫殿一样寒冷。” 　　说完后，他愣住了。 　　【法克蜜！】 　　安徒生用力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法克法克法克！】他忍不住在心中骂出了一串儿脏话，冰冷的白色宫殿，他怎么突然忘记了这件事！！！当初在获得石头时，他看到过的高度疑似石心的小男孩，不就是一个人站在冰冷白色宫殿中的吗？ 　　按照卡罗琳王后出现的顺序，说不定等下就会出现的就会是…… 　　“我的孩子，为什么你一直在哭！别哭了！别哭了！闭嘴！闭嘴啊！！！”低低的咒骂声传了过来。 　　安徒生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转过头去。 　　另一个卡罗琳王后出现了。 　　她不在这间屋子。 　　不停的婴儿哭声和时而温柔时而暴躁的抱怨声，从旁边的房间传了过来。 　　“你们待在这里别动。”吸取了刚才的教训，安徒生决定自己一个人去面对下一个卡罗琳。 　　达克马听话地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已经充分明白了，为什么这里对普通人充满危险。 　　安徒生大步朝着另一间屋子走去。 　　一进去，他的心顿时就是一抽。 　　一模一样。 　　这里果然跟他见过那个可怜兮兮的小男孩所在的地方一模一样，华丽冰冷，此时地上没有侍卫们的鲜血，只有一个大大的摇篮摆在房间中间。 　　卡罗琳王后头发散乱，脸上带着几分歇斯底里。 　　她一会儿抱起哭泣的婴儿，一会儿又把他放在摇篮里摇晃，可无论她怎么做，婴儿始终在啼哭。 　　安徒生默不作声地走了过去。 　　摇篮中是石心长大了不少，不过他双目紧闭，张着无牙的嘴大声哭喊着，仿佛受到了什么委屈一般。 　　很明显，石心从小就身体强健，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吵得安徒生都有些烦躁了。 　　“我不懂他为什么哭？为什么哭！”卡罗琳王后看了安徒生一眼，她的脸消瘦了不少，黑眼圈和眼中的红血丝，显示了这位从小养尊处优的贵族女性此时正处于缺少休息和睡眠的状态中。 　　“有些小孩是这样的。”安徒生小心地说道，他不确定眼前这位是善意还是良心，“如果他不饿又刚换了尿布，您可以让他和保姆待一会儿，自己好好休息一下。” 　　明明皇宫中那么多的仆人，为什么卡罗琳会看起来如此劳累。 　　“我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他！”卡罗琳王后听了安徒生的话，立刻警惕万分地抱起了石心，她快步走到墙角，用力地抱着小婴儿，像是怕被人抢走一般。 　　石心的哭声又变大了。 　　她又遇到了什么事？怎么会这么紧张。 　　还没等安徒生找机会询问，一个男人的身影突然从房间的另一头走了过来，他穿着马戏团的小丑服装，身后跟着一大群的仆从，男人脸上画着一道道油彩，一边走一边大声说道。 　　“卡罗琳，我带我们的儿子来了。” 　　安徒生立刻往后退了几步。 　　来了，他终于出现了。 　　如今的丹麦国王——克里斯蒂安七世，这一切悲剧的根源，第一次出现在了卡罗琳王后的回忆中。 　　和他之前见过的国王画像不同，此时的国王更加年轻，甚至比安徒生还大不了几岁，他的脚步轻快，甚至像是在跳舞一般。 　　国王的怀里同样抱着一个襁褓，样式和包裹住石心的一模一样。 　　看到他，卡罗琳王后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她把怀中的石心抱得更紧了。 　　“亲爱的，你病了，你抱着的是什么东西？”国王的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朝王后走去，“来，这才是你的孩子，快把你怀里的东西给我。” 　　“我的孩子，不，你别想抢走他！”王后的拥抱变得让人窒息起来，石心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太让人厌恶的声音了。”国王皱起了眉头，他严厉地说道，“太不成体统，太不优雅了，我的儿子应该听话乖巧，快点，快跟我交换。” 　　这时候，安徒生看到了国王抱着的是什么。 　　那是一只粉色的猪崽子。 　　“快点，这才是你生下来的孩子！”国王指着襁褓里的猪仔说道，”你看看它，多强壮多温顺，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这样完美的孩子，比你怀里叫个不停的讨厌鬼强多了。“ 　　卡罗琳王后快要崩溃了。 　　她哭喊着，一边保护石心，一边努力不让国王靠近。 　　国王身边的侍从们都安静地看着这一幕，他们没有动，没有笑，仿佛已经对这样的场面司空见惯了一般。 　　安徒生已经看出来了，国王并没有真的打算抢走石心，他只是用这种方法刺激和羞辱王后。 　　“哈哈哈，你看，你的孩子睁开眼睛了。”国王举起了猪仔，凑到了卡罗琳面前，“看到了吗？哈哈哈，他多乖啊，你忍心让这么乖巧的孩子挨饿吗？快点，快给他喂奶吧？你不愿意？你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能的母亲！” 　　“够了！”安徒生看到国王企图撕扯卡罗琳王后衣服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你不能这么做！她是你的妻子，她是人，她有自己的尊严！” 　　他伸出的手穿过了国王虚幻的身体。 　　国王依旧在哈哈大笑。 　　他抓住了无力反抗的王后，把猪仔按在了她的身上。 　　这一幕实在是太让人痛苦，安徒生心里难受极了，他却根本无法阻止这些已经发生过的事。 　　下一刻，国王和他的侍从们都不见了。 　　头发散乱，衣服破损的卡罗琳王后，坐在摇篮旁，一边哭泣一边摇晃着摇篮，企图让受到惊吓的孩子平静下来。 　　石心还是哭个不停，哭得嗓子都沙哑起来。 　　他太饿了。 　　他太害怕了。 　　“我是个无能的母亲。”卡罗琳王后的眼神失去了以往的神采，“我肮脏，我不能再喂养我的孩子，我太肮脏了……” 　　“我还像是个人吗？没有尊严的活着，就像是母猪一样，可是我死了，我的孩子怎么办？” 　　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拿起了旁边柔软的枕头。 　　-------------------- 第214章 谁更疯狂 　　住手啊！ 　　安徒生看着卡罗琳王后拿起了枕头, 慢慢地放在了婴儿石心的脸上。 　　她看了安徒生一眼。 　　眼中带着一丝嘲讽。 　　似乎是嘲笑这个无能为力的旁观者。 　　下一刻，卡罗琳王后的手猛然用力，石心的哭声消失在了柔软蓬松的枕头之下。 　　这一幕, 正是安徒生进入宫殿时所听到的。 　　“哈哈……”卡罗琳王后一边哭着，一边笑着, “哈哈哈, 我是无能的母亲，我是个废物，哈哈，但我不是废物, 我能杀了我的孩子。” 　　“我的孩子，为什么你不能听话一些, 为什么你还没有睁开眼睛？” 　　“为什么你这么吵？” 　　“为什么你让我变成这样？我的肚子上都是皱纹, 我的胸部下垂变得好可怕，我的腰成了水桶，我变成了丑八怪, 为什么？” 　　她的眼睛睁得很大, 泪水和鼻涕一起流了下来，罪恶感和即将摆脱包袱的解脱感交替涌现, 这让她的心和表情都变得扭曲了起来。 　　原本那位美丽高贵的公主被这些强烈又复杂的情感来回缠绕撞击, 绞得粉粹。 　　卡罗琳王后抬起脸, 看向了屋顶, 喃喃自语道：“我只想好好的睡一觉，我只想回家, 哥哥, 爸爸, 妈妈……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 　　“谁能救救我。” 　　“救救我……” 　　她的眼神时而迷茫, 时而充满了恨意。 　　突然，卡罗琳王后眨了眨眼，身体猛然颤抖了几下。 　　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干了什么，尖叫着把枕头丢到了一旁。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我都做了什么啊！” 　　她抱起石心，不停地亲吻起了他。 　　“我的宝贝，都是你父亲的错！他像是个恶魔一样，蛊惑了我，都是他的错！” 　　卡罗琳王后的眼泪落在了石心的额头上，落在了他的眼皮和嘴唇上。 　　婴儿石心安静又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母子二人第一次面对面的对视了起来。 　　几秒钟后，卡罗琳王后眼中的喜悦被恐惧所取代，她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事物一般，发出了刺耳到了极点的尖叫声。 　　“诅咒！恶魔！恶魔！！！” 　　她猛地把石心朝着远去扔去，像是扔掉某种亵渎之物般。 　　接着，卡罗琳王后蜷缩在角落中，抱着自己，一边发抖一边哭泣着。 　　安徒生吓得跳了起来，伸手就像要去接住石心。 　　这一次，他当然又接了个空。 　　襁褓中的石心幻影穿过了他的手，重重地落在了硬邦邦的地板上。 　　安徒生惊出了一身冷汗，他立刻蹲到石心旁边，却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一双蓝紫色的眼睛。 　　果然如此。 　　石心就是他曾经看到过的小男孩。 　　面具下他真实的眼睛就是蓝紫色的！！根本不是什么屎黄色！ 　　不过现在石心的头上光秃秃的，连半根胎毛都没有，也看不到他那一头银色的头发了。 　　婴儿石心已经不像刚出生时那么丑了，他明亮的眼睛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脸蛋又肥又圆，十分可爱。 　　就连一向对小孩子不是特别喜爱的安徒生都有种心脏逐渐软化的感觉。 　　不对，这家伙也只有脸可以迷惑别人了！ 　　他绝对不会再次上当。 　　安徒生转开视线，突然转念一想，现在的石心只是个宝宝，他又知道些什么呢？ 　　咳咳，安徒生飞快的又多看了两眼石心的紫蓝色眼睛。 　　下一刻，婴儿石心被人抱了起来。 　　“哈哈哈哈，成功了！我感觉到了他体内的力量！”国王克里斯蒂安七世把石心高高举过了头顶，快乐地跳起了几个芭蕾舞步，“果然王室血脉，加上神秘物品，生下的天生超凡者就有极大几率吸引来石头！” 　　“我成功了，我真是个天才！” 　　“我的儿子，是这一代石头的主人！他是我的产物，也就是说，我，伟大的克里斯蒂安七世，获得了耶林石的承认！哈哈哈哈。” 　　安徒生目瞪口呆。 　　他突然有了种明悟。 　　这位疯子国王恐怕也是超凡者，但他是后天超凡，所以没有得到石头！如果他是普通人的话，早就死于无数次的暗杀了。 　　国王故意在王后生产前带走医生，造成她难产，再故意给她服用下了顶级神秘物品药剂，甚至说不定王后在怀孕时就被他灌下数不清的神秘药剂了…… 　　这样她的孩子一出生就是超凡者。 　　“没想到一次就成功了。”国王走到了卡罗琳王后身边，用力踢了下她的小腿，满意地说道，“你还是很有用处的，本来我打算第一胎如果不是天生超凡，就直接对外宣布你生了个猪崽子，哈哈哈哈。” 　　他笑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再让所有人都会觉得你发疯了，你的哥哥也会以你为耻，我就能把你关起来，让你成为生孩子的机器，什么时候生下天生超凡，什么时候才停止。” 　　“干得漂亮！”国王举起了手，对着王后说道，“你很不错！你没有母猪能生，但你的孩子比猪崽强多了！” 　　王后惶恐地看着他。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国王认真地说道，“我发誓，我只是单纯的想看看传说中的耶林石是什么样，对你的身体没有任何想法，说实话，我宁愿对着院子里的雕像自己玩，也不想碰你一下。” 　　王后的脸突然皱成一团，趴在旁边干呕了起来。 　　“对，就是这种感觉！”国王拍了下手掌，大笑了起来，“我每次一想到你，就是这种感觉，你终于懂我了。” 　　说完后，他兴冲冲地举着石心，快步朝外走去，像是急于像所有人炫耀自己新玩具的顽童一般，兴高采烈。 　　被忽视的卡罗琳王后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 　　地上翻滚的雾气像是她无法平复的心情一般。 　　过了许久许久，卡罗琳王后脸上的表情突然消失了。 　　她的身体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凌乱的头发上挂满了冰柱，她的皮肤愈发苍白，嘴唇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了，整个人看上去像是冰雪雕刻成的一般。 　　卡罗琳王后一顿一顿地转动着脖子，看向了安徒生。 　　“我明白了。” 　　安徒生汗毛倒竖。 　　此时的王后总给他一种很危险的感觉。 　　“您明白了什么？”安徒生小心地往窗口处退了几步。 　　“我的苦难，我所受的折磨，都是因为他。”王后扶着墙角缓慢地站了起来，“如果不是他的话，我的人生会完全不一样。” 　　安徒生已经站在了窗口，随时都能跳窗离开。 　　他的手碰触到了墙壁。 　　寒冷像是针一样刺得他的皮肤发疼。 　　“国王陛下他……”安徒生绞尽脑汁，都没能想出一句安慰卡罗琳王后的话。 　　“我说的不是他。”卡罗琳王后的脸上是一种无法形容的表情，她的眼中多了些莫名的神采，“我的一切厄运都是那个孩子造成的！” 　　“国王为了得到他，故意冷落我，羞辱我，我怀孕的时候经常被气得晕倒流泪，可每次都能很快恢复，也许，那时候他就已经给我使用了大量的药剂。” 　　“而现在，国王获得了他想要的，也就会停止对我的折磨。” 　　“一切都是因为他，那个恶魔眼睛孩子。” 　　这这这，这个因果搞反了吧！ 　　逻辑完全不对啊！ 　　明明石心才是受害者，怎么被你这么一说，反而成了罪魁祸首一样。 　　安徒生感到不太妙。 　　卡罗琳被折磨得太狠了，她无法面对残酷的现实，国王的疯狂已经在她心中留下了深深的恐惧阴影。 　　她不敢恨国王。 　　她像所有受到命运鞭打的可怜人一样，被抽得遍体鳞伤，急需找个憎恨的对象当成舒缓痛苦的安慰剂，所以就把自己的恨意和一切不满转发到了此时更加弱小的婴儿石心身上。 　　“你……”安徒生刚说了一个词，就被卡罗琳打断了。 　　“我知道你们想找死神？”她淡漠地说道，“我感觉不到你的急迫。”她越过安徒生，看向了房间门口。 　　探头探脑的达克马立刻缩了回去。 　　“我给你一个机会。”卡罗琳王后盯着达克马的方向说道，“出来。” 　　几秒钟的沉默后，达克马一边发着抖，一边走了出来。 　　“请您吩咐。”他结结巴巴地说，甚至不敢看卡罗琳一眼。 　　“我的宫殿里，还有一个半死不活的人，他是谁？” 　　“是我的……孩子。”达克马说。 　　卡罗琳王后说：“我感到了你对那个孩子的爱，你爱他吗？” 　　“是的。”达克马毫不犹豫地说道。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可以让你孩子活下来的秘密，你用什么交换。”卡罗琳王后身上的冰冷更深了一分，她的眼中染上了冷酷的色彩。 　　“等等。”安徒生立刻打断了他们的交谈，“达克马，不要轻易答应她！” 　　“她和这座宫殿里的一切，都是某个人不愿面对的回忆和情感，随时都有可能崩坏消失！但如果你和她有了交易，那么极有可能会掉进她设下的陷阱中。” 　　下一刻，安徒生感到自己被一股巨大的无形力量推了出去。 　　他倒退着飞出了白色宫殿。 　　“啊啊啊！”和他一起被宫殿扔出来的还有拇指。 　　两人摔倒在了外面的硬地上，“嘭！”的一声巨响，冰雪大门在他们面前重重地关了起来。 　　糟糕了，居然还有这一招！ 　　安徒生立刻上前，想要重新进去。 　　可是宫殿却散发出了强烈的排斥气息，他碰触到任何地方，都会立刻虚化，不给安徒生一点儿进入的机会。 　　“汉斯，这里！”拇指飞到了宫殿的窗户旁，“胖子上当了！” 　　-------------------- 第215章 死神的浪漫 　　透过城堡的窗户, 安徒生看到北风被拖到了卡罗琳王后脚边。 　　他身上缠绕着一道又一道的冰雪荆棘。 　　它们比冰还寒冷，比针扎在身上还让人疼痛，急速降低的低温让北风浑身颤抖, 无法动弹，再继续下去他会有生命危险。 　　安徒生和拇指在宫殿外无法进入, 里面的人也听不到他们的喊声。 　　达克马到底答应了卡罗琳王后什么？ 　　此时的达克马, 正不住地向卡罗琳王后乞求着什么，更让安徒生觉得奇怪的是，他竟然还时不时转头对着北风说话，表情既着急又无奈。 　　北风却一言不发, 只是表情复杂看着他。 　　什么情况？ 　　就在这时，缠绕在北风身上的冰荆棘突然变得更加粗大了起来, 它们散发出了肉眼可见的寒气。 　　北风疼得喊出了声。 　　达克马惊慌失措了几秒钟后, 突然猛地紧紧抱住了北风，尖锐的冰尖刺破了达克马的衣服，鲜红的血液顺着冰荆棘的尖刺流了下来。 　　“好痛啊！”拇指看得难受极了, “胖胖到底要做什么？他是个普通人, 身上被刺穿了这么多个窟窿，流了这么多血, 他是不想活了吗？” 　　说话间, 达克马的血越流越多。 　　他胖胖的脸因为疼痛而挤成了一团, 但是达克马并没有松手, 反而，他更加用力抱住了被荆棘裹住的北风。 　　“他想用自己的血和体温融化北风身上的寒冰。”安徒生看出了达克马的打算, 也不知道该说这个男人是愚蠢还是勇敢。 　　拇指惊讶的无话可说。 　　不仅仅是他, 就连北风也似乎忘记了疼痛, 他双目圆睁, 看着达克马就像是看到了鬼一样。 　　越来越多的血流了出来，温暖的血液渐渐融化了荆棘上的冰霜，露出了寒冷白色下的点点绿斑。 　　达克马疯狂的主意，竟然有了效果。 　　北风浑身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别的。 　　达克马见到有效，像是不要命一样，让更多的冰荆棘刺入了自己的身体，他疼得嗷嗷直叫，却怎么都不松手。 　　很快，北风身上的冰荆棘全都被染成了红色。 　　站在他们身后一直冷眼旁观的卡罗琳王后，此时却是闭上了眼睛，重重地叹了口气。 　　“在北方……” 　　她的叹息声透过了宫殿的墙壁，传入了安徒生的耳中。 　　叹息声散去，整座宫殿连同卡罗琳王后的身体像是遇到阳光的雪堆一般，融化，解体，接着又化为了白色的气体升腾在空中，悄然散去。 　　宫殿消失，几人之间没有了阻碍物。 　　安徒生看到北风原本像是糖果融化后的下半身重新有了人的形状。 　　那些让人痛苦的冰雪荆棘重新塑造了北风的身体。 　　达克马开心地大叫了起来：“王后没有骗我，她真的修好了北风！” 　　“你的伤口？” 　　安徒生想要替他治疗，却没有发现任何伤口，不仅如此，就连达克马的衣服上都没有半点破损的痕迹。 　　达克马摸了摸自己的身体，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了卡罗琳王后消失的地方。 　　“这是您对我的考验吗？我通过了！”他喃喃道，“那些疼痛都不是真的……您，也许不像表现出的那样冰冷……” 　　“胖胖，你和她说了什么？”拇指好奇地问道。 　　达克马有些为难地看了北风一眼，摇摇头：“没什么。” 　　看到他不愿多说的样子，安徒生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走吧。”他看向了周围。 　　城堡消失后，这里空荡荡的，就连一棵树木和小草都没有，这让安徒生觉得十分不安。 　　从进入白骨荒原后，他们其实并没有遇到真正的危险。 　　但不知道为什么，安徒生总觉得心中发慌。 　　这片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白色世界，待得时间越久，似乎就越是丧失了时间和空间的感觉。 　　经过刚才的事，几人的心情都开始变得沉重起来，安徒生依旧无法判断，最后他们遇到的卡罗琳王后，到底是善意还是良心。 　　北风暂时还无法行走，但和之前半死不活的样子相比，已经好了很多，他依旧趴在狮子身上。 　　达克马正在回想宫殿里的事。 　　卡罗琳王后的遭遇让这位法务官感到难受，他一步一叹气，最后搞得小木偶都不耐烦起来。 　　小木偶的灵魂还未完整，因此在刚才进入宫殿之前，安徒生就把木偶的身体收进了路灯里，现在才放出来。 　　“你很烦！烦死了！”小木偶不客气地说道，“别以为你把腿还给我了，我就会原谅你，你这个杀人凶手，不，是杀木偶凶手！” 　　达克马缩了缩脖子，不敢回话。 　　小木偶狠狠瞪了他几眼后，立刻挂在了安徒生的脖子上，他怨念般地说道：“安徒生先生，你不是说不想在这里多待吗？已经送了这个家伙这么久，咱们赶紧回去吧。” 　　他急着想要回到人类世界寻找自己的鼻子。 　　“快到了。”拇指趴在安徒生的另一边肩膀说道，“我感觉到了植物的气息，真正的植物，而不是外面的那种大理石植物。” 　　“我也感觉到了。” 　　在北方，植物的力量变得鲜活了起来。 　　越是靠近，这种力量就变得愈发浓郁起来。 　　很快，一座温室花园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和之前虚实交替的冰雪宫殿完全不同，这里座由玻璃组成的温室是实实在在的，玻璃上反射着周围的白光，明亮的像是镜子，安徒生甚至能看到玻璃上映射出了他们的身影。 　　这里和别处都不一样，应该就是死神大人的住所了。 　　“达克马，我们就送你到这里，接下来就靠你自己了。”安徒生说完这句话后，就消失在了原地。 　　他可不想做送上门的热馅饼。 　　要是被死神大人抓个正着，安徒生觉得，说不定对方会直接把自己串到烤炉上，小火慢烤，直烤得两面焦脆，撒上胡椒和盐，叫来一众学徒来个内部聚餐。 　　达克马并没有任何怨言。 　　他从白狮身上扶下了北风，然后对着安徒生消失的方向再次此行礼感谢。 　　“我自己去。”一直沉默着的北风虚弱地说道，“死神的地方，你认为那里只是一座普通的花园吗？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你拼尽全力到了这里，我很感激你。” 　　他对着达克马伸出了手。 　　达克马没有和他握手，反而用少见的强势态度说道：“你是小孩子，应该听大人的话！想要逞强的话，至少也要等你成为真正的男子汉再说。” 　　说完，他不容分说地把北风背了起来。 　　达克马原本身体肥胖，少了小木偶的腿后，他的假肢让他走路变得一瘸一拐起来，北风气地大声叫嚷了起来。 　　“放下我，这是我的事，你少来套近乎！“ 　　达克马却是不为所动，反而乐呵呵地说道：“现在你才像个真正的孩子，等下要是碰到死神大人，千万不要对他发小孩子脾气。” 　　“嘿，我说胖子，你少多管闲事！”北风见他不为所动，依旧坚定地背着自己朝温室花园走去，顿时急的口不择言了起来，“你是不是傻子！你以为这样会让我感动吗！你有病！” 　　“放我下来，从没有普通人见过死神还能活下来的！” 　　他用力地打了达克马几下，想让对方放他下来。 　　可是冰雪虽然重新凝固了他的身体，但被牙仙加料奶糖溶解的灵魂却没有恢复，北风甚至连大声嚷嚷都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到了花园温室的旁边。 　　安徒生则藏在了隐匿光芒中。 　　他看到原本没有入口的花园，在他们走近的时候，形成了一道藤蔓的门帘，达克马背着北风，义无反顾地踏了进去。 　　在他进入的瞬间，安徒生透过拿到门帘的缝隙，瞥见了玻璃花园中的一角。 　　他看到了大片的紫色，那是正在盛开的风信子，再旁边是一大丛的粉色，耐寒的牡丹紧挨在旁边，最底下的水缸中，漂浮着的美丽花朵，看上去像是东方的莲花，除此之外，还有各种绿色植物和不同种类的花朵。 　　藤蔓门帘重新变成了玻璃。 　　温室花园中的一切都被隔绝在外，只能看到玻璃冷冷的反光。 　　“奇怪了。”安徒生心中琢磨了起来，“里面的花朵种类太多了，看上去就像是世界各地所有的植物和花朵都汇聚在了里面一样，这并不奇怪，死神大人要办到这种事，应该不难。” 　　奇怪的是，如果死神大人弄这么个温室培养花朵是为了观赏的话，应该会让花朵保持在最美丽的状态。 　　但里面有些花看起来像是马上就要枯萎了一样。 　　“难道……每朵花代表着一个灵魂？” 　　即将枯萎的，就是灵魂之火快要熄灭的人？ 　　这个猜测很靠谱啊！倒是和花精有些类似，只不过花精们是从花朵里诞生，他们是有实体的，而温室里的花朵则是代表着人类的灵魂。 　　每个国家，每个地区，甚至性格不同的人，在死神温室中都会盛开出不同的花朵。 　　“整个花园温室应该是一件极其强大的神秘物品，不然，怎么会装得下那么多花……仔细想想，死神大人还是挺浪漫的，居然把自己的办公室搞成了花园一样的样子。” 　　安徒生刚要开口和拇指说些什么，突然，他猛地转头看向了温室的方向。 　　达克马跌跌撞撞地穿过了温室的玻璃门。 　　他大声喊了起来。 　　“安徒生先生！你在吗！” 　　【哔哔！】 　　不要在死神大人的家门口大喊自己的名字啊！ 　　“我在，闭嘴！”安徒生的身体藏在隐匿光芒中，靠近了达克马，“有事快说！北风……他被死神大人留下了？“ 　　这个结果并不让人感到意外。 　　让人意外的是达克马居然还能从温室中出来。 　　“这个是我的遗书，我想要留在这里陪伴北风，请帮我带出去后再打开。” 　　安徒生看着达克马递过来的信，并没有贸然伸手去接，反而警惕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写好的？” 　　“我刚才写的。”达克马听的到安徒生的声音，却看不到他的具体位置，只能用手在空气中左右摸索着，“请你带出去，交给另外一个孩子。” 　　“哦。”安徒生突然拉远了距离，“另外一个孩子？你是说那个叫做赖尔的孩子吗？” 　　“对，对，没错。”达克马飞快地点头说道，“我还有一些财产，都留给他。” 　　-------------------- 第216章 真正的男人 　　达克马说完这句话后, 就感到安徒生完全安静了下来。 　　“你还在吗？” 　　他着急地询问了起来。 　　可是始终没有得到对方的回答。 　　达克马焦急地转了好几个圈，可安徒生却像是已经离开了一样，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突然眼珠子一转，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几分钟后, 一道人影出现在了他的脚边。 　　正是安徒生。 　　他警惕地看了看达克马。 　　还没来得及说话, 一只苍白的手突然伸出抓向了他的脚踝。 　　“哈哈，我抓到你了。”达克马歪过脸，兴高采烈地说道，“哈哈哈, 我抓住底裤狂魔了！我是所有实习生的英雄……”说话间，他的身体慢慢变形, 竟然变成了一位穿着黑袍的死神学徒。 　　之前的达克马是他假扮的。 　　下一刻, 这位死神学徒的笑容凝固住了。 　　因为被他抓住的安徒生手感变得十分奇怪。 　　原本人类触感的皮肤变成了硬邦邦的树皮，安徒生整个身体变成了一块木头。 　　木头掉在了地上，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像是嘲弄的笑声。 　　死神学徒身体一僵, 跳起来就要跑，可一只巨大的脚却从他身后踩下, 直接把他踩得趴在了地上。 　　体型巨大白色的狮子突兀出现, 踩着他的背, 低头在死神学徒耳边发出了让人胆战心惊的鼻息声。 　　死神学徒惊得屏住了呼吸, 下一刻，他感到自己的长袍被风吹了起来, 双腿变得凉嗖嗖的。 　　不, 不对, 白骨荒原上就连风都变成了大理石, 那么掀起他长袍的就只有那个罪恶之人——臭名昭著の变态巫师！ 　　“不要！放开我！”死神学徒猛地反应了过来，“我纯洁的山丘不能被你玷污啊啊啊，还是用这种让人倍感羞耻的姿态！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哦，可是你已经死了。“安徒生不紧不慢地声音从他身后传了过来，“听声音，你就是之前偷听我们说话的学徒吧，达克马他们到底怎样了？“ 　　死神学徒一下子没了声音。 　　“不说是吧？“安徒生冷笑了一声，“那我换个问题，之前负责欧登塞的那位死神学徒呢？为什么一直没有看到他？” 　　“他犯错了，被死神大人囚禁，要一百年后才会出来。“ 　　这个回答大大出乎了安徒生的意料。 　　“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这位学徒被压在地上，想伸手把自己的长袍重新拉下去，可这注定是徒劳无功的，“巫师，死神大人就在温室里，他感觉到了不对劲，会马上出来抓住你的！” 　　“他会把你扒个精光，倒吊在伦敦塔上，让所有人都能看到你哭喊求饶的蠢样。” 　　安徒生听到这话，心中顿时安心了不少。 　　看来死神大人现在并不在。 　　所以学徒才伪装成达克马想来抓自己，还放出了这番一听就十分心虚的狠话。 　　不过，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安徒生知道从对方口中再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情报。 　　他干脆利落，毫无情绪，眼神淡漠地扒掉了这位死神学徒的底裤。 　　用时不超过一秒钟。 　　死神学徒呆住了，等到他意识到，培训课本上写着的那惨绝人寰的悲剧此时此刻正真真切切地发生在自己身上时，顿时发出了悲痛的，划破了天空的惨叫声。 　　“不！！！” 　　安徒生走到他的面前，蹲下来，把手中的豆绿色底裤在死神学徒面前晃了晃。 　　“还给我！” 　　“你的名字。”安徒生不为所动，冷酷的像是个底裤杀手。 　　“炭烤青蛙。”死神学徒被他眼中那种扒裤如麻的冷漠所震慑住了，“这是我的真名，我出生的时候我父亲正在吃烧烤，所以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好吧。 　　安徒生知道有许多人不识字也不想麻烦别人，于是在给自己孩子取名时，就发挥出了各种创意，况且，有一半的平民孩子都活不过五岁，忙于生计的父母也不想费那个时间取个好名字。 　　“炭烤青蛙，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知道！”炭烤青蛙举起了手，像是回答严厉老师的问题一般，“你叫安徒生先生。” 　　“哦。”安徒生甩了甩手上的底裤，“你去过伦敦塔吗？” 　　烤青蛙摇了摇头。 　　他死之前连自己的村子都没出过，后来干上了死神学徒这份工作，才能到处跑一跑，见见世面，但伦敦塔在外国，他一个实习阶段的学徒只能在本土忙碌。 　　“我可以送你过去，免费的。”安徒生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一样，轻柔却让烤青蛙发抖，“还能让你在伦敦塔最高的地方欣赏风景，不过就是有点冷，我看你很顺眼不会把你扒个精光，但是你知道的，你这身长袍一旦被倒吊起来，那可就什么都会给人看个清楚明白。” 　　他把烤青蛙刚才的威胁换了个方式说出来。 　　烤蛙愣愣地看着安徒生，眼中充满了迷惑。 　　“好了，我再问你一遍。”安徒生说，“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炭烤青蛙。”他咽了口唾沫，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知道我叫什么吗？”安徒生像是徐徐善诱的好老师一样，又问了一遍同样的问题。 　　“你叫安……”烤青蛙眼睛一亮，感到自己智力稍微升了一级，立刻答道，“我不知道你叫什么，达克马也没跟我说！” 　　“你确定？”安徒生朝着他伸出了手，一根小嫩芽在掌心中舒展开来。 　　烤青蛙苦笑着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他的掌心则浮现出了一把小小的白色镰刀。 　　他说：“我确定不知道你的名字。” 　　说完后，嫩芽缠住了白色镰刀，形成了一个巫术契约。 　　烤青蛙感到安徒生的名字像是被锁在了他的喉咙中，无法再次吐出，他只能老老实实地说：“巫师大人，现在该把裤子还给我了吧。” 　　安徒生瞥了他一眼，把裤子还了回去。 　　白狮松开了脚，它低头在烤青蛙的后脖颈处嗅来嗅去，给对方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 　　炭烤青蛙飞快穿好裤子，颤颤巍巍地说道：“就算死神大人现在不在，每个进入白骨荒原的生灵都会在他的笔记本上留下名字。” 　　言下之意的安徒生这样威胁他根本没有意义。 　　安徒生轻松地说道：“死神大人早就知道我是谁，从哪里来。”不仅如此，那位欧登塞的死神学徒也知道。 　　但他们不知道为什么，始终没有告诉其他人这件事。 　　安徒生知道，自己迟早是会被这群死神学徒发现真正的身份，但现在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他摸了摸鼻子，也不用多久，只用拖到他的脸皮能像石心那么厚，到时别人的眼光和流言碎语根本无法再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烤青蛙低低的“嘤”了一下。 　　安徒生露出了和蔼友善的笑容：“死神大人不在，你又不肯透露达克马他们的情况，那么就麻烦你带我进去看看吧。” 　　“啊！”烤青蛙连连摆手，“你进不去的，真的，变态巫师大人，不是我不想带你进去，只不过你现在还活着又是超凡者，根本进不去静谧之园。” 　　静谧之园，这个名字倒是很适合。 　　“而且，我劝你们还是快点离开。”烤青蛙飞快地打量了他们几眼，目光落在了拇指身上，他动了动嘴，最后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再不走，就有人要永远留在这里了。” 　　安徒生立刻看向了拇指。 　　拇指睁着大眼睛，茫然地和他对视着。 　　就在这时，烤青蛙突然身体僵硬了一下，他侧过头，像是听到了什么声音一般，有那么一瞬间，他脸上露出了错愕又不解的表情。 　　等安徒生回过头再看向炭烤青蛙的时候，这位冒失慌张的死神学徒却变得平静起来。 　　“其实……”他说，“虽然你不能进去，但站在外面也可以，我能让一扇玻璃变得透明，你可以看他最后一眼。” 　　“好。”安徒生摸了摸脖子。 　　鸡皮疙瘩起来了。 　　炭烤青蛙对着镜面反光一样的玻璃念叨了几句后，原本在安徒生面前的玻璃淡化不见，混杂着各种花香味道的柔美香气扑面而来。 　　这种香味似乎带着安神的效果。 　　光是闻到，就让人觉得心平静气，仿佛之前各种缠绕在身上的情绪，突然就沉寂了下来。 　　安徒生看到了达克马和北风。 　　但两人的状态却和他预料的完全相反。 　　原本奄奄一息的北风，此时竟然站了起来，他手足无措，脸上的表情扭曲到根本不足以表现出他内心的各种情绪。 　　达克马的状态却和他相反。 　　胖胖的法务官倒在了地上，他的下半身融化开来，就像之前的北风一样，不仅仅是身体，就连灵魂也融化了。 　　“他们两个交换了状态。”炭烤青蛙在一旁解释道，“达克马用自己剩余的生命和全部灵魂当酬劳。” 　　“怎么还能这样？”拇指诧异地说道，“这样的话，不就打乱了生死秩序，以后谁要死了，都能带着个人来交换一下！” 　　烤青蛙耸耸肩膀，捏起拇指和食指，在嘴巴上从左到右比了个手势。 　　安徒生摸了摸拇指少年的头发。 　　拇指一脸不满，却没有再问下去。 　　安徒生一行人就站在门口，但是室内的两个人似乎并不能看到他们，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 　　“你是我见过最蠢的人！“北风气地跳了起来，“你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啊！我根本不同意交换！你管我去不去死！” 　　“北风……”达克马脸色灰败，但是脸色却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是我早就不想活下去了，很多年前，我自以为是正义使者，要铲除镇子上的毒瘤，我……我杀死了匹诺曹……。” 　　“不就是个会说话的木偶吗？”达克马喃喃说道，“木头做的，会说话，这么个玩意儿杀了就杀了，还能成为英雄。” 　　北风皱了皱眉头，突然安静了下来，开始听达克马接下来的话。 　　“我当时是这么想的，那时我比你大不了多少，觉得别人都只是配角，只有我是主角。“ 　　达克马又轻轻咳嗽了两声，继续说道：“我听到匹诺曹被杀死时那种撕心裂肺的惨叫，却感到害怕起来，那声音像是冤魂一样，从那一刻起就一直缠绕着我，每过去一天，我心中的怀疑和悔恨就越加深一些。” 　　“直到再次看到匹诺曹的鬼魂，我才终于明白，原来我不是英雄，我才是那个坏人。” 　　“哼，知道就好。”站在玻璃外的小木偶忿忿地说道，“真希望你像我一样痛苦！” 　　无形的屏障隔绝了他的话语，匹诺曹的怨言并未传进达克马耳中。 　　“咳咳，咳咳。“达克马向北风伸出了手，脸上有懊悔也有解脱，“孩子，我只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样，不管你以后怎么做，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像个真正的男人那样活下去。” 　　北风看着他伸出的手，一直挂在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他半跪了下来，在达克马面前，握住了对方胖胖的手。 　　“我不懂……”北风低声说道，“我不懂你在想什么，也不懂什么是良心什么才是真正的男人，但是，我这里很难受。”他指了指自己的心脏位置，“人类太难懂了。” 　　“别担心，出去以后你就死缠着安徒生先生，他是个好人，实在不行你就装可怜让他照顾你，他家里已经收养了两个孩子了。”达克马一脸欣慰的说道，“等下你一出去，就抱着他的腿哭！说你再没有亲人了，这招肯定行。” 　　哈？ 　　安徒生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突然出现在了两人的谈话中，顿时表情扭曲了起来。 　　好家伙，达克马你表面看着憨厚老实，实际上还是个算数好手！ 　　“好。”北风看着达克马的手指变得透明起来，眼神中终于露出了难过的表情，“刚才那个冷冰冰的女人和你打赌，赌我永远不会叫你爸爸的时候，你是不是很失望？” 　　“不会，孩子，我很欣慰你坚持了自己的想法。”达克马说，“是我把自己的情感强加在你身上，没事的，都过去了。” 　　看到他即将消失，北风着急地问道。 　　“什么是真正的男人？你能告诉我吗？” 　　达克马认真地说道：“就像安徒生先生那样，他年纪虽然不大，但却能信守承诺！真正的男人就应该像他那样干男人”该做的事！比如正直勇敢守信等等之类的…… 　　后面的话他还未说完，整个人已经消散。 　　在化为雾气之时，达克马并不担心。 　　因为他知道，北风是个聪明孩子，一定能够明白自己的未尽之言。 　　-------------------- 第217章 尽在掌握 　　站在静谧花园外的一行人都被达克马的临终遗言给镇住了。 　　“汉斯, 你听到了吗？”拇指不赞同地说道，“这都说的是什么？万一北风喜欢的是女人或者植物或者别的呢？这太不像话了，歪曲未成年迷雾生物还未成形的三观！” 　　你还好意思说人家, 你自己打扫卫生的时候什么样自己不清楚吗？ 　　安徒生忍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嘲讽。 　　“达克马可能没说完。”安徒生猜测道，“但也有可能, 他的心中一直有某种狂野的趋向, 但因为世俗的压力而苦苦压抑，直到生命最后一刻才表露出最真实的自己。” 　　炭烤青蛙则细弱蚊声地说道：“好了，你们也看到了，现在可以离开吧？”他可不想见这种世面。 　　静谧之园中, 北风跪倒在达克马消失的地方。 　　他双拳紧握，像是在握住达克马最后伸出的手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 北风揉了揉发红的眼睛, 缓缓地站了起来，他低声说道：“你不是我的爸爸，但你是一个善良的好人……我会试着像你说得那样, 试着成为真正的男人。“ 　　说完后, 他目光变得坚定起来，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咦？ 　　安徒生心中感到有些不妙。 　　刚才达克马让北风一出来就干什么来着？ 　　他刚一想, 就看到北风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下一刻, 北风抱住了安徒生的腿, 大叫了起来：“我现在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我只是个可怜的孤儿小孩，请你一定要照顾我！呜呜！” 　　【哔哔的！】 　　安徒生甩了甩腿, 但北风到底是能一晚上连挖十几座坟墓的迷雾世界本土土著, 比人类同年龄的孩子要强壮许多, 一时间, 安徒生竟然没有把他甩掉。 　　“达克马先生临终的时候说已经和你说好了，让你照顾我！”北风呜呜咽咽地说道，“你不能耍赖，他还说把房子给你让我跟你学习怎么做个真正的男人。” 　　MD啊！ 　　你这是即兴发挥啊！ 　　达克马根本没有说这么多。 　　“行了，别假哭了，一滴眼泪都没有。”安徒生冷淡地说道，“你们在里面说的话我们全都听到了，北风，达克马死了，你和教授的任务也失败了，怕火焰领主找麻烦所以现在开始装小孩想让我帮你？” 　　北风像是根本没听到一样，嚎啕不已，一边叫喊着：“我要和你学习怎么干男人！” 　　“……” 　　安徒生再也忍不下去了。 　　他的指尖闪过金色的光芒，按住了北风的脖子，只一下，就把对方捏晕了过去。 　　“走！”安徒生当机立断，骑上白狮，带着拇指，把匹诺曹塞进了路灯中，“赶紧回去！” 　　“等等！别乱丢垃圾啊！”炭烤青蛙着急了，“我也不会干男人，变态巫师大人你别走啊，只有你能教他了！” 　　安徒生听到这话，跑得更快了。 　　“我要离开这里！”他拍了下脑门，脱离这里不用跑的啊，他可以像上次脱离白羽王国的时候，直接飘回到人类世界！ 　　思维迟钝了些啊。 　　“拇指，你抓紧我的头发。”安徒生的精神力开始向上延伸，他感到一股吸力从空中传来。 　　就是这种感觉！很快就能回去了。 　　几个呼吸间，他已经离开了地面，飞速地穿过了层层雾气般的白云，朝着另一个世界飞去。 　　下一刻，安徒生眼前一黑，接着又亮了起来。 　　他们被大门吐了出来，滚落在到了斯拉格尔斯学院男子宿舍大门前的硬石地面上。 　　呼，终于回来了。 　　安徒生松了口气，校园里熟悉的树木味道让他有种回家的感觉。 　　在经过两个世界的时候，会有一瞬间是无法隐匿身形的，幸好此时并没有学生经过。 　　安徒生立刻开启隐匿光芒，重新把自己藏了起来。 　　“汉斯，这个家伙跟回来了！” 　　原本得打晕丢下的北风脸上有一个明显的巴掌印，此时正抓着白狮，眼巴巴地看着他们。 　　“嘿，不对，他是被扔上来的，是那只青蛙把他打醒后粘在了我们身上！” 　　北风飞快地嚎叫了起来：“别想甩掉我，安徒生先生，我要和你学习怎么干男人！” 　　安徒生倒抽一口凉气，直接又一次弄晕了他。 　　他心虚地四处张望起来。 　　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并不一样，现在算算，应该是上第二节课的时候，低年级的学生不敢逃课，高年级的经常不在宿舍里，所以幸运的并没有学生听到北风这指名道姓中气十足的一嗓子。 　　安徒生拉着北风，准备把对方拖回家再说。 　　至于教授，有了尤斯神父的照料，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一行人像是来时那样火烧屁股一般的离开了。 　　“哼，果然逃课了！”片刻后，男老师的声音响了起来，他冷声说道，“仗着自己有昨日星辰大人当后台，完全不把学院的规定放在眼里。” 　　这两位老师竟然一直守在附近等安徒生回来。 　　“也许是在那边遇到了事情。”女老师依旧笑眯眯地说道，“看来，我们的安徒生先生很忙碌，不过他这个年纪，做某些事似乎是太早了些。” 　　两位老师把刚才北风的嚎叫听得一清二楚。 　　男老师的脸色变得更加铁青了几分。 　　“处分，一个处分！”他飞快地说道，“这次任谁来说都没用！他的心思完全不在学习上，要让年级组长盯着这小子，免得住在隔壁寝室的单纯学生们遭到他的毒手。” 　　女老师没说话，只是捂着嘴轻笑了起来。 　　安徒生此时已经飞奔回了小屋中。 　　达克马的选择让他颇感唏嘘。 　　在达克马知道小木偶死亡的真相时，他散发出的那种痛苦绝望的感觉太过于浓郁，在当时，安徒生心中就有了某种隐隐的模糊预感。 　　这次的白骨荒原之旅，就是达克马的赎罪之旅。 　　夺去了一个生命，就只有用一个生命偿还。 　　“安徒生先生，你真的要收留他吗？”差一点点就能集齐自己身体的小木偶，变得比往常更加活跃了起来，一回到小屋中，他立刻冒了出来，“我感觉这个小孩子很特别，不像别人，他的心很冷，就连达克马的死亡也只能稍微让他热一点点。” 　　“嗯，我知道。”目睹全程的安徒生当然知道小木偶的担忧。 　　不知道是因为迷雾生物和人类的思维不同，还是北风经历过什么，他在面对达克马死亡的时候，表现出的更多是迷惑和震惊，悲伤则少了一些。 　　“我不会收留他，他能照顾好自己。”安徒生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北风和教授已经决定逃脱火焰领主的控制。 　　安徒生顶多会等教授伤势好转以后，稍微帮忙掩盖他们的行踪。 　　这两个孩子身上依旧藏着不少秘密，虽然有火焰领主这个共同的敌人，但安徒生并不相信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句话。 　　“拇指，你和匹诺曹在家里休息一下。”安徒生叮嘱道，“白骨荒原总给我一种不好的感觉，你们不要乱跑，看看自己身上有什么异常。” 　　他可没忘记，炭烤老鼠盯着拇指说出的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拇指看起来没什么异样，但经历了许多的安徒生还是力求小心。 　　“你去哪里？” 　　“我去找尤斯神父。”安徒生说，“想必多照顾一位迷途的羔羊，神父也会十分乐意的。” 　　拇指会意的笑了起来。 　　神父实力强横，北风和教授不仅会安分一阵子，而且他们藏身的教堂也是火焰领主不敢窥视的地方。 　　“嘿，小子，别再乱说话了。”把北风扔进教堂之前，安徒生弄醒了他，郑重说道，“别想让我成为你们的挡箭牌。” 　　“你逃不掉的。”北风被打晕了两次，终于学乖了，“那个小木偶对领主很重要，我们就算不说，他迟早会发现是你让他的计划落空，就算你比我们厉害又怎么样，对上领主你没有胜算的。” 　　“耗子国到底在哪里？“安徒生推断出那个王国已经落入了火焰领主的手中。 　　但他脑中迷雾世界的地图中，并没有耗子国这个地方。 　　“耗子国是我们自己的叫法。”北风转了转眼珠，“至于别人怎么叫，我也不知道。” 　　“呵呵，不知道就算了。”安徒生一点都不想和这个小鬼头谈条件。 　　他直接提着人，用力一丢。 　　北风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感到天旋地转，自己被丢过了一道围墙，落在了教堂后面神父居所外的草坪上。 　　“嘿，你这个巫师！你欺负小孩！”北风刚喊了一句，就发现周围突然暗了下来。 　　一转头，他看到了高大魁梧的尤斯神父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 　　神父太强壮了，以至于他的身体像是一朵乌云般挡住了北方面前的光线。 　　“孩子，你有什么信仰吗？”尤斯神父亲切地向北风伸出了手，宽松的神父袍都挡不住他硕大的手臂肌肉轮廓，“你的朋友醒来了，说想在教堂待一阵子学习圣典，你也一起吧。” 　　说着，他用两根手指抓住了北风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直接带进了教堂中。 　　躲在外面观察的安徒生，看到教堂大门重重关闭后，脸上露出了笑意。 　　小子，好好学习去吧。 　　等到你什么时候受不了想跑出来，自然会找我，到时恐怕不用我问，你就会主动把关于火焰领主的情报统统透露出来。 　　他很笃定北风撑不了一个礼拜。 　　理由很简单。 　　教授是人类小孩，不管是否虔诚，但肯定去过不少次教堂，听神父念叨，不，听神父布道对他而言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但北风不一样。 　　信仰自然的迷雾土著恐怕会觉得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安徒生哼着歌，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主动权掌握在他手中！ 　　-------------------- 　　【尊敬的达克守护者阁下： 　　您的朋友，那位森林巫师安徒生先生的状态十分让人担忧。作为经常出入两个世界的超凡者，想必您也听说过那首伤风败俗引人堕落的歌曲，他的作词者和安徒生先生同名，原本我以为这只是一个巧合。 　　可是最近我暂时收留的一位可怜孤儿告诉我了个惊人的消息。 　　安徒生先生竟然要当他的老师，教导的不是巫术或者做人的道理，而是如何*********（此处经圣光加密）！这让我感到十分忧虑。也许，我们应该一起帮帮这位年轻人，让他的灵魂不会朝着错误的道路越滑越深。 您的真诚的朋友 尤斯神父】 　　此信件缺失收件人具体地址，特张贴在守护者内部通讯录上，请看到的人通知收件人，谢谢。——教廷守护者欧洲总部。 第218章 一个处分 　　“啦啦啦！”拇指欢快地唱起了歌, “汉斯，太好闻了吧，这种香喷喷的味道, 我真想住在这里。” 　　“好。”安徒生面无表情地说，“今晚你就住在这里, 明晚也是, 以后都别回去了。” 　　拇指嘻嘻哈哈地念起了他独有的清洁咒语。 　　拖把，抹布和漫天的泡沫顿时开始飞快的同时的动作起来。 　　“我好喜欢女厕所，太棒了这里！”拇指脸上露出了幸福的表情，“汉斯, 真希望你被罚天天扫厕所。” 　　安徒生用围巾围住了脸，用力地拖着地板, 厕所门口放着“清洁勿进”的牌子, 现在上课没有人他才放了拇指出来帮忙，但之前但凡经过这里的女孩子，都会好奇地往里面看几眼, 同时捂住嘴, 发出细微的笑声。 　　“一切尽在掌握”先生拿捏完北风后，怀着侥幸的心情回到了校园, 正赶上上午最后一节课。 　　风平浪静的一节课后, 安徒生刚松了口气, 却直接被校长叫了出去。 　　这位严厉的校长没有任何责骂的话语, 只是盯着安徒生看了足足五分钟，接着抛下了一句：“逃课三节, 清扫厕所三天！”后就离开了。 　　安徒生在他走后, 发现自己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校长给人的压迫感好强啊……”他有些郁闷自己的处罚居然是扫厕所, 而别的学生一般都是罚写作业和打手心。 　　这个处罚安徒生其实觉得没什么。 　　他能用巫术淡化自己的嗅觉, 再加上拇指这个喜欢打扫的爱干净小花精，厕所清洁，是件很容易就能解决的事。 　　直到安徒生发现自己打扫厕所的范围居然包括了女生宿舍的公用厕所！他才惊觉这番惩罚的真正用意。 　　太尴尬了，太难堪了。 　　当他提着扫把进入女生宿舍大楼的时候，就吸引了许多目光，在清扫妇人的带领下，进入女厕所开始打扫，让整个楼里的女生全都轰动了。 　　她们争相恐后地站在门口围观，像是在看动物园里的动物一样。 　　从出生到现在，可怜的小汉斯这是第一次受到这么多女孩子的注视，他头皮发麻，手心冒汗，只能低头努力扫地，可是脸上和耳朵全都变得红彤彤的。 　　“真是个可怜的小学弟啊，我看他不敢抬头，不会哭出来了吧，啧啧。” 　　“新校长太严厉了，新学弟需要学姐的安慰和温暖，嘻嘻，他是我喜欢的类型。” 　　“你们小声点，看把他吓到了，离门口越来越远。” 　　女孩子们的议论声很小，大部分都是和自己的朋友轻言细语地说着些调戏的话语，可是安徒生却听得很清楚。 　　那种如坐针毡的感觉愈发强烈了起来。 　　等到上课铃一响起，趁着无人围观之时，安徒生立刻摸出了藏在他头发里偷笑不已的拇指，开启了快速打扫模式。 　　说实话，每间寝室都有单独的盥洗室，公用盥洗室平时基本没人使用，因此除了些灰尘以外并不是很脏。 　　女生宿舍有四层楼，其中第一层就是女教师居住的地方，防守严密，平时根本不会有男性进入。 　　每一层的尽头都有公共盥洗室。 　　安徒生飞快地清扫完毕，又从侧梯跑出了大楼，这座让所有男性学生心生向往的地方，此时在他眼中就像是沼泽地一样可怕，谁知道那些女生们又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就像是谁都不知道沼泽地中隐藏着什么样的怪兽。 　　“哎！”轻轻地惊呼声响了起来。 　　安徒生跑得太快了，带起了一阵风，吹散了路过女生的头发。 　　“抱歉。”他立刻停下脚步，“你没事吧？” 　　那是位淡金色头发的女孩子，她飞快地摇摇头，转身朝着门内跑去。 　　安徒生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衣兜，低声说道：“干什么？” 　　“我的鼻子！鼻子！”匹诺曹的声音飘了出来，“在她身上！” 　　安徒生立刻跟了进去。 　　一进门，就看到了放学回来的一大群女孩子，正嘻嘻哈哈地从正门走了进来，淡金色头发的女孩子混在人群中，一下子就失去了踪迹。 　　但是他的出现却引起了所有女孩子们的注意。 　　她们盯着安徒生，脸上都带着笑意和好奇。 　　“你好，能帮我一个忙吗？” 　　终于有人率先开了口。 　　人群中，一位年龄稍长的女学生突然走到了安徒生面前，对着他微笑着问道。 　　“啊，什么忙？”安徒生觉得对方离得太近了，下意识地举起手挡在了自己身前。 　　“我自己房间的盥洗室有点问题，你能帮我去看看吗？”学姐热情地说道，一边用手很自然地拂过了安徒生的肩膀，“这里有点灰尘。” 　　其余的女生们都发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声。 　　“抱歉，我还要回去写作业。”安徒生本能地察觉到了不对。 　　这里可是有专门的修理工的，真出了问题，为什么不去找专业人士。 　　听到安徒生的话，美艳成熟的学姐微微一愣，接着，她突然笑了，对着安徒生俏皮地眨了下右眼，低声说道：“真可爱，你不会的话，姐姐来教你修理水龙头，保证一教就会~” 　　那柔媚的尾音和学姐最后的挑眉，让安徒生的脸一下子热了起来。 　　“不，不，不用了。”他连连后退，像是招架不住学姐的热情一样，“我，我，我还没吃饭，先走了！” 　　说完后，安徒生转身就跑，生怕晚一点，又被学姐缠上。 　　“可爱。” 　　“单纯。” 　　“嘻嘻嘻，反正听说他明天还得来，到时候再抓也不迟。” 　　看着落荒而逃的鲜嫩小学弟，经验老到的学姐们顿时感到了找到新挑战的乐趣。 　　而在站在后面看热闹的新入学不久的新生们，则面色各异地看着这一幕，有的掩面无语，有的双目放光，有的则满脸通红。 　　“真是的，真是的！”安徒生在小花园中飞快地跑着，他抓了把灌木丛上还未融化的积雪，往自己的脸上揉搓了几下，想要让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快速褪去。 　　怪不得卡特学长警告过他，说什么女生寝室可不是粉红幻想乐园，现在想想真的是有道理。 　　“怎么办？”匹诺曹幽怨的声音从口袋中冒了出来，“安徒生先生，您就不能想想办法，硬着头皮上吗？” 　　“你不懂，那位学姐实在是太……”安徒生停下脚步，叹口气，“太漂亮了。” 　　“啊？漂亮不好吗？”匹诺曹诧异极了。 　　安徒生眼前突然闪过了海曼那张漂亮的脸，还有珍妮，还有那些鲜活的穿着内衣跳舞的美丽女孩子…… 　　最后是红与白，热血与寒冰交织的画面。 　　他摇了摇头：“不用等明天，等下晚餐还有自习的时候，那个人肯定会出来，我看她的样子大概率是一年级或者二年级的学生。” 　　这两个年纪的学生在校长的强烈要求下，是必须要去自习的。 　　安徒生只要隐身守在门口，再通过小木偶的感应，就能确定到底是谁。 　　匆匆吃了些食物后，安徒生飞快地把其余建筑的盥洗室打扫干净了，虽然全程没有人监督，但他总有种感觉，如果自己偷懒的话，新校长肯定会通过某种方式知道。 　　到时候就不仅仅是扫厕所这么简单的惩罚了。 　　“哎，真是激动！”小木偶的话明显多了起来，“等我上了天堂，是不是可以见到爸爸了，不过我一定不会告诉他，这一切都和哥哥有关。” 　　他一直跟在安徒生的身边，当然是听到了达克马的表述，知道幕后推动的人居然是自己的哥哥时，小木偶明显沉默了许久，一直到白骨荒原才稍微缓过来了些。 　　“匹诺曹，和你商量一件事。”看着他兴高采烈的表情，安徒生斟酌着说道，“你要觉得不合适可以拒绝。” 　　“什么事？”小木偶笑嘻嘻地说道，“你是不是想利用我把哥哥骗过来？” 　　“嗯。”安徒生发现几乎拼凑完全部身体的小木偶，智力直线上升，竟然猜出了他的想法。 　　如果当初那名流浪士兵真的是小木偶的哥哥，那么他在设计杀死了小木偶这么多年以后，为什么还要特意派手下偷偷到人类世界收集木偶的残骸？ 　　这是安徒生感到困惑的地方。 　　“哎……其实不太想答应……”小木偶摸了摸自己的半截鼻子，趴在了安徒生的口袋边缘，“哥哥应该是发现了我的灵魂还没消亡，所以才派人过来的。” 　　这……安徒生皱起了眉头。 　　凑齐小木偶的身体后，不管他的灵魂是否愿意，都会被完整的身体所吸引，难道火焰领主是想要继续折磨可怜的匹诺曹的灵魂？ 　　“我一直很怕他。”小木偶说，“特别是他看到爸爸亲手给我做了小书包，小鞋子的时候，他的表情好可怕。” 　　说到这里，小木偶做了个鬼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狰狞一些。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他这么恨我……” 　　看着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安徒生轻轻摸了摸木偶的头：“是他有问题，不是你，算了，等你找到身体后还是直接离开吧，有北风在，我也能从他口中问出那个人的位置。” 　　“谢谢你。”小木偶说，“作为交换，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他对着安徒生勾了勾手指。 　　安徒生有些好奇地把耳朵凑了过去。 　　就听到小木偶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安徒生先生，你的影子里有东西，他一直在窥视着你。” 　　-------------------- 第219章 问号 　　听到小木偶的话, 安徒生压住了想要朝自己影子看去的冲动。 　　会是影子先生吗？还是别的什么生物？ 　　“我知道了，谢谢你。”安徒生不动声色地说道。 　　他拍了拍小木偶的头，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对了, 如果你的灵魂完整了，会是谁来接你？” 　　“原来应该是死神学徒, 因为我勉强只能算半个神秘生物。”小木偶看着安徒生, 眼神十分微妙，“但现在我怕没人来接。” 　　“到时候我会离你远远的。”安徒生会意地说道。 　　他伸了个懒腰，像是等得有些困倦了般低头打了个哈切，顺势看向了自己的脚底。 　　影子黑得像是乌鸦的羽毛, 和平时一样，没有什么异常。 　　是小木偶看错了还是真的有什么？ 　　冬日的风一阵一阵的, 时起时停, 小汉斯捋了捋被吹到前额的发丝，让它们看起来不那么乱糟糟的。 　　他用积雪蹭掉了短靴上的泥土，接着走到了几棵重枝桦树的前方, 这种树是风景画家们最爱的背景树木, 现在白雪落在墨绿色的稀疏树叶上，一副冬日冰冷凄凉的模样。 　　安徒生的背挺得笔直, 微微侧过脸, 表情像是古典油画上被宙斯拐带的美少年般忧郁。 　　等得有些无聊的拇指, 一边捏着小雪团, 一边疑惑地说道：“汉斯，你的站姿怎么这么僵硬？还是有什么东西在戳你的后背, 挺这么直不累吗？” 　　他可没听到刚才小木偶和汉斯之间的悄悄话。 　　什么？ 　　安徒生像是被人从恍惚中叫醒一般, 他猛地放松了紧绷的身体, 刚才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下意识就摆起了姿势。 　　“我不累。”他的脸有些发红, “驼背会让脊椎扭曲影响身高。” 　　“嘿嘿，我懂你。”拇指叼了根松针在嘴里，坐在安徒生肩膀上翘起了二郎腿，“现在你自由自在也受欢迎，是时候要重新注重下个人形象了。” 　　他轻轻拽了下安徒生的发尾，又凑近闻了闻，摇头道：“我知道镇上新来了个理发师，据说剪得很好，晚上咱们去试试？” 　　安徒生抓了抓头发，他还是挺注意个人卫生的。 　　油腻腻的头发，常年不洗的黑袍，这些自古以来大众对巫师群体的刻板印象让小汉斯超凡后变得更加注重个人卫生，洗头的次数也十分频繁。 　　女孩子们说笑的声音传了出来。 　　抱着书本，脚步轻快的少女们从他们身边经过。 　　她们像是初春盛开的玉兰花般，带着淡淡的香气，充满了活力。 　　“看到了！”在匹诺曹提示之前，安徒生就在人群中发现了那位淡金色头发的少女。 　　她散开的头发没有重新绑起来，而是用绿色的丝带编成了小小的辫子混在了一头淡金色卷发中，离得近了，安徒生发现自己判断有些失误，少女看上去比他大几岁，应该是高年级的女生。 　　安徒生手指微动，放出了一只白色的小蛾子。 　　蛾子灵巧的越过了人群，趴在了目标的裙摆边缘，像是布料上额外点缀的花纹一般。 　　安徒生站在原地没动，片刻后，他低声说道：“她刚进了图书馆。” 　　图书馆里和平时一样，安静又到处都是人，除了翻动书页的声音外，就没有其余声音了，似乎连脚步声都被地上厚厚的毯子吃了进去。 　　安徒生看到白天戏弄他的那位学姐，此时正捧着一本大部头的书籍，拿着羽毛笔在奋笔疾书的做着笔记。 　　他在一楼转了转后就直接上了二楼。 　　在二楼最里面的阅读区，安徒生看到了绿色的丝带，目标人物正 　　坐在张单人小圆桌前，聚精会神地翻看着一本薄薄的旧书。 　　他没有贸然靠近，而是随手从附近角落的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坐在了离她不远不近的空位上。 　　趴在少女裙角上的白色飞蛾突然挥动了翅膀，慢悠悠地飞到了她的肩膀上，双眼转向了她正在翻看的书籍方向。 　　与此同时，安徒生摊开书本，一手撑着额头，假装思考书中难题似的闭上了眼睛。 　　他的眼前先是一片黑暗，接着，那片黑色宛若加入了大量清水的墨汁般渐渐淡去，泛黄的书页和少女修长的手出现在安徒生的视野中。 　　他正在透过白蛾的眼睛看着对方。 　　【……由此可见，各种国家的树木因地理位置和温度不同，就算是同一种类，也会出现细微的差异……】 　　那双手飞快地又翻了一页又一页，小指上佩戴着一枚由象牙雕刻成的花卉图案戒指，戒指小巧低调，上面精妙的图案却又显得价值不菲。 　　“在看介绍丹麦本土植物的书籍。”安徒生心中有了推断，“她肯定是发现了鼻子的异常之处，所以才来查找资料，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木头。” 　　可惜，她注定是查不到结果的。 　　为了避免多生事端，安徒生决定，等对方落单了就动手。 　　咦，等等，为什么停在了空白页这么久。 　　安徒生发现，对方似乎的在低声念着一句相同的句子，与此同时，她把手上的花卉戒指按到了书页上。 　　下一刻，他感到了一股极其微弱的精神力波动从那枚戒指上传了出来。 　　视野中的象牙花朵扭曲了一下，接着，书本原本空白的地方浮现出了一行小字。 　　【丹麦本地神秘植物目录收藏在哥本哈斯大学皇家图书馆，请前往预约咨询。】 　　这行小字只出现了几秒后就消失了。 　　安徒生差点儿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这也行？ 　　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少女叹了口气，轻轻合上了书本，她手上的花卉戒指看起来黯淡了几分。 　　白色飞蛾在她起身时飞了起来，重新趴到了裙摆上。 　　安徒生在对方经过自己身边时，已经恢复了常态，他翻动着书页，却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那枚戒指的力量很弱，并不是一件强大的物品，不过却能让普通人使用，看上去还没有什么副作用，这样的东西再便宜也不是普通小贵族能够消耗得起的。” 　　“看来计划要变动一下了，对方身上极有可能有保护或者示警的小玩意儿。” 　　不能在学校里动手了。 　　安徒生感觉到目标少女正朝一楼的大门走去，他立刻起身，准备离开。 　　“嘿，汉斯。”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不用回头，安徒生就知道来人是自己在男子宿舍的邻居，那位有着圆脸蛋和害羞性格的罗莱.米歇尔。 　　“你好。”安徒生报以友善的笑容，他晃了晃手上的书，“我看得有点累了，先回去休息。” 　　“好的，好的。”罗莱.米歇尔的笑容在看到书名时突然凝固住了，他诧异地睁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去看校医？” 　　“没有，我很好。”安徒生立刻看向了手里的书。 　　《痔疮发作后的精细护理》。 　　哦！ 　　法克！ 　　这是神圣的学院图书馆里应该有的藏书吗！ 　　安徒生刚才的注意力都在控制飞蛾上，根本就没注意手里拿的是什么！现在，自食恶果的他只能控制住了脸部有些扭曲的表情，镇定地对眼前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贵族次子说道。 　　“这本书你没有看过吗？” 　　也许是安徒生的表情态度太过平静，语气太过淡然，以至于让罗莱产生了种错觉，觉得现在尴尬的是应该他。 　　“没，没有。”罗莱的脸慢慢涨红了，“很抱歉，你选修的课程那么多，我才勉强修完基础课，这些高深的知识我还没学到。” 　　这种欺负老实人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安徒生轻咳了一声，把书名扣在了身侧，他鼓励般地说道：“你已经很努力了，这本不是必修书籍，只是……嗯，嗯，对了，是英国文学史的补充课外书籍，不看也没关系。” 　　“呼~那就好。”罗莱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说道，“汉斯，你可真努力，连课外补充书籍都认真学习，我也不能落后。” 　　说完，他斗志满满地把手中的书放在桌上，一副要开始苦读的样子。 　　安徒生松了口气。 　　他快速地朝书架滑去，把手中的书塞进柜子里，心里诅咒这本破书永远不会被人看到。 　　这个小插曲稍微耽误了点时间，但安徒生根本不着急，他判断出了对方现在的位置，很快就再一次找到目标。 　　她走得很慢，看上去是在思考着什么。 　　安徒生远远地缀在后面。 　　这条路上有不少学生，他丝毫没有引起对方的警觉。 　　“汉斯，她怎么总是一个人？”憋了半天的拇指探出了头，“受到了孤立？排挤？还是冷暴力？” 　　“都有可能。”安徒生微微侧身，给迎面走来的老师让出了位置，并且礼貌地抬了抬帽子，“也有可能是她喜欢独来独往。” 　　“%……&&&#。”来人推了推鼻子上的圆眼睛，张口就是一串儿又快又急的德语，“&*%￥￥@@##！”他正是安徒生的德语课老师。 　　安徒生除了自己的名字和“功课”这两个词以外，其余的都没听懂，他只能面带微笑，乖巧地用不熟练的德语重复着：“是，您说得对。” 　　德语老师顿了顿，点点头，又快步离开了。 　　呼~ 　　安徒生松了口气。 　　外语真难。 　　“他刚才说了什么？”拇指好奇的问道。 　　“大概是让我努力学习吧。”安徒生推测道，“上次咱们去那个地方，我缺的课里就有德语。” 　　说话间，那个女孩子突然拐了个弯，朝着学校侧门走去，她加快了脚步，似乎是突然想要到校外去。 　　机会来了! 　　安徒生立刻跟了上去。 　　-------------------- 第220章 后遗症 　　“不过这么晚了, 她要准备去哪里？”拇指摸了摸肚子，悄悄放了个充满花香味的屁。 　　对此安徒生也颇感诧异，这个点出去的高年级学生都是偷偷摸摸的, 不是去约会，就是去酒馆玩闹, 而这个女孩子看起来似乎不属于这种类型。 　　“看她一点都不害怕的样子, 身上肯定有防护类的小玩意儿。”安徒生暗自思忖着，“当时鼻子被扔向了密林深处，她是怎么发现的？应该还有监测类型的东西。”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眼前这个的女孩子, 可谓是从头武装到了脚，不能因为她是个普通人就掉以轻心。 　　安徒生放缓了脚步, 再一次拉远了和她之间的距离。 　　学校外面的街道亮着一盏盏路灯, 两边的小商铺里透出了灯光，几辆空马车停在路边，车夫一边闲聊一边等着偷溜出学校去玩耍的客人。 　　浅金色头发的女孩子上了一辆马车。 　　安徒生立刻隐去身形, 用藤蔓缠住了马车的后车厢, 抓着把手搭起了“顺风车”。 　　片刻后，马车便到了镇上, 它没有去任何好玩的地方, 而是径直朝着教堂的方向驶去。 　　“她要把鼻子交给神父？” 　　这个选择真是让安徒生始料不及。 　　尤斯神父让他捉摸不透, 如果东西上缴给了教廷的话, 拿回来的把握几乎等于零，不行, 不能让她把东西给神父！ 　　“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安徒生飞快地说道, “在教堂附近的植物, 如果能帮忙的, 我会给予报酬。” 　　“好！”拇指笑眯眯地答应了下来。 　　为了不引起尤斯神父的察觉，安徒生不想在教堂周围的地方动用太多巫师力量，但只使用最隐蔽的隐匿光芒的话，就算是神父也无法察觉。 　　马车减慢了速度停在了石子路上。 　　女孩子优雅地走下了马车，银色的光芒在她棕色小羊皮手套中闪了一下，马车夫立刻露出了殷勤的笑容。 　　安徒生则悄无声息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女孩脸上表情轻松，似乎捡到奇怪的东西对她而言不是什么大事，在通向教堂大门的前方，经过一片常青树时，几根细细的枯枝突然落了下来，其中一根正好掉到了她的头上。 　　枯枝很小，并没有什么杀伤力，但还是让她吓了一跳。 　　女孩子疑惑地摸了摸头，摸到了那根细小的枯枝，脸上顿时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就在她抬头看树的时候，却没有发现，她的外套的口袋突然鼓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小东西趁着她分神时钻了进去。 　　根据白蛾的监视和匹诺曹的感应，他们可以确定小木偶的鼻子就在女孩子的身上。 　　她里面穿着冬裙，外面套着学院的外套，唯一能放东西的地方只有在外套口袋。 　　“左边口袋！”匹诺曹笃定地说，“我的鼻子就在那里！” 　　于是拇指少年自告奋勇，顶着灰色的隐匿光芒，想要把东西拿出来。 　　这本来就是一件十拿九稳的事。 　　可出乎安徒生的意料，拇指钻进口袋后，就没了反应。 　　他不但没把东西拿出来，反而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一般。 　　什么情况？ 　　“原来是树枝……”女孩子脸上浮现出了笑意，她摇摇头，把树枝随手丢在了地上，伸手朝着自己口袋里摸去。 　　下一刻，她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 　　糟糕，她摸到了拇指！ 　　安徒生立刻快速靠了过去，实在不行，就把人打晕！ 　　他处在隐身状态，旁边的人看到也只会以为是女孩子突然晕倒，他趁机赶紧把拇指掏出来就走。 　　“这是什么？”女孩子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小小的石头，“怎么……闻起来好臭……”她突然干呕了几下，厌弃地丢掉了那些小石头，又闻了闻自己的手。 　　“呕~”下一刻，她弯下腰，直接吐了起来。 　　安徒生一点儿都不绅士地趁机把手伸进了她的口袋。 　　里面没有拇指，只有一个小小的木盒子。 　　在他的指尖碰触到木盒子的时候，盒子突然发烫，热得像是一块烧红的铁，而他的精神力像是碰到了烈焰的水滴般，迅速蒸发起来。 　　“谁？”这像是一个警告，让女孩子迅速反手抓了过来。 　　她没有抓到任何东西。 　　与此同时，周围的热心人立刻拥了上来，开始询问起了她的情况。 　　“你没事吧？需要找医生吗？” 　　“孩子，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学校吗？” 　　“是吃坏了肚子，没错，要喝点热牛奶。” 　　人群挡住了她的视线，让她根本找不到刚才趁机想掏口袋的“小贼”。 　　面对着陌生人的关心，女孩子有些害羞和不知所措，但依旧礼貌地一一道谢回答，但不是所有人都心怀善意，人群中有不少或贪婪或不轨的视线落在了年轻富裕的“肥羊”身上。 　　这让她觉得极其不适，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吊坠。 　　“咦，你是……”就在这时，一道友善的声音响了起来，一位有些面熟的少年惊讶地看着她，“你也是来找尤斯神父的吗？” 　　女孩看着少年身上的校服，微微松了口气，还好，是一个学院的同学。 　　“不好意思，下午差点儿撞到你。”少年看起来一副柔和无害的样子，他黑发黑眼，身材偏瘦，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你想不起来了吗？就在女生寝室侧门，你的头发都散开了。” 　　“啊，是的。”女孩突然睁大了眼睛，想起了的确有这么一回事，“你就是被罚到我们宿舍楼扫……”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脸上却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咳咳，是的。”少年正是安徒生，他满脸无奈，摊手说道，“谢谢你没有把这么丢脸的事情说出来。” 　　这下子，就连女孩子的眼中都带上了笑意。 　　“你不舒服的话，要不要去附近的诊所看看。”安徒生穿过人群，走到了她的身边，低声说道，“先去旁边的诊所避避，我看到有好几个扒手正盯着你，诊所人多，他们不敢乱来。” 　　不等女孩开口，安徒生又继续说道：“你的鞋子和手套都太华丽了，等下周围的人走了以后，那些扒手说不定会铤而走险。” 　　看到对方下意识地朝教堂的方向看去，安徒生立刻说道：“就算我们去了教堂，可尤斯神父只是一位没有战斗力的神职人员，就不要给他添麻烦了。” 　　“这……”就在她犹豫的时候，人群中突然有人吹了声口哨。 　　一道粗鲁的声音喊道：“嘿，去开个房间，别在马路上亲亲我我的，小美妞儿，你的男人看着还不如我强壮，他能保护好你吗？” 　　人群中立刻发出了一阵哄笑。 　　女孩子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安徒生皱起眉头，护在她身前，一路到了旁边的诊所。 　　围观者这才散去。 　　尽管是在晚上，诊所里依旧有不少人。 　　安徒生给女孩找了个休息的位置，就去找了护士。 　　“呕吐？稍等一下，我立刻过去看看。”年轻的护士正抓着个“哇哇”大哭的孩子，和家长一起，把他往隔间拖去，透过敞开的门，安徒生看到了一张带着绑带的椅子，里面正等着位手中拿着拔牙钳的医生。 　　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家诊所，就是之前他曾经偷牙齿的地方。 　　当时安徒生没有进来，只是在后院的角落中等待机会。 　　看来这里不仅是牙医诊所，连别的病也看。 　　“我没有生病。”看着安徒生小心的样子，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就是刚才一下子闻到了特别恶心的味道，没忍住就吐了。” 　　“什么东西的味道？”安徒生状似无意地问道。 　　对方身上的小玩意儿太多了，他不想硬来，最好先刷一刷好感度，再寻求解决的办法。 　　“……像是……”女孩子似乎不太好意思，用含糊不清的声音飞快地说道，“刚拉出来的新鲜屎味……” 　　？ 　　安徒生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迷惑地问道：“什么味？” 　　这下子，女孩子却是连连摆手，再也不肯说这个话题了。 　　“对了，我叫芬妮，是三年级的交换生，你呢？”她迅速地换了个聊天内容。 　　“安徒生。” 　　两人闲聊了几句，安徒生知道了关于芬妮的一些情况，原来她是来自英国的交换生，这倒是让他觉得十分好奇。 　　“你从剑桥大学来的？”安徒生不解地说道，“虽然我们学校也不错，但和欧洲顶级的大学比，并没有特别的优势。” 　　经过刚才的折腾，芬妮对这位小学弟感到了更加亲近了几分，她解释道：“那里的女学生太少了，只能上特定的几门课程，下午就要离开学校，而且，我一直很向往西来岛自由的氛围……”说话的时候，她不自觉地转动着手上的戒指。 　　原来如此。 　　安徒生明白了。 　　这是一位对神秘世界感到好奇，所以“慕名”而来心中充满粉色幻想的小姑娘。 　　在她这个年纪，听到巫师和神秘生物的种种传闻，总会开始在脑子里编故事，故事中也总会有一位英俊忧郁富有又充满诗情画意的美男子和人类脆弱又美丽的小姑娘来一场惊天动地的恋爱。 　　安徒生知道应该用什么法子了。 　　—————————————————————— 　　科普补充资料： 　　据统计，最受人类女性欢迎的神秘生物排名如下。 　　第一名：吸血鬼。 　　【读者来信 —A 丽萨（14岁，匈牙利）：他太迷人了，像一阵风般偷偷在我窗台上放了束美丽的兰花，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B 詹娜（15岁，澳大利亚）：我真想被他们咬一口，这样我就能永远年轻美丽。】 　　【C 匿名（18岁，芬兰）：英俊又神秘，肤质细腻。】 　　第二名：狼人。 　　【读者来信—A 温蒂（58岁，英国）：在下着冷雨的冬夜，谁不想抱着一只暖和的毛茸茸好好睡一觉？只要准备好加了一桶安眠药的肉骨头，他就会像只大狗般温顺，就是打呼噜的声音大了些。】 　　【B 奥黛丽（25岁，美国）：在地里放几只田鼠，第二天，整片田都被翻好了，我爱狼人，他们应该每天都变身。】 　　【C 约瑟芬（33岁，法国）：个子高，强壮，白天是保护我的宫廷侍卫长，哎……为什么他不逃走，他不知道枪里装了银子弹吗……】 　　第三名：活木测谎树人 　　【读者来信 —A 匿名（23岁，土耳其）：美妙又持久。】 　　【B 匿名（46岁，冰岛）：幸福掌握在自己手中。】 　　【C 匿名（37岁，爱尔兰）：唯一的缺点就是要不停说话。】 　　节选自《热辣涉密》杂志，第四百一十期，副刊，P22页。 　　原作者：不是拜伦的神秘诗人 　　本书已获授权引用。 　　-------------------- 第221章 年轻人的事 　　等了没一会儿, 护士走了过来。 　　她详细地问了下芬妮的情况，得知只是正常的反胃后，就端来了一杯热牛奶。 　　“喝下去, 今天不能再吃食物。” 　　“谢谢。”芬妮接过牛奶，礼貌地问道, “这么晚了你们还在工作, 最近生病的人比较多吗？” 　　“没有，都是这样。”护士个子很高，一副十分干练的样子，说话间, 门口又传来了小孩的哭闹声，她立刻走过去帮着家长把不愿看病的小孩拖了进来。 　　“真是个需要力气的工作。”芬妮一边感叹, 一边飞快地把牛奶放在了旁边的小桌上。 　　安徒生注意到她一口都没有喝。 　　察觉到了他的目光, 芬妮飞快地朝护士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声说道：“我母亲不准我吃外面的任何食物。” 　　真是个明智的规定。 　　又等了一小会儿，安徒生透过玻璃窗看到外面蹲守的扒手们被新的目标吸引离开了。 　　他立刻找了一辆马车, 让它停在诊所门口。 　　回去的路上, 芬妮这才稍微放松了些，她不知想到了什么, 又叹了口气。 　　“怎么了？”安徒生轻声问道, “你才来这里不久, 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我很乐意效劳。” 　　“哎……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芬妮看着安徒生黑色的眼睛，这让她想起了远在家乡的弟弟, 她抿了抿嘴, 用更轻的声音说道：“安徒生先生, 你是本地人, 以前在西来岛见过那种拥有神秘力量的人吗？” 　　“神秘力量？”安徒生面色平静地说道，“你是指巫师吗？虽然不常见，但和其他地方相比，西来岛算是欧洲巫师公开露面最多的地方了。” 　　安徒生刻意让自己的语气平淡一些，特别是提到“巫师”和“神秘力量”的时候，像是英国人在谈论天气般自然。 　　芬妮从没遇到过用这种轻松语气谈论这些的人。 　　她看向安徒生的眼神顿时变了，就像是找到了某种冷门爱好的同好者一样。 　　“你对这些也感兴趣？在英国，没人愿意和我谈论这些，除了威廉以外，可无论我说什么他都只会傻乎乎地点头。” 　　“我见过几次巫师。”安徒生说，“有些一看起来就很不好惹，不过，他们好像信奉某个原则，我就是用这个原则换来了几个有趣的小玩意儿。” 　　他伸出手，掌心有有一颗粉红色的植物种子。 　　“绽放。” 　　随着他的话语，种子裂开，发芽，接着长成了一朵粉红色的冬牡丹。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芬妮睁大了眼睛，几乎忘记了呼吸。 　　“我可以碰碰它吗？”芬妮伸出了手，又突然停住，看向了安徒生。 　　“这朵送给你。”安徒生笑道，“它是神秘物品，没有根，因此不能种在土里，但只要放在冷水里就能盛放一整个冬天。” 　　芬妮低头闻了闻花香，脸上露出了丝迷醉的笑容。 　　“真好闻，带着冷意的香味，很适合这个季节。”她急切地问道，“他们信奉什么原则？像这样的花种你还有吗？可以卖给我吗？” 　　安徒生嘴角带上了一抹笑意：“等价交换。”他的声音像是带有魔力的咒语般，让芬妮情不自禁地把这个词来回重复了几遍。 　　她点了点头：“很有道理的原则，就像古老的炼金术一样，没有什么是凭空产生的……那么，我想要更多的花种需要用什么跟你交换？嗯，这些够吗？” 　　她掏出了绣着金色浪花的暗红色天鹅绒钱包。 　　钱包鼓鼓的，拉开抽绳后，金色和银色的光芒立刻点亮了小汉斯的眼睛，他感到自己受到了金钱的蛊惑，手居然有那么一瞬间不听使唤地朝钱袋伸了过去。 　　不不不，这可不行！ 　　安徒生立刻清醒过来，把伸手的姿势变成了摆手。 　　“芬妮，这些种子不值这么多钱，这不是等价交换。” 　　“抱歉，我不懂行情。”芬妮说，“嗯……我其实也有些神秘物品，不如我们互相交换？” 　　她已经把安徒生当成是神秘领域爱好者的新朋友了，是“自己人”。 　　等得就是你这句！ 　　安徒生看了眼外面的景色，马车已经快到学校了，他提议道：“我在附近买了间房子，还有很多有趣的东西都放在那里，你要去看看吗？” 　　芬妮飞快地看了他一眼，脸有些发红地说道：“我已经订婚了。” 　　“恭喜你。”安徒生爽快地说，“那我多送几颗种子免费给你，就当是订婚礼物。” 　　他拿出了一把种子，放在了芬妮的手里。 　　“粉色的冬牡丹，蓝色是冰茉莉，黄色的是冬日勋章菊，紫色的冷鸢尾……” 　　这是他没事时研究出来的小玩意儿。 　　成为森林巫师后，安徒生会经常收集一些植物种子，再练习精神力时对这些种子进行改造，像是现在这种无根花朵，花期长，而且在冬天一直不会枯萎，不管是送人还是拿去卖掉都会很受欢迎。 　　芬妮楞了一下，看着安徒生认真介绍的样子，又捂嘴笑了起来。 　　原来安徒生先生晚上邀请女孩子参观家里，是真的参观，而不是大家都懂的那种暗示。 　　这简直太可爱了。 　　“谢谢你的种子。”芬妮说，“如果不麻烦的话，就去你家里看看别的东西吧。” 　　安徒生点了点头。 　　其实他的路灯中就有不少小玩意儿，但贸然拿出来的话，会让芬妮怀疑他到底是神秘学爱好者还是别的什么，毕竟只要稍微一调查，就能发现，他并不是出身有钱到能给出门求学的晚辈配备价值不菲的神秘物品的家族。 　　“很好，一切都按照我预料的那样进行。”他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一团团树影，“拇指应该就在芬妮口袋中的盒子里，那上面竟然有反巫师咒语，强行抢走也打不开，不过，我也不打算再使用强力手段，毕竟芬妮看起来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 　　“拇指这家伙失踪了快一个小时，他能短时间内不用呼吸，遇到危险还能隐身，就算那盒子里藏着巨龙，他也能撑一会儿……” 　　“但是那些让芬妮一闻就吐的石头是什么？” 　　他趁乱偷偷捡了几颗芬妮丢掉的小石头，包在了手帕中，却一直没有研究的时间。 　　马车很快停了下来。 　　“请在这里等一会儿。”安徒生给了车夫几枚铜币当做额外的小费，“她等下还要回学校。” 　　车夫嘿嘿一笑，把钱收了下来。 　　小屋的客厅中亮着一盏小油灯，两个孩子已经睡了，图里帕临走的时候，告诉卡伊他可以睡自己的房间，这样他们都有了单独的卧室。 　　“这就是你家？”芬妮好奇地打量着小屋，“很简洁，实用性很高，打扫得非常干净。” 　　“谢谢。” 　　安徒生带着芬妮到了后院的实验室里。 　　“哇~”芬妮一走进这间堪称简陋的棚子，立刻发出了惊叹声，她看着只有夏天才会盛开的蓝美人还有初秋特有的风糖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些都是你弄的？太神奇了，比学校的植物园还要棒！安徒生先生，我，我能叫你汉斯吗？” 　　“当然可以。”安徒生拖出了地上的木箱，里面都是他精心调配，用森林巫师的能力做出来的东西。 　　没有女孩子能抗拒的真正的好东西。 　　安徒生拿出了放在最上面的淡绿色药水，轻轻晃动，里面的液体散发出了神秘的微光。 　　“这是可以让头发保持柔软顺滑的药水，防止头皮干燥发痒，还能缓解掉发，每次使用滴五滴到清水中，能保持三天。”安徒生拿起了放在最上面的淡绿色药水，轻轻晃动，里面的液体立刻散发出了神秘的微光，“你要是有特别喜欢的香味，我可以帮你特别调制。” 　　“我要！” 　　“还有这袋像糖果一样的东西，能补充营养，吃饭前吃一粒，能让你产生饱腹感比平时少吃三分之一。” 　　“我也要了！” 　　“这是用柑橘，蜂蜜和特殊材料调配的柔软药剂，擦在嘴唇上，能让嘴唇看起来饱满细腻，就算在干燥寒冷的冬季也不会干裂起皮，吃下去也没有副作用，甚至，还有三种不同的颜色可以选择。” 　　“我喜欢！” 　　安徒生每拿出一件东西，芬妮的神情就越发幸福，她眼睛放光，像是看到了宝藏的巨龙一样。 　　很快的，她就要了十几样的小玩意儿。 　　安徒生暗暗点了下头，不错，等再多存一些，就可以开始售卖了，光是靠写作的话收入单一，多一种赚钱的方法就少一份财务风险。 　　“汉斯，从现在起，你就是我在丹麦最好的朋友了！”芬妮满脸幸福地看着那些瓶瓶罐罐，“你要用什么交换？” 　　“芬妮，你就不怕我卖给你假货吗？”安徒生故意问道。 　　“不怕！”芬妮对着他晃动了下手上的那枚象牙戒指，“我离开英国的时候，威廉送了我很多小礼物，这枚戒指就能测出任何非凡的东西，但是要离得很近才行，这些东西我都测试了，全都是真货。” 　　果然是这样。 　　“交换的话，女孩子的东西我是不需要的。”安徒生慢吞吞地说道，“你也看出来了，我对于植物相关的比较感兴趣，你有没有类似这种东西？” 　　“植物的？”芬妮点头，立刻把手伸进了口袋中，“稍等一下，我真的有。” 　　哈哈，成功！ 　　他笃定，芬妮拿出来地绝对会是那个有些神秘的木盒子，而她用来交换的，十有八九会是小木偶的鼻子！ 　　看吧，完成任务也不必老是打打杀杀，用平和的手段一样可以的。 　　安徒生心中给自己高超的办事手法打了满分。 　　果然，芬妮真的拿出了那个木盒子。 　　她对着安徒生调皮地眨了下眼，用神秘兮兮的语气说道：“这是威廉给我的礼物，别看这么小，里面能放很多东西！” 　　能让普通人使用的储物类神秘物品！ 　　“这个盒子一定很贵！”安徒生忍不住说道，“这是请大巫师为你单独定做的东西！”而且还有反巫师盗窃装置，谁偷谁就被吸精神力。 　　“汉斯，你真有眼光。”芬妮一边说着，一边摇晃了下盒子。 　　“咚”的一声闷响。 　　从盒子里掉出了一顶男士礼帽。 　　芬妮献宝似地把帽子递给了安徒生：“这顶帽子戴上以后，能获得别人的好感和优待，越是人多的地方效果越强！而且像咱们这样的普通人也能用，副作用只戴上后情绪会稍微低落一阵子。” 　　安徒生把帽子仔细检查了一番，这和他想要的完全不同。 　　“芬妮，我有些不明白。”他疑惑地问道，“这帽子是用某种特殊布料做成的，似乎还加了小咒语，但和植物有什么关系？” 　　上面甚至连一朵绣花图案都没有。 　　“当然有关系！”芬妮说，“你细细看看。”她指着帽子说道，“植物是绿色的，这帽子也是绿色的，它们颜色都一样。” 　　-------------------- 第222章 虽然迟到不会缺席 　　安徒生最终还是收下了那顶帽子, 虽然颜色他不太喜欢，但是这帽子的属性真的很不错。 　　“能获得别人的好感和优待，很实用, 特别是对我而言。”安徒生试戴了一下，觉得帽子大小合适, 面料柔软, 舒服得让人戴上后就不想取下来，“以后任务调查或者获取情报，总是会和人交谈的，友善总比敌对强。” 　　“汉斯, 这些都是你换来的吗？”芬妮似乎察觉了什么，眼中带上了一丝疑惑, “那位巫师大人难道是位爱美的女性？不然怎么做了这么多女性用品。” 　　“嗯, 咳咳，是的……”安徒生略感不好意思，“这不是重点, 芬妮, 你还有什么和植物相关的东西吗？” 　　“有是有，但是, 哎, 那东西不适合给你。”芬妮又摇了摇盒子, “咚”的一声, 小木偶的半截鼻子从盒子里掉了出来，在桌子上滚了一圈儿, 停在了安徒生的手边。 　　安徒生感到自己的口袋突然动了一下, 他立刻按住了想要冒出来抢鼻子的小木偶。 　　“这个很有意思, 你愿意交换吗？”安徒生直接了当地问道。 　　“可是……”芬妮吞吞吐吐地说道, “我，哎，这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汉斯，我是想把它送到教堂去，让神父净化一下的。” 　　她有些厌恶地看了那半截鼻子一眼，摇摇头：“你还是选别的东西吧。” 　　说着，她把盒子打开，让安徒生看看里面装着的其他东西。 　　盒子的外观很小巧，小到能轻易装进女性外套的口袋里，但是打开后，里面却塞了差不多有正常旅行箱面积大小的各种玩意儿。 　　安徒生飞快地扫了一遍，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了一个小小的石头雕像上。 　　“这是小天使的雕像吗？我想交换这个，春假时送给我母亲，她一定会喜欢的。” 　　芬妮拿起了那个石头雕像，她“咦”了一声：“我怎么不记得带了这个雕像，大理石的，也没有特别之处，真奇怪。” 　　她大方地把大理石雕像递给了安徒生：“汉斯，这是普通物品，可能是女仆帮我整理的时候不小心放进去的，不值钱，你想要就之类拿走吧。” 　　“谢谢你。”安徒生夸张地对着她行了个礼，又把芬妮逗笑了。 　　他摸了摸小巧的大理石雕像，感到里面隐隐传来的生机，心中微微一松，拇指这家伙居然变成了石头！不过终于找回来了，好歹还活着。 　　他飞快地往石头里渡入了一些植物能量塞进口袋后，却看到芬妮偷偷地打了个哈切，她眼中原来兴奋好奇的光芒被疲倦代替。 　　“让车夫送你回去吧，这真是个有趣又漫长的夜晚。”安徒生体贴地说道。 　　“你不回学校吗？”芬妮不再掩饰自己的困倦，伸了个懒腰，“抱歉，平时这个时间，我应该已经睡着了。” 　　“我等下要进城一趟，我有朋友在尤斯神父那里，我今晚去教堂就是准备去探望他的。”安徒生微笑着说道，“芬妮，不如我帮你把那个木头带给神父，请他帮忙净化，明天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去找你，就省得你再跑一趟。” 　　“也好。”芬妮点了点头，她拿出了手帕，包起半截鼻子，欲言又止地说道，“都怪我不好，在森林里闲逛的时候发现了这根树枝有些奇怪，就带了回去。” 　　安徒生接过了鼻子，假装把它放进口袋，其实是装进了路灯中。 　　至此，他彻底放松了下来。 　　任务完成！ 　　小木偶的所有身体都已经找全了。 　　但芬妮那微妙的态度却让他觉得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 　　“这根树枝怎么了？你看起来根本不想碰它。”安徒生巧妙地问道，“如果是邪恶的东西，说不定神父净化后就会彻底消失。” 　　“哦，这跟树枝无关，汉斯，是我认识的几个女孩子，她们无意中发现了树枝似乎能够……我好不容易才重新拿回来，可是……”芬妮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突然停下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又叹了口气，“算了，这种东西还是不要拿到教堂了，它出现在那里，就是一种亵渎，汉斯，请你帮我处理掉它吧。” 　　安徒生听得懵懵懂懂的，怎么想，都无法从芬妮欲言又止的话里分析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那些女孩发现了鼻子的妙用，在真心话大冒险游戏中用它检测说谎者？ 　　不过无论如何，现在的结果却是他想要的。 　　“芬妮，请你放心。”他做出了保证，“你再也看不到这玩意儿了。” 　　送芬妮上了马车，安徒生目送着车子离开后，一只白色的吞噬小鸟立刻从他指尖飞了出去，紧跟在了马车后。 　　他站在屋外，闭上眼睛，夜晚冰冷的寒风吹着他的脸和头发。 　　周围十分安静，只有风吹动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安徒生深深了吸了一口冬夜的空气，感到头脑愈发的清醒，他突然觉得，那种“沙沙”声发出的频率似乎太有规律了些，无序的风声不是这样的。 　　难道…… 　　他的心猛地一跳，等了几秒钟后，右眼微微张开了一条很小的缝隙，视线飞快朝地上的影子看去。 　　“沙沙”声还在继续，但是影子却没有任何异样。 　　安徒生失落地抿了抿嘴，抬头看向了天空。 　　繁星满天，像是镶嵌在深蓝色天鹅绒上的钻石，美丽冰冷，遥不可及。 　　安徒生伸出手，像是想要用指尖去触碰星星，他突然摇摇头，收回手，叹了口气后又笑了。 　　“蠢货，想什么呢？”他对自己说，“别再犯蠢。” 　　白色的影子从远处的黑暗中冲了出来，轻巧地落在了安徒生的手指上，那是飞回来的吞噬小鸟。 　　【目标安全到达学校，给了车夫一个亮闪闪的崭新银币。】 　　安徒生接受到了小鸟反馈回来的信息，有些无语地摸了摸鸟头：“给银币这种事就不用向我汇报了。” 　　“啊啊啊，啊啊啊！”小木偶飞快地蹦了出来，他抱住了安徒生的腿，摆出了自认为最可爱的表情说道，“尊敬英俊品格高尚的安徒生大人！您真是所有被分尸的木偶的救星！您是最伟大的森林巫师，您的善行……” 　　“鼻子给你！”安徒生被这些谄媚的话弄得难受极了，感觉自己像是不情愿被拍屁股的骏马，差点儿没忍住一脚把小木偶踢出去。 　　他也不多话，直接把东西拿了出来，递给了小木偶。 　　“哦，我的宝贝！我的能变大变小变长变短永远不知疲倦的宝贝！”小木偶蹦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扔掉了包裹着鼻子的手帕。 　　他陶醉的把那半边鼻子在脸上蹭了蹭，接着，小心地按在了自己的木脸上。 　　下一刻，木偶的身体像是被电击般颤抖了起来。 　　一阵绿光由内而外的扩散而出，犹如光罩般罩住了小木偶的身体，接着，绿光收缩，一滴不漏的被吸回到了他的体内。 　　匹诺曹颤抖的睁开了眼睛，带着哭腔笑了起来。 　　“我完整了！我终于，成为了，完整的木偶！” 　　“安徒生先生，你看到了吗？我完整了！” 　　安徒生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他能理解小木偶此时激动的心情。 　　在经历了四处流离乞讨度日的日子，在经历了被收养好不容易感到了家庭的温暖，在经历了病痛的折磨最后死亡，在经历了成为非人类的木偶又被残忍分尸后，这个还是孩子的灵魂藏在残破的身体内，日复一日等待着。 　　现在他的等待终于有结果。 　　这是生活的磨难留给这个孩子最后的一点点甜蜜果实。 　　对此，安徒生报以衷心的祝福。 　　“你成功了。”他轻声说，“去完成你的夙愿吧。” 　　绿色的灵魂从完整的木偶身体中飘了出来，木头的身体则倒在了地上，再没有一丝活力。 　　匹诺曹飘到了安徒生面前，带着从未有过的严肃和尊敬的表情，开口说道：“安徒生先生，你是个好巫师，这是你的酬劳。” 　　一滴绿色的眼泪从木偶脸上流了下来，飘在了空中，又飞入了安徒生的手心，滴进了路灯中。 　　“这是我对你的祝福。” 　　小木偶给了安徒生一个没有接触的拥抱。 　　他在安徒生耳边轻声说：“把我的木偶身体烧掉，灰烬会吸引来哥哥的注视，我已经全记起来了，是哥哥……一切都是因为他……” 　　还没等他说完，周围的温度突然变得很低。 　　安徒生的脚边涌起了浓郁的雾气，他的身体开始僵硬，那是急速降低的温度带来的感觉。 　　小木偶的灵魂突然就这么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安徒生想要寻找，可他刚一动，就感到了冰冷又坚硬的利器顶住了他的脖颈，那是收割灵魂的镰刀，同时淡淡的石墨味飘荡在了空中。 　　某个死神学徒来了，他带走了小木偶。 　　“他还有话没有跟我说完……”安徒生说，“让我们做个最后的告别，不然的话，你应该知道我是谁！” 　　这番带着威胁的话说完，安徒生自己都感到有些脸红。 　　他琢磨着，反正自己的名声在死神学徒界已经像是臭鸡蛋一样了，还不如利用一下这样的名声。 　　可这一次小汉斯失算了。 　　这次来的死神学徒，非但没有像之前的菜鸡一样瑟瑟发抖尖叫逃跑，反而干脆地做出了自己的回应。 　　“嘶啦~”布料被撕裂的声音响起，安徒生感到背后一凉，身体猛然一颤，接着，他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衣服被对方用镰刀划破了！ 　　“你！”安徒生气到满脸通红，他立刻释放出来金色的护罩，可是对方不愧是使用镰刀的高手，那镰刀能勾走灵魂，那么勾走一条森林巫师的底裤也不是什么难事。 　　安徒生从未想到自己会遇到这种情况！ 　　他捂住凉嗖嗖的臀部，愤怒地转过身，怒吼道：“你完了！我……”可在看清楚了来人是谁后，安徒生未出口的咒骂像是遇到了危险的象牙蚌般猛地缩了回去。 　　站在他面前的人，一身黑袍，脚下有翻滚的冰冷雾气翻滚着。 　　他的隐藏在兜帽之下，那里一片黑暗，像是存在着一个吞噬光线的黑洞一样。 　　不同于死神学徒，来人的身形高大神秘，无论是无风自飘充满神秘气息的黑色长袍，还是那把闪烁着冷意的巨大镰刀，都指向了一个结论。 　　“死，死神大人……”安徒生感到自己的声音在打颤，“您怎么来了。” 　　社特！ 　　为什么会是死神大人亲自来的？ 　　刚才自己说了什么？完蛋，那番威胁全都被死神大人听去了！不过等等，自己还没死，就算是死神也不能直接杀人，只能带走灵魂，可是，不对劲啊！他手上拿着的不是自己的底裤吗！！！！ 　　难道自己对学徒做的事情传到了死神大人的耳中，他决定替那些可怜的学徒们讨回公道？ 　　安徒生越想越心慌。 　　他突然发现了一件事——死神不能杀了他，但是痛揍他几顿制造些意外让他掉个胳膊腿什么的却是可以的。 　　死神的态度却出乎了小汉斯的预料。 　　“我来找你。”他的声音像是远处响起的钟声一样，悠远又模糊，但语调中似乎带着一丝大仇将报的快意，“伸出你的手。” 　　安徒生不敢多问，立刻伸出了手。 　　他甚至没看清死神的动作，就感到了一阵疼痛从手指传来。 　　死神用镰刀割破了他的皮肤。 　　“呵，再会，安徒生先生。”伴随着这句飘忽的话音，死神带着小木偶的灵魂外加汉斯的底裤同时消失了。 　　只剩下风中凌乱的安徒生，露出了满脸迷惑又后怕的表情。 　　“这是怎么回事？拿了我的贴身物品，又取走了我的几滴鲜血，是要进行精准诅咒吗？不对，死神要折腾我的话根本不用这么麻烦……又或者，他是想让我亲自体会一下被抢走底裤的那种羞耻和茫然的感觉？让我不要再欺负那些学徒了？” 　　风越来越大了，周围树叶发出的“沙沙”声也愈发响亮。 　　安徒生立刻取出了袍子，遮挡住了自己像冻梨般的臀部，好冷，该不会生冻疮吧…… 　　小汉斯忧郁了。 　　-------------------- 第223章 邪恶仪式 　　在飞快地冲了个热水澡, 让冻梨回暖后，安徒生这才开始研究起了拇指大理石像。 　　“质感很像是白骨荒原的大理石动物！” 　　“所以这是擅闯死神国度产生的后遗症吗？”安徒生皱起了眉头，“我应该在拿到雕像时再仔细看看的, 这样刚才就能直接询问死神大人了……” 　　他尝试着输入更多的植物能量，雕像的生命力更强了, 可是依旧没有恢复过来的迹象。 　　这样下去可不行。 　　安徒生来回踱步, 在记忆宫殿中反复搜寻着召唤死神的仪式。 　　“杀掉神秘生物，杀掉巫师或者女巫，杀掉大量普通人类，杀死超凡者, 超凡者自杀……” 　　不行，都不行。 　　安徒生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再拖下去的话, 就算恢复了，拇指也有可能会留下创伤。 　　他重重地坐到了床上，新换上的底裤不够柔软, 让安徒生感到了某种细微的摩擦感。 　　咦？ 　　安徒生突然有了灵感。 　　虽然这个方法有点太难以启齿但是为了救回拇指这个对他很重要的朋友, 安徒生决定试一试，反正就算失败了也没人会知道。 　　他跑到衣柜前, 翻出了条从未穿过的崭新底裤, 走到窗边, 双手捧起底裤虔诚地说道：“死神大人, 我恳请您的注视。”与此同时，他释放出了自己的精神力, 缠绕在了拇指大理石石像上。 　　片刻后, 安徒生皱起了眉头。 　　没有用。 　　他的呼唤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个召唤仪式缺少了什么……”安徒生仔细回想着刚才死神出现的一幕, 每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 　　突然, 他眼睛一亮，明白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现在作为祭品的底裤是全新的，他从未穿过，没有了森林巫师气息的缠绕，估计是无法吸引死神大人的视线的。 　　安徒生咬咬牙，一把扯掉了身上那件刚刚捂暖绝对带着他贴身气息的底裤，为了谨慎起见，他割破了自己的手指，把鲜血洒在了旁边。 　　这一次他猜对了。 　　新鲜出炉的祭品刚刚放在窗台上，就被一股雾气裹住，连同周围的鲜血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来自远方的神秘低语声在他耳边响起。 　　“埋在土里，用植物的力量包裹住他，直到日出。” 　　这是死神的声音。 　　“谢谢您！”安徒生感激地说道。 　　他没料到这样胡闹般的举动真的成功了！死神大人真是个热心肠的变态！他诚恳地喊道：“我再也不欺负您的学徒们了！” 　　这一次，死神没有再给他任何回应。 　　安徒生不再耽搁，直接从窗户跳了出去。 　　他在后院的泥地中挖了个坑，把拇指的雕像埋了进去，再用绿色的植物能量包裹住了雕像，就像死神说的那样。 　　为了防止意外，安徒生干脆拿出了一张毯子，裹在身上，就这么坐在地上一直观察着雕像的情况。 　　每隔几分钟，他就会释放出精神力，小心地让雕像一直保持着被包裹住的状态。 　　随着时间的流逝，安徒生的腿开始发麻，屁股也被毯子下的小石子咯的难受，但他不敢离开哪怕一秒钟，他害怕因为自己的失误，而让拇指永远变成了石头。 　　随着第一缕阳光照下来，白色的石头像是褪色一般，逐渐变得鲜活起来，先是脚踝，接着是小腿，腰部，最后是脸蛋和头发。 　　看着拇指的眼睛重新变回了蓝色，安徒生的眼睛发酸，哽咽地说道：“你回来了。” 　　“汉斯！”拇指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以至于全身发麻般，只喊了一声，就倒在了泥地里，“法克，我以为自己要一直硬着直到嗝屁。” 　　安徒生把他捞了起来，小心地拂去了沾在他头发上的泥土，轻轻地亲了下小花精的头顶。 　　“别怕，你回来了。”他的指尖放到了拇指的胸口，感受到了那有力的心跳，一种失而复得的后怕感这才涌了出来。 　　“汉斯，我没事，就是腿麻了。”拇指突然打了个饱嗝，“你的精华太多了，我又没法拒绝，一点儿不剩的都吞了下去，真是太撑了。” 　　安徒生轻轻地用拇指给拇指按摩着：“这应该就是白骨荒原造成的影响了，那个叫炭烤青蛙的学徒还提醒过，让我们快点离开。” 　　“记得，这边这边，右腿也揉揉。”拇指翻了个身，眯着眼睛说道，“当然记得，哼，那只青蛙一直偷看我，肯定是对我有某种不可告人的想法。” 　　“……我觉得是因为你的体积比较小，被石化影响的速度最快，所以他才看你的。”安徒生皱起了眉头，“看来那些活着的大理石动物，就是被荒原影响，最后变成了那个样子。” 　　恐怕那些动物离开白骨荒原，就会立刻变成无法动弹的大理石。 　　而且那座冰雪宫殿也依旧是个谜团。 　　经过小汉斯的殷勤推拿后，拇指终于恢复了知觉，他挥动着翅膀，在空中转了两圈后，突然叹了口气，无精打采地趴在了安徒生的肩膀上。 　　“怎么了？”安徒生立刻问道，“难道除了身体石化外，还会对精神造成抑郁的影响？” 　　“不是，就是我想起一件丢人的事。”拇指耸拉着脑袋说道，“其实从白骨荒原回来以后，我就觉得身体不对劲，难受，不顺畅。” 　　“哪里不顺畅难受？是呼吸不顺吗？”这可是大问题，安徒生吓了一跳。 　　拇指摇摇头：“是拉屎不顺畅。” 　　“我不想听。”安徒生立刻捂住了耳朵，“这样的隐私你自己慢慢回味，不要告诉我！” 　　“汉斯！你听我说，是很重要的事，我怀疑你也被白骨荒原影响了。” 　　拇指的表情看来十分严肃，安徒生选择暂且相信他一下，放下了手。 　　“在镇子广场上，我本来是要趁机拿走那个木盒子的，可是在碰到盒子的时候，我就感到原本不舒服不顺畅的感觉瞬间被扩大了！” 　　“接着，我开始迅速石化……然后就被木盒子吸进去了，当时因为太害怕了再加上肚子便秘，我在关键时刻逃脱得又太过用力，咳咳，结果一个没憋住，就，就直接……” 　　拇指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像是蚊子般嗡嗡的，却让安徒生愣住了。 　　“你！”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猛地从路灯中拿出了手帕，把之前裹在手帕中的奇怪小石头全都抖了出来，“你！你居然！” 　　他想到了芬妮那突如其来的呕吐和那句“闻起来好像新鲜的屎……”一时间，安徒生只觉得臭气四溢，他扶住了旁边的墙壁，盯着拇指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社特！我是受害者啊！”拇指被他盯得满脸通红，无地自容，连翅膀都缩了回去，“我只是犯了每个便秘花精都会犯的错误！” 　　“汉斯，你想想，如果我是一只狗不小心拉在了地上，你不但不会嫌弃，还会帮我把狗屎捡起来，摸摸我的头，夸我是古德博艺！现在就因为我是花精，不小心窜稀了，你就用这种眼神看我，你这是歧视！” 　　安徒生捏了捏隐隐发疼的额头，摆了摆手：“别说了，这件事就当做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吧。” 　　他想了想，还是把之前丢掉的小石头全都捡了回来，不过这次他用盒子装了起来，还包裹了好几层布料，嫌弃地丢到了路灯中最边边的角落中。 　　“汉斯……那些都变成石头了……”拇指讨好地说道，“你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现做一些。” 　　什么现做！ 　　安徒生的脸都黑了。 　　他没好气地说道：“你是神秘生物，从你身上产出的都算是神秘物品原料！它们又受到了白骨荒原的影响，说不定会有别的作用，我听说古老的巫师们有时候会需要各种奇怪的原材料！我这是以防万一。” 　　万一哪天碰到个冤大头还能卖点钱。 　　做完这一切后，安徒生又把拇指拎着去洗了个澡。 　　“天啊，汉斯你不爱我了。” 　　拇指抽抽搭搭，委屈无比的样子。 　　“我跟你说，既然我受到了大理石的影响，没理由你能免疫。”拇指撅起了小嘴，“哼，等下我绝对不嘲笑你。” 　　安徒生皱起了眉头。 　　拇指说得没错。 　　花精体型小，回来后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发作了，那他什么时候会被突然石化？万一在扫厕所的时候突然石化被当做雕像天天摆在女厕所的话…… 　　安徒生面色顿时严肃了起来。 　　“这件事要赶紧解决！” 　　而最快的办法就是直接去问白骨荒原的主人！现在安徒生觉得自己已经掌握了和死神大人对话的最快途径，他当然要好好利用一下。 　　勤奋踏实的小汉斯一直是想到就去做的行动派。 　　他一把扯掉刚换上才捂暖的底裤，熟练地割破手指，放在阳台上开始呼唤起了死神大人。 　　拇指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安徒生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为了挽救自己和拇指的生命，牺牲几条便宜底裤不算什么大事。 　　很快的，薄雾涌起。 　　一把镰刀从雾气中伸出，勾住了底裤。 　　安徒生立刻趁机问道：“死神大人，请问我被白骨荒原造成的影响会是什么？该怎么解除。” 　　死神飘忽地声音从雾气传了过来：“你很特殊，不会被石化，但小小的难受是避免不了的。”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不要再给我这种东西，礼物已经准备好了。” 　　等到雾气镰刀和献祭物品消失后，拇指捂住了通红的脸，兴奋地说道：“这就是召唤死神大人的特殊仪式吗？真的好特别！” 　　安徒生则松了口气。 　　死神大人亲口说出的话不会有错。 　　身体上的一些小小不适，他还是能够克服的，但是“礼物”又是怎么回事？死神大人还需要给谁送礼？最近有什么大人物发生了需要庆祝的好事？而且听起来，他的底裤和所谓的礼物似乎有某种直接的关系。 　　这种种线索加在一起，安徒生突然有了个不妙的猜想。 　　他回忆起了一件小事。 　　“在欧登塞的时候，我为了道歉送给了死神学徒一条麦粒底裤当礼物……”安徒生的呆住了，“但是石心那家伙转眼就抢回来了，似乎还用了极其粗暴的手段……” 　　不会吧！ 　　他的额头冒出了几滴冷汗。 　　“应该是我多想了，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死神大人是神秘世界的大人物，怎么会为了这种小事报复回来，而且我和石心分手了啊，他就算抢走我的底裤然后当成订婚礼物送给石心，也激怒不了那个家伙的。” 　　不不不，肯定不会是这样的！ 　　安徒生深吸了口气，安慰自己道。 　　死神大人可是比时间还久远，比虚无还神秘的存在，他每天要处理的事情数不胜数，怎么可能还记得这种毛孔般的小事！更别说用这样匪夷所思的方法报复了。 　　他怎么敢用凡人庸俗的想法去推断死神大人的行为！ 　　他一定是想多了。 　　“但是，神秘生物们信奉的等价交换，后面还有一句话是——以眼还眼，这样一想的话，这的确是个很公平的报复……” 　　安徒生顿时头皮发麻，觉得自己开始心慌气短，疼痛开始从左肩后背开始扩散，这是心脏病要发作的前兆。 　　“要死了！死神大人他还弄走了我的血，这是要把血弄到裤子上吗？”安徒生的脸白的像是纸一样。 　　他完全不敢想石心收到这样礼物后的反应。 　　啊啊啊！ 　　该死的！ 　　那个可恶的家伙一定会认为我得了痔疮！ 　　-------------------- 第224章 匹诺曹的馈赠 　　在慌乱了整整三个小时后, 安徒生终于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现在我又不能冲到白骨荒原，也不能找到石心让他不要拆礼物……哎……算了，不想了, 睡觉吧……” 　　认清现实的安徒生，睁着无神的大眼, 躺在床上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 　　啊~人生啊~真没意思~~ 　　“别想了。”拇指在安徒生柔软的肚皮上蹦来跳去, 像是在玩蹦床一样，“那个木偶最后给了你什么当报酬？” 　　“一滴绿色的眼泪。”安徒生猛地坐了起来，木质的老路灯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啊！”拇指抱怨地喊了起来，“你突然坐起来也跟我说一声, 差点被腹肌给夹死！你什么时候偷偷锻炼的！” 　　“……谢谢你的夸奖。”安徒生摸了摸肚皮上小到只能被称为宝宝的腹肌轮廓，觉得拇指真是个好朋友。 　　绿色的眼泪从路灯中飘了出来。 　　室内顿时充满了绿光。 　　“这是什么？好强的植物亲和力。”拇指好奇地盯着那枚眼泪, 却谨慎地没有去触碰它。 　　“看起来和小木偶的灵魂假眼泪很像, 但是不同的东西，里面没有诅咒和恶意，对人体无害。”安徒生检查过后, 把东西握在了手里。 　　突然, 他感到一股麻麻的感觉从手心一直蹿到了后脖颈，接着, 一股奇特的感觉在脑中浮现了出来。 　　安徒生瞬间明白了小木偶给自己的报酬到底是什么。 　　“测谎的能力！” 　　这真是太棒了！安徒生跳了起来, 这显然是小木偶灵魂脱离身体时从他本身鼻子上的特殊能力中剥落下来的。 　　虽然测谎有着明显漏洞, 只能测试到对方主观认定的“真相”, 但是对于毕业后就要独自在人类和迷雾世界闯荡的安徒生而言，却是非常有用的珍贵技能。 　　“匹诺曹真是个不错的人类死幼崽。”拇指说, “汉斯, 快来试试这个能力。” 　　“好。”安徒生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有些担心等下会变成什么样子, “拇指，你其实还是石心的手下对吗？” 　　“没有的事！”拇指飞快地说道，“殿下不管我了，是昨日星辰大人派我来照顾你的。” 　　安徒生的鼻子纹丝不动。 　　应该是真话。 　　他又飞快地问道：“你有多高？” 　　拇指毫不犹豫地说：“一米八！” 　　话音落下，安徒生的面色大变，拇指却惊奇地看着小汉斯的鼻子。 　　这是句明显到不行的谎言，可是奇怪的是，安徒生的鼻子却是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难道是假的？”拇指疑惑地说道，“又或者需要时间才能生效？” 　　“不，有效果了。”安徒生把被子拉了起来，盖住了自己的身体，“部位很隐蔽，但我一下子就能感应到。” 　　“啊？不是鼻子变长，那是哪里？”拇指追问道。 　　“……”安徒生的脸有些微微发红，支支吾吾地说道，“反正有效就行了……” 　　他弯曲起了膝盖，似乎是在平复情绪。 　　拇指却是“咦”了一声，睁大了眼睛，震惊地说道：“汉斯，那个隐蔽的让你屈膝盖被子的身体部位该不会是你的小面包棍吧？” 　　安徒生的耳朵一下子变得通红，他点了点头，低声抱怨道：“小木偶可能是觉得我身为人类鼻子突然变长变短太奇怪了，所以就换了个地方。” 　　“什么鬼?”拇指为难地说，“那平时别人和你说话，你不是一会儿长一会儿短的，难受死了！而且万一遇到个撒谎精，你直接把裤子撑破了怎么办？” 　　“不会，木偶的测谎能力没有那么强，而且是从灵魂中剥离出来的，效果就更微弱一些。”安徒生解释道，“我之所以会有点反应过度，是因为刚才我释放了精神力，所以效果变强了，普通的情况下，那里只是会微微发热……” 　　“这就好，不然每天在学校你顶着裤子走来走去的，估计不出一个礼拜就会被开除了。”拇指挤眉弄眼地说道，“嘿嘿嘿，至少你冬天那里不会生冻疮了。” 　　“哎……”安徒生长叹了一口气，“人生真难。” 　　这技能挺好的，又实用，而且小木偶还是挺贴心地改变了变长短的地方，但安徒生总觉得怪怪的。 　　还是要想个方法，让这样的技能变成能够随需要开掉和关闭。 　　又测试了几次，安徒生觉得有些疲惫了。 　　他躺在床上，觉得身体软绵绵的，这才体会到了今天是多么忙碌的一天。 　　“匹诺曹终于找回了全部的身体，灵魂变得完整……”安徒生头枕在手臂上，看着天花板，“死神大人带走了他，这个可怜的孩子，不知道能不能和他的父亲再重逢……” 　　他想到这里，突然又叹了口气。 　　看着旁边正把头发缠在小棍上做卷发造型的拇指，安徒生问道：“你说那些人被死神大人带走后，真的是去了天堂吗？” 　　拇指耸了耸肩，不以为然地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看那个小木偶也挺不容易的，有些话就没说。” 　　安徒生又叹了口气，心中突然有些忧伤。 　　神秘生物和普通人类毕竟不一样……就算木偶的灵魂一直是人类，但这么多年在木头里生活，再怎么样也不是普通人的灵魂了。 　　迷雾生物的归宿是迷雾世界。 　　人类的归宿又是哪里呢？ 　　“奇怪，生死问题是永恒的大事，为什么很少见到这方面的详细描写？”安徒生喃喃自语道，“大家都知道死神，天堂和地狱的传说，可是被死神带走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是谁判定会去天堂还是地狱？这其中有什么准则？除了迷雾世界和人类超凡，还有些别的神秘生物，他们死后又会去哪里？” 　　拇指听得直摇头。 　　他掏了掏耳朵说道：“烦死了，想这么多干什么，小心你被哲学家们盯上！那伙人的精神力洗脑很强，拼命发展自己学派的信徒，你不知道，有前辈花精信奉了伊壁鸠鲁主义，和另一个斯多葛学派的差点引起了内战！” 　　“别担心，我们巫师不会这么容易被别人的思想左右，而且哲学家们可打不过我。”安徒生自信地说道，“我觉得最近变强了，大约强了差不多十分之四石。” 　　“哈哈！”拇指当即笑出了声，“天呐，汉斯，你也太可爱了，别告诉我你是用殿下当做衡量实力的标准，什么十分之四石，哈哈哈，你们力量体系不同，根本没法比较，别的不说，殿下免疫一切混乱类的诅咒这就够你头疼了。” 　　“你闭嘴！”安徒生突然感到脸红得发烫，他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把心底的小秘密就这样脱口而出了。 　　“咱们换个话题，不说了。”拇指突兀地说道，“明天你几点去扫厕所。” 　　“第二节课课间休息的时候。”安徒生松了口气，心中却觉得有点奇怪。 　　平时遇到自己口误的情况，拇指绝对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而且还贴心的主动转移话题。 　　这简直是反常。 　　任何反常的事情必定会有油腻猫怪作祟！巫师格言第十二条滑过了安徒生的脑海。 　　他一边佯装无事地和拇指闲聊，暗中则认真观察起了拇指。 　　果然，拇指看上去有些不对劲，似乎带着些惊慌。 　　“他这是怎么了？难道发现屋内有敌人潜伏？”安徒生心中暗想着，“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拇指会给我偷偷来个暗示的。” 　　自从小木偶提醒他影子里有人后，安徒生就把整个木屋的缝隙中都藏了精神力藤蔓，特别是他的卧室，任何从外部入侵的生物都会被他发现。 　　所以，拇指到底在害怕什么？这家伙一向嘴快，难道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所以觉得后怕了？ 　　注意到了安徒生的突然沉默，拇指慌乱地问道：“汉斯，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安徒生摸了摸他的头，“我有点不舒服，可能是死神大人说的‘小小不适’开始了。” 　　“幸亏你昨天吃的不多。”拇指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他飞到安徒生的小腹处，摸了摸，又把耳朵放在肚皮上听了一会儿，“没错，应该是便秘，哎，也不能说是便秘吧，谁能想到，最先被石化的居然是肠子里的废料。” 　　安徒生的脸都有些发绿了。 　　他原本只是扯开话题随口说的，但现在他的肚子真的开始胀痛了起来。 　　从白骨荒原回来的影响真的浮现了出来。 　　他也被石化了。 　　只不过被石化的部位是那些吃到腹中经过消化却未被吸收的食物残渣…… 　　拇指同情地拍了拍他：“别太悲观，往好处想一想。” 　　“这种事能有什么好的？”安徒生捂住了额头，不敢想自己下一次上厕所的场面。 　　果然，神秘世界是混乱无比不按任何规则来的，这种破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让小汉斯无语到了极点。 　　“到时候从你身体内出来的可会是石头啊！”拇指说，“你就当是石心殿下的骨肉吧！这样想会不会好一些，就算过程会有些疼痛，但到底心里得到了些安慰。” 　　“你放屁！”安徒生实在是没忍住，直接骂了出来。“这件事绝对不能告诉别人！听到了吗？特别是那个人，绝对！” 　　拇指撅了撅嘴：“可是……” 　　“没有可是！”安徒生斩钉截铁地说道，“敢乱说，我就把你的珍藏连衣裙都烧掉，不，都送给癞青蛙！” 　　这下子轮到拇指脸变青了。 　　“汉斯，咱们是最好的朋友对吧？”拇指认真地说，“朋友间最基本的就是互相信任，咱们说好了，我不乱说你也不能把我的任何东西给那些可恶的癞青蛙！” 　　“好，我答应你！” 　　两人对视一眼，沉默了几秒钟后，他们极有默契的同时伸出了手。 　　“我以森林巫师的名誉担保绝对不把拇指的东西给他讨厌的癞青蛙。” 　　“我用花精的授粉权保证绝对不把汉斯拉出石头粑粑的事告诉任何人！” 　　一大一小两只手合在了一起，两股不同的绿光融合，最后形成了巫师契约，绝对不能违背的那种。 　　做完这一切，两人同时松了口气，心中同时闪过了一个念头。 　　友谊万岁，但还是巫术契约更保险。 　　-------------------- 第225章 扰乱视线 　　安徒生彻底没了睡意, 他从食品柜里翻出了牛奶，喝下去了大半，又调制了些可食用的润滑油, 最后，在焦虑的等待中, 他感到自己的小腹突然有了坠胀的感觉。 　　来了, 时候到了。 　　他感到腹中用来一股疼痛感，不是像针扎般的疼，而是像有人用锤子，一锤一锤的从内而外敲击着。 　　安徒生双腿发软, 靠在了墙壁上，额头上满是细密的冷汗。 　　“汉斯！坚持！”拇指立刻喊了起来, 他对着小汉斯的脸洒了一把又一把亮晶晶的花精粉尘, “快，这能稍微加快你的速度，快去盥洗室啊！” 　　安徒生深吸了口气, 开始朝前挪动, 每走一步，他就感到那种钝痛袭来一次。 　　拇指的魔法让他速度变快不少, 很快就到了厕所门口。 　　“加油, 汉斯你能做到的。”拇指在一旁打起, “再怎么样, 孩子不能生在过道上！” 　　安徒生疼得不行，一时间也分不出精神来教训可恶的小花精。 　　他好不容易进入了盥洗室。 　　可是…… 　　为什么拉不出来！ 　　安徒生气得捶了下墙壁。 　　门外的拇指打气的声音又传了进来。 　　“深呼吸, 汉斯, 听我的, 呼吸, 呼吸，呼吸，再用力啊！” 　　“你给我闭嘴！”安徒生喊道，“我再也不去白骨荒原了！” 　　拇指柔声安抚道：“别说傻话了，一胎总会疼一些，二胎的时候就好了，乖，别喊了，保存些体力，呼气，吸气，呼吸，吸气！” 　　“我吸个【哔哔】！”安徒生气得用力喊道，他已经听出来了，拇指就是皮痒了趁机捣乱。 　　突然，安徒生感到了一张畅快的感觉，有什么东西脱离了他的身体，疼痛就这样突然散去了。 　　“小小的不适”就这么被他克服了。 　　“汉斯，你晕过去了吗？”拇指的小脑袋从门缝中伸了出来，“太棒了，你终于做到了！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啊！”他努力扒拉着，硬是从门缝中挤了进来。 　　安徒生毫不留情地发动了粉碎巫术和水流法术。 　　马桶中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拇指失望地叹了口气：“可怜的孩子，叔叔连你长什么样都没看到。” 　　安徒生洗干净手后，一把抓住了花精，冷笑着说道：“刚才你在喊什么？什么生孩子？” 　　他不等拇指狡辩，直接去到了花精的小衣柜，把里面所有漂亮的衣服全都丢进了路灯中。不仅如此，拇指的花精缝纫包，花精储物包和收藏的私房钱全都被冷酷的小汉斯翻找了出来，全部没收，一个不留！ 　　“从今天起，你就穿着个！”安徒生像个无情的后妈一样，把一块粗糙的灰色抹布丢在了拇指面前。 　　拇指无语哽咽，可怜巴巴地把抹布套在了身上。 　　“明天一早，你就去挑水，生活，还要做饭！”安徒生叉着腰睡说道，“好日子已经结束了！” 　　拇指握紧了小拳头：“汉斯，你变了，你有了自己的亲生骨肉果然对我这个继子就变得刻薄起来！” 　　什么亲生骨肉！什么继子！ 　　“一百天！”安徒生把他的小床放在了厨房，担又担心半夜太冷，左看右看，还是升起了火，“老实在家里待着！” 　　“咳咳咳，好多灰尘啊！”拇指嫌弃地说道，“我的头发上，衣服上都是灰。” 　　炉子旁有些积攒的炉灰，拇指的金发一下子变得灰扑扑的，小脸和手脚上都蹭上了灰，整个人看起来灰头土脸的。 　　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安徒生抿了抿嘴，狠心转头把门关上，最后丢下了一句，“十天！” 　　等他走后，拇指却是一改苦兮兮的表情，躺在小床上翘起了二郎腿，脸上带着蒙混过关的笑意。 　　呵呵，自己一顿胡说八道，彻底扰乱了汉斯的思绪。 　　这下子他应该没发现自己刚才不小心说的话吧。 　　接下来的几天，安徒生并没有休息。 　　虽然匹诺曹的事情告一段落，但木偶最后的话，让安徒生知道这件事还没有完结。 　　他一直费心想要寻找火焰领主的下落，就在小木偶已经失去灵魂的身体上。 　　“现在情报不足，火焰领主有什么能力，我完全不知道，不能贸然行动，还是要和北风他们套套近乎，再多打探一些情报。”安徒生去了一趟达克马家，之前藏着小木偶身体的盒子还在地上。 　　他把木偶的身体装了进去，隔绝了被巫术探测到的可能性后，这才放进了路灯中。 　　安徒生在学校里则变得更加低调。 　　每天按时上课完成作业，趁着课间没人的时候再飞快地把盥洗室清扫干净。 　　而一放学，他就会飞快地跑去教堂想和北风开始一场“友好”的谈心。 　　这样持续了好几天，北风都避而不见。 　　安徒生没有气馁，他蹲守在教堂的后门，终于被他等到出来倒杂物的北风。 　　“我什么都不知道！”面对着安徒生的询问，北风有气无力地说。 　　他穿着仆役灰褐色的麻布长袍，瘦了很多，原本略长的凌乱头发也被剪成了因太过整齐反而显得有些好笑的锅盖头。 　　短短时间不见，北风像是被抽干了灵魂般，从原本桀骜不驯的刺头仙人掌，变成了蔫掉的玉米杆。 　　“看来达克马的离开和灵魂差点儿融化的遭遇让他的心灵和身体同时遭到了绝大的打击啊。” 　　“嗯，那我的态度不能太过强硬，要换个方法。” 　　安徒生轻咳了一声，脸上挂上了人畜无害的笑容：“你误会了，我只是想来看看你的情况，毕竟，你可是达克马先生好不容易才救回来的，我也希望你今后能够好好生活。” 　　北风狐疑地看着安徒生。 　　他眉头紧皱：“你是不是忘记了，当初你把我扔进教堂，就像甩掉粘在身上的鼻涕一样迫不及待。” 　　“人都是会变的。”安徒生说，“你也改变了不少。” 　　“呵。”北风不置可否地冷哼了一声，“要不是教授被困在这里，我早就逃跑了！” 　　教授和北风一样，都吃了加料的糖果。 　　他第一时间做出了正确的反应，吃的糖果也没有北风多，因此只有脚受到了影响。 　　但是命运总是不讲道理的。 　　命悬一线的北风在阴差阳错中去了躺白骨荒原，原本的送命之旅竟然成了救赎之路。 　　北风活着从那里回来，带回了受伤的心和完好的身体，教授的脚却从此不能行走。 　　“喂，我知道你想要什么。”北风把手中的扫把一扔，干脆挑明了，“别假惺惺的，你想要知道火焰领主的事情，好听的话说烂了我也不会上当。” 　　“你想要什么？”安徒生也不装了，“能力范围内的我可以考虑。” 　　“最想要的当然是治好教授的脚！” 　　“不行。”安徒生说，“以我现在的能力，没法帮助他，你去过一趟，应该知道这种灵魂的损伤是怎么回事，就算是你，也是运气好才能重新回来。” 　　“那个冰女人……”北风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安徒生打断了。 　　“那就更不要想了。”他说，“你应该从我们的对话中猜出了她的身份，那只是个投影，说不定本人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虽然可能还弄不清我们到底是谁，但只要你敢再去第二次，别说得到帮助了，保证连灵魂都会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开什么玩笑。 　　那里是凯瑟琳皇后“丢东西”的地方。 　　所有被她抛弃的，不想被人知道的过往都丢在了冰雪宫殿的投影中。 　　恐怕连她都没有想到，那里居然会有活人进入！第一次，他们能够活着离开，实在是侥幸极了。 　　再来一次简直就是明着去送死。 　　这点不仅安徒生清楚，就连北风心里其实也是清楚的，他想了一会儿，又提出了新的条件。 　　“你要向我保证，如果以后你有能力解决教授腿的问题，就一定会帮忙！” 　　“好。”这点安徒生倒是答应了下来。 　　“还有，你为问问唠叨老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北风摸了摸自己被剪得整整齐齐的头发，“老头说要让我们每天读书写字还要学什么！还有比这更让人无语的事吗！” 　　“……”安徒生看着刺头变成了呆瓜，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北风，就算你们离开了，可是危机并未解除，那个人敢派你们出来，肯定是有自信能够控制住你们，教堂属于两个世界的中立地带，是现在最安全的地方，我会帮你去问问，但不建议你们现在就走。”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真是浪费时间！”他嘟囔着说道，“烦死了，烦死了！” 　　北风干脆蹲在了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胡乱画了起来。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抬头看向了安徒生。 　　安徒生立刻摇头：“干男人不可以！”这个一来他不会，二来没有经验，三来连个实践对象都没有。 　　北风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狠狠地说道：“法克，我想到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替我们报仇。” 　　“找到那个给我们下毒的狗崽子！这个人才是害死达克马，让我和教授变成现在这样的罪魁祸首！” 　　“等价交换，用这个人来换火焰领主的信息！” 　　“巫师，你连那个木头的忙都愿意帮，这个委托你一定会接。” 　　-------------------- 第226章 战术性撤退 　　新的委托？ 　　安徒生并未感到意外, 他来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况且寻找死亡糖果的幕后黑手, 也是他本人原本就要做的事。 　　丹妮丝的死，他始终无法释怀。 　　“拿着这个。”安徒生递给了北风一片白桦树叶, 树叶翠得像是翡翠, 摸上去十分光滑，上面还有一个小小的图案。 　　这是简易版的巫术契约。 　　野生超凡者们经常通过各种委托赚取酬劳，每次都用精神契约太麻烦，签订普通的人类合同又容易被人赖账, 因此才有了这玩意儿。 　　森林巫师通用白桦树叶契约，只要标记上每个巫师的特殊印记就可以了。 　　北风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树叶, 指着上面的蘑菇图案问道：“你就长这样？” 　　“什么？”安徒生皱了下眉头, 旋即明白了过来，他怒道：“混蛋小子，这是我的巫师印记, 不是我的形状！快点输入你的精神力, 没有精神力就滴血，这就是份巫术合同。” 　　“你真奇怪。”北风耸了耸肩, “太奇怪了。” 　　安徒生完全不想说话。 　　巫师印记并不是他挑选的, 而是精神力输入后自然形成的, 之所以是蘑菇图案, 安徒生推测应该和泪雨森林中的绿蘑菇有关。 　　毕竟他曾采摘过大量的绿蘑菇，可以说蘑菇是他超凡后接触过数量最多的神秘物品了。 　　“……幸好未成年巫师的印记还未固定, 我今后可以刻意地寻找强大的物品, 通过它覆盖掉蘑菇印记, 哎, 其实蘑菇也还行，就是怕以后会遇到像北风这样满脑子奇怪想法的家伙！” 　　北风撇了撇嘴，显然不相信安徒生的解释。 　　“呵呵，我可不会上当，任何人都知道不能把血液给巫师！”他一边说着，一边费力地释放出了一抹极其微弱的精神力。 　　啧，果然神秘世界的土著都有点特别的能力。 　　随着北风精神力的输入，枫树叶上的蘑菇图案变亮了，两人立刻商量了具体细节和任务报酬，接着，叶子从中间裂成两旁。 　　委托人和受委托者一人一半。 　　“北风，你的精神力很奇特。”安徒生看着北风把那半片树叶塞进裤子里，随口似地问了一句，“你从哪里来的？你的精神印记看上去像只老鼠。” 　　“嘿，想知道？就赶紧完成委托。”北风揉了揉鼻子，“什么鬼，你身上怎么这么香？”他凑到安徒生身边，闻来闻去，鼻子都差点儿埋到了安徒生的咯吱窝里。 　　“小鬼，离我远点。”安徒生可受不了别人离自己这么近，他伸手挡住了北风越来越靠近的脸，“别乱闻！” 　　“到底是什么味道？”北风说，“好闻，太好闻了。” 　　这家伙的鼻子真灵敏。 　　安徒生身上的香味，是几天前给芬妮示范“美容用品”时沾上的，期间他天天洗澡，没想到北风隔了这么久还能闻出来。 　　“给你这个，别闻了，离我远点。”他赶紧摸出了一个小瓶子，塞在了北风手里，“和我身上的香味一样，冬天用很合适，涂抹上会十分滋润。”说完，他指了指北风的手指。 　　北风的手很粗糙，豌豆骨附近的皮肤红彤彤的，显然教堂不是让他白吃白喝的地方，是需要以劳代酬的。 　　安徒生看到北风拿着扫把，身后还有一大篮待洗的脏衣服，估计这样下去北风的手肯定会生冻疮，所以干脆送了一瓶防水护手霜给他。 　　哎，也要偶尔做点不收费的好事，安徒生心中补充了一句，这瓶要是卖给学院里那些爱美的学生，至少会能卖到一个银币的价格。 　　北风拔开盖子，用手沾了沾里面黏糊糊的液体，抽了抽鼻子说道：“好香，这就是你干男人的装备吗？” 　　法克！ 　　安徒生气得跳了起来，伸手就要把护手霜抢回来。 　　可恶的小鬼，为什么满脑子都是什么男人不男人的！ 　　他握紧了拳头，决定物理教育下北风。 　　突然，尤斯神父的声音在安徒生身后响了起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悄然无息，也不知道听了多久。 　　“安徒生先生，请问你在教北风什么？这里可是神圣的地方！” 　　“我……”安徒生立刻感觉到了对方平静语气下隐藏着的怒火。 　　他过身想要解释，可是下一刻，他感到发丝被微风吹起，接着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因他贪婪的罪孽，我发怒击打他，我向他掩面发怒，他却依旧随心背道……”低沉的诵经声漂浮在空中，不知持续了多久。 　　安徒生逐渐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 　　被打晕前的一幕滑过了他的脑海。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入目就是天花板上雕刻着的几个天使雕像，它们正对着床头，那些苍白没有瞳孔的眼睛盯着他，仿佛是无言的注视。 　　安徒生想要起来，却感到了一股疼痛从脸上散开。 　　鼻子好疼。 　　“嘿，你醒了。”床边蹲着一个人，正是北风，他幸灾乐祸地说道，“不愧是巫师，半个小时就醒了。” 　　法克！安徒生握紧了拳头。 　　尤斯神父竟然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就这么干脆利落的，直接一拳就打晕了他。 　　安徒生回想着对方那一拳展现出的非凡速度和力量，心有余悸地朝着经文声响起的地方看去。 　　“快走吧，老头在祈祷的时候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会停下来。”北风嘿嘿笑了起来，“上次他把我鼻子都打歪了，幸亏街对面就是诊所，不然我就要有个歪鼻子了。” 　　安徒生立刻捂住了鼻子。 　　他原本打算出了教堂范围就立刻疗伤的，现在看来，还是要找医生看看，万一愈合后发现鼻子歪了一点，那就惨了。 　　安徒生有些恼怒地盯着远处祈祷的神父，对方穿着黑色的长袍，正背对着这里，看起来全神贯注，心无旁笃。 　　要不要当场报复回来？ 　　安徒生下意识地潜行了几步，接着，他观察到那套原本宽大的长袍套在神父身上显得那么紧绷，对方坚实的手臂肌肉轮廓隔着布料都清晰可见，尽管没有任何精神力散出，但尤斯神父那宛若岩石般的硬朗气势，看上去能轻易捏死任何不自量力的偷袭者。 　　安徒生抿了抿嘴，又看了看屋顶那些天使雕像。 　　他总感觉那些雕像一直在盯着他。 　　沉默了几秒后，安徒生决定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调转方向，快步朝门口走去。 　　北风的嗤笑声响了起来。 　　安徒生跑出了门，站在外面，对着北风竖起了最长的一根手指，友好地进行了告别。 　　坐在诊所面对医生的检查时，安徒生这才感到那种被人注视的感觉消失了。 　　“应该是那些雕像在盯着我看，不过尤斯神父的攻击方式和石心有一点点像，也不知道他们谁更厉害些……咳咳，我可没有落荒而逃，这是兵法书上所说的战术性撤退！而且神父看上去三十出头，年纪比我大，万一被我打伤的话，我会内疚的……” 　　经过一番毫无说服力的自我安慰后，医生帮安徒生包扎好了鼻子。 　　“没有歪，伤势不重。”黑眼圈大得让人侧目的诊所医生声音疲惫地说道，“年轻人恢复得快，下次上台阶的时候别再摔倒了。” 　　“好的。”安徒生有些窘迫，他总觉得自己小小的谎言被对方看穿了。 　　医生点了点头，打了个哈切：“找护士拿一些药和纱布吧。”话音未落，一个新的病人已经开始敲门了。 　　安徒生看了几眼医生，发现他脸色蜡黄，看上去虽然比较年轻，但发际线已经十分堪忧，一副长时间缺少睡眠休息的模样。 　　“是你啊。”护士抬眼看了下安徒生，摇了摇头，“你女朋友没有再吐了吧？” 　　安徒生立刻认出，这是他陪芬妮来看诊时遇到的那个护士。 　　“她已经好了。”安徒生解释道，“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护士飞快地把药包好递给了他，嘀咕道：“普通朋友？那你的鼻子是怎么回事？不就是因为争风吃醋被人打断的？年轻人，你这样的事我看得多了，奉劝你一句，如果不能和她订婚，就不要带她来诊所治呕吐！”说完，她又瞪了安徒生几眼才离开。 　　安徒生有些哭笑不得。 　　这位护士显然误会了！但对方是个陌生人，现在正在接待来拔牙的小孩，他特地过去解释，她不但不会信，更会笃定他在欲盖弥彰。 　　走在街上，安徒生有些郁闷地看着来来往往的年轻恋人们。 　　在学院里，是有些自称为“狩猎派”的学生，他们不分男女，追求及时行乐，也闹出过不少绯闻。 　　“可我看起来和花花公子完全不沾边啊……”安徒生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衣着，他穿着最普通的学院校服，胸口没有宝石胸针，手上没有钻石戒指，袖扣也不是黄金的。 　　又一个哭闹的孩子和安徒生擦肩而过。 　　小孩被家长拖着走向了诊所，嘴里不停地喊着。 　　“我不要拔牙，我要把牙齿留给牙仙！” 　　安徒生猛地停住了脚步，回头朝着诊所的方向看去。 　　-------------------- 第227章 秘密交易 　　牙仙！ 　　小孩子无意间的一句话, 让安徒生突然想起一件被他忽略过去的小事。 　　这几次他来镇子上，总是会在诊所里看到来拔牙的小孩！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自从牙仙奶糖事件后，他明明看到很多孩子潜意识中对糖果有了抵触的心理, 一副再也不想吃糖的模样，可为什么, 牙痛脸肿有龋齿的孩子却有增无减？ 　　他立刻转身跟在了准备去诊所的母子身后。 　　“宝贝, 不拔牙的话你晚上会疼得睡不着。”那是位有着柔顺棕色长发的年轻母亲，她低头温柔地安抚着不情愿的小孩，“戴维医生会给你打麻药，乖乖的, 只要一下就不会疼了。” 　　“不要，我不要！”孩子哭喊声愈发响亮, “我的牙, 我要我的牙。” 　　安徒生快步经过他们身边，转头看了小孩一眼，状似无意地说道：“别哭了, 我也在戴维医生那里拔过牙, 一点儿都不疼，而且你可以把牙齿要回来。” 　　“才不会！”小孩子听到了陌生的声音, 立刻反驳道, “都被拿走了……” 　　此时几人已经走到了诊所门口, 安徒生从袖中摸出了一朵小花, 递给了那个孩子：“这是牙仙请我提前送给乖乖拔牙的小勇士的，你会是那个勇敢的孩子吗？” 　　这朵冬日少见的小花, 立刻吸引了顽童的注意力, 他脸上还挂着泪珠, 接过花却立刻咧嘴笑了起来。 　　“妈妈, 送给你。”小孩踮起脚，把花递给了自己的母亲，“这是你最喜欢的花。” 　　“谢谢宝贝。”美丽的少妇接过花朵，又对安徒生笑了笑。 　　“叔叔，你怎么知道这是妈妈最喜欢的花。”小孩好奇地说道，“你也喜欢我妈妈吗？” 　　童言无忌，两个大人却呆立当场，尴尬万分。 　　我只是想套些情报啊！而且你看起来都快十岁了，我才十五，怎么就成叔叔了！ 　　“宝贝，别乱说，这位先生只是觉得你很可爱。”少妇的脸有些泛红，捏了捏小孩的脸蛋。 　　安徒生只能保持僵硬又得体的微笑，突然，他心有所感，猛地抬头，就看到诊所护士正站在窗口看着他。 　　她嘴角下瞥，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脸上不屑的表情清楚明白地表达出了她对安徒生的看法。 　　“这位先生！”她盯着安徒生，大声说道，“你被情敌打断的鼻子上还包着纱布，回去好好休息，别再骚扰我们的病人。” 　　周围的人闻言都齐齐看向了安徒生。 　　护士牵着那个小孩走进了诊所，安徒生听到她飞快地对棕发少妇低声说道：“史密斯夫人，不要搭理外面那个人，他不是个正经的男孩……” 　　我怎么不正经了！ 　　安徒生没有被人围观的爱好，他抬了抬帽子，直接离开了这条街，他拐进了另一条街道，径直走向了镇上最大的老牌甜品店走去。 　　店里除了安徒生以外没有别的顾客。 　　他随意挑选了几样便宜的糕点，在付钱时，开口问道：“怎么今天的人这么少？我记得之前每次经过外面，里面都挤满了人。” 　　胖乎乎的店主苦笑了一声：“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家像是约好了一样，都没人买甜食了，幸亏天气冷，不然要亏一大笔钱。” 　　“也许是太多小孩牙疼的关系。”安徒生碰了碰自己鼻子上的纱布，“刚才去诊所，就碰到了好几个拔牙的小孩了，也许降低一下糖里的甜度，更适合还在换牙的孩子。” 　　“我们有低糖糖果和糕点！”店主微微提高了音量，“除了圣诞节新年和生日，我们是不会把大量糖果卖个同一个客人的，我们是正儿八经的本地店铺，可不是为了赚钱什么都不管的外地贩子。” 　　看到对方眼中闪烁着怒气，安徒生故作惊讶地说道：“你说的是前段时间那个还没开张就关闭的糖果店吗？那天很多人抢糖。” 　　“嘿！别提了！”店主有些气愤地拍了下桌子，“免费糖果？我看肯定有问题，世界上哪里有免费的东西，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发现，自从他们把糖果都送人后，就没人来我们店了，对，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安徒生点了点头，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牙仙的免费奶糖，除了加入了致命毒物的那部分外，其余的虽然不能溶解灵魂，但肯定加了损害牙齿的东西，这东西必定是人类世界的，所以神父的圣水也不能驱除。 　　也就是说，所有的牙仙糖果其实都是陷阱。 　　区别是特别倒霉的吃到加料糖果灵魂直接融化，一般倒霉的则会产生许多蛀牙。 　　“那个糖是很受欢迎。”安徒生摸出了一枚他特意留下的普通牙仙奶糖，“我的侄子很喜欢吃，但我总有点担心他吃得太多了。” 　　店主拿过来闻了闻，又小心地舔了一口，接着立刻拿起自制的漱口水清洁了好几遍牙齿。 　　“可恶的家伙！”他愤怒地握紧了拳头，“我要去找法务官，这奶糖里加了甜棕菜籽汁！为了怕人发现，还用了大量的奶油和甘蔗糖掩盖！” 　　甜棕菜籽？ 　　安徒生脑中立刻浮现出了这种植物的资料。 　　这是一种喜寒的小灌木，属于杜鹃花科，甜棕属，它只会长到成人脚踝那么高，顶端会开出白色的花朵，每年深秋开花一直到第二年的开春。 　　这种植物在挪威最多，丹麦的北部也有一些，因味道酸甜经常被当做儿童用药的调味剂，但自从1800年著名的英国植物学家亨利-塔尔伯发现这种植物只需少量，就能引起儿童牙体硬组织磨损，加快牙齿被破坏的速度后，欧洲就明文禁止使用甜粽菜籽添加进任何食物中了。 　　而在神秘世界的迷雾中，隐约流传着，最开始的甜粽菜籽其实是某位牙仙委托巫师培育出来的。 　　目的就是快速收获孩子们的掉牙。 　　安徒生从未吃过这种东西，因此小心地询问道：“你为什么能确定是甜棕菜籽？”毕竟这种东西已经被禁止使用十几年了。 　　“我以前吃过。”糖果店主对安徒生露出了自己的牙齿，旁边几颗明显是装上去的假牙，“我曾经在挪威旅游的时候，迷上了这种东西制成的糖果，那时候禁止令还没有出，所以我付出了很大代价。” 　　“明天一早，我和你一起去市政厅找法务官。”安徒生说，“我家里还有些剩余的糖果，可以当做证据，这种事情需要引起镇民们的重视。” 　　“您真是一位正直的热心人。”糖果店主说，“我可以给你打个八折。” 　　“七折行吗？”安徒生其实并不想买东西 ，要不是他的脸皮还略显稚嫩，这些糕点他都想直接退掉。 　　“好吧。”店主爽快地说，“我帮你登记成为会员，每个月只需八十铜币的会员费，你就能一直享受七折的优惠。” 　　“……” 　　从糖果店出来，安徒生收获了一袋糕点和一张会员卡。 　　现在市政厅已经关门，他和店主约好明天中午碰头，他刚好能趁着学校午休时间出来一趟。 　　为了缓解损失金钱的郁闷感，小汉斯决定步行回家。 　　他顺着大路的边缘，缓缓地朝小屋的方向走去，在出了镇子后，周围的路灯变少，光线也愈发昏暗了起来。 　　“甜棕菜籽可以用刷牙和服用一些药物缓解，这次去市政厅报告，新的法务官肯定会立刻张贴告示，如果幕后黑手还藏在这里，那么他就会知道，自己隐藏的手段被识破了。” 　　“牙齿！牙齿一直是关键！” 　　“幕后黑手肯定是牙仙，但具体是哪一个，还需要侦查。” 　　“那位诊所护士十分可疑，她似乎总是找理由不让我在诊所内部多待，现在想想，她会不会就是隐藏在人类中的牙仙呢？用护士当做掩护身份，既不会引起怀疑又能经常获得新鲜牙齿！” 　　“可是她为什么要对付丹妮丝？她护士的身份能获得牙齿，为什么又要引爆那场奶糖灾难破坏她原本平静的生活？” 　　“不行，不行，这些都只是我的主观猜测，没有真实的证据就贸然认定凶手，反而会错过真正的线索。” 　　安徒生不停地思考着，他没有顺着大路走，而是走在了旁边的树丛中。 　　和树木离得越近，他就感到越是舒适，就像是周围有朋友陪伴一般。 　　森林巫师的特性在潜移默化中影响着他。 　　就在这时，安徒生隐约看到远处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朝这边疾驰而来，他站在树后没有移动，身影却消失在了原地。 　　一道黑色的风从大路上掠过，朝着镇子的方向跑去。 　　那是一位穿着黑甲的士兵，他骑着黑马，速度极快，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石心的手下！ 　　安徒生立刻跟了上去，他跑得飞快，心中却浮现了更多的猜测。 　　黑色的马匹像是一抹幽灵般，停在了教堂的后门处，安徒生藏在阴影中，看到尤斯神父那高大魁梧的身形正静静地等在那里。 　　安徒生不敢贸然靠近，悄悄地放出了一只裹着隐匿光芒的小鸟。 　　小鸟停在了附近的树枝上，神父的声音传人了安徒生的耳中。 　　“感谢殿下的私人捐赠。” 　　“这是您的酬劳。”对方说，“殿下询问能否再请您出手两次？” 　　尤斯神父接过了士兵递过来的钱袋，轻轻晃了晃，里面发出了金币碰撞的清脆声音。 　　“一千金币已经足够教堂换上新的玻璃和祈祷椅，还有给穷人们发放面包和春季预防疾病的药粉。”尤斯神父虔诚地说道，“太过贪婪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况且他应该已经得到了教训。” 　　？？？ 　　石心遇到了什么难题居然请神父出手帮忙解决？ 　　安徒生聚精会神地继续听了下去。 　　-------------------- 第228章 事情的严重性 　　士兵沉声说道：“殿下说, 给您加钱，再打一拳两千，两拳五千。” 　　尤斯神父还未回答, 安徒生却无声的笑了起来。 　　石心好蠢！ 　　一般人做生意，都是数量越多单价越便宜, 现在石心这样报价, 摆明了打两拳划算！如果他是尤斯神父，肯定选第二个！ 　　不过到底是谁这么倒霉，被石心惦记上还花大价钱请了实力超强的尤斯神父出手。 　　小汉斯的笑容牵动了他还未来得及用巫术治疗的伤口。 　　他摸了摸鼻子上的纱布。 　　那是不久前被尤斯神父打的。 　　法克！ 　　安徒生突然明白了。 　　自己就是他们口中一拳一千金币的倒霉蛋！不，现在已经被石心加价到两拳五千金币了！ 　　混蛋玩意！ 　　安徒生又是生气又是委屈。 　　有石心这么当前男友的吗？ 　　自己离他远远的, 这都不算完，还特地找人揍了他一拳。 　　这到底是为什……咦, 啊？安徒生楞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抓了抓自己的侧臀位置。 　　死神大人竟然真的把那条沾血的底裤当礼物给石心送了过去！ 　　三条底裤。 　　刚好能送三次。 　　订婚一次，正式结婚一次，还有生孩子一次…… 　　安徒生觉得这事真的是太荒谬了。 　　他只想骂人。 　　而不远处, 尤斯神父直接拒绝了再轻松赚一笔的提议, 黑甲士兵带着一丝遗憾，骑上马, 像来时那般消无声息地离开了。 　　安徒生叹了口气。 　　再抬头时, 眼前出现的是尤斯神父那强壮的胸膛。 　　这位力量派的强者在听到那声叹息后, 竟然直接出现在了安徒生的面前, 速度比眨眼还要快。 　　“有趣的能力。”尤斯神父眼神平和地说，“要不是你发出了声音, 我也没有发现你藏在这里。” 　　安徒生知道自己已经被对方盯上了, 他干脆撤去了隐匿光芒, 显露出了身形。 　　“你都听到了？” 　　“嗯。”安徒生说, “那个人是变态，他要找我麻烦我能预料的到，可是你为什么会答应他?”这让尤斯神父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完全破碎了。 　　“第一是为了赚钱。”神父说，“第二是因为我发现你对自己的处境完全不了解，这一拳，希望能让你清醒过来，回归正途。” 　　“北风那事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安徒生没想到对方这样说，他立刻解释道，“达克马的临终遗言，我仔细琢磨了下觉得不对劲，前阵子我再次去了他家，翻找他遗物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他有那方面的倾向！所以我猜测，他应该是没说完就逝世了。” 　　尤斯神父耐心地听他说完，这才摇了摇头。 　　“不是这个，北风那只是小事。” 　　“那是为什么？” 　　“你应该使用过特别的宗教神秘物品吧？”尤斯神父说，“每次看到你，我都会从心底深处产生一种亲切的感觉，这很不正常，但对于其他实力不如我的教廷中人，这种影响会更强。” 　　“安徒生先生，正因为这种亲切感，才让我想多管闲事的告诫你，请一定要珍惜自己的名誉，现在你还未成年，还有机会。” 　　安徒生愈发迷惑了。 　　看着他的表情，尤斯神父摇了摇头。 　　“神秘世界和人类世界不一样，超凡者做的事，也许能隐藏，但必定会有痕迹！等价交换，你以为这只是交易的原则吗？不，这也是行为原则，你做的任何事情都会产生相应的后果。” 　　不等安徒生询问，尤斯神父就像憋了很久般，飞快地说道。 　　“那首风靡大半个迷雾世界的《浴室翻滚喘息曲》是你做的吧？不要否认，我们欧洲守护者分部都听过这首歌，达克他们说就是你的声音，而且署名也是你。” 　　“你还年轻，有热血和冲动，写出这些东西没想过会对你成年后的称号产生影响吗？” 　　安徒生正在遭受着被戳穿羞耻往事当众受刑的难堪，可却依旧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 　　“可是一首歌曲会对我未来的称号有什么影响？”安徒生急忙问道，“我记得，只有获得成就才算称号啊。”写一首小夜楼曲算什么成就，而且这实际上并不是他本人原创作品。 　　尤斯神父冷笑了一声。 　　“你应该庆幸，自己还未成年，有着保护机制的庇护。” 　　说完，他直接拿出了一卷纸递给了安徒生。 　　最上面是守护者的标志。 　　下面写着《伦敦塔近期展示奇怪成就情报调查报告》。 　　？ 　　安徒生略感不解，却还是继续看了下去。 　　第一条是这样的。 　　【称号：可男可女的诱惑者】 　　【成就：分别用男性和女性的身份诱惑同一位魔王级超凡者且有亲密接触】 　　【因该成就达成者未满十八岁，基于未成年精神保护法，隐去该成就达成者姓名，成年后解封并在世界范围内展示通告】 　　安徒生看了看下面标注的日期，心中有点不妙的感觉，这不就是他扮成热辣女郎陪牙仙丹妮丝去参加石心告别单身舞会的那天吗？ 　　不对！石心是正儿八经的人类王室成员，不可能是魔王级的超凡，所以这应该是个巧合。 　　安徒生迫不及待地继续看了下去。 　　【称号：捆绑专家】 　　【成就：分别成功捆绑过十位人类和神秘生物】 　　下面同样写着这个成就的获得者未成年隐去姓名等等的备注。 　　安徒生有些心慌了。 　　他现在练得最熟的不就是藤蔓捆绑吗？呸，是藤蔓保护，粗略算了下，他还真的用藤蔓缠住过许多人，其中有人类还有别的…… 　　咳咳，真是没想到，这居然还能达成一个成就。 　　如果说之前的情报只是开胃菜，下面的大餐却彻底让小汉斯懵了。 　　【称号：生育促进者】 　　【成就：因标有该超凡者姓名的歌曲大范围流传，并且有大量生物在听过该歌曲后产生了繁衍的冲动，轻微提高了迷雾世界内三个种族的生育率】 　　【因该成就达成者未满十八岁……】 　　【称号：纸巾消耗者（树木之敌）】 　　【成就：因标有该超凡者姓名的歌曲大范围流传，听过歌曲的生物增加了消耗生命精华的冲动，导致范围内纸巾消耗增加百分之三百。】 　　【因该成就达成者未满十八岁……】 　　安徒生逐一看完，一字不漏，额头上已经满是汗水，他低着头，根本不敢去看尤斯神父现在的表情。 　　“现在的世界愈发混乱了，上面那两个肯定是邪恶混乱那边的未成年小子做的，但是……”神父指了指最后两条，“这两个成就却是你达成的！安徒生先生！” 　　“不用跟我解释，我只是想问你，等你成年的时候是准备用生育促进者当称号，还是用纸巾消耗者呢？” 　　不等安徒生回答，尤斯神父又抛下了重重一击。 　　“半年前还曾经出现过一个极其轰动的传奇称号——无情的底裤掠夺者，据说这位未成年超凡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让死神学徒自愿哭泣奉上底裤的男性！在达克马的家里，我已经知道，这个人也是你！” 　　“安徒生先生，现在的局势很严峻，除非你获得新的传奇成就，否则等你成年，这就是你的称号！别人看到你都会尊敬地称呼一声，无情的底裤掠夺者阁下！” 　　尊敬的底裤掠夺者阁下！ 　　安徒生浑身僵硬，如鲠在喉，无言狡辩，如遭雷击。 　　现在，他明白了为什么对方老是用一副复杂的表情看着自己了。 　　安徒生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到当初那个为了占小便宜却导致今后他极有可能遭到嘲笑一辈子抬不起头来的夜晚。 　　我当时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想要敲诈死神学徒啊！ 　　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也许是安徒生脸上后悔的表情太过明显，尤斯神父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变得温和了几分。 　　“看来你知道错了，很好，我很欣慰。”神父说，“不用太过担心，我已经帮你想好了对策。” 　　安徒生诧异地看着他。 　　神父说：“你还有三年的时间，在这期间，你必须完成一个传奇成就，这样到了成年时，你就有了选择。” 　　“称号还能自己选择?”安徒生以为它和印记一样，都是自然产生的。 　　“当然可以。”尤斯神父解释道，“一般是从高到低默认为最高等级的成就为称号，你的传奇成就是一般巫师很难达到的，但如果有两个同等级的成就，你可以向委员会申请用另一个称号。” 　　为了宽慰安徒生，尤斯神父补充道：“放心，你的申请委员会一定会批准。” 　　“为什么？” 　　“因为殿下是委员会成员，他心痛你堕落的行为，宁愿花费金币都想让你走上正途，他这么看重你，怎么会不批准你的称号申请？” 　　“……” 　　传奇成就可能还不够啊…… 　　石心一肚子坏水，到时候肯定会刁难他的。 　　不过尤斯神父的态度让安徒生十分诧异。 　　两人其实不熟悉。 　　但自从他们认识以后，神父对他的态度倒是有种长辈对晚辈的感觉。 　　就像这次，尤斯神父担心他今后声誉受损，不仅费力去调查，还帮他想好了后面的对策。 　　小汉斯知道，这不是因为他的个人魅力，而是那张赎罪卷的原因。 　　他忍不住问道：“尤斯神父，请问□□班二世亲手制作的最初赎罪卷到底是什么等级的宝物？” 　　当初石心随口说这是传说级别的，但现在安徒生觉得应该不是。 　　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这张赎罪卷依旧在发挥作用。 　　无论是达克还是尤斯神父，他们并不是普通的神职人员，而是守护者啊。 　　能影响超凡者让他们产生天然好感的东西，价值已经超过了安徒生以往的认知，他在神秘世界待的越久，就越能体会到这份礼物的价值。 　　尤斯神父猛地盯着安徒生。 　　那眼神让小汉斯如临大敌，心中竟然升起了一丝恐惧。 　　片刻后，神父闭上眼睛，握紧了手中的十字架念珠：“不要再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否则，你会被脱光倒吊着受尽残酷刑罚，直到你身体内最后一滴血流尽。” 　　“最初赎罪卷，如果我得到的话，实力会立刻从传奇晋升到半步传说，距离主教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 　　“安徒生先生，请你立刻离开，我正在和心中的贪欲做争斗。” 　　说话间，神父的身上散发出了淡淡的金光，看起来十分圣洁，但光芒周围的黑暗却显得愈发深邃。 　　神父喃喃自语了起来。 　　“杀了他，抽血凝练出剩余的赎罪卷，我就有复仇的希望，杀了他……” 　　“不行，这违背了你的誓言，绝不滥杀无辜。” 　　“可是杀了他一个能够拯救更多人……” 　　随着他的低语声，金色光芒时亮时暗，而周围的黑暗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般逐渐扩散开来。 　　法克！ 　　安徒生立刻隐匿起了自己的身影，朝着学院的方向飞奔而去。 　　他想得很清楚，如果神父的理智被贪婪压倒，那么学院就是现在最安全的地方。 　　-------------------- 第229章 发现你了 　　安徒生奔跑在暗夜中。 　　他知道尤斯神父实力超群, 绝对不是此时的自己能够抗衡的。 　　“刚才神父在自言自语中，透露出他现在是传奇级，说不定已经到了传奇顶峰……而我连精英巫师都算不上, 这中间差距太大了！” 　　“问题来了，我就算用最快速度跑进学校也需要至少五分钟, 如果神父追过来我根本就到不了学校。” 　　“还有, 斯拉格尔斯学院之前可是一个神学院！神父是人类，又属于中立阵营，他大可以找个借口光明正大的进去！我想，无论我躲在学院的哪个角落, 那些天使雕像肯定会乐意告诉他我的藏身之处。” 　　“……不行，我不能这么做。” 　　安徒生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在思索一个问题。 　　为什么神父不向他询问赎罪卷是从哪里来的？ 　　两人之间的关系算得上是友好, 如果神父很想要赎罪卷, 正常来讲第一反应应该是询问这东西的由来，如果实在无法获得，才会想别的主意。 　　可是尤斯神父的表现很奇怪, 居然直接就想杀掉他把赎罪卷抽出来, 这一点儿都不符合神父的性格。 　　中间肯定有问题！ 　　而要化解他现在的危机，就必须在短短几分钟内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问题。 　　安徒生立刻释放出了一只白色的小鸟, 小鸟像是箭矢般, 消失在夜空中, 几十秒后, 白影从天而降，落在了他的掌心, 拇指骑在小鸟身上, 正诧异地看着他。 　　“怎么了？” 　　安徒生来不及解释, 飞快地说道：“快看看我身上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神父之前一直呆在教堂中, 那是他的地盘，安徒生相信里面肯定有净化防御类的东西保护他不受任何侵害。 　　如果神父被什么东西影响，肯定是在外面发生的。 　　今天安徒生和神父见过两次。 　　第一次是在教堂中被打晕，当时神父表现正常，第二次则是刚刚在外面。 　　当时周围并没有其余人，神父一开始没有异样，可随即却出现了混乱。 　　所以，问题就出现在安徒生身上！ 　　可他本人并没有察觉，这就说明，这种异常是他发觉不了的，必须让别人来寻找根源。 　　拇指立刻抓了把亮闪闪的粉末洒向了安徒生。 　　亮紫色的碎片像是雾气一样笼罩住了他的身体，接着，粉末像是受到了某种牵引，全都聚集在了他的脸部。 　　“你……”拇指摸了摸安徒生鼻子上的纱布，“这是怎么回事？” 　　“等下和你解释！”安徒生一把扯掉纱布。 　　从诊所包扎出来后发生了一连串儿的事，再加上伤口处没有任何的疼痛感，他就没有用巫术处理掉这个小伤口。 　　安徒生拿出了一面小镜子，借着路灯的光芒，观察了起来。 　　伤口并不严重，只是有些破皮，周围擦拭了暗红色的消毒液，让安徒生看上去像是有了个红鼻子。 　　当时在诊所，安徒生亲眼看到，那位护士从一排常用药剂瓶中取了一些涂抹在他伤口处，出于谨慎，他还偷偷测试了下，发现里面并没有植物类的有害物质。 　　那些漂浮在他脸附近的亮紫色花精粉末，这下子全都变成了黑色掉在了地上。 　　不用拇指解释，安徒生明白，就是他伤口处药水的问题。 　　“这是什么东西？”拇指不敢轻易触碰，只是凑过去闻了闻，“有种古老腐朽的感觉，像是许多许多年以前的东西，但为什么又有一丝神圣感……” 　　这就对了，这玩意儿肯定是和教廷有关系的东西。 　　这才能解释为什么安徒生一直没有任何感觉，但却对尤斯神父有这么大影响。 　　“走，我们回去。”安徒生说，“尤斯神父没有追过来，一定是还在和这东西的影响抗争！如果他知道这是什么，就知道如何解决现在的局面，快点，我们的时间不多。” 　　他骑着白狮，抱着拇指，一路飞奔到了刚才离开的地方。 　　神父依旧站在原地，神情严肃，双拳紧握，衣服被他突然暴起的肌肉撑破，露出了上半身结实的肌肉。 　　光明已经黯淡无光，周围的黑暗扩散出了大半个街区。 　　附近的店铺依旧亮着灯，但街道上却没有半个人，他们看不清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人类的本能却让他们因为心中产生的恐惧没有离开屋子。 　　安徒生没有离的太近，他一出现，神父立刻睁开了眼睛。 　　“我鼻子上的药水有问题！”小汉斯喊道，“液体状带着很淡的咸味，不含植物毒素，能躲过巫师感知，同时带着古老腐朽和神圣气息，能唤起宗教人士心中阴暗面的东西是什么！” 　　他相信尤斯神父是个聪明人，肯定会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 　　神父沉默了几秒，低声说道：“抹大拉玛利亚的眼泪！” 　　！！！ 　　什么？ 　　居然是这东西！ 　　安徒生虽不是神学生，但这个典故实在是太有名了。 　　传说中抹大拉的玛利亚是一位被耶稣拯救的失足女性【注1】，她用忏悔的眼泪给耶稣洗脚，再用自己的头发擦干，甚至偷偷喂水给被钉在十字架上受刑的耶稣喝。 　　也是她，意外地发现耶稣死而复活。 　　“玛利亚的眼泪中含有她的忏悔，也就是她曾经犯下的罪，会引动人宗教人士心底的负面情绪！”安徒生立刻想明白了，“特别是赎罪卷这么珍贵又对尤斯神父实力提高有帮助的东西，瞬间就激起了他心中的暗面。” 　　“这么珍贵的东西，那个护士肯定也只有一滴，不，一滴的话估计我已经被打死了，应该是被稀释过很多次的极少量泪水。” 　　“可恶啊！她如果是幕后黑手，并且是牙仙一族的人，就知道我是帮助丹妮丝完成最后心愿的人！怪不得她一直这么注意我。” 　　诊所就在教堂附近，如果她一直监视自己，肯定会发现他进入教堂后带着受伤的鼻子出来，从而判断出他和神父有了导致肢体冲突的巨大矛盾。 　　护士借着治疗的机会把玛利亚的眼泪混在药水中涂抹在他的伤口处，就是想要等下次安徒生和尤斯神父碰面产生冲突，在眼泪作用的加持下，尤斯神父会被愤怒影响不再留手直接把他打死。 　　其中的关键点就是时间。 　　安徒生作为巫师，肯定是会给自己治疗的。 　　护士断定他出了诊所就会拿掉碍事的纱布。 　　而眼泪是高等级神秘物品，等伤口愈合，纱布拿掉，消毒液被洗干净后，它的效果还在！如果有人追查这件事的话，也发现不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因为那时安徒生的伤已经好了，谁会想到去检查他鼻子上的那么一小块皮肤？ 　　尤斯神父成了杀人凶手，他成了不走运的死巫师。 　　可护士估计错了两件事，一是神父和他并不是敌对关系，而且在涂抹完药物不久后，他们就又见面了，二是安徒生居然没有立刻治疗。 　　这就让护士的诡计完全暴露了出来。 　　尽管现在安徒生很想飞奔到诊所，把护士抓住，但神父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用什么缓解？”他迅速问道。 　　“情景重现。”神父闭上了眼睛，重新开始和心底翻腾的渴望斗争着，但知道对手是什么后，原本奄奄一息的光明又重新亮了起来，“忏悔，流泪，再用长发擦去泪水。” 　　这可难办了。 　　安徒生认识的女性不多，不对，他在这就认识一位人类女性，那就是芬妮。 　　现在已经过了学校外出时间，女生寝室附近的防卫又严密到可怕，他想了想，咬牙问道：“非得是女性吗？必须要诚心忏悔吗？现在时间紧迫，我能不能带个假发假装女性不诚心的忏悔留下眼泪可以吗？” 　　神父深吸了一口气，周围的光立刻暗了许多，脸上也因为气愤而有些发红了。 　　“好，好，我知道了。”安徒生说，“我立刻找人来。” 　　他想了想，怕神父撑不到他回来，又叮嘱拇指道：“嗯，要不你先假装下凑凑数，看能不能拖延时间。” 　　“离我远点！”神父的声音从牙齿缝里蹦了出来，“十五分钟！” 　　“好！”安徒生跑了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又问了一句，“她是个贵族小姐，给你洗脚的话肯定不会愿意，就擦几下鞋子意思意思行吗？” 　　他知道芬妮对神秘学一直很感兴趣，有这么近距离观察神秘事件的机会她肯定不会错过。 　　但是洗脚这种行为一定超出了她的接受范围。 　　况且听说芬妮还有一位特别爱吃醋的未婚夫。 　　神父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的血丝红的吓人，他怒吼道：“洗什么脚！我有说洗脚吗！快滚远点，再多说一句我就扒了你的皮！滚滚滚！” 　　这股的暴怒让安徒生抓起拇指就赶紧离开了。 　　从学院一来一回共需要十分钟的时间，他就只剩下五分钟来说服芬妮了。 　　安徒生心中叹了口气，尤斯神父沉稳的外表下居然有一刻这么暴躁的心，无缘无故的就突然生气了，怪不得每天都要用那么多时间诵经祈祷来平复心情。 　　鉴于他上次无意中闯到女生寝室附近的行为导致了整个学院范围内的骚动，安徒生心有余悸，可出乎他预料的是，这次他的潜行极其成功。 　　门口的小天使们像是没有察觉到他一般，而警报声也没有响起。 　　“芬妮，芬妮，是我，开一下门。”安徒生一路隐身到了芬妮门口，女生们早就回到自己房间休息了，走廊上并没有人，他没有显露身形就轻轻敲响了门，细声细气地说道。 　　“谁？”芬妮直接打开了门。 　　她惊讶地看到空无一人的走廊。 　　接着，门被人从外面拉开，她感到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进到了屋里，门又被快速的关上了。 　　“是谁！”她警惕地摸着脖子上的项链，“恶魔，显出你的身形，我是不会被你诱惑的。” 　　“嘘，是我！”安徒生撤掉了隐匿光芒。 　　“咦？”芬妮诧异地看着他，她的脸一下子变红了，目光开始游离起来，“不，不行啊汉斯，虽然你性格可爱长得也算是英俊，但我只是把你当朋友的。” 　　“作为朋友，你能帮我一个忙吗？”安徒生急急地说道，“我现在需要你。” 　　“这……”芬妮飞快地瞟了一眼他的右手，耳朵通红，低头喃喃道，“这也不太合适，你就不能自己解决吗？” 　　“我能自己解决就不会来麻烦你了。”安徒生认真地说，“情况紧急，我真的需要一位女孩子来帮我！芬妮，相信我行吗？我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 　　“不行。”芬妮的拒绝大大出乎了小汉斯的预料，她小声却坚决地说道，“你们男孩子都是这么说的，可最后受伤的总是我们女孩子，汉斯，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 　　-------------------- 　　【注1】在宗教传说中，玛利亚的职业是失足女性，但是经过神学家研究，发现事实似乎并不是这样。1969年，天主教会承认了对抹大拉的玛利亚职业的误解，由于本对话发生的时间是在教会澄清的一百多年前，当时人们普遍以旧传说为准。 第230章 新的朋友 　　安徒生看着芬妮, 芬妮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两人对视了几秒，气氛开始变得尴尬了起来。 　　“芬妮，你不是对神秘事件很感兴趣吗？”安徒生决定再试一试, 他放缓了声音，解释道, “尤斯神父被恶意缠绕, 需要一位女性虔诚的忏悔才能帮他。” 　　“尤斯神父？”芬妮皱了皱眉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对了，汉斯，你刚才是怎么进来的！你居然会隐身！” 　　你现在才反应过来吗？ 　　“尤斯神父和神秘世界有很深的联系。”安徒生说, “如果你能帮他这个忙，他一定会乐意在平时有空时给你讲解一些神秘学的知识, 至于我刚才, 那是一件神秘物品，这个以后再说。” 　　“不用担心，不管你父母是哪里的贵族, 他们都管不到神父身上去, 而且这件事没有危险，地点就在镇子教堂的外面, 你已经去过很多次了。” 　　“这……”芬妮有些意动, “可我们怎么跑出去？” 　　在芬妮眼中, 安徒生是一位拥有挺多奇怪东西的新朋友。 　　她看到安徒生摸出了一片叶子递了过来。 　　“这就是让我隐身的道具, 这是，嗯, 隐身树叶, 但我只剩最后一片了, 所以等下你要拉着我一起出去。” 　　“哇, 真神奇！”芬妮的眼睛亮了起来，“不过看起来怎么和普通的树叶差不多。” 　　咳咳，因为这就是普通的树叶。 　　安徒生不打算暴露自己的巫师身份，只能找个这样的借口，等下他准备用隐匿光芒笼罩住芬妮，两人拉着袖子一起走出去，这样她就会以为是隐身树叶的能力。 　　“就只是忏悔吗？”芬妮还是不放心地问道，“不会要做什么奇怪的事吧？需要多少时间，等下你会再送我回来吗？” 　　“需要你发自内心的忏悔，就和你平时去教堂和神父忏悔时一样。”安徒生想了想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多回忆下伤心事，需要眼泪滴落在神父的身上，然后再用你的头发擦掉泪水。” 　　“太奇怪了！具体要滴落在哪里？” 　　“手上就可以了。”安徒生也拿不准是哪里，但以尤斯神父严谨的性格，他没有说出具体位置，应该只用滴落在皮肤上即可。 　　“好！我答应你！”芬妮干脆地说道。 　　作为信徒，她来丹麦前每周都会跟着父母去教堂，忏悔对她而言是很平常的事，每次忏悔完毕，她都会觉得轻松一些。 　　不过作为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贵族少女，她的忏悔内容大多是和朋友吵架，或者与母亲发生争执之类的小事。 　　安徒生控制着灰色的隐匿光芒，让它看起来像是从树叶中散发出的，光芒笼罩住了他们两个人。 　　芬妮眼睛睁得大大的，诧异地看着安徒生。 　　“嘘~”他眨了下眼，打开了房门。 　　芬妮轻手轻脚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到了一楼门口，迎面而来的却是提着马灯的巡夜人，芬妮吓得屏住了呼吸，四肢僵硬，差点儿叫出了声。 　　巡夜人打了个哈切，从大门口走了过去，根本没有朝他们的方向看上一眼。 　　安徒生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这才召唤出了白狮，芬妮又一次僵住了。 　　“这样赶路会快一些。”他低声解释道，“这是别人的召唤物，暂时借给我使用几天，它很温柔，不会到伤害你。” 　　说着，白狮在芬妮的面前蹲了下来。 　　下面的经历，芬妮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无法忘记。 　　她骑在威风凛凛的高大白色狮子上，狮子柔软的毛发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扫过了她的脸，尽管跑得飞快，但芬妮却一点儿都不害怕，她看着周围熟悉的景色朝后飞驰着，逐渐变得模糊，而头顶的星空也开始摇晃。 　　坐在她身后的男孩子一直保持着绅士的风度，没有离她太近。 　　狮子庞大的身躯足够两个人乘坐。 　　“别怕，芬妮。”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我会保护好你，不会掉下来的。” 　　“嗯。”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得有些快了。 　　汉斯真的很神秘。 　　听说他是平民出身，在学习上非常刻苦，对待别的同学，无论他们是什么身份，都没有刻意的巴结或者鄙视。 　　上次他被老师惩罚打扫盥洗室，很多嫉妒他获得皇室奖学金的人心中都存了看笑话的想法，只要汉斯露出一点儿胆怯或者羞愧，原本看不惯他的人就会立刻一拥而上，用刻薄的言语和“玩笑”将他撕碎。 　　可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汉斯并没有因为这个惩罚而变得畏畏缩缩。 　　他一如既往，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虽然他会因为女生们的围观而略感羞涩，但打扫起来却十分认真，似乎这只是个普通的工作。 　　后来学生会副主席卡特学长和几位高年级学姐联合暗中警告了那些虎视眈眈的人，据说还有些和汉斯同级的新生，也站在他这边，所以他才能这么顺利的完成惩罚。 　　他的人缘真的不错。 　　不过这一切，他应该还不知道吧。 　　芬妮转过头飞快地看了眼安徒生。 　　他正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的路，眉头微皱，消瘦的脸庞和略显苍白的皮肤让他看上去带着股易碎的感觉，但那双黑眼睛，却一如既往的沉着坚毅，只不过偶尔，痛苦的迷云会笼罩住汉斯整个脸庞。 　　那通常发生在对话的间隙，或者是他短暂的发呆时。 　　芬妮一直在小心地观察着自己的新朋友。 　　汉斯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坚强啊。 　　是谁伤了他的心吗？ 　　“怎么了？”汉斯注意到她的目光，看了过来，“是跑得太快头晕了吗？” 　　“没有。”芬妮收回了视线。 　　“我们到了。” 　　芬妮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白狮已经停止了奔跑。 　　此时他们正站在教堂外面的空地上，周围的路灯完全熄灭了，像是有块黑色的大布笼罩住了附近的一切，而黑暗的中心，则有一点点忽亮忽暗的光芒。 　　这样的场面芬妮从未见过。 　　她从心底产生了一丝恐惧和后悔，这和她想象中的神秘大冒险有些不一样。 　　“如果不想的话不用勉强。”汉斯柔声说道，“芬妮，没人能强迫你做不想做的事。” 　　“不，我可以。”芬妮深吸了口气，“我相信你不会害我。” 　　她感到自己的手被轻轻地握住了。 　　汉斯冰冷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牵起了她的手，朝着黑暗中心的亮光走去，而他的另一只手中，则突然多了一盏小灯。 　　淡淡的暖光从小灯中散发而出，柔和了周围的黑暗，汉斯的侧脸浸在灯光中，让他看起来像是发光的天使般温柔。 　　不知道为什么，芬妮突然就不害怕了。 　　她很快就看到了尤斯神父，只一眼，芬妮就发现了神父的异样。 　　“神父私下居然这么狂野……”芬妮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开了视线，“居然只穿着破破烂烂的长裤当街吹风……要不是天太黑，他什么都被人看光了。” 　　在安徒生离开的这短短十几分钟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神父的长袍近乎粉碎，现在只剩下些布条顽强地缠在他的下身，勉强能被称为长裤。 　　神父听到了芬妮的声音。 　　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啊，您好。”芬妮立刻行了个礼，“抱歉打扰到您了。” 　　被美丽优雅女性的目光注视着，神父周围的光芒似乎亮了一些，他沉稳地说道：“安徒生先生，去把我的神父袍取来，我要开始聆听她的忏悔了。” 　　“……” 　　还取什么神父袍！你马上就要被黑暗淹没了啊！怎么看到有其他人出现就开始装了起来！ 　　呸，怎么不拿出刚才你骂人的架势了？ 　　小汉斯心中腹诽着，却动作飞快地从路灯中抽出了件大袍子披在了神父身上。 　　“这不是教士服。”尤斯神父严肃地说，“这是不敬！” 　　“总比穿开裆裤强！”安徒生飞快地说。 　　尤斯神父瞪着他，眼神中充满了杀意。 　　“瞪什么！”安徒生认真说道，“是要我取来神父袍你却撑不住了直接穿着开裆裤引起骚动被所有人围观然后用这种形象登上了守护者内部报纸的头条，还是用普通黑袍将就下快点儿把事情解决，你自己选吧。” 　　神父立刻转头，用最职业的态度对芬妮说道：“孩子，请开始你的忏悔。” 　　“……”芬妮一脸震惊地呆了几秒，然后才走上前，双手紧握，低声说道，“我忏悔，我有罪。” 　　“你有什么罪？” 　　“我……”芬妮咬了咬嘴唇，沉默了下来。 　　安徒生已经告诉了她需要做的事，但是此时芬妮却发现，她似乎没有什么好忏悔的。 　　“孩子，不用勉强。”尤斯神父低头注视着她，一点点金光在他眼中闪烁了起来，像是不停晃动的烛光。 　　看着那闪烁的光芒，芬妮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说出了一直隐藏在她心底平时绝对不会宣之于口的小秘密。 　　“我有罪，我想和威廉退婚，却一直没有告诉他。” 　　“为什么？” 　　“我怕伤害他的感情。” 　　“如果不爱他，勉强结合才是最大的伤害。”神父的声音虽然严肃，但是却没有芬妮想象中的责备。 　　她彻底放下了心防，说出了真正的理由。 　　“我很喜欢他，可是……”芬妮叹了口气，眼中似乎有泪光闪动，“威廉他太小了。” 　　安徒生尴尬地屏住了呼吸。 　　社特，他干嘛因为担心而站的这么近！ 　　这下子好了吧，居然听到了这么隐私的内容。 　　尤斯神父面不改色，果然早已见惯了大风大浪：“孩子，遵从你的心，你不可欺骗他人一如不可欺骗自己。” 　　芬妮点了点头，飞快地看了安徒生一眼。 　　啊？看我干什么？ 　　小汉斯有些紧张了。 　　不会吧，自己没有做什么让芬妮误会的举动吧？她不会因为喜欢上了自己所以才想要跟原来的未婚夫解除婚约吧！ 　　这太让人难为情了。 　　下一刻，就听到芬妮惆怅地说：“可是，威廉他真的太小了，他比汉斯还要小的多呢。” 　　-------------------- 　　尤斯神父：我要不要趁机直接打死安徒生先生呢？ 第231章 聪明还是愚蠢 　　安徒生睁大了眼睛。 　　芬妮在说什么！ 　　尤斯神父沉默了几秒后, 才继续开口询问起来：“除了这个原因，你对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没有。”芬妮说，“可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尤斯神父眼神闪烁, 用过来人的口吻劝解道：“有时候，大小并不是最重要的, 技术和热情的心能弥补很多。” 　　安徒生则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 　　“而且我没有发育不良！芬妮, 你对我有误解！是因为今天我的裤子有点紧身又带着竖条纹图案让你看不清的原因吗？” 　　芬妮楞了楞，她看了看神父，又看了看安徒生。 　　接着，她突然“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 你们，你们！”她笑得越来越大声, 前仰后合, 像是听到了今年最让人无语的笑话，“真是受不了，男人为什么都这样, 不管年纪多大是做什么的, 脑子里都是这些东西。” 　　“我是说，威廉他年纪比我小, 甚至比汉斯还要小！” 　　“天呐！”芬妮笑出了眼泪, 她拍了下额头, 摇头道, “我突然觉得威廉年纪小一些也挺好的，至少他的思想还未被各种色彩涂污。” 　　安徒生和尤斯神父飞快地互瞥了一眼。 　　他们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难堪和羞愧, 一种突如其来的默契感让两人有了短暂的心意相通。 　　“眼泪！”安徒生假装没有听到芬妮的嘲讽, “有眼泪！计划成功！” 　　“孩子, 谢谢你。”尤斯神父庄严肃穆地说道, 他身后一点金光飞了过去，裹住了芬妮眼角笑出的泪水，又重新飞回到了他的手中。 　　“芬妮，别忘记程序。”安徒生提醒道，“忏悔，眼泪，头发。” 　　“哦哦，对！”芬妮有些迷惑了。 　　此时她的嘲笑对象们看上去都十分严肃正经，他们眼神凝重，丝毫没有露出半点闹出大笑话时人们特有的窘迫感，仿佛刚才的那些言语真的只是他们为了故意惹她笑出眼泪而刻意为之的计划。 　　芬妮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误会了神父和汉斯的苦心。 　　他们肯定一早就有了两种计划，如果她无法因忏悔流下眼泪，那么就故意出丑逗笑她，嗯，没错，汉斯肯定听说过，自己笑点很低，别的不说，任何关于法国人和青蛙的笑话，都会逗得她笑出眼泪。 　　“抱歉，我刚才笑得太大声了。”芬妮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解开头发，轻轻擦去了滴落在神父手背上的泪水。 　　随着泪水被擦去，原本把神父围得密不透风的黑暗突然缺了一个小角。 　　安徒生立刻拉着芬妮退到了更远处的大树后。 　　尤斯神父嘴里念诵经文，他身后的金色光芒则愈发明亮，它们顺着被仪式影响裂开的缺口，刺入了黑暗，像是一只利刃般从内部把那片黑色刺得七零八落。 　　看到这一幕，安徒生松口了口气。 　　剩下的贪念已经不足为惧。 　　“汉斯，为什么我忏悔流泪，再擦去眼泪会产生这么大的效果？”芬妮被安徒生护在身后，探头盯着不远处愈发明亮的神父，“难道我就是那些吟游诗人歌曲中具有特殊使命的少女？” 　　安徒生轻咳了两声，解释道：“你的行为是情景重现，属于引导仪式的一种，原理就是……” 　　“不，不用解释了。”芬妮语气中充满了期待，“我肯定是天命之女，如果世界是个传奇故事，我肯定是故事的女主角！” 　　她的脸上泛起了兴奋的红晕：“没错，我到达丹麦后，就遇到了一连串的奇遇，啊~今后还有怎样瑰丽美妙的冒险等着我呢？” 　　看着陷入自我陶醉中的做梦少女，安徒生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芬妮做的那些只是个引子。 　　她是普通人，不能撼动那些贪念，但通过模仿眼泪来源的情景再现本身就是种仪式，它能对眼泪引发的效果产生一丝影响，神父在这丝影响产生的瞬间，用自己本身的力量打碎贪念再进行驱散。 　　算了，她现在正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还是不要戳破为妙。 　　万一芬妮生气之下突然又想起了刚才他和尤斯神父令人尴尬到爆炸的那些话，那就大大不妙了。 　　因此，小汉斯乖乖地闭上了嘴。 　　待到黑暗已几近消散时，他扯了扯少女的袖子：“我送你回去。” 　　“为什么？”芬妮说，“我还没看够。” 　　“你看旁边。”安徒生指了指附近的街道。 　　那些临街的商铺和房屋，此时都亮着灯，尽管有一段距离，但两人都看到，所有窗户旁都站满了人，他们全都朝着教堂这边看了过来。 　　“现在我们在阴影处，还算隐蔽，可是等下神父把这附近都点亮了，大家就会看到我们。”安徒生说，“你也不想让今天的事传到你父母耳中，况且，咱们还是学生，不管对神秘再感兴趣，还是在暗处更为安全。” 　　“对，你说的对，很多神秘故事的主人公都是死于好奇心的学生。”芬妮赞同道，“汉斯，我们快走。” 　　安徒生带着她从城镇旁边的小路绕回到了学校门口，他告诉芬妮，尤斯神父已经完全脱险，并且用神秘的手段送来了酬劳。 　　“我的酬劳是……是之前的隐身树叶。”安徒生说，“至于你的，你可以回去想想，自己想要什么，明天晚上我们图书馆见。” 　　“呼，我感到自己像是在做梦。”芬妮捂着发烫的脸，“汉斯，你不回寝室吗？” 　　“不，我还有事。” 　　他用“隐身树叶”把芬妮送回到了房间。 　　等安徒生走后，芬妮倒在了床上，她抱着枕头一边“咯咯”笑着，一边在柔软的床铺上来回打起了滚。 　　…… 　　出了学院，一直藏在安徒生头发里的拇指才钻了出来。 　　“呼~”他理了理凌乱的衣服，说道，“每次看到芬妮姑娘，我都能感到有种不知从何而来的心虚感。” 　　不知从何而来？ 　　安徒生冷笑出声。 　　“你失忆了？”他说，“前不久不是才拉了人家一口袋？” 　　“汉斯，咱们快去抓人。”拇指匆忙地转移了话题，“神父发了那么大的光，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到！快快，快跑起来，那个人肯定在逃跑的路上，现在追过去还来得及。” 　　“我有布置。”安徒生伸了个懒腰，“她跑不掉的。” 　　“咦？”拇指狐疑地盯着他，“你什么时候布置了什么?我一直在你旁边怎么没有看到？” 　　“她几次三番赶我离开诊所的时候，我就有些怀疑。”安徒生不紧不慢地朝镇上走去，这一晚上，他来回奔波了很多次，现在竟然看起来一点儿都不着急了。 　　拇指撇了撇嘴：“吹牛吧你。” 　　可是安徒生真的一副尽在把握的样子，倒是让拇指心里嘀咕了起来。 　　汉斯这小子，居然还学会了故弄玄虚吊人胃口这一招。 　　安徒生就这样慢吞吞地走到了镇子，时间距离刚才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现在的镇中心广场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原本神父出事的地方，地上却多了许多的脚印，那些脚印有男有女，最后都消失在了通向教堂的石子路上。 　　很明显，神父恢复正常后，附近观望的市民们全都涌了出来，他们大概以为这是一次类似于神迹的事件，开始向神父祈求祝福。 　　“都去教堂了。”安徒生侧耳听着周围植物的轻语声，“还没有出来。” 　　尤斯神父这次因祸得福，估计今天过后，教堂每天都会人满为患了，他也会收获一大批最虔诚的教徒。 　　安徒生这才隐去身形朝着诊所的后门走去。 　　“你还去那里干什么？”拇指着急地说道，“人肯定早就跑了。” 　　安徒生摇了摇头。 　　他走到后门处，透过诊疗室的窗户，看向了屋内。 　　尽管夜已经深了，但里面依旧还有零星几位等待治疗的病人，那位看起来一脸过劳模样的医生眼圈更黑了，他正奋笔疾书地写着药方。 　　护士则眉头紧皱，时不时朝外面看上几眼。 　　她竟然没有离开。 　　“汉斯，现在怎么办？”拇指趴在安徒生耳朵边，轻声说道，“真是出人意料啊，她是聪明还是愚蠢呢？” 　　“等等看就知道了。”安徒生的目光落在了诊疗室角落的地板上，那里正安静地躺着几片白色的小小花瓣。 　　那是冬日少见的花朵，正是之前安徒生送给那位进入诊所的孩子的花。 　　只要花朵被带进诊所，其中几片由精神力伪装成的花瓣就会自然脱落，藏在不起眼的角落，让安徒生能够隐约感知到诊所内的情况。 　　所以他知道，那位护士并没有逃跑。 　　安徒生并不想引起太大的骚动，他安静地等待着。 　　大约过了快一个小时，最后一位病人也离开了。 　　黑眼圈医生打着哈切，一副随时会倒地睡着的模样，护士飞快地说了一句什么，医生随意地摆了摆手，敷衍地哼哼了几句就推开诊所大门离开了。 　　现在诊所里就只剩下护士一个人。 　　安徒生十分有耐心，并没有贸然进入。 　　他站在窗外，看着护士仔细地清洗了所有的医疗器械，整理着各种瓶瓶罐罐，接着又把桌面和地板都清洁了一遍，仿佛在做最后的告别。 　　所有事情都做完后，屋子里突然暗了下来。 　　护士熄灭了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既没离开，也没发出任何声音。 　　拇指抿了抿嘴，他敏锐地察觉到，气氛变得紧绷了起来。 　　“汉斯，你在等什么？”拇指掏出了小小的花精仙女棒，握在了手里，“她好像有所察觉。” 　　安徒生没有回答。 　　突然，诊所的大门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那声音不紧不慢地敲着，尽管此时的外面已经挂上了关门的牌子，屋内也没有灯光，但敲门声却没有停下来，仿佛这位来客十分笃定里面一定有人。 　　-------------------- 第232章 恐怖牙仙 　　敲门声持续了将近一分钟, 却没有人应答。 　　“咚，咚，咚……” 　　寂静的街道上, 这声音愈发显得诡异起来。 　　拇指感到自己的小心脏跳得有些太快了，现在气氛太让人难受, 他和汉斯站在后门, 屋内是黑乎乎的一片，正门则有一位不速之客在不停敲着门。 　　察觉到了花精的不安，安徒生的指尖冒出了片嫩叶。 　　树叶裹住了拇指，接着化为无形的屏障, 不仅隔绝了那声音，就连冰冷的夜风也吹不进去。 　　汉斯真好！ 　　拇指飞快地亲了下安徒生的脸颊。 　　小汉斯无语地看了调皮的花精一眼, “别闹, 里面的人被我们堵住，她正要寻找逃出去的……”机会这两个字还未说出口，周围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 　　天空中飘来了大片的乌云, 遮挡住了月光。 　　就在这时, 敲门声停了下来。 　　随着“吱呀”的一声轻响，原本紧闭的后门突然打开了一道缝隙。 　　“汉斯！她要跑！”拇指用力挥舞着仙女棒, 一道道藤蔓像是蛛网般封住了那道缝隙, 可是从缝隙中逃出的是一股黑色的烟雾, 和牙仙们逃跑时的雾气一样, 有形的物体很难将它们捕获。 　　安徒生举起了手中的路灯。 　　“光，照亮我！” 　　金色的光以他为中心, 形成了一道淡金色的保护罩, 这是他获得的第一个巫师能力, 原本一直当做护盾使用, 但现在，安徒生有了新的用法。 　　“保护既是束缚！光之网！”随着他的话，原本护住他的光芒，竟然翻转了过去，把整个屋子裹在了里面，光罩被拉成了细细的丝线，仔细看去，就像是金色的藤蔓一样瞬间爬满了整个屋子。 　　黑色的烟雾宛若自投罗网的飞蛾，被粘住了一小半。 　　剩下的黑雾则猛地缩回进了屋内的黑暗中。 　　在光芒亮起的瞬间，安徒生看到窗户后站着一个人。 　　她借着黑暗的掩护，和他们面对面，中间竟然只隔着一块玻璃。 　　“法克！”拇指吓得喷出了一大口花粉，“什么鬼玩意！！！” 　　“是护士。”安徒生看着近在咫尺的生物，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 　　一只只白色小鸟开始在他身边盘旋，它们越来越多，既是保护，也能随时发动攻击。 　　窗后的生物，虽然穿着护士的服装，但形体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 　　它的头部是一团黑色的三角形，几根细细的黑线从头部延伸而下，一直落在了地上，勉强能算是身体，最为恐怖的地方是它没有眼睛鼻子和耳朵，三角形的脸上只有一副牙齿。 　　那牙齿整齐洁白，完美的像是牙膏广告上的图画。 　　一开始，安徒生以为它是在咧嘴微笑，接着，他发现它其实没有嘴唇，脸上唯一的五官就是这幅保养极好的闪亮白牙。 　　要不是确定里面只有护士一个人和它身上的护士服，安徒生根本无法辨认出这是个什么东西。 　　“你好，小诗人。”牙齿一张一合，声音和护士一模一样，“我果然没看错你，你就是个喜欢到处脱人衣服的小流氓！喜欢我脱掉外皮的样子吗？”它轻轻晃动着三角头部，拖到地上的头发发出了轻响，安徒生这才看到，那些他以为是头发的东西，其实是一根根拔牙时用来捆住病人的束缚带，上面带着金属的搭扣，声音正是金属碰撞时发出的。 　　“看来你很喜欢。”牙齿咧开的程度变大了，它似乎是在笑，“我看到你面对丹妮丝那种蠢货都能下得去口时，我就知道你不挑食，小诗人，看到我脱光的样子，你是不是兴奋了？不要否定，我听到你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 　　任何人看到你这个样子都会变得呼吸急促！ 　　安徒生自觉也算是有点小阅历的巫师了，可这样的东西，却让他产生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怖感，甚至比他第一次看到憎恶时还要强烈一些。 　　“是你给了丹妮丝死人牙齿？”安徒生问道，“为什么？你也是牙仙吧？她明明是为了你们种族想要做一些好事，你却要害死她！”说话间，他的手垂了下来，一只小鸟变成了灰色，偷偷飞了出去。 　　对面的生物没有回答，只是屋内的黑暗又浓郁了一分。 　　“它怎么可能是牙仙！”拇指立刻会意地喊了起来，“牙仙都是漂亮的精灵，它看上去像是烧焦的马桶刷！” 　　拇指刻薄的评论激怒了那个生物。 　　她的头发开始摇晃起来，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想必那些束缚带抽到人身上，必定会十分疼痛。 　　“我，是牙仙中最尊贵的存在！花精，你必须为你低贱的审美品位付出代价！” 　　“我怕你吗？”拇指叉着腰指着它说道，“唯一比马桶刷还没用的就是烧焦的马桶刷，你从没有照过镜子吗？还什么兴奋什么呼吸急促，呸，就连吃下一桶春日药剂睡遍整个哺乳动物界和半个冷血动物界的鱼狸看到你都会变得萎靡不振！” 　　安徒生偷偷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很好，对方说了一大堆就是躲在房子里不出来，里面是它的地盘，必定有古怪，最好的方式就是用激怒对方，逼它率先攻击！ 　　拇指作为花精，魔法战斗力比啦啦队略强，但是精神攻击特别是嘴里冒出的各种文雅之语却是常常让安徒生自叹不如。 　　这番话说完，对方沉默了几秒钟，接着，像是终于理解了拇指话里的意思般，它发怒了。 　　屋内的黑暗突然聚集在了它身边形成了一只手臂。 　　果然！ 　　室内那黑乎乎的一片有问题，那不是影子，而是这怪物的身体！ 　　“花精！”它嘶吼着，对拇指举起了手指。 　　黑乎乎手臂分裂出了五根手指，每根都很瘦很长，让人想起了被啃掉皮肉的鸡爪，而指尖上方，不是指甲而是不同的黑色金属。 　　刀片，螺丝刀，锥子，钻子，钳子！每根手指上都是一种刑具。 　　这些东西通体黑色，却散发着冰冷阴森的感觉。 　　安徒生立刻把拇指护在了手中。 　　“咯咯咯！哈哈哈！”恐怖牙仙发出了嘲弄的声音，它的牙齿中吐出了一团很小的牙齿，如果不是安徒生拥有超凡视力，他根本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 　　看到牙齿的尺寸，他心中一惊。 　　那是拇指的牙。 　　拇指曾经用自己掉落的牙齿去和牙仙们交换了钱币！ 　　后来安徒生觉得这是个隐患，让拇指把钱退掉，把牙齿重新拿回来了，但现在看来，牙仙并没有交还所有的牙齿！ 　　恐怖牙仙举起了中指，用上面的锥子轻轻摩擦着拇指牙齿的表面。 　　“啊！”拇指倒在了安徒生的掌心，他捂着脸，身体因为疼痛而颤抖了起来，“汉……汉斯，我的牙好疼!” 　　“哦~花精小宝贝，这点疼痛就受不了吗？这才是第一根手指，下面还有更好玩的呢。”恐怖牙仙看着拇指痛苦的样子，语气愉悦不已，“下面是钻子，它会钻破你的牙冠，在髓腔里搅一搅，等碰到你的牙髓时那种极致的痛苦会让你把这辈子的花粉都喷完……” 　　玻璃碎裂的声音打断了恐怖牙仙得意洋洋的诉说。 　　光之网化作绳索缠住了它的手腕。 　　一道绿色藤蔓飞快地卷住了那颗正在受刑的小牙齿，一根捕蝇草从藤蔓上冒了出来，吞下了牙齿。 　　“想都别想！”恐怖牙仙的手突然融化，把整根藤蔓包裹在黑液中，植物瞬间枯萎。 　　下一刻，安徒生伸开手，掌心中则是拇指的那枚牙齿。 　　“呜呜呜……”拇指飞快地捡起了那颗牙齿，丢到自己的背包中，“不疼了，不疼了，汉斯我下次再也不敢用自己的身体去换钱了。” 　　现在窗户被打破了，冷风却无法进入那间屋子。 　　屋内的恐怖牙仙和安徒生都没有贸然行动。 　　“它的外形看起来有些草率，但实际却是个阴险细心的家伙。”安徒生的眉头皱了起来，刚才藤蔓进入屋子的瞬间，他就感到了巨大的阻力，“这间屋子里充满了某种腐蚀性的透明液体！” 　　一般人在发现屋内漆黑一片，很容易就能判断出里面有陷阱。 　　当发现陷阱就是那片黑暗本身时，人会下意识地放松警惕，忽略了第二层陷阱——那看不见的透明液体！ 　　牙仙虽然外形改变了，但它的性格却没有变。 　　最开始在诊所相遇，应该是它正常的性格，严肃，古板，老派，守旧，这样的生物怎么会突然对着他说一些奇怪到类似于挑逗的话语，这是它想要激怒自己，让自己冲进屋子，落入它的陷阱中。 　　而当安徒生没有上当，它就改变了策略，假装被拇指的话冒犯，拿出牙齿来折磨花精，其实也是想逼迫安徒生进屋！ 　　那面能被轻易打碎的玻璃窗户就是证明！ 　　恐怖牙仙故意站在窗户前让他们看到，却没有对玻璃做任何防护，就是等着安徒生因为救人心切闯进来。 　　屋里的透明液体才是它的杀招。 　　安徒生敢肯定，刚才如果他贸然闯进，就算有守护光芒的保护，也绝对会受伤。 　　“咚，咚，咚……” 　　正门的敲击声又响了起来。 　　恐怖牙仙侧耳听了听，裂开了嘴，突然又吐出了一枚牙齿。 　　“你和尤斯神父想来个两面夹击，想法不错，但你是人类，他也是人类。”恐怖牙仙那长满刑具的手重新凝聚了起来，“只要是人类就都会换牙，不知道，神父因为牙痛发出的惨叫声会是如何悦耳动听。“ 　　那颗牙齿看上去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东西了。 　　恐怖牙仙竟然弄到了尤斯神父年幼时掉落的乳牙！ 　　-------------------- 第233章 没想到吧 　　恐怖牙仙为了让气氛更加恐怖特意换了根手指, 指尖是巨大的刀片，薄薄的，却异常锋利。 　　它笃定安徒生会大惊失色, 甚至重复刚才强行抢牙的步骤，而这一次, 它不会再让这小崽子逃走！ 　　可是安徒生却是耸了耸肩, 摊手说道：“哦，尤斯神父的牙齿啊，那请你随意处理。” 　　“什么？”恐怖牙仙没有料到他会是这样的反应。 　　“这里。”安徒生摸了摸鼻子之前被打伤的地方，“还是你帮我包扎的伤口, 这么快就忘记了？他揍了我一顿，如果你能让他疼到像小孩一样哭出来, 那请便, 最好不要手下留情，相信我，就算你一次用上了五根手指, 尤斯神父都承受得住。” 　　“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动手啊！” 　　恐怖牙仙举起的手顿住了。 　　安徒生催促道：“为什么发呆！快点！” 　　“你……”恐怖牙仙有些迟疑了, 到底谁才是老板，不, 谁才是反派啊！ 　　“嘿, 你快点。”安徒生不耐烦地说, “快点对神父的牙齿下手, 快点狠狠地折磨他！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你还是不是专业的护士！我教你, 你先用刀片去摩擦牙齿的表面, 然后再上钻子, 凿子完了是螺丝刀……” 　　“我是专业的！你闭嘴！”恐怖牙仙喊了出来, “不用你教我做事！” 　　说着，她就要用刀片去磨神父的乳牙。 　　“太好了。”安徒生鼓起了掌，“我真的迫不及待想要听到神父的惨叫声。” 　　“……汉斯，控制下表情……”拇指忍不住在一旁说道，“你笑得好开心啊。” 　　恐怖牙仙闻言突然停下了动作。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它不满地说道，“你又不是医生！小诗人，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开始磨你的牙齿。” 　　“哦。”安徒生平静地说，“你可以试试。” 　　拇指听到这话，诧异极了，他慌忙飞到了安徒生的眼前，挥动着双手喊道：“汉斯，真的很疼很疼的！咱们快跑，或者让神父一起出手，绝对不能给它机会磨你的牙齿！哎哎哎，真是的，明明你们联手就可以打败这家伙，还在这跟它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安徒生无语地瞥了拇指一眼。 　　拇指接收到了他的眼神，立刻明白了什么，迅速闭上了嘴。 　　此时恐怖牙仙正在专心抠牙，并没有理会拇指嗡嗡嗡的抱怨声，它的手在嘴里掏了半天，可什么都没有掏出来。 　　“怎么会？为什么会这样？”它的手几乎完全伸进了嘴里，可依旧一无所获。 　　“你找不到我的牙齿。”安徒生早有所料的说道，“你能获得的牙齿，是那些孩子们放在枕头下和牙仙们交换的乳牙吧？” 　　而且其中必定有什么特别的限制。 　　否则牙仙一族光凭借着恐怖牙仙磨牙的技能，就足以控制住大量生物了！普通人类在面对突如其来的牙痛，基本上无法抵挡。 　　不仅如此，恐怕这位恐怖牙仙并不希望整个牙仙族群好过。 　　不然，它不会破坏丹妮丝想要帮族人谋求福利的计划！原本安徒生只是有些怀疑，毕竟牙仙是一种联系紧密的种族，很难想象出其中出了叛徒，但恐怖牙仙拿出牙齿的时候，他就知道，它和别的牙仙不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找不到你的乳牙？”恐怖牙仙终于明白，眼前的小巫师没有唬人，“所有在丹麦出生的孩子，只要听过牙仙的故事，把牙齿放在枕头下，我就能获得一枚牙齿！你为什么没有！” 　　“等价交换。”安徒生说，“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 　　恐怖牙仙三角形的脑袋摇晃了几下，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不对劲，不对劲……”它的脑袋晃得越来越快，要不是三角形是最稳定的图形，换个圆形脑袋，此时肯定已经被摇了下来，“对啊，你为什么这么多话？你和神父堵住我，不让我走，肯定不是为了聊天的！” 　　突然，它毫无征兆地往后一缩，离开了窗户，朝着前门的方向冲去。 　　安徒生立刻跳了起来，沿着墙壁上凹凸不平的砖块，几下子蹿上了屋顶，接着，他的风衣张开，围绕在周围的白色小鸟们凝聚成了一双翅膀，缓解了他从屋顶跳落在地上的冲击力。 　　诊所大门旁的玻璃已经被恐怖牙仙打碎了。 　　大门口站着的根本就不是尤斯神父。 　　那是一个简陋的木头人。 　　木头人身上绑着一根树枝，冒充是人类的手臂，而一根灰色的精神力细线缠绕在上面，只要轻轻一扯，就会牵动手臂往前，发出类似敲门声的“咚，咚”声。 　　木头人的身上套着一件宽大的教士服。 　　拇指抽了抽鼻子，从上面感应到了尤斯神父的气息。 　　他立刻明白，这东西肯定是小汉斯顺，咳咳，借回来的。 　　所谓的前后包抄困住恐怖牙仙其实只是个虚张声势的陷阱而已，尤斯神父根本就没有来！ 　　恐怖牙仙也发现了这一点。 　　它的牙齿发出了“咔擦咔擦”的摩擦声，看上去恨不得把眼前的森林巫师塞进嘴里好好咀嚼一番。 　　“很好！狡猾的绿巫师！”恐怖牙仙的声音像是从牙齿缝中蹦出来的般，“怪不得你看到尤斯神父牙齿的时候，会那么淡定，甚至不停的刺激我，想让我真的去磨神父的牙！” 　　“现在我明白了。” 　　“神父根本就不在！” 　　“如果我磨了他的牙齿，就等于是主动对他宣战！这里离教堂很近，近到不用守护者出动，里面的各种小玩意都能出现攻击我！就算我幸运的逃脱了这次攻击，今后肯定也会上了守护者的通缉名单！” 　　“你真是恶毒！” 　　“恶毒？”安徒生的计划被发现了，却并没有感到沮丧，“再恶毒也比不上你！为了不让丹妮丝的计划成功，你诱骗她吃下了衰亡果实！而你知道石心答应了她的请求，牙仙们的地位将会得到改善的那天夜里，你立刻发动了糖果攻击！” 　　如果不是拇指发现了那张纸条，恐怕现在镇上已经死了不少人，牙仙们则会成为所有人口中的“恶魔”！被所有人类唾弃，更别提改善处境这种事了。 　　“是的，我是在拖延时间。”安徒生说，“凡是故意出现在人类聚集地且在人群前显露出恶意的超凡存在，即判定为邪恶！”他拿出了一本小册子，读出了第一页的内容，册子的封面是一枚金色的十字架。 　　现在距离天亮只有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 　　这里是镇子中心。 　　早起的生意人和来教堂做早祈的人们甚至在天亮前就会出来活动。 　　只要有人看到恐怖牙仙，守护者的判定会立刻生效，到时候尤斯神父就算想继续在暗处看热闹都不行。 　　时间拖得越久，对安徒生就越有利。 　　最好的一点就是，这里离教堂真的很近，近到有任何风吹草动，尤斯神父只需几秒就能赶过来。 　　想到这里，安徒生忍不住看了眼街道另一边的教堂。 　　那里十分安静，似乎里面的人都陷入了睡梦中。 　　但他知道，以尤斯神父的实力，他绝对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呵，老狐狸！看戏看的开心吗！安徒生抿了抿嘴，有些遗憾恐怖牙仙没有对神父出手，他是发自心内的想要看看平时就差把“严肃”这两个字纹在脸上的神父牙疼时会是个什么样子，会不会捂着脸倒在地上嘤嘤嘤的哭起来。 　　咳咳，不行，我在想什么！ 　　安徒生立刻收敛思绪，驱散了脑中各种奇怪的景象。 　　他知道，恐怖牙仙不会坐以待毙。 　　而他也不可能放对方一马。 　　既然计谋和退路都没有了，那就来战吧！ 　　路灯在安徒生是掌中浮现，这一次，原本黏在整间诊所的光之网猛然回缩再扩张，它们形成了一层光罩扩散开来，围住了诊所和附近的空地，在这里形成了个巫术屏障。 　　“擦咔”一声，诊所的大门打开了。 　　恐怖牙仙摇晃着身后的“头发”，从大门口缓慢地飘了出来，它双脚离地，却不是因为会飞行，而是那原本充满了整个室内的腐蚀性液体随着它一起流了出来。 　　空气中充满了淡淡的酸味。 　　“我，被牙仙的责任束缚了一万年，又被扭曲了身体！现在，你竟敢闯进我的地盘，这是自寻死路！”【注1】随着恐怖牙仙的话，它的身形膨胀起来，酸液在地面翻滚着，所到之处所有的东西，无论是岩石还是植物，先是变得苍白，接着化成了粉末。 　　“你……”安徒生皱起了眉头，“你的宣战台词听起来有些耳熟，是从哪里偷来的吧？”他是真心觉得这么有气势的话肯定不是恐怖牙仙自创的，而且一万年的时间，就算对于长寿的神秘生物而言也太夸张了！ 　　恐怖牙仙彻底被激怒了。 　　它身后的束缚带猛地伸长变粗，铺天盖地，像是蛛网一样朝小巫师伸来，想要捕捉住自己的猎物。 　　而地面，则是越来越多的腐蚀液体。 　　安徒生被围在中间。 　　他举着路灯，背挺得笔直，吞噬光芒形成了一只巨大的白鸟，它巨大的翅膀在安徒生身后展开，长长的羽毛既纤长灵动，所以的小白鸟在它出现的时候，全都开始鸣叫了起来。 　　-------------------- 　　【注1】伊利丹·怒风：是我说的，凡人！你这是自寻死路！我在艾泽拉斯等着你！ 第234章 神秘到谁都不知道他是谁的人 　　拇指在守护结界张开的瞬间, 就直接被弹了出去。 　　“汉斯！让我进去！”小花精趴在淡金色的结界外，用力捶打着，“我也想帮忙。” 　　“你帮我看着周围。”安徒生说, “如果防护结界有被腐蚀掉的地方，你要立刻告诉我！” 　　他知道这次面对的敌人和以往都不一样, 对方是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阴牙, 心狠手辣，如果有机会，绝对会毫不犹豫的伤害小花精。 　　拇指闻言立刻警惕地看向了周围。 　　就在这时，安徒生听到了一声细微的鸟叫。 　　他的右上方多了几条束缚带, 那玩意儿趁着他和拇指说话的瞬间，直接缠了过来, 而机警的白鸟则立刻警示了起来。 　　“撕碎它！” 　　安徒生的精神力控制着白鸟群, 从上俯冲而下，一部分开始攻击不停摆动着的束缚带，而另一部分则是直接朝着恐怖牙仙的脖子冲去。 　　这个外表古怪的生物, 脑袋看起来十分坚固, 手上都是刑具，脚边不停滚动着腐蚀性的液体, 而看上去由几根竖线一样的东西组成的身体是最薄弱的地方了。 　　束缚带立刻挡在了它的身前。 　　小鸟直接穿过了带子, 穿过了那几根烧焦的马桶棒一样的身体。 　　“怎么会这样！”在外观战的拇指叫了起来, “你居然没有余火！” 　　安徒生知道事情有些棘手了。 　　小鸟是由吞噬光芒组成, 是吞噬了被净化过的小恶魔灵魂后形成的灵类生物，它们虽然是安徒生精神力的延伸, 但每次使用, 这些灵体就会多一点儿灵动, 有时候安徒生觉得, 只要自己再强大一些，这些小可爱们说不定会进化成更高级的生物。 　　只要对方有灵魂，有精神力，都会被它们一点点的吞噬掉。 　　但现在他面前的恐怖牙仙居然没有这东西。 　　“糟糕了，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它身上散发出的精神力会这么微弱，还以为它藏了什么大招，原来竟然没有余火！” 　　“这玩意儿外表扭曲，但从它刚才的话里可以得知，它还是牙仙！那么问题来了，作为正宗的灰烬生物它是怎么在没有余火的状态下生存的？” 　　不仅如此，地上的液体也同样是实物，并不是由精神力凝聚而成的。 　　“傻眼了吗？小巫师。”恐怖牙仙得意地说道，“你脆弱的小身板，怎么伤到我?是用那些软趴趴的细小藤蔓？还是你无用的小鸟？” 　　安徒生没有回答，一朵红色的火苗在路灯中跳动起来。 　　身为森林巫师，他天然的就不擅长使用火焰，但并不代表他不会用。 　　既然无法吞噬灵魂，那么就用火焰烧掉面前的东西。 　　路灯中的火苗瞬间染红了所有的小鸟，包括安徒生身后一直保护着他的那只，原来的白鸟变成了火焰的颜色，羽毛则变成了跳动着的火苗。 　　“燃烧！” 　　安徒生的精神力分成了十几根细丝，控制着火鸟，和束缚带缠斗了起来，它们一点点点燃带子上的纤维，可是下一刻，起火的地方立刻被灰烬覆盖，重新编织完毕。 　　这东西竟然还能自我修复。 　　火鸟掉落的小火苗在落在那些腐蚀性液体上时，发出了“滋滋”的声音，一股细烟冒了出来。 　　那味道就像是严重口臭的病人吃了一大块冰岛发酵鲨鱼肉后，鱼肉中高浓度的尿素在他口中扩散，再对着人的鼻子使劲儿喷了口气的味道。 　　不妙！ 　　安徒生立刻收起了火焰。 　　“太迟了，巫师。”恐怖牙仙在原地旋转了起来，那些束缚带立刻转回到了它的身上，而地上的液体则形成了个旋涡，“谢谢你的火焰！” 　　原本在束缚带上燃烧的火焰，被卷进了腐蚀液体旋涡中。 　　这下子，大片的液体被高温气化。 　　偏偏这片区域都被保护光芒罩住了。 　　那种恶臭得让人恨不得没有出生过的气味顿时充满了整个结界内。 　　“呕~”安徒生只闻了一口，就觉得周围的世界变暗了，他的视野中，隐隐有红色的虫状物体在蠕动着，仔细看去，却什么都没有，这是精神力被污染的前兆！ 　　“哈哈哈哈！”恐怖牙仙大笑了起来，“接受我的鞭打吧！绿巫师，这你多管闲事的代价！” 　　说话间，旋转的束缚带猛地抽向了安徒生的身体。 　　他想要跳起，可稍微一动，又差点儿呕吐出来。 　　趁着这短暂的空隙，十几根束缚带狠狠地打在了安徒生的脸上和身上，他疼得脸皱了起来，捂住腹部，飞快地跳跃了起来。 　　“你往哪里跑？” 　　恐怖牙仙像是一道旋风，跟在他身后，穷追不舍，它转得越来越快，那些束缚带围绕着它旋转，抽打在空气中，发出了“咻咻”的声音。 　　地上的液体蒸腾了一小半，它们化作恶心的臭味让安徒生头晕眼花。 　　而剩下的液体则凝聚成一只只透明的手，只要安徒生落在地面上，它们就会立刻抓过去，蹭上一点，无论是衣服还是骨头，都会被腐蚀掉。 　　要不是安徒生身后的鸟羽加快了他的速度，他已经被这三重攻击击倒了。 　　“啊啊啊汉斯，汉斯，快把防护罩打开啊！”拇指急得不行，“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不行！ 　　不能打开！ 　　安徒生咬紧了牙，努力平复着被臭气熏得逐渐降低的理智值，他瘦小的身体爆发出了以往从没有的灵活和韧性，一边躲避一边寻找着反击的机会。 　　他做了个假动作，拖延了恐怖牙仙几秒，接着晃到了它身后，身后的翅膀用力一挥，直接跳上了屋顶。 　　这下子，他暂时摆脱了腐蚀液体的追击。 　　接下来呢？ 　　植物攻击会被液体腐蚀掉，吞噬光芒无效，火焰烧不掉那些束缚带反而会加重空气中的臭味，水巫术更是不行，隐匿？除非把守护结界打开，否则他无处可逃！ 　　看来，只剩下一条路了。 　　安徒生摸了摸路灯，从里面抽出了一柄很细的长剑。 　　那长剑通体细黑，手柄处镶嵌着华丽的黑色宝石，一看就不是他能买得起的风格。 　　“是时候试试物理说服法了！”小汉斯握紧了剑柄，整个人消失在了原地。 　　在街道另一边的教堂楼顶上，尤斯神父安静地看着对面发生的一切。 　　有好几次，他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在看到安徒生准备潜行背刺的时候，神父终于忍不住看向了旁边站着的那个人：“就凭他三足夜猫一样的剑术，这场战斗毫无悬的会以失败告终，他会死。” 　　“蠢死是他自己活该。”那个人声音很冷，镶满了黑宝石的华丽袍子罩住了他整个身体，几缕银发从兜帽中落下，在月光下泛着钻石般的美丽光泽，“每年，都会有很多优秀年轻人出现，他不是不可代替的，这样的小事都无法处理好，也许早点死在这里是他最好的结局。” 　　这番冷酷无情的话让尤斯神父沉默了好几秒后才继续开口说道：“殿下，我以为您对安徒生先生是不同的，您肯花金币教育他，听说就连他的学费也是您帮忙向王储殿下申请的。” 　　尤斯神父原以为安徒生是殿下看好的人才，准备着重培养，可是现在看起来，殿下对他冷漠疏远，似乎对他的死活并不在意。 　　“这样的东西很难打吗？”对方的话却让神父无言以对，“我记得你十五岁的时候，单枪匹马就干翻了所有在人类世界的魅魔，获得了自己的传奇成就，那时的你，可没有人看护着！现在安徒生先生要是连一副假牙都无法战胜的话，出了西兰岛，他能打的过谁？” 　　尤斯神父摸了摸自己的后腰，想起以前荒唐狂野的年轻岁月，不由摇了摇头。 　　“殿下，王妃的舞会快结束了，您该回去了。”他们身后的黑暗中，冒出了一只马头，它通体黝黑，宛若最深沉的夜，“哎呦，汉斯小宝贝怎么玩起了剑，那不是您送给他的吗？他看起来好惨，啧啧，等下我送您回去后，能过来带着汉斯去泡你们上次一起泡的温泉吗?” 　　“……” 　　教堂的屋顶上，突如其来的沉默比夜风还冷。 　　“不要胡说！”这位来历神秘穿着黑衣谁都不知道他是谁的殿下淡淡地说道，“她还不是王妃！” 　　尤斯神父表情微变。 　　其他的都没否定啊…… 　　“好吧。”黑马喷了口气，“您不是说要来西来岛办事吗？可您一来就站在这里看了半天，到底是要办什么事啊？” 　　尤斯神父立刻看向了这位殿下的脸。 　　嗯，虽然他只看到了一脸雾水，但那雾气似乎隐隐形成了什么图案。 　　“去学院。”神秘的谁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谁的殿下转过身，伸手弹了弹黑马的额头，“你今晚的废话真多！” 　　黑马发出了嘿嘿的笑声，它对着尤斯神父恭敬地说道：“尊敬的魅魔干翻者阁下，汉斯是我的朋友，您能适当的帮帮他吗？不用太多，如果等会儿他被打死了，能帮他护住灵魂，至少别被抽到连灵魂都碎了可以吗？我会找几匹不错的马来您这工作，当然，我们殿下和汉斯绝对不熟悉只是普通的金钱培养关系，请您一定不要多想。” 　　“闭嘴！”高贵神秘殿下拉扯着黑马的缰绳，让它无法再多说一句话，接着，一人一马的身影消失在了黑暗中，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尤斯神父转过视线，看向了小巫师的方向。 　　现在的小巫师，身上衣服被抽得破破烂烂的，露出的皮肤上有不少红痕和伤口，他脸色比平时苍白，嘴唇却红的像是滴在雪地上的鲜血。 　　他的黑眼睛里闪着坚毅不屈的光芒，让神父想起了曾经被自己征服的魅魔王子。 　　“咳咳。”尤斯神父转了转手上的玫瑰念珠，低声说道：”护住灵魂不碎，也不是不可以。” 　　-------------------- 第235章 古老 　　“法克！”安徒生擦掉了额头上滴下的血滴。 　　这玩意儿太难对付了。 　　地上有不少被砍断的束缚带, 但安徒生知道这样根本不够！对方的本体他还没有碰到，可自己的身上却已经变得伤痕累累。 　　这连以伤换伤都算不上！ 　　继续下去，顶多十分钟, 他就会完蛋。 　　“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 　　安徒生挥动着手中的细剑, 挡下了对方的又一次袭击。 　　他手中的黑剑品质极佳, 尽管对方攻势迅猛，可上面却连一道缺口都没有，连那些能腐蚀液体都对它无能为力。 　　要不是有这玩意儿撑着，他肯定会留下更多伤口。 　　“一定有什么被我忽略的地方！如果它真是无法战胜的, 为什么会一直躲在诊所里当护士！而且，它以为被我和神父联手包围时的第一反应是藏起来防守, 而不是进攻。” 　　“后来它发现对手只有我一个人, 才开始发动攻击！” 　　安徒生左右闪避，从屋顶到地面，看起来狼狈极了。 　　突然, 他的眼角余光看到了奇怪的一幕。 　　恐怖牙仙在疯狂追逐时, 一根束缚带无意中碰到了守护光芒，下一刻, 束缚带被光芒轻轻地弹开了。 　　就是这个！ 　　安徒生恨不得狠狠拍一下自己的笨脑门。 　　答案就摆在自己面前, 如此明显, 他居然没有看到。 　　恐怖牙仙的束缚带明明就能攻击到守护光芒的！ 　　也就是说, 以它展现出的力量，如果想在天亮前消失逃走其实是能够办到的, 需要的就是集中所有力量, 攻击护罩的同一位置, 只要有一条缝隙, 它就能化作黑烟消失！ 　　但它为什么不走？为什么一直攻击自己？ 　　甚至冒着被神父发现的危险？ 　　这是为什么？ 　　从刚才短暂的交手来看，它不是那种会被愤怒冲昏头哪怕自己死也要拉着安徒生同归于尽的莽牙。 　　无论是衰亡果实还是糖果谋杀夜事件，都能看出恐怖牙仙办事喜欢暗中策划使坏，正常情况下，它应该保存实力离开这里，之后再找机会对付安徒生。 　　所以，恐怖牙仙留在这里和自己对打的理由只有一个——它不能走！ 　　安徒生知道，对方不走肯定不是因为被自己的魅力迷倒，而是这里有不能被发现的东西！ 　　它担心离开后，那东西被其余人找到。 　　所以恐怖牙仙发现神父不在后，选择了和安徒生对战，它计划杀掉安徒生和小花精后，再带着那东西消失。 　　安徒生的目光落在了牙医诊所上。 　　事情已经很明显，对恐怖牙仙很重要的东西并不在它身上，否则它早就跑了，那么，那东西十有八九就藏在诊所里！ 　　对于迷雾生物而言，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就只有两个，一个是力量源泉，一个是致命威胁！ 　　安徒生故意往前跑了几步，像是在躲避攻击，其实巧妙地引着恐怖牙仙往前跑去。几次三番下来，他们越来越靠近广场中间的位置，逐渐远离了牙医诊所。 　　拇指诧异地看到，自己面前的守护光芒竟然随着那两个人的移动而移动了起来。 　　虽然整个光芒笼罩住的地方面积没有变，但实际上却在偷偷地往前挪着，很快，牙医诊所被慢慢挪出了光芒所笼罩的范围。 　　拇指看到小汉斯飞快又隐蔽的对他使了个眼色，长期相处的默契让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的暗示。 　　拇指立刻挥舞着花精仙女棒，消失在了原地。 　　安徒生看到这一幕后，在心中点了点头。 　　不错，拇指这家伙也变机灵了，知道消除掉自己的气息再进去找东西。 　　只希望他的动作能够快一点，在自己被打死之前把恐怖牙仙藏在屋子里的东西找出来。 　　“不对，不对，不对劲！”恐怖牙仙突然吼了起来，它猛地停下了转动，“为什么，我感觉不对劲？” 　　糟糕！必须要分散它的注意力！ 　　“嘿，我知道你是谁了！”安徒生立刻喊了起来，他的声音里掺杂了些许精神力和拇指的粉红花粉，“所有牙仙都知道你是谁，你做了什么！” 　　“不可能！”有几根束缚带上沾上了粉红花粉，恐怖牙仙微微摇晃了下三角脑袋，“她们不可能知道！” 　　“你的所作所为已经随着夜风传开，所有的树叶，枝条，花粉都在低语着你卑鄙的姓名！”安徒生看上去是那么笃定。 　　恐怖牙仙似乎发现了什么，它抖动着那几根束缚带，把花粉抖了下来：“那又怎样？这个护士的身份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你永远不知道我真正的身份。” 　　“是吗？”安徒生冷笑了起来，“如果我知道呢？” 　　他估算着，以拇指的速度，只要再拖个几秒钟就好，清洁魔法找起东西来同样快速。 　　“胡说！你在胡说！”恐怖牙仙不屑地说道，“小巫师，你要知道我是谁，你就是我爸爸！” 　　“……” 　　安徒生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这个怪物居然诅咒自己！ 　　为了拖延时间，安徒生随口抬出了牙仙界他唯一知道的大人物：“你知道牙痛姑妈吗？” 　　他从别的牙仙口中听说过牙痛姑妈这个名字，希望能借用姑妈的声望，糊弄吓唬下面前的恐怖牙仙。 　　恐怖牙仙沉默了几秒后，突然咧嘴笑了起来。 　　“你猜对了，我就是牙痛姑妈！” 　　？？？ 　　安徒生睁大了眼睛。 　　恐怖牙仙则张开大牙，疯狂地笑了起来。 　　安徒生诧异地发现，它脸上那口完美的牙齿根部，居然藏着一排精巧地黑色金属装置！ 　　那玩意儿的外形像极了老式的假牙佩戴器！仔细看去，它牙根发黑发棕，像是腐烂到深处的牙龈！ 　　恐怖牙仙看起来完美的牙齿居然是假的！ 　　它笑着笑着，就流下了几缕口水。 　　口水滴在地上，“滋~”的一声，腐蚀出了一个小洞。 　　安徒生觉得浑身上下都开始难受起来。 　　原来之前那些腐蚀粘液，竟然都是恐怖牙仙的口水！那么一大屋子的液体，也不知道它攒了多少年。 　　恶心，太恶心！史无前例的恶心！ 　　这还不算完。 　　也许是小巫师脸上的表情取悦了恐怖牙仙，这位神秘生物，竟然直接腾空飞起，对着可怜的森林巫师吐起了口水。 　　“法克！” 　　一向好脾气的安徒生忍不住爆了粗口。 　　这TM的是什么战斗招数！ 　　更让他崩溃的事情还在后面。 　　恐怖牙仙追在他身后，一边疯狂地喷口水，一边大声喊着：“爹地，别跑！爹地爹地爹地！” 　　谁是你爹地！！ 　　安徒生再也忍不下去了。 　　□□上被打他技不如人就认了，凭什么还要在精神上恶心他！ 　　安徒生从心底涌起了一股热流，愤怒点燃了他的勇气，小巫师紧握手中细剑，转身朝着恐怖牙仙的头刺去。 　　“咔擦”一声，黑剑被牙齿咬住。 　　安徒生突然松手，他趁机腾空而起，身后的翅膀扫开了抓过来的束缚带，他越过恐怖牙仙的身体，落在了光罩的边缘处。 　　“汉斯，接着！” 　　等在那里的拇指显出身形，几根藤蔓拖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甩了过来。 　　小汉斯的手越过守护光芒，把那东西拿了进来。 　　那是一根布满了锈斑的铁棍。 　　铁棍很硬很长，和普通的男式手杖差不多粗细，顶端被锻造成了椭圆形，上面刻着一行法文小字。 　　东西一入手安徒生就感觉到了，这是神秘物品！ 　　看到金属棒的瞬间，恐怖牙仙转身就跑，颤抖的束缚带显示了它心中的恐惧。 　　安徒生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他感觉到了这根铁棒对恐怖牙仙的克制。 　　他的精神力缠绕其上，在经过那行法文小字的时候，一个画面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在挂满宫廷画像的房间中，一位面容英俊的年轻男士被束缚带紧紧绑在了牙医椅上。 　　他的头高高扬起，保养很好的卷曲黑色长发从椅背上垂了下来！他的嘴被强制掰开，眼角因为痛苦而流下了泪水，透过长大的嘴巴，能够隐约看到他发黑的牙根。 　　这位俊美的被缚男生衣着华丽，外套上绣着大片花朵和果实图案。他的腿并不长，穿着高跟鞋，鞋子上系着华丽的缎带和宝石，而最为醒目的是那双高跟鞋的鞋底是红色的。 　　站在他面前的是位穿着牙医服饰的中年人。 　　牙医手中拿着这根铁棍，铁棍的椭圆形前端已经被烧得通红！牙医毫不留情地把这粗硬的异物塞进了英俊青年的嘴里！ 　　下一刻，幻想消失了。 　　安徒生皱起了眉头。 　　能让铁棍变成神秘物品，这说明，画面上的人物必定不是无名之辈！甚至，他们也许是历史上的赫赫有名的人物！ 　　法文，个子不高，英俊，烂牙，巴洛克式的打扮……这种种线索指向了一个人。 　　那就是太阳王路易十四！ 　　这位法国国王因为对自己身高不满，发明了高跟鞋，引起了全世界范围的轰动和模仿！而红底的高跟鞋，是那个时代专属于国王的标志！ 　　路易十四喜欢甜食又不爱刷牙，年纪轻轻就因为烂牙和发出恶臭的牙龈苦恼，于是，他那位著名的宫廷牙医杜布瓦采用了极其超前的治疗方法。 　　那就是用一根烧红的铁棒塞进太阳王的嘴里，烫死牙齿上的细菌，治疗牙痛！ 　　没错了！ 　　安徒生心中有了底。 　　自己手上这根，就是杜布瓦的大铁棒！ 　　而恐怖牙仙力量的来源，应该就是一件古老物品——太阳王路易十四掉落的烂牙！ 　　-------------------- 　　史实……不是作者瞎编的…… 第236章 谁是你爹地 　　“哈哈哈！姑妈, 别怕，请你吃大铁棒！” 　　一直被压着打的小汉斯来了精神。 　　他追在恐怖牙仙身后，挥舞着铁棒, 绿色的植物能量转换成了火焰的红色，聚集在了棒子的椭圆形前端, 很快就把那一块烧得通红。 　　“别跑！让我把这根大棒子塞进你嘴里, 保证不疼！” 　　小汉斯张开了背后的羽翼，速度加快了几分。 　　也许是感觉到了什么，离恐怖牙仙越近，铁棒就变得愈发坚硬粗壮！它迫不及待地想用烫红的身体带给老朋友一场炙热持久的亲密接触。 　　“呼……”拇指坐在光罩外, 气喘吁吁地说道，“真累, 不过汉斯喊得都是些什么啊！真是糟糕的台词。” 　　现在, 被恐怖牙仙藏起来的秘密武器已经曝光，它知道今天是无法速战速决了。 　　“淹没他！”恐怖牙仙的话，让光罩内所有的液体全都朝着安徒生涌来。 　　来了, 恶心的口水军团！ 　　安徒生把铁棒挡在了身前, 火焰的力量让它整个发烫，接着, 数不清的火叶顺着它身上的图案散发而出, 一片接着一片, 堵在了前方。 　　腐蚀液体和火焰树叶碰撞在了一起。 　　前者飞速消融, 变成了气体，后者则在安徒生精神力的支持下不仅没有熄灭, 体积反而越来越大。 　　安徒生抽了抽鼻子。 　　“嗯, 果然是烂牙口臭的克星！通过铁棒产生的火焰叶子, 蒸发掉恶心口水后, 就没有散发出之前那样难闻的味道！” 　　“看来杜布瓦铁棒的确对路易十四的烂牙有克制作用！” 　　安徒生虽然表现出了一副欣喜若狂上蹦下跳的样子，其实他一直在不停地思考着，甚至心里比之前被打压时还要平静。 　　真正的巫师，在战斗结束之前，绝对不能放松一丝一毫！ 　　反派死于话多，同样，死于喜形于色的所谓正派人士也不少。 　　而另一边，趁着安徒生被液体阻挡，恐怖牙仙疯狂地甩头，用束缚带开始撞击起了困住它的守护光罩。 　　就像安徒生之前推算的那样，它集中所有注意力，开始攻击一点！ 　　安徒生感觉到，光罩快被击溃了。 　　“光之网！”在这关键时刻，光罩重新凝结成了网，接着，这些光网如同蛛丝一样，一根又一根地粘在了恐怖牙仙的束缚带上。 　　“别想跑！”安徒生喊道，“我抓住你头发了！”他故意发出了轻浮的怪笑，像是学校里喜欢抓女孩子长辫的顽童一般。 　　而随着他的笑声，原本严密的光之网竟然有几根蹦开了。 　　一丝冷风吹了进来。 　　恐怖牙仙欣喜若狂。 　　它一咬牙，猛地化作了一团黑烟，顺着光之网露出的细小缝隙钻了出去。 　　它那一头浓密的束缚带“噼里啪啦”地掉在了地上，一同被丢掉的，还有个三角形的黑色物体，几根烧黑了似的木棒。 　　黑烟冲出了安徒生的护罩，在不远处重新凝聚成了形体。 　　那里只有一副洁白的假牙。 　　原来，恐怖牙仙本体的其余部分都是后来组装上去的。 　　假牙浮在空中，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连烂牙根都一览无遗。 　　“蠢货！森林巫师的脑袋果然都是木头做成的！再见了，小巫师，只要有牙齿在，我就是永生不灭的，换个地方换个身份重新开始，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请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忘记你。” 　　“你，你的爱人，你的亲人，你所有的后代，我都会让你们品尝到牙痛到恨不得立刻死去的滋味！” 　　它看着光网逐渐黯淡消失，看着一脸惊愕的安徒生，心中更是有种劫后余生的快意。 　　假牙不再耽误，立刻冲进了诊所。 　　可恶的小巫师和他的同伙，自以为发现了那根铁棒就能战胜它？真是太天真了！铁棒是它故意放在里面的，而真正的好东西，所有人都不可能想到！ 　　那东西它根本没有做任何掩饰，放在诊所里，所有人都能看到，因此，所有人都忽略了。 　　“蠢货们！再见了！” 　　牙齿猛然胀大，足足有半匹马的那么大，它一口咬住了屋里的某个东西，就想要离开。 　　可是下一刻，恐怖牙仙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准确的说，是被它咬住的东西没有移动。 　　“奇怪了！”恐怖牙仙使劲往前拖了拖，可那东西却纹丝不动，“不可能啊！这到底是怎么了！” 　　诊所的木地板被它扯的翻了起来，底下的石头和泥土也同样如此。 　　恐怖牙仙终于发现，原来诊所的地底竟然是满满的粗大藤蔓，这些藤蔓紧紧缠着它嘴里的东西，无论怎么扯动，都无法移动半分。 　　“别白费劲了。”黑暗中，安徒生的声音响了起来，“这屋里的东西，全都被我的藤蔓固定住了，短时间内你根本无法拿走。” 　　恐怖牙仙这一次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转身就想跑。 　　可是一道穿着黑色教士服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他面容严肃，身材高大强壮，手里提着盏普普通通的夜灯，就那么安静地站着，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尤斯神父终于来了。 　　安徒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呵呵，果然是经验丰富的退休守护者，最难打的部分打完了，现在已经到了尾声就冒出来压压场子然后等着分好处！ 　　不过，尤斯神父的出现，却带给了恐怖牙仙极大的压力。 　　它的牙齿发出了“咯噔咯噔”的声音。 　　下一刻，一根根束缚带从后方抓住了恐怖牙仙，这些带子上散发着隐隐的红色，尾端全部缠绕在安徒生手中的杜布瓦铁棒上。 　　束缚带顶端的金属看起来和铁棒的材质一模一样，像是它们原本就该是配套使用一般。 　　“放开我！”恐怖牙仙发出了刺耳的尖叫，“不不不不！你怎么发现的！你不可能会知道！” 　　“我怎么发现它们其实是套装的？”安徒生一边说着，一边控制着束缚带，把恐怖牙仙绑在了刚才被它咬住的东西上。 　　那是一张老旧的牙医椅。 　　这张牙医椅安徒生见过很多次了，诊所的医生就是在这张椅子上给病人治疗的。 　　椅子上面充满了岁月的痕迹，原本精美的图案和色彩已经全部褪色，变成了灰蒙蒙的，可如果把目光聚集其上，仔细观察，再用想象力复原一下它原本的风貌，就能发现这是一张巴洛克风格的精巧家具！ 　　安徒生在铁棒触发的幻象中，看到路易十四曾经被束缚带捆绑在一张椅子上。 　　现在，幻象中的椅子和牙医诊所的椅子重叠了。 　　还有那些束缚带。 　　那根铁棒子。 　　这三样加起来，才是当初宫廷牙医杜布瓦用来拔牙的完整装备！ 　　“为了让你主动脱掉束缚带，我故意打开了光之网，你果然上当了！”安徒生一边说着，一边通过铁棒控制起了那些带子。 　　恐怖牙仙的嘴被束缚带的力量拉扯开来，一直到露出了底下的烂牙。 　　小汉斯举起了杜布瓦铁棒，看着它又红又烫的前端，直接朝牙仙的嘴里塞去！ 　　“啊啊啊啊！”恐怖牙仙的力量源泉在拔牙三件套的影响下，被极大的压制了，它被迫承受着铁棒带来的剧痛。 　　滚烫的铁棍炙烧着腐烂的牙根。 　　“第一次。”安徒生拔出了铁棒，重新加热后，又塞了进去。 　　他眼神冷漠，一点儿都没有因为对方的惨叫和哀求而手下留情。 　　“为了丹妮丝，为了达克马，为了北风，为了教授……”还有那些不知名的受害者。 　　安徒生再一次抽出了铁棒，他欣赏了一下恐怖牙仙颤抖个不停的牙齿，微微一笑，加热铁棒前端，再次毫不留情地塞进了对方的嘴里。 　　“第三次！” 　　抽出，加热，塞入。 　　“第四次！” 　　“第五次！” 　　安徒生像是没有感情的抽出塞入机器，不停地用滚烫的铁棍伤害恐怖牙仙嘴里那些已经发黑的烂牙根。 　　恐怖牙仙的尖叫声愈发凄厉可怕，最后，诊所所有的玻璃制品上全都出现了裂痕，屋子外面的黑暗中，隐隐泛起了雾气，一些鬼魅的黑影在其中窥视着。 　　“汉斯，快点快点。”拇指看着外面着急地说道，“来了好多讨厌的家伙，牙仙散发出的恐惧太强烈了，他们迫不及待想冲进来吃掉这些恐惧。” 　　尤斯神父轻轻咳嗽了一声。 　　他手中普通的马灯突然散发出温和的光芒。 　　这光芒很微弱，带着股神圣的气息。 　　外面雾气中翻滚着的黑影们一下子安静了。 　　“快了，历史上路易十四一共被烫了十四次，我们还差三次就完成仪式了。”安徒生顿了顿，叹了口气，“怪不得格瑞说迷雾世界里知识和实力一样重要。” 　　幸亏他每天都认真上课努力学习还看了大量课外书，在书里看到过那段历史，从而推断出了铁棒引发的幻象到底是什么。 　　如果在学习上稍微马虎一些，就算通过铁棍看到了路易十四治疗牙痛的场景，也不知道那到底是谁，从而扭曲了判断，以为看到的只是个喜欢女装并且有特殊癖好的怪人。 　　“万一真的判读失误，我的应对方案就会变成去风月一条街雇佣位英俊男士把他绑在椅子上，让他穿上红底高跟鞋，再一边流泪一边甩动头发诱惑恐怖牙仙了……”安徒生一想到那个画面，握着铁棒的手不由抖了抖。 　　知识就是力量。 　　尽管已经过了两百年，弗兰西斯·培根先生的名言依旧没错。 　　等到十四次的“治疗”全部做完，恐怖牙仙那些完美的假牙已经全部化成焦炭脱落了。 　　就连牙根底部的金属假牙套也被融化成了一团废铁。 　　一颗腐烂假牙孤零零地粘在了那团废铁上。 　　它的边缘开始掉落下灰色的粉尘。 　　恐怖牙仙藏身其中，气息微弱到接近消失。 　　“现在……”安徒生看着那颗它，冷冷地说道，“谁是你爹地！” 　　-------------------- 第237章 第一张纸 　　恐怖牙仙没有回答安徒生的问题。 　　她已经虚弱到说不出话来了。 　　“汉斯, 你不能杀它！”拇指拉了拉安徒生的袖子，“它的本质还是牙仙，你如果杀了它, 哪怕是为了替丹妮丝报仇，也会立刻失去牙仙一族的友谊。” 　　此时的安徒生, 眼神中的冰冷让拇指有些害怕。 　　他觉得, 自己的朋友似乎改变了一些。 　　变得更像那些人类大人了。 　　“放心。”安徒生摸了摸拇指的头发，“我不会杀它。” 　　呼，拇指微微松了口气。 　　就听到安徒生继续说道：“现在杀掉它的话，北风肯定会赖账说他没亲眼看到, 亏本的事我不会做！” 　　拇指彻底放下心来。 　　汉斯果然没变，他真是多虑了。 　　“能把北风带过来吗？”安徒生看向了尤斯神父。 　　神父看着他没说话。 　　“……”安徒生无语。 　　来了来了, 果然来了！要好处的环节虽然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这只老郊狼！什么都没干, 就站在门口亮了亮灯，居然真好意思用出装聋作哑不给好处绝不开口这一套！ 　　但现在北风在教堂里，没有尤斯神父的允许, 他根本出不来。 　　安徒生瘪了瘪嘴, 摇晃了下手中的铁棒。 　　神父没说话。 　　他又指了指束缚带。 　　神父还是摇摇头。 　　“……牙医椅子给你！”安徒生气呼呼地说道。 　　可恶，这椅子他本来打算寄给图里帕的！现在好了, 落在郊狼嘴里, 想必克鲁索伯爵被骗到椅子上捆起来这一幕是永远不会发生的了。 　　尤斯神父“嗯”了一声, 严肃地说：“我代表教堂谢谢你的捐赠, 其实让北风出来只是一件小事，你不用这么客气。”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话！”安徒生提高了音量, 谁跟你客气了。 　　“我嗓子有点疼。”尤斯神父淡然地说道。 　　狗屎坨坨个嗓子疼！ 　　安徒生又在这些老超凡身上学到了一招。 　　等神父去抓北风时, 安徒生拿出颗牙齿, 磨成粉, 倒在了路易十四的烂牙上。 　　那颗破洞没有什么变化，但是隐藏在其中恐怖牙仙的气息明显强了许多。 　　“为什么要杀丹妮丝？”这是安徒生一直想不明白的事。 　　恐怖牙仙虚弱的声音响了起来：“没有为什么，我想杀她，就杀了，这个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 　　“也许别人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但你不会。”安徒生说，“你做事很喜欢把自己隐藏在幕后，这就证明，你偏好经过精心策划再行动，而那些无理由杀人的人一般都是冲动行事，随心所欲。” 　　“不过你不说也没关系，我会自己找到答案。” 　　对从恐怖牙仙口中问出答案，安徒生其实也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趁着神父还没回来，他在诊所内翻找了起来。 　　诊所有两层，一楼是给病人看病的地方，二楼则是个小阁楼，堆放着各种医疗物品，东西杂乱，再加上刚才的动静，让整个诊所内部都显得乱糟糟的。 　　安徒生放出了很多小鸟，用精神力控制着，充当自己的眼睛，可里面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汉斯，你想找什么？”拇指飞了起来，“找东西可是我的强项。” 　　“任何和它现在使用的护士身份有关的东西！”安徒生想了想，补充了一句，“或者是藏起来的神秘相关物品。” 　　拇指开始使用精灵魔法，所有的小东西，都漂浮了起来。 　　“啊，来呀~不要害羞，脱掉伪装，把你最隐秘的幽暗展现在我面前吧~来啊，快来啊~哦，再快一些，快一些到达~” 　　“……”安徒生捂住了耳朵。 　　花精魔法的咒语真是一如既往的…… 　　“汉斯，我找到了。”拇指突然眼睛一亮，指着壁炉旁的垃圾桶，“那里面有东西！” 　　这么快就找到了！ 　　花精魔法真实用！ 　　垃圾桶里是些杂物，在东西的最底下，是封已经被污物弄得脏兮兮的信封，信封看上去十分正式，上面印着一枚石头形状的徽章，只不过这个徽章被人用利器划破，看上去信封内的东西让收件人十分不爽。 　　打开后，里面是张金灿灿的硬纸，上面一个字都没有。 　　安徒生试了试，无论是放在灯下还是用精神力触碰，硬纸都没有反应。 　　“看我的！” 　　拇指洒下了一把亮粉，念念有词地说道：“我，天国花园的拇指.格尔，请求查看这份迷雾世界的通知。”说完后，他咬咬牙，用花刺挑破了手指上的皮肤。 　　一滴血液落在了金色硬纸上。 　　它立刻扩散，浮现出了一段文字。 　　《牙仙生存保护法案》 　　【从即日起，所有登记在册的牙仙在考取护士或医生资格证后，即可在人类诊所工作，报酬可与诊所所有者协商，雇主需签署保密协议，保护牙仙身份，不得歧视，不得压迫，牙仙所享有的权利和义务与人类工作者相同。】 　　【此法案即刻生效，由丹麦王室颁布，欧洲君主联盟批准推行。】 　　【另：雇主可获得一年减免税收，且半年一次领取防神秘侵害符文一枚。】 　　安徒生匆匆看完后，楞了片刻，又仔细看了一遍。 　　既高兴又难过的情绪，在他心中翻滚了起来。 　　“丹妮丝，你的愿望实现了。”安徒生轻声叹道，“你们可以光明正大地用劳动换取牙齿，不用再担心突然变成老，被男朋友叫奶奶了。” 　　“殿下真好。”拇指也发出了感叹，“汉斯，这份法案在丹妮丝走的那天晚上就发布了，殿下真的实现了他的承诺。” 　　安徒生抿了抿嘴。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那场突如其来的袭击就可以解释得通了。 　　“我明白了。”安徒生点了点头，走到烂牙面前，“你有护士的身份，根本不用发愁获取牙齿的事，甚至你还有多的牙齿能够给别的牙仙。” 　　“那些走投无路的牙仙，受到了你的恩惠，渐渐的，你变成了牙仙中的大人物，鼎鼎有名的牙痛姑妈。” 　　“可随着人们对口腔卫生的关注，满口烂牙的孩子们少了很多，还有些父母不相信牙仙的传说，等孩子熟睡后，他们会直接拿走枕头下的落牙自己放上铜板，这些事让你们生存的环境愈发艰难起来。” 　　这并不是安徒生在胡说。 　　他手中杜布瓦的铁棒就是最好的证明。 　　两百年前，就连当时最富有的国王路易十四都饱受牙痛之苦，凡尔赛宫内数不尽的华美宝物，都无法阻挡他年纪轻轻就有一口烂牙。 　　有宫廷牙医随时看护的国王尚且如此，那忙于生计，对卫生更不讲究的民众们的口腔情况便可想而知了。 　　那个年代，牙仙们不愁没有牙吸。 　　甚至再往前一点，英国黄金时代的开创者，童贞女王伊丽莎白也有着满口蛀牙，甚至她的年代，还流行用白糖做成的清洁剂……真不知道发明者是不是潜伏在人类中的牙仙。 　　但时代变了。 　　科技和现代医学的发展，提高了人类健康水平和寿命，与此相对的，则是一些迷雾生物生存空间的压缩。 　　“牙医诊所越来越多，从这里获取牙齿既稳定又安全，这一点肯定有聪明的牙仙注意到！可她们和人类的相处，大多数是为了繁衍后代，所以，她们就向你——这位看上去在人类世界存活了很久的前辈请教。” 　　说到这里，安徒生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北风一头乱发，胡乱裹着件外套跟在神父身后朝这边跑来，这么冷的天气，他连袜子都没有穿，显然是被尤斯神父直接从床上抓起来的。 　　安徒生对着他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是什么，你抓到了什么？”北风一脸怒容，冲到了椅子面前。 　　当看到上面只有一颗烂牙的时候，他倒抽了一口气，诧异地盯着安徒生：“我见过把人扒皮抽筋或者剁成肉酱的，但像现在这样，被打到只剩一颗牙齿，还真是第一次见！” 　　“安徒生先生，不是我说，你是不是心理变态？” 　　“好好地把他打死不行吗？实在不解气，砍掉手脚腌一腌也可以……但像现在这样，就算以我们的标准来看也是太过火了些。” 　　安徒生越过他看向了尤斯神父。 　　神父闭上眼睛，像是在养神一样。 　　混蛋老豺狼，把人叫过来，居然不告诉他发生了什么！这绝对是故意的。 　　安徒生不得不耐着性子解释了一番。 　　“牙仙？”北风皱起了眉头，“我们和牙仙没有仇恨啊。” 　　安徒生解释道：“它在奶糖里放那些东西，并没有具体目标，目的是引起人类世界对牙仙的敌视，让牙仙一族想要融入这个世界的计划失败。”哪怕是有石心颁布的法令也无济于事。 　　“它知道会有越来越多的牙仙想要通过正当方式获得牙齿，这是大势所趋，所以，它干脆自己提出了计划，想让其中一位年轻美丽单纯的牙仙迷惑……某个大人物，让他答应改善牙仙生存环境。” 　　北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个大人物一定是声名在外的老色鬼。” 　　“咳咳，嗯，算是吧。”安徒生摸了摸鼻子，“它为了破坏计划，借你们的手把那些死人牙齿卖了出去，想要毒害那位牙仙。” 　　“啊！等等！”北风喊了起来，“法克，原来是这样！！我们被利用了！”他有些激动地抓住安徒生的裤腰带，摇晃着喊道，“后来我们没卖出去的东西，被人上门收购了，除了钱，那个人还给了我们一些糖果。” 　　安徒生抓紧自己的裤子叹了口气：“可惜它错误估算了那位牙仙的勇气，她在死之前让那位大人物同意了计划。” 　　“那位美女牙仙一定是吃了什么带劲儿的东西，要不然，快死的生物哪里还有精力摇来晃去的。”北风的话让安徒生又干咳了起来。 　　是吃了带劲儿的东西没错，但并不是北风这个小屁孩以为的东西。 　　丹妮丝成功说服石心的事大大出乎了恐怖牙仙的预料，于是，在收到法令的夜晚，它发动了奶糖攻击，想用大量儿童和平民的死亡制造舆论压力，阻止《牙仙生存保护法案》生效。 　　“所以，你独一无二的地位就这么重要？”安徒生拿起了铁棒，原本凉下来的顶端随着火苗的跳动，重新变得炙热起来，“为了地位，你可以杀掉任何人？” 　　沉默许久的牙痛姑妈终于开口了。 　　它的声音从烂牙坑中传了出来。 　　“巫师，你很聪明，居然从一张纸上推断出了事情的真相，你品尝过权利的滋味吗？那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味道，只需一点点，就能让你□□，一旦尝过，你绝对不想放弃。”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无论要杀谁……” 　　-------------------- 第238章 百年老店 　　权利的滋味？ 　　安徒生冷笑了一声：“你那算什么权利？” 　　“这是什么狗屎理由！”北风气得跳了起来, “就为了这点儿破事，达克马死了！死了！你这个迎风撒尿的屎盆子！” 　　他拿过了安徒生手中的铁棍，猛地用力朝那颗牙齿敲去。 　　“咚咚！”几下, 原本就饱受折磨的牙齿在遭到了铁棒攻击后，这颗有两百年历史的老烂牙, 终于彻底碎了。 　　一道灰烟从烂牙中飘了出来, 烟雾中隐约浮现出了张苍老的脸。 　　这就是恐怖牙仙的本体。 　　烟雾已经稀薄无比，但安徒生并没有任何小觑，他在北风动手时就准备好了光罩，现在立刻扔过去, 困住了恐怖牙仙。 　　“嘿，你干什么？”北风不满地说道, “我要把它敲得稀巴烂！让它像被尿浇灭的火种那样, 永远无法再在灰烬中重生！该死的灰烬生物，我要把它变成屎！” 　　“你不觉得它承认得太快了吗？”安徒生喜欢把事情办的干净一些，恐怖牙仙的说辞让他觉得对方隐藏了什么。 　　“汉斯, 汉斯, 用那个！”拇指趴在安徒生的耳朵边上，嘀嘀咕咕了几句。 　　安徒生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但还是点了点头。 　　“给你最后一个的机会。”安徒生看着被困住的恐怖牙仙, “这件事你是否还有所隐瞒？” 　　“要杀就别费话。”恐怖牙仙的状态极其糟糕, 可它没有求饶, “对你们这种小角色我懒得撒谎。” 　　安徒生突然感到□□一热。 　　假话！ 　　恐怖牙仙真的有所隐瞒。 　　而且它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所以故意用这种态度, 一心求死。 　　有问题！ 　　安徒生来回走了几步, 飞快地转动着脑筋。 　　他突然想到刚才自己想要激怒牙仙去折腾尤斯神父的牙齿时, 恐怖牙仙说的那句话。 　　“你又不是医生, 我为什么听你的！” 　　这话很奇怪。 　　安徒生立刻问道：“这家诊所的牙医对你很重要！” 　　“呵呵，他？只不过是一个无趣的普通人。”恐怖牙仙依旧用半死不活的语气说道，“要不是他的诊所开了很多年，是不错的掩饰，我早就弄死他了。” 　　听到这句话，安徒生立刻微微弯了下腰。 　　又是假话！ 　　匹诺曹送给他的测谎功能正在起效，现在效果强烈，说明恐怖牙仙的回答没有一句是真的！诊所牙医是可疑人物！ 　　真是好用的能力，咳咳，就是需要再好好控制下效果。 　　安徒生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拇指使了个眼色。 　　就在这时，等在旁边的北风却不耐烦了。 　　“把它给我！”他眯起了眼睛，咬牙切齿地说道，“我现在就杀了这玩意儿给达克马报仇。” 　　安徒生把光罩递给了过去。 　　现在他已经知道了想要的答案，至于医生的身份，继续顺着诊所调查下去迟早会发现对方在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它为了运用束缚带的力量，抛弃了牙仙的传统身体，只保留了最关键的灰烬精华。”安徒生有些担心北风处理不了这玩意儿，“现在它和灵体类似，你……” 　　话还没说完，他就看到北风长大了嘴巴。 　　这位外貌看上去像是人类儿童的迷雾土著，嘴巴越来越大，超越了人类的极限，最后竟然一口把光罩连着恐怖牙仙的灵体全都吃了下去。 　　安徒生和拇指目瞪口呆地看着北风那水缸般的大嘴，表情要多傻有多傻。 　　尤斯神父一脸平静，显然比他们多知道些什么。 　　“你……就这么吃了？”安徒生知道这是句傻话，但是北风这家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就是你的超凡能力？啥都能吃？” 　　如果是这样，怪不得他老家的别称叫耗子国，这可真是名副其实，啥都能吃，根本不挑食。 　　等等……什么都能吃的神秘生物并不多，只要逐个排除，就能知道北风老家的真正名字了！ 　　安徒生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真的爱死了这种从细节中窥见全貌的感觉。 　　北风瞪了安徒生一眼，没有回答，他的嘴里发出了咀嚼食物的声音。 　　安徒生立刻断掉了自己的精神力。 　　他可不想光罩被北风吃掉。 　　“真是不错的能力。”拇指赞叹道，“难怪会派你出来执行任务，小孩的外表会降低别人的警惕，什么都能吃也不担心你会饿死，啧啧，你能吃垃圾吗？能吃石头吗？有你在的话家里肯定没有剩饭。” 　　北风的眼睛瞪得圆圆的，看上去很想骂人，但他嘴里有东西无法开口，只能“哼”了一声，背对着拇指，捂着耳朵继续嚼了起来。 　　“他需要多久？”安徒生可没时间一直等在这里。 　　他的任务已经完成。 　　是时候收取报酬了。 　　“上次我让北风扫地，他不愿意就把拖把和桶都吃了，花费十分钟。”尤斯神父认真地计算了起来，“灵体比这些东西小，但能量却不是一个级别的，我估计他要吃至少十个小时才能完全咽下去。” 　　十个小时！ 　　安徒生的脸不由地抽了抽，仿佛不得不连着咀嚼十个小时以至于脸部抽筋疼痛的那个人是他一样。 　　看来这个能力也不能经常使用。 　　安徒生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听说在发育期老是不停嚼东西，长大后很容易会有一张咬肌极度发达的大饼脸。 　　啧啧，这样一想，北风他们那里的人，难道都是脸颊圆滚，看起来像是嘴里塞满了东西的耗子？ 　　外面隐隐传来了鸡鸣声。 　　天边的黑色卷了起来，露出发白的边角，天快亮了。 　　“我今天要上课，中午有事，晚上你来我家找我。”安徒生用一根藤蔓戳了戳北风的背，“方便的话把教授带来，我看能不能给他做个拐杖。” 　　北风点了点头，依旧没有回头。 　　尤斯神父却突然说道：“我带他们过去，两个孩子晚上出门，总会有些危险。” 　　“……” 　　你是想来我家看看还有什么值得被骗走的东西吧！ 　　安徒生觉得，超凡世界真是一个不能看外表的地方。 　　像是北风，外表还算可爱，可性格糟糕，能力奇葩，更干脆就不是人类！再比如眼前这位尤斯神父，外表严肃古板，整天一副苦修士的样子，实际上却是块沾满油的老曲奇。 　　趁着离第一节课还有时间，安徒生带着拇指上到了诊所二楼。 　　“汉斯，你是想要找牙医的资料？”拇指放轻了声音。 　　“嗯。”安徒生回头看看，发现神父并没有跟上来，这才小声说道，“这家诊所我调查过，是传承挺久的老诊所了，从牙医的曾祖父传到他手里差不多有快一百年，你想想，牙仙能活那么久，它会不会从一开始就在？” 　　“嘿嘿，我明白你的意思。”拇指搓了搓手，“牙仙一向有不错的宝贝，牙医又富有，说不定也和神秘世界沾点边，三代积攒下来，肯定藏着好东西。” 　　他们怕被神父发现精神力波动，只能手动找了起来。 　　这一次，找到的东西却大大出乎了两人预料。 　　除了那些常用的医疗物资外，角落里还堆着不少干净的厚木箱，打开其中一个木箱，里面装着几十个大小相同的精美长方形扁状容器。 　　每个容器里都装着一副假牙。 　　大多数假牙是可摘的，少数则是单独的牙齿，但每一颗牙齿都洁白无暇，堪称完美。 　　“汉斯！这是用人类牙齿做的。”拇指惊呼了起来，“我能感到牙齿被拔掉的时候，人还活着呢！” 　　安徒生皱起了眉头，眼中有怒火开始燃烧。 　　用人类牙齿做成的假牙大部分使用的是死人牙齿，很多人会专门跑到战场上，拔掉死去士兵的牙齿卖钱。 　　可活人牙齿的来源则是小孩子。 　　从上个世纪开始，饥寒交迫的穷人们会把自己的孩子送到牙医那里，一颗完好的牙齿能换一大块面包，如果牙齿不错还能卖得更多。许多黑心牙医专门去乡村游说那些没什么见识的父母，用金钱诱惑，拔掉他们孩子的牙齿，再转手以十倍百倍的价格卖掉。 　　数不清的孩子在被强迫拔牙的过程中受到感染，他们的父母当然没钱看病，趁着还没断气，拖着孩子们奄奄一息的小小身体，让牙医拔掉他们嘴里剩下的那些比死人牙齿更值钱的活人牙齿。 　　而侥幸没死的小孩们，因为失去了大多数牙齿，无法吃任何固体食物，只能喝稀薄的汤水，身形又瘦又小。 　　他们会被送去给扫烟筒。 　　瘦小的身形正合适在烟筒中爬行，不会担心被卡住……大部分孩子都因为肺部疾病活不了多久，而那些勉强长到了会被烟筒卡住的年龄的“幸运儿”，不是进入一天劳动十几个小时的工厂，就是被匪帮控制去街上行窃乞讨。 　　那是一段黑暗无比的历史。 　　当时有不少牙医还会开自己的清扫烟筒公司，不停地吸血赚钱，在上个世纪，整个欧洲的大小城市中，没牙孩子随处可见。 　　这样的惨剧一直持续到卢梭的颠覆性著作《爱弥儿—论教育》问世后才逐渐停止，人们开始关注起了儿童的成长，不再把他们当做可以随意对待的缩小版的成人，而是认识到，孩子们是需要呵护的天真灵魂！ 　　后来随着科技进步，人们制造假牙的工艺更为高超，穷人可以选择木头和金属，富人则用昂贵的象牙细磨或者请东方来的大师打造陶瓷或者黄金牙齿。 　　拔掉小孩完好牙齿卖钱的事则被视为毫无人性的恶魔行为，至少在明面上没有人再敢这样做了。 　　看着那一箱箱完美的牙齿，安徒生握紧了拳头。 　　“这么多牙齿，至少有数百位受害的孩子！牙医也许没有参与奶糖事件，但他绝对不无辜！” 　　再算上恐怖牙仙消耗掉的那些，也许潜在的受害人更多。 　　“三代的牙医世家……百年老店！” 　　“他们，简直是魔鬼！” 　　-------------------- 第239章 第二张纸 　　尤斯神父看着一箱箱假牙, 脸上头一次露出了除了严肃以外的表情。 　　他的手碰触到假牙的边缘，声音比平时多了几分凝重。 　　“人类牙齿，活体拔牙, 鉴于里面生机的残留情况，这几颗牙齿是属于同一个孩童, 且拔掉的时间不超过三个月！” 　　法克！ 　　三个月！ 　　这个诊所内的牙医果然是在暗中进行不可告人的邪恶勾当。 　　安徒生原本还存有一丝希望, 这些只是保护很好的老假牙，是十几年前甚至几十年前的产物，但现实总是如此冰冷。 　　“他从哪里弄来的孩子？”安徒生问道，“西兰岛上学生很多, 各种年龄的都有，但如果有学生被拔牙, 授课老师必定会发现！还有他的同学们也会察觉。” 　　为了维护岛上的名誉, 这里虽然开设了各种类型的大小学校，可是对于学校的审查也是异常严格，每年, 甚至每个季度, 都会有两次审查，听说还有暗中调查的部门。 　　尤斯神父点了点头：“本地居民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 缺失牙齿的孩童大多数是因为蛀牙和换牙, 少数是因为打架。” 　　看护本地居民安全, 也是守护者的职责之一。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 　　他和神父对视一眼, 同时说道：“孤儿院！” 　　“现在就去。”安徒生等不下去了，他迫切地想要看看, 那些可怜的孤儿们有没有受到虐待。 　　“现在不行。”尤斯神父说, “没有镇长的允许, 不能光明正大的从正门进入。” 　　“嗯？”安徒生眨了眨眼睛。 　　神父闭上了眼睛, 转动着手里的玫瑰念珠。 　　…… 　　安徒生懂了。 　　“狡诈的郊狼，这不就是想让我偷偷从后门进去先看看吗？如果没问题最好，有问题了他再用官方手段介入！免得打草惊蛇。” 　　他撇了撇嘴，扫了神父一眼。 　　“拇指，我们走。”虽然知道是被当跑腿的了，但安徒生没有怨言。 　　“等等。”拇指没有闲着，在屋里翻来翻去，似乎是对没有找到宝物而觉得有些不甘心，“我发现了个保险柜。” 　　他用魔法托起了个小柜子，让它浮在空中，又猛地摔了下去。 　　柜子没有做什么防护，一下子就摔破了，一堆文件从里面滑了出来，洒在了地上。 　　拇指想要去翻看那些文件，被安徒生一把抓住了。 　　“让尤斯神父看，咱们先去孤儿院！” 　　神父转动念珠的手指停了下来。 　　安徒生不给他拒绝的机会，飞快地说道：“你有全岛地图，牙医的家住在哪里你很清楚，就麻烦你立刻去牙医家抓人，免得他跑了。” 　　“他应该已经离开了。”神父说，“死去的牙仙拖了那么久不肯离开，是为了给牙医逃走的时间。” 　　“我知道。”安徒生大步朝门口走去，“牙医家肯定还有线索，你真的不去看看？” 　　说完，他隐去了身形，朝孤儿院的方向跑去。 　　拇指用头发缠住了安徒生的扣子，他趁着小汉斯没注意飞快地拿了几张文件塞进了口袋中。 　　“你说他会去吗？”花精问道，“我看这位壮汉神父没有好处是不会出力的，刚才他明明发现咱们在楼上翻东西，就因为没感觉到有神秘物品，他都没跟上来。” 　　“会去。”安徒生笃定地说，“就算有恐怖牙仙拖延时间，但牙医能带走的东西并不多，一些大件物品肯定还在他家，现在从诊所中搜出的牙齿已经是罪证确凿了，尤斯神父肯定会把他家的东西充公填充守护者的金库。” 　　不然守护者们那些武装到牙齿的装备，和每个教堂都有的防护是从哪里来的？ 　　神父让自己跑腿，那么他也应该出一些力，现在时间紧迫，分头做事才是最好的选择。 　　现在外面天刚刚亮，到处灰蒙蒙的，离市政厅不远的地方，一栋有着粉色和天蓝色墙壁的建筑十分醒目。 　　安徒生绕到后街，没有直接跳进去。 　　他拿出了一根燃烧过的火柴，把火柴搓成了灰烬后，安徒生轻轻吹了一口气。 　　火柴灰烬飘了起来，在无风的状态下，形成一条细线，指向了孤儿院内。 　　安徒生点了点头：“她果然还呆在里面。” 　　他不再犹豫，直接翻墙而入，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后院的花坛旁。 　　孤儿院和安徒生上次来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只不过沙坑中多了不少的小玩具，树丛下堆了些烧焦的硬木块。 　　秋千架上空荡荡的，上次荡秋千的女孩子不见了。 　　安徒生跟着火柴灰烬，一直来到了室内。 　　这是一间堆放杂物的地方，阴暗的角落中，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干什么？”小女孩翻了个身，眼睛里带着几分睡意，“森林巫师，隔着老远，我都能闻到你身上恶心的烂树根味！” 　　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我啊…… 　　安徒生现出了身形。 　　“问你个事。”他开门见山地说道，“最近孤儿院有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 　　小女孩倒头就睡，一副懒得理你的样子。 　　“有没有孩子突然缺了好几颗牙齿，又或者突然出现陌生孩子又消失？”安徒生继续问道，“你一直呆在这里，如果发生了奇怪的事，你肯定会发现。” 　　“跟我有什么关系？”小女孩冰冷地说道，“森林巫师，你该不会以为，我住在这里是因为我现在也是孤儿，所以看到那些小孩，会觉得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想要在这默默守护他们吧？” 　　“你就没想过，我住在这里，是想看他们受苦？”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 　　小女孩的心理状况有问题。 　　“所以，这里的确是发生了什么？”他追问道，“能告诉我吗？” 　　“给你一个机会。”小女孩伸出了手，瘦小的手掌上放着两盒火柴，“一盒一个消息。” 　　安徒生二话不说，拿走火柴，反手掏了五只石皮鱼放在了小女孩手里。 　　“喜欢烧东西的话就烤鱼吧，上次送给你的那条看你挺喜欢的，这次有五只，不用太开心。” 　　小女孩楞了楞，石皮鱼趁机乱蹦了起来，鱼尾“啪啪”的打在了她的脸上，她小小的身体几乎拿不住五条鱼。 　　下一刻，她的眼中亮起了一抹火星。 　　“安徒生！给老娘死！”她抓起鱼，朝着小汉斯打去，“咚”的一声，周围的杂物被咋得七零八落，“去死去死去死你和你的鱼都去死！” 　　好暴躁。 　　和格瑞发飙的时候还真的很像。 　　“咻咻咻！”三条鱼被当做暗器朝安徒生袭来，而剩下两条，则被小女孩抓在手里，冒起了烟来，她眼中不断掉出火星，落在地面上，烧出了一个个的小黑洞。 　　安徒生不想伤害她，又从她这里问不到什么消息，干脆脚底抹油，跑了出去。 　　“啪！”的一声，杂物间的房门被重重关上了。 　　安徒生藏在树后，看到小女孩并没有出来。 　　“呼，看来她有所布置，里面是声音传不出去。”安徒生小声说道，“而且也没追出来，说明她不想失去这个临时居住地，啧，这家孤儿院的情况很严重。” 　　“这里的植物都不想说话。”拇指冒出了头，“它们状况很差劲，似乎受到了什么精神创伤。” 　　既然连小女孩的布置都发现不了，这就表明孤儿院里并没有超凡存在。 　　安徒生直接顶着隐匿光芒进入了主建筑。 　　管理人和老师们都是单独的房间，而孩子们则是住在类似大通铺的地方，屋内很温暖，一间房子内住着八个孩子，虽然人有些多，但无论是被褥枕头，还是地板墙壁都很干净。 　　安徒生走到其中一个孩子面前。 　　对方还在熟睡中，头发上没有异味，手洗得干净，指甲剪短里面也无脏污藏匿。 　　“有点瘦，可没有挨饿……嗯，身上并没有被殴打过的痕迹……” 　　安徒生感到有些迷惑了。 　　火柴小女孩话里的意思和孤儿院实际情况完全不同，他并没有发现任何虐待的迹象，在检查过所有小孩后，安徒生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是一家正常的孤儿院。 　　没有不正常缺失牙齿的孩子。 　　为了保险起见，他释放出了精神力，扫过了整个院子，除了在经过杂物间时隐约闻到了烤鱼的香味外，其余的……突然，安徒生听到了翻动纸张的声音。 　　他转过头，正好看到拇指趴在一旁，手里还拿着那几张纸看个不停。 　　“你怎么了？”安徒生诧异地问道，除了某些小说外，他还从未看到拇指对着纸制品如此认真的样子。 　　“我在数零。”拇指说，“这赔得钱也太多了吧。” 　　赔钱？ 　　安徒生仔细看了起来。 　　这是一份保险单。 　　火灾保险单。 　　上面为牙医诊所和牙医住宅投了保险，受益人是牙医诊所的拥有者，这份保单的初始投保日期是八十年前，之后每年都会增加保额，到了现在，积攒下来的赔偿金已经是一笔后面有好多个零的巨额数目了。 　　而被拇指发现的这份是手抄副本，为了防止原始保单丢失而做的一个保护措施。 　　“不好！”安徒生突然站了起来，他猛地冲向了杂物间，一脚踹开了紧闭的房门。 　　屋内没有人。 　　中间放着几根横七竖八的树枝，五条石皮鱼被插在了上面，底下有一团小小的火苗在炙烧着它们，烤鱼的香味扑面而来。 　　卖火柴的小女孩不见了。 　　安徒生突然有了种感觉，对方故意说孤儿院有问题，是想让自己在这里浪费时间。 　　她到底想做什么？ 　　“我们离开！” 　　安徒生刚跑出房间，一阵巨大的爆炸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浓浓的黑烟和人们的尖叫声几乎同时出现，而那方向，正是牙医诊所的位置！ 　　安徒生的脸色发白，北风！这家伙不会还在诊所里面吧！ 　　接着，又一阵爆炸声响起。 　　这声音比之前的要小一些，显示爆炸地点离市中心稍远。 　　看过全镇地图的安徒生，清楚地记得，那是牙医家的方位！而尤斯神父，现在极有可能正在牙医家里翻找物品！ 　　-------------------- 第240章 容易的事 　　牙医诊所前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他们从家里拿来了木桶, 在广场中间的喷泉中舀水再接力送到火场前，企图扑灭愈演愈烈的火苗。 　　安徒生冲到了诊所跟前时，整栋房屋已经被火焰包围了, 前后的入口完全被橘红色淹没，火焰像是喷泉一样, 不停往外喷洒着危险的火星。 　　他想在隐身状态中再用守护光芒保护冲进去寻找北风。 　　可刚走没两步, “轰隆”一声巨响，房屋内部再次发生爆炸，数不清的木条和杂物随着冲击波喷出。 　　离得最近的安徒生首当其中。 　　他下意识地用胳膊挡住了脸，身体却在冲击力之下失去了平衡, 朝后翻滚了好几圈，火焰如痴汉般立刻趁虚而入, 从他的脚踝一路摸上了后背。 　　还不等小汉斯发动巫术, 一盆冰冷的水从天而降，浇灭了蠢蠢欲动的火苗。 　　安徒生猛地抬头。 　　周围乱哄哄的，在刚才的二次爆炸中, 不少离得近的市民都受伤了, 一时间到处都是人，有的搀扶着伤员, 有的躺在地上叫唤, 并没有人注意到地上突然多出的小汉斯。 　　刚才是谁浇灭了他身上的火？ 　　“嘿, 你没事吧？”穿着制服的壮汉蹲在了安徒生面前, “小家伙，哪里受伤了？” 　　“我没事。”安徒生认出了这是镇上消防队的服装, 刚才是他帮忙灭火的？“但我的朋友还在里面。” 　　“我们的人已经开始灭火了。”壮汉消防员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目光落在了被火焰烧焦的裤子上, “你受伤了, 别动！”他伸出手，看起来像是想要把安徒生抱起来。 　　“你去那边帮忙！”旁边挤过来一位全幅武装的消防员，连他的脸上都蒙着厚厚的麻布，“队长让你把大桶拖过去。” 　　壮汉消防员迟疑地看着这位同伴，但还是朝着另一边飞快跑去。 　　“我没事。”安徒生想跟这位全副武装消防员解释一下，“请你们集中水力在入口处，我朋友还在里面。” 　　“里面没人。”对方的话让小汉斯松了口气。 　　太好了，北风跑出来了。 　　可下一刻，他感到自己离地而起。 　　这位强壮的全副武装消防员居然直接把安徒生给抱了起来。 　　“我真的没事！”安徒生挣扎着想要下来，可对方突然按在了他的脚踝被烧伤的地方，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小汉斯的身体都抖了抖。 　　“嗯，没事。”全副武装消防员声音低沉，带着嘲讽，“别添乱！” 　　“……”虽然知道对方是好心，但这态度是怎么回事？ 　　而且旁边还有不少伤员，自己只算是轻伤，随便包扎一下就行了啊。 　　全副武装消防员接下来没说话，他把安徒生抱离了混乱中心，从随身的包中拿出了绷带。 　　“谢谢，我自己就可以……”包扎这两个字消失在了小汉斯的嘴里，他诧异地看到对方脱掉了自己的鞋，接着是袜子，然后猛地用力一扯。 　　安徒生腿上这条九成新的校裤直接被撕开了，露出了他的小腿。 　　我的裤子！ 　　不对，你脱我袜子干什么！我受伤的是右脚，你干嘛把两边的鞋袜都脱了啊！西来岛的消防员还兼职医生吗？ 　　接着，全副武装消防员直接把一整瓶消毒液浇在了小汉斯的伤口处。 　　法克！！！！ 　　安徒生疼得五官扭曲，他张开了嘴，骂声还没蹦出来，就被一团软软的布堵住了。 　　对方像是早有预料般直接堵住了他的嘴，然后动作飞快地用绷带缠住了他受伤的地方，做完这一切，消防员捏了捏他的小腿，起身头也不回地朝人群中走去。 　　“……”安徒生吐出了嘴里的布。 　　这真是个奇怪的人。 　　安徒生突然觉得嘴里的味道有点奇怪，低头一看，顿时头皮发麻整个人如遭重击。 　　刚才被消防员塞进嘴里的软布团居然是小汉斯自己的袜子。 　　不讲卫生的混蛋！ 　　要不是对方用心帮他包扎了，安徒生真的很想去消防公司投诉。 　　“呜！呜呜！”呜呜咽咽地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安徒生转头就看到北风一身灰尘，脸上挂着惊魂未定的表情，嘴里依旧不停地嚼来嚼去。 　　安徒生立刻穿上袜子，想带着北风去寻找尤斯神父。 　　“袜子怎么只剩一只了？” 　　刚才明明被脱掉了两只袜子，一只塞进嘴里，另一只离奇失踪了，无论是地上还是他的口袋里都没有。 　　“呜！”北风瞪大了眼睛，用力扯着安徒生的衣服，指向了另一处冒烟的地方。 　　“知道了，我们现在就去！”安徒生也顾不上那么多，现在找神父更为紧急。 　　一双袜子才两个铜币。 　　顶多下个月不买零食吃了。 　　他站起来跑了两步，立刻发现刚才被火烧伤的地方一点儿都不疼了。 　　看来消防员治疗的效果还不错。 　　到了地方冒烟的地方，远远的，安徒生就看到屋外围了很多人。 　　但和市中心不同的是，围观的人群都十分安静。 　　而站在最前方的，是位身上带着焦黑灰尘的高大男人，他的衣服在火中被烧得破破烂烂，从布条的缝隙中，露出了健美犹如雕刻般的强壮肌肉，寒风吹过，男人不为所动，看起来是那样的强壮和坚韧。 　　安徒生放慢了脚步，松了口气，尤斯神父没事。 　　神父朝着他的方向扫了一眼，又低头看了眼身上被烧毁的神父袍，接着闭上眼转起了手中的玫瑰念珠。 　　…… 　　不会吧，难道这是暗示自己赔他的衣服钱！ 　　安徒生恨不得自己没来过，他看得出来，这里的火势在神父的控制中，火苗安静地燃烧着，既没有再次爆炸的迹象，也没有烧到旁边的建筑。 　　这些看热闹的民众是怎么回事？ 　　“汉斯，他们都在盯着神父的胸肌看呢!”拇指悄咪咪地说道，“尤斯神父肯定感觉到了，他不穿衣服又站在这里不走，啧啧，这周末的教堂礼拜肯定又是爆满了。” 　　“不可能吧。”安徒生有些不相信，“他虽然老奸巨猾利益至上，但这么做也太……那个啥了。” 　　消防员们很快就赶到了，火势进一步被控制，很快明火全部消失，只剩下被烧得漆黑的房梁中冒出的余烟。 　　尤斯神父点了点头，接过了旁边信徒递过来的外套，随手披在身上，就朝着屋内走了进去。 　　安徒生见状立刻想跟着进去。 　　“嘿，怎么又是你，脚受伤还跑得挺快。”一个人影挡在了安徒生跟前，正是一开始的壮汉消防员，“里面可能还有暗火，你别进去，危险。” 　　“我有话跟神父说。” 　　“等下他出来了再说。” 　　在众目睽睽下，安徒生不能硬闯，只好等在外面，他左看右看，始终没有看到之前那位全副武装消防员。 　　他忍不住询问道：“之前帮我包扎的人呢？”现在仔细想想，他有些怀疑是对方顺走了自己另一只袜子。 　　至于目的，嗯……欧登塞三流诗人的宝贝收藏就是目的。 　　那一双双保存极好的原味少女袜子可是让安徒生记忆犹新。 　　有收集少女袜子的，那肯定也有收集少男袜子的！ 　　“不知道。”壮汉消防员耸了耸肩膀，“我们新招了好多人，那人我之前也没见过，不过我这会儿也没看到他了，怎么？你要表示感谢的话就不用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以后你买了自己的房子记得来我们公司买火灾保险，不然着火了只能干瞪眼。” 　　看着对方热情的笑脸，安徒生疑问变得有些难以启齿，他决定还是不明说，等找到那个人，再把自己的袜子拿回来。 　　在外面等待的时候，冷风顺着裂开的裤子在他光溜溜的脚踝上打了几个圈儿。 　　好冷。 　　小汉斯打了个寒颤，偷偷放了点儿火苗在手里，抵挡外面的寒冷。 　　尤斯神父没有让周围的人群等太久，五分钟不到，神父就走了出来。 　　他对着围观的人们说道：“大家请放心，并不是人为纵火，这是因为屋内存储了不少医用酒精，但存储方式不当，所以引起了大火。冬天天气干燥，容易发生火灾，请大家听一下消防队的建议。” 　　周围焦虑的人群放松了下来。 　　壮汉消防员开始向大伙儿普及防火常识和注意事项。 　　尤斯神父则对安徒生抬了抬下巴，朝教堂的方向走去。 　　安徒生跟在了他身后，低声问道：“怎么回事？以你的身手怎么会被炸成这样？” 　　“我故意的。”尤斯神父说，“今年我要申请教区主教，需要更多的信徒和奉献，西兰岛最近频发各种事件，需要一个强大有吸引力的人告诉他们，一切都在掌握中！这样才不会造成不必要的恐慌和骚乱。” 　　“所以这就是你露肌肉的原因？”安徒生没想到拇指居然猜对了，“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尤斯神父认真地说，“一切为了主的羔羊们。” 　　两人对视片刻，终究还是年轻是森林巫师定力不够，率先翻了个白眼，而尤斯神父面无表情，甚至看起来比往常更加的庄严神秘。 　　“不说这些了，你有什么发现？是超凡者放的火吗？”安徒生问道。 　　尤斯神父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诊所那边我还没有去查看，但刚才的住宅中，起火原因是那里存放了大量酒精，附近有很隐蔽的引燃装置，是人为伪造成事故，并没有超凡因素在里面。” 　　安徒生皱起了眉头。 　　尤斯神父像是看出了什么，又去了诊所检查了下，检查结论和之前相差无几。 　　“酒精超量存放，旁边有隐蔽延时点火装置，虽然有超凡存在痕迹，但那时牙仙留下的，和房屋起火没有关系。” 　　对于这个结果，安徒生感到十分奇怪。 　　不是小女孩干的？ 　　可事情太凑巧了，如果不是她做的，为什么要跑？ 　　“你果然有怀疑的对象。”尤斯神父捏了捏拳头，“是谁？” 　　“他在怀疑我。”小女孩的声音从他们身后的巷子里传了出来，“怀疑总比认真去调查来的容易，大家都喜欢做容易的事。” 　　-------------------- 第241章 远山 　　被人当面戳穿了心中的想法, 安徒生干咳了两声，这才转头看向了小女孩。 　　“汉斯才没有说是你呢！”拇指及时挡在了小汉斯逐渐变红的脸前，“而且你的确非常可疑, 为什么烤着鱼就跑了？你可是有放火前科的！” 　　小女孩冷哼了一声，高高抬起了下巴, 一副懒得和你们解释的模样。 　　“你到底为什么来这里？”安徒生问道, “你一直在偷偷观察我吧？” 　　“我没有！”小女孩辩解道，“我根本懒得理你，要不是死老头说我报仇的希望在你身上，我才不想看你一眼, 你这个恶心的烂树根巫师！” 　　“不许你骂我的宝贝汉斯！”拇指怒了，“我要把你的屎打出来！” 　　他使劲挥舞着翅膀, 吸了一口气, 接着迅速冲到小女孩面前，对着她喷出了一大口花粉。 　　“哇！”小女孩没注意到这么个小东西，直接被喷了一脸, 下一刻, 她的皮肤上冒出了大片的红斑，接着, 一颗颗小蘑菇从红斑上钻了出来。 　　那是最常见的白蘑菇, 一路从她的胳膊一直长到了脸上, 看起来既诡异又吓人。 　　“贱人！”小女孩怒了, “碧池花精！老娘跟你没完！” 　　“吃蘑菇去吧你这个煎蛋！”拇指得意地笑道，“我可不怕你。” 　　小女孩眯了眯眼睛, 突然看向了安徒生：“你是我祖母的传人, 你居然不帮我！” 　　拇指不甘示弱地说：“小汉斯是我的好朋友, 他肯定会帮我！” 　　两人齐齐看向了安徒生, 似乎是想让他在这场争斗中做个裁判。 　　安徒生皱起了眉头。 　　“你先开口骂人，你需要向我道歉。”他看着小女孩说道，“然后再向拇指道歉，他不是你口中的贱人碧池。”他接着又对拇指说道，“你解除魔法效果吧，以后不要因为她还没发育就说她是扁平的煎蛋了。” 　　“……” 　　“……” 　　拇指和小女孩颇有默契的同时沉默了几秒。 　　接着，火苗和闪亮花粉撞击在了一起。 　　植物被焚烧的味道还有地上越来越多的火柴梗让整条巷子变成了到处都是五彩粉末和小火团的奇幻之地。 　　这还不算完，两人比拼超凡力量的同时也开始了词汇量的对决。 　　像是说好了一样，侮辱性和带着鄙夷嘲讽意味的词语轮番从他们口中喷出，没有重复，似乎谁先用了对方骂过的话谁就在这场对决中就输掉了一般。 　　安徒生飞快地封住了整条巷子。 　　他的安慰声和阻止在双方激烈的对拼中显得微不足道。 　　很快的，拇指和小女孩身上都留下了伤痕。 　　“这样下去不行！”安徒生想顶着守护光芒冲进去分开他们，但他们一个体系小速度快，另一个体积更小速度更快，抓都不好抓。 　　“搭把手！”他着急地看向了尤斯神父，“你不是不想引起混乱吗？” 　　尤斯神父点了点头，拿着张纸不停记录着什么：“稍等，马上就好。” 　　他在干什么啊！ 　　是在准备使用守护者主教级的高级术法吗？ 　　“别弄伤他们。”安徒生立刻补充道，“他们年纪小，只是一时冲动之下的打闹，请不要用杀伤力大的术法！” 　　“你说得对，他们年纪小无法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咦，怎么这么好说话。 　　这还是他认识的尤斯神父吗？ 　　“所以，这个就由你负责。”神父把写完的纸塞进了安徒生的手中，“看来你也完全同意了。” 　　纸上写着《超凡治安处罚通知》。 　　！！！ 　　“无证违规使用超凡能力，罚款一千金币！” 　　“扰乱人类社会治安，罚款一千金币！” 　　“破坏建筑，罚款五百金币！” 　　“教唆他人斗殴，罚款五百金币！” 　　“监护下年幼超凡能力不受控造成破坏，罚款七百！“ 　　“间接毁坏治安人员装备，罚款五千！” 　　每念一条，安徒生的声音就越提高了一点，念到最后一条的时候，他都快高成咏叹调了！果然，那条神父袍也算在了他头上，五千金币？怎么不去抢！ 　　这TM的简直无妄之灾！拇指和小女孩打架为啥受伤的是他的钱包！ 　　尤斯神父说：“接到处罚通知单便视为接受处罚结果，一共是七千七百金币！你如果没有这么多钱，可以分期支付或者用物品抵押，实在无力付款可加入守护者以工代酬，每月的报酬充公。” 　　看着小汉斯扭曲的表情，神父补充道：“袭击守护者罚款一万，拒不缴付罚款者可进行追捕，抓获后清算个人财产缴费。” 　　还能这样！ 　　“我没钱！”安徒生要被气死了。 　　他好不容易积攒了几千枚金币，怎么可能会真的去缴罚款！ 　　今天，哪怕他被当成逃犯，哪怕他被迫给守护者白打工，他都不可能把钱交出来！ 　　就算是神父糟糕的数学水平让他在算总数的时候漏算了一千金币，都不能稍微平复下小汉斯激动的心情。 　　一想到自己被罚款的原因，安徒生便火冒三丈，他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冲到了小巷中，一只手抓住了拇指，另一只手提着小女孩的衣领，直接把这两人拉扯了出来。 　　“要钱找这两个家伙！”小汉斯毫不留情地把他们推到了神父面前，“让他们去给你工作抵债！” 　　拇指抬头看着高大强壮富有男人味的尤斯神父，小脸一红，扭捏地说道：“我愿意！我可以帮你打扫，按摩，还能帮你暖被窝。” 　　小女孩哼了一声，不服气地说：“这些算什么，我也行，我还能生火烤鱼。” 　　安徒生抱臂看着这一幕。 　　呵呵。 　　尤斯神父这下子没法了吧。 　　还想从自己口袋里掏钱，啧，天真！ 　　“可以。”没想到尤斯神父居然点了点头，“你们三个一起来吧。”他拿起了手中的玫瑰串珠，把上面串着十字架的那一头对准了安徒生，“达克非常想要你加入守护者，当然，我也希望你能加入。” 　　那枚看起来很普通的十字架突然散发出了金色的淡光。 　　安徒生下意识地想要躲开。 　　可他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尤斯神父身上散发出的气势犹如实质般，压得他连动一动手指都困难。 　　法克！他这是故意的！ 　　安徒生看着那枚十字架离自己的额头越来越近。 　　他有种感觉，当那枚十字架印在自己额头上时，他会变成虔诚的信徒！从此和尤斯神父一样，成为一名主的牧羊人，为守护者效力。 　　“我不愿意！”安徒生手中的路灯浮现了出来，白色的光芒猛地冲向了神父，却只能延缓一下他的动作，“非我自愿的行为，我不承认！不接受！” 　　“你太可怜了。”尤斯神父没有停下来，“没有人庇护的你，一个人在这个世界能走多远？我观察了你很久，不想看到你被黑暗吞噬！在我身边，我会尽全力保护你。” 　　法克！ 　　安徒生心中又骂了一句。 　　又是赎罪卷！该死的好感度刷得太高了，也会引来麻烦！ 　　“我不用你保护！”安徒生集中注意力，尽量拖延着神父的动作，“你没有被人保护，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这话一出口，尤斯神父突然加大了力量。 　　“你这么弱小，这么年轻，像是轻轻一推就会碎掉的水晶镜子。”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你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会吸引来什么，我不想看到你像我年轻时那样……” 　　说话时，尤斯神父的瞳孔中亮起了一点金光。 　　这点金光照亮了附近的空间。 　　神父手中的十字架像是正午阳光般发出了明亮刺眼的光芒。 　　安徒生被这光刺得流下了眼泪，他能感到自己脸颊很快被打湿了，可却无法转开视线，甚至连眨一下眼都做不到。 　　旁边的拇指和小女孩早就无法抵挡住这光芒，直愣愣地盯着神父，宛若木偶。 　　十字架已经离得极近，几乎要触碰到安徒生的皮肤了。 　　“很好。”尤斯神父露出了一抹很淡的笑容，“我不会放弃你，伤害你，哪怕你先松开手，我也不会……” 　　他的话还未说完，旁边却突然冲出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那身影直接穿过了小巷的墙壁，猛地撞到了尤斯神父身上。 　　强壮的神父被撞得差点儿飞起来。 　　“唏律律~哎呀，抱歉抱歉。”一道欢快的声音响了起来，“我着急赶路，不小心撞到您了。” 　　尤斯神父扶着被撞击到的腰部，皱着眉头，盯着这位不速之客。 　　那是一匹俊美的黑马，长长的鬃毛柔顺得像是东方丝绸，黑色的马眼里充满了智慧的光芒，而淡淡的黑色雾气在它巨大的马蹄周围盘旋着。 　　“是你！”尤斯神父认出了眼前的生物，这是迷雾世界唯一的一只梦魇，是石心殿下宠爱的坐骑，就在几个小时前，他才见过这匹马。 　　不过它不是和那位殿下一起离开了吗？ 　　“抱歉，我似乎打扰了您。”黑马诚恳地说道，“无论您刚才在做什么，请务必继续，就当我从没来过。”它转了转马头，像是才看到安徒生般，突然惊讶地“嘿”了一声，“这不是小汉斯吗？” 　　黑马喷出的鼻息很冰冷，安徒生猛地颤抖了一下，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他立刻回想起了刚才的事，瞬间拉远了和尤斯神父之间的距离。 　　“汉斯小宝贝，你在这里干什么？”黑马亲昵地甩了甩尾巴。 　　“布莱克侯丝？”安徒生感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有几分急促，他详装镇定般地说道，“你好，一阵时间没见了。” 　　它在这里，那么……他呢？ 　　“我有事路过，没想到刚才撞到了神父。”黑马裂开了嘴，像是在微笑，“你和神父的关系看起来真不错，刚才好像看到你们两个贴在一起，嘿嘿，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的约会了？” 　　“没有的事！”安徒生立刻反驳了起来，他的脸有些发红，拳头在衣袖下握得紧紧的，随即，他又察觉到自己的回答太过快速和激烈了，便尽量用满不在乎的口吻说道，“现在还没有。” 　　“现在还没有？”黑马笑得更开心了，“那么以后说不定就会有了？” 　　尤斯神父缓慢地眨了眨眼，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拇指也清醒了过来。 　　他看了看黑马，又看了看它脚下的黑雾，立刻闭上嘴紧紧贴在墙上，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他突然发现，除了自己，那个嚣张讨厌的小女孩居然也靠墙站得笔直，像是在罚站一样。 　　怂货！ 　　碧池！ 　　两个冤家对视一眼，继续用眼神开始厮杀。 　　-------------------- 第242章 近影 　　对于黑马的询问, 安徒生扫了神父一眼，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过多亏了黑马的突然闯入，不然他现在已经边高喊着“哈利路亚”边交出所有金币变成尤斯神父听话的小跟班了。 　　“没关系, 哈哈哈，你害羞不想回答也没关系的。”布莱克侯丝上前两步, 蹭了蹭安徒生的脸, 接着在他身上嗅来嗅去的，像是想要闻出什么蛛丝马迹一般。 　　安徒生心中微暖。 　　这家伙，还是跟之前一样。 　　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黑马的鬃毛，一段时间不见, 这毛发依旧那么柔顺，甚至还散发出了好闻的淡香。 　　这香味……是石心身上的味道。 　　味道还没有散去, 说明石心在刚刚不久前才离开。 　　“我最爱的翘臀小宝贝, 要不要我送你回家？”黑马用鼻子顶了顶汉斯的胸口，“刚好顺路。” 　　“好。”安徒生只想离尤斯神父越远越好。 　　在他眼里，现在的尤斯神父极其危险。 　　尽管知道对方可能是好意, 但这样违背安徒生本人意愿的保护他完全不想要！ 　　看着安徒生立刻跳上马背, 尤斯神父终于动了。 　　他停止转动手中念珠，挡在黑马的前面寸步不让：“你走, 他留下, 我还有事要跟安徒生先生商议。”说话间, 尤斯神父身上又开始散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 　　“哦哦哦, 是什么好事？我能听听吗？”黑马用一种略显虚假的欢快语调询问道，“尊敬的魅魔干翻者阁下, 您是想要收小汉斯为徒, 教他怎么干翻魅魔吗？” 　　“什么什么了什么！！”安徒生楞了。 　　“谁？干了谁？”拇指的声音大到吓人。 　　小女孩则是捂着耳朵, 不悦地说道：“我可不想听这些东西！” 　　“啊？汉斯宝贝你居然不知道？尤斯神父的称号是魅魔干翻者, 这是个传奇称号！神父和你这么亲密，居然没有告诉过你他年轻时一晚上八十八次的风光往事？” 　　“神父，神父你别走啊！你身上的光怎么不闪了？你走这么快干什么？跟这些年轻人多讲讲具体细节啊……” 　　尤斯神父一言不发，转头就走。 　　他走得飞快，黑袍在他脚边翻飞了起来，很快神父高大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拐弯处。 　　安徒生目瞪口呆。 　　这TM谁能想到！ 　　怪不得神父对于称号的事情这么敏感！原来，他自己就曾经被坑过，甚至现在还在坑底下没有爬上来呢！ 　　“走吧。”黑马注视着神父离开，原本身上欢快的气息消失了，“尤斯神父至少一个月不会来烦你，他再来纠缠，你就问他怎么当年是用什么姿势干翻魅魔的。” 　　“……好。”安徒生把拇指放进了口袋中。 　　他看了眼依旧贴墙站好的小女孩，想了想，对着她伸出了手：“一起走吧。” 　　“请您先走。”小女孩提起裙摆，行了个礼，接着退到了巷子的另一边。 　　她是被打坏了脑袋吗，居然变得这么有礼貌！ 　　安徒生诧异地盯着她，突然，他身体一震，整个上半身向后仰倒。 　　黑马一声不吭直接开跑了起来。 　　为了避免掉下去，安徒生趴在马背上，双腿夹紧了马肚，手臂则抱住了黑马健壮的脖颈。 　　周围的景物变得模糊起来，布莱克侯丝柔软的鬃毛拂过了安徒生的脸，那种香味愈发明显，安徒生偷偷地深吸了一口气，一些细碎的回忆无法抑制地在他脑中闪过。 　　他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你有想殿下吗？”黑马听到了安徒生的叹气，“你……恨他吗？” 　　“我没想他！”安徒生咬了咬嘴唇，声音里满是倔强，“一秒钟都没想过他！”既然都忘了，自然谈不上恨不恨的。 　　黑马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突然聊起了别的：“图里帕在克鲁索伯爵的领地，他过得很好，伯爵虽然是个二婚没用的穷酸男人，但你朋友现在很安全。” 　　“……”安徒生摸了摸马耳朵，“别跟你家殿下学坏了！伯爵明明很英俊，是位有魅力的成熟男人。” 　　“呸！”黑马突然往上一跳，安徒生差点儿被颠下来，它不满地说道，“你再说一遍！谁英俊成熟有魅力！！！” 　　“好好，你家殿下最帅最有钱可以了吧！”安徒生哭笑不得。 　　布莱克侯丝对于石心的维护和忠心简直比钻石还坚硬。 　　回家的路程对于一匹梦魇来说，不过是眨眼间的事。 　　两人交谈了没几句，安徒生就看到了自己的小屋。 　　黑马慢慢地停了下来。 　　它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儿，喷出了一口气，这才用低不可闻地声音说道：“……已经拼尽了全力。” 　　“什么？”安徒生趴在马背上，有些没听清。 　　“没什么，哈哈哈哈，汉斯小宝贝，快去休息吧！”布莱克侯丝又恢复了欢快的语调，“从昨天撑到现在，再不睡觉的话真长不高了。” 　　安徒生跳了下来，他摸了摸黑马的侧脖：“你怎么知道我一直没睡？” 　　“从你脸上的黑眼圈看出来的。”黑马伸长脖子，用脸蹭了蹭安徒生的脸颊，“汉斯小宝贝，我很想你。” 　　安徒生笑了笑。 　　黑马比它该死的主人可爱多了。 　　布莱克侯丝继续说道：“说起来，你欠我的房租钱呢？” 　　“什么房租？”安徒生疑惑地问道。 　　“我的脑子里有很多个你……被欺负的你，生气抿嘴翻白眼的你，看到金币双眼放光的你，抓头发的你，摸鼻子的你……这么多个你都赖在我脑子里，每天都在，每个你都不走。” 　　“汉斯，我强烈建议你在我脑子里买块地方住下来，成为永久居民，这样就可以省一大笔租金了。” 　　安徒生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可不买房。”抠门小汉斯破天荒的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枚金币，“给你房租，但千万别继续说那些古怪的土味情话了……”他把金币塞进了马鞍的袋子中。 　　“好吧，这算一个月的房租。”黑马看着他，“下个月我……” 　　“不住了。”安徒生摸了摸它的鬃毛，“一枚金币开始，一枚金币结束。” 　　他很喜欢布莱克侯丝。 　　但只迷雾生物有趣可爱，对他一直很友好。 　　不过现在的安徒生，急切需要的是和一切与石心有关的事物保持距离，如果不这样的话，他会被自己困在原地，永远无法跨出前行的那一步。 　　布莱克侯丝眨巴了下大大的马眼，轻声说：“那么汉斯，祝你幸福。”它再一次蹭了蹭小汉斯的脸，然后飞奔进入了附近茂密的森林中。 　　哎…… 　　安徒生叹了口气。 　　“他，他走了吗？”拇指从安徒生的外套口袋中冒出了头。 　　“走了。”安徒生摸了摸花精的脑袋，“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头上还都是汗，是哪里受伤了？” 　　“没有没有。”花精左顾右盼，确定周围没有别人，这才放松了下来。 　　他可疑的举动立刻引起了小汉斯的警觉。 　　“你为什么看起来有些害怕布莱克侯丝？是问它借钱买裙子没还钱？”安徒生皱起了眉头，“还是干了什么坏事被它拿住了把柄？” 　　“借钱，是借钱！”拇指飞快地说，“你猜得完全正确没有一点儿错误，咳咳，我就是借了点儿钱，怕它突然讨债才这么害怕的，对，没错，就是这样。” 　　“你这样不行！不能为了好看的裙子就到处借款超前消费！”安徒生提着拇指的裙子，苦口婆心地教育了起来。 　　花精有些心不在焉，但一句话都没反驳。 　　等小汉斯终于说不动了，拇指才欲言又止地说道：“今天的布莱克侯丝可真有气势啊。” 　　“嗯。”安徒生喝了口水，润了下说教完毕后发干的喉咙，“毕竟是独一无二的梦魇，最近可能又跟着那个谁去办了大事，显得比之前沉稳了很多。” 　　安徒生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似乎连说话口吻都变了。” 　　“啊，对啊！”拇指眼巴巴地看着他，“汉斯，你不觉得，今天的黑马和谁说话很像吗？” 　　安徒生翻了个白眼。 　　这还用想吗？ 　　黑马说话的口吻越来越像石心了。 　　不过这也正常，近石者滑，布莱克侯丝变得满嘴油滑之语肯定都是从石心那里听来的。 　　也许，它只是有样学样，在重复石心和那位公主之间的情话。 　　一想到石心对着他的未婚妻说出“你在我脑子里不走要给我交房租”这样的话，安徒生感到既难过又郁闷，郁闷中还带着一丝被肉麻到了的恶心感。 　　他摇了摇头。 　　不过王子和公主之间甜甜的恋爱故事，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不说这些了。”安徒生打了个哈切，困倦像大山般向他压来，“中午还要去市政厅一趟，和那位糖果店大叔约好了的，真困……” 　　他一边上楼，一边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但一整夜的奔波劳累和超负荷的战斗，已经榨干了小汉斯的每一分体力和精力，他倒在床上，用残存的意念蹬掉了鞋子，接着，便沉沉地睡去了。 　　等他睡着以后，花精飞到了窗口。 　　外面并没有什么人。 　　只有被风吹过的树影在不断摇摆着。 　　“哎，真难啊。”拇指摇了摇头，“我都不明白这一切是为什么？” 　　他飞到了安徒生身边，洒下一把安眠药分，温柔地说道：“好好休息吧，汉斯小宝贝。” 　　远处的高山上，黑马布莱克侯丝正越过大片树林看着这边。 　　它柔顺的黑色鬃毛开始气化，变成一股股翻腾着的灰色冰冷雾气。 　　马鞍滑落在地。 　　一枚闪亮的金币同时落下，在满是尘土和杂草的地面上发着微光。 　　-------------------- 第243章 第三张纸 　　安徒生醒来时已经接近下午。 　　“糟糕！”他一蹦而起, 连头发都来不及梳理，用清水在脸上胡乱抹了把，飞速刷完牙, 一把抓起睡得迷迷糊糊的拇指就朝镇上飞奔而去。 　　镇上那家老牌糖果店里依旧十分冷静。 　　胖胖的店主按照约定和安徒生一起去市政厅说明情况。 　　新任的法务官是位精明的年轻人。 　　当他听到糖果中含有被禁止使用的甜棕菜籽时，眼神中突然烧起的光芒让安徒生放心下来, 他认得那种光, 那是想要出人头地的渴望之光。 　　成了。 　　为了前程和名望，新任法务官绝对会重视这件事。 　　刻意找了家远离教堂的小饭店解决午餐的时候，安徒生想起了被他遗忘的是什么了。 　　“我忘记请假了！！！！” 　　完蛋。 　　“嗝~”吃饱的小汉斯趴在桌子上，胃里充满了食物, 心中充满了忧愁。 　　清扫盥洗室的惩罚已经让大多数师生知道了他这么个人，今天他又犯了同样的错误, 没请假就缺了整整一上午的课程, 也不知道校长会发多大的火。 　　“没事，大不了让你再把个人盥洗室全都洗一遍嘛。”拇指大口吃着安徒生分给他的食物，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 “这样你可以认识全学院所有的学生了, 是个拓展人脉的好机会。” 　　“呵呵，呵呵。”安徒生露出了麻木的笑容。 　　北风要到晚上才能消化掉嘴里的东西, 下午这段时间, 安徒生必须要去学校, 否则, 连续无故旷课到了一定节数，百分百会被开除！ 　　带着不情愿的忐忑心情, 安徒生磨磨蹭蹭地赶在下午第一节课前到了学校。 　　他刚跨进大门, 下一刻校长的身影宛如守在陷阱旁的猎人般闪了出来, 挡在了可怜的小汉斯面前。 　　“安徒生先生！”校长眼神锐利, 声音里带着一丝激动，“很好，非常好！” 　　这是被气到开始反讽了。 　　安徒生低着头，身体紧绷，用低不可闻地声音说道：“抱歉，我，我让您失望了。”这次无故缺课可没有任何理由，他也不想编造谎言欺骗对方。 　　“不，你做的很好！”校长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果然没看错你。” 　　安徒生更感羞愧。 　　你到底在干什么啊汉斯，能来学院读书是很不容易的事，哪怕想要做任务，也不应该耽误学习。 　　他在心中认真地反省了起来。 　　“回去吧。”校长的话让安徒生猛地抬起了头，“从今天开始，你都不用来了。”他拿出一封信递给了安徒生。 　　小汉斯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他用力咬着嘴唇，手指微颤地打开了那封信。 　　幸运的是里面不是他以为的开除通知。 　　不幸的是那是一封邀请函。 　　弗雷德里克王储殿下和来自德国黑森-卡塞尔家族的玛丽·索菲公主订婚仪式观礼邀请函，上面盖着代表奥尔登堡家族的皇室徽章，金灿灿的，醒目到刺眼。 　　“我知道你协助尤斯神父抓住了残害孩童的施暴者，而且在今早镇上发生的火灾中，你也表现得非常不错！”校长满意地说，“我就知道你是个勇敢的好孩子。” 　　看着安徒生有些发愣地盯着邀请函，校长点了点上面的内容：“为了庆祝王储订婚，全国的学校都会派出学生代表观礼，既然你是皇室奖学金的获得者，那么这次就由你代表我们斯拉格尔斯学院参加。” 　　安徒生只觉得脑子“嗡”了一下，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道：“可是……” 　　也许是他脸上不情愿的表情太过明显，校长顿了顿，沉声说道：“你如果有事不能去的话，应该提前说明，现在印有你名字的邀请函已经做好，再修改人选是十分不礼貌的事。” 　　安徒生听得云里雾里：“抱歉，可我并没有得到过通知。” 　　“奥古斯特说你很愉快的答应了。” 　　“您是说，教授德语的奥古斯特老师吗？”安徒生愣住了，他突然想起，上个月他曾经遇到过这位奥古斯特老师，当时对方抓着他说了一大堆德语，自己为了应付过去，无论对方说什么，他都点头答应了。 　　安徒生垂下眼帘，叹了口气。 　　原来那天德语老师说的是这件事。 　　“别紧张，你就当是放假。”校长看着安徒生突然发白的脸色，以为他紧张了，声音放缓了一些，“你们顶多是在远处观礼，不会被叫到礼堂内的，但如果不去，就是对皇室的不尊重。” 　　“我……”安徒生努力转了转脑子，刚想出的理由还未说出口就被校长打断了。 　　“你是皇室指定人选。”校长那双褐色的眼睛盯着安徒生，“去吧，远远地看着典礼，完毕后可以回你家乡看看，尤斯神父送来的信里提到，你在帮助抓捕歹徒的时候受伤了，所以老师们决定让你从今天开始休息，一直到春假结束再回来。”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除非安徒生突发恶疾昏迷倒地，不然这个差事是逃不掉的。 　　离开的时候，校长体贴地给了他一个小钱袋。 　　“你代表学院观礼，路途费用和服装费应该由学院承担，很多人都羡慕你能够获得这份殊荣。” 　　安徒生拿着钱袋，垂头丧气地离开了学院。 　　殊荣？ 　　殊荣个屁！要不是已经把他的名字报上去了，这份殊荣安徒生真想在学校里拍卖掉，谁想去谁去吧！ 　　幸亏是在礼堂外远远观礼，要真的近距离观看王储和玛丽公主深情款款的许下誓言，他真的是宁愿戳瞎双眼也不去！ 　　无精打采的小汉斯觉得头脑沉沉，脚步沉重，他走一步叹一口气，明明是不错的天气，但总感到身上有一团团无形的乌云压着他。 　　“拇指，你说能雇个人假装是我吗？” 　　“应该不行吧。”一向活泼的拇指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也打不起精神，“为了防止刺客混入，每个客人都有对应的身份证明，我猜你手上的邀请函已经和你本人绑定，想作假或者缺席都会被发现。” 　　“真不想去。”安徒生提高了音量，“真TM的不想去！” 　　“我也不想去。”拇指像是蔫掉的花朵，“我搞不懂你们人类，要是喜欢的话就干脆点脱了裤子冲上去比拼一下，不喜欢狠心离远些，弄成现在这样，我越想越不明白。” 　　安徒生看着地上的小石子，无比后悔地说道：“我应该在学习上更努力一些的，要是我德语更好些，能听懂奥古斯特老师的话，我肯定会一口拒绝这件倒霉差事。” 　　安徒生握紧了拳头。 　　因为学习不好而被迫参加前男友婚礼的事绝对不能发生第二次！ 　　虽然学校出了车费和礼服钱，但安徒生实在没有购物的心情，他回到家，重重地躺在了床上，什么事情都不想做。 　　“这下子，玛丽公主要成为王储殿下身边的永久居民了……”他苦中作乐般想着，“布莱克侯丝的比喻可真好。”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会儿，干脆把床拖到了离窗口较近的地方。 　　这下子就算躺在床上，也能看到天空。 　　今天的天气不错。 　　蓝蓝的天空像是最清澈的海水一样，各种形状的云朵在空中缓慢地漂浮着，安徒生就这么盯着天空，一言不发，一直到浅蓝变成深蓝，深蓝在染上一层霞光后转为了沉寂的黑色。 　　星星开始闪烁起来。 　　安徒生闭上眼睛。 　　一小颗滚烫的星星从他眼角滴落了下来。 　　接着又是一颗。 　　“汉斯……”拇指的轻叹声响了起来。 　　“我不难过。”安徒生没有睁开眼睛，“我虽然在哭，但我真的不难过。” 　　“汉斯，我是说，他们正趴在窗户外看着你。” 　　安徒生猛地用袖子擦了把脸，起身瞪向了窗外。 　　没错，北风被尤斯神父夹在腋下，正双手扒拉着玻璃，一脸八卦地盯着他，而一段时间不见的教授则面色阴郁地被神父夹在了另一边的咯吱窝下。 　　“安徒生先生！”看到小汉斯转过了头，北风高兴地挥舞着手臂，“嘿，我吃完了，我能说话了，哈哈哈哈，你为啥哭啊？我都看到了，你哭得好伤心啊 ！哈哈哈！” 　　“野风先生，你在笑什么？”安徒生的话像是按下了某种开关，让北风的笑容凝固住了。 　　“什么啊，哈哈，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安徒生冷笑了声：“从你开始咀嚼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个小时，这么久的时间足够我仔细回想一下到底有什么迷雾生物拥有‘吃掉一切’这个能力。” 　　“食尸鬼，野风以及知识窃贼。” 　　“食尸鬼吃掉什么就会变成什么，但你的灵魂我曾经看到过，是你自己的并不是食尸鬼假扮，而且你如果是食尸鬼早就被神父做成标本了。” 　　“知识窃贼虽然什么都能吃，但他们沉迷知识，对血肉之躯和灵体并不感兴趣，最关键的是你看起来一点儿都不聪明和他们的种族特性不沾边。” 　　安徒生获得的森林巫师传承极其庞大。 　　许多知识堆积在他脑中，除了经常使用的那些，别的知识都需要他主动探知才能获取。 　　“所以，排除了以上那些，唯一的答案就是你是一只野风，学名狂野之风，是产于迷雾世界东北部野人国的类人生物，灵长目脊椎动物门哺乳纲！动作快速，恒温胎生！” 　　“你们一族生存能力强，只要能塞进嘴里的，无论是生物还是非生物，都能通过咀嚼磨碎并且肠胃消化！” 　　北风目瞪口呆。 　　而原本表情十分不自然的尤斯神父，也略感惊讶地盯着安徒生。 　　很显然，安徒生说对了。 　　安徒生拿出了和北风结成契约的那半片树叶：“你的来历我已经知道，可以不用废话自我介绍，直接告诉我关于火焰领主的事就行了。” 　　他看向了尤斯神父，正想按照黑马说的那样，问问神父用什么姿势取得了传奇称号的时候，神父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北风和教授都扔了进来，关好窗户，消失在了夜色中。 　　安徒生松了口气。 　　不像某个毫无下限的人那样，显然神父还拥有着一种名叫“羞耻心”的宝贵东西，这东西和厚脸皮属性相克，是很容易被丢弃的一种属性。 　　-------------------- 第244章 人渣 　　被丢在地板上的北风和教授对视了一眼。 　　教授缓缓说道：“关于火焰领主的事你问北风就可以, 为什么还要我来？” 　　早上安徒生说要帮教授做个拐杖，但两人心知肚明，这只是个借口。 　　“北风你先去楼下, 厨房里有吃的。”安徒生说，“我单独和教授谈谈。” 　　“谈什么？”北风警惕地说道, “你不会是想趁着他的脚不方便, 把我支开，然后就在这张小床上欺负他吧！不许你干我的朋友！” 　　“……” 　　安徒生叹了口气。 　　果然是狂野之风，脑子里都是野到不行的想法。 　　“没事的，你去吧。”教授反而显得很平静, “安徒生先生是想要分别和我们谈话，从而对比一下我们的叙述有没有不一致说谎的地方。” 　　没错, 也许北风碍于契约不能说谎, 但他一来脑子不太好容易有混淆遗漏的地方，二来听说教授是无意中去到野人国的，从他的角度, 说不定能获得意外的线索。 　　“而且, 他刚才哭成那样明显是失恋。”教授又补充了一句，“失恋的人是没有心情和能力去干别人的。” 　　“我没失恋！”安徒生大声说道, “我只是思考太过专注忘记眨眼以至于眼睛干涩而流泪！我有的是心情和能力去干别人！！！” 　　“咚咚！”窗外传来了敲打玻璃的声音。 　　安徒生转头一看。 　　就看到黑色教士服的衣角飘在空中。 　　尤斯神父暂时没脸出现在小汉斯跟前, 但露出衣角裤腿什么警告一下还是可以做到的。 　　“我根本就不是私生活混乱的人！”安徒生澄清道。 　　窗外的裤腿飘走了, 接着响起了极轻的歌声, 那熟悉的旋律和声音，一听就是从纸宝宝中传来的那首脍炙人口的流行热曲——《浴室翻滚喘息曲》。 　　没想到尤斯神父也有一张。 　　真是烦死了。 　　安徒生沉下了脸：“时间紧迫, 别扯这些了！火焰领主想要寻找匹诺曹的身体, 你们任务失败, 以为躲在教堂中就高枕无忧的话, 那就大错特错了！” 　　“尤斯神父不可能一直在这里，等他晋升后就会被调离，去更大的地方任职！大城市可不会像西兰岛这样松散，在那里每个人的来历都会被核实，你们就算被留下也必须要替教廷效力，只要出了教堂，火焰领主有的是机会杀掉你们。” 　　北风不服气地说：“那我们就在西兰岛不走了呢？” 　　“继任神父如果不喜欢你们，有权利把你们赶出去！”安徒生认真地说，“而且我认为继任者不会有尤斯神父这么强的实力，他护不住你们的。” 　　北风还想说什么，却被教授扯了扯衣袖。 　　“好了，让我和安徒生先生谈谈。” 　　等到屋里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安徒生拉上了窗帘，以免被人窥视。 　　“你是怎么去到野人国的？”安徒生的第一个问题让教授略感惊讶。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问火焰领主的事。”教授说，“我是被风吹到野人国的。” 　　被风吹？ 　　什么风能把人从人类世界吹到迷雾世界去？ 　　“我的父亲是位热气球制造商。”教授顿了顿，“你知道什么是热气球吗？” 　　“知道。”安徒生有些无语，热气球都已经发明出来二十多年了，虽然他并没有亲眼看见过实物，但在报纸上这种飘在空中的大圆球却是屡见不鲜的。 　　“我父亲受到孟格菲兄弟的启发，想要创造一种新型热气球。”教授看出安徒生对他的话很感兴趣，就详细说了几句，“你知道的，之前的热气球需要人拖拽，其实并不方便，于是我父亲就想改进燃料，用氢气填满气球。” 　　教授在地板上画了几下：“就像这样，气球做成鱼形，再用绸子缠住的木框当做‘鱼翅’滑动。” 　　鱼形热气球？ 　　听起来很新奇啊。 　　“我们不用人拖拽，就真的飞了起来。”说起往事，教授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些激动，“虽然有缺陷，但只要改进一下，绝对能大获成功。” 　　“缺陷？”安徒生想了想，“是没有安装放气装置吗？” 　　教授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 　　怪不得会被吹到迷雾世界…… 　　氢气球飞上天空后，飞得越高承受的压力越大，就会让气球愈发膨胀，最后等气球装不下里面的气体又没有放气装置时，就会“嘭”的一声，直接炸开！ 　　“你运气真不错。”安徒生摇了摇头，“一般情况下，气球爆炸后你摔下来绝对死定了，但你们飞的太高，被风吹到了迷雾世界，气球爆炸后你们落到了野人国，在还未落地之前就被人救了下来。” 　　“你年纪这么小，不可能一个人做实验，气球上的另一个人是你父亲？他被火焰领主控制，所以你不得不和北风一起出来做任务？” 　　教授微微张开了嘴，诧异地盯着安徒生。 　　这个哭包基佬色情狂巫师居然还挺聪明的嘛。 　　“好了，现在跟我讲讲火焰领主的事，从你的角度，把你落到野人国后发生的事都讲出来。”安徒生上前想要把教授扶起来，“我需要知道一切细节。” 　　“不用，我自己可以起来。”教授飞快地躲过了安徒生的手，“我父亲是有名的发明家，我们家有很多保镖，他本人也精通剑术。” 　　安徒生看了他一眼。 　　说这些干什么？？ 　　教授费力地坐在了远离床铺的小椅子中，开始讲述了他在野人国的经历。 　　“你知道的，他们虽然叫野人国但国民们都不喜欢这个称呼，所以，他们在外的时候都会自称从耗子国来的。” 　　安徒生点了点头，在纸上写上了“莫名其妙”和“智慧不足”这两个词。 　　这番询问足足持续了快一个小时那么久。 　　“我没什么要说的了。”教授口干舌燥，没想到安徒生居然询问得这么仔细。 　　“好。” 　　安徒生看着教授发干的嘴唇，好心地从路灯中拿出了一壶水，里面放有清凉药材，能够快速解渴。 　　教授看着安徒生凭空变出的水，表情轻微地扭曲了一下：“我不渴，谢谢。” 　　“真的？”安徒生说，“你说话声音都变了，这水是我特别调配的，有种甘甜的味道，你喝一口就知道了，很有效。” 　　“不不不。”教授连连摆手，“我不喜欢喝水，谢谢你。”他急忙转过头，对着门口的方向有些慌乱地大声喊道，“北风，快过来，我们说完了！快来！” 　　这堪称声嘶力竭的大喊，让安徒生吓了一跳。 　　他话音刚落，房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了。 　　“我来了！”北风冲了进来，“你还好吗？”他飞快地掀起教授的外袍，仔细盯着对方腰上的绳结，“没有被解开，和来之前打的结一样，呼~~” 　　安徒生叹了口气。 　　他缓缓地喝了口自制的清凉饮料，平复着无奈的心情。 　　“我没事，就是正常交谈。”教授看着安徒生喝下了水，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紧张了起来，“等下我可以坐在旁边听吗？保证不说一句话。” 　　“可以。”安徒生说，“水里没有加什么让人兽性大发的东西。” 　　“嗯，我也这么认为。”教授认真地说。 　　呵呵。 　　开始拒绝喝水，是怕里面加了让人腿软的秘药，现在拒绝离开，是怕水里加了让人腿硬的冲动药剂吧。 　　这两个小鬼，私底下到底把他当成是什么人了！ 　　北风咳嗽了两声，拿出了另外半片契约树叶：“你问吧。”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安徒生问道，“为什么你们的国民没有反抗？” 　　北风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到我们国家的，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国王突然生病，接着王后也生病了，公主殿下为了稳定形势就嫁给了来自外乡的强大人类。” 　　“那个外乡人能够使用火焰，还能驱使三只凶狠的恶犬。” 　　“国王一直病重无法管理国家，公主怀孕在宫殿里休养不见人，外乡人逐渐开始行使皇室的权利时大家都不太愿意，但隔壁的沼泽王突然对我们宣战，外乡人带着他的狗，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平息了纷争，这让他赢得了很高的荣誉，当时就连我父亲都说他是个英雄。” 　　安徒生知道，火焰领主就是流浪士兵的事已经确凿无误，而他在参军前更是木匠老爷爷的学徒！这个人在还是平凡的人类学徒时，就有着一颗狠毒细密的心。 　　以火焰领主的头脑，蒙骗这些不爱用脑的野人国土著并不是难事。 　　而银币曾经说过火焰领主到底是怎么和公主在一起的。 　　不，那不能说是在一起，而是单方面的强迫……甚至国王和王后所谓的生病，也只是掩饰他们早已被杀害的真相。 　　“那后来呢？”安徒生问道，“他为什么不继续骗下去？” 　　“因为公主殿下她……”北风突然不说话了，他眨了眨眼，安徒生诧异地发现，这个没心没肺的迷雾生物，眼眶有些泛红起来。 　　“喝点水，休息下。”小汉斯体贴地递过去了一杯水，“你一定很怀念火焰领主还没有出现的时候吧。” 　　北风接过水，握着杯子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有些发白，他沉浸在了回忆中，慢慢地喝下了一大口水。 　　“后来王宫里传出消息，老国王和王后死于疾病，在临终前宣布由火焰领主继承王位，那时候很多人都感到不对劲，可没人敢说出来，因为没有任何证据。” 　　“直到继位典礼的时候，公主抱着刚生下来的小孩，趁那个人低头戴皇冠的瞬间，在人们的注视下从高塔上跳了下来……” 　　“野风皇族的血，在我们的土地上永不会消失。” 　　“皇族的怨恨和诅咒，则会在血液中呈现出来。” 　　安徒生默然了。 　　这位公主遭受了无妄之灾，被欺辱，父母被杀害，而她原本美好的人生全被火焰领主毁了！她和对方实力相差悬殊，更被迫怀上了仇人的孩子，平时被软禁起来，估计连死都无法做到。 　　最后，她终于找到了机会，用这样惨烈的方式揭示了真相。 　　安徒生完全不敢去想，她到底是如何熬过这段备受屈辱的时光的，他为这位无辜的公主感到难过，同时对火焰领主更觉厌恶。 　　这样的人渣，他不配活着！ 　　-------------------- 第245章 牌 　　北风讲述的那些在野人国中发生的事, 让安徒生的心绪久久无法平息。 　　当初被银币当成是笑谈讲出来的寥寥数语，从被害人的角度去看，却是那么的残忍。 　　“所有反抗的大人们都被他杀了大半……”北风的眼中浮现出了浓浓的仇恨, 还有同样浓郁的恐惧，“剩下的全都被他关押了起来, 父母儿女, 兄弟姐妹，好朋友，谁敢不服从就在他面前折磨他的亲人朋友……” 　　他捂住了头，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安徒生伸出手, 想要拍一拍北风的肩膀，可想起对方对他戒备的态度, 便把手放了下来, 看了教授一眼。 　　教授则是摇摇头，示意安徒生不要打断。 　　北风没有停止说话：“我的父母都在大屠杀中死去了，只剩下我外婆被火焰领主抓了起来, 为了她我不能不替火焰领主办事！” 　　“等等, 你们既然被称作国家，那人口一定很多, 就算少了一半, 可火焰领主也不可能把这么多人全都抓住控制。”安徒生不想让自己看起来这么冷血, 但这个关键的问题不得不问, “而且你们怎么知道自己的亲人没有事？” 　　北风抬起了头，红着眼眶说道：“我们是野风, 你知道风是什么吗？” 　　风？ 　　安徒生想起了课本上的知识：“风是空气的流动引起的自然现象。” 　　“……”北风盯着了他好几秒, 深吸了口气, 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在说什么屁话！就没点浪漫文艺细胞吗！风是自由无形的，虽然我们有了类人的外表，但我们的形体不像你们人类那么固定！” 　　“比如这样！”他突然长大了嘴，顺手抓起了一只枕头，塞了进去。 　　那张枕头明明有北风头颅的两倍大，可他的嘴却像是兔子洞一样，轻松就吞了下去。 　　“吧唧吧唧。”的咀嚼了几下后，北风用力把东西咽了下去。 　　“我只是小野风，那些大野风，甚至能像真的风一样飞起来。”北风说，“我们的形体是你们人类无法理解的构成，就像我们一族之间的联系一样，我们能感觉到血脉亲人是否活着，亲密的朋友之间也可以。” 　　安徒生点了点头。 　　他想了想，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妙。 　　既然野风们的身体形态不太固定，那么火焰领主还真有可能抓了那么多人，只要把他们折叠存放，不让人死了，不就行了吗？嗯，或者像存放木柴那样，一层叠着一层。 　　“他们被抓住藏在了火焰领主的新宫殿。”北风耸拉起了肩膀，“谁都不知道在哪里。” 　　“那火焰领主是怎么传递信息的？” 　　“通过火焰。” 　　“火焰？”安徒生一惊，下意识就想要灭掉壁炉中燃烧着的火苗，接着他转念一想，不对，火焰领主没这么强，如果在人类世界他也能通过火焰监视控制他人的话，自己早就被刺杀死一万次了。 　　北风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测：“你放心，就只有在我们国家的火焰中，他才有这样的能力，哎，他的力量太奇怪可怕了，谁都不知道家里的火苗中会不会藏着一双眼睛盯着你。” 　　“烂树根，你根本就找不到他！就算找到了，只要你周围有一丝火苗，哪怕是跟小小的火柴，还没等你接近，他立刻就能看到你。” 　　“况且，他手下还有三只厉害的大狗，很多失踪的人据说都和这些狗脱不了干系。” 　　安徒生点了点头。 　　火焰领主听起来是很难对付。 　　但小木偶的身体在他手中，只要烧掉后就能明确地指向火焰领主藏身的地方，而那三只难缠的大狗嘛…… 　　“狗已经没了。”安徒生淡漠地说道，“三条，金币，银币，沙比它们都死了。” 　　“胡扯！”北风哼了一声，“它们可在野人国横行霸道了这么多年，就连外面的强者也打不过他们，谁能杀了它们？” 　　“我。” 　　这句明明是实话，但说出来后，安徒生突然觉得耳朵有点发烫。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种微妙的“装起来了”的感觉。 　　“哈？”北风冷冷的假笑了一声，“就凭你?真要是你杀的，我就把你叫……” 　　“别了。”安徒生打断了他的话，“上一个打赌输了管我叫爸爸的已经被你吃了，它们死后掉落的硬币在我手里，但现在不能拿出来。”否则很有可能引来火焰领主的注视。 　　看到安徒生这样振振有词的样子，北风转过头看向了教授。 　　教授被巫术“噤声”后无法说话，只能比划了几下。 　　看到北风的情绪缓和了不少，安徒生又开始继续询问起来。 　　四十分钟后，北风趴在了桌子上。 　　“我真的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还有些问题你重复了好几遍，有意思吗？”他口干舌燥地把水都喝了干净，“赶紧的，你看我树叶上的图案都亮了。” 　　果然，北风手中的半片树叶散发出了轻微的光芒。 　　这是他完成承诺的标志。 　　“好。”安徒生也拿出了他的那半边树叶，同样的微光，代表着他完成了对北风的承诺，抓到了奶糖事件的元凶。 　　两人把树叶合在了一起。 　　裂开的叶子中间亮起一道光，顺着叶脉纹路开始延伸，最后整片叶子化为了粉末，与此同时，安徒生感到一股淡淡的无形束缚消失了，契约完成。 　　他解开了教授身上的巫术噤声。 　　“好了，你们可以离开了。”安徒生摆了摆手，“以后没有神父的陪同，最好不要出来。” 　　“就这样？”北风不解地问道，“啊，就这样就完了？” 　　“那你还想怎么样？”安徒生知道他们的想法，顿时摇了摇头，“我并没有想让你们带路或者一起去和火焰领主作战的想法，我和他之间，是私人恩怨。” 　　教授沉吟了片刻，问道：“这么说来，你知道怎么找到他了？” 　　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 　　安徒生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是和小木偶的身体有关吧。”教授继续说道，“你之前还对火焰领主的问题毫无头绪，可等木偶灵魂离开后，你似乎变得有把握了。” 　　安徒生笑了一声：“所以呢？你故意说这些，是想告诉我，你虽然获取小木偶身体的任务失败了，但知道木偶在我手里，依旧可以用这个消息换取火焰领主的承诺，救回你父亲？“ 　　教授抿了抿嘴，看着安徒生脸上的笑容，身体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说道：“对！” 　　北风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似乎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说得好好的，气氛就突然变得紧绷起来。 　　“时间有些晚了，我想去洗澡。”安徒生平静地说道，“你应该知道巫师的原则，光靠着口头威胁，我不会答应帮你的忙的。” 　　“可我……并没有能够付出的报酬。”教授看到安徒生并没有发火的迹象，大着胆子说道，“我想让我父亲平安归来，但我的脚变成这样，根本无法和你一起去野人国！我父亲不在，就算我回家也无法从他的公司中取出大笔金钱，无论是家族中贪婪的叔叔们，还是公司里的管理人员，都非常不好对付，他们不会听我一个未成年继承人的话的。” 　　嗯……大笔金钱？ 　　明明就是不错的报酬啊！ 　　“多钱？”毫不扭捏的小汉斯直接了当的问道，“如果把你父亲救回来，你能付我多钱？” 　　教授诧异地看着眼睛突然放光的森林巫师。 　　他认真想了想，伸手比了个“四”的数字。 　　四千金币！干了！ 　　安徒生立刻就做了决定。 　　反正他肯定是要去野人国的，到时如果打败了火焰领主，那所有被他奴役关押的人都会获得自由！这笔买卖不亏！教授不是说他父亲是什么发明家，家里还有保镖，这种没事倒腾热气球的富商，想必四千金币是绝对不会赖账的。 　　“好，这个数很好。”安徒生爽快地说，“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教授说，“只要不是太过分，我都会答应。” 　　“这件事的风险很大你应该是知道的。”安徒生笑着说道，“我希望和你签订契约，成功的话就没什么好说的，但如果我失败了……我也希望能够获得这个数目的十分之一当做劳务费。” 　　教授不解地问道：“失败？可你如果失败的话就代表着被火焰领主杀死，这笔钱……” 　　“给我母亲。”安徒生说，“有了这些钱，至少她不用担心唯一儿子死亡后的生活了。” 　　教授定定地看着安徒生。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我同意！成功的话我按照约定付你四万金币，失败的话，我会把四千金币找个合适的借口送到你母亲手中。” 　　四万金币！！！！！！ 　　原本还有些小忧伤的安徒生，心中的斗志瞬间被金钱点燃了。 　　“你放心！”他热情地握住了教授的手，“我保证会完成你的委托，来来来，请坐，想要吃点什么喝点什么？咱们先把契约签订一下吧！” 　　-------------------- 第246章 番外一 　　过了新年, 天气开始回暖，冻土也逐渐变软，随着春天的临近, 星星点点的绿意开始蔓延，到处都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 　　皇宫温暖的玻璃温室中, 有不少花朵在花匠精心呵护下提前盛开了。 　　“今年醒来的好早啊。”粉色的玛利亚玫瑰懒洋洋地说道, “是有什么特别的典礼要举行吗？我闻到了精灵泉水的香味，真好闻。”这朵意大利玫瑰性感又妩媚，就连声音中都带一股的诱惑感。 　　不远处是冷傲的雪山白玫瑰，它一反常态地抖了抖枝叶, 冷冰冰地说：“王储殿下要举行订婚典礼，特地让花朵提前开放。” 　　“真是幸福的新娘啊。”玛利亚玫瑰羡慕地娇声说道, “走在红毯上, 在漫天的花瓣下许下承诺，哦~我的花苞都开始颤抖了。” 　　一直默默听着的戴安娜玫瑰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别羡慕得太早了。” 　　“什么什么？”玛利亚玫瑰立刻追问了起来，“你是来自德国的玫瑰, 那位新娘也是德国人, 难道你听到了什么传闻？” 　　“哎……”戴安娜玫瑰严肃又忧郁地叹了口气，“今早玛丽公主来花园散步的时候, 我听到她用德语对侍女说, 她对婚礼并不期待。” 　　这下子, 花园中所有的植物都不困了。 　　花朵伸直了枝叶, 绿草抬起了头，就连懒洋洋的东方睡莲也不再打瞌睡。 　　“这是为什么呢？”花园中心的水晶花坛中, 一小丛杏粉色玫瑰率先发问, 它们像是一只只圆肚酒杯, 杯心则是层层叠叠的美丽花瓣, 和别的玫瑰相比，它们就像是轻盈而不韵世事的少女，“王储殿下是那么的英俊优雅，他就像是太阳一样，每次出现，都让我们觉得身体发暖。” 　　这些是朱丽叶玫瑰，世界上最昂贵的花，王储专门花了大价钱从外国运过来的。 　　“我不相信，有任何人类女孩子能够拒绝王储殿下的爱意。”其中那朵最小最娇美的朱丽叶玫瑰带着期盼说道，“哎，要是能获得王储殿下的一个吻，哪怕立刻凋谢我也愿意。” 　　“不要胡说！”紧挨着的圆形黄金花坛中，路易十四玫瑰威严地说道，“上一朵自然形成的玫瑰花精，就是因为爱情而凋零了!甚至花精们都在说，天国花园中永远少了一朵花。” 　　这朵路易十四玫瑰颜色很深，紫到近乎发黑，据说它是拿破仑殿下的妻子——约瑟芬皇后最爱的一种玫瑰，这几株，更是从法国宫廷内运过来的礼物。 　　这让它成为了整个花园中地位最高的花朵。 　　也许是待在约瑟芬皇著名的花园中太久，路易十四玫瑰也染上了几分皇家风范，这让它像是穿着深紫华服的女公爵一般，既美丽又带着几分不易接近的威严感。 　　“可是我真的好喜欢王储殿下啊。”天真的小朱丽叶玫瑰说道，“我不明白，玛丽公主为什么不开心。” 　　路易十四玫瑰对着这朵美丽的小花，总是格外的有耐心，它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时都柔软了几分：“所有的玫瑰不管具体的花语是什么，但基本上都象征着爱情，这次玛丽公主希望在订婚仪式上带着玫瑰胸花。” 　　“哇~”小朱丽叶玫瑰晃了晃花瓣，“那她选了哪种玫瑰呢?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你一起被绑在同个花束中。” 　　“你真是个小傻瓜！”路易十四玫瑰紫色的花瓣似乎微微变红了些，“不过王储拒绝了她，说让她佩戴蓝色矢车菊。” 　　“什么？” 　　“这太奇怪了吧。” 　　“虽然矢车菊的花语是幸福，但怎么能和我们玫瑰代表着的爱情相比！” 　　周围的花朵全都开始议论了起来。 　　“哎……”那朵来自德国的戴安娜玫瑰又叹了口气，它平时话很少，但现在，却因为苦闷而开了口，“王储殿下说因为蓝色矢车菊是德国国花，玛丽公主回到房间后就哭了，她说总感觉王储的玫瑰是想要送给别人的。” 　　“送给谁啊！是情妇吗？可王储看上去不像是花心浪荡的人！” 　　“居然惹女孩子哭泣，王储殿下怎么回事？” 　　戴安娜玫瑰又补充了一句：“不仅如此，这次的婚礼上不会出现一朵玫瑰。” 　　“咦？”小朱丽叶玫瑰诧异地说道，“那为什么把我们种出来？还耗费了这么多的精灵泉水！王储的爱人到底是谁？他不爱玛丽公主，为什么要和她订婚呢？” 　　它看向了路易十四玫瑰，想要听一听这位年长姐姐的想法。 　　路易十四玫瑰说：“也许是因为身份的原因，让王储殿下无法和他真正的爱人结婚。” 　　“身份？”小朱丽叶玫瑰更加迷惑，“可你们国家的约瑟芬皇后在成为皇后前，就已经给别的男人生了两个孩子了，她还是个寡妇，比那位皇帝大了六岁，这样的身份都能成为法国皇后，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情况会更不合适。” 　　路易十四玫瑰想了想说道：“也许是因为，王储殿下还是一位王储，并未登基，而拿破仑陛下已经是皇帝，他能够掌握自己的婚姻。” 　　“可如果是真的爱上谁，哪怕是……”小朱丽叶玫瑰还未说完的话被一阵脚步声打断了。 　　所以的花朵们同时停止了交谈。 　　它们用迷恋的目光盯着进来的人。 　　弗雷德里克王储殿下。 　　王储柔软的金发依旧那么耀眼，他有着美丽的蓝眼睛，淡淡的蔷薇色嘴唇，修长的手指和双腿，虽然穿着便服，但他本人就是最为华丽夺目的珠宝。 　　他的目光扫过了越发娇艳的花朵们，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忧伤。 　　接着，王储坐在长椅上，盯着前方的空气发起了呆。 　　植物们都不敢出声了。 　　沉默许久后，他轻轻叹了口气，起身挑选了几朵最美丽的玫瑰，其中就有小朱丽叶玫瑰和路易十四玫瑰。 　　王储走后，所有的花朵们才齐齐松了口气。 　　“殿下怎么了？为什么我闻到了浓浓的哀伤。” 　　“真可怜啊，这次要订婚的新人，居然没有一个是快乐的。” 　　在议论声中，娇滴滴的玛利亚玫瑰对着不远处的雪山玫瑰说道：“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白色的雪山玫瑰一如既往的冷傲。 　　“下次王储来，把咱们两个一起带走怎么样。”玛利亚玫瑰对着它抛了个媚眼，“你不是老喜欢偷看我吗？是喜欢吧？那我们组成一丛花束好吗？” 　　雪山白玫瑰抖了抖花瓣，低下了花苞，过了许久，才轻轻地回了一句：“好。” 　　目睹一切的戴安娜玫瑰严肃地翻了个白眼：“单独一朵花也挺好的，真的挺好，就让我独自美丽吧！” 　　花园外的走廊尽头是楼梯，上了三楼直走，再越过一条长廊就是王储的私人房间。 　　这是一座独栋的建筑，和整个宫殿只有一条长廊连接。 　　除了王储外，任何人都无法进入。 　　新鲜花朵们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它们被装在花瓶中，里面是纯净的精灵泉水，可以让花朵一直保持着最美丽的模样。 　　“哇，墙上挂满了画像。”年轻的小朱丽叶玫瑰忍不住悄悄说道，“似乎是都是同一个人。” 　　花瓶就放在大厅较高的一处置物桌上，刚好可以看清房间的每个角落，而王储放下花朵后就离开了。 　　“是同一个人。”路易十四玫瑰谨慎地观察了起来，“是个很年轻的人类男性，黑头发黑眼睛，看穿着似乎是平民，你看，还有他洗澡和看书的画面，应该是个平民学生。” 　　“他就是王储的爱人吗？”小朱丽叶玫瑰蹭了蹭路易十四玫瑰的花苞，“这些画真奇怪，有的是油画有的是铅笔画，画里面的人很少正视画师，看上去像是偷偷画下来的。” 　　闻着对方清新的香味，路易十四玫瑰不自在地说道：“咳咳，你离得太近了！不过你说得没错，是偷画的，不仅如此，这屋里的东西都很奇怪。” 　　仔细看看，这里与其说是个大厅，其实更像是某种怪异的博物馆。 　　屋内没有桌椅，只有一张张展览台似的东西。 　　上面摆放着各种物品。 　　离他们最近的展台很小，上面放着一枚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金币。 　　天花板上垂下一枚发光珍珠，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屋内有没有点蜡烛，它散发出的柔光能让人看清金币的一切细节。 　　再远一点是一团布料，似乎上面还沾染了些血迹，它同样被从天花板垂下的发光珍珠打着光，让人想不看清都难。 　　“那是条裤子？”路易十四玫瑰疑惑地说道，“这么短的裤子，应该是人类贴身穿的那种，真是太奇怪了，王储殿下收集这些东西干什么？” 　　“姐姐，你身上好香啊……”小朱丽叶玫瑰的叶子搭了过来，“那叫做底裤，我听人类是这么说的，旁边展台上的是……一只袜子？？？” 　　那的确是一只袜子。 　　脚后跟的地方磨出了很多毛球，前面还有不少线头，一看就是两个铜币一双的劣质袜子。 　　无论是袜子还是底裤，都是不值钱的东西。 　　但它们被放在了皇宫内王储的私人住所内，放在了精致无比的展台上，再加上每样东西上都悬挂着价值不菲的发光珍珠，这一幕，让它们的存在似乎超越了原本的价值，被赋予了某种新的意义。 　　“看来那位平民是个囊中羞涩的人。”路易十四玫瑰感叹道，“幸亏被带来的不是戴安娜玫瑰，否则让它看到自己国家的公主，竟然比不过穿破烂袜子的平民男人，估计会被气得把花粉都喷了出来。” 　　小朱丽叶玫瑰偷偷得更靠近了一些：“姐姐，你很在意戴安娜玫瑰吗？在花园里的时候，你就总是和它说话。” 　　“我是想问问它一些德国宫廷的消息。”路易十四玫瑰解释了几句，目光又被别的东西吸引了。 　　最左边的展台上放着一张纸。 　　上面散发着森林巫师的气息。 　　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足以让植物们察觉到了。 　　“嘘，王储殿下回来了。”明知道人类王储听不到它们的话，但不知为什么，这两朵玫瑰们还是有些心虚的停止交谈，拉远了紧紧贴着对方的花瓣。 　　弗雷德里克王储换上了晚礼服。 　　修身的礼服让他的身材看起来更加笔挺，金色的头发经过梳理，看上去像比平时更加成熟了些。 　　他走到了那张纸前，轻轻点了一下，一段优美的旋律响了起来，里面还有着男子轻柔的歌声，就是歌词略显奇怪。 　　更奇怪的是王储接下来的行为。 　　他走到了房间角落，拉开了遮挡着的黑色帘布。 　　帘布后藏着一个木头假人。 　　假人身上穿着套旧巴巴的黑色便服，衣服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捡来的，裤腿上还带着泥点，款式和质地更是惨不忍睹，更别提那双廉价的皮鞋和蹩脚的礼帽了。 　　这样一身衣服，从头到脚加起来的都不如上王储裤腿上的一根金线值钱。 　　英俊的王储殿下走到了假人的面前，弯腰伸手，作出了邀请的手势：“能有幸和你共舞一曲吗？” 　　木头假人当然不会说话。 　　“谢谢你的应允。”王储拉起假人的手，在音乐声中缓慢地跳起了舞。 　　路易十四玫瑰惊得整朵花都缩紧了，这是什么？它看到了什么啊？ 　　王储和木头假人舞过了一张张展示台。 　　那有一只看上去就十分值钱的纯金大鸟，一本书名为《面具男の爱——如何温暖一块石头》的书籍，有一枚戒指，一瓶喝干净的药瓶，还有各种意义不明的物品，最后，他们停在了一根头发旁。 　　是的，最后的展台上是一根黑色的头发。 　　“我不想成为父亲那样的男人。”王储摸了摸假人头上的破烂帽子，声音比平时沙哑很多，“我也不愿让玛丽变成像母亲那样的女人。” 　　“前几天，我拒绝了玛丽想要佩戴玫瑰的要求，我知道她哭了。” 　　“但玫瑰是属于你的花，是属于我们的花。”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不是个好爱人，现在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是我的狂妄让我忽略了你心中的不安……” 　　“正式结婚后，我会对玛丽忠诚，照顾她，保护她，不让我母亲身上发生过的惨剧在她身上重演，我不会再让她哭泣。” 　　他叹了口气，给了木头假人一个小心翼翼的拥抱。 　　“我爱你，我希望你……不要爱我。” 　　音乐声停了下来，王储退后了几步，对着假人行了个礼。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忧愁的乌云让那双美丽的蓝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汉斯，我能想你的时间只有这么一点点了，订婚典礼过后，我会把这个房间封起来。”他恋恋不舍地说。 　　“再见，我的夜莺。” 　　说完这句后，王储飞快地离开了房间，似乎是怕再多待一秒，就会被什么东西缠上再也无法离去。 　　“好难过啊。”小朱丽叶玫瑰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王储好爱那个人。” 　　路易十四玫瑰也感到了一股难言的酸涩，它叹了口气，主动把花瓣靠近了小朱丽叶玫瑰：“至少，我们能在一起。” 　　“但那些被迫分开的恋人呢？他们还有机会吗？”小朱丽叶玫瑰问道。 　　“我也不知道。”路易十四玫瑰喃喃道，“但总要努力活着，活着就有改变的希望，活着一切都才有可能。” 　　房间里的花香变得更加浓郁。 　　也许是王储走时关门的力气太大，那一根黑发被风吹落掉在了地上，木头假人的衣角也微微摆动了一下。 　　玫瑰们没有注意到这点儿小事。 　　它们紧紧拥抱在了一起，沉浸在了恋爱的甜蜜中。 　　-------------------- 　　新年特别番外，祝大家新的一年快乐健康，钱包鼓鼓~~元旦快乐~ 第247章 准备工作 　　安徒生突然热情的态度吓了北风和教授一跳。 　　“这就是金钱对人类施展的魔力？”北风睁大了眼睛, “居然，连变态都能收服！” 　　变态？ 　　安徒生扫了他一眼。 　　算了，这次就原谅这只愚笨的野风, 谁让他是金主的朋友呢。 　　“你不要这样。”教授用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对面巫师的力气太大了。 　　恐怖啊！别人顶多就是两眼发光, 可这位安徒生先生, 在听到“四万金币”后，竟然整个人都在发光了！这让哭包先生看起来容光焕发，就连皮肤上的毛孔都在打光下销声匿迹了。 　　“别人都说爱情是最好的保养品，对这位巫师先生而言, 恐怕金钱才是顶级美容产品吧！”教授腹诽着，“要给他一座金矿, 说不定他能直接变成太阳, 把地面给给烤焦了。” 　　这种眼神让人感到压力太大。 　　教授感到头皮发麻，急需脱身：“咳咳，这样吧, 反正你答应了接这个任务, 那么不管成功与否，按照约定我都要给你四千金币, 现在我提前给你, 就当是订金金！请你松开我的手！” 　　“好！”安徒生眼神立刻变得和蔼慈祥起来。 　　教授是个多好的孩子啊, 有钱又聪明, 懂得体谅他人，啧啧, 他一定会努力把教授父亲完整无缺地带回来！ 　　“汉斯, 汉斯！”拇指趴在他耳边大声提醒道, “你忘记了吗？他们之前穷到挖坟卖东西, 他们真有这么多钱的话根本不用费事，这是在骗你！” 　　安徒生看向教授，眯起了眼睛，眼神由亲妈逐渐像后妈转变起来。 　　教授略显尴尬地说道：“我的确没有现金。” 　　热情的火焰瞬间熄灭，冰冷的杀气开始蔓延。 　　“但是！我有支票簿！”教授汗毛倒竖，觉得再不解释，恐怕连窗外的尤斯神父都无法保证他的安全，“我之前不敢去取，是因为我动用了支票簿的话，家族的人就知道我在哪里，如果他们发现父亲不在，绝对会把我抓走关起来！” 　　“我是唯一的继承人，但我父亲的兄弟们一直想要抢走公司！所以我不敢暴露自己的行踪。” 　　“现在你确定要对付火焰领主，我的顾虑也消失了。” 　　安徒生点了点头，这个解释很有道理。 　　任务成功，教授父亲被成功救回，那什么都好说。 　　任务失败，安徒生被火焰领主干掉，那么教授和北风的行踪肯定会被追查到，反正到时大家是死人了，人世间的事也不用他们操心。 　　“我，我现在就给你开支票！”被安徒生怀疑地眼神盯着，教授手心直冒汗，他总觉得，就算平时对这位年轻巫师不太客气也没什么，但如果敢亏了他的钱，那后果真的会异常严重。 　　“先把合同签了。”安徒生从路灯中摸出一片树叶，“免得说我不签合同就拿钱，欺负小孩。” 　　教授的精神力只有微弱的一丝，但的确不是普通人，也不知道他是在人类世界觉醒的还是去到迷雾世界后产生的变化。 　　而教授的如尼文符号居然是一本书。 　　奇怪了。 　　安徒生留了个心。 　　这家伙难道是知识窃贼或是哲学家？这两种超凡都和智力有关，联想到“教授”这个外号和不符合他本人年龄的智慧，这些都很不寻常。 　　“以后没事少和教授说话。”安徒生暗暗想着，“知识窃贼会盗取知识，哲学家擅长洗脑，我可不想莫名其妙就变成偏执的笨蛋。” 　　契约完成，教授和安徒生同时感到松了口气。 　　“四千金币，收款人写谁？”教授询问道。 　　“匿名支票。”安徒生说，“最近刚好有了假期，我会直接把钱带回去给母亲。”他担心如果把支票直接给没有太多社会经验的母亲，肯定会被人骗走的。 　　教授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带上了一丝少见的敬重。 　　这是什么眼神？ 　　以为自己是回去交代遗言了吗？ 　　安徒生心中觉得好笑，他又不是只知道蛮干的愣头青，也不是心如死灰的老者，未来对他又重新恢复了吸引力，说什么也不会白白的去送死。 　　没有完全把握的事他可不会去做。 　　“安徒生先生，你真的不用去请援兵吗？”教授担心自己人财两空，现在双方相互合作，他开始出起了主意，“您可以请认识的厉害朋友帮忙，成功后，火焰领主的宝藏也许是很有诱惑力的战利品。” 　　“……”安徒生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告诉教授，自己认识的超凡朋友寥寥可数。 　　一个远在千里之外正在沉迷于谈恋爱，当后爸和科技研究。 　　另一个嘛，安徒生看了眼拇指。 　　今天的拇指穿着白底粉绣花的蕾丝连衣裙，上身套着迷你狐皮小马甲，头上戴着同款狐狸毛发卡，可爱极了。 　　“我会考虑的。”安徒生干咳两声，表面镇定地说道，“我现在出门去尼堡，明早在那里取钱，无论是哪路人马都暂时不会追踪到这里，取完钱我立刻回去探望母亲。” 　　再在欧登塞休息一天好好考虑作战计划。 　　其实，他心中已经有了个想法，但是具体的细节还需要完善。 　　几人说好了，等安徒生回来就去教堂找他们，到时就是真正的作战会议。 　　等他们走后，拇指憋不住问道：“汉斯，尤斯神父那么强，为什么你不请他帮忙？” 　　“不用。”安徒生笑了笑，“你觉得教授刚才说的那句‘火焰领主的宝藏’是给谁听的？” 　　“咦？”拇指转了转眼珠，也明白了过来，“你们的心可真黑啊，连神父都算计。” 　　“没人算计他。”安徒生耸了耸肩膀，“他如果不想要宝藏的话，别人的言语根本无法影响他分毫！”可惜的是，神父说得很明白，他想要争取今年区域主教的位置，为此甚至当街露凶吸引教徒，而之前去牙医家也是想要寻找有用的物资。 　　所以安徒生百分百确定，尤斯神父会想办法加入对付火焰领主的行列中。 　　一位统治整个国度的超凡者收集的宝藏，就算只获得一两件，都是好处巨大。 　　如果这时安徒生傻乎乎地请求尤斯神父帮助，那么正中对方下怀。 　　“他肯定会先拒绝，摆出高姿态，然后开出一大堆条件。”安徒生脑中已经浮现出了尤斯神父会说的话。 　　那张严肃的脸会带着悲天怜人的神态，施舍般地表示，只要小汉斯乖乖撅起洗干净的额头，让他用力印上十字印记，加入守护者，再把所有战利品都无条件奉献给教会，那么他就勉为其难地出手帮忙对战邪恶。 　　呸！ 　　想得美。 　　安徒生被对方外表迷惑已经吃了一次亏，当然不会再上当。 　　“这次他不给我点好处，我就不带他去！” 　　拇指点了点头，竖起了大拇指，他看着开始收拾行李的安徒生，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 　　“汉斯，为什么你不找图里帕帮忙呢？” 　　“不行啊。”安徒生脸上的笑容温柔了起来，“这件事其实还是很危险的，我问你，如果我死了的话会怎么样？” 　　“你已经是森林巫师了，但被石头影响，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拇指思考着说奥，“加上之前的事情……嗯，我觉得在你断气的瞬间，死神大人百分百会立刻出现带走你的灵魂，揍你个几百年才会放你重归森林。” 　　“所以就算我死了，还是有重新再来的机会。”这就是森林巫师好处了。 　　只要不像格瑞那样，死后灵魂都被消融，那么森林巫师总有机会回归自然，像树苗一样重新生长。 　　就连翡翠坟墓中的森林巫师们，她们只要愿意忘记过往，走出泪雨森林的范围，就有机会获得新生。 　　这一点是安徒生后来才发现的。 　　那群女巫的灵魂，不是被困在了树洞中，而是被困在了不想忘记的往事里。 　　“同样的，如果你死了，也会在天国花园中复活。”安徒生说，“所以你永远一副什么都不怕的样子，我猜，帮石心和昨日星辰大人做事的报酬就是这个。” 　　拇指吐了吐舌头，没有说话。 　　这也不难猜。 　　很久以前在欧登塞时，石心对拇指打扫卫生的方式非常不满，曾威胁说要把他重新种回去！当时拇指惊恐万分的样子让安徒生记忆深刻。 　　稍一推算就能知道，双方在这方面肯定有什么协议。 　　“汉斯，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拇指笑嘻嘻地说道，“你不找图里帕，是因为他已经死过一次，现在状态不明，所以担心他再死一次就彻底消散了是吗？” 　　“是的。”安徒生轻声说，“他好不容易获得了平静幸福的生活，这件事就不要让他担心了，况且他的仇人还在逍遥快活，如果被发现帕帕还活着，肯定会引来新的事端。” 　　事情要一件一件的解决。 　　那些伤害过图里帕的人，安徒生没有忘记，也绝不会原谅。 　　“好吧，我知道了。”拇指若有所思地说道，“但你忘记了，其实在迷雾世界，你还有很多愿意帮忙的朋友。” 　　他突然对着小汉斯眨了眨眼。 　　“你是说……暖风领的艾丽莎？”安徒生曾经帮助她赶制了十二件荨麻清凉服饰。 　　“没错。”拇指搓了搓手，“还有她英俊，美丽，狂野，安静，俊秀，禁欲，性感，可爱，富有男人味，美得像姑娘，一看就是居家暖男，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十二位哥哥们啊！汉斯！你都忘记了吗？” 　　他回味般地说道：“可惜上次咱们在那里待得时间太短了！还有那个对你痴迷的领主，啧啧，他们肯定愿意帮忙。” 　　-------------------- 　　石心：无法克说。 第248章 什么是野天鹅 　　“你哪里来的这么多形容词！”上次安徒生被十二位美男子围在中间, 只觉得十分羞涩，根本没有仔细去打量对方，拇指这家伙, 倒是看得很仔细，甚至归纳出了对方的类型！ 　　“他们行吗？”安徒生迟疑地说道, “我只见过他们鸟的样子, 可是人形态的战斗力如何，是不是像艾丽莎那么厉害，我并不清楚。”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私人恩怨而连累无辜者送命。 　　“行不行试试不就知道了？”拇指搓着小手，万分期待地说道, “今晚咱们去尼堡的话，等到明天早上才能去取钱, 不如趁着中间这段时间, 去问问他们，整整一晚上呢，嘿嘿嘿, 绝对够用。” 　　“这……”安徒生抓了抓头发, “好吧。” 　　他并不打算直接说明，这样的话, 对方万一想要报恩, 硬上的话很容易受伤。 　　嗯, 就这样, 先侧面打听下他们的战斗力比较稳妥。 　　这次获得的休假完全出乎安徒生的意料。 　　他收拾了几件体面干净的衣服，又把巫术材料和植物种子整理好放进了路灯中。 　　“似乎是比离开的时候长高了不少。”因为忙碌, 安徒生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好好照照镜子了。 　　镜子里的他, 原本瘦到有些凹进去的脸颊变得圆润起来。 　　这段时间虽然发生了很多事, 但食物也从以前常吃的黑面包烤土豆变成了营养均衡的食物。 　　最重要的是, 学校的饭菜还是免费的！ 　　“长高了，头发因为注意保护也变多了。”安徒生满意地看着镜中的人，“原来的脸色像是饿到贫血那样苍白，现在有了血色，看起来也健康了很多。” 　　“真是个帅小伙！” 　　打扮完毕的拇指，刚好听到了这句话，他藏在烛台后偷偷观察了起来。 　　汉斯这是……在欣赏自己的帅气吗？ 　　看来他对这次的暖风领之行非常重视啊，就连和殿下约会之前也没见过他这么注重仪表，嗯，虽然殿下是很有魅力，但这次要“约会”的对象可是十二位！整整十二位各种风格的美男子啊！ 　　拇指决定要帮自己的朋友一把。 　　“汉斯，一定要快乐啊。”他掏出一把花精闪粉，偷偷摸摸地飞到了安徒生身后，再轻轻一吹。 　　这些花粉飘了起来，落在了小汉斯的背后，还有不少粘在了臀部位置。 　　“这次我可下了老本，视觉诱惑花粉可是超级贵的！”拇指肉痛又欣慰地想着，“汉斯有我这么位美丽又体贴的朋友，他可真幸福。” 　　这些花粉中没有一点儿精神力，就算在花精中也极少有人使用，因此安徒生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背影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变得极富魅力，让人一看就无法移开眼。 　　“我准备好了。”他戴上了帽子，“这次要出去好几天，你的行礼都带好了吗？” 　　“好了好了。”拇指笑眯眯地说道，“咱们先去暖风领吗？” 　　这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并不一样，甚至在迷雾世界中，每个国度的时间流速都和人类世界不同，他们去到暖风领，就算挥洒汗水尽情玩耍五六七八个小时，回来后这边还不到黎明。 　　“对。”安徒生说，“我们先通过男子寝室过去，回来后再去尼堡。”这主要是因为，他并不知道尼堡的迷雾边界在哪里。 　　再一次进入学校，安徒生熟门熟路的激活了白色门框。 　　几分钟后，他降落在了暖风领的土地上。 　　这一次，他落在了暖风领主的城堡不远处，还未站稳，迎面就感到一阵风吹了过来。 　　下一刻，安徒生被撞飞了。 　　他没有慌乱，反而灵活地在空中翻了个身，轻巧地落在了地上。 　　“艾丽莎。”安徒生眼中带上了笑意，“好久不见，你还是像之前那样充满了活力。” 　　“啊啊啊啊汉斯~”有着黑色乱发的柔美小女孩艾丽莎高兴地抱着安徒生在原地转起了圈圈，“你果然来看我了，哈哈哈，真开心。” 　　“……”安徒生被转得双脚离地，眼前出现了重影，“太晕了，我快吐出来了……” 　　“抱歉，抱歉！”艾丽莎立刻放下了安徒生，她半蹲下来，弯下了腰，温柔地摸了摸对方的头发，“你没事吧？” 　　“没事。”安徒生抬头看着她，“你还好吗？” 　　“我挺好的，哈哈哈。”超过两米高的柔美小女孩艾丽莎爽朗地说道，“没事就和哥哥们一起锻炼身体，我们分别了太久，十分珍惜现在平静的生活。” 　　安徒生点了点头，是啊，他们兄妹的重聚来之不易，这次还是不要提帮忙的话了，就当是来看看老朋友，叙叙旧。 　　他摸了摸想要说什么的拇指，微微摇了摇头。 　　“我给你带了不少人类世界的点心和糕点，还有最近流行的奶质水果茶，你一定会喜欢的。” 　　艾丽莎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我们去城堡里一起吃。”她一把抱起了安徒生，迈开大长腿，像是一阵风般向前方跑去。 　　“……”安徒生根本来不及拒绝，就感到自己像是飞起来般，刚一张嘴，就灌下了满口的冷风。 　　算了算了，艾丽莎动作快，别的人估计什么都没看清呢，她就跑远了，所以被女孩子公主抱的事情如果没有观众的话，也没啥不好意思的。 　　小汉斯自我安慰般地想着。 　　“好了，到了！”艾丽莎把安徒生放在了城堡花园中，“汉斯来啦，哥哥们，你们每天都在念叨想要和他一起洗澡的小汉斯来啦！” 　　安徒生被艾丽莎中气十足的声音震得耳膜都快破了。 　　什么一起洗澡？ 　　安徒生突然有了种不妙的感觉。 　　下一刻，天空中飘下了花瓣，伴随着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竖琴声，一位骑着白马的俊美年轻人出现了树丛后，他下身穿着白色骑马裤，上身的白色衬衣透明的宛若空气，让身上锻炼过的肌肉线条完整的展现了出来。 　　“你好，安徒生先生。”他骑着马停在了安徒生的面前，取下了一直叼在嘴里的花朵，递了过去，“我是你的歌迷，希望今晚能用我们的声音共同谱写一首新的喘息曲。” 　　小汉斯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该死的！居然连暖风领的野天鹅哥哥们都听到了那首曲子！ 　　突然，安徒生眼角余光看到了一道白影朝着这边飞速刺来。 　　什么东西？是刺杀者？ 　　他立刻往后退了一步。 　　下一刻，白马帅哥手上的花朵被一只箭射得粉粹，他冷哼了一声，看向了右边的黑暗处。 　　那里，站着一位穿着紧身黑色皮衣的阴郁男人，他的皮裤紧得让人能一眼看清人体所有凹凸不平的部位，而他上身则缠绕着几根意义不明的皮质带子，看上去，有种奇异的诱惑感。 　　他手中拿着弓箭，刚才射爆花朵的那支箭就是他的杰作。 　　“你好。”他看着安徒生，冰冷的眼神中似乎蕴含着某种疯狂，“选择我，我会让你像那朵花一样绽放。” 　　安徒生咽了下口水。 　　这两位他曾经见过，正是那十二只野天鹅里的，可谁能想到，穿上衣服的他们竟然如此直接而狂野。 　　“住嘴啊，你吓到我的宝贝了。”一股浓郁的香味传了过来，金发的美丽男人嘴角带着笑意，从花丛中走到了安徒生的身边，他的衣服繁复，上面绣满了美丽的花朵，他眼角下方贴着一颗小小的钻石，像是眼泪一样闪闪发光。 　　花美男拉起安徒生的手，深情款款地说道：“汉斯宝贝，他们都是不懂情趣的白痴，只要你愿意，我会让你经历九十九种不同感觉的美妙体验，亲爱的，我才是你感情和身体的最终归属。” 　　我的妈呀！ 　　安徒生立刻抽回了自己的手。 　　不对劲！ 　　这些野天鹅们太不对劲了。 　　上次虽然他们也挺热情的，但今天的天鹅们像是集体吃了春天药剂般疯狂发出繁育后代的信号，真是太怪异了！ 　　这还不算完，接下来，安徒生算是真正明白了“大开眼界”这个词的含义。 　　穿着三角形豹子皮短裤的肌肉天鹅哥哥在花园树木上荡来荡去，宛若人猿般，想要把小汉斯直接捞走。 　　但却被一脸禁欲气息，表情淡漠，衣服扣子直扣到下巴处的严肃哥哥阻挡，要不是他的手“不小心”蹭到小汉斯背部三十四次，安徒生都以为这是唯一的正经鹅了！ 　　还有穿着异域舞女服装，比真正女孩子还要妩媚的哥哥，一边对着安徒生跳着肚皮舞，一边挑眉表示愿意“一三五”“二四六”按时间一切好商量不在乎具体位置的哥哥。 　　很快，花园中就变得热闹了起来。 　　哥哥们你追我赶，既互相攻击，又拼命地朝着安徒生施展魅力。 　　小汉斯被团团围住，努力保护自己，他开着守护光芒，一边警惕万分，用藤蔓抽打一切突然冒出来的咸猪手。 　　“嗯，人类的糕点真好吃啊。”高高的城墙上，艾丽莎吃着点心，笑眯眯地看着底下的花园，“不知道汉斯最后会喜欢哪位哥哥。” 　　“嗝。”拇指摸了摸肚皮，沉思着说道，“真的太难了，说实话，你所有的哥哥都很吸引人，简直能逼死选择困难症的可怜人！可惜，天鹅是专一的种族，一辈子只能选一个伴侣，不然真的想让汉斯全选了。” 　　“啊？”艾丽莎楞了，“不对啊，就算哥哥们被变成了天鹅，可他们并不是真的天鹅，而且你知道什么是野天鹅吗？” 　　拇指摇了摇头：“野外的天鹅？” 　　“不是。”艾丽莎捂嘴笑了起来，“够野的天鹅才叫野天鹅啊！” 　　-------------------- 第249章 专一 　　“汉斯~宝贝~我身材好皮肤佳, 考虑考虑我吧。” 　　“汉斯，亲爱的，我声音好听会唱歌, 保证天天在你耳边用低沉的磁性嗓音说情话。” 　　“我三十分钟，宝贝, 想想那个画面吧。” 　　“我四十分钟。” 　　“呵呵, 我五十分钟！” 　　“我的垃圾兄弟们，我可是有足足一个小时呢！都滚开。” 　　“我两个小时，是迷雾世界类人生物的纪录保持者！汉斯，选择我就是选择幸福。” 　　安徒生面无表情, 耳朵因为听了太多类似的话而完全麻木了。 　　他抱臂站在花园中心，金色的守护光芒已经进化成了尖刺状, 像是仙人掌那样, 谁敢贸然出手，就会被金色尖刺扎得嗷嗷直叫。 　　但小汉斯也没法离开。 　　因为十二野鹅全方位地包围住了他周围所有的空间，就算使用隐匿光芒, 他也溜不出去。 　　“汉斯, 我知道我们都十分优秀，让你难以取舍。”看起来像是大哥模样的沉稳男人, 诚恳地说道, “野天鹅也是很专一的。” 　　安徒生心中一动。 　　也许, 可以让野天鹅们稍微内讧一下, 他就有逃走的机会了。 　　“我想想看……”小汉斯故意用极其缓慢的动作扫过了每位野鹅的脸，“到底选谁呢？” 　　野鹅们立刻摆起了最能展现自己魅力的姿势, 侧展胸部, 后展双背阔肌, 正展腹部和大腿, 前展双肱二头肌……安徒生看得一愣一愣的，恍惚间以为自己是来到了男士健美比赛的赛场。 　　“真难办，嗯……”他游移不定地说道，“哎，虽然你们看起来都很不错，但我不知道谁是最厉害最强壮的……你们，自己可以内部评选一下吗？” 　　打起来，赶紧打起来啊！ 　　快点给老子打起来！！！ 　　“不用！”野鹅大哥笑出了鹅叫，“你不用选！我们既然是专一的种族，那么就一对一，你一个对我们一群刚刚好！” 　　好个屁啊！ 　　这叫什么专一。 　　安徒生无语地抬起了头，对着一直在城墙上看热闹的两人说道：“你们笑够了吧，快救我出去。” 　　艾丽莎笑嘻嘻地说道：“汉斯，拇指说你现在是单身，很渴望谈一场深入骨髓的恋爱，所以我才让哥哥们提前准备好的，你不用害羞，我们这里和人类世界不一样的，大家不会对你们的关系说三道四，而且你要是很能生蛋的的话，会受到所有人的尊敬。” 　　生什么？ 　　安徒生不再想什么找援兵的事了，此时此刻，他只想立刻脱身。 　　而拇指明显是指望不上的。 　　一切只能靠自己。 　　“我不想谈恋爱。”安徒生说。 　　“好，那就不谈恋爱。”野鹅大哥爽快地说，“咱们就来一场毫无感情但很有激情的交流吧。” 　　野鹅们齐齐咽了下口水，颇有默契地又围得更靠近了一些。 　　“……” 　　安徒生无语极了。 　　所实话，鹅鹅鹅们外表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无论是哪一只，放在哪个世界都是很引人瞩目的出色精壮男人，就连看起来最像女孩子的那位，身上散发出来的力量波动也不容小觑。 　　但不知道为什么，安徒生看着各色美男，心中竟然平静万分，犹如古井，除了又气又好笑外，并没有任何别的想法。 　　艾丽莎看着安徒生毫无表情的脸，担忧地说道：“汉斯到底是怎么了？哥哥们已经拿出了压箱底的本领，可他根本一副毫不动心的模样，难道，他中了冷淡诅咒？” 　　“冷淡诅咒？”拇指听到了个新鲜词语，“那是什么。” 　　“就是对可以产生幸福感的一切事情都毫无兴趣。”艾丽莎说，“严重的会孤苦终老，到了三百岁还是处男。” 　　“好可怕！”拇指原本轻松的心情蓦然一沉。 　　感觉汉斯真的有这个倾向啊。 　　“那这个诅咒怎么解除？”他急忙问道。 　　艾丽莎想了想说：“听说教廷有办法驱除一切诅咒，但需要大主教亲自住持的典礼才行。” 　　大主教住持的典礼吗？ 　　拇指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最近王储订婚不就是最大型的典礼吗？汉斯刚好代表他们学院观礼，说不定就能凑到大主教附近，蹭一蹭他的圣光驱除诅咒！ 　　就在这时，冷淡的小汉斯突然说道：“好吧，那你们稍微往后退一点，让我把衣服脱下来。” 　　艾丽莎和拇指顾不上吃零食，立刻扒在城墙上继续看了起来。 　　就看小汉斯慢慢脱掉了外套。 　　又慢慢摘下了帽子。 　　艾丽莎喃喃道：“这，这是不要钱就能看得内容吗？总觉得继续看下去，会被什么不可名状的神秘力量制裁。” 　　野鹅们的脖子伸得老长，同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安徒生。 　　小汉斯的手放在了衬衫扣字上，他突然抬起头，对着野鹅大哥淡淡一笑：“骗你的。” 　　话音刚落，原本一直牢牢护在他身边的金色守护光芒突然消失。 　　安徒生本人变成了一根木桩，“咚”的一下掉在了地上，而一条白色的小鸟猛然从地面低低掠过，朝着花园门口冲去。 　　“替身巫术！汉斯变鸟了！” 　　“快，抓住那只鸟，别让他飞走。” 　　“不行，汉斯的鸟太小了，而且好快！！” 　　野天鹅们纷纷重新变成了天鹅，紧缀在白色小鸟的身后，想要把它围起来，可是白鸟极其灵活，竟然在重重包围中找到了空隙，直接飞到了花园外。 　　天鹅们哪里肯放弃马上就到口的汉斯肉，他们穷追不舍，也跟了上去。 　　花园一下子安静了来，除了地上落满的羽毛，连一只鸟都没有了。 　　“汉斯可真聪明啊。”艾丽莎说，“嗯……也许是我哥哥们太笨了。” 　　“哈哈哈，别灰心，等治好了他的冷淡诅咒后，我再骗，咳咳，不是，我再带他来一次这里，到时你肯定会如愿以偿！啊~一想起十几只可爱的天鹅幼崽们跟在汉斯身后叫妈妈的样子，我的心都要融化了。”拇指眼中闪着期待。 　　“孵蛋很辛苦的，到时候我们一定要帮忙。”艾丽莎也笑了起来。 　　两人伸出手，拉了个勾。 　　他们谁都没发觉，在野天鹅飞离花园后，原本地上那根被认为是替身巫术的木桩，先是动了动，接着变化形态，重新恢复成了安徒生的模样。 　　他捡起帽子重新带上，又穿好了外套。 　　感受了一下白鸟的位置，安徒生觉得不太保险，又用精神力控制着它飞得更远了一些。 　　接着他迅速开启隐匿光芒，想要带拇指偷偷离开。 　　刚跳上城墙，刚好就听到了艾丽莎和拇指对于未来如何帮忙孵蛋的规划。 　　“……”安徒生阴沉着脸，在拇指身后显出了身形。 　　小花精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的临近，依旧兴高采烈地说道：“怎么会受伤啊？汉斯有经验啊，上次他还生下了一大堆的石……” 　　下一刻，白色的狮子张开血盆大口，一口把花精吞进了嘴里。 　　艾丽莎长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安徒生和他的狮子。 　　“汉，汉斯，你……你都听到了？” 　　“抱歉。”安徒生诚恳地说，“我不想生蛋，你还是找别人吧。” 　　“不不不。”艾丽莎满脸通红，充满歉意地说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都是我的哥哥们没有用不争气，不能打动你的心是他们的无能！” 　　安徒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面带微笑，对着艾丽莎行了个礼。 　　”那么，再见。”他礼貌地抬了抬帽子，“希望下次来找你玩的时候，鹅哥哥们能正常一些。” 　　说完后，他就消失在了原地。 　　在安徒生脱离迷雾世界的瞬间，那只白鸟也消散了。 　　“汉斯呢？汉斯在哪里？”十二只巨大的野天鹅在天空中盘旋着，他们的声音大的吓人，就连地面上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他是在玩欲擒故纵吗？哇，原来他竟然是这样的性格，好喜欢。” 　　他们跟着白鸟，一路追到了白羽王国的首都，今天似乎有什么活动，广场上全都是人。 　　天鹅们巨大的嗓门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他们纷纷竖起耳朵，想要听听这群鹅到底在嚷嚷什么。 　　“汉斯肯定最喜欢我，他看着我的胸肌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胡扯，汉斯听到我能保持两个小时的时候，还对我微笑了呢！” 　　“你们都在做梦，汉斯明明是想要和我们十二个一起交往的！咱们还是先把顺序日期流程排好，一人一天，接着让他休息三天，怎么样？” 　　天鹅们叽叽喳喳的，开心地规划起了和森林巫师美好的日后生活。 　　底下的人也听得开心。 　　等到天鹅们飞远后，这些人才意犹未尽地散开。 　　他们都来参加白羽王国一年一度的迷雾鸟类相亲活动的。 　　整个迷雾世界，有大约几千种不同的鸟类，有些能变成类人形态，有的则喜欢保持鸟形，因为大伙儿都有翅膀能飞，因此迷雾鸟类遍布世界各个角落，还有不少去了人类世界谋生。 　　从老家回到居住地的路途常常是漫长无聊的，为了打发时间，他们在路上最常做的事，就是聊天八卦顺便根据流言编一些振奋精神的小故事。 　　今年，最受欢迎的旅行小故事当属《十二野天鹅和神秘汉斯》。 　　一开始，大伙儿只是根据天鹅们的话补充了点儿情节。 　　到了后面则愈发离谱。 　　等传到迷雾世界中唯一的那匹梦魇耳中时，故事里的主人公们已经生了整整几千只鹅，玩遍了所有迷雾风景区，还产生了不少爱恨纠葛和争锋吃醋的情节，当然，百分之八十的内容还是讲如何造蛋的过程。 　　“啧，这个故事有意思！”梦魇布莱克侯丝听得连连称奇，“下次殿下要出远门办事的时候，我也给他讲讲。” 　　“他一定会感兴趣的。” 　　“嘿嘿，毕竟里面的主人公和汉斯小宝贝同名呢。” 　　-------------------- 第250章 突然发现的事 　　“哎……”安徒生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盯着面前哭兮兮的拇指, 摇头问道：“为什么跟艾丽莎说那些话？”什么渴望恋爱之类的胡言乱语。 　　“我觉得殿下他都订婚了，你也应该找个男朋友，这才公平！” 　　回到人类世界后, 安徒生就让白狮把拇指吐了出来。 　　花精非但没觉得刚才的事没有任何不对，反而一副委屈极了的表情。 　　“这不是公平的问题。”安徒生说, “我不能为了和他赌气, 或者引起他的注意，而勉强自己的感受。” 　　“天鹅们嘴上说什么都可以并不介意没有感情之类的话，但光看他们做的准备，就知道其实并不是那样。”不管怎么说, 鹅鹅鹅们也是王子啊，打扮成那样努力讨好他, 这就表明了他们的重视。 　　“我要是随便答应, 不就和渣男没什么两样？这样的事情我绝不能做！” 　　安徒生斩钉截铁的话让拇指停止了哭泣。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汉斯，所以你拒绝，不是因为还爱着殿下, 而是不想太过随便地对待一份感情？” 　　安徒生点了点头。 　　也许有人能够流连草丛毫无负担地享受各种好处, 但他知道自己不是这种人。 　　“好吧。”拇指擦了擦眼泪，“但等到了哥本哈斯的时候, 你答应我找个机会去大主教身边蹭蹭, 说不定能驱散你的冷淡诅咒。” 　　“我没有中什么诅咒。”安徒生无奈地说。 　　他可没有喝乱七八糟的药水。 　　“反正蹭蹭也不要钱。“拇指说, “万一你有啥毛病, 刚好可以一起解决了。” 　　安徒生笑了笑，刚想再说什么, 突然, 他愣住了。 　　为什么去大主教身边蹭蹭就能解除诅咒？ 　　他垂下了眼睑, 若无其事地问道：“大主教使用神秘物品祝福, 是可以驱除诅咒没错，但这种方法太过于耗费精神力，哪怕是现在以尤斯神父的实力也无法做到，大主教怎么会为了我单独祝福？” 　　拇指没看出小汉斯表情的变化。 　　他大大咧咧地说道：“你忘了？订婚的时候，大主教会在礼堂里敲响祝福铁钟，那就是神秘物品！嘿嘿，你到时候混进去，听到钟声后，身上无论有什么诅咒还是别的，都会被清除。” 　　拇指期待地说道：“这可是数十年才会有一次的好机会的，等下一代国王结婚的时候才会举行呢。” 　　安徒生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 　　他突然想到。 　　各国的王室成员结婚前，都会举行类似的仪式，以前的他觉得这是种惯例，并未想太多。 　　但是现在在知道了超凡世界的种种后，安徒生觉得，这种仪式恐怕不仅仅是为了祝福新人！更重要的是，借着仪式，让教廷清理掉新人们身上可能带着的诅咒和隐秘的神秘相关疾病。 　　欧洲皇室内部经常联姻。 　　如果不在婚前检查一下，很容易被浑水摸鱼，在其中一位新人身上种下诅咒，等结合爆发后，那后果就会非常严重。 　　所以…… 　　安徒生咽了下唾沫。 　　枯萎药水也属于混乱诅咒的一种。 　　那是不是说…… 　　“汉斯，你怎么了！”拇指惊讶地说道，“你的脸色好苍白。” 　　他飞到安徒生身边，小手放在了对方的心口处，却被打雷般的心跳声吓了一跳。 　　“你不会是心脏病发作了吧！”拇指飞快地掏出一大把花粉，涂在了安徒生的脸上，“怎么回事？汉斯，你的呼吸好急促！” 　　“咳咳，我没事。”安徒生呛得咳嗽了起来，他擦了把脸，发现手上沾满了五彩闪粉，“别浪费安神花粉。” 　　“你真的没事？”拇指还是不放心。 　　“没事。”安徒生语气复杂地说道，“只是，我的心有些乱。” 　　“心乱？”拇指了然地点点头，“的确，我现在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野天鹅们的样子，我的心也好乱，汉斯我理解你的感受。” 　　安徒生没有辩解什么，此时他的脑子里已经被各种想法填满了。 　　一直到了镇上租赁马车的地方，夜间马车那昂贵的价格才让小汉斯肉疼的回过神来。 　　“二十个银币！”他小声嘟囔着，“太贵了！还不如坐船呢。” 　　出租马车老板头都不抬地说道：“大轮船夜间不靠岸，小船更贵。” 　　“小船才一个银币。”安徒生觉得对方是把自己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学生了。 　　“嘿，话是没错。”老板耸了耸肩，“但就凭先生您这幅模样，保证上不了岸！贪便宜坐小船还能平安抵达的，可都是些老练不好惹的人，” 　　“您太年轻，衣服又没有破洞补丁，百分之八十会被船工敲晕，被抢劫还算是幸运，啧，现在年轻人的新鲜尸体也很值钱呢。” 　　安徒生低头看了下自己的打扮。 　　他露出了一丝苦笑。 　　什么时候，他也被当成了肚有余肉的肥羊看待了。 　　不过听到“年轻的尸体”让安徒生突然回忆起了图里帕那些可怕的实验。 　　“美德商会……”安徒生记得是这个名字，“帕帕就是从他们那里购买的尸体，居然还是合法的，啧，施特林泽家族为了赚钱真是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啊！面对这样的对手，那个家伙的压力一定很大吧……” 　　“不不不，他的压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不要自我说服，产生同情，又冒出心疼之类的情绪，这样可不行！”安徒生摇了摇头，掏出了二十银币放在柜台上。 　　虽然他不怕被下黑手，但并不愿意在这时候节外生枝。 　　马车很普通。 　　车夫在无人的驿道上一路奔驰，拇指钻在安徒生的口袋中睡熟了，而他则看着窗外的天空，黑色的眼睛里没有一点儿睡意。 　　月亮朦朦胧胧的，看不清。 　　安徒生想起了自己曾经隔着车窗，看着过王储那俊美的容颜，当时也是模模糊糊的。 　　哎…… 　　他又叹了口气。 　　几个小时的时间过得很快，在天亮之前，他们就到达了尼堡。 　　这里曾经是丹麦的首都，因此一直十分繁华，越是靠近皇家城堡，周围的建筑就越是典雅古朴，而位置越是往外的建筑则逐渐过度成了近代流行的小巧温馨风格。 　　虽然面积比布林镇大了好几倍，但这里夜晚却安静了许多。 　　少了灯红酒绿的夜生活，只有少数的马车在夜晚的路上行走着。 　　安徒生没有去旅店，而是选择直接在驿站租了个小房间休息，大约一个小时后，天亮了，他立刻找了家最先开门的药店。 　　”汉斯，怎么不先去银行？” 　　“尼堡的银行都是统一八点半开门，我们去药店找点线索。”安徒生拿出了一张画像，里面赫然是那位潜逃的牙医。 　　“你怎么知道他在这里？” 　　“那张火灾保险单。” 　　安徒生现在几乎是过目不忘，那张诊所的保险单他扫过一眼，事后回忆的时候，注意到单子最上面的银行名称，正是尼堡的一家私人银行。 　　所以他才想在到尼堡把教授给自己的金币取出来。 　　既能拖延可能到来的追踪者，又能顺便查一下牙医的事。 　　“他们设置了放火这个环节，一来是要烧毁所有线索，二来是为了获得巨额的保险赔偿。”安徒生解释道，“如果那场火灾涉及了超凡，那么他们就无法获得赔偿，所以才故意设计精巧的陷阱，伪装成故意失火。” 　　可惜无论是牙医还是牙痛姑妈都没有想到，检查现场的人不是保险员，而是尤斯神父。 　　有着教廷的信誉做保，再加上事实如此，想必那笔积攒了近百年的保险完全成了泡影。 　　“保险公司一定乐疯了。”安徒生说，“牙医嘛，希望他气到失去理智，做出引人瞩目的事。” 　　安徒生并不打算放过这位牙医。 　　虽然守护者们也在追踪，但毕竟牙医只是普通人，事情最后会转手给负责普通人事务的警务官手中，极有可能等风波平息后不了了之！ 　　所以他想在抓捕中尽自己的一份力。 　　安徒生乔装打扮了一番后，变成了有一脸雀斑的金发青年，他拿着牙医的画像挨个药店询问了起来。 　　果然和他预料的那样，这里有几家药店和牙医有生意上的往来，不过诊所出事的消息也让他们警惕了起来。 　　“已经有警察来询问过我们。”一位店主可能是把安徒生当成是侦探一类的人，态度还算不错，“我们跟他之间都是合法的交易，而且假牙的事情我们当地的医生协会内部都传遍了，无论是谁，只要看到他，第一时间都会吹向警哨。” 　　安徒生点了点头，但并不感到失望。 　　这次的事情影响恶劣，理应应该受到重视。 　　“那你知道，他平时最喜欢去的酒馆是哪里吗？”安徒生又问道。 　　“侦探先生，这些警察已经问过了。”药店老板说，“我相信，所有在尼堡内和丹特斯特有一点儿联系的人都被询问过。”他飞快地朝外面街道上看了眼，压低声音说道，“我猜，还有些人被秘密监视着。” 　　“这次的调查行动可真有力。”安徒生说，“没想到尼堡的警务官这么负责。” 　　“呵~”药店老板轻蔑地撇了撇嘴，“这里没有那些德国人捣乱，当然什么都好，毕竟玛利亚皇太后就在尼堡里，那位伯爵大人就算想收钱糊弄过去，也不敢！” 　　玛利亚皇太后在这里？ 　　安徒生突然想起了那杯紫色的葡萄汁。 　　不对，那是在幻境中的事，他和玛利亚皇太后在现实中并未见过面！ 　　话虽如此，但安徒生心中总有种不妙的感觉。 　　咳咳，他还是取完钱就马上离开吧。 　　-------------------- 第251章 回家 　　出了药店, 安徒生打消了继续追查下去的心思。 　　现在和牙医相关的人都被询问了一遍，有些可能还被警探暗中监视着，他并不想因为这个被盯上。 　　“可惜, 那场火来得太突然了。”安徒生略感遗憾。 　　当时他急匆匆离开，只顺手拿了牙医的画像, 没想到其余物品竟然全部被烧毁了。 　　不然完全可以通过牙医的私人物品找到他。 　　而安徒生手中的画像是挂在墙上的, 平时既没有沾染牙医的气息，也不是他亲手画的作品，因此无法追踪。 　　”汉斯，我们等下要去保险单上的那家银行看看吗？”拇指问道。 　　“不。”安徒生原本是这样打算的, 但现在却改变了主意，“那里现在肯定会被严密关注, 我们找个人少的地方取钱。” 　　他是第一次来尼堡。 　　这座城市处处都带着历史的痕迹。 　　在第五次看到路边建筑上的小天使雕像后, 安徒生忍不住了，他假装停在路边弯腰系鞋带，实际偷偷摸摸地散发出了一丝精神力, 朝头上的雕像探去。 　　“这种雕像一看就有年头, 而且这附近也没有教堂！”安徒生心痒难耐，“不行了, 我实在是忍不住了, 万一里面有没人要的小恶魔灵魂呢？” 　　“咳咳, 我这怎么是偷？这些是无主的啊！呆在雕像里这么多年一定很寂寞, 我带它们去见见世面！” 　　就在他精神力延伸到小天使雕像时，一种危险的感觉突然涌了出来。 　　这一瞬间, 安徒生感到, 这条街上所有的小天使雕像都在盯着他看！它们没有眼珠的苍白眼睛, 像是透出了实质性的视线一样, 盯得安徒生毛骨悚然。 　　他立刻撤掉了精神力，假装若无其事地朝街道上人群最多的地方走去。 　　可无论他走到哪里，都能感到附近有什么东西在注视自己。 　　抬眼看去，也总能看到屋顶上的小天使雕像。 　　“糟糕！这些雕像似乎到处都是啊。”安徒生加快了脚步，走到了一处宽敞的广场中，决定等旁边的银行开门，“是我太粗心了！现在看来，雕像布置得很有规律，应该是某种监视方法。” 　　“我刚才的试探惹到了它们……呼，还是取了钱赶紧离开吧。” 　　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脖子后面一凉。 　　有人往他背后浇了水！ 　　“什么！”安徒生猛得跳了起来。 　　转身看去，他赫然发现身后就是广场喷泉。 　　喷泉中心有一组按照名画《维纳斯的诞生》雕刻出的石像群，春之女神手中的水壶，正往外喷溅着泉水。 　　安徒生脖子后的冷水，就是这样来的。 　　是巧合吗？ 　　安徒生狐疑地打量着这组雕像群。 　　雕像正中的维纳斯踩在贝壳上，左手手遮挡在前胸，右手抓着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小腹以及以下位置，她的身形充满了古典美，脸上则带着羞涩和茫然。 　　“汉斯，我觉得这个雕像的脸有一点点像殿下，不过殿下长得更好看。”拇指悄咪咪地说道。 　　安徒生下意识地反驳道：“胡说，维纳斯的美无与伦比，那个人和她一比，就像是三流雕刻家随便用脚踩出的作品！” 　　话音刚落，安徒生就觉得小腹一热。 　　糟糕！ 　　匹诺曹的能力发动了。 　　刚刚他说了一句完全违心的谎言，现在反应极其强烈！安徒生立刻拉过了外套，遮住了让他出丑的小棍。 　　呼，幸好没人看到，不然他绝对会被认为是对着美女雕像也能感到兴奋的…… 　　“变态！”一句轻轻地低语飘在了空中。 　　谁！ 　　安徒生抬头。 　　下一刻，他被滋了一脸冷水。 　　雕像群中的小天使因为个子最矮，双眼正好对着安徒生的隐私部位，仿佛目睹了刚才那一幕！现在它嘴角下瞥，牙签中往外喷洒着冷水。 　　“汉斯，你被正面强【哔】了哇！”拇指诧异地说道，“你脏了。” 　　“那是水！”安徒生生气地瞪着面前的雕像。 　　可对方只是个雕像，他又不能真的上去打几下，也不能现在就脱了裤子以脸还脸的报复回去！ 　　“宝贝~别生气~”娇美的女声飘了过来，石雕维纳斯似乎对着安徒生眨了下眼，“小孩子就是淘气，不过谢谢你赞同我的美，想不想看更美的风景？” 　　什么？ 　　安徒生诧异地看到，维纳斯的捂住前胸的左手微微往旁边挪了挪。 　　哇！ 　　安徒生吓得转身就跑。 　　这就是大城市吗？ 　　他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刚刚开门的银行，飞快地兑换了金币，然后狂奔向了最近的马车站。 　　一路上，所有的雕像不论大小种类，全都对着安徒生行注目礼！ 　　“哇，你们看这个金发变态，恶心。” 　　“听说他被维纳斯迷住了，大庭广众之下居然局部石化！” 　　“不要脸，听说还要看维纳斯的【哔哔】呢！刚才还想用精神力摸屋顶天使的屁股，真是十年难得一见的猥琐超凡！” 　　安徒生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 　　他知道，这些雕像是故意让蕴含信息地精神力飘在他旁边的。 　　等坐上了马车后，安徒生拉上窗帘，重重地舒了口气。 　　不愧是有着悠久历史的旧日首都，果然凶险至极！ 　　幸亏他提前做了伪装，变化了自己的形态，而且精神力也没有使用森林巫师的力量！ 　　“汉斯，你真是太倒霉了。”拇指幸灾乐祸地说道，“雕像平时根本什么事都不管，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居然都苏醒了，还盯着你不放，哈哈哈哈，你是不是得罪了城里的大人物，故意这样整你一下？” 　　“没有吧。”安徒生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我是第一次来。” 　　等到出了尼堡，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消失了。 　　尼堡离欧登塞并不远，只用了两个小时就到了。 　　安徒生让车夫在镇外停了下来。 　　他走进了旁边的森林中，再次出来时，已经恢复成了原来黑发黑眼的模样。 　　远处家乡熟悉的景色让安徒生的嘴角带上了笑意，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欧登塞，我回来了。 　　走在大路上，不少热情的居民跟安徒生打起了招呼，路过教堂时，他看到了正在给花坛除草的加斯特神父。 　　对于这位真正正经的神父，安徒生心中充满了感激和敬意。 　　他立刻上前问好。 　　看到安徒生，加斯特神父略感诧异。 　　“离春假还有一段时间，你怎么回来了？”神父皱起了眉头，“是因为不好好学习每天写歌被开除了吗？” 　　安徒生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哈……哈哈，您在说什么啊，我完全听不懂。”安徒生干笑着说道，“我是因为帮助尤斯神父找出了残害儿童的嫌疑犯，学校奖励我了几天假期，而且我还代表学院去参加王储的婚礼。” 　　听到这话，加斯特神父的眉头舒展开来，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好孩子，只有优秀学生才能去观礼，看来你是真的得到了学院的承认。”他拍了拍安徒生的肩膀，满意地说道，“长高了，也稍微强壮了那么一点点，汉斯，你做的很好。” 　　安徒生笑了起来。 　　他看了眼地上的花坛，那里的积雪已经被清理，土地中冒出了些许绿色的嫩芽。 　　看得出来，加斯特神父一直在照顾这片小花坛。 　　这底下，埋着老汉斯的骨灰。 　　安徒生的笑容中染上了一丝忧伤：“春天一到，这里就会开满白色的小花，父亲每天在教堂门口看着人来人往，也不会太孤单。” 　　加斯特神父点了点头。 　　他看了安徒生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您怎么了？”安徒生立刻就注意到了神父神态的不自然，“是我母亲出了事吗？” 　　“你母亲一开始十分悲痛，后来经常来教堂帮忙，认识了不少新的朋友……”加斯特神父斟酌着说道，“她从你们原来的家搬了出来，住在了镇子上，最近心情很不错。” 　　对于母亲搬家的事安徒生并不感到意外，他临走时留下了足够的生活费，再加上写书赚了一大笔后，他也寄钱给了加斯特神父，请他帮忙转交给母亲。 　　镇子外的小屋虽然充满了回忆，但却没有镇上的房子暖和，购买食物也并不方便。 　　母亲搬到镇子上，既能让生活变好也能认识新的朋友，这点安徒生是非常支持的。 　　但神父的态度似乎有点古怪啊。 　　“我不在家的时候，谢谢您对她的照顾。”安徒生诚恳地道了谢，“现在家里只有我一个男人，我也并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事情您可以直接告诉我。” 　　“好吧。”加斯特神父看着变得沉稳不少的小汉斯，低声说道，“你母亲……并不是一个人居住。” 　　安徒生愣了。 　　加斯特神父继续说道：“是你父亲的远方亲戚，从外地来的，是个做鞋子的手艺人。”注意到了安徒生的表情，他补充了一句，“你放心，我已经派人调查过了，的确是和你父亲那边有亲属关系，不是冒充的。” 　　“我知道了。”安徒生抿了抿嘴，低头看了眼花坛，“抱歉，我想回去看看母亲的情况，明天再来找您。” 　　“去吧。”加斯特神父的眼中带上了怜悯。 　　汉斯，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 第252章 理智与情感 　　安徒生的母亲玛利亚, 现在居住的地方其实离教堂并不远，但他却走了足足十几分钟才到。 　　站在花园外，安徒生就听到了玛利亚爽朗的笑声, 还有一名陌生男子的说话声。 　　他抿了抿嘴，停下了脚步。 　　透过窗户, 安徒生的超凡视觉可以看到, 餐桌上坐着两个人，除了他母亲外还有位陌生男人。 　　那个男人看上去和老汉斯有一点点相像，只不过整个人阴郁很多，和玛利亚相比, 他明显年轻了十几岁。 　　两个人一边吃饭一边低声交谈，玛利亚脸上带着笑容, 陌生男人时不时对她的话点头附和着。 　　他们看上去就像是一家人。 　　安徒生慢吞吞地走到了门口, 正想伸手敲门，就听到玛利亚提高了音量。 　　“不行啊，我还没有告诉汉斯呢。”她说, “而且你们也没正式见过, 等到放春假的时候，他会回来看我的, 汉斯是最可爱的孩子, 他聪明又贴心, 他一定会……” 　　“我不感兴趣。”陌生男人打断了她的话, “玛利亚，你是个好女人, 勤奋节俭又懂得体贴人, 我想和你组建家庭, 以后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 至于你的汉斯，我相信他是个好孩子，但是抱歉，我真对他的事一点儿都不感兴趣。” 　　“可是汉斯他……” 　　陌生男人握住了她的手：“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马上就十六岁，又已经去了外面上学，可以照顾好自己！玛利亚，你需要为自己多考虑一下。” 　　“我……”玛利亚犹豫地说道，“可家里的一切都是汉斯挣来的，我们的事应该告诉他，他会祝福我们的。” 　　“他祝福不祝福都不重要。”陌生男人说，“重要的是我们以后要一起好好生活，当然，我不会对他太过干涉，我不是热情的人，但也不会对他太差。” 　　两人又在说些什么，安徒生没有再听下去。 　　他低着头，转身慢慢朝镇外走去。 　　顺着熟悉的道路，安徒生回到了原来的家里，草坪已经有些荒芜，屋内的家具上蒙着白布，地面和水槽上有薄薄的灰尘。 　　玛利亚搬家以后就没有再回来过。 　　安徒生走到了二楼自己的小房间，躺在床上，蜷缩了起来，不知不觉间，他睡着了。 　　等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傍晚十分，安徒生咳嗽了两声，觉得身体有些发烫，冷风从没有关上的窗户吹了进来，让他身体又抖了一下。 　　“汉斯，你有点低烧。”拇指摸了摸他的额头，“我们刚才睡着的时候，忘记盖被子了。” 　　“巫师也会生病啊……”安徒生苦笑着说道，“我们去教堂找神父，然后离开。” 　　“你不去看你妈妈了？” 　　“她现在看起来很好，我突然出现会扰乱她的生活。”安徒生说，“还是把正经事办完以后再回来吧。” 　　他去到了教堂，把那四千金币给了加斯特神父，请他转交给自己的母亲。 　　在教堂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餐，又喝下了神父给他的热牛奶后，安徒生觉得身上的寒意立刻就消失了。 　　“外面大城市的生活很有意思吧？”加斯特神父坐在火炉前，脸上带着一丝回味过往的笑意，“尤斯神父跟我说了一些你的情况。” 　　安徒生小脸一红，无力地辩解了几句。 　　“行了行了，别说这些。”加斯特神父摆了摆手，“年轻人嘛，都是这样，不过别忘记你去上学的目的，汉斯，我记得你是想成为优秀的剧作家和表演者吧?这几个月，你有什么新的作品了吗？你们学院可以申请声乐课，你应该有申请吧。” 　　安徒生的脸更红了：“有，有写一点东西。” 　　“哦，写了什么？”加斯特神父饶有兴致地问道，“是可爱的童话故事吗？还是少年哥特之烦恼那样的青春疼痛书籍？” 　　我写了《面具男の爱——如何温暖一块石头》这样一本八卦狗血作品……啊啊啊 ，完全说不出口啊……就算是加斯特神父再喜欢自己，赎罪卷的效果再大，恐怕都会被立刻赶出去，五年之内不准再进来吧。 　　安徒生干咳两声，心虚地说道：“是一个童话故事，才刚刚开头。” 　　“关于什么的？” 　　“关于……关于……。” 　　安徒生脑中突然滑过了玛利亚的笑容，达克马护住北风时坚定的表情，还有丹妮丝的小小愿望“我想在故事里当一次母亲，为了救自己的孩子费劲千辛万苦，最后让读者感动得哭了一整晚的故事。” 　　“关于父母对孩子的爱。”安徒生说。 　　加斯特神父楞了一下，眼神中带上了几分同情，他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又给了小汉斯一杯热牛奶。 　　又坐了一会儿，看着年迈的神父脸上露出了疲惫的表情，安徒生立刻告辞了。 　　他没有回家，而是重新回到了布林镇。 　　这趟路程让安徒生疲惫不堪，他靠在椅背上，整个人既不想动弹也不想说话。 　　“汉斯，你要吃东西吗？”拇指从花精口袋中掏出了一大块的热馅饼，“你今天什么都没吃呢。” 　　安徒生摇了摇头，懒懒地说道：“我没什么胃口。” 　　“你妈妈给你找了新爸爸，你好像有点抑郁了啊。”拇指把馅饼放在桌子上，大口啃了起来，“说不定以后还会给你生一堆弟弟妹妹。” 　　安徒生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他叹了口气，趴在桌上说道：“我脑子里有点乱，我没从那个男人身上感受到恶意和精神力波动，神父也去他的家乡询问过，的确是他本人不是有人冒充之类的。” 　　“我离开后妈妈就变成一个人了，她一定很孤单，而且我以后回家的次数会越来越少……如果有个值得信赖的人陪她，她会开心很多。” 　　“但是，理智上我能说服自己，可我却无法控制我的情感。” 　　拇指点了点头：“我觉得你不要管这件事了。” 　　“嗯？” 　　“人类生命短暂，你就让她开心过完最后的几十年吧。”拇指擦了擦嘴，“而且你妈妈挺好的，过了这么久才找新男人，你看那个谁……”他打了个嗝，“那个海豚，伴侣还在呢就能【哔】遍整个海洋，连不小心掉水里的猴子也不放过，你们人类等这么久算是不错啦。” 　　“……”安徒生的表情有些扭曲，“你的安慰总是那么特别。” 　　但不管怎么说，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安徒生刚要冒出来一点儿愁思，脑子里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海豚，一想到海豚，他又不由自主地想起这种花心动物的壮举来。 　　“听说还有海豚【哔哔】了喝醉的人鱼啊……啧，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了，水猴一族也特别讨厌海豚，他们无论是速度还是体型都比不过海豚，负责外出狩猎的雄性经常红着屁股回来，咦！我要是研究一种能在水里用的疗伤药材，会不会大卖？嗯，配方可以选用清凉海藻……” 　　渐渐的，小汉斯的思绪飘远了。 　　在这期间，他吃掉了拇指投喂的馅饼，咖啡，烤肉丸，曲奇，德国香肠和纸杯蛋糕。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安徒生发现自己重新恢复了精神。 　　“汉斯宝贝，我对你是不是很好啊？”拇指笑眯眯地问道。 　　安徒生点了点头，他看出了拇指的良苦用心。 　　“而且我能活得和你一样久，甚至你死了我还能给你坟头拔拔草，你不用担心我会先你一步离开。” 　　“你想说什么？”安徒生问道。 　　“我想告诉你，别伤心了。”拇指说，“是在不行的话，你可以把我当妈妈，哈哈哈，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不要！”安徒生站了起来，“拒绝男妈妈。” 　　拇指吐了吐舌头，跟在了他身后：“你要去哪里啊？” 　　“买衣服。”安徒生说，“去观礼要准备礼服，我本人无所谓，但毕竟代表着学院就不能太过于失礼。” 　　镇上的街道看起来比平时更加的热闹，也许是临近春假，外出购物的学生们也多了起来，特别是礼品店里更是挤满了人，大家都在挑选合适的礼物带回去送给家人。 　　安徒生去了镇上看起来最贵的成衣店。 　　这样的店他平时根本不会进来，里面的衣服昂贵又太过精致，稍微一碰就坏了，不适合日常奔波。 　　“汉斯！”店里站着一位年轻的女孩子，看到安徒生，立刻热情地上前打起了招呼，“你是来买衣服的？我听说你是这次的学院代表，真是太好了。” 　　“芬妮！”安徒生也笑了起来，“你在给谁挑礼服啊？”这是一家男装店，芬妮旁边放着好几套衣服。 　　“嘿嘿嘿。”芬妮捂嘴笑了起来，“威廉啊！这家伙也要来参加婚礼，对了，我用了你的洗发水，你闻闻这香味还明显吗？我每天都闻，自己都感觉不到了。” 　　安徒生在进门的时候就闻到了芬妮头发上散发出的清香，他点了点头：“很香。” 　　“你真敷衍！”芬妮瞪了他一眼，“你是狗鼻子吗？站得那么远能闻到什么？” 　　这……安徒生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他的嗅觉经过驴的强化，其实和狗不相上下的。 　　但为了不让芬妮起疑，他还是凑近闻了闻对方的头发。 　　就在这时，试衣间的帘子打开了，一位看上去十分年轻的男孩走了出来，安徒生听到声音，立刻拉远了和芬妮之间的距离。 　　“芬妮，你觉得这套怎么样？”那个男孩子笑着问道，“丹麦的风格和英国风格的礼服不太一样，为了表示对王储的尊重，还是选丹麦礼服比较合适。” 　　说完这句，他像是才看到安徒生一样，诧异地说道：“您好，抱歉，我想我们以前没有见过。” 　　“他就是我跟你提到过的汉斯。”芬妮给双方做起了介绍，“汉斯，他就是威廉，这次和我一起去参加王储的订婚典礼。” 　　威廉？就是那个比自己还要小的威廉？芬妮的未婚夫。 　　安徒生和威廉互相行礼问好。 　　威廉是位有着深色头发的年轻人，据芬妮介绍，他今年才十四岁，双方家族就已经给他们订下了婚约。 　　哎，比自己还小啊！可是这个个头！安徒生飞快地打量了威廉一番，心中有些郁闷，没错，是比自己要高半个头，身材也比自己强壮，啧啧，那两条大腿看上去好结实，还有臀部也十分紧致，不用说，这肯定是英国贵族们从小骑马练成的。 　　“安徒生先生，您准备买什么样的礼服？”威廉看上去十分有礼貌，他看了眼安徒生头上的帽子，建议道，“很特别的颜色，这是丹麦最近流行的潮流吗？或许，您可以搭配一身同样的绿色。” 　　“这帽子还是我和汉斯交换，哦，我是说我送给汉斯的呢。”芬妮对安徒生眨了眨眼，暗示他不要说漏嘴关于神秘物品的事。 　　安徒生无奈地挑了下眉，示意自己知道了，他突然发现，自己回到欧登塞的时候一直带着这顶绿色的帽子。 　　这顶帽子上有个特殊的效果，能获得他人的好感和优待，副作用是会情绪稍微低落一阵子。 　　怪不得呢。 　　刚才他情绪迟迟无法恢复，应该就是和这个负面作用有关。 　　威廉看着两人的互动，抿了抿嘴，突然说道：“安徒生先生，您什么时候动身去哥本哈斯呢？不然和我们一起上路，我很想听听丹麦人讲述一下本地的故事。” 　　-------------------- 第253章 情感纠纷 　　对于威廉的邀请, 安徒生本能地就想要拒绝，他能感到对方语气中隐藏的一丝冷淡和不情愿。 　　“既然不想我和他们同路，为什么要提出来呢？嗯, 对了，一定是芬妮说了我的事, 让他觉得我们关系密切, 按照芬妮的性格有很大可能邀请我一起上路，所以他先提出来，是想让芬妮高兴并表现出自己的大度。” 　　“我闻芬妮头发的时候，他假装没看到, 还有刚才芬妮对我眨眼，他盯着我看了足足三秒……嗯, 现在他又偷偷盯着我看了两秒, 这种感觉，难道就是书上写的，看情敌的眼神？” 　　安徒生眨了眨眼, 觉得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 　　“谢谢您的好意, 但是我还有事没有办完。”还是婉拒比较安全。 　　他实在不想卷入任何感情纠葛中。 　　上一个卷进感情纠葛的无辜者帕帕，现在依旧饱受着便秘和排出液体缓慢的困扰, 嗯, 还死了一次。 　　“啊, 我也想听丹麦本土小故事。”芬妮斜着看了安徒生一眼, 笑盈盈地说，“我们不着急, 等你办完事了一起走。” 　　安徒生突然觉得在芬妮对自己露出笑容的时候, 威廉的眼神中多了些冷意, 他急忙说道：“你们好久不见, 一定有很多话想说的，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不会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平时想说的话都写在了信里。”芬妮拍了下安徒生的肩膀，“你上次不是说，有空好好聊聊吗？这就是个好机会啊。” 　　糟糕，目光又寒冷了好多！ 　　安徒生干咳了两声，自保般地说道：“我的本土小故事都是无聊的民间传说，而且，我说跟你聊聊，是想聊最新护肤品的事，我刚研究出了能够减少黑眼圈的新产品。”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话一说出口，安徒生感到威廉的眼神从零下两百七十三点一五的绝对零度升温到了负一度，虽然还是冷，但至少不会把人冻到动能全失。 　　安徒生心中一动。 　　这个威廉也对护肤品感兴趣。 　　安徒生看向了威廉：“芬妮跟你说起过吗？她用了我研究出来的洗发水，头发很香，刚才她让我闻闻。” 　　“汉斯！”芬妮不乐意地瞪了他一眼，“真是的，你真会破坏氛围，威廉还以为是我自带的体香呢。” 　　“抱歉。”安徒生笑了笑，“下次我绝对什么都不说。” 　　成功！安徒生感到威廉的视线已经恢复到了正常眼神应该有的三十六度，和人体体温差不多，落在身上不冷不热，刚刚好。 　　甚至，威廉的嘴角带上了一点点笑意。 　　安徒生决定再接再厉，他先是露出了人畜无害表达善意的微笑，接着用柔和的语气询问道：“威廉，你呢？你喜欢什么香味？我觉得你的头发很好看，可以帮你调配一款你专属的洗发水，对了，这个送给你，涂抹在眼睛下方，可以让你的眼睛更明亮有神。” 　　男性护肤品的市场如果开发出来的话，也是购买力惊人的！特别对方是英国人，在维多利亚之前的乔治时期，贵族男性们每天涂粉抹胭脂消耗得比女性还要多！ 　　听了安徒生的话，威廉愣住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突然转开视线，干咳两声，飞快地说道：“抱歉，我，我只喜欢芬妮，咳咳，我是说我觉得芬妮会喜欢这些东西，但我并不感兴趣，谢谢你的嗯，欣赏。” 　　“没关系，这个不要钱送给你。”安徒生觉得对方因为不想白拿东西而害羞的样子竟然有那么一点点可爱。 　　他大方地掏出了眼部专用乳液，塞进了威廉的手里。 　　威廉捧着手中的浅粉色瓶子，手足无措地看着芬妮，耳朵开始微微发红了起来。 　　“你试试看啊，汉斯做的东西都很好用。”芬妮笑道，“不过下次你想要的话，就需要花钱买的！” 　　威廉点了点头，把东西放在了口袋里，往旁边走了一步，刚好站在了芬妮的身后。 　　这是……在躲避自己的眼神？ 　　安徒生突然觉得有点儿好笑。 　　果然是个才十四岁的小孩子，一开始表现得那么凶，现在却因为收到了礼物变得不好意思起来，哈哈哈，居然还躲在了芬妮的身后。 　　安徒生笑眯眯地看着威廉，威廉的头则越来越低，似乎想把自己的整个身体都藏起来。 　　“你在干什么？”芬妮转过头，无奈地说道，“汉斯又不会吃人，你躲什么？好了，你的礼服已经买好了，我们帮汉斯一起挑一下适合他的礼服吧，他还没订婚，平时总在男生宿舍里不出来，很少和女孩子交流，也没人帮他选。” 　　“总……总在男生宿舍里不出来？”威廉轻声问道，“是，是类似我们国家男子寄宿学校里的那种情况吗？” 　　“我又没去过，我怎么知道？”芬妮敲了一下威廉的头，“笨蛋，怎么突然变得呆呆的了。” 　　不好，这对未婚夫妻又要因为自己闹矛盾了。 　　安徒生摸了摸脖子，决定要努力保下自己的小脑袋！他立刻打起了圆场：“没错没错，威廉没说错啊，芬妮你别打他了，威廉，能麻烦你帮我看看这件礼服合适去参加大型典礼吗？” 　　威廉有些为难地看着芬妮。 　　芬妮诧异地盯着他：“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奇奇怪怪的，不要这么失礼，不然汉斯会以为英国人都是怪胎的。” 　　她拉着威廉的胳膊，把他推到了安徒生的面前，两人差点儿撞到了一起，安徒生低声说了句“抱歉”，往后退了一步，威廉的脸竟然也红了。 　　天呐，这也太腼腆了！ 　　“这两件你觉得怎么样？”安徒生随手拿了两件礼服，一件深蓝，一件黑色，因为是白天在室外观礼，只需要端庄合体的礼服就可以，他不准备在上面花太多的钱，要不是这笔费用是学院出的，他连一枚铜币都不想花在观驴上。 　　“你不买绿色的礼服了吗？”威廉说，“我看到一件暗绿色，和你的礼帽很相配。” 　　我敢买吗？这是个送命题吧！ 　　安徒生心中默默说道，绿帽子是芬妮送我的，我再买一套绿礼服搭配出席典礼，嘿！到时候你肯定又会用眼神速冻我了！ 　　“还是用常规的颜色比较保险。”安徒生微笑着说道，“毕竟我只是去观礼的，越是普通低调越好。” 　　威廉点了点头，指着那套黑色礼服说道：“这套很合适，我觉得和你想法相同的人有很多，而且你们学院的日常庆典这身衣服也能穿。” 　　“谢谢，那我就买这套。”安徒生觉得威廉的建议很诚恳，这套黑色礼服价格适中，质量也不错，是性价比较高的一件了。 　　而且无论是穿着还是谈吐上看，威廉和芬妮一样，都是出自英国上流社会，但他在听说自己要卖东西赚钱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轻蔑。 　　芬妮的这位未婚夫除了小一点以外，其他的地方都很不错。 　　出了成衣店，安徒生向两人告辞，准备直接去教堂找北风他们。 　　“那就说好了一起去哥本哈斯。”芬妮挽着威廉的胳膊，对安徒生说道，“不过最迟四天后我们就要出发了，记住，四天后我在学校门口等你，过了时间我会生气的。” 　　“好的。”安徒生笑了笑，“到时候再见。” 　　看着这对年轻的未婚夫妻慢悠悠地朝另一边的鲜花店走去，安徒生转过身，叹了口气。 　　“干嘛又叹气啊？”拇指说道。 　　安徒生摇摇头：“不知道我还能不能赴约，只希望到时候芬妮不要太过生气。” 　　拇指飞了起来，挥舞着花精棒子，一下子打掉了安徒生的帽子：“赶紧把绿帽子摘下来吧，情绪低落的副作用有点严重。” 　　安徒生失笑，他捡起帽子，看周围没人，立刻把它收进了路灯中，再换上了一顶普通的黑色帽子。 　　“汉斯，刚才威廉看你的眼神好奇怪啊。”拇指隐身看到了刚才三人相处的全过程，“一开始像是有点嫉妒，后来又有点儿害怕。” 　　“害怕？”安徒生挠了挠头，“为什么？” 　　“特别是你回答了他那个关于男生寝室的问题后，他都不敢看你了。”拇指信誓旦旦地说，“我还特地飞到他身边看了看，发现他心跳得有点快。” 　　男生宿舍？ 　　安徒生脑中突然闪过了一行字。 　　【作为男生，我觉得冬天最舒服的就是和学校最可爱的男孩子一起躺在棉被里。我们会脱掉校服，只穿着柔软的内衣，就这样一起偷偷地看老师绝对不允许我们看的书。】 　　！！！ 　　他愣住了。 　　紧接着，这段文字变为具象的声音，由石心毫无感情地念了出来。 　　【啊，不，请停下。】他冷冰冰地念诵着，【那里，不可以，啊，啊，啊，啊，啊，啊，啊……】 　　安徒生的脸猛地爆红了起来，他想起来了！ 　　在那间小旅馆里，石心为了弄醒装睡的自己，曾经故意念了一本格瑞写的彩色书籍！那本羞耻无比的书，名字似乎是叫做《BOYSL幻想系列之冬日里的五十床棉被》！而这本书的写作背景，就是英国男子寄宿学校！！！ 　　完蛋，威廉那句话的含义，其实是在隐晦地询问自己，是不是也喜欢和男孩子在冬天睡一张棉被啊！！ 　　怪不得他表现的那么奇怪，从一开始的敌视到后面的躲避，原来威廉竟然竟然……再联想到自己为了缓和气氛，硬是送给威廉礼物，还夸赞了他的头发好看眼睛明亮，还请他帮忙挑选衣服，最后还买了威廉推荐的款式。 　　真是【哔】蛋啊，这个误会简直是太大了。 　　-------------------- 第254章 亮红闪粉 　　听了安徒生的话, 拇指当场就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对方可是英国人啊，你第一次见面就这么直白的称赞他的头发和眼睛, 他肯定会误解的。” 　　安徒生一脸无奈，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不敢想威廉会不会跟芬妮说些什么。 　　“……下次见面要做一些澄清误会的事。”安徒生飞快的思索着, 在脑中搜寻相关信息，突然，他眼睛一亮，哈哈, 找到了！ 　　“我，我记得看到过一篇研究, 是法国信问题作家查尔斯.费勒的文章, 他说有喜欢男孩子倾向的人是不会吹口哨的，虽然我也不明白这里面有什么理论根据，但英国那边似乎把这个当成了某种共识, 用来表明自己对男孩子不感兴趣。” 　　“所以, 下次看到威廉，我就对他吹口哨。”安徒生点了点头, 对自己聪慧的头脑感到十分满意, “他肯定会明白我的暗示, 不再那么紧张了。” 　　拇指又笑了起来。 　　“我真是太喜欢人类了, 换着法子的搞笑。”他吹了声口哨，“汉斯, 你会吹口哨吗？” 　　“会啊。”安徒生用力吹了声口哨, 声音清亮, 引得旁边路过的女孩子们全都回头盯着他看。 　　安徒生对着她们歉意地抬了抬帽子, 红着脸快步走进了教堂。 　　“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北风正搀扶着教授，在后院中缓慢地行走着，“你的计划想好了吗？” 　　“嗯。”安徒生坐在旁边的石头上，看着教授的脚踝。 　　那里有两幅金属支架，上面还标有教廷的标识，形状有些类似腿部矫正器，但上面却有很细微的能量波动。 　　教授杵着拐杖缓慢地行走着，在适应着这幅新的人工脚踝。 　　他累得满头都是汗，实在走不动了，才在石椅上坐了下来。 　　“安徒生先生，您的计划是什么？” 　　安徒生也坐了下来，他环顾四周，这是个花园，旁边的植物们还未长出来，不远处有几棵大树，更远一点的地方是堆积着的木材。 　　他对着两人把食指放在了嘴唇上，示意他们不要说话。 　　把十米内所有的东西都清空后，安徒生示意两人离得近一些。 　　“你太夸张了！”北风翘着二郎腿，不情愿地靠了过去，“这在教堂里，谁还能偷听？旁边除了我们之外半个人都没有！” 　　安徒生指了指附近的花花草草，又看了眼稍远处的小天使雕像。 　　呵呵，会偷听的可不仅仅是人形生物呢。 　　要不是教廷内部不允许使用超凡力量，他真的很想在周围套三四层光罩，隔绝一切可能的耳目。 　　三个脑袋凑得极近，嘀嘀咕咕地说了起来。 　　北风突然喊了一声什么，立刻被安徒生和教授捂住了嘴。 　　几乎说了快一个小时，安徒生才停止了下来。 　　北风耸拉着脸，面色苦得像是吃了一大把的苦苣似的，教授则眉头紧皱，满脸凝重，只有安徒生面色如常地伸了个懒腰。 　　“事情就这样定了。”安徒生恢复了以往地音量，“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晚上出发！” 　　“嗯。”北风一脸丧气，“总感觉这次死定了！” 　　教授则一言不发，隐蔽地朝着后院拐角处扫了眼，接着对安徒生微微点了点头。 　　呵，安徒生心中冷笑了一声。 　　果然在偷听！ 　　成了，明天干翻者阁下肯定会偷偷跟着北风他们。 　　大步离开了教堂，安徒生朝着孤儿院的方向走去，他熟门熟路地从围墙跳了进去，走到杂物间外，直接开口说道：“明天我们要和火焰领主交战，不需要你的帮助，你千万别出现捣乱！一切交给我就行！” 　　说完后，安徒生头也不回地迅速离开了。 　　等走出了镇子的范围，拇指趴在他耳边低语道：“她跟上来了，藏在一百米外的树上。” 　　嘿！又一个！ 　　安徒生咧开了嘴。 　　对不同的目标要采取不同的态度才行啊。 　　第二天，北风和教授做了告别，脚步沉重地走到了约定的地点，可他一脸悲壮的表情在看到安徒生的时候微微扭曲了下。 　　“安徒生先生？”他试探着询问着。 　　“嗯，是我。”稍作改装的安徒生点了点头，“走，其余的上了马车再说。” 　　听到熟悉的声音，北风又眯起眼睛盯着安徒生看了半天，这才上了马车。 　　“我们去哪里？” 　　昨天安徒生只说了去别的城市，具体是哪里并没有提起。 　　“等下你就知道了。”安徒生笑了笑，他回头看了看，极远的地方有个小黑点，那是另一辆远远跟在他们后面的马车。 　　果然，就连像尤斯神父那种级别的强者，也还是不会飞的啊。 　　渐渐的，在颠簸中，担惊受怕了一晚上都没睡好的北风，渐渐被困意打败了。 　　等他醒来后，发现自己在一片小树林中，不远处能隐隐听到马车来往的声音。 　　“这是哪里？”北风揉了揉眼睛，“我感觉自己睡了很长时间。”他随手抓了把小草塞进嘴里嚼了嚼，“和西兰岛上的草味道不同。” 　　你这家伙真的什么都吃！ 　　安徒生深吸了口气，他指了指前方不远处已经堆好的柴火堆：“开始吧！” 　　北风握紧了拳头，抿了抿嘴，从怀里小心地拿出了一个布包，打开后，里面装着小指甲盖大小的炭渣。 　　“你离远点。”他嘟囔着，“我把这东西点燃后，就等于是他的眼睛，你最好躲在很远的树后，稍微露出一点点，这样才像是被监视的样子。” 　　“好。”安徒生飞快地跑到了远处的树旁，他让树干遮挡住了自己的大半身体，背对着北风，又放出了拇指，两人假装说起话来。 　　很快的，他感觉到北风点燃了炭渣。 　　对方结结巴巴的话语也传了过来。 　　“大人，我，我，我们找到了木偶的身体，但是被人抢走了……不，您听我说，我跟踪到了那个人，他，他好像很厉害，不是普通人……我不敢再靠近，他好像在和苍蝇一样的小的东西说话……教授他，他受伤严重，请您……” 　　安徒生感到极其微弱的视线透过火焰从遥远的地方投射而来。 　　他摸了摸拇指的头，伸出手，掌心开出了一朵小花。 　　拇指摘下了小花，大笑了起来。 　　火焰熄灭了。 　　安徒生看着地面，地上的积雪消融得差不多了，春天愈发逼近，就连冷厉的寒风也像谈了恋爱般柔和了许多。 　　又等了半个小时，安徒生转过头，北风所在的地方仅剩下了一堆树叶，燃烧过的痕迹被他掩盖住了，而这只野风也不见了踪影。 　　安徒生伸了个懒腰，对拇指说道：“你也走吧，我要点燃木偶身体了。” 　　“你小心！”拇指快速飞向了路的另一边，“顺着闪粉！亮红色的闪粉，千万别走错路了。”说完后，他在空中消失了。 　　估计拇指已经跑远了，安徒生从路灯中拿出了一个盒子，盒子上还沾着新鲜泥土，里面装着小木偶已经没有灵魂的木头身体。 　　他没有迟疑，点燃了木头身体。 　　只需一点儿火苗，身体就整个被点燃了，火焰逐渐变成了绿色，在摇曳着的火光和烟雾中，安徒生隐约看到了一大片光秃秃的土地，成片的树木被砍伐，地面烧成了焦土。 　　再远一点是一大片的沼泽，上面有一座木屋，一位衣衫褴褛的妇人正在酿酒。 　　而穿过沼泽，则是一座火山。 　　火山翻滚的岩浆中，一位身体在燃烧着的高大人形生物突然抬起了头。 　　他和安徒生隔着千山万水对视了一眼。 　　“巫师，抓到你了。” 　　这句话就像是火焰本身，带着炙热朝着安徒生袭来。 　　“轰隆”一下，他的身体瞬间变成了火人，倒在地上，变成了一根木头。 　　而更远地地方，一根木头抖动了几下，从地上弹了起来在空中恢复成了人形，安徒生用替身巫术躲过了这次致命又突然的袭击。 　　强，非常强。 　　火焰领主不愧是能硬刚一整个迷雾小国家的人物，隔着这么远，居然还有这么强的实力，刚才要不是安徒生早有防备，恐怕已经成了一堆焦炭。 　　他不敢停下，用了最快的速度，顺着拇指留下的亮红闪粉前进。 　　不用回头，安徒生都能感到身后那犹如实质的可怕能量。 　　只要稍一分神，他就会被那种能量击得粉碎。 　　“守护！”安徒生的身后冒出了金色的光芒，形成了一对巨大的翅膀，让他的速度变快了几分。 　　火焰撩到了他的衣角，安徒生根本不敢耗费精神力凝聚水珠，而是从路灯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水桶浇了下去。 　　就这耽搁的几秒，他的鞋子也烧了起来。 　　紧接着是外套和长裤。 　　安徒生心中一边骂着脏话，一边脱掉鞋子和外套，扯下了裤子被烧着的部分。 　　他顺着亮红闪粉，越过了树林和驿道，穿过了城市边沿的公园，一路飞奔着，进入了尼堡。 　　这天，闲着没事干到公园中散步的人都声称自己看到了传说中的天使。 　　那位天使看不清脸庞。 　　有着洁白的皮肤。 　　他光着脚，身上的衣服有些残破还带着一股烧焦的胡味，而最醒目的则是他身后那双巨大的发光翅膀。 　　而在安徒生进入公园的瞬间，所有的雕像们都醒了过来。 　　它们大喊了起来，相互传递着隐蔽的信息。 　　“那个人类变态又回来了！” 　　“对着维纳斯石像【哔哔】的变态到了公园。” 　　“救命啊，他一边跑，一边快乐地脱起了衣服！” 　　-------------------- 　　故事接近尾声，今日起恢复更新，大约还有4-5W字左右，会有个不错的结局的~踹死特蜜~ 第255章 尼堡 　　谁是变态啊！ 　　安徒生又气又急, 你们这群有眼无珠的雕像，没看到他在被人追吗？后面那一大团的火焰能量你们感觉不到吗！ 　　要不是衣服被点燃了，这么冷的天, 他怎么可能会一件又一件的边跑边脱，又不是在表演什么收费节目。 　　不过安徒生也不是傻瓜。 　　这次行动, 他特地改变了一下外表。 　　变成了有一脸雀斑的金发青年。 　　这正是上次他来尼堡时的装扮。 　　而这里是尼堡外的一座城市公园, 以夏季盛典而闻名，现在初春十分游客稀少，但各种雕像却非常多。 　　安徒生选择的地方和这里隔着一条驿道和小森林。 　　那片森林是他精心挑选的，看上去像是荒郊野外, 实际上离城市并不远。 　　既然火焰领主能够通过特殊火焰窥视到他，那么安徒生就利用了这个机会, 误导对方, 让他以为这是在远离人烟的地方。 　　等引出火焰后，安徒生飞快沿着拇指做好的路线图，飞奔到了城里。 　　“尼堡雕像众多, 彼此之间又有某种特殊的联系, 火焰领主恨死我了，他既然来了, 就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一定要杀死我。” 　　“以我的实力, 就算加上拇指和尤斯神父, 说不定都不是他的对手。” 　　“但一个人的实力再强，也无法与整个城市对抗！尼堡的超凡武装力量应该已经察觉到了这边的异动, 他们很快就会出动！而且就算他们不来, 这座古老的城市, 肯定像哥本哈斯那样, 有着自己的防御系统，雕像们，叫得再大声些吧！” 　　安徒生专门往雕像多的地方跑。 　　所到之处，尖叫声不断。 　　而普通人在最开始的诧异过后，立刻迅速跑出了这里。 　　很快，整个公园中变得空荡荡的，只有安徒生在拼命地奔跑着，他看似跑得毫无章法，可实际上，他连一座雕像都没有错过。 　　火焰领主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但安徒生离他实在是太近了，近到只要稍一用力，就能触碰到那该死的巫师。 　　有好几次，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能把前方的身影抓住，让那具人类血肉之躯彻底融化在火焰的怀抱中。 　　“你不行啊~”可恶巫师嘲弄般的声音响了起来，“火焰领主？我看还是叫小狗领主吧，就连最弱的沙比都比你强！” 　　这番言语宛若最热烈的情话，让那团巨大的火焰瞬间又胀大了一圈！ 　　安徒生感到了背后愈发逼人的炙热。 　　呵呵，就不信你不跟过来！ 　　他突然加快了速度，掠过了一大片的矮灌木，朝着一片人工小湖冲了过去。 　　火焰领主没有丝毫犹豫地跟了过去。 　　水是火的克星。 　　这简直是个明摆着的陷阱。 　　可他根本毫不在意。 　　这一点点的水，在火焰领主的眼中，瞬间就能把它们蒸发掉！这一路上跟过来，他丝毫没有收敛自己的力量，所过之处，草木全都燃烧了起来，就连不少石头雕像都被熏黑，倒在地上摔碎了不少。 　　前方的巫师停了下来。 　　火焰领主没有任何废话，直接朝他冲了过去。 　　这是你自己选的坟墓！ 　　铺天盖地的火苗像是贪婪的秃鹰一般，不给安徒生任何喘息的机会，带着呼啸的风声和浓浓黑烟，朝着下方袭击而去。 　　森林巫师甚至连路灯都来不及召唤，就被这股疯狂的火焰给淹没了。 　　下一刻，镜子碎裂般的声音响了起来。 　　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厚重肃穆的钟声。 　　火焰的攻击竟然击碎了湖面！不，更准确的说，那里根本就不是什么人造湖！ 　　那是一座庄严古朴的小教堂。 　　教堂面积不大，由白色的大理石堆砌而成。 　　最前面是一座等人高的雕像。 　　雕像上的女人微闭着双眼，手中抱着一个婴儿，脸上带着慈爱的表情，她脚下是盛开的玫瑰和云朵，肥嘟嘟的小天使正弹着竖琴。 　　这是尼堡圣母教堂，从1388年开始修建，整整修了40年，一直到1428年才完工！教堂里有数不清的十字架和古老圣物，历史甚至比著名的哥本哈斯救世主教堂还要古老。 　　在湖面幻想被击碎的瞬间，火焰领主就知道自己上当了，怪不得森林巫师漂浮在离湖面上方有一段距离的地方，这其实是因为，他所制造出的幻象无法隐藏高度。 　　”巫师！”火中的类人生物咬牙切齿地喊了起来，“你真卑鄙！” 　　安徒生早就隐去了身形，不知道藏在了那里。 　　回答火焰领主的，是教堂中越发响亮的钟声，还有细碎的石像破裂声。 　　石像圣母缓缓地抬起了头，没有瞳孔的雪白眼睛盯着面前不属于人类世界的生物，教堂的木质大门缓缓地打开，更多让人头皮发麻的细碎声音从门缝中传了出来。 　　火焰领主不敢再多逗留，他猛地冲向了天空，想要远远离开这里。 　　团团火焰冲向了高空。 　　“轰隆”一声巨响，它们撞在了无形的屏障上，巨大的反冲力让火焰像是流星般重新落向了地面。 　　火焰领主的身体迅速凝结，他立刻调转方向，想要贴着地面朝来时的方向撤去，可是一阵阵竖琴的声音响了起来。 　　竖琴声神秘美妙，所有被火焚烧过的花草，全部缓慢地恢复了生机。 　　它们被染上了神圣的金色光芒。 　　数不清的雕像出现在了教堂附近。 　　雕像雪白的石头身体像是镀金一般，逐渐变成了金色。 　　藏在远处树木上，伪装成一丛树叶的安徒生动都不敢动，他甚至不敢用正眼去看那片辉煌的光芒。 　　这种光像是守护者们驱散邪恶时使用的力量，但更加纯粹，更具有强烈的唯一性。 　　安徒生有种感觉，如果他主动去看向这些光，那么有极大的可能性，他会被圣光同化，从身体到精神再到他的巫术力量，全都会染上这种独一无二的神圣光芒。 　　因为唯一，所以排他。 　　这种光，是救赎也是武器，安徒生不想成为守护者，也完全不想去招惹这些金色的雕像。 　　“天空中的封印应该是这里的守护力量，火焰领主还是太自大了，他在发现那里是教堂后，居然迟疑了几秒才离开，啧啧，他逃不掉了！” 　　金色的光芒追逐着逃窜的火焰，一如之前火焰追逐着森林巫师一样。 　　而完全转变成金色的雕像，则像是重新活过来般，加入了狩猎的队伍。 　　火焰领主的速度很快，但他无处可逃。 　　这整座公园，都被那股无形的屏障封住了。 　　无论他跑向哪个方向，金光和雕像总是会追上来，而被光芒染上的火焰，则完全脱离了他的控制，像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个体一样，由炽热的火红转变为了柔和的金色，安静地在原地燃烧着。 　　很快的，火焰领主身上的火焰越来越少。 　　他逐渐显露出了人的形态。 　　深褐色的头发在火中若隐若现，冰冷的眼睛和壮硕的身体，还有紧紧抿住的嘴唇和深深的法令纹，这是一个冷硬到无情的成年男人。 　　他似乎已经发现自己逐渐处于劣势。 　　火焰愈发稀少，对方则越来越强，甚至那些原本略显笨重的雕像，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变得灵活了起来。 　　“巫师！你是个懦夫！”火焰领主眯起了眼睛，飞快地在公园中扫视着，“我杀了你的老师，你却不敢出来和我正面决斗！那个巫婆要是知道你的行为，一定会从坟墓中爬起来咒骂你的。” 　　“出来啊！让我们来一场公平的战斗。” 　　公平的战斗？ 　　安徒生差点儿没笑出声。 　　他真的很想问问火焰领主，请问您还能再无耻些吗？ 　　对方至少比安徒生大了十几岁，上过战场杀过人，超凡后坏事做尽，而他只是个还未成年的巫师，无论是年龄经验和属性上，火焰领主都完全碾压了安徒生。 　　这种情况居然还有脸喊什么“公平的战斗？” 　　“真是脸皮厚！”安徒生翻了个白眼，“别的不说，火焰就完全压制住了我的植物属性，怎么不干脆点，让我直接出来送死好了。” 　　就在这时，火焰领主突然哈哈大笑了两声。 　　他像是找到了目标一样，突然朝着安徒生所在的地方冲去。 　　“找到你了！小蠢货，你是唯一一片在静谧领域中颤抖了下的叶子！”他的速度比光还要快，根本不给安徒生一点儿反应过来的机会。 　　糟糕！ 　　他真的发现我了。 　　安徒生的脑中只来得及闪过这么一句话，身体根本还来不及动作，就被火焰围住了！他先是觉得眼前一片火红，接着，被炙烧的疼痛感才传了过来。 　　火焰领主紧紧抱着挣扎着的森林巫师。 　　他一边哈哈大笑，一边飞快地再一次冲上了天空。 　　“一起下地狱吧！宝贝。”火焰领主充满恶意地咬住了巫师纤细的脖子，“这是我给你的诅咒！” 　　他们越飞越快，以这样的速度和力量，如果再一次撞上之前的屏障，那么只有一个下场。 　　“汉斯！！！！！！！！”拇指在公园外看着被火焰包裹住的安徒生，忍不住大声尖叫了起来，“啊啊啊，殿下，殿下！！汉斯要死了，他这一次真的要死了啊！” 　　“他要撞成渣渣然后被烤焦炸开了！！” 　　“您的小甜饼真的要烤糊了！” 　　-------------------- 第256章 炙热 　　拇指边喊, 边掏出东西朝地上砸去！ 　　他砸碎了颗水晶球，砸烂了一块黑宝石还有敲碎了尊陶瓷玫瑰圣母像，到了这个时候, 拇指再也顾不上其他了，把所有能和大佬们联系的物品全都一股脑的使用了出来。 　　“不管谁都好, 救救汉斯啊！！” 　　拇指恨不得冲上去, 把那个一边冒烟一边抱着汉斯不放的无耻之徒抽得稀巴烂！ 　　眼看着这两个人就要撞上无形的防护罩上了，而他们身后则是一只只泛着金光的雕像，雕像挥舞着翅膀，伸手想要去抓住可怜小巫师的脚。 　　火焰的速度却比他们都要快。 　　“哈哈哈哈, 都死吧！”火焰领主疯狂地笑了起来，“至少我杀了数不清的超凡生物, 还有这只森林巫师, 是我最满意的陪葬品！” 　　“去你吗的！”安徒生被烧得痛不欲生，更让他难受的是对方在自己脖子上咬的那一下。 　　他感到自己的脖子被咬破了，炙热的感觉从伤口中蹿进了他的身体, 沿着血管, 让他的五脏六腑都开始疼痛起来。 　　“你自己去死！”安徒生吼了出来，“守护！” 　　淡金色的守护光芒从他体内散开, 隔开了火焰领主令人作呕的身体束缚, 他想要用守护光芒把对方弹开, 可对方却抱得更紧, 甚至连守护光芒都被勒得变形扭曲了起来。 　　法克，就算死, 自己也不想和这个人死在一起。 　　安徒生狠狠地咬住了嘴唇。 　　既然这样, 那他就拼了！ 　　“吞噬！”他不管不顾, 瞬间抽取了所有的精神力释放出了吞噬光芒。 　　白色的火和红色的火纠缠在了一起。 　　安徒生感到头疼的厉害, 甚至藏在他手中的小石头都开始跳动了起来。 　　他能够感到屏障近在咫尺。 　　完了。 　　安徒生心中一片冰冷。 　　可是下一刻，他们竟然冲了出去！ 　　“哈哈哈哈！很好，非常好。”火焰领主大笑着冲向了高空，“他们果然舍不得你死，把防护罩打开了！宝贝，你很有价值。”他伸出舌头，朝着巫师的脖子上舔舐而去。 　　一道冰冷的寒芒突兀地出现在了空中。 　　它的速度非常快。 　　快到火焰领主还来不及反应，伸出的舌头就被斩断了。 　　这番突然的变故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啊啊啊！”火焰领主捂着嘴，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安徒生趁机聚集了吞噬的力量，猛然一踹，两人紧紧贴在一起的身体终于分开了。 　　不仅如此，安徒生还有样学样，让丝丝白光顺着火焰领主的手指直蹿进了对方的体内！ 　　吞噬吧！把他体内所有的生机全都吞掉。 　　安徒生手中凝聚成了光剑，就要朝火焰领主刺去。 　　就在这时，他的身体猛然抽搐了起来，火焰开始从体内焚烧了起来！火焰领主犹如厉鬼，竟忍着断舌之痛，发动了隐秘的攻击！ 　　他伸出手，朝着巫师脆弱的脖子抓去。 　　无声的风吹过。 　　火焰领主的手被砍断了。 　　一位无形的对手藏在暗处，阻止了他的攻击。 　　天空突然暗了下来，星星在头顶闪着微光，其中一颗星突然落了下来，轻飘飘的，落在了安徒生的身上。 　　火焰领主在星空出现的瞬间，猛地爆发了最后的力量，他朝着来时的方向冲了过去，眨眼间，竟然冲到了一堆冒着黑烟的灰烬中，那是木偶身体燃烧过后的残余灰烬，到了现在还没有熄灭。 　　火冲进了灰烬中，“嘭！”的一声溅起了一大团烟尘。 　　火焰领主的气息消失了。 　　安徒生弯着腰，努力保持着清醒，可是实在太疼了。 　　每一次呼吸，吸入的仿佛不是空气，而是燃烧着的刀子一样，那刀子划过他的气管刺入肺中，让人连叫喊都做不到。 　　这还不算，只要稍微一动，哪怕是手指地弯曲或者睫毛的颤抖，都能在他体内引起一番火山喷发。 　　那颗裹住他的星星轻柔地落在了地上后就消失了，而安徒生拙劣的伪装也被烧得干干净净，露出了他本来的样子。 　　“汉斯！”拇指用藤蔓托起了他的身体。 　　“我来看看！”尤斯神父的声音响了起来。 　　安徒生无法睁眼，但能感到对方有些粗糙的手轻轻摸了摸他脖子上的伤口，然后一股清凉的水流了过去，虽然带走了一丝炙热，但对缓解体内疼痛并没有什么效果。 　　“都让开，没用的家伙。”那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她脚步很轻地跑了过来。 　　安徒生听到了划火柴的声音。 　　“喂，忍着点。”小女孩不客气地说道，“真是一点儿都不可靠。” 　　小小的火柴靠近了安徒生的身体。 　　他感到体内的火苗像是受到了什么牵引一般，一点点地向外蠕动了起来。 　　“哇~”的一下，安徒生趴在地上，吐了起来。 　　吐完后，他被呛得咳嗽了起来，睁开眼才看清楚，刚才吐出来的竟然是一团团的黑炭。 　　他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 　　不会吧。 　　这是……被烧焦的内脏？ 　　那么他不就马上要死了！ 　　“我……”安徒生看着面前的几人，眼眶有些发红，“我死了以后千万不要告诉我妈妈，就说我去了外国。” 　　“拇指，麻烦把我运回泪雨森林的树洞中，记得把东西还给那个人，我的私房钱都存在了银行里，存单在书桌下面的地板里藏着，你都取出来，一半给我母亲，一半你自己留着，要是你没事的话，好好看着家里的两个孩子，我答应过要照顾他们的。” 　　“尤斯神父，你不用再捂着脸了，我没有因为你的称号嘲笑你……请以后多看着下北风和教授，有空的时候去看看格尔达他们。” 　　“还有你……”安徒生看向了小女孩，“我还有一些巫术物品，都送给你，我感觉火焰领主还存活着，以后等你长大了，多找些帮手再复仇吧，对不起，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没那么可靠。” 　　他叹了口气闭上眼睛，躺在地上，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死亡。 　　这次来的应该是死神大人吧。 　　哎…… 　　算了，欠下的总归是要还的。 　　不对，还有件非常重要的事！ 　　他怎么会漏掉了呢！ 　　安徒生突然睁眼，撑起上半身，对拇指急切地说道：“告诉那个人，就说我每天都特别快乐，暖风领的十二位野天鹅王子都是我的男朋友！他们专一温柔，特别爱我，而且每一位都极其出色，每天我都会和他们分别约会，一个月只有六天独处休息的时间！记住了吗！我可不是没人要的可怜巫师！” 　　“这……”拇指抓了抓头发，为难地点了点头，“好吧，我会帮你如实转达的。” 　　安徒生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重新躺在了地上，嘴角带上了安详的笑容。 　　“不要为了我伤心流泪，再见了，我的朋友。” 　　他突然有种放松的感觉。 　　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像是隔着一层水，隐约模糊，让人听不清楚。 　　淡淡的香味涌了过来。 　　那是一种酸甜的果香味。 　　“死神大人居然喷了香水？”安徒生心中纳闷，“为什么不是松针和石墨的味道？” 　　“这是在干什么？”有些熟悉又完全陌生的声音伴随着果香味，在他身边响了起来，“摔死了？不，还有呼吸，躺着不动是想让人抬他走？” 　　咦？这声音怎么听上去像是…… 　　安徒生猛然睁眼。 　　一位身材高大的老太太，正低头看着他。 　　她的眼神锐利，白色的头发高高盘起，澄清的蓝宝石耳环随着她低头的动作晃动着，和她淡蓝色的眼睛十分相称。 　　“您，您，您……”安徒生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您是玛利亚皇太后殿下！”在昨日星辰的未来剪影中，这位坚强的贵妇让他印象深刻，可没想到双方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了。 　　“你说说，怎么了？”玛利亚皇太后抬起了下巴，看向了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的小女孩。 　　“是，殿下。”小女孩乖巧地像是个陌生人，“安徒生先生以为自己要死了，正在跟我们交代遗言。” 　　玛利亚皇太后嗤笑了一声，这才转头看向了安徒生。 　　“在我的城市，是不会有人被外来入侵者杀死的。”她高傲地说，“就算是你也一样。” 　　安徒生低下头，他总觉的这位皇太后似乎并不喜欢他，不，甚至可以说是鄙视和冷漠了。 　　这应该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为什么皇太后对他有这么大的不满？ 　　“殿下，安徒生先生的伤势还没有好。”尤斯神父看了小汉斯一眼，解围般地说道，“他吐出了焦黑的物体，以为是自己的内脏，所以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人都会误判的。” 　　“我能感觉到到，他体内依旧有着外来者的痕迹，现在急需白巫师替他检查一下。” 　　对着尤斯神父，玛利亚皇太后的态度好了很多。 　　她点了点头，询问道：“这里离我的宫殿最近，他可以坐马车吗？还是不能移动，让白巫师直接过来。” 　　“最好是去安全的地方治疗。”尤斯神父看了眼安徒生光着的双脚，破烂的裤子，被烧了一半的马甲和丢了好几颗扣子的衬衫，“坐马车不会造成影响，不过请尽快。” 　　“好。”玛利亚皇太后对着侍女吩咐了几句。 　　片刻后，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了路边。 　　尤斯神父看着玛利亚皇太后朝马车走去，立刻走到安徒生身边，低声说道：“尼堡是皇太后殿下的居住之地，你在这里很安全，好好休养，北风我安顿在了附近的教堂，等下就直接带他回去。” 　　“谢谢。”安徒生说，“让他们不要再行动，等我回去。” 　　这件事还没有完。 　　火焰领主受伤逃回到了他自己的领地。 　　等到他的伤完全好了以后，恐怕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干什么？还要人抬你上来？”玛利亚皇太后不耐烦地回头瞪着安徒生，“快点！” 　　“我跟您坐一辆马车？”安徒生诧异地问道。 　　“不想做车里的话，你可以坐车顶！”说完这句后，玛利亚皇太后像是丧失了所有的耐心，直接走上了马车。 　　安徒生对着神父点了点头，立刻跟了上去。 　　马车门是打开的。 　　他看到除了玛利亚皇太后外，里面有其他人。 　　那是两位年轻人，一男一女，美丽出众。 　　穿着粉色长裙的褐发少女，正一脸好奇地盯着安徒生，她的头发蓬松卷曲，脸庞圆润，比报纸上的画像还要更加美丽动人。 　　而她旁边的年轻男人，英俊得不像真人，他有着金色的美丽头发，蓝色的眼睛比最珍贵的宝石还要吸引人的目光。 　　“你好，安徒生先生。”他的声音让正常人鱼的歌声都黯然失色，“好久不见，你似乎受伤了。” 　　安徒生觉得自己的灵魂像是飘了起来。 　　他的真实感受浮在空中，身体像是木偶般，带着机械的假笑，一边行礼一边尽量得体地回答着：“您好，弗雷德里克王储殿下。” 　　-------------------- 第257章 情人 　　“你好, 我叫玛丽。”不等王储回答，美丽的年轻女孩子就抢先开了口，“我的丹麦语还不是很流畅, 你发生了什么？是遇到了火灾吗？” 　　“我……不小心点燃了自己。”安徒生礼貌地看着对方。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自信，优雅, 得体, 这样的女孩子很难有人不喜欢。 　　王储和玛丽公主坐在一起，所以安徒生只能小心翼翼地坐在了玛利亚皇太后的身边。 　　“玛丽，你别对他太友善了。”皇太后冷笑了一声，“他就是你未婚夫之前的情人！” 　　安徒生裂开了。 　　他真的想直接从马车上跳下去。 　　火焰领主, 你这个无能的家伙！牙齿为什么不能再长一点，刚才要是把他直接一口咬死了, 现在这样让人尴尬到魂飞魄散的场面就不会出现！为什么玛利亚皇太后会知道自己和石心之间的关系啊！怪不得她一直对自己没有好脸色！！！ 　　“咦？”玛丽公主眨了眨眼睛, 她上下打量了安徒生一番，又转头看向了王储，“他是你之前的情人吗？” 　　安徒生屏住呼吸, 握紧了拳头, 根本不敢去看王储的表情。 　　“是。”王储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他居然承认了！ 　　安徒生惊得头发差点儿都竖起来了。 　　你清醒些啊，你的未婚妻就在旁边盯着, 怎么能就直接承认了呢！你不怕她会伤心生气？不怕她会做出什么过激的傻事吗？ 　　出乎安徒生的预料, 玛丽公主既没伤心也没有生气。 　　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过, 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既然是曾经的情人, 那你们的态度为什么这么客气冷淡？是因为我分手了？”她盯着安徒生没穿鞋子的脚和破烂的衣服，摇了摇头, “没有分手费？平时难道连生活费也不给？这样可不行！” 　　王储轻轻叹了口气：“不是因为你分的手。” 　　安徒生猛然抬头。 　　什么？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于此同时, 安徒生察觉到了一件事。 　　王储和玛丽公主的关系是真的非常不错！他们很熟悉, 而且有一种在许多结婚多年的夫妻中都难寻的珍贵品质——坦诚。 　　“他很了解玛丽公主啊, 知道她不会因为这个生气。哎，公主也信任王储，对他的话没有任何质疑。”安徒生心中有种说不出的难受感。 　　这并不是因为嫉妒，而是失落。 　　就算在他和石心最甜蜜的时刻，他们之间都没有如此的默契和坦诚。 　　互相信任？那更是没影的事。 　　玛丽公主托腮看着一言不发的安徒生，像是在观察某种奇珍异兽。 　　她轻声问道：“那么你呢？你看着他的眼神那么炙热，是还爱着他吧？要不要重新回到他身边？” 　　“玛丽！”王储皱起了眉头，声音变得严肃了起来，“你在做什么？” 　　玛丽公主鼓起了腮帮子：“可是所有国王和王子都有情人，与其和一个女人争斗，提防她的私生子，我宁愿你找个年轻单纯的男孩子当情人！这位安徒生先生傻乎乎的，都能不小心把自己点燃了，这么难得的小傻瓜，以后肯定不会下毒或者刺杀我的。” 　　安徒生张了张嘴，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然贵族们私生活混乱是公认的事实，但是，但是，但是玛丽公主殿下您还没结婚怎么就开始帮自己未来丈夫找情人了？这也太离谱了！ 　　“不行。”王储的声音温和却坚决，“我以后不想听到类似的话题。” 　　玛利亚皇太后冷笑了声，瞥了安徒生一眼，那眼神中十分复杂，似乎还带着一丝谴责。 　　“小花精呢？”她像是为了转移话题般，盯着安徒生问道，“让他出来。” 　　“拇指。”安徒生轻声说道，“你还在吗？” 　　他知道拇指一直藏在口袋里，但还是故意问了这么一句。 　　这样拇指要是不愿意出现也完全有了理由。 　　小花精飞了出来，对着马车里的三人行了礼。 　　“哇~”玛丽公主的注意力立刻被这美丽的生物吸引了，“太好看了，你真美，这盒小珍珠送给你。”她打开了马车下的抽屉，拿出了一盒珠宝。 　　“谢谢您的慷慨。”拇指笑着挥舞着仙女棒。 　　亮晶晶的花粉包裹住了珠宝盒子，然后消失不见了。 　　玛丽公主鼓起了掌。 　　安徒生趁机偷偷看了一眼王储。 　　弗雷德里克王储正看着窗外不停飞逝的风景，他的蓝眼睛似乎变得更加深邃了，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他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 　　“为什么……他似乎变了很多……”安徒生心想，“以前他用王储的身份活动时，让人感觉像是阳光般，温暖和煦，可现在阳光却被乌云遮盖住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刚才他交代了什么遗言？”玛利亚皇太后的话隐隐传了过来，打断了安徒生的思绪。 　　是在询问刚才的事啊，遗言？ 　　不，等等！ 　　安徒生倒吸一口凉气，立刻就想要阻止。 　　可拇指已经说了出来。 　　“汉斯让我转告殿下，他交往了十二位英俊的王子，他们都有腹肌，都很爱他，汉斯每天都过得很精彩，虽然累得不行但是十分快乐，唯一不好的就是每个月只能休息几天。” 　　马车内立刻安静了下来。 　　王储殿下依旧盯着窗外一动不动，仿佛外面有巨龙在洗澡仙女在跳舞般吸引了他全部注意力，以至于刚才的话他一个字都没听到似的。 　　玛利亚皇太后皱起了眉头，一言不发。 　　玛丽公主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安徒生先生！你的遗言真的令人印象深刻。”她的脸红扑扑的，“十二个王子，他们都是兄弟吗？是来自异乡的国度吗？他们有多英俊……” 　　“玛丽。”王储终于舍得把他的眼神从窗外收了回来，“这些事情是他的隐私。” 　　“你居然不生气？”玛丽诧异极了，美丽的圆眼睛睁得很大，“这不像你的风格，小时候谁要敢摸一下你的东西，你绝对会气得揍人，再把那东西砸碎毁掉。” 　　“他不是我的。”弗雷德里克王储淡淡地说，“他也不是物品。” 　　玛利亚皇太后突然盯着安徒生，那目光简直能媲美把火焰领主砍断手臂时的剑芒。 　　王储也看着他，眼神晦涩不明。 　　玛丽则一脸看热闹的表情，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安徒生被这三个人盯着，浑身上下，除了牙齿以外没有一个地方不发麻的。 　　他的手慢慢地放在了车窗上。 　　“敢跳车你试试看！”玛利亚皇太后厉声说道，“我已经退让过一次，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你敢在他面前跳车自残的话，我立刻就下令处死你！” 　　“我……”安徒生刚开口，又被她打断了。 　　“闭嘴，我不想听到你说话！”玛利亚皇看着正要说什么的王储，不客气地说，“你也给我闭嘴！” 　　她狠狠锤了下桌子，骂道：“都是些王八蛋！” 　　安徒生不敢说话了。 　　他看得出来，皇太后是真生气，气到连她的儿子孙子丈夫都一起骂了进去。 　　接下来的时间里，安徒生专心研究起马车地毯上的花纹来，他能够感到，自己体内时不时会泛起一种隐隐的疼痛感。 　　尤斯神父判断得没错，他的身体里依旧还残留着火焰领主的东西。 　　大概行驶了十几分钟后，马车停了下来。 　　“你们自己的事自己处理！”玛利亚皇太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安徒生稍微松了口气。 　　这段路程简直是折磨，他宁愿再被烧一次，也不想在车厢中多待一秒钟。 　　“谢谢。”玛丽公主扶着王储的手，脚步轻快地下了马车，她掏出一把羽毛扇子，挡住了半边脸，开始观察起了旁边这两个人来。 　　安徒生是最后一个下车的，他在马车里的阴影处，看着站在车门旁的王储。 　　王储也看着他。 　　两人的视线触碰在了一起，下一刻，王储率先移开目光，伸出手说道：“地上有很多细碎的石子。” 　　“我没事。”安徒生看了眼玛丽公主，越过王储直接走了下去，“您忘记了吗？我来自乡下，经常光着脚到处跑，不会受伤。” 　　王储收回了手，没有看他，而是对玛丽公主说，“带安徒生先生去花园温室休息，二十分钟后，你们一起来大书房，其间不要让任何人接近他。” 　　“好的。”玛丽公主挥动着羽毛扇子，“有我在旁边，没人会找他麻烦。” 　　王储的脚步声消失了。 　　安徒生紧绷着的身体放松了几分。 　　宫廷侍从送来了鞋子和外套，黑色的鞋子看上去普普通通，但十分柔软，外套也是低调实用的风格，像是量身定做一样合适。 　　老年宫女端来了温暖的热水和毛巾。 　　安徒生擦干净了脸上的灰痕和手上的残渣，喝下了一杯明显就是玛利亚皇太后吩咐送来的葡萄汁后，感到身体上的难受感缓解了不少。 　　玛丽公主一直在观察他，而每个送东西的仆从，都把物品放在了附近的长椅上，没有靠近安徒生身边。 　　“走吧，我们去花园温室。”她看着安徒生收拾完毕后，合上了扇子，认真地问道，“安徒生先生，你喜欢玫瑰吗？” 　　-------------------- 第258章 公主 　　玫瑰？ 　　安徒生谨慎地说道：“谁不喜欢玫瑰呢？” 　　他现在身份尴尬, 虽然玛丽公主表现得人畜无害，一副并不在意他和王储之前事情的模样，但就以往和漂亮女孩子相处的有限经验来看, 安徒生觉得说话时还是小心些比较安全。 　　玛丽公主抿了抿嘴，提起了裙子, 优雅地说道：“请跟我来。” 　　他们刚才下车的地方是离宫殿有一定距离的花园小亭, 有着长青树木的遮挡，安徒生穿衣服的事情并没有引来太多关注。 　　现在他跟在玛丽公主身后，像是参观圣殿的游客一样，小心又飞快地打量着周围的华丽景物。 　　顺着平整的石道, 他们从宫殿外绕了一圈儿，到处都是修剪整齐的椭圆形灌木, 来往的宫女们远远看到玛丽公主都低头行礼, 并没有人贸然上前。 　　“这里只是玛利亚殿下休息的一间宫殿。”玛丽公主走得很快，“装饰得比较普通，不过很舒适, 我和弗雷德里克暂住在这里, 他让人把原来的花园铲平，又在上面重新修建了一间花园温室。” 　　她突然停下了脚步, 皱着眉头说道：“对了, 你刚才烧到了自己, 能自己行走吗？” 　　“我没事。”安徒生体会到了对方隐约的关心。 　　在表达了自己身体无恙后, 他跟在玛丽公主身后继续走着，心中开始琢磨起了刚才那场凶险的战斗。 　　无形屏障被打开。 　　火焰领主的舌头和手臂被斩断。 　　一颗星星保护了自己。 　　这三件事让安徒生在战斗中侥幸活了下来。 　　“星星很明显, 应该是昨日星辰大人出手帮助。”安徒生思忖着, “无形屏障被打开极有可能是玛利亚皇太后的手笔, 这样才能解释她能第一时间出现, 而且还说她已经退让过一次之类的话。” 　　“斩断火焰领主舌头的剑芒……那是石心出手了。” 　　安徒生又仔细想了一遍在马车上的事。 　　刚才他太过于紧张，以至于脑袋都像是被冻僵了一样。 　　现在身体和思想逐渐解冻，一些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宛若春日小草般冒了出来。 　　“最后一次见面，他对我的态度是那么冷漠，按理说，他为了不让石头出意外出手救我是可以理解的，但为什么要和我坐一辆马车回来？” 　　“以他的身手，完全可以对我避而不见。” 　　安徒生又想起王储站在马车门旁对自己伸出手的样子。 　　他呆了几秒后，又猛地摇了摇头：“不，他只是想在玛丽公主面前表现得礼貌一些，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还有个可疑的地方，就是他居然告诉了玛利亚皇太后有关我的事，这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啊！皇太后对我的敌意也非常奇怪，似乎并不是因为我的性别，而是别的什么。” 　　花的香味在转过一个弯道后突然变得浓郁了起来。 　　安徒生停下了脚步。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庞大的玻璃温室，黑色的金属框架和圆形的拱形屋顶，还有不断散发出暖意的黑色石块，透过擦拭干净的玻璃，安徒生看到温室中满是盛开的花朵。 　　“请进。”玛丽公主打开了门，春天的气息立刻包裹住了他们。 　　安徒生小心地走进了这座梦幻般的花园中。 　　下一刻，他觉得自己像是在梦中。 　　书本上才见过的美丽花朵，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珍贵的朱丽叶玫瑰，罕见的雪山玫瑰，浅紫色的宝石玫瑰，来自远东的大马士革玫瑰……所有的花朵，争相怒放，在一片浓郁的玫瑰香味中，安徒生能分辨出各种细微的区别，无论是视觉还是嗅觉，对于喜爱植物的森林巫师而言，这里就像是天堂一样。 　　“这是花费多少金币才能修建出来的奇景啊！”安徒生被深深震撼了，“而且全都是玫瑰！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也许是听到了安徒生的心声，玛丽公主坐在长椅上，幽幽地说道：“这是弗雷德里克最喜欢的地方，他经常坐在这张椅子上发呆，我猜他是在想你。” 　　“我……”安徒生突然有种羞愧的感觉。 　　他像是被抓剑在床的偷窃者一样，被真正的主人当面抓住，任何辩解的言语听上去都像是小偷的狡辩。 　　“你坐。”玛丽公主用扇子敲了敲自己身边的位置，“我想和你谈谈。” 　　安徒生拘谨地坐了下来。 　　他想了想，还是干脆地先开了口。 　　“抱歉，如果你想让我在你们婚后当他的情人之类的事情，我无法办到。”给多少钱都不行！ 　　玛丽公主掏出了柔软的黑天鹅绒钱袋。 　　里面不是金币，而是满满的宝石。 　　绿宝石红宝石蓝宝石还有大钻石！ 　　“不不不，就算你给得再多也不行！”巫师闭上了眼睛，抵挡那些直刺人心的诱惑光芒。 　　“安徒生先生！”玛丽公主拨拉着宝石，语气有些奇怪，“这袋子是我母亲给我的，里面是公国积攒了二十年的宝石，你觉得自己值这么多吗？” 　　安徒生脸上发红，睁开眼，就看到玛丽公主从一堆宝石中努力翻出了最小最不值钱的一颗。 　　“给，这个给你！”玛丽公主心疼地看着那枚最不起眼的珍珠，“不用你出卖身体，只需要老老实实告诉我，你们为什么分手。” 　　“我不能说。”安徒生诚恳地回答着。 　　玛丽公主收起了宝石袋子，拿着珍珠在安徒生面前晃了晃：“好吧，那问几个别的问题，你们在一起睡过吗？” 　　安徒生点了点头，在欧登塞的时候，两人的确抱着在一张床上睡过，当时他被黑马蒙骗以为石心得了软骨病因此放松了警惕。 　　玛丽公主挑了下眉毛，意味不明的“嘿”了一声：“那他怎么样，咳咳，不，我是说你们那个咳咳多久，不对，哎，你懂的！”她突然抖开了扇子，遮住了发红的脸，另一只手对着安徒生比了个手势。 　　她的大拇指和食指伸了出来，两根指头离得很远，像是在比划什么长度。 　　安徒生有些迟疑。 　　他思考了几秒，联系刚才玛丽公主的话，顿时明白了，对方应该是在询问他们交往的时间有多长，石心的表现又如何。 　　哎…… 　　远嫁他乡的异国公主也不容易，还需要自费向情敌打探情报。 　　出于谨慎，安徒生还是多问了一句：“你是在问我时间长度吗？”毕竟对方来自德国，万一两个国家的手势含义不一样，很容易引起误会。 　　玛丽公主的扇子抖了抖，就当是回答，与此同时，她的两根指头的距离又靠近了一些。 　　“嗯，最远距离应该代表着几年。”安徒生在心中估算了一下，“可我和石心交往的时间满打满算才几个月啊。” 　　“再短一些。”他开口说道。 　　两根指头之间的距离又缩短了一点。 　　“还要短一些。” 　　两根指头之间的距离更短了。 　　“没这么长。”安徒生说，“其实……就是非常短。” 　　“什么！”玛丽公主的羽毛扇子从手中滑落，“居然和指甲盖差不多长？”她再也坐不住了，原地来回踱步，脸上带着气鼓鼓的表情。 　　“抱歉。”安徒生立刻站了起来，“对不起，我们之间真的结束了，以后，你们会很幸福的。”玛丽公主很在意石心啊，就算是短暂的交往，也让她气愤不已。 　　“幸福？”玛丽公主转头盯着他，“没有爱情就算了，毕竟弗雷德里克是我所有结婚对象中外表最英俊的，可是，可是居然……”她撅起了嘴巴，恼火地说道，“安徒生先生，请别误会，我们婚前都会接受详细的教育，刚才向你询问的事并不是因为私情，而是公事。” 　　平民小傻瓜汉斯盯着玛丽公主，略显呆滞。 　　玛丽公主看他这样，摇了摇头：“我和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你不懂，我和弗雷德里克很早就认识了，他长得好看，但并不是做丈夫的完美人选……和聪明的他相比，我其实更想嫁给脑袋空空好掌控的英俊笨蛋。” 　　她叹了口气，重新坐了下来。 　　“毒药，绳索，修道院，远嫁丹麦。”玛丽公主缓缓说道，“这是我父亲给我的四个选择。” 　　“离开德国的时候，我发誓，一定要让我的儿子成为未来的丹麦皇帝！父亲只是黑森王子，我要让他跪在我面前颤抖后悔！” 　　“现在，弗雷迪里克这种情况，怎么给我生儿子！” 　　安徒生满脸迷惑。 　　石心怎么就不能生儿子了？ 　　他是不是说错话了，以至于让玛丽公主有了误会？不行，如果婚事因此告吹，他必定会落下破坏皇室婚姻的恶名，说不定两国还会再次打起来。 　　“你别着急，王储他是个认真的人，婚后肯定会对你专一。”安徒生着急地说道，“你再给他一次机会吧，他一定能和你生出儿子的！他身边有很多厉害的人，白巫师还有神秘药剂，以后你们想生什么都能生的出来！” 　　他一边说一边有了种荒谬的感觉，这都什么事啊？为什么他要这么辛苦，劝说自己前男友的未婚妻不要毁约，为了丹麦人民，他简直是鞠躬尽瘁！法克，他真应该再领一份薪水的。 　　“我和你不一样，安徒生先生。”玛丽公主飞快地扇着羽毛扇子，她的发丝被风吹得飘了起来，“我相信你是真的爱他，否则也不会忍受他的针头线脑！我们的婚约是利益的交换，他婚后不能给我女人的幸福，不能带给我一个继承皇位的孩子，他已经成年了，喝什么都无济于事！” 　　完了！ 　　听着玛丽公主的语气变得坚决，安徒生脸色发白。 　　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要是让玛利亚皇太后知道，玛丽公主在和他交谈后毁婚的话，安徒生敢肯定，他绝对会被抓去斩两次首的！ 　　“你别怕，这一切都和你无关。”玛丽公主安慰般地说道，“我还要谢谢你，让我提前看清了未来可能遇到的险境。” 　　“但是……”安徒生绞尽脑汁，终于找到了理由，“你们已经订婚了，当初是什么情况你也应该很清楚，如果悔婚的话，你的父亲肯定会继续迫害你，说不定还会引起战争！” 　　“不会的。”玛丽公主眯起了眼睛，似乎已经有了什么好主意，“我父亲需要的是权利，我只要嫁给丹麦皇室就行了，不一定是弗雷德里克！而无论是英国还是德国的皇帝，他们如果知道弗雷德里克生不出孩子这一事实，都会放松对丹麦的警惕。” 　　“换言之，我不是悔婚，我只是换个人结婚。” 　　“什么？”安徒生觉得很难理解对方的思维方式，“可王储殿下是唯一的继承人啊！” 　　“那只是现在。”玛丽公主放松了下来，心情愉快地说，“等弗雷德里克继位后，不出十年，他的臣民就会催着他生孩子，那时候他无法生育的消息传出，那么等他退位后，就只能传给血缘关系最近的皇室。” 　　“所以，只要我嫁给那个皇室，生下孩子，无论如何，我的丈夫或者孩子其中之一都会是未来的丹麦皇帝！” 　　安徒生退后了几步，恨不得捂住耳朵。 　　这种宫廷秘闻是他能够听的吗？ 　　玛丽公主年纪不大，可在宫廷政治斗争上却完全能踩死十几个他！ 　　“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安徒生警惕地问道，“你不怕我告诉王储或者玛利亚皇太后吗？” 　　玛丽公主笑了笑：“这就是我跟你说这些的原因啊。”她吐了吐舌头，笑得人畜无害，“我一个女孩子，总不好意思开口，毕竟退婚原因实在是难以启齿。” 　　什么？这是要让他去当传话筒吗？ 　　果然，皇宫里没一个好人！ 　　“我不去！”安徒生沉声说道，“别想利用我。” 　　真配！ 　　玛丽公主和石心简直太配了！ 　　你们就好好结婚去吧。 　　-------------------- 　　弗雷德里克王储殿下：我怎么了？？？？？？？ 第259章 英俊傻瓜 　　“逗你的。”玛丽公主笑盈盈地说道, “我大概知道弗雷德里克为什么会喜欢你了。” 　　我也大概知道为什么你们两个关系看起来不错了。 　　安徒生没有再被对方年轻无辜的外表迷惑。 　　怪不得马车上玛丽公主能够这么轻易就接受了自己的身份，甚至没有生气动怒，反而颇感兴趣。 　　“王储对这次订婚很认真。“安徒生的眉头皱了起来, “也请你认真对待他！” 　　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听到玛丽公主那么轻易地就说出要放弃的话来, 在心中涌起的不是窃喜, 而是一股说不出的愤怒。 　　他那么想要的，那么珍惜的，却不被人重视。 　　这让安徒生原先对玛丽公主产生的一丝丝好感全都消散了。 　　“你生气了。”玛丽公主颇感意外，“你在为他打抱不平？天呐, 弗雷德里克是从哪里找到你的？你简直是……”她说了句德语，然后意识到安徒生听不懂, 又费力地想了半天, 终于找出了合适的丹麦语，“濒临灭绝的生物。” 　　“你没必要生气，他如果知道我的想法, 说不定还会十分赞同并且帮我一把。” 　　玛丽公主摇了摇头：“好了, 我也明白你们为什么会分手了。” 　　她伸出扇子，轻轻敲敲安徒生的肩膀, 然后挑起了他的下巴：“你们一个太高, 一个太低, 一个总低头看, 一个总抬头看，能不累吗？放轻松些, 弗雷德里克可不是什么为情所困的小可怜, 你别被他那副好看的外表给骗了, 他只是固执疯狂得没那么明显。” 　　“你们！你们在做什么！”冷风随着一道诧异的声音同时撞进了温室中。 　　看着突然闯进来的人, 玛丽公主的眼睛亮了起来。 　　不好！ 　　安徒生当即认出了来人。 　　克里斯蒂安殿下！王储的堂兄弟！现今和王储年龄血缘最接近的皇室成员！最重要的是，他是个头脑空空的英俊傻瓜！绝对符合玛丽公主心目中好丈夫的标准！ 　　糟糕，绝对不能让他落入玛丽公主的陷阱里。 　　“我们……”安徒生刚一开口就被克里斯蒂安打断了。 　　这位高傲的皇族直接无视了他的存在，飞奔到了玛丽公主的面前。 　　“你怎么样？”他着急地打量着公主，“抱歉，我立刻处理掉这个大胆的仆人，他竟敢离你这么近！他身上的恶臭没有熏到你高贵的鼻子吧？” 　　玛丽公主眨了眨眼睛，娇弱得像是风中蜡烛：“我没事，谢谢你，哦，克里斯蒂安，你真像一位勇敢的骑士。” 　　“能够保护你是我的荣幸。”克里斯蒂安挽起了公主的手，嘴角高高上扬，显然很少有人称赞他的勇敢。 　　“那么，我的勇士，你能帮帮我吗？” 　　“愿意效劳。” 　　“我有点冷，需要一些温暖……” 　　安徒生表情扭曲，干咳两声，打断了表演艺术家和傻瓜的舞台剧。 　　“你还不快滚！”克里蒂斯安抽出了腰间的佩剑，转身指着安徒生呵斥道，“我要让祖母杀了你！咦？” 　　他盯着安徒生的脸看了足足三十秒后，突然认出了对方：“是你！你不就是那个脸上带着唇印还要厚脸皮和我们乘坐一辆马车最后害得我被哥哥骂的浪荡穷酸贱民吗？” 　　“哦哦哦？”玛丽公主又扇起了扇子，“谁的唇印？” 　　“不知道，是哪个乡下女人的吧。”克里斯蒂安冷笑着说道，“真是厚脸皮，居然跟到了这里！还想要对公主无礼，哥哥就是太温柔了，才让你们这些苍蝇一样的小人跟着他不放。” 　　玛丽公主诧异地看着克里斯蒂安，她嘴唇微动，似乎是想要询问什么，安徒生却摇了摇头，低声说：“他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克里斯蒂安冷冷地盯着安徒生，“不知道你和哥哥之间的事？” 　　这下子轮到安徒生诧异不已了。 　　什么情况？ 　　作为弗雷德里克王储坚实后盾的玛利亚皇太后知道这件事，可以解释为王储和祖母感情深厚，并没有对她隐瞒情况。 　　可为什么克里斯蒂安也知道？ 　　王储再怎么疼爱这个堂弟，也没有任何理由告诉他这件事。 　　安徒生突然心中一动。 　　他意识到这是个绝佳的好机会。 　　别人口中套不出的情报，从这位殿下这里下手，肯定能弄得一清二楚。 　　安徒生故意叹了口气，摇头说：“都是我的错……” 　　“废话，当然是你的错！”克里斯蒂安猛地用剑抽向了安徒生的手臂。 　　那柄剑只是单纯装饰用的，没有剑刃剑锋，上面除了繁复的花纹外还镶嵌了一排很小的钻石。 　　安徒生挨了两下，半点感觉都没有，但他却捂着胳膊，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活该！”克里蒂斯安似乎还觉得不解气，猛地伸手推了安徒生一把。 　　身体单薄的瘦弱平民一下子被推倒在了地上。 　　“请你住手。”玛丽公主拉住了愤怒傻瓜的袖子，“他已经受伤了，是玛利亚殿下好心带他回来治疗的，你这样会让他伤势加重的。” 　　“玛丽，你不知道他做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安徒生适时地在火上浇了一瓢地中海橄榄油。 　　果不其然，克里斯蒂安立刻烧了起来。 　　“哥哥在国王殿下私人生日庆典上，提出拒绝联姻，要和自己选择的恋人在一起！还说那个人是男的！王后和那位施特林泽伯爵当即就表示赞同，但逼迫哥哥让出继承权，玛利亚殿下和我父亲极力反对，昨日星辰大人没有发表意见。” 　　安徒生像是被人用重锤迎面砸了一下，整个人的脑子里都是嗡嗡响的声音。 　　石心，竟然做到了这个地步！ 　　他怎么敢！ 　　他不怕吗！ 　　“国王陛下听了觉得很有意思，就和哥哥打了个赌。”克里斯蒂安握紧拳头，盯着安徒生的眼神像是在冒火，“陛下说身份和性别都不是问题，问题是哥哥的恋人是否真的配得上他，是否像他一样有放弃一切的决心。” 　　“大家都说国王陛下是疯子，可是这一次，我觉得他做的没错。” 　　“呵，你在发抖什么？要哭了？”克里蒂斯安蹲了下来，抓着安徒生的衣领，愤怒地说道，“昨日星辰大人为了保持赌局的公正性，设下了幻境，只要你通过所有幻境后，能够坚定地选择哥哥，那么没有人会再阻拦你们！” 　　安徒生擦了擦对方喷在他脸上的口水：“赌约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你最后没有选择哥哥不是吗？”克里斯蒂安松开了手，“哥哥太自信了，我还记得，他出发前是多么的开心，回来后就有多失落！” 　　“呵呵，安徒生先生，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鲁莽不聪明，但我至少没有做过自作聪明的蠢事！你们呢？” 　　玛丽看着眼眶发红的安徒生，终究还是没忍住，拉了拉克里斯蒂安的披风。 　　“别说了。”她轻声说，“弗雷德里克明显还是在意他的，以后，要是让他知道你这么欺负安徒生先生，你就惨了。” 　　“不会的，他们没可能了。”克里蒂斯安站了起来，脱掉了刚才碰到安徒生衣领的手套，轻蔑地把它丢在了地上，“哥哥可是和国王陛下签订了灵魂赌约，赢的话在一起，输的话，那当然是这辈子永远不再靠近！每次哥哥看到你，和你说话，碰触到你，他的灵魂都会像是被地狱烈焰炙烤般痛苦！” 　　“安徒生先生，哥哥没有说出你的名字，我原来也不知道是谁，一直到刚才我认出了你的脸，所有的一切才都关联了起来。” 　　“所以，你能自觉地滚远点吗？” 　　安徒生站了起来。 　　他身体颤抖着，脑中却突然浮现出了石心的笑脸。 　　当初石心冲到骸骨花园中，两人拥抱着浮出海面时，石心笑得从未有过的开心，当时天刚刚发亮，周围雾蒙蒙的，可是他的笑声是那么的快乐！ 　　当时石心说了什么？ 　　对了，他把自己额头上粘着的头发撸到了脑后，还开了一些关于秃顶发际线之类的玩笑。 　　那时候的石心，语气轻快，似乎整个人都在发光。 　　他还说，要带自己去见祖母，去告诉其他人，然后就是那张面具上雾气形成的大大的笑脸。 　　“当时我被恐惧和悲伤抓住，就算察觉到了他态度和以前不同，也没有往深处去想……那时候他以为我通过了测试，所以那些话，那些话是对未来的畅想，是和我在一起后的未来。” 　　“他被我喂下药水的时候在想些什么？” 　　“他发现那是枯萎药水后又在想些什么？” 　　安徒生捂住了脸，眼泪却顺着他的指缝滴落下来，巨大的悲伤气息从森林巫师的身上散发而出。 　　泪水落在地上没有变成珍珠。 　　泪水只是带着咸味的水，就像昨日记忆一样，再高明的炼金术也无法让时光倒流，逆转人们的选择。 　　玫瑰们开始哭泣了起来。 　　甜蜜的花香沾染了苦涩的气味。 　　“哭什么！”克里斯蒂安转过头，背对着安徒生说道，“如果你还有那么一点点良心，伤势治好后，就永远不要靠近哥哥了！这件事情你也从未听到过！”说完他对着玛丽点了点头，就大步离开了。 　　玛丽公主叹了口气。 　　她轻轻扇动着羽毛扇子，看着那些逐渐枯萎的玫瑰花，低叹道。 　　“爱情……是最智慧的疯狂，最无法下咽的痛苦，是永远吃不到嘴里的蜜糖。”【注1】 　　“快乐的刹那就像火和炸药。” 　　“一吻即逝。” 　　-------------------- 　　【注1】《罗密欧与朱丽叶》——威廉·莎士比亚 第260章 线球缠身 　　一股细微的衣裙窸窣声由远及近响起, 有人要过来了。 　　安徒生迅速擦干眼泪。 　　“眼睛和鼻子好红。”玛丽公主使劲扇着羽毛扇，想用凉风把他脸上的红晕吹散，“要是不想被人看出哭了的话, 就说是我打了你几巴掌。” 　　安徒生摇摇头，掏出了清凉消肿的膏药。 　　涂抹上去后, 红肿和眼泪留下的痕迹很快消退了。 　　“最新去红消肿植物药膏, 没想到却是我先用上了。”他自嘲般地想着，“少赚了两枚银币。” 　　“安徒生先生。”玛丽公主看着他的惨样，有些于心不忍，“如果你是为了弗雷德里克哭泣的话, 是完全没必要的！我和他从小就认识，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目, 而且他根本就不是什么爱情至上的痴情蠢蛋, 如果他看起来很惨，那必定是他想让自己看起来很惨。” 　　安徒生苦笑了一下。 　　玛丽公主对于他和石心之间的事情完全不了解，这番劝解的话, 完全起不到安慰的作用。 　　“爱情对于皇室中人来说就是奢侈品, 不但稀少而且致命。”玛丽公主看出了安徒生并有听进去，“弗雷德里克他没有感受过爱, 他连自己都不爱更别提爱别人了。” 　　“你也许对他而言是特别的, 他会喜欢你, 会思念你, 但如果你没有一颗石头做成的坚强心脏，那么你迟早会被他的‘爱’击碎。” 　　“他对于爱情的全部了解都来自国王陛下和皇后……”玛丽公主的声音低了不少, “那种疯狂偏执, 极度自我, 毁灭一切的爱。” 　　安徒生似乎听进去了, 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 　　他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脑中却在不断重复着刚才克里斯蒂安说过的话语。 　　事情怎么会变成了那样？石心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心脏开始一抽一抽地疼痛了起来，指甲深陷进了肉里，可他依旧浑然不觉。 　　“如果我们能坦诚一些，如果我做了别的选择，是不是现在一切都有所不同，不，不，不会的！如果再来一次，我们依旧会重蹈覆辙。” 　　极度的疼痛，有时会获得极度的清醒。 　　安徒生看清楚了。 　　看得从未有过的清楚。 　　他和石心之间，到底是为什么走到了这一步。 　　“我们互相之间的吸引，从一开始，的确是因为石头。”他低思索着，“石头让本来像是平行线般毫无交集的两个人有了接触，我的一切对他都是新鲜的，他的一切也是如此，我们慢慢脱离了石头的影响，开始对对方产生了好感。” 　　“就像玛丽公主形容的那样，他们身处在华丽的监狱中，看惯了尔虞我诈的争斗，我对于石心而言是稀罕的生物，他的神秘和强大同样对我产生了无法抗拒的吸引。” 　　“我们的确相互喜欢，非常喜欢……但是，喜欢的力量有时候太过渺小。” 　　“他敏感多疑，又有着极强的自信和自尊心，觉得没必要和什么都不懂的我解释太多。” 　　“我……我的确和他的地位太过悬殊，每天都在莫名惶恐中度过，我害怕受伤害怕哪天被他丢下，所以根本不敢给予他信任。” 　　安徒生已经看到了外面的人影，那是位穿着宫廷女官服饰的东方女性，她皮肤光洁得像是上好的瓷器，乌黑的头发用碧绿的玉石盘成了奇特的形状。 　　在石心的告别单身舞会上安徒生曾经见过她。 　　这位名叫肖切尔的侍女是牙仙丹妮丝的朋友，曾经偷偷给他们开了后门，并且与安徒生打过照面。 　　肖切尔先是对着玛丽公主行了礼，接着看向了安徒生：“您好，殿下派我带您过去。” 　　“你们去吧。”玛丽公主懒洋洋地说道，“发生了太多事，我需要休息一下。”她递给了安徒生一张便条，“这是我在哥本哈斯的房子，有事写信到这里，管家看到后会拿给我。” 　　安徒生轻声说道：“谢谢。” 　　他觉得，今后他们不会再见面了。 　　出了温室，肖切尔在前面带路，她走路的姿态十分奇特，像是在漂浮一样，并没有正常人走路时身体上下轻微的颤动感。 　　走了几分钟后，肖切尔突然停了下来。 　　她转身盯着安徒生的胸口，眯了眯眼睛，又看着他的头发说道：“你之前的装扮更好看一些。” 　　安徒生的思绪一下子就被打乱了：“什么？” 　　“参加舞会的时候，你的装扮很美，特别是……”肖切尔手在胸前比了一下：“很自然的效果，当你跳舞的时候，它们也会随着你的身体而颤动，柔软生动，白皙幼滑，比真的还好看。” 　　嗯？ 　　安徒生呆了几秒后，终于反应了过来。 　　对方显然早就看穿了他在单身舞会上的伪装，一眼就认出了自己就是那位明艳动人的烤面团女士。 　　“啊，谢谢……”安徒生有些无措地说道：“是，是挺好看的。”就连他本人看到就忍不住流了鼻血。 　　回忆起当时化完妆的场面，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石心不会其实也看出来了吧？ 　　不不不，不会。 　　他自我说服着，如果石心看出来的话，肯定会当初就笑出了声，怎么还会一脸严肃认真的和烤面团女士共舞一曲？ 　　“是什么法术？还是物品？”肖切尔明显对这个话题十分感兴趣。 　　“是我朋友发明的特殊物品。”安徒生在路灯中抓出了宛若展翅蝴蝶般的新奇物品，“这叫新式女性内衣。”他回忆着图里帕的介绍，如实照搬地说道，“贴身无痕，可以充气或者灌水，无论是小跑还是骑马，都会随着身体动作自然晃动，绝对看不出是假的。” 　　“真不错。”肖切尔用手戳了戳蝴蝶翅膀，“能卖给我吗？我过阵子要回老家相亲，当年我离开时大家以瘦为美，但现在审美变了，就连我们国家的皇帝都沉迷于曲线无法自拔。” 　　“这件我穿过了。”安徒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和石心的心腹侍女讨论起了这个话题，“要是不嫌弃的话你就拿去吧。” 　　“等价交换。”肖切尔欢天喜地拿走了内衣，交给了安徒生一个黄色的袋子。 　　袋子是用东方丝绸做成的，上面用红色的丝线绣成了蚯蚓一般的文字，里装着几十枚看起来十分普通的豆子。 　　豆子？ 　　安徒生心中一动，有些惊讶地说道：“是通往巨人王国的豆子？”居然有这么多！ 　　“噗！”肖切尔笑了出来，“你是格林兄弟的书迷吗？这可不是杰克与豌豆里的豆子，你仔细看看，这是黄豆。” 　　她拿出了一枚黄豆，在安徒生面前晃了晃，然后低声念了几句咒语后，把豆子扔在了地上。 　　黄豆落地后，突然长出了手脚，眨眼间就变成了等人高的假人。 　　“有意思吧？”肖切尔说，“没有什么攻击力，但你知道咒语后，可以用自己的法术，嗯，用你们的话就是精神力进行改造，如果你精神力足够强的话，可以让假人做出任何动作。” 　　很有意思的神秘物品啊。 　　安徒生道了谢，估算了一下新式内衣和豆子之间的价格，还是老实拿出了一些巫术保养品送给了肖切尔，就当是补足了差价。 　　“记住，咒语就是，洒落下的黄豆，听我命令，变成士兵吧！” 　　两人一番交谈后，已经走过了主要建筑，到了一条长廊前。 　　这里没有卫兵，十分幽静。 　　长廊的尽头连着一座独立的建筑，它有着黑色的大门，门外是两座很有历史感的盔甲。 　　“请您进去吧，殿下在里面等着您。”肖切尔压低了声音，“看在丹妮丝的份上，我给你一个善意的提醒。” 　　“什么？” 　　“还有别人在里面。”肖切尔的嘴唇没有动，但她的声音却神奇地飘进了安徒生耳中，“请无论如何不要得罪他，一个照面，他就能让我魂飞魄散。” 　　说完后，肖切尔对着安徒生笑了笑，身体变得透明，接着像是雾气般消散了。 　　鬼魂！ 　　肖切尔居然是鬼魂！ 　　安徒生诧异地盯着她消失的地方，这是什么种类的鬼魂，为什么和丹麦土产的本地绿油油鬼魂完全不同，不但力量隐晦，而且还能在没有阳光的白天活动。 　　石心是从哪里雇佣来的帮手？ 　　他自称王国超凡者领袖，又有各种能力的属下，为什么还要受制于疯子一般的国王！ 　　安徒生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毛线球缠身的猛虎，刚解开了一个谜团，却有更多的困惑缠了上来。 　　他咽了下唾沫，轻轻敲响了那扇黑色大门。 　　“吱呀”一声，门轻轻地从里面打开了，与此同时，还有淡淡的金光透了出来。 　　里面有教廷的人！ 　　安徒生松了口气，大步走了进去。 　　屋内除了弗雷德里克王储以外，里面的确还有一位教廷的人，那是位面容和蔼的老者，他手中拿着银色权杖，头戴高冠，身上的教士服红得宛若鲜血。 　　红衣大主教！ 　　安徒生一边恭敬地对着主教行礼，一边觉得石心是被烈焰烧得发了疯。 　　白女巫就能解决的事，为什么把主教请了过来！ 　　“孩子，我感到你身上有股熟悉的气息。”主教伸出了手，点在了安徒生的额头上，他摇了摇头，“看来，这个世界上的原始赎罪卷又少了一张。” 　　在安徒生进来的瞬间，王储就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一直退到了角落中。 　　“连我靠近都会疼痛吗？怪不得他在马车上一直看着窗外，是在努力忍耐吧。”安徒生看着地板不敢抬头，他怕自己只要看一眼王储，就会立刻崩溃。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石心喝下了枯萎药水。 　　至少他不再爱自己，平时只要不见面不靠近，石心没事不会想起自己，那么疼痛就会消失。 　　安徒生有些后悔了，刚才为什么不直接离开。 　　“请您为了他敲响钟声。”弗雷德里克王储站在了房间的角落中，声音平和，脸色略显苍白，“这样可以彻底驱散诅咒。” 　　红衣主教看着王储，不赞同地说道：“不要胡闹！你应该知道，就连我也只能敲响一次钟，如果现在敲响了，那么你的订婚典礼怎么办？” 　　王储坚决地说道：“那些来教堂内观礼的人，有多少是真心祝福的？他们只不过想趁着这个机会，受到钟声的庇护！无论是贵族还是皇室，平时有的是办法保护自己，钟声应该用在正确的地方。” 　　红衣主教沉默了下来。 　　安徒生能感到，对方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他不得不开口。 　　“我感到诅咒并不严重。”安徒生说，“也许白女巫的祝福就能达到驱散的效果。” 　　“安徒生先生！”弗雷德里克王储稍微提高了音量，“也许你忘记了那些雪人，请允许我提醒你一下，在你体内种下诅咒的人和血女巫有非常深的联系，你和他有着无法化解的仇恨，又是不会引人注意的森林巫师，最能让你痛苦的办法就是污染你的身体！” 　　“这不是为了你，受到血女巫污染的超凡者，有十分之一的几率会孕育出灾难之种！而灾难之种是恶魔孵化的温床！” 　　“我明白了。”红衣主教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纯净的巫师身体，的确是最好的诞生之地。” 　　什么诞生之地？安徒生下意识地摸向了脖子上的伤口。 　　下一刻，他的眼前被一片金光所覆盖，眼泪在光的刺激下，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孩子，你是幸运的。” 　　“你应该感谢给了你原始赎罪卷的人。”红衣主教的声音传进他的耳中，声音变得拉长扭曲，最后仿佛一声声钟响。 　　“咚……咚……咚……”每一下声响都仿佛透过了他的皮肤和肌肉，在体内震荡着。 　　原本让安徒生感到隐约痛苦的炙热，神奇地被钟声抚平了。 　　他能够感到，有什么东西被从自己体内驱散。 　　“咳咳！”安徒生突然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烧焦味，他眼前飘过了一股黑色的烟雾，脖子上被火焰领主咬伤的地方，正往外冒出了丝丝黑烟，那烟雾似乎并没有实体，但味道非常难闻。 　　这就是诅咒被驱除的具象化表现吗？ 　　安徒生猛地睁开眼睛，看向了弗雷德里克王储的位置。 　　王储依旧站在角落中没有动。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奇特的神情，像是失望，又像是了然。 　　他的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烟雾飘出。 　　安徒生的心沉了下来。 　　他被迫面对了自己已经隐隐察觉到的一个事实。 　　枯萎药水对于有天生禁魔能力的石心而言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喝下药水后，他的冷漠和拒绝全都是假装出来的，什么忘记了两人之间的感情，什么“祝你生活愉快”全都的假的！ 　　石心对他的感情，从头到尾都没有枯萎过。 　　“孩子，别哭。”红衣主教柔和的声音响起，“诅咒已经驱除，你的运气不错，按照教廷的惯例，任何疑似被血女巫污染的人都会被圣光净化，而这一次，我是受到你体内赎罪卷的影响，才会同意弗雷德里克的意见。” 　　他是视线从泪流满面的小巫师身上移开，转向了王储。 　　“很失望吧？”红衣主教的眼神像是有着穿一切的力量，“弗雷德里克，钟声能驱散诅咒和一切负面状况，但对血缘压制咒约却是无效的，那并不是诅咒的一种，你趁着国王不在的时候找了个我不能拒绝的理由敲钟，就是为了这个吧？” 　　王储抬起了头，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尝试一下也没有坏处，万一有效呢？老疯子现在看我就像是看可怜的失败者，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红衣主教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位调皮顽劣的孩童：“王权的更迭需要血的洗礼，你想摆脱你父亲的控制，摆脱坠入黑暗的命运，却不想沾染太多的鲜血，这简直是像孩子一样的幼稚想法。” 　　“十三年前，在玫瑰盛宴中活下来的你，为什么还在奢望从不存在的事？” 　　“弗雷德里克，钟声已经敲响，想必你的父母都听见了。” 　　“准备战斗吧，我希望最终能上天堂的人是你。” 　　说完后，这位老者看着浑身颤抖的安徒生，叹了口气。 　　金色的圣光像是阳光一般，轻柔地拂去了小巫师脸上的泪水。 　　“跟我一起离开。”红衣主教的手放在了安徒生的头顶上，“待在哥本哈斯大教堂中，直到事情结束。” 　　一股温暖的感觉从他手中散开，安徒生像是被笼罩在阳光中，被淡淡的暖意包裹着，但是身体的温暖却不能驱散心中的寒冷。 　　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差不多都明白了。 　　“抱歉，谢谢您的好意。”安徒生擦了擦眼睛，“我还要去杀几个人。” 　　巫师的回答让红衣主教颇感意外。 　　他点了点头：“去吧，那个胆大妄为的盗贼理应被清除，我会让赎罪者尤斯和你一起，他对于那个世界很熟悉，只要不让他喝蜂蜜，他会是个可靠的帮手。” 　　说完后，红衣主教疲惫地摇了摇头，缓缓地离开了。 　　“吱呀”一声，门又重新关闭。 　　现在屋内就只剩下安徒生和王储两个人。 　　王储的头发轻轻飘了起来，点点灰白色的雾气在他脸庞附近涌现而出，很快的，雾气越来越多，最终遮挡住了他的整个脸庞，浅金色的头发也像是褪色了一般，变为了银色。 　　安徒生盯着那团雾气，觉得自己也许从没有真正了解过眼前这个人：“所有的一切就是为了驱除所谓的血缘压制咒约？”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应该就是国王能够制约王储的关键了。 　　王储费劲心思，带红衣主教到了这里，根本就不是关心则乱，而是想要提前在国王不在场的时候，让主教敲响钟声！ 　　安徒生盯着王储，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那些甜蜜和可恶的话语，僵硬得像是两条冻鱼一样的初吻，还有彼此都能够感觉到的心跳难道都是假的吗？ 　　“是的。”石心一如既往地直接，“如果他答应我们在一起，我会和你举行订婚仪式，再找个机会像现在这样请主教单独为我们敲响钟声。” 　　安徒生笑了出来。 　　他拍着手，像是看到了最精妙的戏剧般喝彩道：“如果我通过考验，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中；如果我不通过考验，你就履行赌约，服从他们的安排和玛丽公主结婚，依旧有婚礼要举行！” 　　“所以无论是我还是玛丽，都只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聪明，您真是太聪明了！” 　　石心耸了耸肩膀：“没想到还有连钟声都无法驱散的效果，我也不算那么聪明。” 　　“我没在夸奖你！”安徒生握紧了拳头，一步步朝着石心走去，“当我靠近你的时候，你会疼吗？” 　　“会。”石心抱臂看着他，“那个老疯子可不好骗，不让他看着我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怎么会放心地去和城里的女士们玩耍？这次真是失算，不仅没有驱除血缘咒约，连不能靠近你的契约也无法驱散，教廷百年才能敲响一次的钟声，看来也只是虚有其表。” 　　安徒生简直要被他气笑了。 　　石心不愧是国王陛下疯的没那么明显的亲生儿子！ 　　除了一句“你真棒”以外，他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词了。 　　“那这样你会疼吗？”安徒生伸出手，抓住了石心的胳膊。 　　“更疼。”石心的语气虽然听起来和平常一样，但他脸上的雾气却开始颤抖，“越是靠近越疼，汉斯，每天我想你的时候都疼得像条狗，你准备怎么补偿我？也许，你的神迹之手能安慰我。” 　　安徒生突然抱住了他的腰。 　　石心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显然两人贴近的身体让他的灵魂承受了更多的疼痛。 　　“别动。”小汉斯居然主动解开了石心的扣子。 　　他的手顺着衣服的缝隙伸了进去。 　　冰冷的指尖碰触到了冰冷的皮肤。 　　与此同时他抬起脚，嘴唇印在了石心脖颈侧面，感受着血管传来越来越快的心跳震动，安徒生用力一口咬了下去，血的铁锈味立刻沾上了他的舌尖。 　　疼死你个王八蛋！ 　　老子今天就要你变成死狗！ 　　-------------------- 第261章 此时此刻 　　“汉斯, 轻一点。”石心声音轻颤，手却恬不知耻地反客为主，抱住了森林巫师瘦弱的腰部, “你喜欢粗暴一点的？” 　　安徒生没废话，又是一口下去。 　　他打算利用越是靠近越是疼痛的特点, 让石心疼得死去活来。 　　安徒生绝对没有留口, 用力大到两腮都有点疼，他甚至能感到牙齿咬陷入肉中的感觉！现在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为负，无论是精神还是□□，石心都应该会无比疼痛！ 　　但是！石心出类拔萃的流氓程度却让安徒生的计划落空了。 　　也许是两人许久没有贴的这么近了, 也许是之前演戏太过压抑，石心疼得连面具上的雾气都开始龇牙咧嘴雾气却依旧干脆利落地撕烂了小巫师的外套。 　　外套下被火烧得破烂的衣服此时成了罪恶痴驴的帮凶, 它们根本起不到遮挡作用, 反而因为那些半烂不破的布条产生了某种遮遮掩掩的隐秘诱惑。 　　“滚开啊！”安徒生不得已松开了口。 　　他双手用力拉住了裤子，和一股向下扯的力量做起了抗争。 　　不对劲！ 　　尊贵的疯子国王绝对不可能对石心放水，那些炙烧灵魂的火焰是真的会疼死人的！但现在的石心完全像是不要命了一样, 似乎越是疼痛, 他愈发来劲。 　　不行，再这么下去, 吃亏的会是自己！ 　　此时两人离得很近, 安徒生乘其不备, 猛的向上抬起了膝盖！有一颗石心并不代表有一对石蛋, 而他这一下的力道，足以击碎任何薄儿丝！ 　　石心扭动身体, 躲开了正义的审判。 　　机会来了。 　　藤蔓汹涌而出, 像是十几只表示“NONONO”的大手般把石心往外推去, 与此同时, 安徒生借着这股力量猛地朝后退去。 　　藤蔓被剑芒瞬间粉碎。 　　安徒生已经消失不见。 　　窗帘突兀地晃动了好几下，“咚！”的一声，窗户被无形的手掌从内推开，外面的风一下子吹了进来。 　　“有趣的尝试。”石心不以为意地说，“假装从窗户离开？不过我现在疼痛的程度说明你根本没有跑远，就在室内！是想玩一场‘来抓我啊’的小游戏助兴？” 　　他用手杖轻轻敲打着地面。 　　一层泛着蓝光的灰尘般的东西从地面中被震了起来，如果有人隐身站在地板上，会立刻被发现。 　　片刻后，这些蓝色灰尘又落回到了地板上。 　　安徒生不见踪影。 　　“有点长进。”石心轻笑了声，“等我找到你以后，我会给你一点小奖励。” 　　他手杖上的宝石发出了幽暗的灰光，周围空气中突然布满了灰色的蛛丝般物质，它们朝着四面八方延伸出去布满了屋内的所有空间。 　　可是除了在空中飘荡的灰尘以外，空中和屋顶也没有任何隐藏的东西。 　　石心摸了摸烟雾下巴，“啧”了一声：“跑得挺快。”他耸了耸肩膀，像是放弃了寻找。 　　灰光消失，石心打了个响指，一道道黑色的影子从阴暗处钻了出来，它们有点像是影子先生，但却小了一圈，而且只有最简单的人形。 　　“恢复原状。” 　　黑色迷你人形开始忙碌了起来。 　　石心慢慢走向了窗口，看着远处的大片森林沉默不语。 　　在他脚边，厚厚的窗帘垂下落在地板上，地板和墙面中间的缝隙中，一根绿色的小草正轻轻颤抖着。 　　“啊……怎么还不走！”安徒生努力维持着现在的形态，“快坚持不住了，变形术我并不擅长，大概还能坚持几分钟。” 　　由于被窗帘遮挡，这里算是侦查的死角，安徒生在隐身后立刻变形，化为了这根小草。 　　那只混球到底在做什么？这里的风景他还没看腻吗？为什么站着一动不动，而且外面的矮个影子们在做什么？ 　　小草上的叶子轻颤了下，绿色经络往两边扩张，形成了一只眼睛。 　　眼睛先是适应性地转了转，接着，在看到屋内的情景时，突然睁大了。 　　“这……这都摆的是什么啊！” 　　安徒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华丽的展示台，昂贵的神秘照明物品，还有那一件件熟悉的旧物，他的视线从破旧的单只袜子移到了献祭给死神大人的带血底裤，小草的身体晃动得愈发厉害。 　　这种晃动，在他看到了那条第一次‘尿床’后就神秘失踪的床单后到达了顶峰。 　　太羞耻了。 　　啊啊啊啊。 　　安徒生的精神力瞬间紊乱。 　　“啊~”站在窗边的石心打了个哈切，伸了个懒腰，搬东西的黑影立刻沉入了暗处，“没意思，真的走了。” 　　他摸了摸自己心口的位置，摇摇头，一边哼着小调一边打开了墙上的暗门。 　　“呼，混蛋终于要走了！”安徒生觉得自己快忍不下去了。 　　不仅仅是因为变形术的时间快到了，更重要的是在这一屋子自己私人物品的包围下，安徒生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羞耻。 　　石心的身影消失在了暗门中。 　　安徒生微微松了口气。 　　为了稳妥起见，还是再等三分钟再……等等，石心怎么又出来了？他手里牵着的是什么？ 　　小草上的眼睛再一次睁大了。 　　我特惹法克！ 　　石心牵着的是一个木头假人走了出来。 　　木头人穿着安徒生的旧衣服，戴着他的旧帽子和破烂泥靴，裤子衬衣和围巾，全都是安徒生的！ 　　这套衣服是他们家最困难时，安徒生的装扮。 　　那双鞋子前面破了个大洞，补了又补，冬天根本就不保暖，帽子和外套尽管每天都会用刷子清理一下，但上面的毛球和肘部重新缝补的布料却像咳嗽一般无法掩饰。 　　安徒生在心中叹了口气。 　　这套衣服，就是他和石心第一次见面时穿着。 　　只不过后来他通过卖蘑菇经济条件有所好转，这套破旧的衣服突然就不见了。 　　“还以为是妈妈丢掉了……现在想想，家里突然就不见的东西似乎还挺多的。”小草摇了摇头，“石心到底要干什么？” 　　隐隐的音乐声响了起来。 　　这是……《香槟，美女与歌圆舞曲》？安徒生心中突然有了种不妙的感觉。 　　石心这家伙顶多弄个假人看看，该不会做些什么变态的举……下一刻，他看到石心对着木偶行了个礼，伴随着悦耳的音乐声，跳起了华丽的舞步。 　　啊啊啊啊啊啊！ 　　此等奇景就算是植物都无法直视！ 　　地板缝隙中的小草突然像是长出了腿，直接跳了起来，顺着窗帘朝着窗口处爬了过去。 　　太羞耻了，太让人起鸡皮疙瘩了，太无法直视了！ 　　安徒生决定暂停“弄死石心”计划，先离开这个空气中充满了尴尬的屋子再说。 　　“终于出来了？” 　　小草人的动作停住了，它的草颈被两根修长冰冷的手轻轻捏住，突然靠近的面具雾气让叶尖产生了类似电击的颤栗感。 　　小草扭动了几下，化为了一颗种子，从石心指间掉落，落地之前重新化为人形，接着抬起脚自下而上想要继续刚才未成功的一击。 　　他的脚踝被石心一把抓住。 　　安徒生感到他修长的手指不安分地捏了捏，接着伸进了裤腿中，似乎想要摸索未被袜子覆盖住的小腿皮肤。 　　“你够了！放开我！” 　　森林巫师脸色发红，不是因为冬季腿部皮肤太过干燥有点起皮而是心中的愤怒让他气的脸耳都一起变成了红色。 　　“好吧。”石心破天荒地没有继续占便宜，而是真的松开了手，显然疼痛对他而言并不像表现出来地那么轻松，看着面前怒气冲天的小汉斯，他嗤笑道：“好吧，我这就去和玛丽解除婚约。” 　　“你说什么？”安徒生愣住了。 　　“你可以来哥本哈斯继续学习。”石心往后退了几步，稍微拉远了和小汉斯之间的距离，这才靠着墙懒洋洋地说道，“敲钟计划失败，至少也要有点好事才不算太亏，我试了下，短暂接触产生的疼痛还在我能忍受的范围内，我会想办法先解决这件事。” 　　安徒生咬牙切齿地问道：“那玛丽呢？你只考虑自己，不管玛丽的处境会变得多么难堪！” 　　“我会安排好一切。”石心脸上的雾气扭曲了起来，像是人难以忍受疼痛时皱起的脸，“玛丽想要的是听话的丈夫和地位，至于是不是和我结婚，对她而言并不是必须的，克里蒂斯安一直挺喜欢她的。” 　　“那我呢？”安徒生握紧了拳头，猛地朝前走了两步。 　　“你？”石心语气轻松，可身体却实诚地退后了两步，纵然是他，也无法长时间忍受灵魂炙烧般的痛苦，“你想要我，现在你得偿所愿了。” 　　安徒生看着石心，沉默许久后，艰难地开口说道：“可我不想要了。” 　　石心大笑了两声：“你越来越有趣了，斯达老头让你看到的只是……” 　　“只是一场游戏？一次考验？一次你和你父亲之间权利争斗的小把戏？”安徒生没有笑，他盯着石心，黑色眼睛中如火的愤怒已然降温，沉淀凝聚成了某种更为沉甸甸的东西。 　　“你是天之骄子，拥有美貌和权利，习惯性地觉得世界以你为中心，所有人都是为你服务的！你高高在上，一次微笑一个眼神就能让痴迷你的人激动不已，所以无论你做了什么，怎样算计，只要事后给与弥补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你在喝下枯萎药水后，看着我落魄的样子，是不是心中对你完美无缺的表演觉得很得意？你的父亲相信了，你的祖母相信了，我也相信了！那时候的你，知道敲响钟声后这一切都会曝光，可你不在乎，你的父亲本来就和你针锋相对，你的祖母只会觉得你是个聪明的‘小家伙’，我呢？想必你早就知道，我会震惊，会伤心，但你不在乎，你早就想好用什么东西弥补我。” 　　安徒生眼圈泛红，模仿着石心平时说话的语调。 　　“哈哈，真是太妙了~那个被我迷得神魂颠倒的乡下小蠢货，在知道了我，身份尊称的我，居然愿意给他体面的身份，居然真的很喜欢他甚至于一靠近就会心痛，肯定会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会脸红心跳，会哭着扑进我的怀里，我是他的救世主，他的神，今后他也会用满怀崇拜的眼神看着我，我给了他财富，力量还有富裕的生活，他会爱我到死去活来。” 　　安徒生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闭上了眼睛，巫术力量抹去了还未流出的水滴。 　　此时此刻。 　　风从窗外吹了进来，带着花园中美妙的香味，仔细听，还能听到喷泉发出的水声，远处天空有鸟在叫，有园丁在花园外铲着积雪，金属铲子挖土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又有宫女们的笑声飘了进来。 　　此时此刻，永生难忘。 　　安徒生缓缓睁开眼，声音已经恢复到了平时的语调：“可我……不想要了。” 　　-------------------- 第262章 皆大欢喜 　　“汉斯？”石心上前一步。 　　数不清的藤蔓从地上钻了出来, 密密麻麻的，瞬间充满了整间屋子。 　　那些展示台和上面的物品，全都被藤蔓冲倒在地, 植物上的尖刺让这些普通物品变成了无法再拼回去的破烂，只有木头人偶幸免于难, 但它身上的衣服也被划成了布条。 　　两人中间隔着满满的藤蔓, 到处都是绿色，像是迷你的小型森林隔在两人中间，透过绿色的缝隙，安徒生看着石心, 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初见时的泪雨森林中。 　　可现在却已物是人非，恍若隔世。 　　安徒生行了一礼, 头也不回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你要去哪里！” 　　石心撞碎了“迷你森林”, 从背后抱住了小汉斯。 　　“你在干什么！”他的语速比平时快了很多，“欲擒故纵，想要加深在我心中的分量？” 　　面具上的雾气散开, 石心低头, 想要亲吻怀中之人的头发，可他立刻发现, 被他紧紧抱住的身体没有丝毫温度, 甚至开始散发出一股树根的味道。 　　柔软的嘴唇碰到的只是冰冷潮湿的老树皮。 　　巫术替身。 　　“哒”的一声轻响, 石心猛然转头, 扔掉了怀里的木头桩子。 　　小汉斯站在屋内打开的窗户上，额前的几缕黑发被风轻轻吹动, 黑发少年看着他的月光和太阳, 缓慢却坚定地开了口。 　　“殿下, 结束吧。” 　　“结束？”石心的招牌嗤笑声此时听起来却有点轻颤, “汉斯，你的幽默感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口是心非，你以为枯萎药水有效后，眼睛肿了整整一个月，你每天晚上都在哭，不是吗？” 　　“过来，别闹。”他朝安徒生伸出了手，语气一如既往的高傲，可指尖不知为什么却有些颤抖，“以后会这再让你哭得这么惨了。” 　　安徒生垂下了眼帘，拿出了手中握着的小瓶子。 　　透过水晶打磨成的透明瓶身，里面的药水看起来比夜色还要深沉浓郁。 　　“放下那玩意儿。”石心的呼吸略显急促，“你到底想要什么！我不喜欢被人威胁。” 　　“我没有威胁你。”安徒生摸了摸药水瓶，“我想要的你根本没有，又怎么给我？你天生傲慢，自视甚高，你的字典里没有我想要的那两个字。” 　　“殿下，希望你今后健康平安，一切顺利。” 　　“你不能这样！”石心瞬间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可早有准备的森林巫师动作更快，他毫不犹豫地把药水一饮而尽后直接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朝着下方坠去。 　　石心伸出的手碰触到了小汉斯柔软的发丝，可发丝却从他的指缝间滑过，消失了。 　　他什么都没有抓住，手中空空如也。 　　“好，很好！”石心看着下方空无一人的草坪，用力捶打着窗檐，“咚！”的一声巨响，整面墙壁被砸出了个大洞。 　　石心站在大洞中一动不动，脸上的雾气猛然散开，让他整个人都像是被云雾笼罩住了一般，“你不要了？你居然敢不要了！”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那就如你所愿！” 　　雾气越来越浓郁，开始朝着外面延伸。 　　很快的，整座花园都变得雾蒙蒙的。 　　“怎么了？”玛丽公主诧异地看着外面，“这个时间起雾？真是奇怪，好像还下起了小雨。” 　　她吩咐侍女让壁炉中的火烧得更旺一些，然后朝坐在桌子对面的人笑了笑：“看来今天的天气不适合散步了。” 　　“那我们明天再去。”克里斯蒂安捧着杯子，露出了既英俊又有点傻气的笑容，“玛丽，你这里的小蛋糕真好吃，我能经常来吗？” 　　雾气和细雨似乎只在小范围内有效。 　　出了城堡，外面虽然没有半点下雨的征兆，地面干燥，气温还算暖和。 　　一直藏在安徒生口袋中，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的拇指，终于忍不住探出了头，外面的草坪树木飞速朝后，安徒生本人已经掠过了花园，远离了那栋建筑。 　　“汉斯！”拇指差点儿被这样的速度颠得飞了出去，“你真的喝了枯萎药水？”难道当初人鱼给了他两瓶？ 　　安徒生没有回答，他一路跑出宫殿群，穿过车道，一直跑到路边高大的灌木丛后才停了下来。 　　“能吐出来不？”拇指焦急地飞了出来，“天呐，你到底在做什么！你这么喜欢殿下，他明显也喜欢你，明明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该不会是研究《奥赛罗》把脑子给搞坏了吧！” 　　“皆大欢喜？”安徒生没有撤掉隐匿光芒，他看着车道，隐约听到了远处有疾驰的马蹄声，“喜剧结局？” 　　“我不喜欢悲剧，但也不喜欢为了圆满结局而强行掩盖问题的‘喜剧’。”他叹了口气，“我的痛苦对他而言只是实行计划过程中产生的微不足道的附带伤害，如果今后有必要，他绝对会做出类似的事，并且他不会提前告知，事后也不会道歉，只是会像现在这样‘赏赐’一些东西给我。” 　　“他总是说我不信任他，可他也无视了我的想法。” 　　拇指不解地问道：“你想要什么？” 　　安徒生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我只想要，能够互相尊重的感情。” 　　他看着车道，发现远处有几个小黑点正逐渐变大。 　　“那你可以直接跟殿下说啊！”拇指着急地拽了拽安徒生的头发，“他肯定会改的。” 　　“他不会。”安徒生笃定地说，“你以为他不知道吗？他知道，但他不在意！” 　　“而且尊重这种东西不是口头说说就能得到，尊重从来是靠实力获得的，人怎么可能真的会尊重自己俯视的对象！” 　　看着拇指似懂非懂的眼神，安徒生摇摇头。 　　他不想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无解的难题再怎么讨论，也不会获得正确答案。 　　“哒哒哒！”马蹄声更加清晰了，安徒生看着这几个从远处疾驰而来的人，脸色微沉。 　　被护在中间的是位年轻的贵族。 　　虽然穿着男式骑马装，头发也被发网牢牢地固定住藏进帽中，但她的面容却让安徒生一眼就认了出来。 　　露易丝公主，王储的妹妹。 　　她一脸怒容，急匆匆地冲进了宫殿中。 　　跟在她身旁的几人身上都有精神力波动传出，其中一位穿着洁白的长袍，正是那位一直跟随露易丝公主的白女巫。 　　等他们一行人进入宫殿后，拇指小声说：“汉斯，你的眼神有点可怕，你该不会想要在这里替图里帕报仇吧？” 　　“他能自己报仇。”安徒生盯着那行人的身影，“他一直在为这件事做准备，如果不是因为我和石心的关系，他可能早就动手了。” 　　“那……咱们现在干什么？”拇指叹了口气，“今天发生了好多事，我的脑袋都不会转动了。” 　　安徒生想了一会儿，朝着远处走去：“先去城里写一封信，表达对皇太后的感谢。”不管怎么说，这位老人家的确是救了他一命。 　　远离了这片区域，从路边小树丛中出来时，安徒生已经换了一身装扮。 　　按照计划给玛利亚皇太后写了一封感谢信，安徒生让人送到了玛丽公主给他的地址，想必玛丽公主看到后会帮忙转交。 　　接着，他离开了尼堡，一言不发，就这么闷头朝前行走了起来。 　　拇指趴在他的肩膀上，担忧地看着自己的朋友。 　　和第一次分手时的惨烈相对比，现在的安徒生面无表情，沉默得让拇指觉得害怕。 　　不知不觉间，他们越走越远，远离了大路和人烟，进入了山脉中。 　　和积雪渐融的外面不同，越往山里走，雪越是厚，冷空气让这里依旧保持着冬日的样子，厚厚的雪层没有半点融化的迹象。 　　天慢慢地黑了，山里没有一点灯光，天空的星星因此显得愈发明亮。 　　“汉斯，前面有个小屋……咦？”拇指的声音戛然而止。 　　前方的小屋被掩盖在白雪中，屋顶塌了一半，树枝和残叶到处都是，这里明显已经被废弃许久，但无论是拇指还是安徒生，都一眼认出了这个地方。 　　“居然走到了这里。”拇指低声抱怨道，“真是倒霉，咱们绕开吧，我一点儿都不想看到这个屋子。” 　　安徒生看着地面的积雪，皱起了眉头，雪上有一些脚印延伸进了屋子的方向。 　　有东西在那边。 　　“呜……”细微的声音像是风吹过树梢，又像是哭声。 　　拇指打了个冷颤，：“汉，汉斯，你听到了吗？” 　　“过去看看。”安徒生把他放进胸前口袋中，朝着漆黑一片的小屋大门处走去，不用火把，光靠着地上积雪反射出的微光，就足够他看清楚周围的一切。 　　屋里没有人。 　　那些打斗的痕迹就像时间留下的疤痕般，展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伤害。 　　沿着后面的小路朝前继续走，呜咽的声音变得更加清晰，那是一个男人的低泣声。 　　在那棵大树前，简陋的火堆正在燃烧着。 　　穿着厚皮草的男人跪在树前。 　　他的面前堆放了不少血红色的蔷薇，花丛中摆着一副画像，火堆的光照亮了画像上年轻男人的脸，他有一双美丽的棕色眼睛，笑容温和，正是图里帕生前的样子。 　　“我的宝贝，我的蔷薇……”皮草男人呜咽着，“你为什么不爱我？你爱我的话，就不用死……” 　　听到他的自语，安徒生的脸因为感到太过恶心和厌恶皱了起来。 　　“呸！”拇指忍不住飞了出来。 　　周围小草疯长缠结宛若绳索，缠住了皮草男人的脚踝，图里帕的画像从中间裂开，跌入火堆中燃烧了起来。 　　“谁，是谁！”皮草男人尖叫了起来，“图里帕，是你吗？是你来找我报仇了吗？快点出现啊，我好想你！我想摸摸你！” 　　“你这只恶心的短毛猪，你根本不配提图里帕的名字！”拇指气愤地凝聚成了一根草鞭，猛地朝他脸上抽去。 　　“图里帕在哪里？”皮草男人的脸上被抽出了血痕，脸上却露出了病态般的痴笑，“他的尸体在哪里？” 　　“他根本就……”拇指气得头发更卷了，安徒生立刻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 　　“你是伊万？”森林巫师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你害死了图里帕，现在又在这里哭，不觉得可笑吗？” 　　“是你！你是他的朋友！”皮草男人正是伊万，他眼睛发亮，“图里帕的尸体不见了，一定是你带走了他，他葬在哪里？求求你，带我去他的坟前，我能让他活过来。” 　　拇指撇了撇嘴，看到安徒生对他使了个眼色，立刻说道：“胡说八道，我可从来没听说过什么起死回生的办法！” 　　“真的有！那个穿白衣服的女人告诉我的，绝对没有错。”伊万像是溺水的人看到了漂浮的木板一样，迫不及待地诉说了起来，“我把大部分家产全都送给了她，她找到了个好办法。” 　　“她是骗你的。”安徒生冷漠地说，“只是骗钱。” 　　“不，不，不，是真的。”伊万努力挣扎了几下，“她是那位殿下身边的人，怎么可能会骗人，我亲眼看到过她让死人复生。” 　　安徒生和拇指对视了一眼。 　　两人心里都很清楚。 　　死者复生，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就算能瞒过死神大人的眼睛，也需要特殊的力量和机缘，就像当初的图里帕，严格来说，他虽然像活人一样能说会骂，但依旧不算“复活”，只能算是特殊的死人。 　　自古传说中“复生”的人，几乎都变成了另一种人形生物。 　　安徒生眯了眯眼睛，伊万说的人，明显是露易丝身边的白女巫，在图里帕死亡事件中，这位也起了不小的作用。 　　现在图里帕虽然状况不错，但和真的活人相比，还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她怎么复活的？”安徒生心中打起了算盘，如果还有别的方法，说不定能改进一下，提升图里帕生活的幸福感。 　　“这么说，你的确知道图里帕的尸体埋葬在哪里，是吗？”伊万在这种情况下，依旧显示出了生意人的精明，“我告诉你，你就带我去他的墓地。” 　　“我会考虑。”安徒生说，“取决于这种复活是否邪恶，我不想让他变成什么奇怪的生物。” 　　“不是奇怪，是真的一模一样！”伊万激动了起来，“我亲眼到只要有了尸体，哪怕是只剩下了一条腿，在她使用了神圣复生术后，就能让那个人复活，复活的人会说话会笑，完全就是正常人，我摸过他的手，是温暖的，是温暖的！” 　　“嗯？”安徒生心中有了猜测，“你详细描述下。” 　　绑住伊万的草绳稍微松开了一些，他深吸了几口气，陆陆续续地说了起来。 　　安徒生听到白女巫把一团黑影丢进了棺材中，接着和原来死去的人一模一样的生物破棺而出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拇指直接翻起了白眼。 　　“你这人真搞笑，什么神圣复生术？”拇指毫不客气地说，“她丢进棺材中的就是只食尸鬼！只要吃了尸体的任何一部分，它就能变形成和本人一样的外表。” 　　伊万像是被人迎面滋下了一盆冷水，脸上兴奋的表情凝固住了。 　　“食……食尸鬼？”他结结巴巴地说，“那是什么？” 　　“光听名字就知道是什么了吧！”拇指彻底失去了耐心，“汉斯，直接杀了吗？” 　　“打晕，绑起来。”安徒生已经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信息，眼前的伊万，除了送去给图里帕解恨外已经没有其他任何价值了。 　　“呵呵，你们以为我是真的蠢货？”伊万突然平静留下来，“和你们说了这么久的时间，她马上就到，我花了那么多钱，当然不少白花的。” 　　安徒生不慌不忙地点了点头：“你其实知道食尸鬼是什么，对吗？” 　　“当然。”伊万舔了舔嘴唇，“图里帕早就死了，他的灵魂肯定没了，但就算这样，只要能抱着和他一样的身体，我也觉得很满足。”他眼中露出了迷醉的表情，“温暖的皮肤，和他一模一样的脸，我想要，我想要得到。” 　　-------------------- 第263章 疯狂血脉 　　“去你祖母的木头假腿！” 　　拇指恶心地爆出了粗口, 直接再一次甩起了小草长鞭，这一次，小草形成了一只巨大的手掌, 用力正反手不停地抽打着伊万的脸部。 　　没抽几下，伊万的嘴唇就红肿了起来。 　　“啪啪啪啪~”皮肤被抽打的声音在安静夜晚听起来格外响亮。 　　伊万的挣扎没有任何效果, 反而让那些植物越捆越紧, 他的手脚被绑在身后，被动地承受着一次次痛苦击打，就连还未发出的哀嚎声都被抽了回去。 　　不知道被打了多久，“啪啪”声突然停了下来。 　　伊万觉得手脚一松, 软倒在地，透过肿胀的眼缝, 他勉强看到前方出现了一抹熟悉的白袍。 　　“救, 救，我。”劫后余生的泪水沾上伤口，疼得伊万嗷嗷直叫。 　　“闭嘴。”穿着洁白长袍的女人, 警惕地看着周围。 　　她的手中散发出了乳白色的光芒。 　　这光芒落在伊万的脸上, 几分钟后，他红肿青紫的皮肤逐渐恢复了原样, “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我看到图里帕的同伙了, 他们就在这里, 我一看到就立刻捏碎了联络用的……” 　　“我叫你闭嘴！”白袍女人的左手微动, 乳白色的光芒直接把伊万打翻在地。 　　她在四周查看了一圈儿，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伊万捂住脸, 连滚带爬地冲到了她附近, 周围黑漆漆的, 刚才威胁他的两个人不见踪迹, 不知道是离开了还是潜藏在周围。 　　“殿下，殿下来了吗？”他恨不得抱住白袍女人的大腿，可又怕惹恼了对方，“他们是两个英俊却奸诈凶狠的流氓无赖，你一个人没法对付。” 　　“他们走了。”白袍女人冷静地看着周围。 　　“不可能，他们刚才还在抽我。” 　　“残余精神力。”白袍女人一脚把他踢开，“我来的时候，这里除了你没别人，那些藤蔓上不过是些残存的精神力。”她低头看着伊万，声音突然变得柔和了起来，“你，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没有。”伊万紧张地眨了眨眼，诚恳地说道，“我什么都没说。” 　　“哦，这就好。”白袍女人笑了笑，她的目光落在树洞前的那堆蔷薇花上，“你跑到这里来是要做什么？祭奠那个死人？你不是说只想要他的身体，我倒是觉得，你是真的喜欢他。” 　　伊万干笑了两声，心虚地说道：“我知道殿下一直想要抓住那个同伙，就时不时过来，假装祭奠，看能不能把他们引到出来，没想到今天他们真的来了，我才捏碎了你给的瓶子。” 　　“做的很好。”白袍女人点了点头，“我会如实告诉殿下。” 　　伊万松了口气。 　　他突然又苦笑了起来：“我的腿，好像动不了了。” 　　“没用的蠢货！”白袍女人低声骂了一句，“要不是公主殿下还要留着你钓出那些贱民，我才懒得管你死活。” 　　伊万讪讪笑道：“谢谢您，殿下现在在哪里？” 　　“在尼堡外面的天鹅别墅。”白袍女人走过去，手中的白光朝伊万的腿延伸而去。 　　就在这时，伊万突然咳嗽了起来，他咳嗽得越来越剧烈，翻起了白眼，整个人向后仰倒。 　　白袍女人诧异地上前一步，想要抓住伊万，她的手指碰触到伊万外套时，几根黑色藤蔓突然里衬中窜了出来，像是冬眠被惊醒的蛇一般缠住了她。 　　伊凡整个人扭曲变形，形成了一根巨大的藤蔓，像是蟒蛇一般，一圈又一圈的把白袍女人困在了中间，她被勒得脸色发青，想要张嘴念出咒语，可叶子塞满了她的口腔，手指和双腿丧失了知觉。 　　几个呼吸间，她就被包裹成了一坨绿色的“蚕茧”。 　　“成功了！”花精小小的身体从树洞中飞了出来，“汉斯你说得没错，伊万敲碎了那个东西，叫来的同伙真的是她！哈哈哈，她真的很好抓。” 　　安徒生跟在他的身后，手中拖着根粗大的藤蔓，被包裹得密不透风的真正伊万被他拖了出来。 　　“白女巫以治疗为主，就算是在争斗中也很少需要她战斗，遇到突袭反应不过来很正常。”安徒生走到“蚕茧”前，感受着里面的精神力波动，过了大约十几秒后，他点了点头，“好了，植物毒素起了作用，她昏了过去。” 　　“嘿嘿嘿。”拇指期待地搓了搓手，“咱们送给图里帕的礼物他一定会喜欢。” 　　“等等。”安徒生打了个响指，包裹着白女巫的藤蔓开始蠕动起来，一卷树叶从中伸了出来，展开后，露出一颗破损的水晶球体，里面还残留着些许地水银状液体。 　　“她在昏迷前用尽力气通知了同伴。” 　　“接下来怎么办？”拇指抓了抓头发，“是继续等着再敲昏几个，还是直接走人？” 　　“走。”白色火焰在安徒生身后燃烧，形成了巨大的狮子，它安静地趴在地上，用头蹭了蹭自己主人的背部。 　　安徒生把伊万和白女巫打包绑好，一起甩到了白狮的身上。 　　能抓到这只白女巫纯粹是因为她本人的疏忽大意，伊万是普通人，他的求救在对方眼中顶多是普通人之间的争斗，而现在白女巫的求救信号，必定会引来她的同伴们。 　　出于谨慎起见，安徒生又给他们两个灌下了麻痹药汁和昏睡药水，分量充足，质量上乘，保证十个小时内就算醒来也无法动弹。 　　现场他和拇指留下的痕迹也用水雾伪造了一遍。 　　这样别人会以为，在这里出现的是使用水的巫师。 　　白狮飞快地朝前疾驰着，地上没有任何脚印，就算背着两个人，它依旧显得十分轻松。 　　安徒生则直接跳到了树上，在茂密的树冠上灵巧地跳跃着，除了偶尔会掉落一些积雪，没有留下多余的痕迹。 　　跑了一会儿，拇指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汉斯，你是朝哪里跑？”他看着远方越来越多的灯光，“这不是往克鲁索领的方向！你怎么又跑向了尼堡？” 　　“这是个好机会。”安徒生看着前方逐渐增多的建筑，眼神平静，“谁都想和拥有治疗能力的人搞好关系，所以当她发出了求救信号后，会有不少人会去救她。” 　　“等等！”拇指猛地飞到了安徒生面前，张开手，挡住了他，“汉斯，你不会想趁机刺杀露易丝公主吧！你和殿下有了矛盾，也没必要杀掉他妹妹出气啊。” 　　安徒生摸了摸他的头，解释道：“我很讨厌露易丝公主，但没想现在就杀她，公主居住在尼堡外，远离了皇太后的保护范围，白女巫发出求救信号后，她会派身边的人去救援，现在，是她周围护卫力量最弱的时候。” 　　“这是个好机会，去探探那位公主的底。” 　　“好吧。”拇指不放心地看了他几眼，突然问道，“你喝得真的是枯萎药水？” 　　“不然是什么？难道里面会是深黑蓝莓汁，无味黑椒叶，暗色猫鼻涕这样和枯萎药水颜色质地类似的玩意儿？”安徒生看向了不远处奢华的小别墅，“我没那么无聊。” 　　“那里就是天鹅别墅，尼堡外最奢华的住所。” 　　“你和莱恩在树林里等我，我去看看就回来。” 　　不等拇指说话，安徒生像是一阵风般飘了起来，几个起落后，他藏在了别墅附近一棵高大的云杉树上，树木的枝叶和残雪是比夜色更好的伪装，居高临下，他仔细观察起了下方灯火通明的三层别墅。 　　地上有不少刚留下的马蹄印，一路朝着远处跑去，看方向正是白女巫消失的地方。 　　“一共十匹马，果然没有留在那里是正确的选择。” 　　二楼的窗户敞开着，安徒生高高跳起，在空中变成了一片不起眼的树叶，乘着夜风悄无声息地落在窗沿上。 　　屋内十分温暖，燃烧着木柴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混蛋，狗屎！”屋里的人暴跳如雷，怒骂着，“哥哥居然不准我待在宫殿里！一定是那个玛丽，是她教唆哥哥这样做的！” 　　她穿着浅紫色的柔软居家长裙，头发散落在肩膀上，耳朵上的红宝石随着她激动的话语不停晃动了起来，露易丝公主，就算在室内，她的衣饰依旧华丽非常。 　　“我要杀了那个德国贱货！”她年轻美丽的脸庞有些扭曲，粉嫩嘴唇中吐出的话语带着与年龄不符的老辣和狠毒，“等安克拉回来，让她明天用探望的名义去消耗玛丽的生命力，我就不信，玛丽脸上长皱纹头发变白了，哥哥还会想要娶她！” 　　真是暴躁。 　　安徒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就算石心私底下是那样的，但作为王储时，他还是尽职尽责，从未有过这样暴戾的时刻。 　　不过，露易丝公主真不愧是皇后最为宠爱的女儿。 　　在这不大的别墅中，安徒生就感应到了七位超凡的存在，他们有强有弱，最弱的守在楼下和屋顶，差不多的在房间门口护卫，而精神力波动最强的那人现在正在屋子中。 　　刚才离开的那些人，就算里面只有一半是超凡者，那么平时露易丝公主身边的护卫就至少有十人以上。 　　“这可比王储巡视全国时的，放在明面上的超凡者护卫还要多。”安徒生心中有了数，准备等下一股夜风来时假装被吹走离开。 　　植物和他本身力量类似，但如果离得太近，屋内的超凡者很有可能发现他。 　　“殿下，喝点水果茶，生气会伤害您的美貌。”里面的超凡者是位中年女性，个子不高，身上的精神力和白女巫有点类似，但却带着很淡的神圣气息。 　　看着露易丝公主端起了水果茶，她柔声说道：“请您放心，白女巫的过度治疗再加上我的反面祝福，玛丽公主很快就会衰老生病，从此陷入痛苦中。” 　　“痛苦？”露易丝公主冷笑了一声，“痛苦算什么？我还要让那个女人在哥哥面前，在所有贵族面前出丑！玛丽公主？她算什么公主？她父亲不过是个小小的王子！她看到我居然不行礼，明明比我大不了多少，还敢以长辈的姿态送我礼物！” 　　她抬起脚，镶满珍珠的兔毛室内鞋猛的踢倒了旁边的茶几，上面摆放着的精美礼盒落在了地上，里面装着的象牙质地梳具掉了出来。 　　“玛丽公主？呵，我要把她变成被所有人嗤笑的玛丽贱货！”露易丝公主用脚把这些昂贵的礼物踢来踢去，发出了阵阵笑声。 　　窗台树叶一动不动。 　　安徒生却为露易丝公主表现出的跋扈和残暴感到心惊。 　　不仅如此，她身边的人似乎对她的作风见怪不怪，反而帮着作恶。 　　“ 白女巫，过度治疗……真亏她们能想出这样的巫术使用方法！” 　　“看来巫师的划分真的只看本源属性，而不论本人的善恶立场。” 　　安徒生心中有点隐隐的明悟，他对超凡世界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就在这时，天空中却飘下了雪花。 　　又下雪了。 　　“ 殿下，请远离窗口！”屋内的女性超凡者紧张地说道，“我感到了那种力量！” 　　那种力量？下雪！ 　　安徒生汗毛倒竖。 　　叶子上形成了一只小小的眼睛。 　　他看到了。 　　漫天细细的雪花飘了下来，其中，有些许亮闪闪的东西，正慢慢地降落在这片土地上。 　　法克！ 　　冰雪女王又砸了镜子！ 　　-------------------- 　　那个，咳咳，那个……愚蠢的作者上一章写错了名字，现已改正，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大家 第264章 不配为王 　　屋内的矮个子女性超凡者飞快冲到窗户边, 用力拉下了窗户。 　　好机会。 　　安徒生趁机滑进屋内，落在了棕绿色柔软地毯边缘。 　　矮个子超凡者紧张地隔着玻璃朝外张望着，并没有在意落进屋内的小小树叶。 　　“妈妈又要教训哥哥了。”露易丝公主看着外面的飘雪, 托着下巴说道，“她老是这样, 真烦人。” 　　“殿下, 您母亲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为了这个国家的人民。”矮个子超凡者柔声说道，“国王的疯狂让王国声誉尽失，王储殿下虽然现在看起来很正常, 但他毕竟是国王的亲生儿子，身上也流着同样疯狂的血, 一个疯子就够了, 王国承担不起两任疯子的践踏。” 　　“而您，才是国家未来的期望，人民的拯救者。” 　　“弗雷德里克殿下他根本不配为王。” 　　法克！ 　　亲生儿子？？？ 　　安徒树叶震惊无比。 　　露易丝公主竟然真的是野生公主！不是国王血脉！ 　　“我知道, 我知道~你们都说过几百遍了。”露易丝公主转了转手指上的戒指, 颇感无聊地说，“哥哥他长得真好看, 以后我登基了, 会让他一个人住在孤岛上谁都不许接近他, 嘿嘿, 这样就没有像玛丽那样的贱货和我抢哥哥了，你们可以给他弄点让身体虚弱的药剂, 但绝对不能杀了他！” 　　“您的善良和美丽一样出众。”矮个子超凡者笑了笑, “这一天很快就会到来, 到时您就是王国至高无上的统治者, 露易丝女王。” 　　“哈哈哈，露易丝女王，我喜欢这个称呼。” 　　这两人对话中透露的信息太多了！ 　　所有人在暗中猜测的事情，街头巷尾的嘲讽诗和隐晦暗示的流言，竟然是真实的！ 　　人们都知道国王沉迷“火辣”风格的女士，对英国皇室出身的皇后根本不感兴趣，皇后这几年的确和国王的精神病医生走得很近，但露易丝公主毕竟是明面上的公主，是位看上去美丽“可爱天真”的小女孩，虽然有诸多传闻，但却没人在她面前直接提起这些事。 　　现在看来，露易丝公主根本就知道自己的身份。 　　不仅如此，她还想要成为下一任的女王。 　　“不过妈妈真是的，居然在尼堡下雪，这里有钱人那么多，都死了的话税收肯定会少，那都是我的钱呢！”露易丝公主不满地说，“就不能选个穷一点的地方下雪吗？那些臭烘烘的穷鬼死多少都行，反正他们一点用都没有，他们就像恶心的猪一样，就知道吃和下崽，哈哈哈，吃吃吃，咕噜咕噜！” 　　她轻快的语气里带着嘲笑，脸上的笑容中满是鄙夷。 　　矮个子超凡者没说话，只是眼神和蔼地看着她，像是在看着顽皮的孩子。 　　露易丝公主伸了个懒腰，无意中朝窗外看了眼，突然惊讶地站了起来：“你看到了吗？雪里面好多亮晶晶的东西，连我都能看到！那就是妈妈的魔法吗？可这些也太多了吧，她不怕被外祖母发现责备吗？” 　　外面的雪花细细的，并不密集，但却夹杂着不少细小散发着微光的东西，哪怕不是超凡者，仔细盯着雪花看也能发现。 　　安徒生刚才的注意力都在两人的对话上，现在看到外面的雪，差点儿抖动了一下。 　　为什么会有这么大规模的镜子碎片落下！这样的范围，恐怕包括了整个尼堡！冰雪女王是发疯了吗？现在还不算深夜，街道上肯定会有晚归的路人，这样密度的镜子碎片，哪怕只在外面行走甚至在趴在窗户上伸出头看一眼天空，都会立刻中招。 　　她是想要对普通人宣战吗？ 　　“殿下，今晚很重要，请您乖乖休息，不要去捣乱。”矮个子超凡者轻轻地按住了露易丝公主的肩膀，“您的母亲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什么？”露易丝公主的眼神有些恍惚，“我突然好困，你们要干什么啊……”她声音越来越小，趴在了桌子上闭上了眼睛。 　　矮个子超凡者给她盖上薄毯：“睡吧，一切将尘埃落定。” 　　说完后，她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对守在门外的人吩咐道：“你们在这守着，不许任何人进入！其余人带上护目镜，按计划行事！” 　　“是！” 　　墙边的小叶子抖了抖，确定屋内没有别的超凡者后，缓慢地变回了人形。 　　安徒生看着沉睡中的露易丝公主，又想起漫天飞舞的镜子碎片，眉头紧皱了起来。 　　片刻后，楼下响起了马蹄声，那声音朝着尼堡的方向前进，矮个子超凡者带着大部分的人手离开了。 　　几分钟后，守在露易丝公主门外的两个人突然听到了屋内传来了响动声。 　　他们轻声询问道：“殿下，您有什么吩咐？” 　　“护目镜，我要护目镜！”隔着房门，露易丝公主的声音听上去比平时低沉许多，“哼，敢骗我喝安神药水，我才不上当！快点给我拿一个护目镜，不，拿五个过来！我要敲碎了玩！” 　　“这……”其中一名守卫为难地说，“可是那东西十分珍贵，上面只发了十个下来，现在别墅里还剩三副备用……” 　　“都给我拿来！烦死了！”屋内传出了东西被砸碎的东西。 　　守卫摇了摇头，公主殿下的脾气要是上来了，说不定真的会不管不顾冲出去，他们只能拿来了剩余的护目镜，装在盒子里，敲了敲门。 　　“丢进来！”露易丝公主不耐烦地说，“我换了睡衣，敢偷看挖掉你们的眼睛！” 　　门被打开了个小缝，守卫不敢往里面看一眼，背过身去把护目镜塞了进去。 　　“嘭！”的一声，门被直接甩上了。 　　“呼……”守在门外的两个人齐齐松了口气，接着，两人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超凡了又能怎么样？”其中一人低声喃喃道，“还不是做狗，比普通贵族的仆人还不如，至少仆人还能离开不会随时有生命危险。” 　　“你疯了！”另一人紧张地抓着他的袖子，“别说，让人听到的话，你想被冻成冰雕吗！” 　　“别担心，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其余人都去了城里。”守卫侧过头看了门一眼，眼中闪过了一丝憎恨，“这该死的小杂种，真希望王储殿下能赢！” 　　他们两个人声音很低，料想作为普通人的露易丝公主根本无法听到这番对话，可是门内的安徒生却听得一清二楚。 　　他拿起了守卫刚送进来的护目镜。 　　这玩意儿很像头套，戴上后大半个头部都被罩了起来，眼睛前镶嵌上了透明水晶，让人能够看清楚外面，水晶边框上刻着繁复的符文，这并不是普通的眼镜，而是做过特殊处理的神秘物品。 　　“果然，普通眼镜阻挡不了镜子碎片的落入，所以才用了神秘物品。” 　　安徒生戴上了护目镜，调整好大小，看着依旧在沉睡的露易丝公主沉吟了片刻。 　　几分钟后，玻璃窗户被打开了个缝隙。 　　有什么无形的东西从房间内溜了出去。 　　而别墅内剩余的护目镜都被“露易丝公主”要走了，原本站在别墅前院和屋顶上负责侦查的超凡者只能躲藏进了屋内。 　　雪似乎更大了几分，盯着外面的超凡者眨了眨眼睛，觉得看到了什么，但定睛瞧去，却什么都没有。 　　片刻后，安徒生回到了拇指藏身的地方。 　　他感受到了埋在雪里的两个人依旧在昏睡。 　　安徒生走到树旁，从树枝下方摘下了一片卷起来的叶子。 　　“汉斯！外面有可怕的东西！”拇指的声音从中传了出来，“你脸上戴着的是什么？” 　　“护目镜，可以把那些东西隔绝在外。”安徒生拿出了另一个护目镜，把它放在了树上，又把叶子放了进去，“你躲在这里，等我回来。” 　　拇指飞了出来，扒在透明眼镜上，诧异地问道：“你还要去哪里？咱们快走吧，总感觉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这么大规模的镜子碎片，支持露易丝公主的超凡者又都往尼堡的方向去了，他们肯定是冲着王储去的！”安徒生飞快地说，“他们这次攻击毫不掩饰，必定是有极大的胜利把握！我要去看看！拇指，尼堡现在的情况十分危险，你不要去冒险。” 　　“汉斯！”拇指尖叫了起来，“带上我，我也要去保护殿下！” 　　“不，你留在这里当做接应。”安徒生点亮了路灯，手抖了抖，从里面抖出了一道人影。 　　她被裹在地毯里，用藤蔓捆得结结实实的，双目紧闭，显然陷入进了沉睡中。 　　“嘿，这不是露易丝公主吗？”拇指惊了，“你绑架了殿下的妹妹！” 　　“她喝下了安眠的药物，我又用麻醉仙人掌扎了她几十下，短时间内是不会醒来。”安徒生交代道，“皇后肯定在她身上放了保命的东西，带着她去尼堡的话，非但不能让他们停下来，说不定还是个意外的麻烦。” 　　他压低了声音，飞快地对拇指了一些话。 　　说完后，安徒生深深地看了拇指一眼，转身就朝尼堡的方向跑去，没跑几步，白色的狮子从他脚下一跃而起，带着森林巫师纤细的身影跃到了高高的半空中，不等他们落地，一人一狮已经失去了踪影。 　　-------------------- 第265章 人人为我 　　飘落的雪花被疾冲的气流吹开, 夹杂在其中的镜子碎片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依旧朝着下方飘落。 　　安徒生控制着白狮，尽量在有遮挡的地方前进。 　　“数量真的太多了！”他已经非常小心, 但无法躲避开所有碎片。 　　不少碎片飘到了护目镜的头套上，又顺着帽子滑落到了一边, 显然头套也不是普通物品。 　　就这样, 安徒生顶着隐匿光芒一路冲到了尼堡中。 　　越是往前走，他就越是感到奇怪。 　　雪竟然越来越小了。 　　“怎么回事？”安徒生诧异地看着周围，“市中心竟然没有雪，而且所有的镜子碎片都没有落在这里, 难道是尼堡的特殊防御起到了作用？” 　　街上有些许的行人和马车，看上去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 似乎并未察觉到此时正在发生的事。 　　白狮停下了脚步, 安徒生跳了下来，走到了一棵大树旁。 　　他的手放在树上，闭上眼。 　　这棵树木散发着细微的植物能量, 可奇怪的是, 普通的植物能量是自然地朝着周围发散，可是现在, 这棵树木散发出的力量却直接往上飘去, 直直地飘向了空中。 　　安徒生心中一动, 散开了自己的精神力。 　　下一刻他感觉到了。 　　那些飘散的精神力像是受到了什么吸引一般, 像空中飘去。 　　安徒生立刻跳上了最近的一栋楼顶。 　　站在高处，他看到了, 不是雪花和镜子碎片没有飘落下来, 而是它们从高空飘下, 飘到了半空中, 在接近这些建筑屋顶的时候，就无法再下降一点点。 　　像是有张透明的护罩把这些东西全都隔绝在外一般。 　　普通人就算抬头也看不到这么远，但是安徒生却看得很清楚，在离他头顶不远的地方，积攒了不少落雪，那些镜子的碎片也越来越多，散发着幽暗的冷光。 　　再仔细看看，屋顶上那些曾经追踪过安徒生，一路给他难堪的小天使雕像们，此时全都静寂无言。 　　它们身上散发出了细微的能量，这些能量很微弱，但是一个个链接起来，像是道安全网，保护住了附近的大街小巷，而这股力量还在缓慢地向外延伸着。 　　“原来是这样，镜子碎片触发了尼堡的超凡防御……”安徒生明白了，“先是从雕像最密集的市中心发动，所以这里的人基本没有受到伤害，然后再由中心向周围扩散保护更多的人。” 　　“但是尼堡的范围实在是太大了，就算有了这种保护，还是会有人中招。” 　　就在这时，楼顶突然震动了一下。 　　安徒生猛地朝西北方看去。 　　刚才从那里传来了一股巨大的精神力波动。 　　“那里是玛利亚皇太后的城堡！”安徒生跳上了白狮，朝那边疾驰而去，“王储暂时居住在那是没错，但那伙人也太大胆了！居然真的敢去袭击宫殿！” 　　丹麦法律明确规定，袭击皇室成员，以叛国罪处理！ 　　“王储肯定不止一个住所，他们明明可以趁着他外出的时候动手，却还是冒着风险去袭击那里，恐怕，皇后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连玛利亚皇太后一起杀死！” 　　“如果事情成功，王储和皇太后被杀死，王后和施特林泽伯爵的权利将无人能挡，哪怕是国王反对，但他‘疯狂’的名声在外，又只有一个名义上的后裔，恐怕最后还是会让露易丝公主登基！” 　　短短时间里，安徒生想了很多。 　　不管石心和他之间的事情如何烂成一团，但作为王位继承人而言，王储无论哪方面却比露易丝公主强了百倍！ 　　安徒生根本不敢想象，当骄纵暴戾的公主成为统治者后，一个不把人命放在眼里，视自己臣民为“钱袋”和“猪猡”的女王，会给王国带来多大的灾难。 　　更别提皇后和施特林泽医生都是外国人，他们恐怕更不会在意本国人民的死活了。 　　白色的狮子从一个屋顶跳到了另一个屋顶，地面上多了很多巡逻的人，他们撑着巨大的白伞，劝说在外的行人立刻归家。 　　这些人只敢在外站立片刻，就会立刻走进最近的建筑躲避，接着又换上了另外的同伴撑伞外出。 　　安徒生看到，在他们躲避的地方，有不少穿着教士服的人，他们手中举着十字架，小心地给每个回来的人检查着。 　　教廷也出手了。 　　时不时有淡金色的光芒在室内亮起。 　　越是靠近玛利亚皇太后居住的宫殿，精神力波动就愈发频繁，暗处人影交错，而车道上则是战斗着的士兵。 　　这些士兵都是普通人，一方穿着王国制式的盔甲，另一方则是从头到脚裹得一丝不漏的敌人，两方一对比，敌人在数量上虽然没有王国士兵多，但看起来个个都是单打独斗的好手，以一敌二都不落下风。 　　王国士兵们却互相配合得很好，在战场上磨砺出的敏捷和默契，让他们在攻击的时候还会保护战友。 　　一时间，双方虽都有人受伤，但场面却并不混乱。 　　而在暗处争斗的，则是双方的超凡者了。 　　这些超凡者很好辨认。 　　不敢露出面孔的肯定是皇后的人，而那些越战越勇，时不时拿出药水喝下以及手中武器一看很贵的就是石心的手下。 　　和士兵的情况恰恰相反，石心一方的超凡者大多都是单打独斗，而对方的则是三两一起相互配合。 　　“超凡者没有偷袭普通人士兵，看来还是遵守着某种规则，不敢做的太过火。”安徒生藏在了附近的树上，观察起了战况，“皇后这方的普通人，都是用钱请来的外国人类高手，所以他们都是独自战斗。” 　　“而超凡者这边，三两配合的应该是在超凡世界都进了灰名单的人，毕竟单独一人很难在赏金猎人的抓捕下存活。” 　　安徒生没有贸然行动。 　　他总觉得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城堡外亮着一层浅银色的光罩，把袭击者挡在了外面，而穿着黑色盔甲高大侍卫，则站在光罩外，击退着每一次的突袭。 　　无光者，石心的亲卫队，他们也加入了战场。 　　渐渐的，石心这方的战士们开始处于下风，安徒生看到，有不少普通士兵发出了惨叫声，倒在地上，被旁边的同伴们拖拽着朝城堡退去。 　　而超凡者们则是更加混乱，怒喝声，叫喊声在暗处响了起来，浓浓的血腥味四处飘荡，有不少人的身形直接消失了。 　　安徒生看得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 　　这些人是在搞什么？ 　　明明刚才石心这边还占据着优势，怎么眨眼间，就像是说好了般开始退败了！ 　　几个普通士兵被围堵在了安徒生所在的树下，他们气喘吁吁，看似狼狈极了，敌人毫不留情的朝着他们袭来。 　　安徒生手指微动，想要偷偷帮助下这几名可怜的士兵。 　　敌方刀刃滑过，士兵灵巧地躲了过去，连盔甲都没被碰到，可他却突然惨叫了起来，离得稍远看不清这边情况的人，光听声音，都会以为他受到了致命伤害。 　　“……”刚想出手援助的安徒生愣住了。 　　敌人也楞住了。 　　这还不算完。 　　那名士兵喊完后，飞快低下头往嘴里塞了什么东西，又往脸上抹了一把白乎乎的东西，接着，“噗！”的一声，他喷出了一大口鲜血，嘴里又大叫了起来，“撤退，全体撤退，我方士兵遭到重创，大家快往城堡里跑啊！” 　　他一边喷血，一边大喊，一边头也不回地往后跑去。 　　“？？？” 　　安徒生伸出的手停在了空中，指尖能治疗伤口的小叶子弯了下来。 　　“混蛋，我哪里重创你了！”敌人像是受到了侮辱般，咬牙切齿地追了上去，“别跑，让我真的砍两刀再说！” 　　类似的场景发生了两三次，一些“战败受伤”的士兵或者超凡者，喷着血，顶着苍白的脸“狼狈”地往城堡中回缩着，这些人像是领头羊一样，其余人跟在他们身后一起撤退，看上去就像是已经完全溃败了一般。 　　而敌人一方，除了个别心怀疑虑的，几乎都开始乘胜追击了起来。 　　不仅如此，看到战况大好，一些潜藏在暗处的后手也蠢蠢欲动地加入了攻击。 　　安徒生站在树上，眉头紧皱，愈发看不清事情的走势了。 　　“咚，咚，咚！”枪炮轰炸城堡外银色光罩的声音震耳欲聋，这些大口径的热武器，是敌方超凡者通过储物手段带过来的，现在派上了用场。 　　而散发着各种光芒，造型不一的武器和巫术，则像是雨点般铺天盖地地朝城堡砸去。 　　每一次的攻击，银色光芒就黯淡了几分。 　　任谁都能看出，城堡的防护被攻破只是迟早的事。 　　“不要停，继续攻击！”敌人渐渐聚集在了一起，包围住了城堡，更多的人从远处潜藏的阴影中冲出来加入了攻击的行列，除了超凡者，还有不少长相奇特的神秘生物。 　　说话的人浮在半空中，带着外国口音，他身材偏瘦，手中握着一把长矛，说话的声音总让安徒生觉得曾经在哪里听到过。 　　“他们坚持不了多久，顶多再过几分钟，就能攻破这层屏障！里面的男人全部杀死，女人随便你们玩！谁抓到归谁！” 　　“除了事后许诺给你们的报酬，宫殿里的财富，只要你们能拿得走，全都归你们！” 　　底下的人们爆发出了更大的热情。 　　美女与财富，是冒险者们永恒追求的目标。 　　有人不怕死地对着天空中的人喊道：“哪个女人都行吗？” 　　“当然！”举着长矛的人带着势在必得的气势，高傲地说道，“哪怕是玛丽公主，只要事后杀掉，随便你们怎么玩都行！” 　　“玛丽公主太嫩，我喜欢玛利亚皇太后！”不知道是谁发出了怪叫声。 　　所有的敌人全都笑了起来。 　　他们看着眼前的城堡，仿佛在看一块已经沾好香料，马上就会落入口中的烤肉一般。 　　而刚才冲进城堡中，被光罩保护住的伤兵们，则一动不动，手握武器，挡在最前方警惕地盯着外面。 　　侍女和仆人们，瑟瑟发抖地握着扫把之类的东西，园丁拿着剪刀，厨师顶着铁锅，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绝望的表情。 　　城堡最高处的阳台上，玛利亚皇太后带着玛丽公主和克里斯蒂安王子，他们手中都拿着武器，可以战斗也可以在必要时保留最后的尊严。 　　安徒生心有不忍，悄悄地跳到了更近一些的树上。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无法保护所有人，但是可以带走皇太后和公主，嗯，那个傻瓜表弟也可以坐的下……”他在心中盘算了一下，同时有些焦急起来。 　　石心到底在哪里？ 　　他为什么还不出来。 　　-------------------- 第266章 走狗 　　银色护罩摇摇欲坠, 安徒生准备随时唤出白狮出手救人。 　　可单凭他个人的力量，是无法护住所有人的。 　　一想到他们即将受到的折磨，安徒生的胃里就像塞满了硬石头般难受。 　　“嘭~” 　　再一轮火炮齐射后, 银色护罩从中间裂开了。 　　那是个能让五六个人一起进入的大洞。 　　敌人欢呼了起来。 　　“冲啊！” 　　“哈哈哈哈美人们，我来了！” 　　“玛利亚皇太后, 我会给你幸福的！” 　　呼声震天, 敌人铺天盖地，一场血色的屠杀无可避免。 　　眨眼间，十几名实力最强的超凡者率先从裂开的大洞冲了进来，他们狞笑着举起武器, 冲向了离自己最近的城堡卫兵们。 　　这些卫兵二话不说，转头就跑。 　　他们脚下像是踩着风, 气势汹汹的敌人竟然没跑得过这些盔甲上还带着血的残兵败将们。 　　“怎么回事？” 　　有些机灵的老油饼立刻放缓了脚步, 他们察觉到防护罩内的能量是如此充沛，根本不像是能被轻易打破的样子。 　　这些人想退后，可后面的人潮却像海浪般不停涌进, 别说退后, 就连身体都被人推着不住向前。 　　“上当了啊……”安徒生趁着外面人数减少，又跳到了更近的树冠上, “尼堡的超凡防护能够拦住火焰领主, 就算今天使用过一次, 威力有所下降, 但现在集中在城堡中范围小了很多，威力肯定更强。” 　　而且尼堡是玛利亚皇太后常住的地方, 她的宫殿, 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被攻破。 　　果然, 一阵喧哗声随即响起。 　　“法克, 怎么回事！”还在护罩外的敌人诧异得喊了起来，“洞呢？这么大的洞突然就没了！” 　　那个被炮火和神秘物品连番轰炸好不容易弄出来的大洞，竟然恢复如初了！ 　　在外面的人用力攻击着银色护罩，想要再一次打穿它。 　　“滋滋滋”一阵细微的电流在银色护罩上隐约出现，任何攻击它的举动，都会引来闪电的反噬。 　　很快，许多人都被电得浑身抽搐着倒在了地上。 　　见状，安徒生耸了耸肩，身体放松了一些。 　　他坐在树枝上，看着给银色护罩分开的两伙人，摇了摇头。 　　“进去的出不来了。” 　　“恐怕，城堡里的士兵根本不用攻击，防护罩本身的力量就能足以击溃这些人。” 　　“更秒的是，一次攻击，就把袭击者一分为二，同时展示了自身的力量，嗯，这个计谋其实并不算太高明，可惜这些城堡守卫太会演戏，还有那些侍女和仆人，真不是兼职的戏剧演员吗？那些袭击者完全被糊弄住了。” 　　在看到银色防护罩上的裂痕修复后，安徒生就知道，那些冲进去的人的结局已经注定。 　　那些犹如银蛇般是不是亮起的闪电，可不只是好看而已。 　　真劈下来的话，估计连他本人都挨不了几下。 　　可是出乎安徒生的预料，银色的闪电并没攻击被困在护罩中的人，它们汇聚在一起，变成一道柔和的光柱，落在了城堡最高处的屋顶上。 　　那里站着一个人。 　　他□□骑着一匹颜色纯白的骏马，金色的头发被风吹动，英俊的脸庞被落下的光柱照亮，身上白色的盔甲显得那么圣洁无暇。 　　弗雷德里克王储殿下。 　　乌云密布的天空，凶残的敌人，绝望的仆从，以及那像是舞台光一般照在王储身上的白光。 　　这一切让安徒生微微长开了嘴，鸡皮疙瘩像是雨后杂草般疯狂地钻了出来：“这也太……” 　　太…… 　　太TM的做作了！ 　　明明就能闪电把下面的敌人都劈了，非不劈！不劈也就算了，还非要把这股能量聚集在一起，像是打光一样落在王储身上。 　　呸！ 　　恶心！ 　　恶心心！ 　　森林巫师撇了撇嘴，在心中腹诽了起来。 　　高塔上的王储，俯视着下方的敌人，眼神平静地抽出了佩剑。 　　和石心花哨纤巧的细剑不同，王储手握的剑看上去沉甸甸的，厚重无光，没有任何装饰，上面曾经沾满了敌人的鲜血。 　　“为了人民和正确的事业。”王储的声音低沉，却传入了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 　　一时间，城堡内所有的卫兵都举起了武器，高喊了起来。 　　“为了人民和正确的事业！！” 　　众人的声音聚集在一起，响彻了整个平地。 　　安徒生看着光芒中的王储，不由在心中默默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这是王储十五岁第一次上战场前，在哥本哈斯大教堂里的出征宣言。 　　当时丹麦坚持中立政策，不愿加入反法联盟封锁港口而被英国敌视，他们甚至派来了第一代纳尔逊子爵——著名海军上将纳尔逊。 　　面对着成名已久，被称为英国皇家海军之魂的敌人，当年还是少年的王储自请出战。 　　双方在厄勒海峡中发生了激烈的战斗。 　　一天一夜的海战，血液染红了四月的海面，炮火轰鸣，短兵相交的甲板战，在海底还有看不见的势力相互厮杀。 　　最后双方损失惨重，却都无法歼灭对方。 　　英国海军退走，丹麦方获取了后来的利益，保护了本国贸易航线和争取了好几年的和平。 　　王储的这句战前宣言，则在民众中广为流传起来。 　　在城堡卫兵的呐喊声中，弗雷德里克王储骑着白马，犹如天神下凡般，冲向了敌人。他没有使用任何的超凡能力，只是凭借着手中的重剑和高超的剑术，瞬间击倒了一大片敌人。 　　安徒生盯着王储。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王储战斗。 　　“他是怎么做到的！”森林巫师看着王储灵活地躲避着超凡者的攻击，他的每一次出手，迅捷又干脆，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招数，可却能精准地击溃敌人，“和石心的战斗风格完全不同！这是真正骑士的招数，力量和速度完美的体现！” 　　不过是短短十几秒，王储身边已经倒下了许多人。 　　而那些城堡守卫，他们躲得远远的奋力呐喊助威，甚至没有下场的打算。 　　就凭王储展现出来的实力，他就足以干掉所有冲进来的敌人，哪怕对方是超凡者或者神秘生物都一样。 　　他不用任何人帮忙。 　　很快王储就停了下来。 　　还没看够的安徒生突然发现，在那一大片的空地上，只有王储一个人骑着马，立在中间。 　　他的脚下躺着一个又一个的敌人，有的活着，有的已经死去，大片大片的红色在灰白的石头路面上绽开，王储没有低头看他们一眼，只是轻轻拉扯了下缰绳。 　　白色骏马朝着银色护罩的方向走去。 　　护罩外的敌人，全都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这……”森林巫师看着这一幕，张了张嘴，却无法像刚才那样说出任何评价的话语。 　　王储身上原本白色的盔甲，沾上了敌人的鲜血，一滴滴红色的血液随着他的行走落在地上，但还有一些血则染红了盔甲上的玫瑰图案，远远看去，就像是王储身上逐渐盛开的花朵。 　　银色的光芒依旧从天而降，落在他的身上。 　　安徒生抿了抿嘴，轻轻叹了口气。 　　他突然觉得，眼前的局面尽在对方的掌握中，他来或者不来，都不会改变任何事。 　　“你们怕什么！”一开始鼓动其余人的长矛男子突然大声喊了起来，“我们的人数是他们的几倍，你们收了钱，已经打到了这里，就没有再逃走的机会了！“ 　　“就算有人今天能逃走，但王储和他的走狗石心绝对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一个人！” 　　说话间，王储已经走到了屏障面前。 　　他看了说话的人一眼，突然轻声说道：“您说够了吗？子爵先生？由您的家族出资暗中寻找的五百二十一位人类顶尖战士，一百一十九位人类超凡者，五十三名迷雾生物全在这里了吧。” 　　现场陷入了一片死寂中。 　　不少人都目露恐惧和忌惮，还有的悄悄往后撤去。 　　被称为“子爵”的男人，身体稍微僵硬了片刻，接着，他举起长矛，大声说道：“所有人，你们都听到了，他连我们有多少人都这么清楚！你们已经无路可逃！你们还在等什么？” 　　“屠龙者詹姆斯！无耻狂徒路易！” 　　“爆浆魔女杰斯卡！还有尖刺巨棒朱莉！你们这些在迷雾世界都颇有名声的超凡者，难道现在面对区区一个普通人就怕了吗？” 　　人群中有轻微的骚动，被“子爵”点到名字的几人，周围立刻空出了一圈儿。 　　“真倒霉鬼啊……”安徒生看着这几人悲愤的眼神，不由摇了摇头，“王储可没说要把所有人都杀掉，以他的个性，大概率只会处理掉最开始的刺头和领头者，现在被点名的这几个估计要恨死子爵了。” 　　不过这名叫做子爵的男子说了一连串的话，虽然嗓音有刻意的变化，但安徒生凭借着蛛丝马迹，终于在记忆的小角落中回忆起了一个人。 　　当初在欧登塞时，王储想要听他演唱，一位施特林泽家族的子爵就曾经嘲讽过自己，但在听完安徒生的演唱后，这位瞧不起人的子爵给了他一大袋钱币。 　　“身形瘦长，外国人，深色头发，果然是他没错！”安徒生眯起了眼睛，他还记得，当初这位子爵用一种让他觉得不舒服的眼神偷偷盯着王储看。 　　当时安徒生不明白那种眼神的含义。 　　现在他明白了。 　　“真是个恶心的人！”安徒生皱起了眉头，“等下找个机会好好教训一下找个家伙。”他抿了抿嘴，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我是因为讨厌这些在丹麦乱来的外国人，不是为了别的什么！” 　　面对着说个不停的子爵，王储俊美的脸上却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就这么直接走到了银色护罩前，举起沾血的重剑，轻轻碰了下护罩。 　　银色防护罩在他碰触到的瞬间，像是脆弱的玻璃一般，变成了银色碎片，漂浮在了他的身边。 　　“您的话实在是太多了。”王储淡然的态度和逐渐歇斯底里的子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用鼓动任何人，请在场的诸位放心，除了刚才闯进城堡内的人和子爵外，其余人……” 　　哈，果然被猜中了！ 　　就知道王储会放其他人离开。 　　刚才一面倒的战斗已经能震慑住大多数人，要知道那还只是王储一个人出手，那些穿着黑色盔甲的无光者和普通士兵还没参与，更为可怕的是，石心手下的众多超凡者也未出现。 　　安徒生摇了摇头，现在的战斗已经毫无悬念，但敢来攻打别国皇室成员居住之地的人，到底还是一些心狠手辣的投机分子，这种人，如果把他们逼急了，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现在这样杀一些，放走一些，是刚刚…… 　　安徒生脑子里的“好”字还未想完，就听到王储继续说道：“你们今天也一个都别想跑！” 　　啊？ 　　安徒生诧异极了，手中一个用力，不小心掰断了根树枝。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王储似乎朝着这边看了眼。 　　安徒生立刻屏息凝神，继续伪装成木桩。 　　“你们都听到了！”子爵大叫了起来，“今天他绝对不会放过我们任何一个人，你们还在等什么！现在我们还有一战之力，越拖下去对我们越不利！等到狗石心赶回来，一切都来不及了。” 　　“所有人！现在就拿出你们最强的力量！” 　　“杀了其余人！” 　　“抓住弗雷德里克王储！” 　　-------------------- 第267章 闪闪闪闪 　　走狗石心？ 　　安徒生发出了轻笑声。 　　说得太好了。 　　现在的形势, 子爵一方已经没有任何的退路，必定全力以赴，而王储如果不准备使用超凡能力, 那么就需要石心上场了。 　　“大庭广众之下，我倒是很好奇, 石心该怎么出现。”安徒生重新坐下, 顺手掏出拇指放在自己肩头，两人一起看了起来。 　　“那么，就请好好地进行你们人生中最后一场战斗吧。”弗雷德里克王储环顾四周，表情平静, 对着面前的敌人轻声说道。 　　突然，他挑了下眉, 抬头看向了远处, 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很淡的笑容。 　　安徒生立刻转头顺着王储的视线方向看去。 　　可那里只有一大片的树丛，影影倬倬，似乎藏着什么, 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你回来了。”王储无奈地摇了摇头, 手中的剑收回入鞘，“好吧, 既然你想和他们玩玩, 这个机会就让给你。” 　　？？？ 　　安徒生迷惑了。 　　王储在和谁说话？ 　　下一秒, 落在王储身上的光柱突然变得极其刺眼, 离他最近的人捂着眼睛尖叫了起来，就连安徒生都忍不住移开了视线。 　　紧接着光柱突然熄灭。 　　周围变得昏暗一片。 　　王储原本所在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只有一团浓郁的烟雾正在逐渐散去。 　　跑哪里去了？ 　　就在这时, 消失的光柱毫无征兆地重新亮起！ 　　这一次, 它分成了许多小光束, 从高空中朝着四面八方毫无规律的闪烁移动着。 　　安徒生感到眼前一花，到处都是黑色和白色的影子。 　　“我要被闪瞎了！”他揉了揉眼睛，“他又要搞什么！” 　　“汉斯，快看那边！”拇指扯了扯安徒生的头发，“就是王储之前看的方向！” 　　其实不用拇指提醒，安徒生也立刻注意到了那里。 　　不仅是他，在场所有人，此时此刻全都朝着那个方向看去。 　　原本到处乱闪的灯柱收缩集中在一起，聚光灯般照亮了下方的人影。 　　只见一身黑衣的风骚走狗先生，正骑在同样风骚的走狗黑马身上，手中华丽的风骚细剑上泛着七彩的光芒，那是各色宝石散发出的富贵之光。 　　不仅如此，今天的走狗先生似乎打扮得格外华丽。 　　银灿灿的头发飘逸柔顺极了，剪裁得太过合身的华服不仅不适合战斗，而且让走狗先生的身材看上去好到爆炸！ 　　就连马鞍上都是一圈儿让人眼红的蓝宝石。 　　几只人身鸟尾的迷雾生物在他身后飞舞，数不清的鲜花从他们手中洒落，风一吹，石心身后像是在下一场梦幻般的粉红花雨。 　　悠扬的竖琴声隐隐从更远处的阴影中传了过来。 　　石心轻轻甩了下头，柔顺的银发飘了起来，他的声音冷酷无情：“杂碎们，一起上吧！我今天心情不好，你们这些蠢货最好耐揍些。” 　　“……”安徒生看着石心的装扮，看着那些花瓣，感到自己的双眼今天恐怕要交代在这里了。 　　这TM的比王储出场还夸张！ 　　居然还自带动态背景和现场音乐的！ 　　“哇，好帅。”拇指双手合十，陶醉不已，“殿下的审美真是站在了人类的顶端。” 　　森林巫师的脸皱成了一团。 　　有必要吗？ 　　真的有必要吗？ 　　请稍微稍微尊重一下这些从外国远道而来，辛苦进攻的敌人们的心情和感受啊！ 　　“石心，是石心！” 　　“真帅啊~~哦~~又帅又有钱，你们看，他的腰臀线多美啊~” 　　“注意防御，石心心狠手辣，是个真正的变态！” 　　如果王储的出现让敌人们屏息凝神，不敢轻举妄动，那么石心的现身却让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无论是普通人还是超凡者，立刻聚集了起来！ 　　子爵咬牙切齿地盯着石心：“你这只疯狗！为什么，王储那么高贵完美的人，会允许你这种肮脏的疯子一直跟在他身边！” 　　“走狗石心，今天就是你的末日。” 　　石心伸了个懒腰，从黑马身上跳了下来，他拍了拍黑马的脖子，指着子爵说道：“去，把他啃秃。” 　　黑马欢快地叫了一声，双眼放光地冲向了子爵。 　　“保护！”子爵大吼了起来，他的话音刚落，就看到挡在自己身前的护卫们被直接撞得飞了起来，一道黑影冲到面前，下一刻，他感到头皮微凉，耳边响起了咀嚼的声音。 　　安徒生看得倒抽一口凉气。 　　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头发。 　　“嘿，梦魇谁能挡得住。”拇指笑得在安徒生肩膀上打起了滚，“哈哈哈，秃了一块，又秃了一块！” 　　子爵的头发在短短一分钟内，就被啃得面目全非！ 　　黑马布莱克候斯速度惊人，子爵和他的护卫根本碰不到它一下。 　　它也不攻击对方，只是用自己的速度靠近子爵，然后就是低头一嘬。 　　子爵原本茂密的头发很快被啃秃了，这还不算完，在石心的控制下，一道白光照亮了子爵，无论他跑到哪里，那道光一直如影随形，让所有人都能看清子爵光滑的头顶。 　　“好亮啊。”安徒生感叹道，“没想到秃头反光起来居然这么远都能看到。” 　　“是啊，黑马大哥好像还是连根一起吃掉的，应该以后也长不回来了吧。”拇指轻声说道，“以后要和它搞好关系，我还不够它吃一口的。” 　　安徒生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幸亏自己和布莱克候斯关系不错。 　　“啊啊啊啊！”子爵挥舞着手中的长矛，可连半根马毛都没有碰到，他喘着粗气，眼眶里全是血丝，“我的头发！石心，你这个恶棍，你嫉妒我的英俊！” 　　其余的敌人看着他瞬间变秃的头发，眼神中充满了同情和警惕，他们人多，但刚才除了子爵本身的护卫外并没有人帮忙。 　　黑马动了，石心却没动。 　　其余人因此都不敢轻易出手。 　　“英俊？”石心嗤笑了一声，“就你这张烧焦肉饼一样的脸，还敢说自己英俊。”他轻巧地从树上跳了下来，吹了声口哨。 　　一股黑色的旋风从城堡中冲了出来。 　　黑衣黑甲的无光者们，骑着同样没有声音的黑马，举起武器朝敌人们冲击而来。 　　“法克，居然叫了人来，石心你果然阴险狡诈！” 　　“拼了，我就不信，他还真能杀光我们所有人。” 　　石心耸了耸肩膀，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像是跳舞般挥动着手中的细剑，银色的剑芒比他的头发还要耀眼。 　　他似乎专挑超凡者下手，对于普通人类强者则是直接掠过。 　　安徒生睁大了眼睛，想要从石心的攻击中寻找可能的破绽。 　　“爆浆巫术根本就没有浇到他！为什么这个巫师不用粘液缠住他的腿，这样旁边那个拿着大棍子的女士就能趁机猛敲驴头了!可惜，被躲过去了。” 　　“哇，居然还有人从地下冲出来，他手上拿着的那根烧红的拨火棍难道是传说中捅死爱德华二世的邪恶神秘武器！真是疯狂！石心要是真被戳到屁股，是不是也会发出几公里外都能听到的惨叫声？” 　　“加油啊！就差一点！哎，速度太慢，又被石心反杀了……” 　　小汉斯看得目不转睛，恨不得直接上手指挥，让石心好好吃些苦头。 　　可惜的是，这些超凡者虽然看上去都十分勇猛，但对上石心依旧不够看。 　　“可恶！真是可恶！”安徒生气鼓鼓地低声骂道，“都是些不争气的家伙！” 　　“汉斯，别气。”拇指急忙安慰道，“往好的方面想，他们又不是你出钱雇佣来的，现在失败了，至少没亏钱。” 　　“哎……”安徒生恨铁不成钢，“子爵的办事能力实在是太差了啊！” 　　话虽如此，石心的实力在小汉斯心中还是稍微往上升了那么一点点。 　　无论是速度，力量，战场经验，实用计谋，石心似乎都没有什么短板。 　　再加上那些无光者们，每一个的战力都能媲美经验丰富的大骑士，其中一些人身上传来了隐晦的精神波动，是真正战斗经验丰富的超凡者。 　　“真难。”安徒生感叹道，“想教训他一下，看来是不可能的事了。”他皱了皱眉头，突然明白了，石心为什么会费那么大的力气，想方设法地要敲响钟声了。 　　血缘咒约。 　　安徒生离开尼堡后，在山中漫步的时候，已经从格瑞传递给他的知识中找出了相关信息。 　　那是一种源自血缘的咒术。 　　血缘关系越近，那么术的效果就越强！这种咒术通常是强大的长辈给予晚辈的保护，以祝福为主，保护年幼的后辈远离危险。 　　但石心身上的咒约效果不是保护，而是压制。 　　如果没推测错的话，在石心出生后不久，就被他的亲生父亲，也就是现任国王种下了血缘压制咒约。 　　“任何强者都不愿失去掌控自我的能力，更何况是石心。”安徒生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大杀八方，他自信又强大，傲慢又让人无可奈何，“如果是因为实力不足被国王压制，石心也许还能忍一下，但却是因为血缘，因为一出生就被种下了无法抵抗的咒约，我想，以他的性格忍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他要挣脱咒约，却不想杀死自己的父亲，所以其余的方法无论是什么他都愿意尝试。” 　　安徒生叹了口气。 　　他终于弄清楚了这些。 　　虽然石心的举动他能明白，但绝对不会原谅！ 　　-------------------- 第268章 为谁出演 　　这场战斗开始得迅猛, 过程怪诞，结局疲软又拖沓。 　　拇指看得乐不可支。 　　“汉斯，你看到了吗？哈哈哈, 那个人居然想偷摸殿下的腰！哈哈哈，被一脚踢飞了……”他用力拍着安徒生的肩膀, 突然发现自己的朋友有些不对劲。 　　安徒生表情严肃, 眉头微皱，正仔细地打量底下的每一个人，丝毫没有观赏喜剧的愉悦感。 　　“怎么了？”拇指立刻跟着他看了起来，“你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没看到带着护目镜的那一队人。”安徒生抓住拇指, 几个跳跃之间，落在了另一边的树上, 这里距离战场更近一些。 　　他飞快扫过每个人的脸庞, 心中那种不妙的感觉却越发强烈。 　　不对劲。 　　从郊外别墅中出发的那队人带着护目镜，可是这里的雪和碎片全都被天空中的无形屏障挡在了外面。 　　这场袭击是由王后发动的，公主身边的人绝对不会犯下跑错地方的低级失误。 　　所以, 那队人马去的地方不是正在下雪, 就是即将会下雪！ 　　安徒生抬头看向了天空。 　　他的超凡视力能够看到，从头顶上方开始, 大片大片白色的雪花积攒在了天空中, 它们亮晶晶的, 混杂着数不清的镜子碎片, 猛地看上去像是连绵成群的白色闪亮云朵。 　　“这次的袭击很奇怪。”安徒生感受着周围的精神力波动，“敌人的实力其实很强, 但对上石心还是必败的, 他们为什么不多聚集一些人过来？那些超凡者大多数是速度为主, 保命和恶心人的手段较多……看上去更像是为了拖延时间准备的。” 　　拇指摇了摇头：“汉斯, 你不了解行情情况，这些袭击者全都是从外国偷偷潜来的，要雇佣这么多人，需要大量的时间和金钱，如果这样都只是为了拖延时间，那么他们的真正目标是什么？” 　　安徒生沉默片刻。 　　碎片。 　　碎片。 　　镜子碎片。 　　被挡住的镜子碎片。 　　可是如果，这些碎片没有被挡住的话会发生什么？ 　　眼中落入碎片的居民们会发狂般互相厮杀，尼堡因此陷落。 　　不，这不可能！ 　　屠杀掉一整座城的居民，哪怕事后王后成功上位，她也会因为这样疯狂的举动被超凡和人类两个世界的强者追杀！ 　　这样一来，露易丝公主登上王位又如何？以她的性格和能力而言，如果缺少了王后的支持，根本连一天女王都做不下去！ 　　“我明白了！”安徒生急切地说道，“这些碎片，不是针对尼堡的居民！” 　　它们从头到尾其实只针对一个人。 　　那就是石心！ 　　石心能够把落下的碎片吸入自己的身体内。 　　而且他已经做过许多次这样的事情了。 　　一片小小的碎片就能让人的心东结成冰，而石心体内这些年积累起来的碎片不知道有多少！也许他能有特殊的办法压制住碎片，但如果大量的碎片突然被同时吸入的话…… 　　“拇指，尼堡护罩的核心在哪里！”安徒生焦急地说道，“我的推测如果没错的话，现在正有人准备破坏核心！” 　　“我帮你问问！”拇指飞到了树叶上，身上散发出了淡淡的亮光，他对着树干低声说了几句话。 　　几分钟后，面色苍白的花精得到了答案。 　　“就在尼堡圣母教堂！”他大声喊道，“那里的植物很久才回话，肯定是出了变故！” 　　“我们走！”安徒生看了眼底下几乎已成定局的战况，叫来了白狮，朝着某个方向疾驰而去。 　　尼堡圣母教堂，就在之前他和火焰领主交手的那个花园中。 　　当时火焰领主攻击教堂后，整个区域爆发出了惊人的能量，而且花园中到处都是雕像，它们似乎能和城内的雕像们传递消息。 　　皇太后的城堡距离花园并不远。 　　几分钟后，安徒生就到了。 　　夜晚的花园极其安静。 　　他立刻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太安静了。 　　超凡后，他偶尔能够听到植物的低语，可在这片满是植物的花园中，它们像是陷入了沉睡中，就连平时最欢快的矮灌木们，都变得静寂无声起来。 　　不仅如此，在外面偶尔会吹来吹去的夜风，进入这座花园后仿佛也犯了瞌睡，连片叶子都无法吹动。 　　在隐匿光芒中的安徒生，骑在白狮身上没有下来，狮子特殊的属性让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等到了圣母教堂附近，拇指突然打了个哈切。 　　他从安徒生的肩膀上滑落，双目紧闭，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昏睡了过去。 　　“安眠类巫术！” 　　安徒生立刻退后。 　　在退到了公园边缘的位置，他才把拇指放在雪中来回滚了几圈。 　　“哇！”拇指猛地飞了起来，“好冷。” 　　“小声一些。”安徒生跳下了白狮，轻声说道，“整个公园都在安眠类巫术的范围中，越是靠近圣母教堂，巫术的威力越大，如果硬闯的话对方肯定能发现。” 　　“那你看到敌人了吗？” 　　“看到了，就是露易丝公主身边的人！”他们都没有戴上护目镜，但为首的人正是公主身边的那位矮个子女性超凡者。 　　拇指着急地说道：“他们开始破坏教堂了吗?我要立刻通知殿下。” 　　“好！” 　　石心来得很快。 　　安徒生刚在附近的灌木丛中蹲好，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冷香味，他抽了抽鼻子，没错，是石心的味。 　　“人呢？”石心的声音在稍远处响起。 　　“他们在圣母教堂那里！”拇指突然顿了顿，像是受到了某种胁迫般，声音变小了几分，“汉斯刚离开……” 　　“呵。”石心大声说道，“诡计多端的森林巫师！刚才在城堡外一直偷看我的英姿，现在我来了，就开始装清纯羞涩躲在一旁不出来。” 　　我没有！ 　　安徒生握紧拳头，努力把咒骂咽了回去。 　　这家伙果然在刚才就发现了自己。 　　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呵！安徒生心中冷笑了一声，老子可是喝了枯萎药水的人，现在游戏重新洗牌，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话虽如此，但事关王国未来，安徒生还是悄悄地跟在了他们身后。 　　“他要怎么破除安眠巫术？”安徒生思索着，“禁魔的能力并不能一直开启，对方不想搞出大动作，所以才选择了这种巫术，但他们绝对有被发现后如何应对的预案，也许，这其实就是个勾着石心前来的陷阱。” 　　石心压根没有掩饰自己的踪迹。 　　他没有带任何无光者，甚至连马都没有骑，就这么一路直接朝着圣母教堂的方向冲了过去。 　　他似乎有某种辨别的方法。 　　一些树木被摧毁，地上被他砸出了不少深坑，而随之相对的则是那种让人昏昏欲睡的感觉逐渐变淡了。 　　“果然像只驴！横冲直撞！”安徒生在心中腹诽道，“这么大的动静，是个人都听到了，为什么不潜伏过去偷袭！至少看清楚对方的形式再动手。” 　　“又不是在演舞台剧，没有观众会因为你打得卖力而喝彩的啊！” 　　再一次用“猛驴冲撞”弄倒了几棵大树后，整个花园像是突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一般。 　　各种细碎的声音响了起来。 　　风声，树叶“沙沙”的声音，还有植物们偶尔的细语，一股脑浮现而出。 　　安眠巫术被破解了。 　　“行了，你们失败了。”石心玩了个花哨的剑花，对着前面几个如临大敌的超凡者说道，“想破坏防御核心，就凭你们几个还是不够看的。” 　　他的剑尖指着其中那位矮个子女性超凡者：“你也跑来了，路易斯.冯.普勒森女士，作为王后的首席宫廷侍女，你的出现，是不是说明她要和我彻底决裂。” 　　被石心叫出全名的普勒森女士，此时没有戴着护目镜，面对着石心的问话，她皱眉说道：“您想必很清楚是为什么，尼堡防御力量虽然强大，但却需要长时间的积累恢复。” 　　“今天下午，公园中因为未知超凡生物的出现，防御力量已经启动过一次。” 　　“晚上下雪时是第二次。” 　　“刚才城堡防御是第三次。” 　　石心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那又怎么样？就算今天再来个第四次，第五次，防御依旧存在，而且你们这几个人联手也根本无法达到让防御力量启动的威胁度。” 　　安徒生听得皱起了眉头。 　　原来竟然是这样。 　　这后面的一串儿连锁反应，包括突然的袭击，起因原来就是今天下午的时候，他和火焰领主的争斗，让尼堡的防御机制启动了。 　　虽然石心说得很轻松，但安徒生作为当事人，还是能够感觉到，第一次在公园中防护罩是最强的。 　　当时的防护罩，就连火焰领主都无法冲开。 　　刚才的城堡防护虽然看着力量依旧充足，但和下午相比，已经弱了很多！更何况这期间笼罩住尼堡上空的防护罩一直存在，它们必定会消耗大量的能量。 　　“呵呵，那位聪明的王后殿下察觉到了这是个机会，所以迫不及待就在晚上发动了攻击。”石心冷笑了一声，“这实在是太老套了，我猜，露易丝公主今天突然冲进了皇太后的宫殿中，也是王后的授意。” 　　普勒森女士抬头看了眼上方透明的护罩。 　　她突然对着石心笑了笑。 　　“石心殿下，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刻。”她戴上了护目镜，举起了手中一直紧握着的长柄铜钥匙，“您死亡的这一刻，值得写在史书中。” 　　-------------------- 第269章 我有经验 　　她的话让石心笑出了声, 却让安徒生心中发冷。 　　那把钥匙是什么？ 　　为什么这位普勒森女士会如此自信？ 　　石心看着钥匙上发出的微光，却依旧没有动手，反而不屑地说道：“就这？” 　　就什么这！ 　　森林巫师急的差点跳出来！ 　　你们离得那么近, 有说废话的时间早就能把那东西抢过来了！对方手中的钥匙明显是杀手锏，这都什么时候了, 不嘲讽别人你会死吗！ 　　“难道是因为他察觉我在附近, 所以故意想要展现出最强势霸气的一面？”安徒生猛地抓了抓头发，觉得自己可能猜中了事情的真相，“怪不得又是闪光灯，又是花瓣竖琴的。” 　　“等等！万一石心因为装帅被干掉, 露易丝公主成为女王，从此王国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我不就成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了吗！” 　　森林巫师眼前发黑, 双膝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他不想当祸国殃民的灾星啊！ 　　几片雪花落在了他面前的地上，安徒生抬头, 天空中的透明防护罩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的不见了, 满天白雪，慢吞吞地朝地面压来。 　　他立刻戴上了护目镜。 　　不对！ 　　只有雪花, 那些镜子碎片呢？ 　　安徒生猛然转头看向了石心。 　　石心身上在发光。 　　他的身边像是弥漫着一层薄雾, 那些漂浮在空中的细微颗粒反射着周围路灯的光芒, 它们源源不绝, 从天空中落下，从四面八方涌来, 像是被吸引的飞蛾般全都扑向了石心。 　　那层光, 是镜子碎片的反光。 　　石心的剑尖顶着普勒森女士的额头, 却无法再近一步, 紧握在她手中的钥匙，形成了无形屏障，挡住了石心的攻击。 　　不远处圣母教堂的那些雕像，全都转头盯着石心。 　　似乎只要他有任何伤害普勒森女士的举动，就会发动攻击。 　　“你们太小看公主殿下了。”普勒森女士盯着近在咫尺的细剑，胸口因为惊恐有些起伏，声音中却流露出了抑制不住的得意，“无论是你还是玛利亚皇太后，都把她当做坏脾气的孩子对待！你们从未了解真正的她。” 　　“宫殿里的女官和仆从们，在太后态度的影响下，远远避开公主，又或者对她视而不见。”普勒森女士轻轻晃动了下手中的钥匙，“公主根本没费什么力气就拿到了它，她以为这是一场有趣的恶作剧，把钥匙交给我时，她脸上的表情是那么高兴。” 　　“这就是代价，是你们多年来对公主殿下忽视和疏远付出的代价！” 　　安徒生心中焦急，却没有贸然出手。 　　他心里很清楚，如果石心都不能破除防护，杀掉对方，那么他就更不能了。 　　“露易丝公主下午那么匆忙地跑去太后宫殿中，其实是去偷钥匙的！”安徒生悄悄挪动身体，藏到了更靠近石心的树丛后。 　　从侧面飘过的镜子碎片经过安徒生的侧脸，没有落在他身上，反而继续朝石心飘去。 　　安徒生心中一动，对着碎片伸出了手。 　　碎片竟然拐了个弯，绕过了他，目标极其明确。 　　“真的是针对石心而来的。”安徒生心思电转，他的眼神从普勒森女士手中的钥匙上移开，仔细观察起了石心。 　　之前的防护罩把雪和碎片一起挡在了外面。 　　现在护罩消失，雪自然飘下，碎片却全都飘向了石心！安徒生以为这是钥匙的作用，但现在他却觉得，那把钥匙应该只能控制防护罩的开启和关闭。 　　“当初在欧登塞时，石心是主动吸收碎片的。” 　　以往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安徒生当然不会忘记。 　　现在石心没有主动吸收，碎片却依旧不停往他身上黏，每一粒碎片碰他皮肤时，都会留下一枚细小的血印。 　　银雾翻滚，很快，石心露在外面的皮肤像是沾满了血，红得刺目。 　　“再这么下去的话，他会死的！”想起自己眼中落入碎片时的感觉，安徒生不由打了个冷战。 　　这么多年，石心一直在吸纳碎片。 　　他没有发狂变成内心冰冷的杀人狂，这就说明，平时肯定有某种方法能够控制体内的碎片。 　　可现在它们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还有吗？”和激动的普勒森女士相比，石心的语气听上去平静很多，“准备了这么多年，这就是你们的终极手段？作为计划，它很垃圾！作为笑话，它绝对是冠军级别的。” 　　普勒森女士握着钥匙的手背上冒出了肉眼可见的青筋。 　　虽然立场敌对，但此时安徒生却是非常明白她的感受。 　　“无能。”石心目光扫过了普勒森女士和她身后的超凡者们，“无能的头领，无能的执行者，特别是你，作为王后的贴身女官，你居然连个伪装都不做，不仅无能而且愚蠢。” 　　“……” 　　石心今天的话有点多。 　　安徒生隐约察觉到了什么，路灯从他手中浮现而出，绿色的藤条无声地在他脚边翻腾起来。 　　“不对！他在拖延时间！”普勒森女士不愧是王后身边的人，她也意识到了不对，对其余超凡者说道，“他伤害不到有钥匙保护的我，但却没有对你们出手，王后说得没错，短时间内大量碎片的聚集，就能让他无法行动！” 　　“按照计划，现在动手！杀了他！” 　　超凡者们没有立刻行动，而是举起各自的武器，小心靠了过去。 　　石心嗤笑出声。 　　普勒森女士怒呵道：“以最快的速度结束任务，再拖下去，星光透过迷雾，那个老头子就会看到我们！别耽误时间，他现在只是虚张声势！” 　　安徒生紧张极了，他屏住呼吸，准备随时救人。 　　藤蔓移动到石心身边还需要一点点时间。 　　快点啊，快点摆出高傲的姿态吓吓他们，让他们不敢立刻攻击！ 　　“呵~懦夫。”石心镶金的嘴巴又开始运作了，“你们这些无能的老鼠，软得连武器都举不起来，你们根本不敢战斗。” 　　法克！ 　　藤蔓缠住石心的腰部，猛地往后扯动，让他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轰隆！” 　　地面融化了。 　　淬毒的阴冷剑芒，呼啸而至的炙热火球，散发着腐臭味的不明液体，砸在石心刚才站立着的地方，几股力量交缠，形成了巨大的深坑。 　　敌方超凡者们，像是被激怒的斗鸡，准备啄死眼前的嘲讽之王。 　　石心冷笑一声，似乎还想发表什么高见。 　　下一刻，他的嘴巴被绿色藤蔓封住，身体直接被拉入了公园阴暗的角落中。 　　“去追！”对于这个结果普勒森女士早有预料，“他肯定不会一个人来，你们跟着碎片就能找到他！” 　　几道身影立刻追了上去。 　　另一边，石心盯着森林巫师，冷笑着说道：“\'想用这种方法和我重归于好？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就算是布莱克候斯，也不会在同一片草地上进食两次！” 　　“请您闭嘴吧！”安徒生再一次用藤蔓缠住了石心的嘴，可短短几秒后，它们就被面具上的雾气腐蚀掉了。 　　他正骑在白狮上。 　　石心被藤蔓固定在了他身后，两人逃难似地在公园中狂奔着，为了拖延时间，安徒生专门在树丛和阴暗的地方行走，想要快一点把身后的祸害扔回到城堡中去。 　　说实话，安徒生并不想搭理石心，但考虑到以往和对方打交道的经历，保险起见，他还是多问了一句：“你真的动不了？” 　　石心的回答一如既往：“我能不能动，你自己没有感觉？” 　　法克！ 　　大量的藤蔓再一次缠绕住了石心的嘴，这一次，连他的头也整个包裹了进去。 　　森林巫师脸色铁青。 　　公园的道路并不复杂，原本很快就能出去，可现在已经跑了将近一分钟的时间，他们依旧在公园里打转。 　　“你果然只长屁股不长脑子。”石心吐出了一口树叶，“要算计我这种级别的人，一个安眠巫术怎么够用。整片区域都被隐藏起来了，只能进入不能出去。” 　　安徒生转头瞪着他：“其实你暗中带了不少人进来吧，现在是时候把他们叫出来了。” 　　石心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咦？ 　　安徒生诧异了：“你该不会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为什么不多带些人？” 　　石心呵了一声，破天荒的没有说话。 　　奇怪了。 　　这是什么反应？ 　　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安徒生知道，就算对方无法看穿隐匿光芒，可天上那些亮闪闪的镜子碎片却固执地被石心吸引，它们速度不快，只要认真观察，就能通过碎片判定他们的位置。 　　“绕着公园跑！”安徒生给白狮下了命令。 　　如果待在一个地方不动，对方很快会找过来！ 　　靠着白狮速度和镜子碎片飘来的时间差，在公园内不规则的奔跑，让碎片的运行轨迹变得散乱，至少能够拖延一点时间。 　　“拇指！”安徒生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果然碰到了拇指软软的头发，“你出来。” 　　拇指吐了吐舌头：“你怎么发现的？” 　　“你在我的衣服口袋里做了手脚。”安徒生飞快地说，“刚才你明明是在尼堡郊外，就算是以花精的速度，也不可能这么快赶到我身边！” 　　“我让你看好那两个人，你肯定不会把他们抛下不管就跑来看热闹！所以你是用花精魔法做了个能快速往返的特殊通道？” 　　拇指抓了抓头，缩着脖子承认了：“还以为蒙混过去了呢。” 　　“现在你立刻过去。” 　　“把那两个人带过来？” 　　“不！”安徒生看了眼石心，“露易丝公主被我弄晕了，她在别墅二楼的房间中，你能带她过来吗？” 　　“没问题！”拇指飞了起来，“不过她体积较大，你衣服口袋又太小了，我需要找个比较宽敞的地方重新布置，需要十分钟。” 　　“尽快！” 　　安徒生又让白狮跑了两圈，最后停在了一处三面都被树木遮挡住的地方。 　　藤蔓卷着石心，把他轻轻放在了草地上。 　　就像普勒森女士说的那样，石心短时间内吸收了大量碎片，现在整个人僵硬得像冰冻带鱼。 　　必须想办法缓解他的负面状态！ 　　“等下要是感到疼痛，就稍微忍耐下！”安徒生深吸了口气，低声说道，“我有一点经验，会尽快做完。” 　　他一边说，一边扯开了石心的上衣，接着，整个人压了上去。 　　-------------------- 　　拇指：殿下，汉斯在小公园等你！ 　　石心：呵，现在想和我单独约会了？ 第270章 闪亮的他 　　石心的身体很冷。 　　仅仅是稍微碰触, 就让安徒生打了个寒颤。 　　金色的守护光芒从他体表浮现，再裹住了石心。 　　“放开你的防护。”安徒生俯身在他耳边低语道，“我之前试过, 守护光芒能够把镜子碎片从体内驱赶出来。” 　　“这就是你所谓的以前做过有经验的事？”石心面具上正在疯狂旋转的雾气突然停滞了，声音也听起来怪怪的。 　　“嗯, 不过当时只有很小一片, 落进了我的眼睛里，我记得告诉过你这件事。” 　　石心面具雾气变得扭曲起来，安徒生发现自己的守护光芒开始起了作用。 　　他感到面对着一座巨型冰山，密密麻麻的碎片, 积年累月，想把它们驱赶出去, 就像徒手去挖冰般艰难竭蹶。 　　金色光芒不断亮起, 又因遭到阻碍而不停熄灭。 　　安徒生没有放弃。 　　一次失败了，再来一次。 　　他不停点燃精神力，身上忽明忽暗, 精神力快速消耗, 让安徒生面色发白，贴身衬衫后背的部分不知不觉间被润湿, 额头上的汗水也顺着脸颊滑落到了下巴处, 一滴又滴地落下, 下方正好就是石心面具的灰色雾气。 　　灰雾卷起一股小旋风, 左摇又闪，想要避开这些汗水。 　　但是随着安徒生的动作, 汗滴落下的轨迹没有规律, 没完没了, 滴滴答答…… 　　“把你脸上的汗擦擦！”石心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他一把抓住了森林巫师的腰，“还有你身上的光别再亮起来了，闪得我眼睛疼。” 　　“有效果！”安徒生略感喜悦，辛苦没有白费，“你的右手可以活动了。” 　　很好，这一次是右手能动，下一次再让左手动起来，然后是双腿和腰部！等到石心完全能动弹了，以他的实力，肯定是能够扭转现在不利的局势，至少保命没有问题。 　　石心似乎在活动手部般，放在森林巫师侧腰的右手，上下摩挲，左右轻捏：“你脸上的护目镜不要摘掉，扶我起来。” 　　“我们换个地方。”安徒生也听到敌人细微的脚步声，“再多做几次。” 　　眼看那些可恶的带叶藤蔓又要缠绕上来，石心腰部用力，直挺挺地从地上蹦了起来，虽然身体依旧僵硬差点儿就把骑在他身上的森林巫师给撞飞，却刚好躲开了藤蔓缠绕。 　　就这么几秒钟时间，敌人已近！ 　　“去死吧！恶徒！”愤怒咆哮和大团黑色粘液一同袭来，粘液在空中展开，蛛丝般在两人的头顶炸开。 　　糟糕了，是章鱼粘汁！ 　　安徒生立刻展开守护光芒，想要把这玩意儿顶在外面，它是从发情热恋期的带毒章鱼情侣体内提取的，极度粘稠，沾上一点就很难清除！ 　　金光刚亮起，突然又熄灭了。 　　“你！” 　　安徒生看向了石心，这种精神力突然被隔绝的感觉，是石心使用了禁魔能力！ 　　“垃圾。”石心举起右手，对着即将落下的粘液蛛网打了个响指。 　　蛛丝瞬间消失了。 　　“他能动。”袭击者警备地盯着石心，“怎么回事？他有一只手能动了！”与此同时，他们也看到了站在石心身后的安徒生。 　　“快去联系普勒森！” 　　“他还不能跑动，围住他们！” 　　几人退后了一段距离，分散开，把两人包围在了中间。 　　安徒生耳边传来了石心的低语。 　　“你离开。” 　　森林巫师眉头紧皱，摇了摇头。 　　“不想离开就过来。”石心说，“把我左手放在你腰上，你双手抱着我，头要靠在我胸口，身体一定要和我贴得紧一些，不留任何缝隙。” 　　“啊？”小汉斯以为自己听错了。 　　“疼痛。”石心的声音又飘了过来，“你离我越近疼痛感就越发明显，镜子碎片造成的影响是在精神层面的，身体只不过是投射而已，我需要疼痛感来保持清醒，这个姿势会加快我的恢复速度。” 　　原来是这样，听起来很有道理。 　　安徒生飞快瞥了几眼远处的敌人，忍住心中冒起的羞耻感，咬着嘴唇，毅然按照石心的话，主动投入了他的怀抱。 　　小汉斯的脸贴在石心胸口，把他无法动弹的左手用力掰弯，放在了自己的腰部，然后双手紧紧抱住了他。 　　这一举动大大刺激了在附近观望的敌人。 　　“忍不住了！简直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有人拿着武器就要冲上来，被旁边的同伴一把拽住。 　　“再忍忍！他们嚣张不了多久。” 　　“要是他们开始脱裤子，今天说什么我也要立刻动手。” 　　安徒生的脸连着耳朵一起燃烧了起来，他万分庆幸护目镜挡住了自己的脸。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森林巫师在心中无声地辩解了起来，我是在帮助石心，我只是不想让他在这里死掉！ 　　为了王国的未来和人民的幸福我容易吗？ 　　他的眼眶有些发涩，这帮坏人不仅使坏而且误解了他自我牺牲的举动，这种有口难辩的酸楚感觉，真是…… 　　“咳咳。”石心咳嗽了两声，他的呼吸开始用力起来，每一下，都愈发费力。 　　敌人们发出了舒心的欢呼声。 　　“来了！” 　　“咱们往后退一点，这么厉害的东西，很有可能会误伤。” 　　“什么？”安徒生想要抬头，却被石心用下巴按住了头顶。 　　石心原本就冰冷的身体温度骤降，隔着衣服碰一下，都有种皮肤被冻伤的感觉。 　　“别动。”在咳嗽的间隙石心费力蹦出了几句话，“她把剩余的碎片都扔下来了，咳咳，我没想让你看到这些，咳咳……” 　　安徒生刚想动作，却又被石心按了下去。 　　“没用的，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真的喝了枯萎药水？” 　　安徒生沉默了几秒钟后，点了点头。 　　“我不信。”石心说，“没有我的允许，人鱼巫师怎么可能再给你一瓶枯萎药水。” 　　金色的守护光芒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就亮了起来。 　　石心的身体被这股光芒推动。 　　森林巫师猛地往后一跳，藤蔓顺势就抽了上去。 　　“啪！”的一声，无法动弹的石心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鞭子。 　　这时候，满眼怒火的安徒生才看到让石心状态变糟的原因。 　　大片大片的镜子碎片像是暴雨一般，疯狂地落在了石心的头顶上！而原本追逐着石心的小碎片们，则像是被什么东西驱赶一般，速度变快了很多！ 　　石心背部和大半个腿部都开始发光，他体内的镜子碎片实在太多，终于引起量变，让他的身体开始发生了改变。 　　“法克！”安徒生骂出了声。 　　他撑起了守护光芒，想要把碎片弹出去，可是刚一碰触，安徒生就觉得脑子像被重锤击打了般，差点儿没直接晕过去。 　　\"愚蠢！\"远处的敌人大笑了起来，“你们看到没？他居然直接用精神力接触镜子！” 　　在嘲笑声中，安徒生撑着膝盖，再一次亮起了守护光芒。 　　他忍着脑子里的剧痛，费力地让光芒向石心罩去，不管再怎么讨厌这个家伙，总不能真的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的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变成镜子人。 　　“真让人感动。”普勒森女士声音响了起来，她举钥匙，步履艰难地朝这边走来，“不过没有用，十年的布局，到了今天终于等到了结果。” 　　“巫师，他的体内全是镜子，身体已经开始转化，无论你做什么，都无法改变最后的结局。” 　　安徒生一言不发，守护光芒又一次被大量的镜子碎片击碎了。 　　这些碎片的目标全在石心身上，似乎对别人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石心的鞋尖开始反光，然后是他的脚踝，小腿，大腿，上身的情况更加糟糕，除了心脏附近和脸上面具的部位，他整个人几乎变成了由镜子组成了雕像。 　　森林巫师没有放弃，他努力举起了手，路灯像是燃烧般蓦然亮起。 　　“守护！”他大吼了起来，“守护！！” 　　光罩从路灯中扩散开来，边缘宛若火苗般沸腾了起来，金光化作片片羽毛，朝石心头顶上飘去。 　　森林巫师拼命了。 　　他彻底释放着所有的精神力，不顾一切。 　　片片叠加的羽毛形成了一只金色雏鸟，它伸展开翅膀把石心护在身下，长长的尾羽挡在了石心身边。 　　那些看起来势不可挡的大块碎片，宛若刀雨，落下时，会在金鸟身上留下一道伤口，又或者切碎几片羽毛。 　　“不自量力。”普勒森女士气喘吁吁地说道，她的手臂在颤抖，钥匙也在抖动，仿佛随时都会挣脱她的手，“冰雪女王的镜子，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强大存在制造的神秘物品！你一个小巫师，就想阻挡它？你凭什么！” 　　她嘲讽的并未对小汉斯造成任何影响。 　　安徒生根本就没听到她说什么，此时，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路灯上，他感到自己仿佛在对抗整个天空。 　　森林巫师的沉默刺激了普勒森女士。 　　她低声喃喃，像是和什么人在交谈一般。 　　片刻后，雪突然停了。 　　气温似乎更冷了一些。 　　安徒生感到压力骤减，他猛地大口呼吸起来。 　　“终于，终于停止了吗……”他眨了眨眼，突然发现周围的一切逐渐变得明亮起来，“天亮了？不，不对，是有什么东西在天空中发光！” 　　那是一小片镜子。 　　悬在天空中，突兀出现。 　　它有成人手掌大小，边缘呈不规则的锯齿状，出现的瞬间，周围的光都像是被吸引了过去。 　　护在石心头顶的金色雏鸟仰头鸣叫了起来，镜子巨大的吸力让它开始变形，几乎要被吸走。 　　一行鲜血从安徒生的鼻子中流出。 　　天空落下似乎已成定局，但小汉斯还不想放弃。 　　“够了。”石心整个身体几乎全变成了镜子，此时的他，从未过的闪亮，“宝贝，收回你的精神力，接下来交给我。” 　　宝贝？ 　　安徒生心中一动，路灯瞬间熄灭，金色雏鸟化为幻影同时消失。 　　没有了守护光芒的阻碍，最后一片小镜子终于落了下来。 　　-------------------- 第271章 靠不住的男人 　　随着天空中最大镜子碎片的落下, 石心的身体完全异化。 　　他变成了一座立体人型镜子，无论是美丽的头发还是繁复的服饰，统统成了镜面材质。 　　至此, 从天而降的所有镜子碎片都被吸入石心体内。 　　“哈哈哈哈。”敌人们狂笑不已。 　　他们甩掉护目镜，击掌庆祝, 毫不在意是否被安徒生看到长相。 　　普勒森女士松了口气, 她颤抖的手无力地垂落下来，钥匙从指尖滑落，掉在了她脚下的泥土上。 　　一直护住她的无形屏障同时消失。 　　“成功了。”她活动着发麻的手腕，得意地盯着石心镜子雕像, “你也别怨恨王后殿下，她只是一位想要保护自己孩子的母亲。” 　　“真是位称职的母亲。”安徒生轻轻鼓掌, “让人赞叹的伟大母爱。” 　　普勒森女士也拿掉了护目镜。 　　她捏了捏被压得发红的鼻子, 捋着稍显凌乱的头发，轻松地说道：“随便你怎么说，王国的历史从此后由我们书写, 你和石心殿下, 不过其中不起眼的一抹灰影。”事情已成定局，眼前的巫师注定要被清除, 不过他刚才展示出的巫术很有趣。 　　普勒森女士看向不远处的土地, 等拷问完毕后, 刚好可以把这个巫师埋在那里。 　　安徒生的目光一直没有从石心身上移开。 　　这家伙难道就真的这么玩完了？ 　　不应该。 　　那句轻佻的“宝贝”还有什么“接下来交给我”的豪言壮语, 难道只是临死前的硬撑？ 　　估算了下逃走需要的精神力，安徒生决定要拖延一下时间。 　　“你没用问题要问我？”森林巫师开始故弄玄虚起来。 　　“没什么好问的。”普勒森女士抬高了下巴, “你所有的秘密都将在审讯巫术中无从遁形！就连你小时候尿了几次床, 我都会知道。” 　　这可不太行！ 　　“我说的不是这些。”安徒生感到了一丝熟悉的精神力波动, 拇指回来了！他心中大定, 用手敲了敲自己的护目镜，“你不好奇这是从哪来的？” 　　“嗯？”普勒森女士眉头紧皱，整个人变得紧绷起来，“你的护目镜为什么和我们一样！难道你……” 　　安徒生冷笑了一声，这位王后身边的宫廷女官，一定是实战经验极其稀少，到了现在才发现护目镜的问题。 　　“我明白了。”普勒森女士说，“原来你是自己人，没想到，石心最信任的手下居然是王后安排的，殿下的手段真是一如既往的高明。” 　　安徒生干咳了两声，背在身后的手飞快地朝着某个地方打了几个手势。 　　对方想象力如此丰富，还能再套一些情报出来。 　　“是的，您的聪慧和敏锐真是令人赞叹！”安徒生趁机站在镜子前，用手轻轻抚摸着石心反光的头发，“为了防止他在最后关头……，我故意分散他的注意力，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为了让他彻底相信我。” 　　其中“……”的部分安徒生故意说得又快又含糊，反正对方肯定会自行补充相关内容。 　　普勒森女士点头说道：“没错，你做的很好，不然我们还会付出更大的代价才能让事情完成。” 　　安徒生曲起手指，敲了敲石心的肚皮。 　　镜子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这玩意儿我带走了。”安徒生用一种略显变态的语气说道，“很有意思的纪念品。” 　　“不行，王后想要亲眼看到她的战利品。” 　　“为什么？”安徒生说，“我以为她不想看到石心，不论死活。” 　　“你果然是殿下的人。”普勒森女士含笑点头，“不过想从噩梦中挣脱，逃避无用，只有亲手把那个噩梦砸个粉碎，在今后的每个夜晚中才能安心入睡。” 　　安徒生的手一个用力，不小心掰断了石心的几缕头发。 　　王后就这么厌恶自己的长子吗？ 　　“被砸个粉碎是他自找的，活该！”安徒生在心中叹了口气，“可是这样一来会形成大量新的镜子粉末，带来更多的受害者……仔细看看，他变成镜子后比当活人时顺眼多了！摆在家里，晚上只点一根蜡烛就能照亮整个房间，一年下来能节省不少灯火费，还有他举起的手刚好能当衣架，再说，以后如果看腻了，这么栩栩如生的镜子雕像卖给收藏家至少能换来一座带牲口的大农场。” 　　好，就这么办。 　　真是一本万利的好计划。 　　待会儿找机会开启隐匿光芒，把镜子石心塞进路灯中直接跑路。 　　“嘶~”安徒生放在镜子下巴处的手指突然一抽。 　　电流？这是面具防御效果。 　　真的还活着啊…… 　　他干脆用手戳向了石心高耸鼻头下面的孔洞。 　　石心的脸镜面化以后，只露出了下半张脸，而上半张脸则像是突然凝固的气团，看上去有些诡异和滑稽。 　　小汉斯的手突然一抖，半边身体都有些发麻起来。 　　一道细微又强力的电流从石心的鼻孔中发出击中了他，同时，还有丝丝灰雾同时从鼻孔中冒了出来。 　　甩了甩右手，安徒生冷笑了一声。 　　面具还在起效。 　　“你为什么一直不摘掉护目镜？”他奇怪的举动让普勒森女士产生了怀疑，“你的巫术本源很奇特，我之前从未见过，金色的光芒？你曾经在教廷待过？” 　　“嗯。”安徒生知道刚才对方只是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现在逐渐冷静下来，肯定会仔细盘查他的身份。 　　“摘下来，我看看你的脸。” 　　“不行。”安徒生后退了一步，“我的身份需要保密。” 　　“保密？”普勒森女士笑了。 　　她回头对着其余几位超凡者用德语说了句什么，然后看着安徒生摇了摇头：“我就是王后殿下在外行走的代理人，她的一切秘密我都知道，如果需要对我保密，那就意味着一件事。” 　　几位超凡者从各个方向朝安徒生包围过来，脸上笑容狰狞，手中武器开始发光。 　　他的手搭在石心的胳膊上，隐匿光芒蓄势待发。 　　“你是个聪明的年轻人，石心已死，你不如考虑效忠我们。”普勒森女士语气和善，“只要你愿意，我能代表王后殿下原谅你之前的行为。” 　　安徒生用同样和善的语调说：“这……请让我……” 　　话音未落，他和镜子石心同时消失了。 　　“别动手！”普勒森女士拦住了那几人，“不要破坏镜子！殿下需要完整的镜子，一片都不能缺少！” 　　“用章鱼粘汁把这附近全都围起来，他带着镜子跑不远。” 　　她冷哼了一声，仰头喝下一瓶补充精神力的药水，弯腰想捡起刚才掉落在地上的钥匙。 　　可她的脚下的土地上除了几簇不起眼的杂草外什么都没有。 　　钥匙同样消失不见了。 　　“什么时候！”她咬牙切齿，目光凶狠了起来，“居然在我眼皮底下偷我的东西！那个巫师，绝对是那个巫师干的！他故意装出一幅猥琐的样子在镜子上摸来摸去，就是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 　　安徒生正举着石心镜子雕像，费力地从她面前走过。 　　听到这话，他的表情有些扭曲。 　　什么叫做偷？那把钥匙明明也不是你的。 　　“呼，真的很沉啊。”安徒生小心避开了对方超凡者洒下的章鱼粘液，“这玩意儿居然没法塞进路灯里，这不巫术！” 　　拖着这么一大块的镜子，他不敢弄出任何声音。 　　隐匿光芒对于声音只能起到稍微减弱的效果，呼吸声，很轻的脚步声，这些都能被隐匿，但是再大一点儿的声音就很容易被五感超越普通人的超凡者听到。 　　安徒生不能丢下石心镜子就这么跑了。 　　万一对方有特殊的神秘传送类物品，一个巫术法阵，就能把石心镜子直接传到王后面前，到时安徒生根本来不及救援，石心就会因遭到他母亲爱的捶打而变成真的渣状男子。 　　“好累，今天我如果能够活下来，该轮到他欠我一大笔钱了。” 　　驮着沉甸甸的镜子，安徒生缓慢地移动着。 　　一根树枝像是被风吹动，在他前面不远处垂了下来。 　　树叶后小花精探出了头，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伸出手，比划了几个手势。 　　干的不错！安徒生知道拇指完成了他交代的事。 　　这一分神的功夫，他感到脚下踩到了什么，黏糊糊的还隐隐发痒。 　　低头看去，那是一大团章鱼粘液！ 　　数十根由泥土和黑液组成的手指，从粘液中钻出，它们齐心协力，一起使劲挠着森林巫师的脚底板。 　　手指关节处裂开，像是无牙的黑嘴，尖叫了起来。 　　“找到了！” 　　“找到了！” 　　“找到了！” 　　敌方超凡们瞬间逼近，还未出手，眼前突然一亮。 　　无处不反光的石心镜子凭空出现。 　　而那个巫师却依旧不见踪影。 　　“就这么直接把石心扔了？”有人笑出了声，“这位大人可真是得人心啊！” 　　“把东西先护住。”普勒森女士看着周围，“那个巫师很狡猾，活像是只鬣狗，你们小心自己的身后！” 　　“噗！”的一声轻笑，从他们头顶传了出来。 　　普勒森女士立刻扔出了一颗水晶球。 　　它在空中分裂炸开，变成了数百个水滴大小的小水晶，每一个上面都映射着周围的景物。 　　藏起来的拇指被照了出来。 　　“是只花精。”普勒森女士说，“抓住她！石心和花精一族的关系不错，拿到这只花精，我们就能和他们谈判，让他们以后效忠于公主殿下。” 　　“呸呸呸！”拇指对着他们吐出了一大口老花蜜，“你们才是专门掏皮燕子的鬣狗！来抓我啊，笨蛋们！” 　　他动作灵活，手中洒下的花精亮片和植物魔法相配合，让来抓他的几个超凡者看上去像是笨猫扑蝶般滑稽，并且越来跑越远。 　　普勒森女士皱了皱眉头。 　　她口中念念有词，之前那些小型水晶球突然全都聚集在了她和石心镜子脚下的地面上，微光亮起，繁复的巫术法阵同时形成。 　　几条藤蔓突然从旁边刺出。 　　它们抽飞了几颗水晶球，想要破坏传送法阵，可随后立刻就被冻结成了冰条。 　　“植物？”普勒森女士说，“森林巫师?不，你之前还用过类似教廷圣光类的守护巫术，再加上能隐身的巫术，所以，你其实是石心培养出来的变异巫师！” 　　她死死盯着某个方向，冷笑了一声：“在你出手的瞬间，水晶球就已经照出了你的位置，你想拖延时间？没用的，我立刻就能带他离开这里。” 　　“我觉得你不会。”狡诈的巫师终于显出了身形，他的右手边扯着一大根藤蔓，另一头，则是被紧紧束缚住的人质。 　　看着人质熟悉的衣服，普勒森女士嗤笑道：“她？区区一个白女巫，你想用她来威胁我？真是可笑，你大可以直接杀了她，我还有很多可以替换的。” 　　“好。”安徒生干脆的回答让普勒森女士眉头微蹙。 　　她看着那些长着倒刺的藤蔓像是鞭子般朝人质身上抽去，只一下，斗篷四分五裂，露出了一张让普勒森女士大惊失色的熟悉脸孔。 　　“你抓来了公主殿下！恶徒，快放开她！” 　　“等价交换。”安徒生提起了露易丝公主的衣领，手中拿着巨大的尖锐植物，毫不怜香惜玉地说，“把那玩意儿给我，用公主交换。” 　　普勒森女士咬牙切齿地看着安徒生。 　　“你们的目的不就是让她登上王座？”尖锐的植物滑过公主细嫩的脸庞，留下一道浅浅的红印，公主低垂着头，依旧还在沉睡，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安徒生觉得自己此时像个反派，但看了眼石心的镜子雕像，他只能咬牙继续保持着恶棍的做派：“她死了，难道王后还要再和医生生个私生子？呵~到时候，恐怕就算国王置之不理，人民的愤怒也会让冰雪沸腾。” 　　该死的石心，你到底还需要多久的时间？ 　　“现在，立刻，往后退一百米！”作为未来的剧作家，安徒生脑子瞬间闪过了无数文学史上的经典恶人形象，他晃动着身体，发出了令人齿寒的笑声，“要不然，我就捏断她天鹅一样的细脖子！” 　　对，就是这样。 　　安徒生把手放在了露易丝公主的脖子上。 　　百分之二十的腹黑伊阿古，百分之四十的人面兽心克劳狄斯，再加上一点点残暴查理三世和《巴黎圣母院》中副主教克劳德的猥琐笑声，安徒生全情投入，逼真得让普勒森女士惊恐万状。 　　在郊外别墅的短暂接触，让安徒生判定，这位女士对于露易丝公主的感情很深。 　　就算是王后另有命令，但在公主生命受到致命威胁时，普勒森女士会做出什么选择，已经不言而喻。 　　“你别冲动！”她果然后退了几步，组成巫术法阵的水晶球落在了地上，光芒散去，“你要知道，就算你带走了石心殿下的遗体，但他已经无法再次逆转成为人类了。” 　　“而你这么做，就完全成为了我们的敌人。” 　　“年轻人，我劝你好好想一想。” 　　安徒生阴森森地裂了裂嘴，一句话不说，只是用另一只手抓起了露易丝公主的一缕秀发，在手指上卷了卷，接着，又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你！”普勒森女士大惊失色，也不知道她在脑内出演了怎样的画面，就连脸色都开始发青了起来，“算你狠！好，我答应你！” 　　安徒生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微笑就是最正确的选择。 　　-------------------- 第272章 不是解释 　　两人口头约定, 同时往后退去。 　　普勒森女士用小水晶球托起了露易丝公主，眨眼间就远离了这里，安徒生的藤蔓卷起石心后却站在原地没有移动。 　　他一脸淡然地看着普勒森女士, 似乎是在等她离得更远一些再行动。 　　可实际上。 　　小汉斯已经在心里骂骂咧咧了起来。 　　他拖不动石心镜子。 　　不知道为什么，整块镜子变得极其沉重, 纵然他在藤蔓中加入了大量精神力, 可依旧无法挪动。 　　普勒森女士跑得飞快，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隐藏起了公主，接着掏出了一枚摇铃摇晃了起来。 　　“叮叮叮~” 　　铃铛清脆的声音很细微, 但却让那些痴迷于追逐小花精的超凡者们停了下来。 　　“刚才是怎么了？”他们如梦初醒，面面相觑, “迷惑类巫术！那只花精洒下的闪粉有问题。” 　　而拇指在听到摇铃响起的时候, 已经飞快地钻进灌木丛中不见了。 　　“都回来！”普勒森女士安顿好了公主，大声喊道，“都滚回来！”她和安徒生只是口头约定交换“人质”, 现在, 约定完成，双方又重新变成了对峙的状况, “抓住他！镜子下面被我施展了冰冻巫术, 短时间内他绝对无法再偷走。” 　　法克。 　　安徒生低头看到了镜子边缘周围的土地上有一圈儿白痕, 这应该是刚才普勒森女士趁机留下的。 　　换了别的时候, 他能用植物破坏下面的土地，或者干脆打断镜子的两条腿就可以移动, 但这些都需要时间。 　　眼看着敌人重新包围了过来, 安徒生立刻召出了白狮。 　　他知道, 这次有了准备的敌人不会轻易让他逃掉。 　　一股冰冷的气息从身后传来。 　　安徒生猛然转头。 　　一大片灰白色的雾气在他眼前炸开。 　　它从石心脸部开始, 一直裹住了石心的整个身体，是面具的效果！ 　　雾气寒冷无比，浓雾翻滚中仿佛有丝丝闪电在其中跳跃着。 　　“怎么回事？”敌人停下了脚步。 　　“立刻攻击！”普勒森女士厉色吼叫了起来，“快！不要留手，是石心身上神秘物品在做最后的反抗，谁能压制住它们，这些东西就归谁！” 　　石心身上的神秘物品！ 　　那可是顶级的。 　　这下子，敌方超凡者们的眼神变得火热起来。 　　如果能获得这样一件物品的话，那么自身的实力就会获得飞一般的提高，这份诱惑摆在眼前，很难让人拒绝。 　　“混蛋，都是你惹出来的事。”安徒生低声骂道。 　　他看着再次逼近的敌人，摆出了防御的架势，低语道：“你带我进入超凡，这次我保护你，算是扯平了！以后……别再来烦我!” 　　一股细微的冷风吹起了安徒生耳边的发丝。 　　“呵~” 　　安徒生睁大了眼睛。 　　这种傲慢又欠扁的熟悉哼声，是石心没错！ 　　与此同时，镜子破碎的声音从雾气中传了出来。 　　感觉到身后突然涌起的力量，安徒生当机立断，他跳上狮背，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跃起，在空中就隐去了身形！接着，他不放心的又往远处跑了快一百米才停了下来。 　　敌对超凡者可没有听到石心哼哼唧唧的声音。 　　在他们眼中，一直死撑着的巫师突然临阵骑猫逃跑，没有了这个碍事的绊脚石，他们一拥而上，直接冲进了那片浓雾中。 　　“汉斯，汉斯~”拇指扑闪着翅膀，在附近飞来飞去。 　　他虽然看不穿隐匿光芒，但相处久了，拇指对小汉斯身上的味道却愈发熟悉。 　　就算藏着森林中，拇指也能闻出普通树根和小汉斯身上味道的细微区别。 　　几朵小花在不远处的树枝上冒了出来。 　　拇指嘿嘿了一声，猛地飞了过去。 　　安徒生看到那团雾气中传来了打斗的声音，没人注意到这里，立刻伸出手，把拇指扯进了隐匿光芒中。 　　两人一起趴在树上看起了热闹。 　　那雾气翻滚着，其实看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里面传出的声音和时不时亮起的光芒却显得十分精彩。 　　“殿下估计受伤不轻。”拇指突然叹了口气，“就几个小角色，他居然花费了好几分钟好没有取胜。” 　　“……”安徒生抿了抿嘴没说话。 　　先是打了两场，接着吸收了那么多巨量的镜子碎片，能够完全没事的话那才奇怪！不过石心也太过自大了，如果多带无光者来，那么早就把普勒森一行人拿下了。 　　说话间，烟雾散去。 　　那几位敌方超凡者不见踪影，也不知道被石心弄到哪里去了。 　　地上坑坑洼洼的，还有颜色奇特的烟雾从坑中冒出。 　　石心，一身黑衣，脸上像往常一样直冒烟，看上去已经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 　　他手中拿着的不是常用的细剑，而是一面维多利亚风格的椭圆形镜子，那镜子上散发着寒气，离得老远，都能看到一股股冰冷的白烟从镜面上冒出。 　　镜面看上去光滑无比，但右下角缺了一小块。 　　石心的身影映射在上面，却显得十分模糊。 　　“不是吧！殿下太帅了！”拇指生怕安徒生没看出来，飞到他耳边念叨了起来，“那是冰雪女王的镜子啊，汉斯，你明白了吗？殿下真是聪明极了！他之前是故意的，他把女王的镜子全都，不，大部分都骗了过来。” 　　安徒生冷笑了一声。 　　事到如今，不用拇指解释，他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 　　仔细想想，为什么冰雪女王会不顾一切发动袭击。 　　那是由于在下午的时候，自己和火焰领主的战斗让玛利亚皇太后开启了尼堡的结界！当时的动静很大，冰雪女王肯定已经察觉到了。 　　随后，石心敲钟计划失败，和自己起了冲突，引起了城堡中的异变。 　　冰雪女王就派出了露易丝公主过来查探情况。 　　尼堡的结界开启必定会产生能量的消耗，当时冰雪女王只是试探性的举动，可露易丝公主竟然真的顺利偷来了尼堡的控制钥匙！ 　　这就产生了一个绝妙的好机会。 　　石心敲钟计划失败，暴露出了他想要挣脱国王控制的想法，那位疯子国王是不介意自己的王后给他一点儿小教训的，所以，这次的出手，国王不会立刻出手阻止。 　　想必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冰雪王后就是抓住了这个时机，发动了最后的疯狂攻击！她故意派出大量人马围攻玛利亚皇太后居住的城堡，就是迷惑石心放出的烟雾弹，真正的攻击地点，就是在公园中。 　　而自己出现纯属意外。 　　安徒生相信，就算他没有让拇指去喊人，冰雪王后也会用手段引石心过来。 　　这么多年积攒在石心体内的镜子碎片，就是她故意布置下的陷阱，这次的总攻，她打算一次性的解决掉石心这个麻烦，没想到的是，这同样也是石心在一直等待的机会。 　　“你说得对，他是很聪明。”安徒生说，“他故意一个人过来，让普勒森女士感到绝对可以拿下他，可偏偏又因为有个蠢蛋阻止所以始终差那么一点，冰雪女王最后被逼着落下那么大一片镜子碎片，恐怕自己也受到了反噬。” 　　拇指急忙说道：“汉斯，你不是蠢蛋，我想殿下他绝对不是利用你的。” 　　“你觉得，在正常情况下，露易丝公主能够偷到那么重要的钥匙吗？”安徒生反问道，“我现在怀疑，就连我们吵架弄出的动静，都是他故意为之。” 　　毕竟玛利亚皇太后居住的地方，潜藏着几个间谍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间谍发现石心状态不对，立刻把情报传出去。 　　露易丝公主来查探。 　　这才是正常的顺序。 　　再往前想想，火焰领主和他打斗的时候，尼堡结界突然开启，也许从那是就是故意引起冰雪王后注意的陷阱了。 　　而他，则同样成为了棋盘中的一枚棋子，在不知不觉中，为石心取得了他想要的结果。 　　拇指抓了抓头，小脸憋得通红。 　　“好了，别为他找理由。”安徒生轻声说道，“这就是他的风格，而且我和他已经分手，以后就算见面也只是……嗯，学费投资人和被投资人的关系。” 　　石心正把玩着那面残缺的镜子。 　　随着他手腕的晃动，镜子反射出的光在公园周围到处晃动着。 　　“很有趣的玩具，怪不得她这么多年来一直抱着这玩意儿不松手。”石心活动了下身体，朝着普勒森女士的方向走去，“还缺少一块，是和她的灵魂绑住的那块吗？” 　　“你！”普勒森女士完全没有预料到他们筹划多年的完美计划最后会是这个结果，“你想干什么？” 　　“啊？”石心摇晃了下镜子，“当然是你想的那样。”他左右看看，手中的光束突然照向了她身后的地面，露易丝公主的身影浮现了出来。 　　公主像是陷入沉睡的美人一般，躺在地上，双目紧闭，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美梦。 　　而她的头上，则盖着一块长条形的布条。 　　布条上绣着华丽繁复的雕花，周围镶嵌着钻石，内衬中鼓鼓囊囊的，似乎塞满了各种衬垫，隐隐有药草的香味从中飘出。 　　就在这块形状奇特的长布条让公主刚才隐去了身形。 　　“真恶心。”石心的手一挥动，盖在露易丝头上的华丽长布条落了下来，“亨利八世的codpiece！你们的恶心和龌龊真是一次次突破了我的想象！” 　　“你不能对公主殿下动手。”普勒森女士慌张地挡在了石心面前，“她是未来的女王，是尊贵的存在，你想要伤害她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她有把握，就算到了现在石心依旧不敢杀她！她可是王后身边地位最高的女官，她的父亲是贵族，就连普通贵族看到她都要行礼，她曾和国王对峙过，和玛利亚皇太后针锋相对对，她…… 　　“好啊。” 　　回答她的是一抹冰冷的剑芒。 　　普勒森女士脸上的诧异凝固住了。 　　她的头被斩落在地，滚了两圈后，落在了公主面前。 　　惊骇圆睁的眼睛正好对着公主露出甜美笑容的睡颜。 　　石心伸了个懒腰，也不去管躺在地上的两人，而是直接走向了安徒生藏身的树冠。 　　他摆弄着手里的镜子，上面的光芒在附近的树木上游来荡去，却没有让森林巫师显出身形。 　　石心轻咳了一声：“拇指，你出来。” 　　下一刻，小花精绞着双手，可怜巴巴地从树上飞了出来。 　　与此同时，镜子光芒立刻照向了那里。 　　森林巫师抱臂盯着石心，面无表情。 　　“恭喜了，殿下。”他冷冷地说，“你手里的镜子就是体内这么多年所有碎片的集合体吧？从此以后，你不会再受到它们的困扰，而且冰雪女王的本源力量已经在你手中，她无法再像之前那样对付你了。” 　　石心摸了摸镜面上的缺口：“最后这一块，强行拿走的话，她的灵魂会立刻消散。” 　　原本一肚子怒火的安徒生有些诧异。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冷冰冰的石心殿下，心中依旧藏着一点儿对母亲的爱？在对方那样对他之后，这点点爱依旧没有消散？ 　　“露易丝突然来到宫殿里，想要偷走钥匙的时候，我才有的计划。”石心也没去看小汉斯，只是盯着手中的镜子，镜面上模模糊糊的，也不知道在他眼中看起来是怎样的。 　　“你是在向我解释？”安徒生略感诧异。 　　这可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自作多情！谁向你解释了！我并没有让你回来。”尊贵的殿下把镜子收了起来，“以后别没事来烦我！” 　　刚才安徒生的话，被他略加修改重新抛了回去。 　　“没问题！”小汉斯冷冷地说，“我回来只是觉得，你比露易丝公主稍微强了那么一点，你也别自作多情想太多了！” 　　拇指夹在两人中间，冷汗直流。 　　他感觉现在的情况凶险万分，甚至比之前战斗时还要危险。 　　石心从怀中摸出了什么东西，手腕一动，直接砸向了安徒生的脸。 　　小汉斯一直没有放松警惕。 　　石心一动手，他立刻身形飞快后退，同时前方出现了层层的藤蔓护住了自己。 　　“咚！”的一声轻响。 　　石心扔出的东西砸碎了绿色的植物防护，直接砸到了安徒生的脑门上。 　　安徒生眼前一花，捂着发疼的脑门，指尖却碰触到了一枚圆形的东西。 　　“奖励。”石心一甩披风，转身打了个响指，“为皇室而战的人，就算是你，也会得到奖励！”黑色的旋风疾驰而来，布莱克候斯经过安徒生的时候，突然对着他眨了眨眼，然后载着跳上来的石心，消失在了城堡的方向。 　　“混蛋。”安徒生摇了摇头，坐了下来，他差点儿被砸晕过去。 　　他的掌心放着一枚眼熟的戒指，那是石心曾经送给他的，用来掩饰路灯和他多种巫术能量的神秘物品，之前他明明丢在了骸骨花园附近的深海中，不知道石心用什么方法，把它重新找了回来。 　　“汉斯，汉斯！”拇指飞了过来，悄悄说道，“这个戒指不要再扔掉了！刚才马大哥跟我偷偷的说，里面有能帮助你彻底消灭火焰领主的东西。” 　　“嗯？”安徒生停下了扔东西的动作。 　　他摸了摸戒指，突然想了起来。 　　“你是说，召唤生物？” 　　石心送给他的时候提到过，戒指分为不同的空间，里面可以储存物品，而最后一个空间中，则可以在最危急的关头召唤某种实力强大，堪比巨龙的生物。 　　“对对。”拇指拉住了安徒生的胳膊，“殿下没有开玩笑，里面真的有强大生物。” 　　安徒生抿了抿嘴，想了一下，把戒指收回进了路灯中。 　　火焰领主虽然收到了某种程度的重创，重新回到了他的巢穴中，但只要给他时间，必定会卷土重来。 　　想要彻底消灭火焰领主，那么现在就是安徒生最好的机会。 　　毕竟像尼堡防护力量这么强大的帮手，下一次，安徒生是再也找不到了。 　　他看到了刚才被石心仍在地上的细长华丽布条，那东西原来盖在露易丝公主的头上，小小一片，却能让她的身体完全藏匿起来，应该是个不错的神秘物品。 　　不过刚才石心把那玩意儿叫做什么来着？ 　　安徒生努力回想了一下他说的英文，脸色突然就变了。 　　拇指已经飞了过去：“嘿嘿，汉斯，这件神秘物品应该很强大，别的不说，光是上门的宝石就足够值钱的。” 　　“别碰。”安徒生急忙阻止，“那是，那个是，嗯，以前贵族男性用来遮挡隐私部位的带子！”他飞快地比划了几下，“而且亨利八世听说有花花草草的病症，带子里塞满的草药就是用来缓解他的不适的！” 　　拇指的小脸发绿，做出了干呕的表情：“天哪，我白嫩的小手差点儿就要不纯洁了。” 　　“走吧。”安徒生看了一眼石心离开的方向，“尼堡该有大变动了，我们暂时远离这里。” 　　很快，公园内就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几分钟后，躺在地上的露易丝公主轻轻地哼了几声。 　　她刚才做了个很不错的梦。 　　“那些公主们羡慕的眼神实在是太明显了……”她嘴角带着笑意，还沉浸在梦中愉悦的感觉中，“为我定制的新王冠，当然是独一无二的，还有那些英俊的王子们都围着我献殷勤，哈哈，他们看起来好蠢！但是克鲁索伯爵却因为这样，而找他们决斗，捍卫我的名誉……我们的婚礼真是盛大，大家都在祝福我们……克鲁索，亲爱的，你的脸和身体都是那么完美。” 　　公主伸了个懒腰，手指朝平时摆放着铃铛的地方伸去。 　　她摸了个空。 　　“普勒森，给我送一杯热巧克力，还有……”公主不满地说着，这时才缓缓睁开了眼，“今天的床不舒服，把女仆……” 　　她的话在看到普勒森女士睁大的双眼时戛然而止，那张熟悉的脸上满是血痕，平时慈爱的脸庞此时看上去是那么吓人，而这颗头颅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她，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不远处倒在地上的无头尸体周围，红色的鲜血正在渐渐蔓延。 　　刺鼻的血腥味和冰冷的空气让露易丝公主彻底清醒了过来。 　　一道充满恐惧的尖叫声猛然响起。 　　那声音回荡在公园中，穿透了树枝和薄雾，传进了正前往这里的卫兵耳中。 　　“是露易丝公主的声音。”有人低声说道。 　　“很动听的歌声。”其中一位看上去地位高些的卫兵笑了笑，“咱们先等等，不要耽误了公主练歌，听说任何让公主不高兴的人，不管是贵族还是骑士，都会被狠狠地处罚。” 　　露易丝公主的尖叫和呼救声又响了起来。 　　“救命！” 　　“谁来救救我！” 　　“我是公主，我是国王的女儿，快来人救我。” 　　有士兵有些犹豫地看向了那边：“可是……” 　　小队长耸了耸肩，声音冷了下来：“今晚，要不是王储和石心殿下，恐怕咱们已经成为了刀下亡魂！这次是谁做出的这种事，大家心里都有数，况且我们现在只是远远欣赏公主美妙的歌声，出于对王后和公主的尊敬，我们才没有贸然过去打扰公主，明白了嘛？” 　　“明白了！”这一次，所有卫兵们齐声回答。 　　他们就这么安静的站在公园外，听着露易丝公主愈发凄惨的叫声，就像是在欣赏一曲动听的歌谣。 　　-------------------- 第273章 远方 　　离开公园没多远, 安徒生就不动了。 　　前方出现了一位面熟的可恶老头。 　　“真是巧遇。”昨日星辰斯达笑眯眯地举着水晶球，“这不是安徒生先生吗？你也在这附近散步？” 　　“你想干什么？”安徒生没好气地说，“石心他没事, 公主在鬼叫，有一堆残局需要你去收拾。” 　　“不急。”昨日星辰慈爱地说道, “我在路边捡到了你乱丢的垃圾。”他往旁边挪动了下, 露出了身后昏迷着的两个人。 　　被扒掉外袍的白女巫和伊万。 　　安徒生盯着昨日星辰，这老头贼眉鼠眼，满腹诡计，不知道现在又要布置下什么阴谋。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嘛。”昨日星辰说, “哎，不被人理解真是痛苦啊, 明明我是在做好事, 你不知道，当时殿下提出要和一个平民男人成为伴侣的时候，差点儿, 就差那么一点点, 就直接被国王陛下给杀了！头都被砍了块一半，要不是我扶着, 直接就会从他脖子上被砍下来满地乱滚。” 　　安徒生深吸了一口气。 　　这老头子到底要干什么！ 　　昨日星辰伸出了手, 上面的水晶球开始闪烁起来：“我还记录下了当时他被国王压制住殴打的珍贵画面, 你要不要看看？” 　　“不看！”安徒生觉得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还有事！”在看到这老头的瞬间，他的双腿牢牢地被锁定在了地面上, 像是身体上方有什么无形的巨物压制住了他一般, 不然他早就开着隐匿光芒跑远了。 　　“真难办。”昨日星辰抓了抓头, “我今天早上起来, 看到了新的未来剪影，有你也有殿下。” 　　安徒生抿了抿嘴没说话。 　　昨日星辰继续说道：“看了你们的未来，我觉得要对你好一些，这样吧，你是准备去克鲁索领见你的朋友，顺便把这两个人带过去交给他处置是吗？”不等安徒生回答，他继续说道，“我送你们过去，这样至少能节约一点路上的时间。” 　　“等等，我不用……”安徒生还来不及解决，就被突然涌起了一股星光包围住了。 　　星光消失后，森林巫师和那两个躺在地上的人全都不见。 　　昨日星辰盯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摇了摇头，举起了手中的水晶球。 　　水晶球中的弗雷德里克坐在一张长椅上，他似乎是在一个花园中，脚边的长满了各种美丽的花朵，他金色的头发已经黯然失色，丝丝白发参杂其中，仔细看去，他的手上布满了皱纹，似乎身形也不似年轻时那般高大了。 　　他看着不远处的树下。 　　那里立着一个小小的坟墓。 　　坟墓看上去有些老旧，上面的名字在经过几十年的风吹雨打有些模糊，但能隐隐看出一些什么。 　　“哎……”昨日星辰的眉头皱了起来，“这样的结局真是出乎意料。”他抬头看了眼远处逐渐泛白的天空，一边摇摇晃晃地朝公园里走去。 　　法克。 　　安徒生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漩涡中，整个人被甩来甩去，落在地上时，浑身上下都软绵绵的，甚至因为太过眩晕而无法抬起头来。 　　“噗！”“噗！”“噗！” 　　伴随着吐口水般的声音，白女巫，伊万和拇指，都从星光中被吐了出来。 　　安徒生趴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捡起口吐白沫的小花精，用绿光护住了对方，转过身，就看到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正飞速朝这边跑来。 　　这是一片平坦的草地，不知道这片土地的主人用了什么方法，这附近除了小草以外没有任何别的高大植物，视野极好，能够看到不远处有几栋占地面积很大的建筑。 　　“图里帕就住在那里吗？”安徒生一边观察着环境，一边暗自点头，“特意把所有能遮挡视线的植物都清除掉了，但这一大片草坪却用巫术保持着青翠，是想让图里帕散步的时候，能够看到满眼的绿色吧。” 　　那队士兵很快就到了安徒生附近。 　　他们训练有素，并没有离他太近，只是远远地就架起了枪支。 　　“我来找克鲁索伯爵。”安徒生说，“昨日星辰大人送我们过来的。” 　　“原来是安徒生先生。”其中一人笑着走了出来，他摘掉了帽子，大步走了过来，“伯爵不在，你是来找图里怕先生的吧？” 　　“是你。”安徒生看着车夫熟悉的脸，“你怎么回来的？” 　　他和对方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哥本哈斯。 　　当时沙币替换了车夫的身份，虽然没有看到他的尸体，但安徒生推断，车夫绝对会吃上一番苦头。 　　车夫对着他笑了笑，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对其余卫兵说道：“这几位是图里帕先生的朋友，你们继续巡逻。” 　　等到卫兵们走后，他才轻声说道：“那一次是公主殿下绑走我的，他知道我是克鲁索伯爵的人，所以只是关押了我一阵子后，就把我送了回来。” 　　“原来是这样。”安徒生早就有了猜测。 　　露易丝公主一方的势力果然和火焰领主有些关系。 　　当初图里帕就说过，隐约听到了狗叫的声音。 　　车夫看着地上昏迷着的两个人，摸了摸下巴，询问道：“这是带给图里帕先生的礼物吗？” 　　安徒生看了眼他，点了点头。 　　车夫立刻又把卫兵叫了回来，让他们把这两人绑好，送去图里帕的研究室内。 　　他本人则带着安徒生和拇指，朝着远处的建筑走去。 　　“图里帕先生在这里生活得很不错，他一般都在这一片区域做研究，伯爵忙完公务回来以后，就会陪着他一起散步聊天。” 　　“伯爵去哪里了？” 　　“刚才你们过来之前，伯爵接到了王储殿下发来的信息，带着一队人马出去了。”车夫在这里的地位不低，一些最新的消息他都知道。 　　几人说话间，很快就走到了那几栋建筑前。 　　“汉斯！”一身便装的图里帕正站在门口，远远地迎了过来，他的头发恢复了原本的颜色，身材和离别时没什么变化，但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极了。 　　“好久不见。”安徒生带着微笑拥抱了自己的朋友。 　　“汉斯，你又长高了一些。”图里帕笑着捏了捏他的肩膀，“更瘦了！” 　　两人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但重逢后，却没有感觉到任何的隔阂，他们边走边聊，安徒生看着图里帕，发现他很放松。 　　建筑内部装饰得精巧却没有太过华丽，来往遇到图里帕的人，都保持着恭敬的态度。 　　“看来克鲁索伯爵对你不错。”安徒生一直以来的担忧终于消除了，“他给了你最大程度的自由。”毕竟图里帕来到这里，一大部分的原因是为了躲避敌人的追踪。 　　图里帕耸了耸肩膀：“很快，就是真正的自由了。” 　　安徒生沉默了几秒，突然说道：“伯爵难道是去？” 　　“嗯。”图里帕降低了音量，对着安徒生眨了眨眼，“就在今天。” 　　今天！ 　　安徒生看了看周围，他们正站在一条长廊上，面对着一大排的落地窗户，另一边的墙壁上则挂着一些人物画像，远远的有仆人过来，都被图里帕挥手遣散了。 　　出于谨慎起见，小汉斯还是在他们周围放出了一些植物藤蔓。 　　“怎么了？”图里帕敏锐地察觉到安徒生表情有些不对。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王储殿下真是一位雷厉风行的人。”他看着外面的草地，“昨晚皇太后的宫殿被人攻击，王储击败了敌人，里面有施特林泽家族的人，而伯爵这边立刻就带兵出发，想必现在他们已经到了那位医生的住所附近了。” 　　昨晚一战，王后方大败，不但损失了不少招募来的超凡者，就连她最重要的神秘物品都丢失了。 　　算一下时间，自己从哥本哈斯被昨日星辰丢到克鲁索领，只用了几分钟，而他一出公园就遇到了那个老头，距离石心结束战斗，杀掉普勒森女士也不超过半小时的时间。 　　这就说明，在对方还未发动攻击之前，王储就已经发布了命令。 　　换言之，白天露易丝公主偷走钥匙的时候，石心制定的计划中就包括了让伯爵去逮捕施特林泽医生这一环，医生深受国王信任，但国王因为石心敲钟而愤怒，去找他的女朋友们寻欢作乐。 　　医生丧失了国王和王后的保护，他一个外国人，就算身边有超凡者，但结局已经注定。 　　不仅仅是他。 　　胆敢攻打皇太后的居所，并且派出了自己最得力的女官，王后这一次也必定会受到牵连。 　　图里帕之前躲避的正是露易丝公主的追捕，现在王后出事，公主自顾不暇，所以他才会说“很快就有真正的自由”了。 　　“王储殿下是我见过最英明的人。”图里帕赞叹道，“克鲁索经常会提起王储的事，其实王储的年纪也不大，这么多年在国王和王后的压制下，还能成长为像现在这样正直勇敢又友善且具有骑士精神的人，真的很不容易，我相信，他今后必定会成为一位明君。” 　　“汉斯，我说得不对吗？你的脸怎么涨红了？怎么像是被什么憋住了？” 　　安徒生深深地呼出了一口气。 　　“没事，你说得对。”安徒生心中有万千言语无法说出，大部分都是不怎么动听的关于英明王储的内容，但他硬是咽了回去，“也不知道这次的事会是什么结果。” 　　“应该是叛国罪。”在一旁的车夫突然出声，“别的就算了，但是攻打玛利亚皇太后的居所，恐怕国王知道以后，绝对不会再袒护那位德国医生了。” 　　见两人都看向了自己，车夫解释道：“玛利亚皇太后并不是国王的亲生母亲，她是继母，而她的亲生儿子则是那位克里斯蒂安王子的父亲，国王的精神状况一直不好，其实如果她愿意的话，完全可以让她的亲生儿子登上皇位。” 　　“但不知道为什么，玛利亚皇太后一直支持国王陛下，而因为她的态度，另外克里斯蒂安王子的父亲才沉寂了这么多年。”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石心说自己不生孩子，以后还要把皇位给克里斯蒂安的儿子……这原本就是因为，克里斯蒂安其实也有资格继承那个位置，但是玛利亚皇太后却坚定地选择了现任国王。 　　不管从稳定皇室内部局面，还是安抚人心的角度去看，对于任何冒犯玛利亚皇太后的人，国王必定也必须给予重罚。 　　“既然冒犯皇太后的后果如此严重，为什么王后还要去做呢？”图里帕不解地问道，他的祖父虽然也是贵族，但并不属于核心的那一批，对于这些皇室秘闻他也没有兴趣询问克鲁索伯爵。 　　“我也不知道。”车夫说，“不过，王后这么多年来的行为都很奇怪，说实话，我还记得听人说过，王后刚到丹麦的时候不像现在这样，而是很温柔很单纯，还会跟侍女在城中散步，人们跟她行礼的时候，她还会微笑着挥手。” 　　安徒生蓦然想起了冰雪宫殿中那位站在窗边的少女，她的金发，她的玫瑰色发带，还有她略带羞涩的圆脸。 　　他突然有些懂了。 　　为什么王后会孤注一掷地发起了昨晚的攻击。 　　“她不想再等下去。”安徒生轻声说，“她等得太久了，终于有了一个最可能成功的机会摆在面前，她绝对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汉斯，你认识王后？”图里帕略感诧异。 　　安徒生苦笑了一下，那根本算不上是认识，只是在冰雪宫殿中窥视到了她人生中最痛苦的几段经历，而后面发生了什么，王后是如何挣扎着从泥潭中站起来，又是如何和德国医生认识的，他并不知道其中详情。 　　他现在有种奇妙的感觉。 　　在远方的哥本哈斯，一场巨变正在开始，而他，在无意中被卷入其中，却无法看清全貌，只有等到帘幕完全落下后，才知道这一场戏的最终结局是什么。 　　“你要等等吗？”图里帕问道。 　　“等什么？” 　　“他每天都会给我写信。”图里帕说，“中午一封，晚上一封，我想今天的信也会准时送来。” 　　“真好啊~”拇指的头从安徒生的口袋中钻了出来，他无精打采地说，“我也想谈恋爱。” 　　图里帕笑着摸了摸他金色的头发。 　　安徒生看着他的笑容，发现自己的朋友，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柔软了很多。 　　从一开始的孤僻偏执，到死去重生后的冷淡，图里帕像是在身上披了一层带刺的盔甲，而现在，尖刺却变得柔软，就像他的人一样，看上去像是站在阳光中，带着一股懒洋洋的惬意。 　　这些改变，应该是克鲁索伯爵带给他的。 　　恋爱，原来可以是这样的。 　　安徒生想起了路灯中的戒指，嘴边浮现的笑意中带上了一丝苦涩。 　　-------------------- 第274章 平衡 　　看着安徒生脸上有些明显的黑眼圈, 图里帕按捺住了想要继续聊下去的冲动，带着他去到了客房休息。 　　小汉斯坐在柔软的床铺上，没说几句话, 就直接倒了下去。 　　图里帕帮他脱去鞋袜和外套，又用温水擦拭了小汉斯的脸和手。 　　他轻声问道。 　　“发生了什么？” 　　“刚刚分手。”拇指叹了口气。 　　“还是头牌？他们不是已经分开了？”图里帕不赞同地说, “汉斯应该认识些新人。” 　　说完后, 他站在床边仔细盯着安徒生的脸庞，从额头到鼻尖再到下巴。 　　“帕帕，你还是在爱着汉斯吗？”拇指忍不住问道。 　　“嗯。”图里帕说，“他是我的初恋, 到了现在，我依旧很喜欢他。” 　　“可是……”拇指抓了抓头, 指着在旁边看热闹的车夫说, “不用灭口吗？等下伯爵知道了，会不会醋意大发，因爱生恨, 然后把你囚禁起来不准任何人探望, 然后再这样那样一番！” 　　车夫忍不住笑出了声。 　　图里帕也笑了。 　　“喜欢分很多种。”他的指尖蹭了蹭拇指的圆嫩的小脸，“我和汉斯的感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况且, 从一而终的爱情非常少见, 一辈子的友情不是更好吗？” 　　“你们抓到了伊万？” 　　“嗯, 他在雪山中那间小屋子外的树前，堆了好多的花, 对着你的画像哭哭啼啼的。” 　　“惺惺作态, 真令人恶心。”图里帕抿了抿嘴, 他看了眼睡得正香的安徒生, 突然又笑了，“很好，正好趁着汉斯睡觉的时候，把伊万处理了。” 　　“你的笑容有些邪恶啊。”拇指咽了口唾沫，“你想要对伊万做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他脑中突然想起了兔男狼的样子，这个伊万的下场，恐怕会非常不妙。 　　“没什么。”图里帕站起来活动了下身体，“二十五，你陪着拇指吧，他喜欢吃甜食，嗯，还有多让他喝一些蜂蜜！” 　　“不，不，蜂蜜就算了。”拇指连连摆手。 　　“不行，你必须喝。”图里帕板起脸，看上去像是正准备发怒的家长一般，“花精必须每天摄入足够的蜂蜜才能营养均衡，就像人类的小孩必须每天喝水一样，拇指，你多久没喝蜂蜜了？” 　　拇指缩了缩脖子。 　　一段时间不见，帕帕看上去更加威严了。 　　看着车夫抓着拇指去喝蜂蜜，图里帕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他把房门关好，朝自己的实验室走去，走了两步，他突然停下了脚步，猛然朝身后看去。 　　身后走廊尽头的拐弯处，一个鞋尖露了出来，像是怕被发现，鞋子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图里帕眯了眯眼，继续大步朝前走去。 　　等脚步声完全消失后，拐角处探出了两个小脑袋。 　　那是两位差不多四五岁的男孩，棕色的头发和眼睛，看上去和克鲁索伯爵很像，但又比他的五官轮廓多了几分柔和。 　　这两个孩子看到图里帕真的走了，立刻从藏身之处冲了出来，一直到了他的房门口。 　　“真的，真的带了野男人会来！”透过门缝，其中一个男孩激动不已，声音都开始发颤，“安东尼说得没错，图里帕肯定会趁着父亲不在偷养小白脸的。” 　　“注意你的措辞！”另一个男孩则沉稳很多，“这些话语不该从爵位继承人口中说出！安东尼都教了你什么，以后离他远点。” 　　“知道了……我要看看，那个人长的什么样子，是不是比父亲还英俊。” 　　“小声些！我们要按照计划，先收集证据，把那个人的鞋子或者外套偷出来，这样等父亲回来的时候，图里帕就无法再狡辩了。” 　　“嗯，很不错的计划。”图里帕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两个小孩的身体同时一颤，呆立在原地，似乎都不敢转头。 　　“你们发现了我养的情人，又没有带随身侍从过来……”图里帕慢悠悠地说，“嗯，怎么办呢？要是被伯爵发现的话，我的肯定会被赶走，又或者被他直接杀死，我并不想死，所以……”他压低了声音，两只手分别搭在了两个小孩的肩膀上，“你们两个死定了！” 　　“哇！”其中一个小孩吓得哭了出来，他双腿打颤，抖抖索索地说道，“你，你不能这样。” 　　另一个小孩则一边发抖一边说：“我们，我们会保守这个秘密的。” 　　“呵，连侍从都不带，就敢来试探我的小鬼，能做出这么轻率的行为，我又怎么会相信你们能保密！”图里帕磨了磨牙齿，“你们，都变成我的试验品吧。” 　　这下子，两个小孩都哭了起来。 　　“哎……”躺在床上的安徒生睁开了眼睛。 　　他看着门口哭成一团的小孩，那两个小孩也盯着他看。 　　“先生！”沉稳一些的小孩看着安徒生明显和善很多的眼神，突然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一线生机，“这一切都是个误会，我们，我们只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求求您让我们离开吧，我们一个字都不会告诉别人的。” 　　“这样啊。”安徒生坐了起来，他伸出手，指尖上开出了两朵红色的小花。 　　两个孩子睁大了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那两朵小红花飘在了他们面前，落在了他们的鼻尖上，又突然消失不见了。 　　只见那位看上去和善的青年，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这样就行了，他们被我遮挡住了哭喊声，你放心的抓他们去做实验吧，不会再有人发现他们的失踪。” 　　图里帕突然笑了。 　　两个孩子则停止了哭泣，他们对视一眼，同时扯下了脖子上挂着的吊坠。 　　一阵光芒闪过。 　　他们的身形变得虚幻起来。 　　“这次的事我们记住了！”他们稚嫩的声音在空中回荡着，“我们还会再回来的！”说完这句后，他们就像是水中的倒影一般，直接消散了。 　　安徒生摇了摇头，看向了图里帕：“这就是克鲁索伯爵的两个孩子？真是调皮。”不过也很聪明，他们之前的哭闹和害怕全都是装出来的，最后在发现自己是巫师后，当机立断扯断了早就准备好的转移神秘物品，这可不是胆小的爱哭鬼能做出的举动。 　　“这两个小鬼真是无聊。”图里帕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他们被我电怕了，听说我的朋友来了，就故意装作抓奸的样子来找你的麻烦。” 　　“故意？”这倒是出乎了安徒生的意料，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看起来就这么不像小白脸吗？ 　　图里帕略带歉意地说道：“本来想让你好好休息下，却被他们打扰了，是我平时管教不严，我会加倍惩罚他们的。” 　　安徒生伸了个懒腰。 　　他掏出了一瓶浅绿色的液体，一口气喝了下去。 　　疲惫的身体和精神开始缓慢的恢复了起来。 　　“你们的关系看上去挺不错的。”安徒生说，“伯爵很信任你，肯把两个孩子的管教工作交给你。”如果关系真的不好，那两个小孩绝对会躲得远远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大咧咧地直接跑到图里帕的卧室中来抓人。 　　图里帕拉开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伯爵的妻子在生下孩子后就去世了。”他轻声说道，“二十五告诉我，前任伯爵夫人的死因很奇怪，整个人不断的虚弱下去，可是身体却十分健康，甚至白女巫都无法找出原因来。” 　　“白女巫？”安徒生突然说道，“过度祝福！” 　　图里帕点了点头。 　　他继续说道：“这两个小孩被下毒过，被暗杀过，还被信任的乳母骗出去差点被活埋了……如果不是克鲁索的锡兵们很警惕，他们早就被人杀死过无数次了。” 　　“是露易丝公主？”安徒生很容易就得出了答案。 　　“呵。”图里帕冷笑了一声，“我不喜欢小孩，但更讨厌对小孩子下手的人！这周围被我布置下了各种实验装置，那些刺客再也无法靠近！而且我的出现，让藏在暗处的人蠢蠢欲动，这一段时间，已经有数十个内奸被抓了出来。” 　　安徒生明白了。 　　这些内奸无法接近图里帕，那就只能通过告状或者暗示来鼓动两个小孩子，挑拨他们双方的关系。 　　可是那两个孩子很聪明，并没有上当，反而和图里帕暗中联手，抓出了在暗处使坏的人。 　　就像是他们刚才口中所说的“安东尼。” 　　估计现在已经被抓捕了。 　　“这样也挺好。”安徒生终于彻底放下心来，“我既怕你无法处理好人际关系，又担心你太过讨好两个孩子而失去自我，现在这样，真的很好。” 　　克鲁索伯爵果真和他的外表一样，沉稳可靠，不仅给了图里帕足够的安全感，而且还让他和自己的继承人之间相处融洽，光是这一点，就有很多人做不到。 　　“再睡一会儿，中午我叫你。”图里帕伸出手朝着安徒生的脸颊探去，可最终却落在了他的头顶，“睡吧，我的小汉斯。” 　　安徒生打了个哈切，枕头太柔软，温暖的被褥散发着淡淡的栀子花香味，又轻柔的像是云朵一般，他点了点头，闭上眼，再一次陷入了沉睡中。 　　图里帕帮他盖好被子，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坐在床边温柔地看着他。 　　过了十几分钟后，图里帕突然慢慢地俯下身。 　　他动作很轻，很慢，嘴唇在即将碰触到安徒生时突然停了下来。 　　他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最后，才重新缓慢地坐直了身体。 　　屋内很安静，隐隐有沙沙声响起，像是风吹动窗外树叶的声音。 　　图里帕冷笑了一声，盯着安徒生的影子说道：“都画下来了吗？影子先生？把你的画给那位石心好好看看，汉斯不是没有人爱，也不是没有魅力！他迟早会后悔让汉斯这么伤心的！” 　　床角的影子一动不动，仿佛图里帕是在跟空气说话。 　　图里帕起身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说道：“这周围三公里都没有树木，又怎么会有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等图里帕离开后，屋内依旧很安静。 　　黑乎乎的影子一动不动，仿佛恒古不变的黑夜一样，就连安徒生睡不安稳翻身时，它依旧没有动弹。 　　-------------------- 第275章 叛国者 　　午餐时间, 克鲁索伯爵的信件到了。 　　安徒生看着图里帕脸上的笑容，再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恋爱时散发出的甜蜜感。 　　“汉斯，公主被囚禁了。”图里帕把信件递了过去, “你看，克鲁索说由于公主在外散步太久, 以至于得了很重的风寒, 需要长时间修养恢复。” 　　安徒生接过了信，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 　　克鲁索伯爵按照王储的命令，去了国王克里蒂斯安七世的住所。 　　当时国王正在举行假面舞会，伯爵当众告知国王陛下, 有人正在攻打玛利亚皇太后居住的宫殿，而有绝对的证据表明, 他们是施特林泽医生和王后派去的。 　　众目睽睽之下, 国王迫于形势不得不颁布了一张逮捕令。 　　有了逮捕令，克鲁索伯爵带领着军队，顺利进入了王后的住所。 　　而施特林泽和王后本人则在她的寝室内被逮捕。 　　“这么说来, 在城堡被攻打的时候逮捕令就已经发出了……”安徒生摸了摸下巴, 王后之所以这么容易就被逮捕，原因是她的底牌——那面代表绝望的魔鬼之镜被石心夺取, 这让她和施特林泽失去了使用超凡力量的能力, 而国王的逮捕令, 则让他们无法调动普通士兵。 　　不得不说, 石心和克鲁索伯爵的配合可以算是完美。 　　想必伯爵在拿到逮捕令后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等待着石心夺镜成功的通知。 　　他们之间肯定有能够迅速通信的手段。 　　“石心真是够自信的。”安徒生站在旁观的角度, 尽量客观地捋清了所有的事件, “他极度相信自己能够成功！而且他真的做到了。” 　　谁能够想到, 这所有一切的开端竟然是安徒生临时起意, 想要把火焰领主骗过来借助尼堡的力量对付他呢。 　　这番经历让小汉斯有了种奇怪的感觉。 　　这场颠覆国内政权的争斗，他似乎参加了，又似乎和他无关。 　　“王储真是天生的政治家。”图里帕看上起格外开心，“王后一方的失败迅速得出人意料，我祖父知道这个消息后一定会很开心。” 　　“真期待啊，等到王储和玛丽公主的第一个孩子诞生后，他就能正式登基。” 　　这…… 　　小汉斯摸了摸鼻子。 　　貌似自己干脆地拒绝了石心的求婚啊。 　　而石心也并未对外正式宣布取消和玛丽公主的婚约，所以，被甩的殿下会不会恼羞成怒厚着脸皮继续这场订婚典礼呢？ 　　“汉斯，你的脸色很奇怪，怎么了？是信上还写了什么不好的消息吗？”拇指飞了起来，趴在信上边看边读了起来，“亲爱的图里帕，我在奉命清查施特林泽物品的时候，发现了一种药剂，应该能够缓和你便秘的痛苦，随信附上，如有效，你可以每三天吃一次牛排了。他还带来了德国制造的润肤类香膏，似乎颜色和种类都很有趣，有甘菊香味和葡萄香味的，很期待和你……” 　　“剩下的是私人内容！”图里帕一把抢过了信件，塞进了自己的口袋中。 　　他看着笑个不停的拇指和佯装镇定其实耳朵都开始发红的小汉斯，不由干咳了几声，解释道：“这里的厨师很擅长各种牛排，可是我的情况你们也知道，对于肉类吃的太多无法消化，所以……” 　　安徒生点了点头，巧妙地转移了话题：“露易丝公主现在在哪里？” 　　“由于王后被捕，她暂时由玛利亚皇太后照看。”图里帕说，“她将永远丧失王位的继承权。” 　　安徒生抿了抿嘴，看着周围的仆从，还有一句最关键的话无法问出口。 　　那就是图里帕打算如何对付露易丝公主。 　　现在公主虽然被囚禁，但这其实也是一种保护，至少暂时不会有人威胁到她的生命安全。 　　这一次王后和施特林泽医生一起被逮捕，在宣布罪行的时候，两人来往的信件和细节必定会被公布于众。 　　为了平息民众的愤怒，露易丝公主估计在数年内都不会再出现在公众的视野中。 　　如果图里帕想要复仇，那将是他最好的机会。 　　也许是看出了安徒生的想法，图里帕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我建议克鲁索把公主接到这里，进行保护。” 　　“什么？”安徒生略感诧异，“为什么？”露易丝公主对于克鲁索伯爵的狂热爱慕让她不惜行凶杀人，如果把她接到伯爵的领地，岂不是正如她所愿？ 　　“她会被囚禁在我实验室附近的小屋内。”图里帕的脸上露出了畅意的笑容，“那里能够看到我和克鲁索每天的生活，我要她看着我们散步，我们一起聊天，还有我们是如何旁若无人的亲吻……她想要的，近在咫尺却永远得不到！” 　　“小屋内会布置下隔绝声音传出的仪器，但她能听到外面来往之人对她的嘲笑和讥讽。” 　　“能听到那两个孩子对她的咒骂。” 　　“她可以尖叫或者哭泣，可是声音却不会传出去一分一毫。” 　　“我会好好照料公主殿下，让她能吃上美味喝上美酒，衣服华丽的像是去参加舞会，床铺柔软得堪比君主，也会好好折磨她的精神，让她就这么看着！看着她最爱的人是如何痴迷地看着我。” 　　“求而不得的嫉妒，会像一根根刺入骨髓的细针一样，让她受苦发狂，不分日夜，啃噬她的心！” 　　一口气说完，图里帕像是吐出了一直哽在心头的石头般，整个人放松了很多。 　　显然，这是他早就想好的事。 　　“汉斯，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恶毒的人？”图里帕有些不敢去看安徒生的眼睛，他侧过头，盯着小汉斯手中的银质叉子，上面插着一小块切好的香煎牛肉，“可我真的很恨她！”他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里有一枚红色的玫瑰图案。 　　安徒生举起叉子，把上面的牛肉在图里帕面前晃了晃，然后毫不客气地一口吃进了嘴里。 　　图里帕微微一愣。 　　安徒生对他笑了笑，举起了手中的杯子：“为了健康和友谊。” 　　图里帕回过神来，也举起了杯子。 　　“为了健康和友谊。” 　　清脆的玻璃碰撞声像是朋友间不用言语表达的默契。 　　吃完饭后，图里帕拉着安徒生在外面的草坪散起步来，他的心情看起来非常好。 　　而被关进实验室中的伊万和白女巫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安徒生并不关心，他只是提醒自己的朋友，千万不要放松警惕，不管伯爵给他留下了什么能够克制巫师的东西，但对方到底还是超凡者，只要一个不小心，都有可能被反制。 　　“放心吧。”图里帕指了指远处闪闪发光的，像是星星一样的东西，“那是她的精神力点燃的，她必须拼命的维持那个东西亮起来，不然……”图里帕做出了个头被砍掉的姿势，“断头台就会立刻落下。” 　　“你早就准备好了？” 　　“嗯。” 　　图里帕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头笑了笑：“克鲁索询问过我事情的经过，在听到有白女巫参与的时候，他第二天就派人修好了那个东西。” 　　安徒生摸了摸胃部，隐隐觉得有些发胀。 　　今天吃得实在是太过于饱了。 　　“汉斯，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图里帕突然说道，“拇指跟我说了，你来探望我以后，就会立刻去迷雾世界去寻找火焰领主，算上我一个怎么样？我发明了很多有用的东西，而且，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并肩作战了。” 　　安徒生眨了眨眼，没有立刻拒绝。 　　他想了想说道：“有没有不用火焰就能够照亮的东西？” 　　他的守护光芒和吞噬火焰，只要放出一点，都能够起到照明的作用，但迷雾世界里危机四伏，如非必要，安徒生想要节约任何一点的精神力。 　　况且火焰领主是见过他使用守护光芒的。 　　这一次是突然袭击，他潜伏进敌人的领地，在面对不知道是否处处都是耳目的地方，最保险的手段就是不先暴露自己。 　　“有的。”图里帕让人送来了一个小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瓶瓶乳白色的玻璃瓶。 　　“这是月光瓶。”他拿出了一个小瓶，走到黑暗的地方，原本乳白色的瓶身开始发出了细微的光芒，那光芒柔和冰冷，看上去像是月光一般，“里面盛放的是我新发现的发光材料，是从一种矿物质中研磨得到的，越是黑暗，它发出的光就越是明亮。” 　　安徒生数了一下，总共有五个瓶子。 　　“汉斯，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图里帕说，“越快越好，克鲁索办完事以后会立刻赶回来，我估计，最迟明天晚上，他就会回来。” 　　“赶着回来见你吗？他真是位称职的恋人。” 　　“我只是为了报复露易丝公主才勉强答应住在这里的！”图里帕转过了脸，有些恼怒又似乎有点点害羞，“恋人这种称呼不适合我们，太亲密了，我们顶多算是各取所需。” 　　安徒生抿嘴微笑。 　　不管图里帕嘴上怎么说，但他的眼神和状态是骗不了人的。 　　用完晚餐后，图里帕拉着安徒生去到了收藏室，这里面有许多克鲁索伯爵家族收藏的艺术品和画作，看了没一会儿，图里帕就忍不住连连打起了哈切。 　　“抱歉。”他睡眼朦胧地解释道，“有时候我几天都没有睡意，但有时又会突然犯困。” 　　他躺在了壁炉旁的扶手沙发长椅上，断断续续地和小汉斯说着话，没过几分钟，话音渐轻，最后室内安静了下来。 　　安徒生给图里帕盖上了薄毯。 　　“该说抱歉的是我。”安徒生轻声说，“等我回来了，再好好看看你的发明。”洒在图里帕手帕中的宁静药粉，能够让他好好睡上一觉，直到天亮鸡鸣后才会醒来。 　　收藏室外，车夫正站在外面安静地等待着，他换上了一身银灰色的便服，腰上挂着一把宽剑，背后则戴着军用行囊包一样的东西。 　　“图里帕睡了，等他醒来，告诉他我很快就能回来。”安徒生说，“他可能会生气一阵子，但相信等到伯爵回来后，会给他一些安慰的。” 　　车夫指了指自己的行囊包：“其余锡兵兄弟会帮你转达，伯爵知道你来了以后，就让我等在这里。” 　　“嗯？”安徒生说，“如果图里帕跟我走，你准备打晕他，然后把我赶走？如果我一个人离开，伯爵就让你跟我一起去当个帮手？” 　　“对。”车夫裂开了嘴，爽快地说道，“顺便监视一下你的行动有没有危险倾向。” 　　安徒生点了点头。 　　作为拥有广阔土地的领主，克鲁索伯爵肯定不会像图里帕眼中的那样温柔好说话，他始终对自己保持着一份警惕。 　　“车夫先生，我这次准备去的地方在迷雾的另一边。”能多一个帮手，安徒生表示欢迎，但他并不想看到车夫因为这件事赔上了性命，“对手很强，占据了一个小王国当据点，虽然受伤，但他的实力依旧深不可测，他的本源力量是火焰，是个非常危险的人。” 　　车夫慢慢站直了身体，脸上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我是锡兵二十五号，擅长侦查，潜伏和突刺。”他正色说道，“伯爵的命令就是我的使命，安徒生先生，也许我没有像石心殿下那样强大的实力，但我却像所有锡兵一样，拥有金属般坚强的身躯和意志！就算火焰也不会融化我取胜的决心。” 　　锡兵…… 　　这就是克鲁索伯爵的直系属下吗？就像是石心那群无光者一样。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车夫先生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 第276章 狂野之地 　　“这里就是耗子国？”拇指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土地, “这里能住人吗？” 　　不仅是拇指，就连车夫也连连摇头：“空气稀薄，植物无法生长, 附近没有水源，安徒生先生, 你确定这里曾经是个繁荣的小国度？” 　　此时, 安徒生一行人正站在火焰领主的地盘。 　　除了他，车夫和拇指以外，尤斯神父也通过教廷的方法，跟着他们进入到了这里。 　　“的确是这里没错。”有了全迷雾世界地图的安徒生, 确定自己没有找错地方。 　　不过这里和北风的描述完全不同。 　　北风口中那个面积虽小但是风景秀丽的小国家，此时已经完全变成了一片焦土。 　　土地已经干涸, 摸上去没有半点水分, 大部分地方即将沙化，而环顾四周则不见一点点绿色，更别提水源和动物了。 　　这里就像是一片死地。 　　“奇怪, 为什么会被破坏到这种程度。”车夫警惕的在周围迅速侦查了一番, “就连所有的建筑都被摧毁了，农田和井口也都被沙土覆盖, 可以说, 这里像是被人用火焰彻底的焚烧过一遍。” 　　安徒生从袖子中抽出了一根木棍轻轻敲了下地面。 　　那里立刻被轻易地敲出了个洞。 　　一颗种子落下。 　　将近几十秒后, 才有一颗小草勉强地生长了出来。 　　“不太好。”安徒生停止了尝试, “空气和土地中的水分太少了，普通植物根本无法正常生长！精神力耗费也比平时多。”他能够使用少许的水系巫术, 比如凝聚成一片水雾之类的, 这在外面基本耗费不了什么精神力, 可是在这片土地上, 耗费了比往常多几倍的精神力都无法成功。 　　就连他最擅长的植物生长巫术，都比平时降低了至少百分之五十的效果。 　　水，守护，隐匿，吞噬，植物，这几种巫术都被狠狠压制了。 　　但安徒生能够察觉，如果在这里使用火焰巫术，那么绝对比在外界更轻松威力更大。 　　尤斯神父则是抓起了地上的一把泥土，在手中揉搓了一下。 　　“火。”他说，“火焰领主摧毁了这个地方，车夫先生说得没错，他真的用火焰把整个土地全都焚烧了一遍，这样里面会带上一丝细微的火焰之力。” 　　“所以，只要在这里产生火焰，哪怕只是一个小火团，火焰领主就能感知到！”安徒生看着这大片废弃的土地，心中叹了口气，“就算能够打败他，救出被关押着的野风们，可是，在这片已经丧生机的土地上，他们该如何继续生活？” 　　如果要评选最倒霉的迷雾生物，安徒生觉得，野风一族绝对高居榜首。 　　他们领土虽然很小，但一向自给自足，自由地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着。 　　谁知道，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异乡人，不但杀光了他们的皇室，屠杀了近半的人口，而且连祖辈赖以生存的家园都被毁坏殆尽。 　　“他做的太绝了。”安徒生说，“这样的地方，哪怕集中上百位森林巫师也要耗费几十年才能让它重新恢复活力。”他蹲了下来，轻轻抚摸着那株孤零零的小草，绿色的植物光芒消散，小草重新变回了种子，“在这里，它无法存活。” 　　尤斯神父站在他身后，默默地看着森林巫师耗费精神力重新把小草变回了种子，又把那颗普通的种子收回进了戒指中。 　　他一向冷漠的眼神有了细微的变化。 　　安徒生猛然回头。 　　却看到尤斯神父正看向远方的地平线。 　　小汉斯抿了抿嘴。 　　刚才明明有种被注视的感觉。 　　自从上次尤斯神父想要强迫他加入教廷无果反而被他知道了黑历史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面的交流。 　　双方表现得都很克制，就装作无事发生一样，总有一丝难言的尴尬感弥漫在周围。 　　“火焰领主到底藏身在哪里？”拇指飞向了高处，“这附近都光秃秃的，要是他所在的地方是很大的建筑，还是从空中看得清楚！” 　　“拇指！”安徒生和车夫同时开口。 　　“快下来！” 　　“附近没有敌人。”拇指又往上飞了一会儿，“我又不是傻子。”话音刚落，他的脸蛋一下子变得苍白无比，接着，直接从空中落了下来。 　　车夫按了下安徒生的肩膀，猛然跳起，接住了拇指。 　　拇指睁着大眼睛，捂着胸口。 　　“好难受啊，上面几乎无法呼吸。”他被安徒生灌下了几口蜂蜜后，才觉得稍微好了一点。 　　但他不敢再乱飞，坐在车夫的肩膀上说道：“越往上就越热，到了某个高度突然像是空气都被抽空一样。” 　　车夫嗤笑道：“从我们到达这里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天上却连一只鸟都没有飞过！不仅是鸟，飞虫或者云朵都没有一只，想都不用想，高空肯定有问题。” 　　“小不点，你飞得那么快，看到什么了没有？” 　　拇指瞪了他一眼：“大块废铁，我当然看到了！” 　　听到拇指给他起的新外号，车夫笑得更大声了。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平地上，传出去了老远。 　　安徒生和神父都没有说话，他们对视一眼，同时警惕地看向了周围，等到车夫的笑声停止后，他低声问道：“有什么？” 　　安徒生和尤斯神父都摇了摇头。 　　什么都没有。 　　这么大的笑声，居然没有引来任何的窥视。 　　这就说明，火焰领主根本没有布置下类似“前哨”或者“探子”一类的防护手段，他有自信，只要有敌人闯入他必定会发现对方。 　　拇指恢复了几分精神，指着东边说道：“刚才我飞上去的时候，发现从咱们这里向周围延伸，全都是类似焦土的地方，可是在那个方向，模模糊糊地能看到有什么东西。” 　　“它像是一座黑色的山，但我看不清，也许是一颗巨大的树或者宫殿。” 　　几人商议了一番，决定朝着那个方向前进。 　　越是往前走，安徒生就越发察觉到这片土地的痛苦。 　　空气稀薄，气温变幻莫测。 　　“汉斯，好热啊。”出生在气候四季如春的天国花园，拇指率先忍受不了越发炎热的温度，“我感觉快无法呼吸了。”他小脸通红，长长的卷发被汗水打湿，衣服也变得黏糊糊的。 　　“我们先休息一下。”安徒生自己的额头上也都是汗水。 　　他已经超凡的体质，走了不到一个小时，已经隐隐感觉有种脱水的感觉。 　　天空中灰蒙蒙的看不见太阳，可是脚下的土地却愈发炎热。 　　由于周围并没有什么可以遮挡的地方，几人干脆席地而坐，安徒生从戒指中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水袋分给他们。 　　拇指就着瓶盖大口喝了起来。 　　“感觉身体凉了下来。”他用水擦了擦脸，“里面放了单相思草？” 　　“嗯。”安徒生也喝了一大口，“能够让人体温降低，暂缓□□排出并且快速补水。” 　　“副作用是什么？”尤斯神父感觉因为炎热而造成的身体不适被大大减缓了。 　　“会在短时间内多愁善感。”安徒生说，“不过和它的效果相比，这点副作用不算什么。” 　　车夫听着他们的对话，咕咚咕咚喝了大半壶。 　　喝完后，他看着远方，深深地叹了口气。 　　“我其实暗恋一个女孩子。”他的眼中涌上了深深的愁思，“可是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不过，只要远远看着她我就满足了。” 　　“……”安徒生和拇指对视一眼。 　　副作用起效真的好快。 　　车夫先生就算已经超凡，但应该是类似骑士或者刺客一样的类型，精神力只比普通人强韧一些，所以，迷雾植物的副作用才这么快在他身上起效。 　　想到这里，安徒生有看了尤斯神父一眼。 　　神父神情和往常一模一样，甚至，在听到车夫的感叹后，眼球稍微向上了一些，那似乎是一个未完成又被压抑住的白眼。 　　“教廷的守护者们果然和是不容小觑的。”安徒生看着神父轮廓明显的手部肌肉，“身体素质超强，精神坚韧，甚至还能使用出金色神圣光芒，怪不得人类超凡和迷雾世界都同意他们成为中立的一方。” 　　“你在看什么？”尤斯神父察觉到了小汉斯的注视，转过头来，盯着他黑色的眼睛。 　　“我在想，教廷的敌人是谁。”安徒生看着神父的眼睛，没有闪避。 　　“神圣的对面。” 　　尤斯神父说完后，就闭上眼睛，似乎不想在多言。 　　又休息了十几分钟，大家恢复了体力后，就继续朝前走去。 　　为了这次的行动，安徒生准备得很周到。 　　戒指中不仅有水，还有面包和肉干，甚至他还准备了一些帐篷和毯子，再加上图里帕的发光瓶，就算被困在这里十天半个月，也不用担心生存问题。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候，安徒生突然停下来了脚步，他发现，越是靠近那座黑色“大山”，脚下的土地就越发干涸，甚至像是碎掉的玻璃般，开始出现了深浅不一的裂痕。 　　“你们有没有发现，周围在逐渐变暗。”他看着脚下的土地，心中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天快黑了。”车夫抬头看着天空，“云层太厚，完全遮挡住了太阳，我无法判断时间。” 　　拇指则趴在土地裂痕旁，仔细朝下看了半天。 　　“底下有什么亮亮的东西。”他说，“像是红色，又很热。” 　　几句话的功夫，天愈发阴沉了。 　　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完全暗下来。 　　安徒生立刻拿出了发光瓶分发给了大家。 　　可是随即，他发现了更严重的问题。 　　随着周围环境变暗，脚下的裂痕似乎开始发光了，开始是淡淡的橘色，接着转为亮红，然后所有人都看清了，那是翻滚着的岩浆！这些岩浆伴随着夜色醒来，在土地的沟壑中缓慢流动，像是有生命的河流一般。 　　“快走！”安徒生抓住拇指，飞一般地朝后跑去。 　　跑了两步，他感到自己的脚突然悬空，接着，整个人像是飞一般地朝后退去。 　　尤斯神父嫌森林巫师跑得太慢，直接把他扛在了肩膀上。 　　几分钟后，他们脱离了那片区域，到达了一片普通的土地上。 　　“可以……放我下来吗？”安徒生趴在神父结实强壮的肩头，发现对方似乎没有放他下来的打算，“这里已经看不到火光了。” 　　车夫拿着发光瓶，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突然发出了嘿嘿的笑声。 　　“尤斯神父，听说神父不能结婚，但是牧师可以，您能跟我说说其中的分别是什么吗？” 　　尤斯神父看了他一眼，直接把小汉斯放了下来。 　　安徒生没有理会他们的话。 　　现在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火焰领主不用哨兵之类的设置了。 　　因为围绕着黑色“大山”的所有土地，都是他的眼睛。 　　那些深深的沟壑，只要到了时间，就会随着突然暗下来的天色而涌出翻滚着的岩浆，那些比火还热还要持久的红色熔融物质，就是火焰的另一种形式。 　　他们甚至距离火焰领主的所在还有几公里的距离，就无法再前进了。 　　“现在怎么办？”车夫摇晃着手中的瓶子，里面发出的冷光让他的脸看上去比平时更加英俊了几分，“我建议在这里观察一下时间，那片黑暗来得很快，不像是正常的天黑。” 　　“是的，短短五分钟的时间，就完全黑了下来。”安徒生看着远方那连绵在一起的岩浆小河，知道事情比他想的还要棘手，“我们需要掌握天黑和天亮的规律和时间。” 　　天亮时，那些岩浆就不会出现。 　　而只有这时，才是他们能够接近黑色大山的时刻。 　　不过安徒生知道形式并不乐观。 　　如果他是火焰领主的话，就绝对不会让自己的防护手段有迹可循，他会制作触发式的陷阱，让进入领地的人在无意中激发这种防护。 　　片刻后，周围的黑色像是退潮的海水一般，缓慢地消散了。 　　光明，重新降临在了这片土地。 　　那片岩浆河流重新沉入了地底。 　　“再试一次！”安徒生说，“刚才也许是巧合，但巧合很少有第二次。” 　　“我去。”尤斯神父点了点头，“我速度最快。” 　　车夫却是笑了出来：“还是我去吧，咱们五个，我的精神力波动最低，如果我去都能够引起黑夜降临，那么恐怕要找别的办法了。” 　　“好，小心一些。”安徒生说，“安全回来！” 　　“是！”车夫对着安徒生行了个军礼，“二十五号保证完成任务。” 　　看着他飞快地朝那片区域跑去。 　　安徒生突然低声问道：“五个人？” 　　拇指从他的外套口袋中冒了出来，他刚才也听到了车夫的话，现在扳着手指在算人数。 　　“我，汉斯，肌肉神父，车夫先生，总共只有四个啊。”拇指说，“他还把谁算了进去？” 　　-------------------- 第277章 两个选择 　　还有谁？ 　　安徒生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影子。 　　他还记得小木偶说过, 自己的影子里藏着有人，可是……以车夫先生的精神力水平，就算影子先生真的一直待在那里, 他也无法发现。 　　所以他指的应该另有其人。 　　和安徒生与拇指四处寻找的态度不同，尤斯神父面无表情, 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他们的谈话。 　　安徒生心中一动。 　　只有尤斯神父是一个人最后出现的, 也只有他最有可能带人过来。 　　如何询问一个不能撒谎的神职人员？ 　　安徒生朝着尤斯神父扔出了一个直球：“你带了谁？” 　　“石心殿下的委托。”尤斯神父挥棒直击。 　　这个回答让安徒生的身体瞬间紧绷，随即，他反应了过来，应该仅仅是个委托, 并不是那个人亲自过来。 　　略一思考，安徒生就知道那多出来的一个人是谁了。 　　“让小女孩出来。”他说, “我知道她不想看见我, 但万一她不小心点燃了什么或者做了引来火焰领主注视的举动，我们就都会有危险。” 　　尤斯神父踩了踩地面：“出来。” 　　随着他跺脚的动作，地面黑色的影子摇晃了起来, 一根纤细的胳膊不情愿地从中伸了出来。 　　那只小小的胳膊往旁边的土地上一撑, 藏在阴影里的人借力直接跳了出来。 　　果然是小女孩没错。 　　她正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撅着嘴, 头发和身上沾满了泥土, 仔细看看, 似乎肩膀上还印上了一个大脚印。 　　“这是影子先生的能力吗？”安徒生看着小女孩那熟悉的臭脸, 点了点头，就当打了招呼, “他在哪里？” 　　小女孩态度冷漠地回答道：“沙都在尼堡跟着殿下。” 　　安徒生抿了抿嘴。 　　他就说嘛, 石心再怎么厚颜无耻, 可终究还是有底线的, 不可能分手后还继续让人窥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就在这时，黑夜再一次毫无征兆地落在了这片土地上，黑暗像是不受欢迎的客人，突然出现，挤在了众人周围，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远处的岩浆河流重新亮起，纵横交错，仿佛一大片红色的蛛网。 　　片刻后，脚步声响起，车夫的声音出现在了他们周围：“我回来了。”他低声说道。 　　又等了一会儿，夜色退去，白昼重新降临。 　　“看来无法直接通过了。”安徒生说，“不过这说明我们的方向没有错，火焰领主就藏在那座黑色的庞然大物中。” 　　“没错又怎么样？”小女孩反驳道，“你照样过不去！出来的时候，殿下说，尽管火焰领主的恢复会很缓慢，但再拖几天，他重新积攒的力量就足以把你烧成灰。” 　　安徒生闭上眼，这里不能通过，那就想别的办法，迷雾地图浮现在了他的脑中。 　　野风国被两个小国夹在中间。 　　南边是绿油油的一片，光是看领地名称就知道那是属于树人的国度。 　　而另一边则是紫灰色的连绵沼泽，一切生机都被掩盖在了粘稠的浅水下。 　　仔细想了想北风和教授提供的情报，安徒生很快就有了结论。 　　“我们去树人领地。” 　　千百年来，树人们经常在野风国种植植物，培育森林。 　　而植物们深入土地的根须，就像是他们的眼睛一样，说不定和散漫四处飘荡的本地人相比，寿命悠长的树人更加了解这个国度。 　　那片巨大的黑影，原来到底是什么，有没有能够接近的密道，这一切也许能在邻国找到答案。 　　“好耶，你是森林巫师，绝对会获得他们的帮助。”拇指第一个表示赞同。 　　“树人都很懒，他们才不会帮你对付火焰领主！”小女孩却表示了反对，“而且这里变成这样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们如果有不满，也不会等到现在。” 　　“那就举手表决。”车夫依旧一幅笑眯眯的模样，“我赞成去树人领地。” 　　几人的眼神都落在了尤斯神父身上。 　　尤斯神父表情有些奇怪。 　　“你真的要去树人国？” 　　“这是我们现在最好的选择。”安徒生说，“我相信，有我和拇指，他们就算不帮忙也不会为难我们的。” 　　况且看着野风国变成了一片焦土，身为森林巫师的他都觉得心中难过，对绿色狂热喜爱的树人们情绪则会更加愤怒。 　　尤斯神父点了点头：“祝你好运。” 　　由于步行过去太费时间，一行人干脆脱离了迷雾，重新回到了克鲁索领，然后再一次进入了这个世界。 　　他们降落在一片草地上。 　　入目处是大片的绿色。 　　灌木的浓绿和青草的浅绿交融在了一起，还有各种树木和花朵，让这里和已成废土的野风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好绿……”小女孩看着郁郁葱葱的连绵密林，眼中闪过了一丝怀念。 　　一朵紫色的小花被递到了她的面前。 　　那是从森林巫师的指尖冒出来的。 　　小女孩瞪了他一眼，却还是拿过了那朵花，把它别在了头发上。 　　安徒生轻轻叹了口气。 　　麦秆菊。 　　花语是永恒的回忆。 　　还有我和你一样，会永远记住已经逝去的森林女巫。 　　拇指则在空中飞来飞去：“这里充满了生机，树人呢？他们在哪里？” 　　他在草地上打滚，在花朵中跳来跳去，浓郁的绿意让他整个人像是喝了美容药剂般容光焕发。 　　“森林。”安徒生感到不远处的森林中，有什么正在注视着他们。 　　一旦对方产生了敌意，这周围的一切，包括那些看上去柔软无害的花草，就会立刻变成致命又缠人的武器。 　　十几分钟后，几道巨大的绿影从树林中摇晃着走了出来。 　　“这就是树人……”小女孩往后退了几步，“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啊。” 　　车夫也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以为他们会是大树上长出人脸，行动缓慢，手脚都是树干形成的生物。” 　　这些出现的树人们并不是人们脑中经典的传统形象。 　　他们看上去外形和人类十分相似，但是最矮的也有两三米高，通体皮肤是绿色的，就连头发和眉毛都是绿色。 　　猛地看去，他们就像是巨大的绿皮肤人类，只不过表情略显呆滞，身上长出的大片树叶和藤蔓则起到了服装的作用，遮挡出了树人的大部分身体。 　　“花精。”树人声音低沉，却从中能听出足够的友善，“欢迎你来到绿心的国度。” 　　“你们好。”拇指飞到了他们面前，按照特殊的轨迹来回飞舞着，“来自天国花园的拇指向你们问好。” 　　他奇特的舞蹈让树人们感到愉悦，他们的藤蔓上开出了各种颜色的小花。 　　“花精，你们为什么来到这里？”其中最高大的树人开口了，他的头上戴着一圈儿松针做成的圆环，看上去像是绿色的王冠。 　　“我们为了寻找关于火焰领主的消息。”拇指很擅长和植物打交道，他们习惯了直来直往，有话直说就是最好的交流方式。 　　“回去吧。”树人头领说，“你们太弱了，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如果你们执意要去的话，我知道一条通往黑山的密道，可但花精必须留下，我们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果然有密道。 　　安徒生解释道：“火焰领主受伤了，他的力量被削弱了很多，现在就是击败他的最好时机。” 　　他一开口，就感到所有树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自己身上，面对着几米高的庞然大物，小汉斯努力挺直了腰板。 　　他并不害怕。 　　森林巫师的身份给了他信心，就算树人们不帮忙，也不会为难他。 　　自古以来，还从没出现过被树人攻击的森林巫师！ 　　“你不可能打伤他。”树人头领摇了摇头，“他是怎么受伤的。” 　　安徒生简略的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在听到火焰领主是被整个城市的防护力量击伤，并且因为攻击教堂被神圣石像们追逐后，树人们终于相信了。 　　“我和火焰领主是死敌，这是我唯一的机会。”安徒生诚恳地说，“他杀死了我的老师，我杀掉了他的三条狗破坏了他的计划，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 　　“而野风国土地发出的悲鸣声，就连我这个人类都能听到。” 　　“当那位可怜的公主从高塔上跳下的时候，当无辜的野风们被屠杀，奴役，囚禁的时候，所有的植物都看到了那一幕幕的惨剧！但就连植物们也都被火焰领主焚烧殆尽。” 　　“我请求你们的帮助，等价交换，我愿意付出同等的代价获得密道的信息。” 　　少年清亮的声音在草地上回响着。 　　他这番话发自肺腑，十分真诚。 　　当他说完后，树人们突然陷入了集体的沉默，接着，他们身上的树叶无风自动，像是在用某种人类无法破解的方式交流着。 　　“说得不错。”尤斯神父走到了他身边，“不管等下会发生什么，我相信他们终究会告诉你的。” 　　“希望吧。”安徒生轻声说，“希望我能付得起他们需要的代价。” 　　他感到有些不自在。 　　因为神父又在盯着他看了。 　　不仅如此，尤斯神父还往前走了一步，让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很近，小汉斯感到，自己的肩膀都快碰到神父的胳膊了。 　　“其实，我一直想要告诉你……”尤斯神父侧过头，用近乎耳语的声音在安徒生耳边低声说了起来。 　　小汉斯心中一惊。 　　“其实，我也一直想问问您……”安徒生急中生智，想到了能让神父离远点的好方法，“就是当初您获得称号后，魅魔们难道就没有来找麻烦吗？” 　　这个问题一抛出，安徒生就看到神父的表情变得僵硬了起来，他停止了说话，重新拉远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只不过眼神变得有些奇怪。 　　呼~ 　　小汉斯松了口气。 　　不错，布莱克候斯的法子管用。 　　只要提到魅魔的事，就保管能让神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尤斯神父：呵~ 第278章 过去的痕迹 　　树人们身上的叶子颤抖了起来, 像是在传递某种无声的信号。 　　很快的，越来越多的树人出现在安徒生的视野中。 　　他们个头有大有小，从身上的树叶和枝条花纹来看, 应该属于不同的品种。 　　安徒生感到，所有的树人们, 包括树人头领, 他们全都低头在看着自己。 　　没有人说话。 　　也没有风。 　　但树人们身上的叶子，开始淅淅索索地发出了细微的声音，森林巫师侧耳倾听，却无法破解出这种特殊的语言。 　　突然之间, 所有的叶子同时停了下来。 　　树人头领开口说道：“人类巫师，你的姓名。” 　　拇指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抢先一步挡在了安徒生面前, 急切地说道：“汉斯是我们的朋友，是位绿巫师！” 　　树人头领不置可否：“巫师，说出你的全名！” 　　拇指还想说什么, 却被旁边的车夫一把抓住, 笼在了手中。 　　安徒生直视着树人头领的眼睛，说出了自己的全名。 　　“安徒生.克里斯丁.汉斯。” 　　这并不是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问题。 　　“就是你没错！”树人头领扯下了身上的一根藤蔓, “在你开口说话的时候, 我就察觉到你的声音很熟悉！”他环顾四周, 看着自己的族人, “动手吧，没有认错人。”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 尤斯神父迅速朝后退去, 小女孩也是眨眼间就没了影, 而车夫则是笑盈盈地抓着拇指, 一口气跑出了几百米后才停了下来。 　　树人头领的话和同伴们的举动，让小汉斯微微有些分神，以至于他反应过来准备跳起时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 　　绿色藤条像是蛛网般铺天盖地地朝他抽来。 　　安徒生敏捷地躲过了开头的几下。 　　可他落在地上准备再次借力跳起的时候，树根却钻出地面，缠上了他的脚踝！就这么一秒钟的停顿，小汉斯就像被粘住的蝴蝶，再也飞不出这张绿网。 　　法克！ 　　他被抽得趴在了地上。 　　疼，却不是特别疼。 　　这并不是因为树人们手下留情，而是深知自己软板的巫师在被无良神父揍了一拳后痛定思痛花费金钱买来了能暂时增强皮肤防御力的小嘴河马皮泡澡浴盐，在出发前，连续泡了好几个小时。 　　所以，树人们看上去凶残的抽打，实际上并不是无法忍受。 　　“啊！”森林巫师还是发出了凄惨又悠长的叫声。 　　他要争取时间，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树人们发现鞭打的效果极其有限，他们肯定会使用出更为残暴的手段。 　　“你们，到底，是为什么？”小汉斯的双脚双手都被捆住了，声音愈发凄厉悲惨，“快放开我。”他的手中象征性的亮起了绿光，可是这点绿光，立刻被捆住他的树根像吞点心般啃掉了。 　　树人头领嗤笑道：“你只是能使用绿巫术的人类，而我们，则是货真价实的迷雾植物！想对我们使用森林巫术，就像是人类和翻车鱼比赛生育能力一样可笑！” 　　很好。 　　安徒生知道，自己故意显露出的无能，让树人头领起了轻视之心。 　　只要再多说几句，在他的诱导下，对方就会主动开口责骂教训说出为什么对他动手的原…… 　　“汉斯！”拇指的声音响了起来，“翻车鱼一次能排卵三亿枚，人类是比不过的。” 　　嗯？ 　　什么？？？ 　　森林巫师痛苦的表情微微一滞，差点露馅。 　　他假装没听到拇指的话，准备重新开口，尤斯神父却说道：“为什么用翻车鱼举例？三亿枚鱼卵，大半都会被吃掉，一个繁殖季顶多会有三十四条翻车鱼顺利长大。” 　　小女孩也加入了讨论：“旅鼠！明明旅鼠的生育能力才是最强的！” 　　“应该是珊瑚吧。”车夫说，“珊瑚也是生长速度很强的生物。” 　　“你们都闭嘴！”安徒生终于忍不住咆哮了起来，“你们跑掉就算了，为什么离那么远声音还能传过来，混蛋，要么来帮忙要么就闭嘴！” 　　下一刻，更多的树人围了上来。 　　似乎是因为小汉斯的怒吼听起来是那么的有活力，树人们抽得更用力了。 　　“啪啪啪啪”的声音此起彼伏，传出去了老远。 　　安徒生到底是森林巫师，树人们到底还是留了一手，这些铺天盖地的藤蔓抽下来，虽然有痛感，却没有在他皮肤上留下一点红痕！换言之，如果事后安徒生哭哭啼啼地去向巫师协会告状，也没有任何证据。 　　小汉斯被抽得神魂颠倒。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直接点燃吞噬光芒，把这堆老树干们都烧个干净！ 　　可是不行！现在最大的敌人是火焰领主。 　　如果彻底和树人们翻脸，那么他以后将面对的，是恢复实力更加狡诈谨慎的死敌！ 　　不，不对！ 　　一道电流突然在安徒生脑中闪过。 　　那群无耻的“同伴”可不知道他其实不怎么疼，从他们的角度来看，自己悲惨无比，被一群高大的树人禁锢□□，看上去随时都会被抽断气。 　　为什么他们不来救自己？ 　　小女孩就不说了，她不趁机涂绿自己亲手上来抽两鞭子已经很难得了。 　　那车夫呢？他可是克鲁索派来保护自己的士兵，就算平时看上去太喜欢开玩笑了些，但像现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他为什么不出手反而抓住了可能帮忙的拇指？ 　　尤斯神父的态度就更奇怪了。 　　他是因为红衣教主的指派而来，就算刚才有点小小的不愉快，他也绝对不可能看着自己被打死。 　　这样一想，安徒生不由朝着神父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虽然离得很远。 　　但他看到了。 　　尤斯神父在笑，他在笑。 　　法克！ 　　小汉斯脑中的闪电终于亮了起来。 　　队友们之所以不来就是因为神父！作为实力最强，又是宗教人士的他，说出来的话必定会让其余人信服，是神父告诉其余人自己不会有生命危险的，而且从队友们的反应来看，他们绝对提前被告知了树人可能对自己不利，当然，拇指除外。 　　那么和安徒生同样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的神父，同样是第一次见到树人的神父，凭什么判断自己不会被打死？ 　　迷雾生物对生命的看法和人类并不相同，就算今天自己真的被打死，对树人而言，只要把他的灵魂重新栽种下去，浇浇水施施肥，能重新长出来就不算杀死了他。 　　安徒生的脑子像是被马蜂蛰臀的野马般开始飞速奔腾起来。 　　神父知道的，和他有关的，神秘生物，树人…… 　　终于，记忆的缩影中，一幅泛黄的画面浮了起来。 　　在他撞破尤斯神父收钱打人的那个夜晚，对方曾经给他看过一份名为《伦敦塔近期展示奇怪成就情报调查报告》。 　　上面都是一些因为称号获得者未成年而被隐去姓名的了不起的成就。 　　例如什么【可男可女的诱惑者】【捆绑专家】【生育促进者】【纸巾消耗者】等等…… 　　其中那个称号是【纸巾消耗者】的后面似乎有个括号，括号里似乎写着四个大字——树木之敌！而获得该成就的原因是因为那首浴室喘息曲大范围流传，听过歌曲的生物增加了消耗生命精华的冲动，导致范围内纸巾消耗增加百分之三百！ 　　不会吧！ 　　难道就是这个原因？？？？？ 　　刚才尤斯神父吞吞吐吐想要告诉自己的事其实是这个？ 　　“该死的纸巾消耗者！”树人头领的咒骂声证实了安徒生的猜想，“因为你的那首洗漱歌曲让整个欧洲范围内的纸巾消耗疯狂增加！特别是荷兰！那里的树木兄弟们，许多还是幼苗就被砍伐，被做成了纸巾！” 　　“没想到你今天自己送上门来了！” 　　“你居然还是一位森林巫师！看着那些因你惨遭劫难的树木兄弟们，你不会觉得羞愧吗！” 　　安徒生恍然大悟瞠目结舌翻江倒海无语哽咽。 　　面对着一模一样的声音，名字，精神力烙印，他根本无法辩解。 　　他今天是载在这里了。 　　无法解释，也无法翻脸。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一种，也是唯一的一种应对方式。 　　安徒生眼中闪过一抹泪光，安详的闭上了双眼。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他的声音带上了三分凄凉四分颤抖还有两分毫不掩饰的痛苦，最后的一分当做留白，给树人们一些回味的余地，“我愿意承担自己的责任！啊！哦！！啊啊！嘶嘶嘶！” 　　反正被抽到现在，皮肤似乎变得更加坚韧了些，痛感更加轻微，如果这一顿打能够让树人们消气从而的摘掉“树木之敌”的标签，那么这个代价他愿意承受。 　　“你放开我！”拇指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他被车夫抓住无法动弹，只能用力拍打着对方的手：“别逼我动粗！我要去救汉斯，你没看到他被打得衣服都破了吗？你没听到他痛苦的抽泣声吗？” 　　“他没事。”车夫干脆坐了下来，挖了挖耳朵，“我记得他不仅仅只会使用森林巫术，如果他真的面临危险，一把火就可以烧掉那些绑住他的树根，况且……”他笑了笑，压低了声音，“我可是跟着伯爵去意大利听过罗西尼的《塞维利亚的理发师》，嘿，那才是真正的演出，咱们小汉斯的演技太稚嫩了，只能骗骗没看过歌剧的迷雾生物。” 　　“嗯？”拇指眨了眨眼睛。 　　“不信你看神父。”车夫努力努嘴，“他都看笑了。” 　　如果车夫所言，神父真的在笑，他的笑容很淡但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轻松惬意感。 　　这……拇指呆了呆，终于相信了车夫的话，随即擦干眼泪，老老实实的和大伙儿一起看起了这场不要门票的小汉斯受难记。 　　半个小时后，“啪啪”声终于停止了。 　　高矮不一身材庞大品种各异的强壮树人们满意地提起了藤条，三三两两散开，露出了被围在中间，衣衫褴褛狼狈不堪的森林巫师。 　　“呼，总算完事了。”安徒生浑身轻颤，演绎出了心灵和身体都被重创的样子，同时在心中盘算了起来，“刚才我表演了足足十八种经典惨叫方法，再继续下去，我只能开始进行表演原创惨叫声了……” 　　树人的鞭子能够修复伤口，但却不能修复衣物。 　　冰凉的水猛然迎头浇下。 　　安徒生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着的淡淡的植物能量。 　　“别装了！”树人头领抬起脚朝着安徒生躺着的地方踩了下去，如果踩实了，这一脚绝对能让小汉斯变成扁汉斯。 　　森林巫师立刻朝左打滚。 　　那些原本束缚住他的树根已经消失。 　　他努力滚了好几圈，勉强躲开了树人落下的巨足。 　　“抱歉。”安徒生面色苍白，声音沙哑，“我并不是故意想要让树木变少的，获得那个称号我也感到很意外。”他的衣服被抽烂了，整个人身上又是土又是汗，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树人头领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中的敌意减轻了不少：“刚才的鞭打是为了那些已经逝去的兄弟姐妹们。巫师，你想要继续获得树木们的帮助，就必须在接来下的五年内，努力植物造林，把因你而遭到砍伐的树木数量补齐！” 　　“好！”安徒生颤抖着爬了起来，声音虚弱却十分坚定，“但我要求取消树木之敌的称号！” 　　“什么时候你补完消耗的树木，什么时候这个称号就会消失。” 　　几片树叶落下，安徒生伸手接了过来，上面记录了具体的树木品种和数量。 　　他估算了一下，不用五年，差不多两三年时间就能补回来。 　　“汉斯！”拇指终于挣脱了车夫的手，飞了过来，“你的衣服！风一吹，都快被看光了。” 　　安徒生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确觉得凉爽了不少。 　　宽大的袍子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尤斯神父庄严极了：“安徒生先生，在外面你代表着人类巫师的形象，请你按捺住心中的冲动表现得得体一些。” 　　安徒生扣好了袍子上的扣带，仰头喝下了恢复药剂：“请您放心，我并没有像您那样在公众面前展露肌肉的癖好！” 　　两人的眼神碰在了一起，迸射出了火花。 　　活该被打！ 　　给我等着！ 　　就在这时，鲁特琴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世俗的偏见，身份的禁锢，这些都无法阻挡两颗心的靠近！啊~黑眼睛的少年和胸肌雄厚的长者，禁忌之爱在这场冒险中生根发芽，现在，他们注视着对方，再也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 　　车夫从行囊中摸出了一把小琴，宛若吟游诗人般边弹边唱，像是给安徒生和尤斯神父的对视配上背景音。 　　“什么！”安徒生握紧了拳头，“不要乱说，我又不是魅魔！” 　　尤斯神父则是皱了皱眉，手中玫瑰念珠转动，车夫手中的琴弦一下子全断了。 　　“先办正事！”安徒生严肃地盯着他们，“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 　　他的年龄比车夫和神父的都要小，个子也是三人中最矮的，但当小汉斯认真起来时，却隐隐有种年少老成的威严感。 　　神父和车夫不知道为什么，都闭上了嘴。 　　安徒生带着歉意对树人头领说道：“抱歉耽误了你们的时间，现在，我们可以谈谈火焰领主的事了。” 　　刚才的抽打平息了树人的怒火，算是了结了【树木之敌】这个称号的事。 　　而密道，则需要双方重新谈条件。 　　树人头领身上的树叶轻轻抖动：“我们已经决定好了！安徒生先生，我们树人喜爱音乐又闲着没事干，既然你到了这里，就请为我们现场表演一下浴室翻滚喘息曲吧！” 　　“这就是我们的条件。” 　　“等价交换。” 　　“绝对公平。” 　　安徒生礼貌的微笑像是冻鱼般僵在了脸上。 　　-------------------- 第279章 出道预演 　　今天是个天气晴朗的好日子。 　　微风徐徐。 　　鸟语花香。 　　安徒生深吸了一口气, 感觉着沁人的花香在鼻腔中散开，心中却只想高喊一声。 　　WHY！！！！ 　　为什么他为了获得密道信息含泪答应了羞耻的当众演唱后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明明是一首上不了台面的歌曲五分钟就能结束就算一口气唱它个十次也就半个小时的事，但是现在, 他看着前方由蘑菇组成的大舞台，还有在舞台周围突然盛开的鲜花, 只觉得有点恍然。 　　这和他答应树人头领时心中设想的, 随便哼上一遍的画面完全背道而驰！ 　　“树人们办事的效率很高。”车夫一边修理着断掉的琴弦，一边给小汉斯加油打气，“现在感觉怎么样？” 　　“什么？”安徒生看着越来越多的树人，只想赶快把歌唱完走人。 　　尽管树人们动作迅速, 把场面弄成这么大也只不过花了十几分钟的时间，但他还是觉得这一切都太慢了。 　　“我听说你以后想要当戏剧演员, 在舞台上演出的同时也写写剧本, 嗯，就像莎士比亚那种的。”车夫笑了笑，“这是你第一场公众演出, 你感觉似乎有些紧张。” 　　我的第一次演出？ 　　安徒生刚想反驳, 但看着大型蘑菇舞台，人头耸动的树人群, 还有数不清的来凑热闹的动物……他不由闭上了嘴。 　　不得不承认, 这一切看上去还真的挺像那么回事。 　　一股难言的郁闷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这就是……他一直做梦都要获得的登台机会啊。 　　可是, 表演的曲目实在是太不对了！！！！ 　　若干年后当他成为了最有名的戏剧演员和作家, 那些刻薄的评论家们提到他肯定都会轻飘飘地加这么一句：“哦，可是你们知道他的出道作品叫做浴室喘息翻滚曲吗？” 　　小汉斯苦恼地抓了抓头发。 　　“汉斯, 你准备好了吗？”拇指兴奋地飞了过来, 他忙于布置舞台, 又催着安徒生换了一身小礼服, 还偷偷往他头发和脸上洒了一些银粉。 　　“树人头领那边怎么说？”安徒生深吸了一口气，既然无法逃避，那么他选择迎难而上，用坦然和专业的态度完成这场演出！ 　　“他说亲戚们都到齐了，随时可以开始。” 　　“那就开始吧。” 　　没有时间再去浪费。 　　为了干掉火焰领主，他必须逼着自己去成长。 　　在安徒生跳上蘑菇的瞬间，那些低声的交谈和议论全都停了下来。 　　树人们齐刷刷地看着他，鸟类和小动物也都安静了下来。 　　一时间，周围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安徒生的短靴踩在蘑菇上发出的“噗噗”声。 　　站在舞台中央，面对着几千双眼睛，一向自觉冷静的安徒生，手心也有些冒汗了。 　　太安静了。 　　他是直接开口，还是来个简短的开场白？ 　　“大家好啊！”换上了彩色连衣裙的拇指，手拿着花精棒子飞在空中，他热情的声音传出去了老远，“欢迎大家来这次的短时演出，现在请闭上双眼，聆听掠夺者阁下那美妙的歌声吧~~” 　　他的话打破了略显紧绷的气氛。 　　而作为人人喜爱的小花精，很多树人和动物都依言闭上了眼睛。 　　被人注视着的压迫感立刻大大减少，安徒生感激地看了拇指一眼，真是机智！不过掠夺者阁下？ 　　“汉斯，加油！”拇指轻轻在他耳边说道，“不管唱得是什么，只要你用心，能让听众们感动，那就是好音乐！” 　　安徒生一愣，接着笑了。 　　是啊。 　　说得没错。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少年清亮的声音在草地上响了起来。 　　无需任何伴奏，安徒生美妙的嗓音和充满感情的歌声，对于听众而言就是最好的享受。 　　一开始，小汉斯唱到那些羞涩的歌词时还有些拘谨，可是渐渐的，他陷入到了一种微妙的体验中，那是当一个人全神贯注进行一件事时产生的感觉。 　　他感觉不到时间的存在，羞耻的歌词也变得毫无意义，他只是忘我的歌唱，同时，心中却涌起了一股充盈的满足感。 　　一遍，两遍，三遍…… 　　尤斯神父离得远远的，看着站在大蘑菇上忘情歌唱的少年。 　　他的眼神变得幽深，似乎被歌声勾起了深藏在心底的记忆。 　　终于，歌声停了下来。 　　安徒生嘴角带着笑意，他对于自己的表现很满意，而当他睁开眼的时候，却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空气中到处都是花粉的颗粒。 　　红色，粉色，还有少许的深紫色。 　　花粉浓郁到周围的一切都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浅色薄纱。 　　“……”安徒生看着树人们，略感诧异。 　　所有的树人们，不论他们的品种是什么，此时竟然都开了花。 　　那不是树人平时用来表示开心的开花，而是植物准备繁殖时，正儿八经开放出的花朵！不仅仅是他们，“舞台”周围的所有植物，包括动物和鸟类，似乎都产生了强烈的延续种族的冲动。 　　“噗~”“噗~”“噗~” 　　大团花粉从树人头顶上那巨大醒目的花朵中喷出。 　　空气中到处都是粉粉的颗粒。 　　草地上则到处都是就地练习柔术的动物们。 　　安徒生的脸略有些发红。 　　“尊敬的掠夺者阁下。”树人头领顶着一坨大花朝他走来，“太棒了！真是令人难忘的歌声，你是位了不起的繁育歌唱家！”他摸了摸头顶的花，“多少年了，就连我，五百六十二岁的老树今天也开了花！” 　　安徒生到底还是年轻，第一次被人如此当面赞美，竭力想要表现出毫不在意的老练模样，可实际上心中的喜悦却按捺不住，一股股地涌了上来。 　　“树人先生，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歌声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那是因为你唱得太投入，无意间释放了自己的精神力。”树人头顶说，“绿巫师的精神力就有着促进植物生长的力量，而你唱歌时，那股精神力渗入进了带有强烈繁殖暗示的歌曲中，这些对植物而言，简直就像是烈性的春天药剂。” 　　原来是这样。 　　“不过，你的植物力量并不纯粹。”树人头领轻轻摘下了头顶的花朵，那颗巨大的花朵逐渐凋落，凝聚成了一颗跳动着的种子，“这颗绿心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安徒生能够感到，一股纯粹的植物能量从绿心中传了出来。 　　“这太珍贵了！” 　　树人们生命悠长，因此他们极少会自己繁育出下一代，一般当一棵老树人死去后，它会留下几百年来凝聚成的精华，这些精华就被称为绿心。 　　它能让一棵普通的树逐渐变成树人。 　　“你放心，把绿心送给你并不代表我会死去。”树人头领看出了安徒生的顾虑，“这颗是我的种子，是由多余能量凝聚而成的，我们这群老家伙并不打算造出更多的树人，这会破坏大自然的平衡。” 　　不仅仅是他，更多的树人拿掉了头顶的花。 　　一颗颗像是人类心脏般跳动着的绿心，全都堆到了安徒生面前。 　　“拿着。”树人头领说，“我们并不担心自己种族的延续，只要森林在，我们就会永远存在。”他指了指十几棵没有摘掉花朵的树人，“而他们的种类，因人类砍伐和自然变迁而濒临灭绝，所以，这次的开花对他们而言是珍贵的机遇。” 　　“送给你礼物，是因为你改善了他们的处境，让他们不至于濒临灭绝。” 　　安徒生看着那十几棵树，有长毛猫树，铜苹果树还有喷奶树和一次性星星树等等，这些都是极其罕见几乎要灭绝的树种。 　　他看着年迈的长毛猫树努力喷出了几颗种子，那些种子落在地上，很快长成了新的小树苗，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树枝上已经隐隐冒出了些许猫毛。 　　再过十几年，等种子长大成树，他就能像其余同类那样长出满枝的未绝育长毛猫。 　　安徒生隐蔽地看了拇指一眼，嘴唇微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拇指笑嘻嘻地说道：“汉斯，收下吧，能获得树人赠送的绿心，对于森林巫师而言是一种荣耀。”他摸摸这颗心，又摸摸那颗心，一幅羡慕到不行的表情。 　　与此同时，安徒生听到了拇指送进他耳中的密语。 　　“纯粹的森林能量，没有诅咒和意识种子，安全！” 　　安徒生对着树人头领笑了笑，再三感谢后，才把绿心收进了路灯中，他能够感到，路灯变得更加强大了一些。 　　尽管树人表现得十分友善，但对于任何吸收进体内的东西，安徒生都保持着极度谨慎的态度。 　　“很厉害的绿色能量。”安徒生感受着路灯的变化，“似乎带着某种净化的力量，如果就这样慢慢地等上十几二十年，说不定真的能让我变回最纯粹的森林巫师。” 　　“但我并不准备变成纯粹的森林巫师。” 　　小汉斯对于未来有着较为明确的规划。 　　“可以清除掉不太用得上的水和火，保留吞噬守护和隐匿这三种属性，再加上我本源的植物，这些就足够了。”想到今后的敌人以为他是绿巫师，可突然被冒出来的白狮一口吞下的画面，安徒生的嘴角不由浮现出了一抹笑意。 　　-------------------- 第280章 额外的礼物 　　趁着旁树庆祝之时, 树人头领示意安徒生一行人跟着他。 　　整个树人领地都陷入了愉悦狂欢的氛围中，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离去。 　　在经过一小片低矮的树丛后，他们远离了森林, 草地和一切植物，来到了一片鹅卵石浅滩前。 　　安徒生盯着不远处的山壁, 又看了看山壁前的那汪清澈泉水, 到底哪个是密道？ 　　“这里是我的卧室。”树人头领回头看了看，似乎是在确定没有人往这边窥视，“你知道火焰领主居住的那座看上去像是山一样的地方是什么吗？” 　　“我不知道。”安徒生说，“但看起来您很清楚。” 　　树人头领在泉水边坐了下来, 他类人的双足放入水中后，逐渐伸展开, 变成了树的根须。 　　“那不是山, 是一座宫殿。”树人头领叹了口气，“那是我曾经的一位朋友的住所，火焰领主和他的三条狗从他那里偷走了宫殿。” 　　“那么大型的宫殿也能偷走？”安徒生想了想, “神秘物品？” 　　“是的, 当时火焰领主在代替野风国战斗，其中的一只狗, 潜入我朋友的宫殿, 偷走了控制那座宫殿的东西。”树人头领解释道, “我送你们去找他, 他能够暂时开辟一条道路，让你们接近那里。” 　　这套路有点熟悉。 　　当初火焰领主也是偷偷摸走了格瑞的打火匣子。 　　“你的朋友是……沼泽王？” 　　安徒生的话让树人头领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我听说过火焰领主的事迹, 他就是通过战胜沼泽王而获得了野风国的信任。”这些都北风曾经告诉过他的, 从时间上推算一下, 很容易得出结论。 　　而让安徒生感到棘手的是另一件事。 　　这里距离沼泽并不近, 沼泽的面积比树人国大的多，算算过去并且寻找到沼泽王的时间，至少要花费一到两天。 　　“别担心，我带你们来这里，就是因为这个。”树人头领泡够了脚，起身走到那片山壁前，伸出手，枝条顺着山体的裂痕开始生长，很快就形成了一道绿色的门，“去吧，他就在另一边。” 　　那扇门开始虚化，藤蔓中间的部分变成了一片模糊。 　　“我先走。”车夫在腰上系了根绳子递给了尤斯神父，“如果安全，我就会拽两下绳子，有危险拽三下。” 　　尤斯神父点了点头。 　　树人头领并没有阻止他们的试探。 　　车夫顺利进入了那道模糊绿门中，片刻后，神父低声说道：“两下。”说完后，他也立刻走了进去。 　　小女孩瞪着安徒生：“我先走，没事你再过来。”她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一条鞭子，只一甩就缠在了安徒生的腰上，不等他回答，就直接冲了过去。 　　现在，门的这一边只剩下安徒生，拇指和树人头领。 　　“您似乎还有话想单独跟我说。”安徒生看着树人头领欲言又止的表情，“是关于沼泽王的吗？” 　　树人头领叹了口气：“你真是个聪明的小家伙，我和他很久都没有见面了，但我听到过许多关于他的传言……传言中的他和我认识的那个人完全不同。” 　　安徒生明白了。 　　这对曾经的朋友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疏远了，树人头领是个念旧的人，想要知道对方的近况到底如何。 　　“拿着这片叶子。”他说，“你身上有我的绿心，再加上这片叶子，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为难你的。” 　　安徒生接过了绿叶：“可我如何寻找他？” 　　“他就在门的附近，当你看到他的时候，树叶会给你提醒。”树人头领似乎有些疲惫，“去吧，门要消失了。” 　　“好的，我会……”他的话还未说完，就感到一股巨力扯着他的腰，整个人被直接拉扯进入了门中，安徒生感到眼前一黑，接着又亮了起来。 　　“磨磨蹭蹭的！烦死了。”小女孩不耐烦地收回了鞭子，“不要耽误时间。” 　　安徒生揉了揉差点闪了的嫩腰，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另一片土地，身后的绿门消失了。 　　这里就是沼泽。 　　大片灰紫色的粘稠湿地无边无际，地上有零星的枯草，一些地势凸起的地方长了不少矮小的枯树和发育不良的野黄莓，深深浅浅的水坑旁是零落的芦苇丛，吸血蚊虫叫个不停，让人感到烦躁不安。 　　由于地面都是潮乎乎的，让人看不清哪里是可以行走的浅泥地，哪里是一脚踩下去会越陷越深的沼泽潭。 　　“真是个好地方。”车夫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我要是做了什么坏事被全世界通缉的话，藏到这里来，保管没人能发现。” 　　这里更远一点的地方被瘴气和毒雾笼罩，豺狼的嚎叫声被雾气扭曲，诡异凄厉。 　　枯树丛后有一座小屋，似乎有人居住。 　　“维京人。”尤斯神父低声说道，“外面石墙上的长矛。” 　　那是座三层小屋，外面有一圈用石头搭建的墙，几十把木质长矛从墙内伸出，当风吹过之时，挂在上面的头骨轻轻晃动发出了像是叹息般的声音。 　　有些头骨看上去像是人类的，有些是动物，更多的则奇形怪状。 　　不仅如此，这座小屋搭着用圆木做成的箭塔，上面没人，但能充分说明很多问题。 　　这里居住的人不好惹。 　　安徒生看着那箭塔，心中略感犹豫，在人类世界的维京人就以凶悍著称，而生活在迷雾世界沼泽地里的维京人该凶成什么样子。 　　“我要去箭塔上。”他还是下了决心，“那里是附近最高的建筑，我隐身过去，很快就回来。”如果沼泽王在附近，只要登上箭塔，那么他一定能够看到。 　　“别去。”拇指吓得拽住了他的衣服，“你看，我们可以问问鸟。” 　　空中有几只鹳鸟飞了过去。 　　拇指朝着它们叫了几声。 　　其中一只鸟停了下来。 　　拇指小心地飞到它面前，用鸟语和它交流了起来。 　　“似乎能行。”车夫揉了揉膝盖，“这里土地像是不停冒着寒气，等下火焰领主那估计又是冒着热气，要是能或者回去，我一定要申请一大笔补偿。” 　　安徒生拿出一瓶药剂递了过去。 　　车夫闻了闻，也没问什么，直接一口喝了干净。 　　小女孩在旁边翻了个白眼，冷哼了一声：“毒死你。” 　　车夫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伸手想要去摸小女孩的头发，却被对方恶狠狠地抽了一下。 　　“汉斯，鹳先生说知道沼泽王在哪里。”拇指说，“它愿意带我们去。” 　　安徒生立刻摸出了几条小鱼丢了过去。 　　鹳先生一口吞掉了鱼，展翅朝着南边飞去。 　　一行人立刻跟上。 　　没飞多远，鹳先生突然在原地转了几圈，它对着拇指嘎嘎叫了起来。 　　“到了吗？” 　　“不，它说有什么东西被撕碎了。” 　　？ 　　几人对视一眼，同时加快了脚步。 　　一片干地在前方出现，它那里像是沼泽中的小岛一样，中间有着一汪水潭，一朵小小的莲花在水潭中漂浮着，而旁边则是半棵倒下的白色接骨木残株。 　　两只模样有些奇怪的天鹅扑闪着翅膀飞速逃向了远方。 　　空中到处散落着白色的羽毛。 　　鹳鸟又大叫了起来。 　　“真可怜。”拇指翻译道，“它们撕碎了同伴的羽毛衣服，那可怜的小家伙，为了想去摘水潭中的莲花陷进了沼泽中，永远无法回到故乡了。” 　　“所以刚才是三只天鹅在打架。”车夫一脸不解，“其中一只被撕碎了？”他伸手去接落下的羽毛，选了一根最好看的，插在了自己的帽子上。 　　这些没头没脑的话并没有引起安徒生的重视。 　　他紧紧盯着那朵莲花。 　　树人头领赠与的树叶变得十分冰冷。 　　莲花会是藻泽王的化身吗？ 　　“我去看看。”安徒生手中紧握着树叶，大步朝着莲花走去。 　　身后立刻响起了脚步声，他转头看去，发现所有人都紧紧地跟着他。 　　“你们……”安徒生有些哭笑不得。 　　他蹲在水潭旁，朝那朵莲花看去，清澈的水面投射出了小汉斯的倒影。 　　嗯？ 　　水面上的黑发少年随着他的动作皱起了眉头，下一刻，他的眼睛越来越大，眼中充满了悲伤，他的脸变扁变绿……安徒生吓得猛地站了起来，他的倒影变成了一只丑陋的青蛙。 　　与此同时，安徒生手中的绿叶融化了。 　　他眼角的余光突然瞥到，原本那跟在水潭边的接骨木只剩下一小截树干在外，其余的部分，竟然在不知不觉中静悄悄地沉入了底下，有几缕不起眼的黑色长发缠绕在了剩余的树干上。 　　“沼泽王！”安徒生突然明白了过来。 　　这棵不起眼的接骨木残株才是真正沼泽王的化身。 　　他立刻扑了上去，双手紧紧抓住了那露在地面的树干，随即，安徒生的整个身体，都被接骨木带着朝地下沉去，原本坚实的干地变成了最泥泞的沼泽。 　　“等等我！”拇指抓住了小汉斯的头发。 　　小女孩直接跳上了他的肩膀，双腿牢牢夹住了小汉斯的腰部，尤斯神父猛地抱住了他的大腿，车夫动作稍慢，只来的及抓住他的脚踝。 　　安徒生感到身体像是被四五个人压住一般，差点喘不过气来。 　　他的手中长出了粗壮的藤蔓，牢牢缠住了接骨木。 　　就这样，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像被拔出的萝卜般全都随着沼泽王陷入了黑暗的土地中。 　　那无法形容的湿闷气味和粘稠的泥土铺天盖地的挤压着小汉斯，他感到自己被接骨木拖着，一路朝下，无法睁眼也无法说话，甚至无法呼吸。 　　也许是很短的时间，他们到了地底。 　　周围还是一片黑暗。 　　但至少有空气了。 　　安徒生的脸上全是泥土，他刚想开口，就听到了一道叹息声。 　　“你是他的儿子？”陌生的男声在他耳边响起，“你想要什么？” 　　“我们需要进入火焰领主宫殿。”不等安徒生回答，神父开口替他回答，“我们从树人国来，你应该能够感受到我同伴身上的气息，火焰领主是我们的敌人，作为交换，我们愿意帮你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安徒生终于擦干净了脸上的泥土。 　　他看到自己面前是一棵形状古怪的接骨木。 　　变形术！ 　　森林巫师终于发现，眼前沼泽王展现出的模样，只是一种高明的变形术，他的本体也很有可能并不是树木，而之前缠绕在树上的黑发则不见了。 　　“可以。”沼泽王盯着安徒生，“作为你父亲的朋友，我会额外送给你一件礼物。”他顿了顿，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惆怅，“没想到他最终居然会选择人类。” 　　他误会了！ 　　安徒生知道对方以为自己是树人头领的儿子，他拿着树叶出现，身上又有树人头领绿心的味道，这让沼泽王直接以为他是树人之子。 　　“我……”不是两个字还未说出口，拇指和小女孩同时捂住了他的嘴。 　　“什么额外的礼物？”小女孩问道，“等下我们要去打火焰领主，如果你有能帮得上忙的好东西，现在就给他，不然以后怕是没有机会了。” 　　-------------------- 第281章 三个房间 　　也许是没有料到现在的年轻人都如此直接, 沼泽王顿了几秒后才开口回答。 　　“现在不行，还没准备好。” 　　小女孩松开了手：“您可是这一片土地的王，随便给点什么都行。” 　　安徒生看了她几眼。 　　总觉得今天的小女孩有点怪怪的。 　　“这个给你。”沼泽王丢下了一片绿色的布料, 小女孩捡起来看了看，脸上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立刻把东西甩给了安徒生。 　　安徒生摸了摸, 发现那并不是布料。 　　那上面粘粘乎乎的，仔细摸去还有凸出的小疙瘩，颜色也不是纯绿的，那是一种暗绿色的斑纹, 其中还夹杂着更浅一点的绿和些许黄色斑点。 　　小汉斯突然想起了在水潭倒影中看到的青蛙。 　　这东西难道是青蛙皮？ 　　“用这个包裹住他的绿心。”沼泽王说，“你会在短时间内获得沼泽青蛙般强韧的皮肤！上面的粘液能保护你不受火焰的侵害, 凹凸的纹路会抵挡利刃刺伤时的伤害, 当你趴在地上或者树旁时，黄绿色的斑纹就是你最好的伪装。” 　　“谢谢您。”这真是份不错的礼物。 　　受之有愧的情绪让小汉斯忍不住开口说出了实情：“其实我并不是树人头领的儿子，那颗绿心, 是他开花后送给我的……抱歉, 但我真的需要这张青蛙皮，我愿意用别的东西跟您交换。” 　　接骨木晃动了下树枝。 　　不知为什么, 安徒生感到了一丝隐约的喜悦从对方身上散出。 　　“不用。”沼泽王说, “火焰领主的狗从我这叼走了能够控制宫殿的东西, 那看起来像是一根骨头, 啃起来也像，但那其实是我的一根树枝。” 　　他突然低笑了几声, 似乎心情不错：“那是从我身上掉落的树枝, 我当然能够控制它, 虽然距离太远, 但短时间内制造一个通道让你们过去，还是可以的。” 　　安徒生问道：“当我们进入你的宫殿后，火焰领主会感应到吗？” 　　“不会。”沼泽王说，“他甚至不知道，我在无聊时都会看看他在做什么，当然，在沼泽的日子每分每秒都很无聊。” 　　“……”安徒生眨了眨眼，“既然您能够制造通道和窥视他在宫殿里的一切举动，那您完全可以把树枝骨头重新拿回来。” 　　为什么拖到现在？ 　　就算正面打不过，可趁着火焰领主出门的时候，沼泽王就能轻易地拿回自己的宫殿。 　　这里面还有问题。 　　沼泽王说：“沼泽周围的瘴气让许多生物望之却步，这里每天能看的只有那群维京人晒头骨造孩子和鹳鸟们叽叽喳喳地飞来飞去，和这些相比，火焰领主的生活看起来有趣很多。” 　　这个理由……十分合理和有说服力。 　　安徒生还想趁机多问一些关于火焰领主的情报。 　　可沼泽王的身后出现了一团雾气，那雾气后，隐隐能够看到雪白的墙壁和幽暗的烛火。 　　“三十秒。”沼泽王迫不及待地说，“又有好戏可看了。”他坐了下来，指了指那团雾气，“快点吧，先去取得骨头，这样火焰领主就无法借助宫殿的力量对付你们，那里会变成一片沼泽地，是最适合青蛙皮的地方。” 　　安徒生匆匆道了声谢就朝着雾气跑了过去。 　　他隐约明白了。 　　沼泽王就是故意的。 　　在偷看了火焰领主的生活这么久后，他肯定知道一些对方的隐秘。 　　而火焰领主受伤，作为他日常生活忠实观众的沼泽王肯定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即使这样，沼泽王依旧没有趁机拿回宫殿，反而继续每日窥视。 　　“看来，他是准备观看我们和火焰领主的战斗，把这当做是日常消遣的特别演出部分。” 　　安徒生略感无语。 　　迷雾生物的业余生活真的是很枯燥。 　　哪怕作为一片土地的领主，依旧要想着法子找点乐趣打发时间。 　　“仔细想想，他给我青蛙皮时说了那么多的话，其实就是一种提示。”安徒生穿过了那团迷雾，到达了一座陌生的大厅中，其余的人也都跟了过来，没有人说话，大家都明白，这里就是火焰领主所在的地方。 　　迷雾通道瞬间消失，安徒生知道，沼泽王依旧在远处窥视，不，是光明正大地看着他们。 　　大厅很空旷，除了周围墙壁上的灯以外，什么装饰都没有，只有一条黑漆漆的走道是离开这里唯一的通道。 　　安徒生不知道此时火焰领主在哪里。 　　但他却不惊慌。 　　因为沼泽王肯定知道火焰领主的位置。 　　既然要看戏的话，沼泽王绝对更愿意看到精彩的剧情，有什么比提心吊胆努力寻找敌人，最后再大战一场来得更加刺激呢？换言之，沼泽王不可能一开始就把他们投递到火焰领主的周围，让他们面临落地就被轰杀的局面。 　　“走。”安徒生低声说道，“先从这里离开。” 　　这里应该是沼泽王眼中的“安全屋”——远离火焰领主，给他们一些适应的时间。 　　他特意看了小女孩一眼，叮嘱道：“千万不要使用你的力量。” 　　哪怕是一根小小的火柴，也会像是黑夜中的火把一样醒目。 　　小女孩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安徒生一马当先，率先走入了那条黑漆漆的走道，没走几步，他突然感到脚下的地面变得凹凸不平起来，不仅仅是地面，就连墙壁也开始变得有些奇怪。 　　整条通道中都布满了让人难以行走的树根。 　　接着，前方豁然开朗，他们进入到了一间房间内。 　　在看清楚了房间里的东西后，安徒生突然屏住了呼吸。 　　银币！像小山那般高的银币，堆满了整个房间！ 　　有那么一瞬间，安徒生觉得自己像是穿越了时光隧道，重新回到了在翡翠坟墓的那一天！他看着那些银币，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继续走，不要碰这房间里的任何东西。”他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总共应该有三个房间。” 　　一如之前。 　　看来，在泪雨森林发生的事，不仅仅改变了安徒生的一生，对于火焰领主而言，同样也是刻在脑海中永远难忘的经历。 　　安徒生贴着墙壁小心地走过了这件房间，没有碰触到任何一枚银币，其余人也是如此。 　　在经过短暂的过道后，他们又来到了第二个房间。 　　如同安徒生预料的那般，这里满是金币。 　　那金灿灿的光芒是如此耀眼，让小汉斯的眼眶发酸，这里，终究是假的，这里没有死去的女巫灵魂在自己耳边念叨个没完。 　　“继续。”他擦了擦眼睛，“最后的房间里，应该放着能够控制宫殿的树枝骨头，大家做好准备，一旦拿到骨头，火焰领主必定会察觉！” 　　到时，就是战斗的开始。 　　沼泽王到底还是没有做的太过分，他告诉安徒生，获得骨头的人就能改变宫殿周围的环境，之前让他们难以接近的岩浆河流，就是火焰领主配合他的能力搞出来的。 　　所以，只要拿到树枝骨头，他就能让这里变成一片湿乎乎的沼泽地。 　　火焰就算能燃烧，但也会消耗更多的精神力。 　　最后一个房间的布局果然和翡翠坟墓中第三个房间的布局一样，不同的是，原先房间里只有一根罗马柱托盘，而这个房间内有两个。 　　中间的那根，上面摆放着一截灰白色的骨头，上面有细小的裂痕，不用说，这就是树枝骨头了。 　　而另一个托盘上，则放着一块不大的旧打火匣子。 　　在看到那个打火匣子的瞬间，安徒生连呼吸都停住了。 　　那是格瑞的打火匣子！ 　　就算失去了三只狗，可这个打火匣子依旧有别的用处，并且作为火焰领主的力量来源，为什么会被他放在这里！ 　　安徒生心中“咯噔”了一下，伸手就要去抓住小女孩。 　　和小汉斯不同，小女孩第一时间就被打火匣子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她的脸上突然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似乎是在和什么做争斗，接着，她的身体一颤，猛地朝打火匣子冲了过去。 　　在安徒生转身的瞬间，小女孩就已经跑进了房间内。 　　她一把抓起了打火匣子，笑了起来：“奶奶，我做到了！我找到它了，你看到了吗？”笑声过后，小女孩紧紧抱着打火匣子蹲了下来，一滴滴的泪水落下，打湿了在地面上堆积的灰尘。 　　“放开它！”安徒生拿起了树枝骨头，伸手去拽小女孩的胳膊，“立刻松手。” 　　“汉斯，不要这么狠心。”拇指不忍心地说道，“那是她奶奶的遗物。” 　　“不，那是个陷阱！” 　　安徒生有些着急，他抓起了小女孩，想要把打火匣子从她手中拿走。 　　他感到当自己碰触到小女孩皮肤的时候，对方颤抖了几下，接着，她站了起来，原本充满悲伤和愤怒的眼神突然变得平静下来，甚至带着几分锐利。 　　“离远点！”她以平常没有的迅捷，一脚踢上了安徒生的膝盖。 　　森林巫师倒退两步。 　　小女孩喊道：“所有人退出房间！” 　　话音刚落，两坨火焰在她眼中跳动了起来。 　　打火匣子中冒出了一团火，宛若贪婪的灵蛇般缠住了她的身体。 　　“快扔掉那玩意儿！”安徒生急道，“它现在是属于火焰领主的神秘物品，它会吸收你的力量！ 　　“我知道。”小女孩平静地看着他，“他已经醒了。”她甩了甩自己的手，可是打火匣子像是用强力胶水黏在了她手中一般，紧紧的，无法丢掉。 　　熊熊烈焰在她身上燃了起来。 　　小女孩闭上眼，用另一只手划燃了一根火柴。 　　火柴的小小桔光和打火匣子那浓烈的红色相比，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安徒生感到手心的石头动了动。 　　一股熟悉的能量出现在了小女孩的火焰中。 　　那股能量柔和却带着强烈的保护意味，它融进了火柴的小桔光中，让随时都会被淹没的桔光变得稳定起来。 　　安徒生咬了咬嘴唇。 　　他来了。 　　他在哪里？ 　　-------------------- 第282章 迷乱 　　“轰隆隆！” 　　宫殿内发出巨大的声响。 　　原本白色石质地面变成了潮乎乎的湿地, 干燥的空气中逐渐充满了水汽。 　　安徒生利用树枝骨头改变着这里的地形，同时紧盯着火焰中的小女孩。 　　会是他吗？ 　　眼前穿着可爱红色便裙，扎着双马尾, 马尾上还分别绑着两只蝴蝶结的小女孩会是石心假扮的吗？ 　　双马尾石心？ 　　不不不！ 　　这个想法太过可怕，以至于小汉斯都颤抖了几下。 　　“你看个屁啊！”小女孩眉头紧皱, 努力抵抗着红色火焰的侵袭, “离我远一点，他在吸收我的力量，但我逐渐能够感觉到他了。” 　　“他把打火匣子放在那里，原本是想引诱我拿起来。”安徒生说, “没想到你抢先一步。” 　　不过也许对火焰领主而言，这更是个意外之喜。 　　小女孩超凡本源是火焰, 火焰领主直接吸取对方的巫术能量补充自己受伤的身体, 就像大海中大鱼吃小鱼一样。 　　所以，现在被火焰领主吸取力量的人应该就是真正的小女孩。 　　毕竟石心并不是巫师，吸他的话, 只能获得一嘴石渣。 　　“现在怎么办？”车夫手握武器, 眉头紧皱地盯着小女孩，“怎么把她身上的火熄灭, 你能用巫术把她手上的东西弄下来吗？” 　　“不行。”安徒生飞快地解释道, “那是定向巫术, 现在他们两个被打火匣子用某种方式链接在了一起, 火焰领主的精神力压制住了她，正在吸取她的力量, 除非火焰领主主动断开或者她压制住对方, 才能把打火匣子从她手中弄下来。” 　　看到车夫想要上前查看, 安徒生立刻挡住了他。 　　“不要靠近她。” 　　“只要你碰触到了她, 那么同样会被打火匣子粘住！” 　　以车夫先生的精神力强度，估计很快就会被火焰领主吸个干净。 　　“难道就不管她了吗？”拇指闻言不敢离得太近，趴在安徒生肩头，忧心忡忡地说，“你看她那么瘦小，肯定不是火焰领主的对手。” 　　那可未必。 　　既然小女孩是石心的手下，他绝对不会什么都不管，直接放任她来送死。 　　拇指的话让安徒生更加确定，石心就在附近。 　　无论是精神力还是体力和经验，小女孩绝对不是老辣的火焰领主的对手，但她却是硬抗下来了！正因为之前感觉到了那缕和自己身上石头同样的能量波动，所以安徒生才没有立刻采取行动。 　　“你感觉到火焰领主在哪里了吗？”安徒生看向了小女孩。 　　“很近，他离我们很近……”小女孩身体僵硬，似乎和身上的火焰对抗，就已经耗费了她全部的精力。 　　很近？ 　　安徒生环顾四周，地面和墙壁上到处都是湿乎乎的青苔，他紧握着树枝骨头，暂时获得了感应这座宫殿的能力，可是他并没有发现火焰领主。 　　难道……他猛然抬起头看向了天花板。 　　十米高的天花板上方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 　　安徒生拿出了图里帕送给他的月光瓶，猛然用力朝着上方扔去。 　　他用尽全力又加上了一点精神力，按理说，瓶子会砸向屋顶，等它破碎后，里面的光会像真正的月光般散开。 　　可是奇怪的是，瓶子越飞越高，最后变成了一个小点，却似乎怎么都不见底。 　　“不对！速度不对。”安徒生猛然用藤蔓抓住了旁边的柱子，“我们被颠倒了！这里才是屋顶，所有人抱住旁边的……” 　　话音未落，整个空间都变得颠倒了起来。 　　所有人猛地朝下坠去！ 　　而安徒生则挂在了空中。 　　这时他听到“啪”的一声清响，月光瓶终于摔碎了，幽暗的冷光铺满了整个底部。 　　在原本他们以为是天花板的地方，现在变成了地面，那里堆满了数不清的骸骨，在骸骨中间，火焰领主趴在地上，一道道像是鲜血般赤红的细丝从他身上朝着四面八方散去。 　　与此同时，那些骸骨开始燃烧起来。 　　火焰领主，从他们进入这个房间后，就一直在注视着他们。 　　他像一只蜘蛛般悬在高处，等着自己的猎物自投罗网。 　　神父的反应也很快，几乎是安徒生喊出声的瞬间，就用自己的念珠挂住了旁边的灯架，他的另一只手扯着车夫的衣领，而拇指则紧紧抓住小汉斯的头发。 　　在火焰中的小女孩却直直地坠了下去。 　　火焰领主抬起头。 　　他的眼中一片血红，皮肤薄的能够看到底下的血管。 　　看着落下的小女孩，他嘴角裂开一直到耳边，长长的舌头从嘴唇中伸出，口水则顺着嘴角落在了地上。 　　此时的火焰领主，看上去像是一只人型的怪犬。 　　而小女孩就像是即将掉入他嘴里的美味肉馅饼。 　　法克。 　　安徒生咬了咬牙，猛地松开了手。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女孩被火焰领主杀掉！ 　　“蠢货！谁让你下来的。”小女孩突然抬头对着他骂出了声，她脚下的影子突然像是黑色的丝线一般裂开，朝着四面八方缠绕而去。 　　小女孩的身体硬生生的停在了空中。 　　在安徒生经过她身边的时候，黑影缠绕住了他的腰部，让他同样停在了空中。 　　“我故意掉下去等他松懈的瞬间，好让你们就发动攻击！”小女孩有些生气，“这么简单的战术你都看不明白！” 　　火焰领主可没有那么好心给他们聊天的时间。 　　在小女孩停下坠落的瞬间，他猛然跃起，长大的嘴巴仿佛鳄鱼般，眼看着就要把两人一口全都吞进去。 　　可就在这时，车夫和尤斯神父同时动了。 　　他们像是约定好了一般，齐齐朝着火焰领主长大的嘴巴攻去。 　　一颗颗带着金光的玫瑰念珠，几只泛着诡异蓝紫色的细箭矢同时刺入了他的嘴巴。 　　“呕！”火焰领主重新掉落在了地上，发出了痛苦的吼叫声。 　　于此同时，小女孩松开了缠住安徒生的黑线，猛地把他朝火焰领主的方向扔去。 　　安徒生手中亮起了白色的吞噬光芒。 　　这一次，光芒凝聚成了一把巨鸟，直接冲向了火焰领主的身体。 　　“轰隆！” 　　在火焰领主受到攻击的瞬间，周围的简直也开始颤抖起来！大量的灰尘和碎石从天花板上落了下来。 　　火焰领主身上出现了道道裂痕，像是裂开的岩石一般，伤口中冒出了黑色的烟雾，但他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抹笑容。 　　接着，他猛然砸向了地面。 　　堆满了整个地面的骸骨变得粉碎，它们化为了浓郁的黑烟，像是有自己的生命般，很快就填满了整个空间。 　　“有毒，大家小心。”不用安徒生的提醒，所有人都采取了措施。 　　神父身上泛起淡淡的金光。 　　车夫拿出一瓶药剂，飞快地淋在了自己的脸上。 　　而小女孩的脸则被影子覆盖住了。 　　安徒生把拇指塞进了路灯中，亮起了守护光芒，又喝下了隔绝药剂。 　　下一刻，火焰领主的笑声在大殿中回荡了起来。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脸上原本犹如野兽般的疯狂神色消失得无影无踪。 　　“好了，现在只剩我们了。”他看向了安徒生，“森林巫师，你有几分小聪明，不过也就是如此了，谢谢你送来的礼物！作为报答，我保证在你死后会亲手送你的亲人朋友与你团聚。” 　　什么？ 　　安徒生朝着众人看去。 　　所有人都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仔细看去，黑雾像是一条条黑色锁链，缠住了他们的身体。 　　很明显，他们陷入了某种毒素效果中。 　　就连尤斯神父都不例外。 　　“糟糕，这些毒气并不是现在才爆发出来的。”安徒生突然明白了，“估计在他们踏入这间宫殿时，就已经中了毒。” 　　这间宫殿上下颠倒，原先的地面变成了屋顶，无数的骸骨高悬在他们头顶，他们吸入的每一口空气中，都带着淡淡的毒素。 　　所有人，都在不知不觉中中招了。 　　安徒生警惕地盯着火焰领主。 　　他没说话。 　　言多必失。 　　而且现在很明显，火焰领主并没有恢复太多，所以他刚才才会故意示弱迷惑他们一行人，现在也是如此！ 　　“呵呵，你很聪明。”火焰领主盯着安徒生，目光像是在盯着飞虫的蟾蜍，让人十分不适，“但杀了你，并不需要我亲自出手。” 　　话音未落，安徒生感到了身后有一股冷风掠过，同时伴着利器破空的声音。 　　他立刻猛然跳起，金色光芒亮起的同时，几颗燃烧着的火柴落在了他身边。 　　“嘭嘭嘭！” 　　火柴像是炸弹般裂开，产生的巨大气流冲得安徒生的身体朝后飞去。 　　这时，一只巨大的手捞住了他的腰部。 　　几个跳跃间，他们远离战场，藏在了大厅最边缘的石柱后。 　　“刚才出手的是车夫先生和小女孩！他们被黑烟迷惑住了。”安徒生看着救下自己的尤斯神父，对方表情平静，似乎并未受到影响，“幸亏我把拇指藏在了路灯里，不然的话……” 　　他的手腕突然被尤斯神父抓住了。 　　接着，高大的神父转过他的身体，用力压在了冰冷的石柱上。 　　“找到你了。”神父的声音听起来隐约带着某种危险，“这次我该怎么惩罚你？” 　　“魅魔。” 　　-------------------- 第283章 强大的召唤物 　　魅魔？ 　　尤斯神父他也被黑烟影响到了！ 　　安徒生感到自己的长袍被掀了起来, 接着裤子似乎也被扯动了下，在电光火石之间，神父那响当当的称号突然在他脑中滑过。 　　【魅魔干翻者】。 　　法克！ 　　这是把自己当成魅魔了啊。 　　那么接下来, 尤斯神父难道准备要动词了他吗？ 　　安徒生汗毛倒竖，守护光芒突然亮起, 尤斯神父毫无防备的被推出去了半米远, 可是眨眼间，强壮高大浑身都是肌肉的神父又猛然冲了过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车夫先生突然挡在了安徒生面前。 　　\"住手！\"他拔出了军用□□，枪口对准了神父, “你想对我的宝贝做什么？” 　　“滚开，他是我的魅魔。” 　　“该让开的是你, 我绝不会让你邪恶的蜂针亵渎她完美的躯体！” 　　很明显, 不仅仅是神父，就连车夫也被黑烟的效果迷惑了，他把安徒生看成了心爱的人, 想把他从恶徒的手中拯救出来。 　　对峙中的两人, 像是争夺伴侣的雄孔雀一般，光顾着开屏, 却没有留意到身后的人开着隐匿光芒, 贴着墙壁, 已经飞快地溜走了。 　　安徒生远离了开始出手互相殴打的同伴。 　　他来到了小女孩身边, 显出了身形。 　　除了刚才丢下的两根火柴，小女孩并未继续追击。 　　她站在原地, 手上粘着甩不掉的打火匣子, 身上不时冒出和暗红火焰对抗的桔光, 证明她依旧在和火焰领主抗争着。 　　看到安徒生, 她皱了皱眉头，但还是缓慢地对他眨了下眼。 　　小女孩居然从被迷惑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 　　出乎安徒生的意料，火焰领主并没有趁机对小女孩出手。 　　他又趴在了地上，闭上眼睛。 　　看来他之前在尼堡受到的伤依旧很严重，刚才的爆发出的黑雾，又让火焰领主的恢复变得愈发缓慢。 　　不过…… 　　“小女孩的状态有些堪忧，她身上属于自己的火焰快要熄灭了。” 　　现在的情况对他们而言非常不妙。 　　车夫和神父陷入迷乱，两人纠缠在一起开始在地上打滚撕扯，没时间来找安徒生的麻烦，但也没有清醒过来帮忙对付火焰领主的迹象。 　　拇指藏在路灯中，根本就不敢出来。 　　安徒生尝试了几次攻击火焰领主，可都包裹住对方的黑烟挡住了他，几次过后，他眼前的景物也变得有些恍惚，会把车夫或者神父看成是一头银发的蠢驴。 　　不行！这样的攻击方法只会起到反效果。 　　而拖得越久，对火焰领主就越有利！ 　　“看来现在能够破局的关键，就在小女孩身上！” 　　打火匣子链接了她和火焰领主。 　　这是一把双刃剑。 　　如果小女孩能够爆发出压制住火焰领主的力量，那么她就能反过来吸收火焰领主的力量。 　　到时候火焰领主就只能有两个选择。 　　一是硬撑着，和小女孩来一场火焰之间的较量，这样他无暇控制黑烟，其余人就有醒来的机会。 　　二是放开对于打火匣子的控制。 　　这样一来，禁锢住小女孩的力量就消失了，到时他们以二敌一，一人和火焰领主对战另一个则可以趁机弄醒其余人。 　　安徒生当机立断，对着小女孩释放出了白色的吞噬光芒。 　　它不属于任何巫师力量的一种，而更接近石头散发出的神秘力量。 　　吞噬光芒没有直接碰触到小女儿，而是落在了她脚下分岔的影子中。 　　黑影不满地扭动了几下，接着，一股纯粹的精神力从下而上，补充进了小女孩的身体中。 　　她看着安徒生，眼神诧异。 　　“别看我，把他的力量吸过来！” 　　安徒生盯着重新恢复平静的影子，心中却冷笑了两声。 　　呵呵，果然藏在这里。 　　他之前分明感应到了石头的波动，那么排除掉小女孩是石心假扮而成的这个选项，她的影子，就是石心唯一能藏身之处。 　　在获得了安徒生精神力的帮助后，小女孩身上原本犹如十一月暴雨中几近熄灭的烛光似的桔火，重新焕发生机。 　　小小的桔光亮起。 　　但也仅仅勉强自保，无法再继续反攻。 　　还需要再多一些推力！ 　　安徒生不能把全部精神力都用在小女孩身上，他扯下挂在脖子上的戒指，戴在了无名指上。 　　精神力涌向了戒指最后的一格花纹。 　　在获得戒指的那个夜晚，石心曾经开玩笑似的提起过，最后一个空间中，藏着个强大的召唤物，他还曾暗示过那是一只巨龙。 　　戒指立刻有了反应。 　　安徒生不由屏住了呼吸。 　　难道里面藏着的真是一只巨龙？？？ 　　他的理智瞬间否决了这个猜想。 　　那可是巨龙啊。 　　现存于世的巨龙为数不多，每一只都隐藏在世界各地的秘境中，拥有无数的财宝和远超越人类的能力，怎么可能被石心藏在戒指中。 　　下一刻，有什么从戒指中冲了出来。 　　安徒生睁大了眼睛。 　　那是一只，不，一枚巨大的蛋，它熠熠生辉，像是蓝宝石一样美丽。 　　安徒生甚至能够看到，那枚蛋的外壳上，隐隐有个龙型的图案。 　　几乎是同时，小女孩和火焰领主身上都分出了火焰，卷向了那枚蛋。 　　传说中，龙蛋会在火焰中诞生。 　　孵化出的幼龙，有很大概率亲近它破壳后感应到的第一种气息。 　　深红和暖桔两种火焰冲击着龙蛋。 　　只一下，龙蛋上就出现了一条裂缝。 　　它突然直直地掉落在了地上。 　　“啪！”的一声。 　　华丽的龙蛋摔得四分五裂。 　　蛋清和蛋黄流了出来，在被高温烧得滚烫的地面上，它们发出了“滋滋”的声音，几秒钟后，液体凝固。 　　龙蛋变成了煎蛋，似乎还有隐约的香气飘散开来。 　　所有人都同时沉默了下来。 　　就连火焰领主的脸上都露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 　　“狗屎狗屁的强大召唤物！”小汉斯在心中破口大骂了起来，“混球骗子！玩个屁的套娃，躲在影子里就能假装不在这了吗！” 　　这根本就不是龙蛋。 　　就是一颗表面涂了某种闪光涂料，体积比较硕大的鹅蛋！ 　　“法……”咒骂声刚从森林巫师的嘴里漏出一半，他突然心中一动，用藤蔓勾住了地上已经九分熟并且一面被煎得金黄的蛋往小女孩身边抛去。 　　石心虽然坑，但绝不会做无用的事。 　　这枚蛋肯定有某种用处。 　　小女孩一口咬住了扔过来的飞蛋，吞下后，一片橘色的霞光照亮了小半个房间。 　　那口蛋中蕴含的精神力，居然比安徒生输送给她的还要强大。 　　“巫师！你又一次愚弄了我！” 　　火焰领主发出了愤怒的嘶吼声！周围的黑烟随着他的吼叫而开始翻滚颤抖，围绕在几人身边的烟雾，有那么一瞬间，变得稀薄起来。 　　就是现在！ 　　安徒生冲向了正在撕扯对方衣物的尤斯神父和车夫先生，金色的守护光芒从他身上散开。 　　三人身边已经变淡的黑烟彻底被隔绝开来。 　　尤斯神父立刻从车夫身上跳了起来，他眉头紧皱，看着自己手上的碎布，眼中带着几分凝重。 　　“呸！”车夫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迅速环顾四周，从背包中扯出了条新的裤子套上，也不去看神父，眼神警惕地盯着不远处的小女孩和火焰领主。 　　“你们刚才是被……”迷惑了。 　　安徒生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两人同时打断了。 　　“这不重要！” 　　“等下再说！” 　　两人颇有默契，没有看对方一眼，仿佛已经全然明白无论刚才发生了什么，都只是被迷惑的情况下产生的意外尴尬事件。 　　这让安徒生心中暗暗赞叹了几句。 　　和这些战斗经验丰富的人相比，他还是太稚嫩了。 　　在战场上，最需要优先关注的就是敌人的情况！其余的则可以等一切结束后再说。 　　“汉斯，你过来。”尤斯神父伸出了手，“你握着我的十字架，然后散发出你现在身上的金色光芒。” 　　“好！”安徒生明白神父想做什么。 　　圣光加上守护光芒，双重保险，一次性的驱散那引人混乱的黑烟。 　　“汉斯？”车夫先生头也不回地说，“怎么不继续叫安徒生先生了？” 　　安徒生握住十字架的手感到微微一沉，那是神父听到了车夫先生的话后，下意识地握紧了十字架。 　　嗯？ 　　安徒生眨了眨眼。 　　他看到神父脚边丢着好几块破布，那颜色和质地似乎和车夫先生之前的裤子一样。 　　下一刻，金光勃然喷出。 　　守护光芒击散，圣光消融，那些无处不在的黑烟被净化了个干净。 　　可是火焰领主已经无暇顾及到到他们了。 　　“注意！”车夫先生飞快地喊了起来，“打火匣子马上就要从马尾辫手上掉下来了。” 　　不用他提醒，在场的其他人也都看到了。 　　原本紧紧粘在小女孩手中的打火匣子开始晃动起来。 　　几人对视一眼，同时朝着火焰领主发动了最强攻势！ 　　白色的狮子猛然扑下，锋利无比的牙齿朝着火焰领主的头颅咬去！它身后，强壮的神父手举守护者短剑，刺向了领主的心脏。 　　绿色藤蔓伺机而动，缠住了火焰领主的四肢。 　　车夫先生，则举起一杆口径大到惊人的击发枪，对准火焰领主，扣动了扳机。 　　-------------------- 第284章 死亡翻滚 　　火焰领主被几人团团围住。 　　这一波看上去无从躲避的攻击, 却依旧没有杀死这个恶贯满盈的男人。 　　他的一半身体被撕扯毁坏，可另一半身体却化为一道道暗红火焰，从狮嘴利刃和枪炮的攻击下狼狈地飞向了半空。 　　安徒生没有丝毫松懈。 　　“吞噬！”他一边控制白狮继续追击, 一边唤出了金色雏鸟。 　　在尼堡公园中，安徒生为了保护镜子石心, 生化了守护光芒, 赋予了它一丝灵性，最终想成了那只金色雏鸟。 　　亲切的鸟鸣声在安徒生周围环绕。 　　大鸟张开了翅膀和尾羽，羽毛化为虚幻的金雨，缠绕在了每个人的身上, 像是无形的防护罩一般，防止他们再次被黑烟偷袭。 　　尤斯神父仰头看着金色雏鸟。 　　他眼中是一抹惊讶和赞叹。 　　“呵！”车夫嘲讽的嗤笑声响起, “你的眼睛真是一秒都离不开汉斯。” 　　神父猛然转头, 盯着车夫先生。 　　“闭嘴！”车夫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满面怒容，尽管神父一句话都没说, 但他像是预判对方即将说出口的话语一般, 又愈发凶狠地重复了一遍，“闭嘴！” 　　神父闭上了已经微微张开的嘴。 　　他握紧手中的守护者宽剑, 朝着空中那些流窜着的火焰斩去。 　　就在这时, 小女孩突然尖叫了起来。 　　“快离开这里！”打火匣子已经失去了光泽, 像是一块生锈的废铁般从她手中掉落, 但随即被她捡起紧紧握住，“屋子里, 全都是□□！这个疯子打算和我们同归于尽。” 　　刚才一瞬间的压制, 让她从对方的精神力中捕捉到了这个恶毒的念头。 　　火焰领主半边身体化的暗红火焰, 突然变成更小的细线般的火苗, 它们朝着墙角，石柱和墙壁上的灯台砸去。 　　安徒生心脏开始剧烈跳动了起来。 　　他相信，以火焰领主的歹毒程度，如果这里真的到处都是□□，那么今天的所有人，不仅仅是他们，还有那些被藏起来的野风居民们和误闯进这里的教授金主的父亲都会被遗弃炸上天。 　　他看到了。 　　火焰领主化成的火苗。 　　照亮了房间里阴暗的角落。 　　那里藏着一块块像是石头般的黑色固体！那是成吨的□□！ 　　安徒生急中生智，掏出了能够改变宫殿的树枝骨头！ 　　“你们离开！”他的精神力输入进了骨头中，庞大力量的作用下，宫殿飞快的发生了改变。 　　如果此时有人站在远处，遥看这座黑色宫殿，就会诧异地发现，原本大山似的黑色宫殿开始剧烈颤抖并且迅速缩小。 　　最后，它变成了一间极小的房间。 　　这座房间太小了。 　　紧紧能够容纳两个人。 　　以至于其余的人全都被弹了出去。 　　“汉斯！”就连一直被安徒生藏在路灯中的拇指也是如此，他和其余人，直接被安徒生用树枝骨头的力量给送了出来。 　　当他们到了外界的同时，就听到一阵巨大的爆炸声从房间内响起。 　　那还来得及封闭的窗户上火光一闪，玻璃变得粉碎，狂暴的火焰气流从窗户中冲了出来，紧接着，原本窗户的地方猛然紧闭，整个房间变成了密闭的空间。 　　纵使这样，可这所缩小的宫殿依旧肉眼可见的震动了一下。 　　“混蛋巫师”小女孩被丢出来的同时，立刻反身，猛然想要冲进去。 　　可是尤斯神父和车夫先生同时出手拦住了她。 　　“别去！你会死的。”尤斯神父表情严肃，他盯着完全密闭的宫殿，“安徒生先生不想让炸弹的余波波及到这片土地！” 　　“不仅仅是我们被送出来了。”车夫环顾四周。 　　周围的地面上， 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人。 　　他们的身体被折叠得乱七八糟，还有几个人的手脚卡在了一起，尽管这样，他们依旧活着。 　　这些都是被火焰领主囚禁关押的野风国国民。 　　他们被压在了宫殿的最底层，这一次，随着安徒生缩小空间，这些人全都被弹了出来。 　　“救命……”有位人类模样的长者趴在地上，看上去状况很差。 　　还有一些年幼的野风，被火焰领主折叠成了各种形状，像是堆积木一样，把他们堆在了一起。 　　现在虽然都被弹了出来，但是长期的营养不良和恐惧，让这些小野风无法自行从折叠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先帮他们。”尤斯神父立刻做了决定，“我能够感到，安徒生先生的生命火焰并未熄灭。” 　　车夫先生抓住大哭的拇指，想把他放进自己的口袋。 　　拇指却一边哭一边说：“先救人，汉斯他这么努力，我也不能放弃！”他身上冒出了绿光，挥舞着手中的花精棒，朝着受伤的野风们飞去。 　　所有人，包括小女孩，都加入了救人的行列。 　　只不过，他们的脸上表情严肃，并时刻关注着小屋的情况。 　　不得不说，野风是很神奇的种族。 　　他们外表几乎和人类一模一样，但是身体的柔韧度，却足以完胜所有的人类！就像北风说的那样，被折叠堆放了这么久，大部分的野风们虽然虚弱但并没有生命危险。 　　只有一些小野风，被放下来后，直接昏迷了过去。 　　拇指立刻上前，用花精魔法开始进行抢救。 　　尤斯神父举起十字架，挨个往野风们的身上撒圣水，特别是那些小野风，更是他重点浇水的对象，野风们刚刚获得自由，可面对这几个人人类，他们都没有反抗。 　　“滋~” 　　几缕黑暗从几个野风身上冒了出来。 　　他们发出了舒爽的叫声。 　　“我，我又能飞了！” 　　“人类守护者，感谢你，那个邪恶的外乡人把我们吊起来烤，说是要熏野味吃，那恶心的黑烟渗入到我们肺里，现在被你清除，我们终于又能飞了。” 　　尤斯神父眉头微皱。 　　火焰领主居然还想熏人吃？ 　　这简直超出了普通邪恶的范畴。 　　现在正和他单独相处的汉斯，不知道正在遭受什么样的折磨，想到这里，他的眼神不由看向了小女孩身下的影子。 　　到了现在，那位殿下还不出来吗？ 　　而此时屋内的安徒生情况并不好。 　　他把所有人弹出的瞬间，巨大的爆炸席卷了整个空间，森林巫师以生平最快的速度，用金色淡光护住全身，粗大的藤蔓像是盔甲一样缠绕住了他。 　　可是这一切，仅仅只抵挡了瞬间。 　　安徒生看到眼前一片白光。 　　他的头发和衣服都燃烧了起来。 　　接着，世界变成了一片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咳嗽声让他从昏迷中清醒过来。 　　费力地转过头，不远处就躺着焦黑的火焰领主。 　　“咳咳。”每一次咳嗽，他都从嘴里喷出了一小点儿火苗，更有岩浆似的液体从火焰领主胸口的破洞处缓缓流下。 　　安徒生看着对方的惨状，知道自己此时也不会比他强多少。 　　“巫师，你为什么不出去？” 　　“控制宫殿的东西，是能让你出去的。” 　　安徒生想说话，可是他突然被一股疼痛攥住。 　　他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片痛苦的海洋中，浑身上下每一寸的皮肤，都像是被火在灼烧。 　　“哈哈哈哈，痛苦吗？”火焰领主痛快地大笑了起来，“想要逞能做英雄，这就是英雄的下场。” 　　“巫师，你像是就像是被烧焦的树干一样，丑陋无比！” 　　“那些你救下的人，看到你现在的模样，是会感激你还是把你当成是怪物？” 　　安徒生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手上被烧毁的皮肤，知道就像火焰领主说的那样。 　　现在的自己，恐怕是一幅惨不忍睹的模样。 　　毕竟如此多数量的□□突然爆炸，他匆忙中做出的防护，能够保住一条小命已经是很幸运的事了。 　　“我明白了。”火焰领主一边咳出鲜红的血液，一边说，“你不是不想出去，只有你在这里，才能把我困住。” 　　“真是令人动容的崇高精神啊，哈哈哈，现在就看咱们两个谁能撑得更久了。” 　　安徒生躺在地上，努力恢复着精神力。 　　火焰领主说得没错。 　　控制宫殿的骨头在他手中，现在这间“密室”就是安徒生操作骨头做出的改变，如果他带着骨头出去的话，宫殿就会恢复原状。 　　所有人根本在短时间内逃不出去。 　　“活该哈哈哈。”火焰领主伤痕累累，看上去不比安徒生好多少，可是他见小小巫师如此伤心，似乎愈发兴奋，“如果你能活下去，就凭现在这幅丑陋的外表，也不会有人真的再爱你！如果你死去，那所有人都会记住你之前美好的模样。” 　　“巫师，放弃吧，我知道你的生命之火已快熄灭，就像我一样。” 　　安徒生一动不动，安静极了，像是已然死去。 　　火焰领主却和他相反，滔滔不绝说个没完。 　　两人竟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突然，安徒生手指微动，一枚小小的种子从他指尖滑落，那种子扎根泥土，反向生长，一路竟到了火焰领主的身下。 　　尖锐的藤蔓一点点，逼近了火焰领主的后勃颈。 　　“其实我获得了绿心。”安徒生突然开了口，在他的手掌上，路灯开始起了变化，“任何的伤势都能慢慢痊愈。” 　　他的手越举越高。 　　路灯也愈发明亮。 　　柔和的光芒充满了整个空间，火焰领主突然停止了说话，盯着路灯中晃动的绿色火苗，像是被吸引住了全服心神。 　　就在这时，潜藏的藤蔓杀手猛然破土而出，朝着火焰领主毫无防备的后勃颈刺去。 　　下一刻，藤蔓刺穿了空气。 　　火焰领主原地消失，再出现时，竟然是在安徒生的上方。 　　“你在拖延时间，我也是！”他狞笑着，手掌化为火焰刀刃，直接插入了小巫师的左边胸口。 　　鲜血飞溅而出。 　　火焰领主的笑容却凝固在了脸上。 　　小巫师紧紧抓着他的手，三根巨大的藤蔓，从后方刺进了火焰领主的身体！ 　　就在他攻击安徒生的瞬间，暗中潜伏的真正杀招同时出手。 　　“咳咳。”大团的鲜血从安徒生的口中涌出，可他黑色的眼睛却愈发明亮，“你以为我不是吗！打火匣子已经脱离了你的控制，这是你最后一击……” 　　话未说完，安徒生就被一股无法言喻的巨大痛苦包围住了。 　　火焰领主竟然猛然朝前，紧紧抱住了他。 　　藤蔓刺透了火焰领主的身体。 　　与此同时，火焰领主却燃烧了所有剩余的生命，像是咬住猎物的鳄鱼一般，开始了最后一场华丽的死亡翻滚。 　　-------------------- 第285章 力量与爱情 　　被鳄鱼咬住的猎物是什么感觉？ 　　森林巫师觉得用“法克”这个单词就足以概括各种滋味了。 　　火焰领主身上冒出的火舌, 宛若尖牙般刺入了安徒生的体内。 　　痛！ 　　好痛！ 　　安徒生像是被卷入了由无数痛苦组成的漩涡中，更雪上加霜的是，在被火焰伤害的同时, 绿心却在不断修补着他破损的身体。 　　这种又痛又痒的感觉，简直让小汉斯的灵魂都开始战栗！ 　　还不如直接被烧死来得痛快。 　　火焰领主也不好受。 　　安徒生没有一昧挨打, 白鸟和巨大的狮子在撕扯着火焰领主残破的身躯, 金光和绿光纠缠在一起，化为刀刃切割着他。 　　两个人的伤势看上去都极其凄惨，几乎不成人形。 　　但和有着绿心加持的小巫师相比，失去了打火匣子的火焰领主, 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这个时刻很快就能来临。 　　两人都在痛苦中挣扎。 　　对于结局却是心知肚明。 　　“呵~”在同样的痛苦中，火焰领主居然笑了, “我感到外面有个强大的存在, 他……” 　　这句话还未说完，两人同时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精准，绝不留手。 　　都对准了心脏的位置。 　　安徒生疼的眼前发黑, 他感到火焰领主松开了手, 滚落在了他身旁的地面上，如今这里实在太狭窄了, 两位死敌竟紧挨着躺在了一起。 　　可偏偏他们谁都无法动弹分毫。 　　绿心的能量在疯狂的消耗着, 修补着安徒生的身体, 而他的手中浮现出了石头的虚影, 似乎也在努力挽回着这位半路宿主的生命。 　　而火焰领主仿佛到了最后的时刻，他身体微颤, 竟然是在笑。 　　“巫师, 我恨巫师。”他的声音怪诞沙哑, “如果不是巫师, 我的阳光就不会熄灭。” 　　“我恨你们。” 　　“恨你们所有人。” 　　为了分散注意力，安徒生安静地听着火焰领主的低语。 　　“我的阳光，她是那么纯洁，失去了她的那一天，我的世界就只剩下了黑暗！” 　　火焰领主语气中的憎恨浓郁粘稠，再联想到他对格瑞一家和野风国公主所做的事，安徒生突然忍不住冷哼了一声。 　　“哼个屁。”火焰领主说，“愚蠢丑陋的你怎么会懂这样纯洁的爱。” 　　安徒生突然有些恶心。 　　那些从中掉出的小小图画，被耐心的图里帕一点点捋顺，从中透出的真相，却隐约揭露了当年的事情并不是火焰领主描述的那样。 　　安徒生干咳几声，感到肺部开始发痒，呼吸时的疼痛也稍微能够忍耐一些了。 　　“你的阳光？”安徒生一开口，嗓子就疼得让他的眼中不停落泪，而咸咸的水痕滑过严重烧死的皮肤，又让他多了份痛苦。 　　“她是最美好的。”火焰领主的声音里竟然带上了一丝怀念。 　　他的心脏处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撕裂形伤痕，那是小汉斯的全力一击。 　　而安徒生的胸口处也是如此。 　　两人离得太近了，超凡者敏锐的听觉，都能听到对方那逐渐衰弱的心跳声。 　　快死了，他们都快死了。 　　“这个？”安徒生的手指微动，一副画像便从路灯中掉了出来。 　　这是他从当铺中找到的东西。 　　画师技术有些青涩，在一座木屋前，站着几个人，有面容和善的老爷爷，微微带笑的和蔼妇人，还有一位年轻的青年和美丽的金发少女。 　　看到这幅旧日画像，火焰领主的手猛然颤抖了一下。 　　他伸出手，费力地扣住画像的边框，把它一点点地挪向了自己的身体。 　　“我的阳光……”火焰领主的指尖轻轻抚摸着画中美丽少女的脸庞，“对不起，我没能杀掉所有巫师和恶心的超凡生物……” 　　“是他们，让你生病，衰弱，夺走了你的生命。” 　　“我曾经发下誓言，要让这些非人类的生物痛苦……” 　　这位让整个野风国都感到恐惧的男人，此时躺在地上，怀抱着过去的画像，仿佛在做临终忏悔般。 　　他的声音褪去了以往的冷酷和傲慢，却带上了不曾有过的悔恨。 　　此情此景，让窄小的屋内染上了一点悲壮的色彩。 　　“咳咳。” 　　不合时宜的咳嗽声从安徒生口中发出，打断了火焰领主的话。 　　“别说了。”小汉斯忍不住开口，“我快吐出来了。” 　　火焰领主转动眼珠，极力瞪着这位仿佛他命中克星一般的小巫师。 　　“到了临死的时候，也不忘记欺骗自己吗？”安徒生也用力地瞪了回去，“你的力量是从哪里来的？你在西兰岛长大，从小就听着各种巫师的传说入睡，你渴望力量，渴望强大，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那又怎么样？”火焰领主说，“追求力量是每个男人的本能。” 　　这两位生死仇敌，都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刻，却都没有一点力气，竟然只能并排躺着打嘴仗。 　　安徒生只觉得，这一幕实在是太过讽刺。 　　但他实在太疼了。 　　说话，至少能减轻一些疼痛感。 　　于是小汉斯不客气地举起了语言的利刃：“你四处挖掘坟墓，去那些有神秘传说的地方探险？你的阳光身体虚弱，因为你挖掘坟墓而感染了疾病，一次又一次，你难道没有察觉吗？” 　　“你懂什么！”火焰领主狼狈地格挡着，“那是为了我和她的未来。” 　　“那你跟踪格瑞，趁着她不注意的时候制造事故杀死了她的女婿，谋杀她的女儿，甚至连小婴儿也差点死在你手中，这些也是为了你们的将来？” 　　火焰领主突然沉默了下来。 　　安徒生知道自己说中了。 　　不管这位曾经的流浪士兵如何粉饰他的过往，但实际上，他清楚地知道自己造成的破坏，那些被藏起来的小小图片，也许是他良心不安时的产物。 　　“你没有天赋，四处倒腾各种奇怪的东西想要获得力量！你却害死了太多的人，小木偶在活着的时候也是你的试验品吧？” 　　“你让他染病死亡，可没想到，就算是变成木偶，木匠老爷爷也依旧爱着他。” 　　“于是你鼓动了镇上像达克马一样冲动又热血的单纯年轻人，让他们成为了刽子手，帮助你杀掉了小木偶。” 　　“你的阳光在一次次染病后身体极度恶化，最后死去。” 　　“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你心知肚明，却不愿面对，却把一切都怪在了巫师和神秘生物头上。” 　　“你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并不是因为复仇，而是因为你天生就有一颗恶毒的心。” 　　说完这些话后，安徒生只觉得嗓子实在太疼了。 　　以至于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听上去像是砂纸擦过黑板一般尖锐刺耳。 　　可这尖锐的声音却仿佛刀子一般刺进了火焰领主的心。 　　他沉默地抚摸着画中女子的头发，当年他省吃俭用买下的昂贵涂料，才能勾画出如此美丽的金色发丝，虽然过了这么多年，在岁月的腐蚀下已有些褪色，但却像是日落时的余光般，柔和温暖。 　　火焰领主长长地叹了口气。 　　安徒生感到他的气息更加微弱。 　　“力量和爱情从不能并存。”火焰领主的声音有些飘忽，像是冷雨中随时都会熄灭的蜡烛，“巫师，外面有个强大的存在，我能感到，你手中散发着神秘力量的石头并不属于你，那原本是他的东西吗？” 　　安徒生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他也感觉到了。 　　那个人，就站在屋子外面。 　　石头之间的吸引变得从未有过的强烈。 　　“巫师，你说他能感应到我们的情况吗？”火焰领主突然笑了，“他明明能救你，让你不再这么痛苦，可他却站在外面，安静地等着你断气。” 　　“你猜猜，这是，为什么？” 　　“就当是我这位坏人的临终遗言吧，小巫师，那个人想让你死，又不想自己动手……” 　　火焰领主最后的话语几近无声。 　　下一刻，安徒生听到了对方原本虚弱的心跳变得几不可闻。 　　火焰领主已经在死亡的归途上无法逆转的一路狂奔起来，不出意外的话，在十几秒内，他的心脏就会彻底停止跳动。 　　可他最后话语却像是雷霆一般，轰得安徒生思绪大乱起来。 　　为什么？ 　　石心为什么不进来？ 　　安徒生的心突然跳得飞快，区区一个藻泽王宫殿，还不足以困住石心。 　　一缕细小如发丝的黑色火焰，从火焰领主的身上掉落，悄无声息地粘在了小汉斯的上胳膊上。 　　“咳咳。”点点血沫从安徒生口中喷出。 　　在绿心和石头的共同作用下，他感到自己的生机在一点点恢复着，可是死亡的气息却像不肯离去的食腐秃鹰般，在他头顶盘旋着不肯轻易离开。 　　如果他死去的话，石头就会再一次完整。 　　石心他到底想做什么？ 　　你为什么不进来？ 　　难道真像火焰领主说的那样，他是在等着自己咽下最后一口气，好轻松地获得另一半的石头？ 　　蓦然，一道道回忆的碎片在安徒生脑海中闪现而过。 　　那是两人初见时，石心高高在上的姿态。 　　他感到无力和惊慌。 　　泪雨森林中，那无情的刺入安徒生胸口的利刃。 　　他感到害怕和愤怒。 　　石心银色的头发像是月光一样温柔，他脸上的雾气，总是让小汉斯想起仲夏夜之梦中那在仙子森林中弥漫着的神秘浪漫的晨雾。 　　他感到自卑和心动。 　　石心完美无缺，甚至连他握紧利刃的手，都那么的美。 　　他感到更多的心动和更多的自卑。 　　安徒生并没有察觉到，他此时陷入到了一种奇怪的状态中。 　　过去和石心相处中，被忽略的各种小情绪，全都在此时此刻被猛然放大了成千上百倍。 　　“只是错觉。” 　　“祝你幸福。” 　　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 　　安徒生心如刀割，他长大了嘴，大口呼吸着。 　　他悲哀的意识到，自己在不配得到幸福的时候，离橱窗太近。 　　可那终究不是他的。 　　如果不是石头。 　　石心会看到他吗？ 　　他却卑劣的把这偷来的感情当成是真实的。 　　石心恐怕一直在忍耐这样丑陋不堪又蠢到极点的自己吧？所以他才在外面等待着，等屋里那个不自量力的小丑死去。 　　这样石心就能在不违背承诺的情况下，顺利的拿走那另一半的石头。 　　“不……”一股说不出的怨恨从小汉斯心中升起，“我不愿意，为什么，你总是那么高高在上俯视着我。” 　　原本几乎耗尽的绿心突然散发出了逼人的光芒。 　　安徒生的路灯中手中冒出。 　　绿心在灯心中剧烈的燃烧了起来。 　　它本来就是树人王的馈赠，是最纯粹的植物力量，现在这股力量在代表安徒生本源力量的路灯中燃烧。 　　安徒生纷乱的思绪让他升起了一股无法遏制的渴望。 　　他想要摆脱石心的影响。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他无能为力。 　　可是现在，至少他能够的利用绿心的力量和过去的一切彻底做个了断。 　　火焰领主，安静地躺在地上，呼吸微弱就连心跳声也几不可查，就像是真正死去一般。 　　狭小的室内，突然被绿色的光芒填满。 　　-------------------- 第286章 恶徒的灵魂 　　绿, 绿，绿。 　　纯粹的代表着植物力量的绿色翻涌不停。 　　安徒生知道自己的举动堪称疯狂。 　　但管他M的呢！ 　　在和死亡行了个贴面礼后，谁还能保持理智平静！ 　　原本因为石头而产生变异的巫术力量竟然在安徒生本人的意愿下, 被一点点地压制了下来。 　　路灯中亮起的绚烂色彩，逐渐变得黯淡。 　　红色火焰, 金色守护, 灰色隐匿还有微弱的点点淡蓝，吞噬白色……每一道色彩淡去，巫师身上的绿色便变得更加纯粹几分。 　　到了随后，只剩下那浓郁的压倒一切的绿光。 　　那是最纯粹的森林巫师的力量。 　　此时的安徒生感到精神力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刻, 而绿心也终于消耗殆尽。 　　他安静地躺在地上，感受着这股近乎纯粹的力量。 　　“好怀念的感觉……身为森林巫师, 其实我一直使用的并不是最纯粹的力量……” 　　石头缓缓落在了安徒生的掌心之中。 　　安徒生筋疲力尽。 　　他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的手轻轻摩挲着这半块石头, 那凹凸不平的边缘让安徒生不由想起了另外半块石头。 　　“这样就好。”他轻声说道，“他给我的，我都不要。” 　　安徒生能感到路灯的角落中, 还有细微的色彩在闪烁, 但只要他不再刻意使用这些力量，那么等到石头正式被还回去的那天, 这些因石头而变异产生的力量就会慢慢消失。 　　原本激荡的情绪逐渐平复了下来。 　　安徒生用力地呼吸着。 　　渐渐的, 他开始有种不安的感觉。 　　事情有点不对劲。 　　冲动褪去后, 被暂停的理智重新开始运转。 　　“好奇怪。”小巫师躺在地上, 等待着身体进一步的恢复，思绪变得敏锐起来, “我刚才是怎么了？” 　　那些因石头产生的力量, 并不是凭空产生, 而是依附于安徒生的本源力量产生了变化。 　　“归根结底, 那也是我的力量啊！” 　　安徒生瞬间清醒了过来。 　　幸亏那些力量只是被压制并未消失，否则他真的会被刚才愚蠢又冲动的行为气晕过去。 　　所以他到底在干什么？ 　　最重要的是，他为什么会在此时此刻做这样的蠢事？ 　　不对。 　　安徒生努力打起精神，淡淡的绿光围绕着他的身体转了一圈儿，他感到一处皮肤微微刺痛。 　　有一丝不属于他的精神力被驱散了出来。 　　那处皮肤正是紧贴着火焰领主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声极轻的“呵……”声响了起来。 　　声音近在咫尺。 　　竟然是以被安徒生当作死人的火焰领主发出的笑声。 　　小巫师背心发凉，那种感觉就像午夜独行在无光偏僻的小路上，耳后的皮肤却突然感觉到了有人呼吸喷出的热气般毛骨悚然。 　　“上当了啊。”火焰领主听上去随时都会断气，“在尼堡我就察觉到，你和石头主人有某种联系，但是你们身份悬殊社交圈也完全不重叠，所以，你们之间必然是某种见不得光的下流关系。” 　　“而我一直很诧异。” 　　“火焰作为植物的克星，为什么我无法将你完全点燃，后来我发现了，那是因为你不是纯粹的森林巫师。” 　　安徒生此时已经确定，刚才自己突然爆发的情绪洪流，就是火焰领主捣的鬼。 　　明明是在如此危险的环境中，甚至他还不能确定火焰领主完全死亡，却被对方用一句话挑起了心中的灰暗情绪。 　　巫师世界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地方，多一分力量就能多一分存活的希望，正常情况下，怎么可能会因为和石心置气而主动放弃其余力量！ 　　安徒生知道，这应该就是火焰领主的最后手段了。 　　这个人心思缜密到了极点。 　　哪怕是在快死的时候，竟然也能给自己设下陷阱。 　　“那又怎么样？”防御的藤蔓缠绕保护着安徒生的要害，“你丧失本源，身体几乎被烧干，就连一点精神力都没了，现在的你还能做什么？” 　　“小巫师，你不是喜欢废话的人，拖延时间，是想期盼着一点点奇迹，让外面那个人来救你吗？”火焰领主虚弱的声音中充满了愉悦。 　　“记住啊，可爱的小宝贝，就算是像我这样的恶徒也是有灵魂的。” 　　“你是树木，我是火焰，你命中注定会被我点燃！” 　　他的话音刚落。 　　整个人就化成了一道火焰。 　　火焰领主点燃了他自己的灵魂，熊熊烈焰再次燃起，他的身体彻底变为黑灰，而他的灵体一边痛苦尖叫着一边扑向了安徒生。 　　这一次，小巫师真的被彻底点燃了。 　　他像是一棵树木。 　　从树根到枝叶，从树干到书皮，全都被点燃，就连那坚韧的树芯也不例外。 　　极致的疼痛是无法出声的。 　　火焰领主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他变成一团火焰，点燃了最后一个人，可他张狂的大笑声仿佛在安徒生耳边回荡着。 　　“力量和爱情。” 　　“你选错了。” 　　“你应该选择力量的……” 　　在火焰领主声音彻底消失的瞬间，小巫师已经变成了一团火人，火焰不仅点燃了他的身体，连着他的梦想和过去，心中的遗憾似乎同时被点燃了。 　　等价交换。 　　一枚灵魂毁灭一枚灵魂。 　　在刺目的火焰中，失去控制的骨头树枝微微颤抖起来。 　　窄小的房间开始发出了如同雷鸣般的震动声。 　　被小巫师强制改变形态的宫殿，眨眼间重新膨胀扩大，变成了一间巨大古朴的黑色城堡。 　　所有人都处在一间大殿中。 　　他们都看到了在火焰中挣扎着的小巫师。 　　“汉斯！” 　　“安徒生先生！” 　　“你怎么了！” 　　各种声音急切地喊了起来。 　　脚步声，治愈的圣光和闪亮花精魔法同时亮起。 　　安徒生感到有许多人走到了他的身边。 　　也有人企图握紧他烧成黑炭的手。 　　但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 　　安徒生什么都看不到，不仅是感官，就连灵觉也像是被灰纱蒙住，只有一点亮光，透过灰纱，让他能勉强从透光的布纹缝隙中用意识瞥上一眼。 　　借着那些许的微光，他隐约“看到”小女孩颤抖着捧着打火匣子，用力吸收着他身上的火焰。 　　一只手从她影子中伸了出来。 　　那是人类的手，修长又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整齐，各色宝石的光芒在手指上闪动。 　　安徒生对这只骚包极了的手十分熟悉。 　　这是石心的手。 　　他果然来了。 　　是来救我的。 　　安徒生突然觉得，此时身体和精神承受的双重痛苦突然减轻了。 　　在如此凄惨危险的境地里，看着石心的驴蹄，安徒生甚至想要咧嘴笑上一笑。 　　这个混蛋虽然混蛋但也不至于太过混蛋。 　　不管怎么说，石心不会见死不救的，但肯定会好好嘲笑他现在焦炭不如的模样。 　　下一刻，那只好看的手拿起了安徒生视线中的唯一一点亮光。 　　这下子，小汉斯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后知后觉地想到。 　　“原来，那一点亮光是我身上的半块石头，石心拿起了石头，所以这就代表着……” 　　最后一个念头在他脑中轻柔地滑过。 　　“代表着我死了。” 　　死亡很温柔。 　　甚至不给人回忆过往徒留遗憾的时间。 　　在淡淡的石墨和醋的气味涌起时，安徒生停止了呼吸。 　　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什么都不知道了。 　　…… 　　在遥远的人类世界中，昨日星辰重重地叹了口气。 　　天空中，一颗美丽的小星星突然黯淡了。 　　就像他曾经看到过的未来剪影般，那个黑眼睛的孩子刚刚咽气。 　　“未来并未改变。”昨日星辰本脸上的皱纹似乎加深了几分，“哪怕是殿下跟在他身边也无法改变什么。” 　　想到未来剪影中，在繁花中守着小小坟墓的王储殿下，老者又摇头叹气了起来。 　　转身离去前，昨日星辰下意识地抬头又扫了一眼星空。 　　星河中，一颗古老的星从黑暗中浮现，它闪着冷光，灿烂耀眼，甚至让周围的群星都为之黯然失色。 　　昨日星辰足足楞了几秒钟后，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弗雷德里克，你竟然敢这样干！ 　　“你比你的父亲更加疯狂！” 　　“你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不仅仅是昨日星辰，此时全世界范围内的超凡占星者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天空出现的冷星，不少人因为嘴巴长得太大而下巴脱臼，有人瞪着天上不敢眨眼直到泪水从干涩的眼眶不停滑落。 　　没人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这颗古老冷星从诞生起就一直偷偷摸摸地隐藏在夜色中，就像它的历任主人一般，浑水摸鱼从命运的渔网中一次次逃走。 　　所有占星者都知道这颗星星的存在。 　　可是所有占星者都明白它永不会现世。 　　一直到今晚。 　　千百年来，代表石头主人的星星第一次在天空亮起。 　　这颗冷星的光芒实在太过耀眼，除了昨日星辰，没人注意到，一颗原本熄灭的小星星，此时又重新亮了起来。 　　它的光芒虽然黯淡不少，但却是实打实地重新亮了。 　　“你选择使用引路之光改变了那孩子的命运。” 　　“那你自己的命运呢？” 　　昨日星辰的心情复杂极了。 　　他看着天上的冷星又想到了这一幕会带来的后果，一股很久没有过的想要骂人的冲动在这位老者的胸膛中翻涌起来。 　　他手中的水晶球亮了起来。 　　原本王储与坟墓的画面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旋转着的迷雾。 　　昨日星辰深吸了一口气，苦笑着喃喃道：“未来改变了，王储殿下。” 　　“值得吗？” 　　“你的心，终究不是石头做的。” 　　-------------------- 第287章 一个小秃子 　　安徒生从未想过, 自己还能再次睁开双眼。 　　一开始他只能模糊地看到大片绿色，后来视线逐渐清晰，那些绿色变成了鲜嫩翠绿的树叶, 小小的红色果实藏在其中。 　　嗅觉，听觉和触觉也开始逐渐回归。 　　一阵风吹过。 　　给小巫师带来了植物独有的香味, 树叶被吹动的窸窣声, 还有风抚过头皮带来的清凉感觉。 　　等等！ 　　头皮？ 　　安徒生下意识地朝头顶摸去。 　　那里光滑极了，一根头发都没有。 　　泪水开始在小汉斯眼中慢慢累积。 　　哦~我一定是死了。 　　这就是死神大人给我的残忍惩罚吗？变成一个年轻的秃头鬼魂。 　　安徒生重重叹了口气，觉得世间万物都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汉斯！”花精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你醒来了！” 　　“安徒生先生似乎哭了。”车夫戏谑地说道, “这就叫喜极而泣吗？” 　　安徒生猛地支起了身体。 　　他还活着。 　　“我们在树人的领地。”尤斯神父关切地盯着他，“你很安全, 但需要休息。” 　　安徒生环顾四周。 　　他看到了眼睛红肿的拇指少年, 脸上带着笑意的车夫先生和严肃的尤斯神父。 　　小女孩却不见了踪影。 　　“石心呢？”安徒生问出了第一句话。 　　昏迷前那模糊的画面，让他确信不是幻觉。 　　石心从小女孩的影子中走出。 　　在面对着几乎被烧成焦炭的自己时，他似乎没有半点犹豫, 直接拿走了那半块石头。 　　烧成焦炭…… 　　安徒生猛然举起了手仔细看去。 　　他手上的皮肤完好, 并没有任何被烧伤的痕迹，甚至连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 干净滑嫩。 　　“你的伤已经痊愈。”尤斯神父的声音里难得带上一丝柔软, “不用担心会留下疤痕。” 　　安徒生看着自己的指尖。 　　长期的辛苦劳作让他的指尖不像养尊处优的贵族弟子那般滑嫩, 上面原本有着的茧子和各种划痕, 此时也完全不见了。 　　这不是痊愈。 　　这是新的皮肤。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和头发。 　　他的脸上摸起来光溜溜的，似乎连皮肤都变好了许多, 可当摸到寸草不生的头顶时, 安徒生的表情又变得四大皆空起来。 　　原先那一头柔软微卷的黑色头发已随风而逝。 　　拇指看出了自己朋友的心事, 立刻安慰道：“你身上的毛发都被烧没了, 但在你昏迷的时候，我给你涂抹上了生长液，全身该长毛毛的各个地方都没有漏下哦，别担心，就连腋下我都涂了呢，几天就能长出来。” 　　小汉斯的脸变得更黑了。 　　他嘴唇微动，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吐出了句“谢谢”。 　　注意到没有人回答自己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安徒生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石心呢？到底发生了什么？火焰领主最后点燃了灵魂，我不可能恢复得这么快！”安徒生忍着头痛召唤出了路灯。 　　原本变成绿色的路灯此时灰扑扑的，像是丧失了生机的树根，一股幽暗晦涩的感觉从中散发而出。 　　而路灯中间空荡荡的。 　　石头失去了踪影。 　　它不可能凭空消失，只有另外半颗石头的主人才能从自己的身体中拿走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徒生看向了最不可能撒谎的尤斯神父。 　　在他的注视下，尤斯神父脸色凝重，极其缓慢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 　　看着上面的徽章，安徒生心中一跳。 　　从濒死边缘把自己抢救回来并且治疗到宛若新生的地步，必定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他打开信封都是时候手都在颤抖。 　　这该不会是石心的……遗书吧。 　　安徒生怀着忐忑的心情看了下去。 　　【秃头穷鬼安徒生先生：】 　　【那半颗石头为了救你耗尽了能量，变成了普通的石头，因此能从你身上取走，请勿过多胡思乱想。】 　　【修补它需要耗费大量的传说材料，精细估算需要上千万金币，具体数额王室会计会邮寄给你，请于三年内付清。】 　　【三年后还有欠款，视同你自动签署放弃自由协议，成为无光者为我效力五十年，期间不能恋爱结婚生子，无薪水，包吃住（有肉）。】 　　【五十年后债务清除，期间死亡包埋有抚恤金发放给你的直系亲属。】 　　落款则是【全国最英俊富有的未婚男人石心。】 　　“……” 　　安徒生的手紧紧抓着信纸，一字一句认真看了三遍。 　　上千万金币，三年内还清！ 　　这怎么可能。 　　难道三年后他刚成年就要变成石心的手下，五十年都领不到一枚铜币的薪水，不仅不能恋爱还要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骚包和他的妻子生一堆小驴崽子吗？ 　　这样的命运安徒生绝对不能接受。 　　原本心情低落的小汉斯，突然抬起头，眼中似乎有名为斗志的火焰在燃烧。 　　“汉斯小宝贝，信上写了什么？”拇指十分好奇却不敢随意窥视纸张上的内容。 　　“没什么！”安徒生把信丢进了路灯中，“我突然有了奋斗的目标。” 　　“什么目标？” 　　“努力变强，赚钱，我才不要让某个混蛋决定我未来五十年的命运！” 　　说完这句充满斗志的话语后，安徒生突然双目紧闭，整个人朝后倒去。 　　地上的小草瞬间生长，像是一双双温柔的小手般拖住了他，把他轻柔的放在地面后，这些小草全都化为了灰烬。 　　小汉斯毫无征兆地陷入了昏睡中。 　　看到这一幕，拇指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向性格乐观的小花精，竟然学着人类的模样叹了口气。 　　车夫则和尤斯神父则飞快地对视了一眼。 　　三人看着沉睡中的安徒生，一时之间都陷入了沉默中。 　　过了好一会儿，车夫突然坐在了地上，他捡起一片掉落的树叶把玩着：“你们说，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汉斯生命力顽强，所以从重伤中恢复了过来。”拇指说，“树人王殿下不是把他放在了漆树树液中了吗？那是能够修补身体的。石心殿下也有出手帮忙，所以才……” 　　“生命力顽强？”车夫打断了他的话，“你这话就留着骗骗小巫师吧！我不信你们没看出来，他那时是真的停止了呼吸。” 　　他手腕一转，手中柔软的树叶竟然像是飞镖一样朝神父刺去。 　　神父纹丝不动。 　　树叶直接袭向了神父的脖子，在即将划破喉结之前，却突然重新变得柔软起来。 　　看着尤斯神父把那片树叶装进了黑色长袍的口袋中，车夫突然有些烦躁：“在他咽气的同时，我隐约看到有一道穿黑袍的人影出现。” 　　“那些野风们全都吓晕了过去。” 　　“后面发生了什么？石心殿下出现后的光是什么？为什么我一回忆起来，就感到一阵模糊？”车夫皱起了眉头，从口袋里拿出了块水果硬糖，对着拇指晃了晃。 　　拇指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把糖藏到了花精棒里，这才继续开口说道：“好吧，你没看错，死神大人的确来了。” 　　“汉斯刚停止呼吸他就出现了，他们的关系可好了。” 　　“可后来石心殿下开始发光，死神大人就走了，汉斯又有了呼吸。” 　　看着面色苍白的安徒生，车夫喃喃道：“他现在是活着还是死去？又或者像图里帕先生那样？” 　　“这些你不必担心。”尤斯神父终于开了口，“汉斯会自己搞清楚这一切。” 　　车夫瞥了他一眼：“所以你也不清楚情况。” 　　“是的。”尤斯神父转动着手中的玫瑰念珠，“但我能确定汉斯现在是活人，只不过身体和精神都太过虚弱。” 　　“拇指，等他醒来后你要多鼓励他，让他保持着晕倒前的斗志。” 　　“他身上还残留着死亡的灰影，如果没有强烈的生机渴望，死神的镰刀依旧能够带走他的灵魂。” 　　拇指认真地答应了下来。 　　“你要回去向教廷汇报？”车夫站了起来，盯着尤斯神父的双眼，“别忘记，石心殿下跟在场所有人都签订了契约，不得对外透露那天的事情。” 　　他的手按在了佩剑上，等待着神父的回答。 　　“我要回去处理别的事情。” 　　“什么事？”车夫追问道，“你现在不是守护者，还有什么事情需要你赶回去？” 　　拇指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着。 　　他总觉得，在藻泽王宫殿中了迷幻黑烟后，这两人之间的气氛就变得奇怪了起来，既尴尬又有些隐晦的紧绷感。 　　要不是神父只对魅魔感兴趣和车夫明确说过有喜欢的女孩子，拇指都以为他们发生了点什么呢。 　　“可能是他们教廷内部的事吧。”拇指打了个哈哈，不想让自己的同伴闹得太僵，“教廷总喜欢保持神秘。” 　　谁知这一次，尤斯神父竟然回答了车夫的问题。 　　“牙仙事件中逃亡的牙医有了线索。”他说，“有人看到他在冷餐领附近出现，整个牙仙事件在我的教堂范围内发生，所以后续都由我处理。” 　　“那你还不快走。”车夫满不在乎地说，“冷餐领是食尸鬼的地盘，新鲜的神父尸体对他们而言就像是圣诞大餐一样美味。” 　　“垂涎我身体的生物很多。”神父一如既往的严肃，“但不是每个生物都有机会品尝到的。” 　　拇指听得脑子发懵。 　　这都是啥意思啊。 　　他们是在认真讨论正经事对吧？ 　　搞不懂现在的情况，又怕两人打起来，拇指急忙说道：“魅魔干翻者阁下，麻烦你这次一定要抓到那个牙医，他恨死汉斯了，以后肯定会报复的。” 　　“干翻者阁下，您还不去吗？”车夫突然冷笑了两声，假惺惺地对尤斯神父说道，“希望您这次能够获得新称号，比如神圣播种者又或者圣水敷面者怎么样？” 　　尤斯神父往后退了几步，身形却在几十米外出现。 　　很快，他就跑得没了影。 　　只留下了一句沉稳的“食尸鬼只吃固体食物”作为回答，飘荡在空中。 　　两人的对话让拇指少年突然有些焦虑起来。 　　一段时间没有看书，现在的知识储备已经根本跟不上同伴的思维了。 　　他叹了口气，趴在小汉斯的胸口。 　　听着自己朋友稳定的心跳声，拇指逐渐放松了下来。 　　“汉斯，你可千万不能再死了。” 　　小花精心里默默想着。 　　“下一次，又有谁会愿意用自己上天堂的机会换回你的灵魂呢？” 　　-------------------- 第288章 花精之王 　　昏昏沉沉。 　　时而清醒, 时而昏睡。 　　安徒生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但他并没有惶恐。 　　现在能够活着对他而言就已经是大赚一笔了。 　　他清醒的时间有限。 　　每次醒来总是在不同的环境中。 　　有时在墙壁发光的山洞中，有时是在柔软的章鱼肚皮上, 更多的时候是在晃悠悠的马车里，拇指和车夫一直陪在他身边。 　　一睁眼, 车夫会立刻端来奇怪的食物逼着他吃下去。 　　“汉斯, 加油吃啊。”拇指则在为他加油鼓劲，“这团是能加速恢复体力的发情红鱼酱汁，还有对像桃子一样的东西，是长毛猫树为了表示感谢送给你的珍贵礼物, 能让你精力充沛。” 　　安徒生努力地屏蔽着味觉和嗅觉，大口吞咽着这些一看就很珍贵的食物。 　　但他并没有忘记询问那个重要的问题。 　　“多少钱？” 　　他可不想成为第一个吃太多而破产的巫师。 　　“殿下出钱。”拇指十分了解自己的朋友, “你身体受伤太严重, 不能使用门直接回到人类世界，所以我们才一路慢慢从树人国绕路行驶。” 　　石心会那么好心？ 　　察觉到小巫师狐疑的表情，车夫把空了的餐盘挪到一边：“火焰领主破坏了公约, 在王国内肆意使用超凡能力, 所以在我们出发之前就已经被标上了黑点，是被悬赏重型罪犯。” 　　“你剿灭了火焰领主, 完成了这次悬赏任务, 不仅会受到王国超凡组织协会的奖励, 而且因任务产生的后续花费都由协会买单。” 　　石心是该组织的领袖, 所以拇指才会说他出钱。 　　既然是他出钱的话…… 　　“还有食物吗？”安徒生强撑着说道，“我感觉自己还能再来一盘。” 　　再硬着头皮又吃了两盘后, 小汉斯两眼一翻, 砰的一声重重倒下。 　　车夫咧了咧嘴, 在要上报给协会的日程记录上写道：“屠火小英雄为了早日投入到维护和平的行列中, 强行摄入超量恢复食物，食物每日供应量请求翻倍。” 　　写完后，他美滋滋地靠在墙上翘起了二郎腿。 　　旁边的食品保鲜冰柜里，分明还装着着满满当当的食物。 　　“不会被发现吧？”拇指既兴奋又不安地搓了搓手指，“总觉得，咱们这是不当获利。” 　　“这是外出人员的补助费用。”车夫一幅老手的模样，“大家出任务，特别是像这种危险又路途远的任务，除了明面上的奖励，都会默认这些小福利的。” 　　“好吧好吧。”拇指说，“汉斯吃不下的多余食物卖掉，说好咱们三七分的，你别算错了数字。” 　　吃撑的安徒生：“……” 　　他很想说也给自己分一点，但那些食物中所蕴含的能量太过充盈，直接堵在了嗓子眼里，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睡吧，汉斯小宝贝。”拇指察觉到了小汉斯的状况，施展起了花精的魔法，“祝你有个甜度适中的美梦。” 　　可是这一次安徒生感到自己陷入昏睡的时间比之前要慢了一些。 　　他闭上眼睛，呼吸缓慢，看上去像是真的睡着了一般。 　　拇指叹了口气。 　　“汉斯能恢复吗？” 　　“当然。”车夫笃定地说，“不说吃的了，他睡着后涂抹身体的药水就足以抵得上一些国家全年的税收，石心殿下从来不做亏本的事情，汉斯一定会好起来。” 　　安徒生心中一动，还想再多听听他们说了什么。 　　他尽力想要保持清醒，可是睡意却不合时宜地开始蔓延。 　　“可是汉斯的精神力很奇怪啊……” 　　“我总觉得……” 　　后面的话隐隐约约的，安徒生陷入了睡梦中。 　　再次醒来，他们停在了一片湖泊旁边。 　　周围的花香像是最浓郁的春天。 　　“汉斯，快到了。”拇指看上起十分开心，“这里就是我的家乡！” 　　“很美的地方。”透过车窗，安徒生看到了外面那大片的连绵到天际的各色花朵。 　　这里是天国花园。 　　所有迷雾花精诞生的地方。 　　天国花园模糊了四季和地域的界限，所有花朵毫不吝啬自己的美貌尽情地释放着魅力。 　　花间有蝴蝶，蜜蜂，还有不少美丽的小花精来回飞舞着。 　　风带来了美妙的花香和愉悦的笑声。 　　这里就像是无忧无虑的天堂一样。 　　安徒生突然放松了下来，他感到自己的衰弱的精神开始得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滋养，甚至他那颗纠结破碎的心，也不再纠作一团。 　　“很美的地方。”小巫师轻声道，“如果这里是我的家乡，我愿意永远不离开。” 　　“我都看烦了。”拇指吐了吐舌头，“你是第一次看到觉得新奇而已，让你在这里住上几年，你也会觉得厌倦。” 　　小花精伸了个懒腰，一点点不同的香味散发而出。 　　安徒生抽了抽鼻子，诧异地说道：“你居然喷了香水？” 　　花精可是天生自带体香的！ 　　而人类配置的香水，大多数是模仿着自然界的味道，不管经过多少精心配制，味道中总带着一股刻意的感觉。 　　“嘿嘿，你闻到了。”拇指颇为得意地说道，“我买了一大瓶，然后分装成了一千份！刚才已经卖出去六百多份了！嘿嘿，人类香水在这里可是稀罕物。” 　　“……”安徒生说，“你们喜欢就好。” 　　他用力呼吸着天国花园内甜美的空气，这种放松到有些飘起来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就在这时，拇指脸上的笑容突然一滞。 　　他“嗖”地一下滑进了小汉斯的毛毯中，蠕动几下后，再次飞出来时小花精已经换上了一身男装，头发都绑在脑后，腰带上别着一小把短剑，甚至脸上还画了两撇有些歪的胡子。 　　安徒生若有所思地朝着车窗外看去。 　　只见一只极其美丽的花精，正在马车外。 　　他的头发是深到近乎黑的紫色，眼睛也是，和花哨的拇指相比，这只花精穿着朴素，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是他头上的王冠却让人无法忽视。 　　“国王陛下。”拇指挺胸抬头，刻意压低了声线，想让自己听上去更有男子气概，“这位就是我的朋友，森林巫师安徒生，森林女巫格瑞的弟子，来自人类王国丹麦的欧罗巴人种北欧类型。” 　　花精国王的眼神在拇指身上扫过，没有半点停留地看向了安徒生。 　　拇指抿了抿嘴，表情和身体一起变得僵硬了起来。 　　安徒生立刻按照迷雾世界的礼仪对着花精王行了个礼。 　　“森林巫师？”花精王看上去有些严肃，和跳脱的拇指完全不同，“我看不到你身上的绿色，只有灰色的阴影在盘旋。” 　　灰色的阴影。 　　这已经是第二个这么说的人了。 　　安徒生伸出了手，路灯在他手心中亮起。 　　路灯上面满是裂痕，灰扑扑的，破败不堪，这是安徒生巫术本源的具象，代表着他此时摇摇欲坠的精神力。 　　之前受火焰领主蛊惑，差点被驱逐出去的其余力量，此时安静地蜷缩在路灯角落，忽明忽暗，仿佛被人痛打一顿的落水狗一般，需要时间来恢复创伤。 　　“我差点被杀死。”安徒生摸了摸路灯的边缘，那里灰败的颜色下隐约泛起了一点绿色，“但我相信它会恢复的。” 　　“陛下，汉斯他的心跳停止了一会儿，会不会是这个原因，让他的巫术本源恢复缓慢？“拇指担忧地看着路灯。 　　花精王没有回答。 　　他谨慎地围绕着路灯飞了一圈，接着皱眉说道：“你通过它释放出一点巫术力量。” 　　一点点荧光从花精王冠上飘出，渗入了安徒生的皮肤。 　　森林巫师立刻感到，他的干枯的精神力仿佛喝了一大口水般，变得稍微湿润了一点。 　　这位花精王看上去严肃，但实际上却十分细心体贴，这是怕自己精神力不够用。 　　安徒生依言释放出了自己的精神力。 　　路灯散发出了淡绿色的光芒。 　　一棵小小的绿色嫩苗从路灯边缘生长而出。 　　它生机勃勃。 　　嫩苗的根部仿佛慢慢染绿了路灯的其余部分。 　　一切似乎都在逐渐好转。 　　可是很快的，嫩苗仿佛褪色一般，绿色肉眼可见的褪去变成了死气沉沉的灰色。 　　“已经很棒了。”拇指打气道，“每天练习一下，很快就会恢复……” 　　花精王却冷漠地打断了拇指的话。 　　“无用的鼓励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他不客气地说，“拇指，不要学人类的那套。” 　　拇指顿时像是被霜打了一般，低着头，脸上浮现出了丧气的阴云。 　　安徒生感到有些诧异，一向活泼的拇指在面对花精王时，不但努力讨好而且还会因为对方的态度而情绪不稳。 　　难道…… 　　拇指欠了花精王许多债务？ 　　现在的讨好都是因为在债主面前抬不起头来的心虚感造成的？ 　　花精王伸出手，轻轻碰触了一下变成灰色的嫩芽。 　　下一刻，嫩芽裂开化为灰烬，瞬间消散在几人面前。 　　安徒生眉头紧皱，不由看向了花精王。 　　对方若有所思地说道：“再来一次！用更多的精神力。” 　　又是几点亮光从皇冠中飘入了安徒生的体内。 　　这一次，更多的藤蔓从路灯周围生长而出，它们像是有生命的蛇一般，扭动缠绕，可是很快的，藤蔓又重新变成了灰色。 　　哪怕是安徒生尽力控制，也只能让它们保持植物的状态十几秒的时间，接着他再输出精神力反而会直接让这些藤蔓变为灰烬。 　　这下子，就连拇指都看出了不对劲。 　　“汉斯！”小花精惊慌地说道，“你，你的本源力量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安徒生面色惨白。 　　他不死心地又尝试了一次。 　　可无论是什么植物，都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最后变为灰烬。 　　至于其他的能力，现在它们还太过虚弱，安徒生无法一一实验，但情况估计也十分不乐观。 　　“怎么办怎么办！”拇指急得在空中来回飞舞了起来，他冲到了花精王的面前，慌乱地说道，“宝贝，汉斯他到底怎么了？” 　　花精王冷漠地瞥了他一眼。 　　拇指惊慌得头发都竖了起来：“我，我是说，汉斯宝贝他怎么了！” 　　“你知道牙仙吗？”花精王没有理会拇指，看向了安徒生。 　　安徒生点了点头，现在的情况已经不能用本源受伤来解释了。 　　他获得的森林巫师传承知识中，从古至今，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 　　“她们是灰烬生物，通过吸食牙齿内的生机延续生命，可以说，那就是她们的余火。” 　　花精王的话让安徒生心中产生了不妙的预感。 　　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提起灰烬生物。 　　想起刚才植物化成的灰烬，安徒生感到心脏突然“砰砰”跳得飞快。 　　“你现在已经不是森林巫师了。”花精王说，“你处在一种奇妙的平衡中，虽然活着，可死亡与你如影随形，你身上既有生也有死。” 　　“因此，你施展出的巫术也是如此。” 　　“如果我没猜错，那些变为灰烬的植物，依旧属于你的能力范围，你也可以使用它们。” 　　安徒生有些不相信。 　　哪里有这种巫术力量！ 　　他再次召唤出了一棵藤蔓，等到它化为灰烬后，那些灰色的烟灰却没有立刻消失，反而在他精神力的控制下重新变成了一朵小花。 　　一朵灰烬形成的花朵。 　　安徒生伸出手，轻轻触碰之下，那花朵变成了粉末。 　　他突然觉得浑身发冷。 　　这算什么？ 　　这样的能力有什么用？ 　　就算他恢复到了以往的精神力程度，召唤出了大量的藤蔓对敌，可是也只能持续短短的十几秒！接着难道让他控制着大量灰烬钻进敌人的鼻子里引发对方鼻炎让敌人活活打喷嚏致死吗？ 　　“这只是个开始。”看着小巫师变得更加苍白的脸色，花精王从王冠中拿出了一朵绿色的花。 　　安徒生接了过来。 　　这是一朵绿色的曼陀罗。 　　小巫师苦笑道：“谢谢您的安慰。”对方果然是冷面却温柔的人，绿色曼陀罗，花语是不要放弃希望。 　　“吃掉它。”花精王说，“拇指说你是他的朋友，想必在人类世界的时候，他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这朵花就当是我的谢礼。” 　　“巫师，不要灰心，你的力量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强大，现在你无法控制灰烬，是因为你没有找到你的余火。” 　　“生与死的平衡不会保持太久，如果你不尽快点亮余火，那么死亡会进一步的侵蚀你的身体和精神。” 　　安徒生急切地问道：“什么算是余火呢？” 　　对于牙仙来说，包含生机的幼童牙齿就是余火，可他的情况却完全不同。 　　花精王说：“没有具体的描述余火是什么，但顾名思义，那是在燃烧殆尽的灰烬中隐约燃着的火焰，是即将冻死之人手中的火柴，是为爱人放弃自己生命时丢下的匕首，是融化雪人的眼球，是为生活而长满冻疮的双手。” 　　安徒生隐约明白了些什么。 　　他用心把花精王的每一个字都记在心中。 　　他的余火是什么？ 　　让他想要继续活下去的动力又是什么？ 　　如果是以前，小汉斯会毫不犹豫地说，他想要出人头地，成为一个厉害的人，能够昂首挺胸骄傲地站在他的太阳旁边。 　　可是现在他却不这么想了。 　　安徒生吃下了那朵绿色的曼陀罗，在精神力加速恢复的同时，身体的疲惫涌了上来。 　　“灰烬的力量属于阴影，而阴影则是变化无穷的。”花精王淡淡地说，“巫师，点燃你的余火吧，我有种感觉，你会成为独特又强大的存在。” 　　“为什么帮我？”安徒生半闭着眼睛喃喃道。 　　那朵花十分珍贵。 　　可更加珍贵的是花精王告诉他的这些信息。 　　知识就是力量，知识就是金钱。 　　安徒生不信，把等价交换刻入骨髓的迷雾生物，会仅仅因为他对拇指的照顾，就真么大方地告诉他这么多信息。 　　“一个人情。”花精王说，“我要你在将来还我一个人情。” 　　“好。”安徒生干脆地答应了下来。 　　花精天生爱好和平，性格不喜欢争斗，他也并没有从花精王的身上感觉到任何的恶意。 　　所以他愿意答应这个要求。 　　等到安徒生睡去后，花精王深深地看了缩在一旁的拇指，冰冷地说道：“你穿的是什么？” 　　拇指局促不安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角：“这是人类世界的骑士服，是男装！” 　　“你卖那些劣质的人工香精的时候，有五百多个花精都说你穿了镶满小宝石的裙子在天上乱飞。”花精王朝马车外飞去，“拇指，你要明白，决定一个人的不是他的外表打扮而是他的内心。” 　　拇指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一直到这位美丽有严肃的王者消失在了花丛中。 　　-------------------- 第289章 丹麦油桃 　　剩下的日子里, 安徒生脑子里都在琢磨一件事。 　　他的余火到底是什么？ 　　时间在思考的海洋中仿佛油鱼一样溜得飞快。 　　当安徒生终于穿过迷雾世界的边境时，他已经能够勉强下地行走了。 　　披着油布的马车从迷雾中越了过去，熟悉的人类景色越发清晰, 安徒生看着外面的山峦河流，诧异不已：“怎么会是这里？” 　　他本以为会直接回到西兰岛, 又或者是去到图里帕那里, 没想到眼前却是家乡欧登塞那熟悉的轮廓。 　　“是殿下的吩咐。”拇指说，“他说你可以回家休息一阵子，陪伴你的母亲。” 　　“我不回去。”安徒生脱口而出道。 　　在出发之前，透过窗户看到的那一幕, 就像是一根细小的鱼骨般卡在他的喉头，难受极了。 　　安徒生知道母亲有重新追求幸福的权利, 自己走后, 她一个人太孤单，如果有人能够陪伴在她身边，会让她开心很多。 　　但在情感上, 他又觉得如果接受了母亲与别人在一起的事实, 就像是背叛了父亲一样。 　　“我不想回去。”安徒生低低地说，“学期还未结束, 突然回去的话, 母亲会担心的……”他咬了咬嘴唇, 又低声补充了一句, “而且我也不想打扰她。” 　　“这个送到了学院。”拇指摸出了一封信，“殿下让我转交给你。” 　　看着信封上教堂的标志, 安徒生突然有了某种预感, 心情愈发沉闷, 看完信后他用力把纸揉成一团, 接着那团纸就变成了灰烬。 　　“汉斯……你要阻止你母亲吗？”拇指想着刚才偷看到的内容，连语气都带上了点小心翼翼。 　　安徒生摇摇头，失落地说道：“她决定要嫁人，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我尊重她的决定。” 　　“那你会去参加婚礼吗？半年后才举行，那时候刚好暑假，你的伤应该也养好了。”拇指抓了抓头，”多个爸爸其实也不是件坏事。” 　　“不。”小汉斯扯了扯嘴角，连苦笑的表情都做不出来，“我们去雇佣人类马车，回学院吧，我已经耽误了太多的课程了。” 　　一直在旁边数钱的车夫点点头，利落地去安排后面的行程了，回去的路上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温柔的风吹进马车，吹起了小汉斯的发丝。 　　他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平和的景象，恍然觉得之前在迷雾世界的事情就像是一场梦般的遥远。 　　渐渐的，路边马车多了起来。 　　许多挂着贵族徽章的车子上，还挂着来不及取下的彩旗或者花簇。 　　“大家都离开了啊。”拇指无聊地看着窗外，“这次的典礼取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次举办。” 　　“什么典礼？”安徒生摇晃着指尖冒出的小草，懒洋洋地随口问道。 　　“看来你恢复得不错，都有精神开始装傻了。”车夫笑出了声，“你说说最近举行的盛大典礼是什么？当然是王储殿下的订婚典礼了。” 　　安徒生愣了。 　　他干巴巴地说道：“取消了？为什么？” 　　“嘿~”车夫从车前探出头，似笑非笑地对他眨了眨眼，”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小汉斯脸上有点微烫，嘴里重复了几遍，“我怎么会知道！” 　　也许是因为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让他的声音听上去稍显发虚。 　　“王室发出公告，王储殿下和玛丽公主的婚约取消，但两国之间的联姻不变。” 车夫看着小巫师逐渐熟虾化，也不逗他了，说出了这个答案。 　　“嗯？”这倒是让安徒生感到诧异了，“这不就是说，玛丽公主要改嫁其他王室成员？可是当初玛丽公主来到丹麦的目的就是为了成为未来王后，现在这样，英国和德国那边会同意吗？” 　　“我可不知道上面那些大人物的想法。”车夫耸了耸肩。 　　安徒生心中突然有些惶然。 　　石心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以他头脑中并不丰富的政治知识，小汉斯想了半天，都没搞明白这桩联姻为什么能换人，但他明白，肯定是发生了某种变故，否则当初那场盛大的海军逼婚场面就不会出现。 　　“也许可以写信给玛丽公主。”安徒生心中想着，“她给了我一个地址，里面的管家会把我的信直接交给她。” 　　坐船，坐马车，一路慢行，回到西兰岛的途中，安徒生就把信邮寄了出去。 　　他安静地回到了学院中，把公费买礼服的钱退给了校长，接着又继续开始了自己的学生生活。 　　安徒生本来以为在经过了与火焰领主那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后，重新回到学校，成为一名普通学生会变得有些困难。 　　可是当上课，学习，努力地写作业和完成各种学术作业排山倒海地像小汉斯涌来后，他的时间瞬间就被挤得满满的。 　　从早到晚，他的脑子被各种知识塞满，稍微有点空的时候，就是在思考余火的事情，就连在梦里都没有遇见过石心一次。 　　也许是因为安徒生肉眼可见的虚弱，他本学期的马术和运动课程全都取消了。 　　而每晚，车夫都会给他送来一份特制的食物。 　　不用说，这些都是石心的安排。 　　冬日的冰雪开始消融，学生们换上春季礼服，很快的，长礼服变成了薄外套，从初春到初夏，对安徒生而言，似乎只是一眨眼的事。 　　但他的余火到底是什么？ 　　小汉斯始终没有找到。 　　这让他有些提心吊胆，可花精王口中死亡气息侵蚀的事情却迟迟没有发生。 　　后来车夫先生收到了某位不肯透露姓名的神秘人的消息。 　　据说是因为这座古老的学院依旧保持着前身大教堂的某种力量，只要待在学院里，不详的气息就会被驱散。 　　随着学期课程的接近尾声，安徒生终于能够松一口气。 　　他不但补完了所有落下的课程，而且在各科的测试中拿到了全优的成绩。 　　由于他勤奋的表现和退还礼服公款的举动，让原本对这位皇室赞助生有些微词的老师们也都对他改观很多。 　　仲夏节之前，安徒生收到了玛丽公主的回信。 　　那是个精巧的小木盒，打开后，里面则是一枚浅金色的华丽水晶。 　　小汉斯摸了摸那光滑的水晶，释放了一点精神力附着其上。 　　点点光芒从水晶中散出，凝聚成了玛丽公主的虚影，她站在更衣室中，背后的衣柜中和床上铺满了成堆的夏季新衣。 　　“最近我实在是太忙了！”玛丽公主毫不见外，她一件件挑选着新衣，一边说着，“听说你去进行了少年大冒险，杀死了一位亡命歹徒，我本来是想要去探望你的。” 　　安徒生看着少女纤细白嫩的胳膊没有遮挡的出现在自己面前，顿时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他明白，玛丽公主这样随意，是因为把他当成了亲近的朋友。 　　但依旧忍不住低声说道：“我到底也是个男人啊！” 　　当着别的男人的面换衣服，石心也不管管他的前未婚妻吗？ 　　他知道，这影像应该是提前录制好的，玛丽公主也无法与他对话，但他却始终不好意思抬头去看少女的身影，只是安静地听她说话。 　　“弗雷德里克说让我们都不要去打扰你，我送你的各种礼物和药物，都是由他转交的，你收到了吗？” 　　礼物？ 　　他收到的只有吃进肚子和涂抹身体的药材，并没有看到其他的礼物。 　　水晶另一边的玛丽公主戴上了一条美丽的珍珠项链，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还是学生，所以我送你的礼物都很实用，像是不用蜡烛就能持续发光的钻石灯盏，一套戴上能保持身体温暖，写作业不会冻手的火焰红宝石项链戒指脚链腰链……” 　　穷苦学生安徒生双拳紧握，听着越来越多的礼物种类，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那些什么钻石黄金宝石的学习用品，肯定是被贪婪石心给私吞了，反正安徒生连一根线头都没有看到！ 　　“克里斯蒂安听说你因为对付歹徒受伤，也送了你一点东西。”玛丽公主笑了笑，“不过都是些男孩子喜欢的玩具，像是几匹小马和轻盔甲之类的玩意儿。” 　　小马！ 　　安徒生抿了抿嘴，哪个男孩子不想要一匹自己的小马呢？ 　　他叹了口气，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哽咽：“我什么都没有看到，肯定是那个家伙全都摸走贪污了。” 　　安徒生沉浸在痛失大量美妙礼物的心痛感觉中，并没有注意到，投影里的玛丽公主正若有所思地盯着他。 　　等到安徒生再次抬头的时候，玛丽公主正把玩着脖子上的项链。 　　她看上去带着几分的漫不经心：“弗雷德里克病了，大主教带着他离开了一段时间，说是去国外温暖的地方疗养，最近就要回来。” 　　他病了？ 　　安徒生心中一紧，连呼吸都停了几秒钟。 　　和那半块石头耗尽能量有关吗？ 　　“至于我们的婚约也取消了。”玛丽撇了撇嘴，“大主教私下通知了双方父母，说弗雷德里克的病会影响他的生育，产下子嗣的几率很低，建议我和克里斯蒂安联姻，以后生下的孩子将成为弗雷德里克的继承人，当然这些是不会对民众公布的。” 　　玛丽公主这番话里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震得安徒生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石心他不能生育了！ 　　不知为何，安徒脑中突然冒出了一只被骟掉的野驴孤独在草原上徘徊的画面，他不由干咳两声，顺手拿起了旁边果盘里的黄油桃啃了一口。 　　饱满的桃子里满是汁水，是拇指送来给他补充营养的。 　　另一边的玛丽公主，愣愣地看着安徒生一连啃了两个桃子的画面，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弗雷德里克的黄油桃还在，哈哈哈，所以你也不用太过幸灾乐祸。”玛丽公主狡黠地眨了眨眼，“我总觉得，这只是他不想和我结婚的借口罢了。” 　　-------------------- 第290章 压迫感 　　玛丽公主豪放的话语让小汉斯差点被嘴里含糖百分之十三果胶百分之一以及蛋白质百分之一点一的黄桃汁给呛死。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急忙吞咽下了剩余的果肉, 惊讶地说道，“这不是提前录好的影像？你是在实时和我进行通话？” 　　“当然了。”玛丽公主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原地转了个圈儿, “这身怎么样？” 　　“……”安徒生无语地说道，“你是故意的, 当着别的男人的面选衣服, 你就不怕自己的新未婚夫生气吗？” 　　玛丽公主捂嘴笑道：“你搞错了，我当着你的面试衣服不是什么大事，无论是弗雷德里克还是克里斯蒂安，他们根本就不会在意, 反而要是克里斯蒂安脱得只穿贴身内衣，跟你来一场现场选衣服的会面, 才是会让人吃醋的大事。” 　　“请你不要胡说八道！”安徒生无奈地说, “你所说的，更换未婚夫的事情，我总觉得太过于奇怪了。” 　　“我知道你的疑问。”玛丽公主了然地说道, “既然联姻的目的是让我成为未来王后, 那为什么不直接扶持克里斯蒂安上位，反而要等到我们的儿子出生, 再让他成为下下一代的国王？” 　　“是的。”这正是安徒生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时间线拖得太长了。 　　不管石心不能生孩子的事到底是真是假, 但真等到玛丽公主的儿子出生掌权, 至少要十几年是时间。 　　德国和英国那边就不怕石心中途变卦, “不育症”突然痊愈，那他生出的孩子就是下一任名正言顺的储君。 　　而玛丽公主的联姻就宣告失败。 　　对于投资方而言, 最稳妥的办法, 就是直接想办法废掉石心的王储之位, 让同样有继承权的克里斯蒂安小王子继承王位。 　　这样玛丽公主一步到位成为王后。 　　不会出任何变故。 　　“别忘记, 这是在大主教见证下举行的联姻，神圣不可背叛。”玛丽公主意有所指地说道，“而且你误会了联姻的真正目的，我成为皇后的目的就是让我的儿子，那流着一半英德血液的宝贝成为未来国王。” 　　“这将增强我们之间的联盟。” 　　“这个结果是我们双方都无法违背的。” 　　玛丽公主突然压低了声音：“你是见过克里斯蒂安的，他太过天真任性，不是国王的完美人选！如果是和平年代，倒是能操作一番让他直接登基，可现在到处都是乱象，他如果登基了，留给我儿子的必将是个不值钱的烂摊子！” 　　“而让弗雷德里克成为国□□麦必定会迎来辉煌，我也能慢慢教导我的儿子，在我们三个的教导下，他一定会成为厉害的新王储。” 　　这下子安徒生恍然大悟。 　　是他想得太简单了。 　　在双方领袖都是超凡者的情况下，自然不可能只签订普通契约，想必是经过教廷见证的某种约定。 　　换言之，只要能达成最好的效果，那么多等点时间，对这些人而言并不算什么。 　　“我可想不出克里斯蒂安王子教孩子的模样。”安徒生不由想起了当初对方不友善的恶作剧。 　　“他？”玛丽公主摇了摇头，“我说的我们三个，是指我，玛利亚皇太后和昨日星辰大人！我又没发疯，无论是弗雷德里克还是克里斯蒂安，他们只会让好好的宝贝变成奇奇怪怪的人。” 　　安徒生只能无奈地笑了笑。 　　他心中有种不安的感觉并未消退。 　　欧洲王室自古以来都会互相通婚，可是现在的这场联姻，似乎还有别的含义。 　　仔细想想，倒像是强行把三个国家绑在了一起，成为联盟。 　　现在战争已经结束大半年了，各个国家似乎停止了摩擦，在发展自己的经济，有什么原因能让英国德国这样操作，非得把丹麦和他们绑在一起？ 　　他们的假想敌是谁？ 　　是人类的王国还是迷雾世界中的某种威胁？ 　　如果是这样，那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对方会愿意在石心不与玛丽公主结婚的前提下，继续支持他登基。 　　因为石心也是强大的超凡者。 　　而克里斯蒂安小王子，明显并没有什么战斗力的普通人。 　　安徒生的心情突然紧张了起来，他知道在学院的护佑下，他最近对于余火的寻找有些怠慢。 　　不行，汉斯，你可没有任何懒惰的资本！ 　　安徒生突然握紧了拳头。 　　如果真的有什么冲突爆发，无论是人类世界的还是超凡世界的，以他现在的状态就连自保都十分困难，跟别提保护他在意的人了。 　　玛丽公主笑盈盈地看着他，又闲聊了几句后，就结束了通话。 　　当宝石的微光消散后，黑发少年的影像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玛丽公主突然皱起了眉头，不耐烦地说道：“都按照你要求的说了，我真不明白，告诉他这些干什么？他还只是个学生，这些内容也有些是机密。” 　　她身后的帘子突然抖动了几下。 　　弗雷德里克王储殿下手拿着一杯酒走了出来，他金色的头发稍微剪短了一些，却让他的气质更多了一丝丝丝成熟感。 　　“没有危急感就容易变得懒惰和懈怠。”王储完美的脸上没有笑容，“而时间总是过得太快。” 　　说完后，他抿了一口手中的酒，眯了眯眼，便转身离开了。 　　玛丽公主抽了抽鼻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低声骂道：“呸！我都闻到桃子的香味了，是看到汉斯吃桃子的时候才现榨出来的桃汁吧！幼稚又无聊，装什么成熟男人。” 　　骂完后，她突然想到了自己那更加不成熟的最新未婚夫，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 　　事实证明，熟男殿下对于如何鞭策小汉斯是极其在行的。 　　安徒生开始一门心思地寻找余火。 　　学科考试已经结束，剩下的时间由学生们自由安排，大部分的人都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家中，开始了愉快的夏日假期。 　　安徒生则一头钻进了图书馆中。 　　因为取消了宵禁，他经常一整天都泡在里面，如饥似渴般地阅读着各种记录着传说和风俗的书籍。 　　他想要寻找一些有关余火的灵感。 　　看到有学生如此热爱知识，校长还特地为安徒生开放了教师专业的藏书阁楼。 　　这里面的知识让小汉斯叹为观止。 　　要不是时间有限，他只能选择一部分，不然他真的很想用超凡的记忆力把这里面的每一本书都记下来。 　　在确定藏书室没人的时候，安徒生则会偷偷拿出一枚小巧的象牙花卉戒指，在某些书籍上扫来扫去。 　　这是他从芬妮那里借来的。 　　有些标有特殊符号的书籍里，隐晦地记录这涉及神秘领域的知识，只有用一些小道具才能看到。 　　可安徒生把相关书籍都翻遍了，获得的信息都不是他想要的。 　　这些涉及神秘的书籍后面，写得最多的一句就是【更多相关内容请前往哥本哈斯大学皇家图书馆查阅。】 　　“真的要去一趟吗？”安徒生合上书页，苦恼地说道，“可是哥本哈斯大学不是谁都能进去的。” 　　“你去那里干什么？”梅思林校长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你的基础并不牢固，现在是考不进哥本哈斯大学的。” 　　背对着他的安徒生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他早就听到了校长那沉重的脚步声，所以才故意发出苦恼的感叹。 　　“您误会了。”安徒生立刻站起身，礼貌地行了个礼，解释道，“ 我只是想去哥本哈斯大学的图书馆看看。” 　　梅思林校长看了他一眼，不以为然地说道：“那里的图书是很多，但你连学院的书都没有看完，想要获得知识太过急躁反而不好。” 　　“可是，关于丹麦风俗和古老传说的书籍，我已经全都看完了。”安徒生为难地说，“我想趁着暑假，写一篇小短文，需要查找相关的资料。” 　　听到这位努力勤奋的学生这样说，梅思林校长当即表示，会给他写一封推荐信，让他可以进入哥本哈斯大学皇家图书馆。 　　“我听说你的目标是成为像莎士比亚那样的剧作家是吗？” 梅思林校长说，“如果你的小短文让我觉得满意，我会推荐你去真正的剧场学习。” 　　安徒生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真正的剧场！ 　　看着学生亮晶晶的眼神，古板的梅思林校长皱了皱眉：“记住，剧场里面有自己的规则，我希望你只是去学习不要沉迷其中。” 　　“是的，老师。”安徒生明白对方的意思，立刻认真答道，“我知道您的意思，我会努力的。” 　　…… 　　几天后，小汉斯从学院离开，到达了哥本哈斯。 　　这一次进入城门的时候，蓝牙王的雕像对他没有任何的反应。 　　不用担心会被露易丝公主追杀，小汉斯放缓了脚步，用欣赏的眼神看着周围的一切。 　　只是街道两边还有些因为疏忽未被拆下的彩带。 　　偶尔会有人谈论起这场突然取消的婚礼，语气中都是好奇和遗憾。 　　到了哥本哈斯大学附近，路边多了很多书店，因为临近放假，路上的学生也少了很多，环境变得更加安静。 　　哥本哈斯大学皇家图书馆门口并没有卫兵。 　　它在大学内部，原本是一座天文台。 　　安徒生凭借着梅思林校长的信件顺利的进入了图书馆内。 　　进入的一瞬间，他感到自己仿佛穿过了什么无形的结界一般，扑面而来的就是墨水香味，耳边似乎又什么在喃喃低语着，但仔细听去，却只有蜡烛燃烧的声音。 　　尽管是白天，可由于书籍太多，室内依旧点着蜡烛，猛地一看让人有种分不清白天黑夜的感觉。 　　仿佛这里面一直是黄昏。 　　适合沉浸下来阅读的黄昏。 　　“这里可真大。”先是被图书馆的规模震了一下后，小汉斯像是闯进知识果园的野鸟般，开始到处翻看起来。 　　他的举动很快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但却这些阅读者们却只是扫了几眼又低下头沉浸在了书本中。 　　很快，就有一位穿着黑色短款绒面尼面料的中年男性走了过来，他对安徒生比了个请的手势后，带他来到了一间小隔间内。 　　“我是这里的图书馆管理员，请问您需要查找什么书籍？” 　　对方的声音很轻，让小汉斯也忍不住放低了音量。 　　他说出了自己的需求。 　　图书管理员点了点头，报出了几个数字，临了，他却突然瞥了一眼安徒生戴在小指上的象牙花卉戒指，意有所指地说道：“你想看的书籍，有些很特别的版本，存放在了地下室，您也可以直接去那里查看。” 　　特殊类书籍！ 　　安徒生立刻会意地点了点头。 　　果然是大地方的图书管理员，见多识广，一下子就分辨出了他手上戒指的功能。 　　-------------------- 第291章 回溯 　　地下室内的光线更加幽暗, 却没有一点潮湿发霉的味道。 　　只不过那种进入大门时听到的窃窃私语声，变得更加明显了一些。 　　安徒生皱了皱眉头。 　　底下看书的人少了很多，只有一两位坐在靠边的角落里, 桌上摆着的蜡烛发着昏黄的幽光，仿佛自带模糊效果, 让人看不清楚他们的面容。 　　安徒生的手在触摸到其中一本书上时, 那种让人心烦意乱的低语声突然消失了。 　　戴在小指上的戒指突然一热，书籍原本的封面开始扭动起来，从《丹麦风俗传说》变成了《丹麦神秘生物大全》。 　　安徒生心中一喜，立刻翻看了起来。 　　【灰烬生物】 　　【处于生与死之间的特殊生物, 需要余火维持生命，理论上而言, 只要一直拥有余火, 就能一直保持想对状态。】 　　【已知的灰烬生物包括牙仙，食尸鬼和少量变异植物。】 　　食尸鬼？ 　　安徒生诧异极了。 　　那种阴暗的东西不是属于小恶魔的变种吗？ 　　安徒生想了想，释放出了一丝细微的精神力, 附着在了戒指上, 几乎是瞬间，书上的字扭曲了几下, 原本【食尸鬼】这上面显示出了另一行手写的字体。 　　【胡说八道！这书作者水平不行。】这明显是某位读书人留下的读书笔记。 　　安徒生的额头上渗出了一点汗水, 这样也行？ 　　所谓的神秘世界密布陷阱, 难道连收藏在图书馆内的书籍, 都有可能是胡写的吗？ 　　小汉斯叹了口气，幸亏他获得了格瑞留下的巫师知识传承, 对于这种基础知识还是有所了解。 　　他真不敢想, 如果有野生的巫师或者神秘学爱好者, 好不容易来到这里, 以为能够从这些书籍中收获宝贵的知识，却又被坑的画面。 　　安徒生擦了擦额头的汗滴，飞快往后又翻了几页。 　　渐渐的，他发现了一点门道。 　　这本书书上有不少这样的“读书笔记”，看字迹似乎还不是同一个人留下的。 　　上面不仅指出了书写者的错误，还有愤怒的读者奋笔疾书，在旁边写下了正确的信息。 　　而这些信息，明显有很多是阅读者珍贵的个人经验。 　　这些经验，应该是他们通过冒险一点点积攒而成的，和金钱同样珍贵，换做平时根本不会如此轻易地写出来。 　　可是书本上那显而易见的错误激怒了这些人，激起了他们的好胜心，为了纠正错误，就干脆写下了这些正确答案。 　　这倒便宜了安徒生。 　　看到最后，他甚至隐隐有种感觉。 　　这些笔记才是这本书真正有价值的地方。 　　“等等，这种错误百出的书，为什么会被收录进皇室图书馆啊！”安徒生眨了眨眼，“难道，这个作者是故意这样写？就像是在海里设置钓鱼陷阱，捕捉旁人不轻易示人的宝贵知识。” 　　“对，应该是这样。” 　　真是狡诈！ 　　安徒生敢肯定，这本书的作者一定有什么方法能够得知到旁人写下的笔记内容，他仔细看了看，发现有些笔记下面还有浅浅的字迹。 　　很明显，这本书上写下的笔记，过一段时间就会消失。 　　而随着来看书之人的增多，会有新的笔记出现。 　　安徒生立刻看了看这本书的作者。 　　“居然没有写署名啊。”他突然觉得自己又学会了一点奇怪的生存之道。 　　这位看来是老油条了，不写署名，是怕被人发现后痛打一顿吗？ 　　不过也多亏了这样的故意书写错误，安徒生得到了更多关于灰烬生物的情报。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对于如何寻找余火已经有了大概的方向。 　　难得进入这里，安徒生不想浪费这个好的机会。 　　他开始运用自己非凡的记忆力，把感兴趣的内容全都记了下来。 　　一直等到图书管理员再一次出现在安徒生身边时，他才停了下来。 　　“您好，今日图书馆的公共开放时间已经到了。” 　　“好的。”安徒生这才恍然发现，现在地下室内只剩他一位读者了。 　　今天的收获非常大。 　　不仅仅获得了关于余火的线索，而且，他对校长所说的，关于假期想要创造一个小短篇的事情也有了灵感。 　　小汉斯摸了摸口袋里的介绍信，还没开口，对面的图书管理员却递给了一张卡片。 　　“欢迎随时再来。”他看着安徒生，语气和善地说道，“你的介绍信只能进来一次，而你对知识的渴求显然不止是一次读书能够缓解的，拿着这张借书卡，外面的卫兵会让你进来的。” 　　“谢谢。”这个意外的礼物让安徒生有些惊讶。 　　他能够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一丝善意。 　　“好了，我要下班了。”图书管理员微微一笑，“相信很快又能见到你。” 　　小汉斯拿着借书卡，认真地朝对方道了谢。 　　走出这座弥漫着书香的图书馆后，安徒生发现外面已经天黑了，行人愈发稀少。 　　拇指从他的外套口袋中钻了出来，他原本也想着趁机长长见识，谁知进去偷看了没一会儿，就直接睡着了，一直到现在才睡醒。 　　“汉斯，接下来咱们要做什么？” 　　安徒生突然停下了脚步，深深地叹口气：“那本书上的笔记有提到，如果不是天生的灰烬生物，那么他的余火就需要追溯本身的人生，从人生中感到最痛苦的事情中提炼。” 　　拇指脸上欢快的表情一下子停滞了。 　　他努力地想了想，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汉斯，如果从人类的角度而言，我觉得让你感到痛苦的事情还是有很多呢。” 　　什么童年时代最好的朋友死了爸爸接着又死了最新的好朋友也死了初恋男友残忍分手并且登报发了和别人订婚双人画像还有巫师本源被毁妈妈即将改嫁等等等等……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呢？”拇指觉得自己的朋友还真得有点惨，“我觉得你还是要坚强的活下去，死了的话，你落在死神大人手中估计屁股都会被打得稀巴烂。” 　　原本还有些伤感的安徒生下意识地摸了摸屁股，顿时又精神了起来。 　　“放心，我没想结束生命。”他无奈地说，“不过看起来，我们需要回到欧登塞一趟了。” 　　现在已经很晚了，安徒生准备找一家旅店住下来，明天一早再雇佣马车。 　　出于节省的原因，他没有去华丽的高级酒店，而是选了一家朴实的街边小店。 　　单人间很小，仅仅只放得下一张床，就连桌椅都没有，外面街道各种喊叫声和男女浪荡的笑声从窄小的窗户中传了进来。 　　“汉斯，好吵啊。”花精不耐烦地捂住了耳朵。 　　“……”安徒生的指尖冒出了两朵小花，很快的，这两朵花变为了灰烬，灰色的粉末飘了起来，像是一张灰色的网一样，布满了整张窗户。 　　屋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汉斯，这样也行！”拇指惊喜地看着自己的朋友，“你研究出使用灰烬的新用法了？” 　　“算是吧。”安徒生又弄出了一些灰烬，洒在了门口，这才从路灯中拿出了干净的被褥重新铺在了床上。 　　闻着被褥散发出的香味，拇指躺在上面滚了两圈，嘟囔道：“什么啊，就算为了省钱，也没必要住这种地方吧，汉斯，你现在至少有……”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立刻被小汉斯用一根指头捂住了脸。 　　“嘘！”他轻声说道，“存款这种东西，是不能在外面说的。” 　　花精踢了两脚巫师的手指，这才飞了起来，撇了撇嘴说道：“既然怕被人偷听到，那干嘛不去住安全性更高的大酒店啊，汉斯，你这种消费观念要改变一下。” 　　“好了好了，睡觉吧。”安徒生又拿出了拇指专用的小床，放在了自己的枕头旁，“明天要赶路。” 　　拇指叹了口气：“不知道车夫先生怎么样了，他明明说就回去一个月，结果快到了夏天，他还没回来。” 　　“他是伯爵的亲卫，应该有自己的任务。”安徒生说，“图里帕有写信给我，似乎车夫先生负责看守露易丝公主。” 　　拇指打了个哈切，睡意涌了上来。 　　安徒生也像是被他传染般，也打了个大大的哈切，他闭上眼，喃喃道：“我记得，车夫先生好像是有暗恋的女士呢，说不定过几年，就能听到他结婚的好消息。” 　　“到底是谁把车夫先生的裤子扒了？”拇指半睡半醒的，似乎开始胡言乱语起来，“在火焰领主的宫殿，他出来以后，裤子明显不是穿进去的那一条。” 　　渐渐的，屋内的闲聊声就停了下来。 　　巫师和花精都陷入了沉睡中。 　　这附近都是廉价旅馆，各种哼哼哈哈的声音几乎响了大半夜，可一点点都没有传进这间窄小的房间内，那不起眼的灰烬仿佛让这里单独成了一个幽暗沉静的空间。 　　到了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安徒生突然睁开了眼睛。 　　房间外面有人！ 　　那人的脚步声很轻，此时正贴在门上。 　　洒在门口灰烬却立刻让小汉斯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他甚至觉得，在夜色中，自己的五感变得格外敏锐。 　　安徒生一把将花精塞进了自己的口袋，接着翻身而起，贴着墙壁，灰色的隐匿光芒亮了起来。 　　和之前的隐匿光芒比，如今光芒笼罩的范围小了很多，但却愈发隐蔽。 　　小汉斯甚至能感到，自己和房屋的阴影完全融为了一体。 　　“这就是灰烬的额外福利吗？”安徒生隐约有些明白了，“处于生死之间的力量，其实却是更加偏向阴影的一方，我的巫术力量也变得晦涩，也许好好利用会比之前更加的强。” 　　原本因为失去植物力量而一直倍感压力的小汉斯，突然觉得心中沉甸甸的石头变得轻了一点。 　　神秘世界里，一切力量都没有绝对的强弱，最主要的是看使用力量的人。 　　比起众人熟知的绿巫师能力，未知的力量总会让人更加不敢轻视。 　　“咔嚓，咔嚓。” 　　外面的人在轻轻地转动着门把手。 　　-------------------- 第292章 荒诞 　　门把手转了三次后, 房门悄无声息地被推开了。 　　安徒生看着来人的身形，皱了皱眉头。 　　是个女人！ 　　她穿着紧身衣，武器的寒芒在手中闪烁, 进门后她没有任何的迟疑，猛然用武器朝床铺奋力刺去！ 　　“咚！”的一声, 预想中人类的尖叫声没有响起, 取而代之的是武器插入床板的闷响声。 　　来人反应很快，立刻转身朝门外跑去。 　　可是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抓住了她的脚踝，一股巨力传来，她整个人都被狠狠摔到了床上。 　　与此同时, 敞开的房门悄无声息地关闭了。 　　“找死！”女人猛然扯掉了腰间的鞭子，朝着身后甩去。 　　植物的藤蔓从木质床板中蜂拥而出, 像是章鱼触手般缠绕住了女人的身体, 她大喊了起来，薄薄的墙壁却把她的声音挡了回来，灰烬之下, 房间就像是一个被倒扣的玻璃鱼缸, 无论里面有多大的动静，外界都不会听到。 　　藤蔓很快变成了灰色的粉末, 可是却依旧牢牢地粘在女人的皮肤上, 她猛地颤抖了起来, 想要把这些东西蹭掉, 却注定徒劳无功。 　　“什么东西，快点把它们弄掉, 我的皮肤好疼！” 　　安徒生从黑暗中显出了身形。 　　他已经认出了这位不速之客到底是谁。 　　“小皮鞭。”安徒生厌恶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当初她嚣张跋扈蔑视普通人的态度, 让安徒生印象深刻。 　　“乡下野鸭！”小皮鞭恶狠狠地盯着他, “都是你！害了她和她的女儿！你和你的朋友都该死！” 　　安徒生心中滑过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 　　她和她的女儿？ 　　难道指的是露易丝公主和皇后卡洛琳？ 　　可众所周知, 小皮鞭是国王的情妇，她和王后立场对立分明属于是敌对关系，现在却因为王后失势而陷入疯狂地想要来刺杀自己。 　　看来小皮鞭不是一个普通的角色，她知道一些内幕。 　　“原来你是王后的人。”安徒生保持着面无表情，“今天你无意中看到了我，一路跟踪到了这里。” 　　小皮鞭的眼神中像是有火焰在燃烧：“我迟早会杀掉你。” 　　“杀掉我？”安徒生微微一笑，“你偷偷一个人来刺杀，想必不愿让人知道我的死讯与你有关，那么反过来，你失踪的话也不会有人联想到我身上。” 　　小皮鞭看着田园鸭脸上意味不明的笑容，背后微微发麻，这种无情的笑容，她经常从那些不在乎人命的大人物脸上看到！但是多年混迹在底层酒馆的经验，让她知道此时不能露出半点胆怯。 　　“放你全家的鸭屁！我是国王的女人，谁敢动我，就是和那个老家伙过不去。”小皮鞭用比往常更加不在乎的口气说道，“放开我，不然我会告诉老家伙你企图强迫我。” 　　“我想想。”安徒生对她的话恍若未闻，更多的藤蔓冒了出来，把小皮鞭困了个结实。 　　藤蔓变成灰烬飘在空中，层层叠叠的，接着它们一层层落了下来，仿佛灰纱一样把小皮鞭整个裹了起来。 　　她拼命扭动着身体，张开大嘴不停地叫大喊了起来，却吸入了许多灰烬。 　　“3，2，1……”安徒生轻轻数着，随着那声倒数的“0”响起，小皮鞭背部猛然高高拱起，接着身体重重落在了床上，变得平静了下来。 　　小汉斯走到她身边，张开手掌，虚放在她的头颅之上。 　　渐渐的，他感觉到了那些渗入小皮鞭体内的灰烬，一丝丝隐晦的精神力释放而出，与灰烬连接到了一起， 　　拇指小心地探出了头，看着眼前的情景冒出了满头的问号。 　　小皮鞭一动不动，她身上那一层层灰烬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淡。 　　“汉斯，她身上的灰烬在消失！”拇指忍不住提醒道，“小心她醒过来。” 　　“那是我控制的。”安徒生睁开了眼睛，“它们没有消失，而是渗入进了她的毛孔中。” 　　小汉斯举起了手，仿佛木偶师操纵玩偶一般，低声说道：“起来！” 　　小皮鞭的身体不自然地抽搐了几下，她手脚扭曲地从床上站了起来，她的脑袋歪着，手脚方向相反，仿佛假人一样动作极其不协调，仔细看去，小皮鞭双眼睁得大大的，原本蓝色的瞳孔变得灰蒙蒙的，像是蒙上了一层灰。 　　拇指睁大了眼睛，围着小皮鞭转了几圈，赞叹道：“这是什么巫术，真是太奇妙了！汉斯，我能够感觉到，你释放的精神力很少很少，甚至我都难以捕捉到。” 　　“我琢磨出了新的用法。”安徒生一边操纵着小皮鞭的身体，练习着让她如何更自然的行走，一边解释道，“灰烬太过细微，如果按照操纵植物的方法去控制灰烬让它们凝结，就像是用扫帚将地板上的猫毛堆成一团般，用的力气越大，猫毛越是飘散得到处都是。” 　　“灰烬很难凝聚成团，但让它们分散，散得越来越细却是很容易。” 　　“我不需要精准控制每一粒灰烬，只用控制某个区域的就可以。” 　　“原来如此。”拇指点了点头，“汉斯，你用灰烬罩住了她的整个身体，根据灰烬的性质，就等于把她和外界整个隔绝开来，她其实还清醒着，但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这样一想的话，灰烬的能力还是很有些恐怖的。” 　　他突然捂住了胸口，羞涩又期待地说道：“汉斯，如果你想偷看我完美无瑕的身体，可以直说，不用偷偷控制住我，让我一边跳着木棍舞蹈一边脱衣服的，真的！” 　　安徒生的精神力差点断掉。 　　他对拇指比划了个友好的手势，就继续练习起来。 　　其间因为房间实在太过狭小，好几次小皮鞭都倒霉的撞上墙壁，板凳和桌角处。 　　拇指嘀咕了起来：“我感觉她现在一定在心里用从小酒馆学来的各种脏话骂你呢。” 　　半个小时后，小汉斯揉了揉快要抽筋的手指，看了眼怀表，说道：“差不多了，你先去看看外面有没有人，要准备离开了。” 　　拇指隐去身形，在走廊和外面的街道上飞快地侦查了一番。 　　等他回来时，就看到一件灰色破斗篷披在了小皮鞭身上，遮挡住了她的脸和大部分身体，她常年穿男装个子又高，这样一装扮猛的看上去就像是个普通男人。 　　下楼后，旅馆值夜班的店员正趴在桌上睡觉，那呼噜声比他们离开的脚步声都大。 　　到了街上，安徒生控制着小皮鞭，而拇指则负责侦查。 　　他轻声说出了一个地址。 　　拇指想了想，诧异地说道：“那不就是你给玛丽公主寄信的地址吗？为什么要去那里？” 　　“因为安全。”安徒生一边朝前飞快地走着，一边轻声解释道，“我寄给她的信她安全收到，并且给了我回信，说明这个地址还没有被别人监视，我查过那里，那栋房屋的主人和玛丽公主没有半点关系，应该是她的暗哨。” 　　“原来是这样啊。”拇指佩服地说道。 　　他飞上天空开始探路，如果遇到了巡逻的士兵或者行人，他会通过花朵向安徒生传递消息。 　　其实安徒生的五感在夜间更加敏锐，但这是他第一次尝试着操纵一个活人，需要加倍集中注意力。 　　说实话，小皮鞭急训出的走路姿势还是很怪异，有时会同手同脚，甚至趴在地上爬两下，幸亏晚上的路上几乎没有人，才没引发骚动。 　　等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拇指突然反应了过来，他飞到安徒生耳边匆匆问道：“汉斯，万一玛丽公主的手下不配合呢？这个人可是和那个人是那种关系，她没必要得罪那个人。” 　　安徒生轻声说道：“她的利益与野驴绑定，现在王后和公主失势，谁是野驴登基的最大障碍？” 　　“小皮鞭不过是个普通人。”拇指不解地说，“她能起什么作用？” 　　“小皮鞭是那个人宠幸最久的情妇，但背后实际上是王后的人，光凭这一点就能说明很多问题，表面上我是把人送到了玛丽公主这里，实际上是通过她的手送到野驴那。”安徒生看了看周围，上前敲响了房门。 　　不到十秒钟，身穿便服的管家便举着烛台，一脸警惕地打开了门。 　　安徒生没说话，只是拉下了自己的斗篷。 　　管家在看清楚他面容的瞬间，立刻吹灭了蜡烛，让他们进了屋，不仅如此，他飞快地放下了厚厚的窗帘，确保无人能够窥视到里面后，才重新点亮了烛光。 　　安徒生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玛丽公主的目标远大，绝对不可能是孤军奋战，她背后的支持者会给予她各种能在丹麦站稳脚跟的帮助。 　　这位管家就是其中一位，他既然负责情报，就肯定会调查清楚所有相关人士，自己当然也不例外。 　　“安徒生先生，您是需要我们提供什么帮助吗？”管家直接喊出了小汉斯的名字，“我是公主殿下负责处理杂事的总管，您既然来不及写信就深夜亲自上门，说明事情十分紧急。” 　　“这次我不是送信给玛丽公主，而是送一个人。”安徒生拉下了小皮鞭的兜帽，让她的五官显露了出来。 　　“这是……”管家消息灵通，明显认出了小皮鞭的身份。 　　他略显诧异地思考了几秒钟后，立刻点头说道：“这真是一份沉甸甸的礼物，请您放心，不会有人知道您和这位女士的失踪有关的。” 　　两人对视一眼，达成了默契。 　　“请转告殿下，她因为想替王后报仇来刺杀我这才被抓住的。” 　　短短一句话，让管家的表情变得更加严肃。 　　双重间谍。 　　“再次感谢您。”管家对着安徒生鞠了个躬，“殿下将会从她身上获得更多情报，作为回礼，您将收到一份价值不菲的礼物。” 　　安徒生点了点头。 　　他心中有点怀疑，管家口中的殿下，究竟是玛丽还是石心。 　　不过以他们现在的状态而言，结果都是一样。 　　重新回到街道上，安徒生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直接在大街小巷中七拐八拐一番又重新换了件外套后，这才去到了公共马车驿站的候车室内等待了起来。 　　此时外面已经快天亮了，候车室内只有零星的几个人。 　　他们大多数是农夫和小商贩，准备乘坐第一趟马车离开哥本哈斯。 　　安徒生坐在角落里，丝毫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拇指悄悄趴在他的耳边，低声问道：“汉斯，我还是不明白，国王的情妇不见了，难道他不会追查吗？” 　　他很担心小汉斯被追查到。 　　安徒生释放出了一点点灰烬，洒在了两人周围，这一点灰烬不会隐去他们的身形，但却能够让他们的声音无法被旁人听到。 　　“会追查，但是查不到也就算了。”安徒生解释道，“小皮鞭没有带帮手，并不是因为轻视我的实力，而是现在的形势下，她无法动用人手来杀我。” 　　看着拇指眨巴着蓝色的大眼睛，安徒生用手指蹭了蹭他的头发，接着说道：“就算有人看到她走进那间旅店，但也说明不了什么，我入住的时候用了假名，除非请来超凡者占卜，否则普通人是无法查到我身上的。” 　　“况且，就算有人怀疑事情和我有关又怎么样呢？”安徒生笑了笑，“我明面上的身份上皇室资助的学生，受到校长老师的关注，又和教廷关系不错，如今因为王后的事情，国内已经有很多不满的声音，指责国王的懦弱和荒淫，他再疯狂也必须保住自己的权利，这样的关键时刻，一个情妇的失踪不会让他耗费太多的精力去处理的。” 　　“王国的基石是平民，他不会为了一个臭名昭著的情妇对一位年轻的普通学生下手，不仅没有任何证据，而且会引起轩然大波！” 　　“算是疯子，最在乎的终究还是他自己的利益。” 　　这番说辞听得拇指一愣一愣的。 　　他认真地说道：“汉斯，我觉得你刚才说话的时候，和殿下有一点点相似，这就是人类内部的斗争吗？还真是复杂。” 　　外面的行人越来越多。 　　人群的叫喊声马车的轱辘声，还有远处响起的鸣笛声混合在了一起，街边错落着的高矮建筑前有不少早起贩卖商品的小贩，一辆贵族的马车驶过，透过车窗，安徒生看到一位年龄不大的贵族少爷正打着哈切，他肥嫩嫩的小脸上还沾着一点巧克力印，旁边的保姆用手绢去擦拭，却被他不耐烦地打开了。 　　“要擦鞋吗先生？只要一个铜板！”背着重重箱子的小孩在路边寻找着生意，他的脸上带着马车溅起时留下的褐色泥印，却浑然未觉，专心蹲下为找到的顾客擦起了鞋子。 　　安徒生看着外面的人群，心神一阵恍惚。 　　他突然觉得自己是在一片看不到头的广袤森林中。 　　到处都是不同的植物，有天生就高耸入云的檫木，有不甘平庸能够长成大树的桫椤，有美丽的银杏和奇特的猴面包树，还有普通却生命力顽强的胡杨，除了树木，更多的是灌木和各种野草，还有不同的花朵点缀其中。 　　向上仰望是天空。 　　向下看去，脚下踩着的是泥土。 　　安徒生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他喃喃道：“人群是森林，植物是人类。” 　　“不同的是，人类的生命因短暂而无比激烈，无论是爱死亡或者争斗，都那么醒目耀眼。” 　　“而植物们为了生存所需的土地，阳光和水，也在不停地斗争着，只是这种争斗隐蔽而缓慢。” 　　“我自认为是森林巫师，对于争斗总有一种傲慢的不屑感，我现在才明白，原来是我从没有认真地看着这个世界。” 　　小汉斯的指尖冒出一抹绿色的嫩芽。 　　随即嫩芽化为了灰烬。 　　在他不再是森林巫师后，才终于明白了什么是森林巫师。 　　-------------------- 　　小纸条022： 　　过了一阵子后，小汉斯收到了玛丽公主寄来的信。 　　捏了捏薄薄的信封，他的心中满是喜悦。 　　这么薄，里面装着的肯定是地契或是可以直接去银行兑换的票据，是他抓到小皮鞭的感谢礼物。 　　打开后他看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 　　【债务-10000金币】 　　【落款：你英俊的债主】 　　这一晚，小汉斯奋笔疾书写了五篇关于野驴（动物）犯下各种贱事被抽打火烤水淹冰封螺旋鞭打的儿童寓言小故事，投稿后颇受欢迎，收到的那一小笔稿费稍微安抚了下他受伤的心灵。 第293章 离巢的幼鸟 　　晃悠晃悠, 咯噔，继续晃悠晃悠。 　　为了掩人耳目，安徒生选择乘坐气味不佳的公共马车离开哥本哈斯。 　　这样的马车比私人马车要长很多, 里面有两排长椅，一直到车子里塞满了乘客才会出发。 　　安徒生左边是位挎着篮子的大婶, 篮子里满是新鲜鸡蛋, 她看着旁边这个瘦瘦的小伙子，贴心地问他要不要吃个生鸡蛋，因为他脸色苍白得像是随时都会晕倒一般；而另一边则坐着乡村医生打扮的中年人，听到大婶的言论, 立刻发表起了自己对于鸡蛋生吃还是熟吃更有营养的高见来。 　　安徒生干脆假装起了病弱少年，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这两人的议论声顿时小了很多。 　　国内的形式已经日渐明朗。 　　王后和斯特林泽医生身败名裂, 他们一个被捕入狱，一个则被囚禁深宫，只等着大审判过后进行正式的裁决。 　　国王和王储的争斗却渐渐浮上了水面。 　　“尽管我们已经分手, 但我却是野驴正式在皇室成员面前承认过的恋人……”安徒生越是盘算, 越觉得自己处境不佳，“他甚至还和国王打了赌, 说不定到了某种紧要关头, 我会成为他们牵制野驴的棋子。” 　　这样的危机并不是耸人听闻。 　　安徒生突然有点庆幸, 自己的新能力在战斗方面还未研究出更多的招数, 但是逃跑和隐匿却比之前强了很多。 　　很快的，公共马车就停了下来。 　　这一路上并没有人在追踪小汉斯, 他干脆下了车, 准备在驿站雇佣一辆轻便的双人马车。 　　临走时, 旁边的大婶硬是给他塞了两个鸡蛋, 乡村医生则留下了自己的名片，叮嘱他一定要经常运动。 　　这样的善意让安徒生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双人马车虽然小了些，但却没有别人，拇指飞了出来，在车内转了一圈儿满意地说道：“终于能出来透透气了。” 　　他趴在窗口，享受着清爽的新鲜空气，有些好奇地看着来往的马车。 　　“汉斯，那是什么？”拇指指着其中一辆马车，上面挂着一个粗糙的布偶，那个布偶带着尖尖的帽子，脸上则是用炭笔画上的扭曲五官。 　　“仲夏节快要到了。”安徒生有些恍然，时间过得真快，“那是节日传统，有些车会挂女巫玩偶有些则会装饰上金盏花，欧登塞每年仲夏节的夜晚都会燃起巨大的篝火。” 　　“哇~”拇指双手紧握，满脸的期待，“听起来很有意思。” 　　安徒生笑了笑。 　　去年的仲夏节，他还是个普通的农家小孩，懵懵懂懂的为了吃饱而奔波，但也会在这天和其余的孩子们一起，去森林里采摘金盏花，晚上则把那些象征着女巫的尖帽子布偶扔进火堆中，整个镇上的人吃吃喝喝，一直庆祝到天亮。 　　只是去年陪着他一起去森林中寻找花朵的红发波尔，现在已经不在了。 　　想到这里，安徒生脸上的笑容黯淡了下来。 　　“汉斯，我记得你母亲的婚礼就在最近，你会去观礼吗？”拇指看着自己朋友难过的表情，立刻飞快地说道，“杀死你朋友的凶手找到了吗？以后你回来看到你妈妈的新丈夫时，会叫他爸爸吗？现在已经离开学院了，我看你的小脸愈发苍白，如果还没找到余火，汉斯你想要葬在哪里？你这么年轻屁事都没做就死了，不觉得遗憾吗？你还是小处男吧？” 　　“……”安徒生趴在了车窗上，有种奄奄一息的感觉。 　　“怎么样？够痛苦吗？”拇指急切地问道，“心中有没有余火升起的感觉？” 　　“拇指，谢谢你。”安徒生揉了揉心口，“心里升起了很多火但都不是余火，我自己想一想吧。” 　　拇指担忧地看着他，但还是没有继续施以援手。 　　他飞来飞去，一会儿检查小汉斯还有没有气，一会儿吃点点心，在喝了三次蜂蜜水后，欧登塞到了。 　　老远就能看到镇上热闹非常，人来人往，安徒生不得不做了些伪装，他戴上了络腮胡子又披着劳工外套，看上去就像是位普通的零工。 　　走进镇子后，熟悉的街景让安徒生以往的记忆变得更加鲜活起来。 　　“这家糕点店会把卖不掉的曲奇捐献给教堂。”安徒生对藏在头发里的拇指轻声说道，“味道很不错。” 　　“这家蔬菜店号称是从哥本哈斯送来的高级蔬菜，价钱特别贵，镇上的有钱人都会喜欢来这里买，其实我看到过，他们都是偷偷从本地的蔬菜商那里进货的。” 　　“还有这家饭店，对，就是最大的这家，镇长最喜欢吃他们家的牛排，据说他们养的牛都是听音乐长大的，不知道味道是怎么样的。” 　　拇指难得安静地听着安徒生的话，他其实跟着小汉斯在欧登塞也住了一阵子，关于这些事情，已经听安徒生讲过许多遍了，但他却没有打断自己朋友的话。 　　他能够感觉到，安徒生并不是讲给他听的，而是在自言自语。 　　镇子的中心广场已经被清理干净，留出了一大片的空地，旁边堆着一行行垒得老高的木材，是准备在仲夏夜当晚做成大篝火堆使用的。 　　在来往的人群中，安徒生突然看到了自己的母亲。 　　一段时间不见，玛丽的气色看上去很好，尽管衣服不是很华丽但干净整齐，头发也梳成了前阵子在城里流行过的发式，她的腰身有些发福，仿佛胖了一些。 　　玛丽的身边是位看上去比她年轻很多的男人，他不苟言笑，因为长期皱着眉头让他看上去很严肃。 　　每当玛丽对他说些什么，他总是会低头给予回应。 　　两人散步一般，慢慢地闲逛着。 　　心中的钝痛又涌了上来，小汉斯记得，在父亲去参军之前，家里虽然不富裕但父母感情和睦，每次吃完晚饭后，他们都会带着年幼的安徒生去广场散步。 　　就像母亲和她未婚夫现在这样。 　　安徒生垂下眼帘，转过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曾经他以为幸福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可是现在，父亲永远的离开了，母亲也选择开始新的生活。 　　他变成了一只离巢的幼鸟，扑腾着翅膀，一边眷恋着过去一边漫无目的地朝前飞行。 　　“汉斯，你妈妈看上去生活得挺好的，就是需要减减肥了。”拇指挠了挠头，他觉得再这样继续下去，小汉斯迟早能顺利点燃余火，“现在咱们去哪里？” 　　“去教堂。”安徒生从那里获得过庇护和友善，更获得了吞噬的力量。 　　镇上的教堂没有西兰岛的面积大，门口的铁门和后院都小巧很多，路边的小白花们开得正好，一道魁梧又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门口正盯着过路的行人瞧个不停。 　　“那是……”拇指惊讶地说道，“肌肉神父先生怎么来了？” 　　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尤斯神父瞬间转过脸来，他一如既往的穿着黑色神父长袍，长袍也一如既往的遮挡不住他健壮饱满的肌肉形状。 　　“安徒生先生。” 　　“尤斯神父。” 　　两人同时开口问候。 　　“你怎么来了这里。”安徒生问道，“是来找我的？ 　　“不是。”尤斯神父环顾四周，确信没人在窃听后，这才用近乎耳语般地声音说道，“公务在身。” 　　安徒生看到他这样谨慎的模样，也靠近了些，两人站在教堂门口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我记得你已经从守护者中退下了，怎么还会因为公务外出？” 　　“是不是怕退休老人太过无聊颁布的小任务？”拇指趁机发出了嘲笑声，“比如来主持仲夏节的篝火点燃活动。” 　　尤斯神父摇了摇头：“是之前的任务还未完成。” 　　之前的任务？ 　　安徒生突然警惕了起来。 　　既然神父不再属于守护者，现在他口中之前的任务，只有可能是发生在他辖区附近的事件。 　　这样的话…… 　　“牙医逃到这里？”安徒生紧张地问道，“我记得当时你匆忙离开火焰领主的地盘，就是因为找到了牙医的线索。”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没有抓到？ 　　“这是守护者内部事务，我不方便对你透露。”尤斯神父递给了安徒生一枚铁质小十字架，“不过这里是你的家乡，你已经拿到了巫术许可证，可以自愿帮忙。” 　　“输入你的精神力，一分钟之内，我会立刻赶到。” 　　“好！”安徒生认真了起来。 　　明明牙医可以去到全世界的任何地方，却逃到了这里，这可不是什么巧合。 　　如果说牙医最厌恶憎恨的人是谁，那除了尤斯神父以外，必定就是自己了！ 　　“尤斯神父，他很有可能伤害我的家人。”安徒生焦急地说道，“牙医发现了我的身份。” 　　“我们也是这样推测的。”尤斯神父说，“你母亲身边已经有人暗中保护，根据占卜，他会在仲夏夜动手，希望你到时能在场提供一份力量，对了，你的胡子挺不错。” 　　说完后，尤斯神父似乎看到了什么人，他对着安徒生点点头，就快步离开了。 　　“拇指，你有没有发现，神父对我的态度冷淡了不少？”小汉斯轻声问道。 　　“没有吧，他一直都是那种公事公办的样子，也可能是因为执行任务太过劳累。” 　　“也许吧……” 　　安徒生总觉得，这应该不是真正的原因。 　　他来教堂是为了探望加斯特神父的，这位老迈的神父正在制作圣水，看到取掉假胡子的安徒生，他很是高兴。 　　“汉斯，你是来参加玛丽的婚礼的吗？” 　　“我……”安徒生不愿意撒谎，只能叹了口气，“我是因为别的事情回来的，请不要告诉我妈妈，至于婚礼的话，为了避免大家都尴尬我还是不参加了。” 　　加斯特神父关切地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同情和担忧：“汉斯，你是发生了什么吗？这次回来，你给我的感觉有些不同了。” 　　“不同？”安徒生心中一动，“您能具体讲讲有哪里不同吗？” 　　“你长高了也更瘦了。”加斯特神父笑了笑，“不过之前看到你，我的心中总是会涌起一种十分亲切的感觉，总是想要照顾你，让你避免被伤害。” 　　“那么现在呢？”安徒生的心跳突然加快了几分。 　　“现在觉得很欣慰，因为你长大了，不需要我这种老家伙的照顾了。”加斯特神父笑道，“我知道你能够照顾好自己。” 　　“那之前您一看到我就会涌起的亲切感呢？”安徒生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急促，“是否消失了？” 　　加斯特神父仔细想了想，这才回答道：“是的，汉斯，这倒是有些奇怪。” 　　嗡的一声，小汉斯只觉得脑袋发麻，眼前的世界都开始眩晕起来，他的心在颤抖，可却用尽全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礼貌地和加斯特神父闲聊几句后才离开。 　　安徒生快步走出了教堂，小跑进了一条无人巷子中，脚步突然变得踉跄起来。 　　他靠在墙壁上一动不动。 　　拇指飞了出来，想要询问发生了什么，却看到安徒生满脸都是泪水。 　　“汉斯，你……” 　　安徒生颓然地滑落坐在墙角，抱着头说道：“拇指，原来我真的死了。”他身上原本平衡的气息被打破，死亡那冰冷阴森的雾团围绕住了他。 　　“没有没有没有的事！”拇指急得跳了起来，“你现在能呼吸能吃饭，活蹦乱跳的，之前只是受了重伤。” 　　“而且那天我们在场的人都看到了，死神大人并没有带走你的灵魂，汉斯，如果你真的死了，他根本不会错过这样的好事。” 　　安徒生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声音哽咽：“我不知道为什么死神大人没有带走我的灵魂……但是拇指，你知道我体内有一张原始赎罪卷。” 　　“我知道，那是很珍贵的宝物。”拇指很了解小汉斯的事。 　　因为赎罪卷的效果，让教廷中的人，不论是神父守护者甚至红衣主教都会格外的照顾安徒生一些。 　　“无论是尤斯神父还是加斯特神父的态度，都让我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赎罪卷的效果消失了。”安徒生闭上了眼睛，难过地说道，“这样级别的神秘物品溶于我的身体中，与我生命的火焰同步燃烧，只有当我的心脏停止跳动，精神力彻底消散的瞬间，它才会失去效果。” 　　“我是真的死了。” 　　“死于火焰领主的火焰。”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我现在的状况。” 　　安徒生召唤出了路灯。 　　此时它虽然还保持着原本的造型，可是颜色已经变成了灰色，材质看上去更像是某种金属而不是木材。 　　路灯中依旧有金色，红色，蓝色和白色的微光在闪烁，这代表着安徒生几种变异能力。 　　可是和之前光滑璀璨的光芒不同，这些光点上仿佛落了一层灰，由鲜亮变得阴暗晦涩起来。 　　“死而复生，我的巫术本源变成这样，是因为我已成为灰烬。” 　　小汉斯看着手中的路灯，满眼的悲伤。 　　“拇指，我的朋友，告诉我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要骗我。” 　　-------------------- 第294章 仲夏夜 　　安徒生的眼神实在是太过痛苦,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让一向能言善辩的小花精都有些卡壳了。 　　沉默延续了几秒钟。 　　“汉斯，我……” 　　“不用说了。”小汉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强迫自己接受这个无法更改的现实，他摸了摸花精的脑袋, “你的沉默已经回答了我的问题, 他一定会给予束缚，让你不能说出我想知道的事。” 　　“但你能告诉我，他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吗？” 　　等价交换。 　　安徒生能够接受自己已经死过一回的事实，但无法接受石心因为他遭受到不可逆转的严重伤害。 　　拇指急得抓耳挠腮, 费力地钻着语言的空子：“那个代价对迷雾生物不算什么，如果他够强大也不算什么。”他憋得小脸通红, 却无法憋出再多一个字的情报。 　　安徒生闭上眼睛, 一边恢复着激荡的情绪，一边思索了起来。 　　可以确定的是，当初他真的死了, 原本的森林巫术本源因此崩溃, 可石心却用了极大的代价让他重新活了过来，甚至从死神大人手中保住了他脆弱的屁, 嗯, 灵魂。 　　石心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 　　安徒生伤心之余又有些心烦意乱起来。 　　怪不得他开出了天价账单, 也许对石心而言, 他付出的东西比那些数不清的金币更加宝贵。 　　普通欠钱都会让小汉斯焦虑，现在欠了石心一条命更让他如坐针毡。 　　“汉斯, 你不用有太多负担, 我想他不让你知道,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拇指安慰的话并没有让安徒生好受更多。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又用力抓了抓本就有些凌乱的黑色卷发。 　　他不是忘恩负义的人。 　　不管和石心之前有怎样的纠葛，对方救了他是不争的事实。 　　现在他能做的，就是尽快点燃余火，提升实力，这样在未来也许能够在石心遇到危险的时候救他一次。 　　当天晚上，安徒生留宿在了教堂的后院客房中。 　　尽管赎罪卷的效果已经消失，但是加斯特神父本身对于安徒生的欣赏却没有变，他很开心的和这位从小看着长大的少年共进晚餐。 　　在神父进行晚间祷告时，满怀心事的安徒生根本没有一点睡意，带着拇指在附近悠转起来。 　　不知不觉间 ，他竟走到了自家的房子附近。 　　离得远远地，安徒生就察觉到有人潜伏在自家附近，应该是尤斯神父口中就近保护母亲的人。 　　他观察了一下，顿时觉得有些无语：“一个人在树上，一个人居然趴在了屋顶上……屋顶上的那个人居然穿着白裤子！也许普通人注意不到他们，可是牙医能潜逃这么久，他谨慎敏锐，肯定会发现这些！” 　　“难道这是尤斯神父的战术，故意暴露保护人，从而警告牙医不要乱来。” 　　“汉斯~”拇指悄咪咪地说道，“我要是牙医，就会伪装成你的未来继父！这样一来既能欺骗你母亲的感情，而且还会给你带来巨大的压力，因为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对你母亲动手，就算想要抓住他，也不好对你母亲解释。” 　　安徒生摇了摇头：“这些尤斯神父肯定早就想到了，那个人必定被偷偷检查过不知道多少遍。” 　　毕竟这么明显的目标，肯定是怀疑的第一对象，除非对方技高一筹，能够完美的替换母亲的未婚夫还不被发现。 　　可现在那个人依旧好好的，能每天跟在玛丽身边生活，这就说明尤斯神父的检查并没有出什么问题。 　　安徒生盯着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默默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他每天都乔装打扮，在镇子里暗中排查每个人，就连路过的旅客也会被他调查一番。 　　牙医始终不见踪影。 　　很快的，仲夏夜到了。 　　这天从清晨开始就洋溢着欢快的节日气氛，下午镇民们变得更加忙碌起来，等到傍晚时分，镇子中心已经搭建好了巨大的篝火堆。 　　色彩各异充满香气的草药和花朵绕着篝火堆摆放着，还有不少孩子们做的尖帽子布偶。 　　镇上出钱，在附近的桌子上摆满了满满当当的食物。 　　有各种新鲜水果，香甜的草莓还有撒上酸奶油的小土豆，喜爱吃肉食的人们围着各种口味的腌制鲱鱼吃个不停，女孩子们则人手一个冰淇淋，笑嘻嘻地挑选着最好看的金盏花花束。 　　随着夜晚的来临，节日的气氛变得更加浓郁。 　　“咚咚咚！”镇长搬出了铜锣用力敲打几下，熙攘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 　　“仲夏夜又来了，今年的篝火按照传统由新婚夫妻点燃。”镇长满脸微笑地看着镇民们，“大家都知道，玛丽和肯刚刚结婚，就由他们来点篝火，哈哈哈，今年发生了很多事情，谁还记得上次敲响这个铜锣是为了什么。” 　　听到这话，不少人都笑了出来。 　　“哈哈哈，大伙都记得呢！”人群中有人喊了起来，“那个擀面杖变态被我们狠狠教训了一顿，今后他再也不敢来欧登塞了。” 　　“曲奇大婶，听说你是教育的主力，他的腿有没有被你们这些女人打断啊？” 　　人们又笑了起来。 　　安徒生看向了人群中的曲奇大婶。 　　一段时间不见，她似乎瘦了很多，这位喜欢热闹的彪悍妇人，此时听到了大伙的笑声，没有像以前那样开开玩笑，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安徒生在心中叹了口气，曲奇大婶的侄女死在了海利的手中，自从那以后，她就变得不那么爱笑了。 　　“好了，大伙儿也不想听我这个老家伙废话，玛丽和肯，你们快来点燃篝火吧，真希望小汉斯能够回来看到这一幕，听说那个孩子学习很用功。” 　　安徒生看到自己的母亲和那位叫做肯的男人一同走出了人群。 　　他们手中拿着火把，点燃了广场中间的大篝火。 　　火焰像是赤蛇般一下子从加了助燃油脂的篝火中钻了出来，它们很快合成一团巨大的火苗，橘色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广场，人们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大伙儿围着篝火唱歌跳舞，开始享受着这美妙的节日。 　　还有不少小孩子把女巫布偶丢进了火堆里，大叫着：“抓小孩的女巫快离开！回去你们的布罗肯峰。” 　　年轻的姑娘们则把花束和草药丢进火堆中，闻着它们散发出的好闻气味，脸上的笑容更加甜美。 　　安徒生安静地看着这一幕。 　　篝火的桔光映射在他的脸上，他的脸庞假胡子遮挡住了大半，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只有拇指知道，小汉斯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他的母亲。 　　“拇指，你能趴到我母亲的肚子上去吗？”安徒生突然开口说道，“我观察了一下，她的四肢并没有变胖，可是小腹却圆了不少。” 　　“你怀疑她怀孕了？”拇指立刻了然。 　　他立刻隐去身形，照着玛丽飞了过去。 　　片刻后，小花精一脸复杂地飞了回来。 　　“她的身体内还有心跳声。”拇指说，“汉斯，你又要有兄弟姐妹了。” 　　安徒生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就在这时，他突然看到了人群中的尤斯神父。 　　神父眉头紧皱，身上穿着的并不是平日的神父长袍，而是一件修身的外套，这样的衣服更加适合战斗。 　　安徒生心中一跳，顺着神父的目光，他发现对方注意的重点赫然是自己的母亲玛丽！不仅如此，他敏锐地察觉到，人群中有几位身手不错的人，他们伪装成了狂欢庆祝的镇民，实际上却悄悄地朝着玛丽的方向靠近，看位置，这些人连同尤斯神父已经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而包围圈的正中央，正是玛丽。 　　“怎么回事！”安徒生立刻朝那边贴近，“拇指，等下如果有什么异常，小心我母亲的安全。” 　　“知道！”拇指也发现了隐藏在欢乐气氛下紧绷的暗流，他不用安徒生叮嘱，就消失在了空中。 　　而玛丽却对这一切浑然不觉。 　　她牵着自己新丈夫的手，正沉浸在新婚的幸福中，他们加入了狂欢的人群中，跳起了传统的舞蹈。 　　大量的金盏花被扔进了火堆中。 　　草药的香味在空气中散开，到了最后，整个阵子都被这种香味笼罩住了。 　　“水会变成美酒，到处都是花朵，请让金盏花治疗我们的疾病。” 　　人们又开始唱起了古老的歌谣。 　　安徒生却没有功夫享受这个欢快的夜晚，他的神经紧绷，寻找着可疑人物。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有人撞了他一下。 　　小汉斯转头的瞬间，就发现自己被人抱在了怀里，那人身材高大，一只手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则抓着他的手。 　　“松开，我不想跳舞。”小汉斯看着眼前的莽汉，皱起了眉头，“你去找别人。” 　　“别这么紧张。”红色头发红色络腮胡，长得像是历史书上维京海盗的中年男人发出了粗犷的笑声，“仲夏夜，一年中最亮的夜晚，传说这一天能够让普通人进入魔幻世界，你最爱的莎士比亚也曾经为这一天写下过《仲夏夜之梦》这样的爱情剧本。” 　　安徒生愣了两秒钟。 　　“驴！”他忍不住脱口而出，“你的病好了吗？听说你生不出孩子，是真的吗？” 　　眼前强行拉着他跳舞的男人，脸蛋陌生，声音陌生，可是这种熟悉的说话方式，却是小汉斯再熟悉不过的。 　　红发壮汉没有回答，只是抓着他的手更加用力，他们一起加入进了跳舞的人群中。 　　安徒生觉得自己像是海浪里的鱼一样，被人群推着走，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和热吻的情侣，也有不少朋友抱在一起跳舞唱歌，因此他们并不显眼。 　　“你到底要干什么！”安徒生又开了口，“你来欧登塞做什么！” 　　红发壮汉捏了捏小汉斯的后腰，低头凑到他的耳边，蜂蜜酒的味道随之扑鼻而来。 　　和甜甜蜜酒的味道相反，石心口中吐出的话语却显得冰冷无情：“我来杀人。” 　　“你要杀谁？”小汉斯盯着他的眼睛，想要看出一些端倪来，可是为了追求完美伪装的石心复刻了维京海盗的全部细节，安徒生看到的只有一小团眼屎和没有修剪过的生命力旺盛的鼻毛。 　　“等下你就知道了。”石心加快了脚步，加快了舞步，他跳起舞来像是陀螺一样，左边转转右边转转，要不是小汉斯增强了体质，现在估计已经头晕了。 　　突然，他感到石心停了下来。 　　“你看。”野驴转过他的肩膀，让他面朝前方，“你好好看着。” 　　“什么？” 　　安徒生刚刚站稳，就看到自己前方竟然是跳舞的玛丽和肯。 　　他眼角余光看到有什么泛着寒芒的东西闪过，随即意识到那是石心的武器，安徒生下意识就拦在了石心面前，可是石心却像是一阵风般掠过了他的身边。 　　人群中传出了尖叫声。 　　玛丽捂住小腹，浑身颤抖着缓缓朝地上倒去，她的眼里满是震惊和恐惧，上一刻她还沉浸在舞蹈的欢乐中，下一刻就遭到了不知道哪里窜出来的陌生人的袭击。 　　安徒生只觉得所有血液都涌上了头顶，他亲眼看到石心一剑刺入了母亲的身体，精准快速，没有半点犹豫。 　　他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握住了玛丽的手，鲜红的血液从她腹部的伤口涌出，玛丽躺在地上双眼开始变得无神起来。 　　“杀人了，救命！”玛丽的新丈夫肯也反应了过来，他惊慌的大叫起来，“快来帮帮我们，抓住这个杀人……”后面的话他还未说完，头颅却突然地从身体脱落，掉在了地上，滚了两圈。 　　安徒生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络腮胡石心。 　　石心的细剑上没有沾染一丝血液，一如他毫无感情的双眼一般。 　　为什么！ 　　巨大的痛苦像漩涡一般吞噬了安徒生。 　　在这一年最明亮最美丽的夜晚，石心当着他的面，杀掉了他的母亲和继父。 　　-------------------- 第295章 不洁生物 　　一道璀璨的圣光亮了起来, 笼罩住了玛丽的身体。 　　在安徒生即将失去理智对石心发动狂暴攻击的瞬间，尤斯神父突然从身后抓住了他的双臂。 　　“汉斯，不要冲动, 你母亲还有救。” 　　安徒生浑身一颤，看向了玛丽。 　　圣光同时安抚了小汉斯混乱的思绪, 尤斯神父沉稳的声音听起来比往常更加可信。 　　“汉斯, 她不会死，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更多的圣光落在了玛丽受伤的腹部。 　　与此同时，全副武装的守护者们涌了过来，他们把安徒生一家围了起来, 隔开了大部分探视的目光。 　　看到这些盔甲上带着十字架图案的士兵，惊恐的人群安心不少, 但依旧不安地看着地上的鲜血和那突然暴起伤人的红胡子陌生人, 没人敢乱走，也没人敢离开。 　　玛丽的腹部流出了更多的血液，她发出了疼痛难忍的声音, 可是眼睛里的神采却恢复了一些, 小汉斯立刻抓住了她的手，轻言安抚道：“妈妈, 别担心, 我回来了, 我在旁边陪着你。”他故意挡住了玛丽的视线, 不让她看到肯那具无头的尸体。 　　“汉斯，我的宝贝, 你回来了。”玛丽疼得满头都是汗水, 她无力地抓着安徒生的手,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根本不舍得移开目光，“我就知道你会原谅我的。” 　　安徒生红着眼睛，哽咽着说道：“妈妈，你会好起来的，相信我，你会好起来的！” 　　“汉斯，我好想你。”玛丽缓慢地闭上了眼睛，声音也越来越小，“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说完这句话后，她彻底陷入了昏迷，腹部流血已经止住，气息虽然虚弱但稳定了下来。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妈妈，你好好休息。”安徒生知道玛丽脱离了生命危险。 　　他突然转头看向了石心，眼神中满是憎恨。 　　石心根本就没有分给他半个眼神，而是打了个响指。 　　穿着黑甲的无光者们消无声息地出现，把所有的镇民都围在了中间，身上带着的冰冷和杀戮气息的他们和守护者们完全不同，让镇民们十分害怕，原本的窃窃私语声此时完全消失了。 　　人们发现，更多的人被这些这些黑甲士兵们带了过来。 　　他们是因为各种原因没来参加庆典的镇民们，和曾经在这段时间来过欧登塞的人。 　　“汉斯。”尤斯神父收起了圣光，他的声音很低，只有小汉斯一个人能够听到，“她腹中的不洁生物已经完全净化，接下来只要疗伤就可以了。” 　　“什么？”安徒生诧异地睁大了眼睛，“腹中的……不洁生物！” 　　母亲怀孕。 　　腹部给刺穿流血。 　　被杀死的肯。 　　圣光净化。 　　这些事情连在一起，让他寒毛倒竖，一下子看向了倒在地上肯的尸体。 　　只见石心正抱臂站在尸体旁边，一脚又一脚地踢着无头尸体的屁股，半点对死者的尊重都没有。 　　不少镇民看到他的举动，都忍不住愤怒地握紧了拳头。 　　“肯到底是什么？”安徒生猛然从狂怒的激荡中冷静了下来，“你不是检查过他的身份了吗？如果确定了他是非人类的怪物，为什么不偷偷地带走我母亲，给她进行圣光净化，反而要在这样的场合动手？” 　　现在的阵仗是无光者和守护者的联手行动，出动了这么多的人，就足以说明刚才石心的行为并不是他一时兴起的变态趣味，而是有计划的行动。 　　“汉斯，我知道你满脑子都是疑问，但你先不要疑问。”尤斯神父解释道，“这一切都是因为……” 　　“先把正事办完！”石心冰冷的声音传了过来。 　　安徒生跪在地上握着玛丽的手，抬头仰视着他那张经过伪装的陌生脸庞，那张脸上的表情是如此冷漠，仿佛对他而言，无论是小汉斯还是他的家人都只是无关紧要的存在一般。 　　安徒生的心又被什么长满倒刺的东西狠狠抽了一下。 　　石心没有理会他。 　　这位红胡子陌生人看着广场上密密麻麻的人群，对尤斯神父说：“所有的人都在这里，没有遗漏，包括路过此地的商贩和游客，等下还有家畜和宠物，你们的人可以开始检查了，一旦发现异样，清除工作由我的人进行。” 　　“好。”尤斯神父安抚般拍了拍小汉斯的肩膀，“好好照顾你母亲，情况紧迫，我会告诉你一切的。” 　　说完后他急匆匆地站起身来，朝着守护者们发布起了一条条指令。 　　很快的，两方人马就迅速行动起来。 　　无光者负责治安，而守护者们则把人群分成了几个部分，并开始在地上画起了充满神圣意味的法阵。 　　镇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碍于士兵们手中的武器不敢反抗，却都磨磨蹭蹭的不愿意服从他们的指示，用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的不满。 　　“真麻烦。”石心见状冷哼了一声，他拿出手中的细剑，不知道摸了摸上面的哪颗宝石，剑尖突然冒出了紫色光芒。 　　他毫不客气，用力把细剑一下子刺进了无头尸体的屁股上，又飞快地拔了出来。 　　安徒生近距离观看到了石心用剑刺进死人屁股的疯狂举动，脑子中冒出的感叹都被震得七零八落，下一刻，他猛然睁大眼睛，护住了玛丽的身体，身下的泥土中隐隐有藤蔓钻出。 　　之前肯被石心一剑砍掉了脑袋，尸首分离。 　　可是此时，也许是身体受到了侮辱性质极其强烈的刺激，肯掉下的头颅的头颅竟然像是被气到般开始扭曲变形，变成了灰败的腐烂绿色，他的五官也像是融化了一般，软趴趴地乱摊在了地上，他的身体变成了同样的颜色。 　　不仅如此，无头身体扭动了起来，它一只手捂着屁股，用剩下的手臂和脚拼命朝着人群爬去，那姿势像极了某种爬行动物，怪异又敏捷。 　　忐忑不安的人群突然爆发了惊叫和慌乱的喊声。 　　“那是什么！” 　　“你们看，快看，肯的尸体怎么了？” 　　“天哪，那是怪物吗？” 　　安徒生心中大骇。 　　那是什么！ 　　妈妈的男朋友怎么会变成了这种怪物。 　　这无头的绿色怪物似乎能用某种方式感应到前方的物体，它灵活非常，不但懂得向防卫最少的地方跑去，而且身上的皮肤迅速起皱，形成了深深的纹路，守护者们的武器砍在上面，发出了闷闷的响声，却没有留下伤口。 　　安徒生突然有种反胃的感觉。 　　母亲难道怀得是…… 　　他的头皮发麻根本不敢细想，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他握紧拳头，猛地站了起来。 　　安徒生的动作似乎引起了怪物的注意，它调转空荡荡的脖子，朝着他的方向快速爬来，手脚移动速度快得像是一只会飞的南方绿蟑螂。 　　来吧！恶心的怪物！ 　　安徒生脸上的表情归于平静。 　　让我来亲手撕碎你这个绿油油的企图当自己继父的烂泥都不如的玩意！ 　　他手指微动，路灯的轮廓即将在他掌中成型，就在这时，一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黑色靴子从旁边踢了出来，靴子底部镶嵌着密密麻麻的各色宝石，那些石头散发着迷人的细微光芒，在怪物冲上来的瞬间，一脚踹了上去。 　　半点装备都没有的无头肯毫虚悬念的被满级靴子踢翻在地。 　　那些宝石似乎并不只是闲得发慌用来装饰别人看不见的鞋底用的，在接触肯皮肤的瞬间，它的无头身体痛苦地抽动了起来，像是被什么炙伤了一般。 　　这一脚给怪物肯造成了很大伤害。 　　它倒在地上，努力了半天都无法再次继续爬行。 　　红胡子石心一脚踩在了他的背上，细微的宝石光芒再次闪过。 　　无头肯的身躯痛苦的挣扎了起来。 　　而他掉在一旁，像是腐烂包菜般的头部，突然开口说话了。 　　“玛丽，我的妻子，你为什么不救我！你的身体里还有我……” 　　“闭嘴！”石心先是一脚踢飞了无头肯的身体，又跳到了头颅前，抬起脚就想要把这个多嘴的烂菜踩成真正的烂菜。 　　可是头颅那肮脏恶心的样子让红胡子石心的脸皱了皱，他看了眼自己的靴子，终于没有下脚，而是飞快地从旁边尤斯神父的腰带上扯下了一枚金十字架，猛地插入了头颅中。 　　“滋~”的一声轻响。 　　这颗头彻底被烧糊了。 　　“你不该这么做。”尤斯神父看着自己的金十字架上沾满了粘稠的绿色汁液，“现在他死了，我们该如何寻找真正的肯的下落。” 　　“我不喜欢他的声音。”石心说，“死了就不能找人？” 　　说完，他慢慢瞥了安徒生一眼，仿佛才看到他一般，用贵族腔调漫不经心地说道：“平民离远点。” 　　小汉斯气得满脸通红，他咬着牙齿，脑子里的声音震耳欲聋。 　　捅死他捅死他捅死他！ 　　喵喵喵！汪汪汪！哞哞！嘎~~~ 　　就在这时，一阵阵动物的叫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几辆很大的木头板隔栏牛车在守护者的看护下缓慢地朝广场走来。 　　“我的小青豆，你怎么被抓起来了！”当即就有人喊了起来，“你们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小青豆只是只可爱无害的小猫咪啊。” 　　“大蛋蛋，还有我的大蛋蛋，也被他们抓了。” 　　“等等，我似乎看到了我家里养的奶牛。” 　　广场上巨大的篝火依旧在燃烧着，空气中还飘着草药的香味，甚至桌上还有不少残留的食物和美酒。 　　可是节日的欢乐气氛已经荡然无存，镇上的居民们心中弥漫着从未有过的恐惧。 　　经过学校的教育和镇上的宣传，很多人都知道巫师和一些奇特生物的存在，也逐渐接受了这个世界不只有人类这件事。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却是另一回事。 　　当他们看到原本和自己是一样的人类肯，突然变成了吓人的怪兽时就吓得够呛，特别是那个看上去丑陋吓人的红胡子，出手更是狠辣，这让许多想象力丰富的人都有了不妙的感觉。 　　有人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语的镇长，喊了起来。 　　“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肯到底变成了什么，他们把我们全镇的人和动物都抓了起来，该不会是要像杀掉肯一样杀掉我们吧。” 　　这话一出，镇民们都开始骚动了起来。 　　谁都不想死。 　　就算是面对着看上去武装精良的士兵，为了活下去，镇子上的人也会拼上一拼。 　　很多年轻力壮的人，在酒精和恐惧的双重作用下，拿起周围任何可以当武器的东西，开始对着旁边的士兵推搡起来。 　　安徒生看着石心，心中担忧这个喜怒无常的人，会因为镇民们的举动而真的下达屠杀的命令。 　　他忍着愤怒违背了刚许下的再不和这个人说半句话的誓言，对着石心飞快说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他们只是害怕，并不是真的和你作对。” 　　“你在替他们求情？”石心这才转头看向了他，“等价交换，放过他们我能获得什么好处？” 　　安徒生一愣。 　　思索几秒钟后，他皱起的眉头展开了。 　　“我什么好处都不会给你。”小汉斯说，“你如果真想屠杀所有人就只会带着无光者来，可是你和守护者联手，他们擅长净化邪恶，所以你根本不会对任何人动手，你的计划是给所有人检查净化！就算我不求请，你也不会做出……屠杀自己子民的事。” 　　最后一句安徒生说得很小声，他明白石心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 　　“真是无聊。”红胡子石心打了个哈切，他对尤斯神父点了点头，“开始吧。” 　　-------------------- 第296章 检查身体 　　尤斯神父脱掉外套, 手里拿着干净的银十字架，走到了人群前。 　　安徒生注意到，站在他旁边的两名守护者偷偷摸摸地用出了一点精神力, 尤斯神父的长袍下摆立刻自然地飘动了起来，这件新做的轻薄紧身长袍让他上身的肌肉更加明显, 特别是当他身上冒出金光后, 腹肌更是隐隐若现。 　　不仅如此，守护者们全都有样学样，身上冒出了金光。 　　这些纯正的圣光可不仅有华丽的视觉效果，更重要的是, 它们能够祈祷安抚人心的作用。 　　很快的，人群中的负面情绪减缓了许多, 年轻人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可是眼神中依旧带着戒备和不解。 　　“不要惊慌。”尤斯神父走到了广场中心的火堆旁，他弯腰捡起了地上还未被烧毁的女巫布偶，“很多年前, 因为不了解和惧怕, 人们会在仲夏节点起篝火后把女巫布偶扔进火中，意在驱除邪恶护佑平安。” 　　“现在女巫已经和人类和解, 但这个节日传统却保留了下来。” 　　他的声音平静, 听起来像是在教堂中做布告一般, 却带着能让人沉心听进去的魔力。 　　所有的眼神都不由注视着尤斯神父。 　　安徒生则低头检查起了母亲的情况, 腹部的伤口愈合了，心跳很稳, 她并不是晕倒而是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中。 　　在短时间内做到这一切并不容易, 安徒生抿了抿嘴, 知道自己欠了尤斯神父一个人情。 　　“请问需要帮忙吗？”生硬又陌生的声音响起。 　　安徒生看到两位无光者走了过来, 忍不住看了石心一眼，没有他的授意，无光者根本不会做出任何多余的行动。 　　石心正在看着那群送过来的动物，似乎不想关注这边发生的事情。 　　小汉斯咬了咬嘴唇。 　　“看我干什么！”石心侧对着他，仿佛一点眼神都不想分给他，嘴里却说道，“把你母亲抬到教堂里去。” 　　“我自己可以！！” 　　“哦，你当然可以。”石心冷笑了一声，“要不要干脆用你柴火棍一样的瘦胳膊单手举起你母亲，一边深蹲蛙跳一边挥舞藤蔓飞着去教堂？这样的话，大家都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可以极大的满足你的虚荣心。” 　　“……”安徒生握紧拳头，愤怒地瞪了他一眼。 　　会不会好好说话！ 　　会不会好好说话！ 　　旁边的无光者们则是交换了个微妙的眼神。 　　不过安徒生知道他说得没错，自己如果还想回到家乡，最好不要暴露任何特殊能力。 　　“麻烦你们了。” 　　三人抬着玛丽朝着教堂走去。 　　尤斯神父的声音传进了小汉斯的耳中，就听到他继续说道：“今天，我们已经能和巫师或者别的什么友善生物和睦相处，但是邪恶依旧存在。” 　　他指着地上肯的尸体说道：“这种生物就是邪恶！” 　　人们发出了轻轻的惊呼声。 　　“我们接到情报，有邪恶生物在附近活动，但却无法确定到底是谁，根据传统，欧登塞每年仲夏夜的篝火都会由刚结婚的夫妻点燃，但在点燃之前会用浸泡了圣水的松枝轻轻扫过他们全身。” 　　“今天早晨，本地神父发现肯的皮肤被圣水擦到后隐约有几块小绿斑点，就立刻通知了我们。” 　　“为了不让它伤害更多的人，我们决定在今晚立刻展开行动。” 　　经过尤斯神父的解释，众人渐渐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请问，他是怪物的话，那真正的肯呢？”镇长大着胆子问道，“我记得玛丽夫妇他们每周都会去教堂的！无论是沾圣水祈福还是吃下圣餐，都没有任何异样，今天是周三，所以这个怪物肯定是周日他们出了教堂后才偷偷取代了真正的肯。” 　　已经走到了教堂门口的安徒生听到这话，眉头微皱。 　　新来的镇长真是个仔细谨慎的人，小汉斯觉得他的推断很有道理。 　　可是怀孕需要时间，如果真正的肯在周日去教堂后才被替换，到现在才不到三天时间……那到底是什么怪物？安徒生在脑中筛选着各种怪物，他隐约有了个大概范围，可心中却愈发疑惑，这些怪物都是天生的并没有哪种能够由人类半途转换而成。 　　牙医和怪物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能驱使对方为他办事？ 　　等在教堂内的加斯特神父并不惊慌。 　　他带着几人到了侧门后的小房间，屋内有两位修女和干净的床铺，床铺周围摆满了十字架和圣水。 　　“孩子，你出去吧。”他同情地看着安徒生说道，“修女们会照顾你的母亲，她们会在三天内反复用圣水和圣光为她清理，她的身体会恢复如常的。” 　　“谢谢您。”安徒生看到房间的时，就知道这一次他们的确是提前做好了准备。 　　修女们把男士赶出了房间，紧紧地关上了门，安徒生急匆匆地重新跑了出去，想要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尤斯神父的演讲已经结束。 　　镇民们有序地排起了队，走进了守护者们布置好的法阵。 　　每个法阵周围都站着三名守护者和两位无光者，守护者们负责检查，他们给镇民们喝下了白色液体，走进光圈后，又飞快地拿着细剑一样的东西，猛然扎向了他们的屁股。 　　那白色液体似乎有麻醉效果，每个被戳屁股的人，都没有什么大反应，顶多脸上有些娇羞。 　　光圈没有变化，守护者们就会让该镇民走出来，算是通过了检测。 　　“那东西会变形或者寄生，我们担心它还有同伙。”尤斯神父站在教堂外，看到小汉斯出来，就走到了他的身边。 　　安徒生看向了人群，发现石心已经不见了，而怪物肯的头颅和尸体也同样不见。 　　“可是今早加斯特神父才发现肯的不对劲。”安徒生轻声说，“就算我母亲怀上了怪物的孩子，你们为什么不私下解决？”他极度怀疑，石心就是故意的，故意当着他的面伤害他在意的人。 　　“不是这样。”尤斯神父扫了他一眼，“你母亲肚子里的怪物，以超越人类婴儿十倍的速度生长，超过三天他就能感知到外界的危险靠近，到时候它会立刻吃掉母体的内脏后再从她的腹部钻出来，这样一来你母亲就会当场死亡，今晚是它感知力还未突破的最后期限。” 　　“之所以选在这个时候，是因为喧杂的人群能够分散怪物婴儿的注意力，并且那些扔进火堆燃烧的金盏花中混入了特殊药物，会让食尸鬼幼崽感官麻痹，甚至连那只大食尸鬼都比往常反应慢了许多。” 　　食尸鬼！ 　　安徒生睁大了眼睛，脑中浮现出了这种生物的信息。 　　他们皮肤坚硬，善于伪装，只要吃下什么就会变形成那种生物的模样，而且最让超凡者和神秘生物感到排斥的一点就是，食尸鬼与所有生物都没有生殖隔离！他们的后代几乎都是寄生在别的种族身上，生育时母体有接近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死亡率，而生下的后代，也有一半几率会获得别的种族的天赋。 　　因为这个特性，食尸鬼几乎是人人喊杀的存在。 　　谁都不愿意自己的亲人朋友在某一天被食尸鬼替换。 　　经过人类和迷雾世界的联手绞杀，已经把他们杀得七七八八了，后来食尸鬼王带着剩余的食尸鬼进入了迷雾世界，自封边界，才让这场几乎让他们灭族的杀戮停了下来。 　　“你们怀疑他还有同伙？或者他偷偷让更多生物怀上他的后代？”安徒生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阵仗了，如果放过任何一只食尸鬼，只要给他们时间，就能转化一整个城市的人群，造成一只食尸鬼大军，“尤斯神父，我不明白牙医和食尸鬼是怎样扯上关系的？食尸鬼为什么愿意帮他做事？” 　　“我接到情报，牙医出现在了食尸鬼的地盘，等我赶到后他已经离开了。”尤斯神父解释道，“当时我就怀疑，离开的并不是牙医本人而是替代他身份的食尸鬼。” 　　“想必你也清楚，对于这些生物而言，人类的身体和灵魂都是极其美味的食材，他们封闭已久，可是却不能吃掉任何人，哪怕只是一口就会违背隐秘契约，让他们的边界失效，除非……” 　　“除非有人发自内心地自愿被他们吃掉！这不违背契约。”安徒生眉头紧皱，他知道牙医恨他，却没想到这憎恨是如此深刻，让他甘愿用自己的身体和灵魂换取一个复仇的机会！ 　　总有食尸鬼忍不住诱惑，愿意接受牙医的条件。 　　当食尸鬼享用完整个牙医后，就必须完成他的心愿，那就是找小汉斯复仇。 　　“食尸鬼到了欧登塞，找到了我的母亲让她怀孕！这就是牙医对我的报复！”如果换成别人，这个报复简直有些莫名其妙，但对于牙医而言却十分合理。 　　疼痛牙仙与牙医家族合作几代，从他的爷爷父亲到他自己，在他心中，疼痛牙仙隐隐像是母亲般的存在。 　　安徒生让牙医失去了母亲。 　　那么牙医也要用同样的方法报复回来，甚至还能狠狠羞辱安徒生一番。 　　“那个红胡子的老头为什么带走食尸鬼的尸体？他去哪里了？”安徒生追问道。 　　“老头？”尤斯神父沉思了几秒，才明白小汉斯说得是谁，他摇了摇头：“殿下的装扮是中年人，算不上老头，他带着食尸鬼的尸体是去寻找肯先生了，我是说，真正的肯先生。” 　　“他没死？”安徒生诧异了。 　　随即，他又反应了过来。 　　食尸鬼之所以难杀是因为他们极强的伪装效果，外面的守护者们都需要法阵和戳屁股来验证，而冒牌肯却被圣水洒到，就让皮肤露出了细微异常，这就说明了食尸鬼的伪装并不完全！换言之，他没有吃完整个肯。 　　“汉斯，你的头脑很灵活。”尤斯神父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他只吃了一点点，因此才会被加斯特神父发现，而且被吃的部位不是心脏和脑子，不然普通的圣水不会起到作用。” 　　“汉斯，你继父还活着的几率很大。” 　　到了现在，安徒生已经捋清了所有的事情。 　　尤斯神父追踪到了牙医的行踪，判断他和食尸鬼做了交易，而牙医最想报复的人就是安徒生，但他长期在学院里不出门让食尸鬼不好下手，所以食尸鬼潜伏了下来，等待着安徒生回来。 　　而周日是安徒生到达哥本哈斯的日子，食尸鬼知道他肯定会回到家乡，于是开启报复行动，他等肯从教堂回来就找机会替换了他。 　　玛丽对此一无所知。 　　尤斯神父早就到了欧登塞，但之前对于肯的各种测试，都显示他毫无问题，甚至每周日他都是神父重点检测对象。 　　直到今天早上，加斯特神父发现了肯的异常。 　　安徒生叹了口气：“我不明白，如果他要报复我，为什么不直接杀死肯而留他一条性命呢？” 　　尤斯神父看着眼前的少年，考虑再三，却什么都没说。 　　渐渐的，全镇的人都通过了测试，并没有人是食尸鬼变成的，也没有人再怀上食尸鬼的孩子，接下来就是各种动物，它们可不像人那么听话，一开笼子门，顿时猫飞狗跳，还有鸡鸭鹅趁乱出逃。 　　“啊，我的鸭子，你们别伤害它啊。” 　　“宝贝大蛋蛋，乖啊，别跟着这群不良动物乱跑。” 　　已经检查完的镇民们立刻喊了起来。 　　守护者们弯腰抓起了动物，而无光者却显然早有准备，拿出了大网，很快就把逃跑的小动物抓了回来。 　　看着这样鸡飞狗跳，羽毛乱飞的画面，安徒生轻声说道：“这些是你的要求吧，今天过后，你在民众中的声望会更加高涨，可是欧登塞并不在你的教区中，对你竞选主教似乎没什么帮助。” 　　听到安徒生挑明了他的计划，尤斯神父并没有生气，反而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了几分。 　　“你应该已经发现赎罪卷失效的事了。”尤斯神父说，“不过我想告诉你，不用因为这件事而沮丧，就算我看到你时不再有奇怪的冲动，但因为我们共同的经历，我还是把你当成是我的朋友。” 　　闻言，安徒生的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因为尤斯神父想要强迫他加入守护者的行为，让小汉斯一直怀有戒心，可是现在对方诚恳的话语，让那种萦绕在两人之间的别扭感消失了。 　　“谢谢你。”安徒生伸出了手，“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尤斯神父点了点头，同样对着他伸出了手。 　　-------------------- 　　小纸条027： 　　小汉斯收到一张匿名纸条，上面写着： 　　【有些喜欢穿半透明长袍的退休神父，他的肌肉是通过服用秘药造假形成，肌肉增大的代价是某些地方缩小无力，看上去魁梧但不堪一击几秒钟都无法坚持——此处指的是举哑铃，没有任何其他不良暗示。】 　　小汉斯把这张纸条邮寄给了尤斯神父。 　　想必他能够发现到底是谁在背后散布谣言。 第297章 从未远离 　　两人用力握了一下手, 一切都尽在不言中。 　　突然，尤斯神父一个用力，直接把小汉斯扯到了旁边。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猛地朝两人砸来, “咚”的一声闷响，那东西落在了刚才安徒生站着的地方。 　　“这是……”小汉斯看清楚了落下的东西赫然是个人。 　　“这是肯先生？”尤斯神父皱了皱眉, 他松开拉着小汉斯的手, 快步上前蹲在肯身边。 　　圣光笼罩住了肯的身体。 　　“是他本人。”乱砸人的罪魁祸首红胡子石心满脸不快地走了过来，“他失血过多晕了过去，身上有被啃噬过的痕迹，精神处于极度惊惧中, 那东西吃了他一条腿。” 　　“你是怎么找到他的？”安徒生问道。 　　“味道。”石心依旧没有看小汉斯一眼，“那种东西变为真实形态的时候有种特殊的味道, 每只食尸鬼的味道都不同, 最近没有下雨，你仔细闻也能顺着味道找到。” 　　安徒生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我其实已经闻不到了。 　　不过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口。 　　小汉斯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办。 　　之前他根本不想和母亲的新丈夫有任何接触。 　　可现在对方蜷缩成了一团, 皮肤苍白得可怕, 右腿从小腿处整个消失了，衣不裹体的皮肤上满是被啃噬的深印, 食尸鬼没有吃他却在忍不住时啃上两口解馋, 短短几天, 肯就瘦成了皮包骨, 他的脸瘦得凹陷了进去，看上去凄惨极了。 　　尤斯神父检查确定肯肚子里没有不洁生物的幼崽后, 又给他做了简单的治疗。 　　小汉斯叹了口气, 他心中的同情胜过了其他感受, 和之前那两位无光者一起把肯抬进了教堂内, 请加斯特神父继续后续治疗。 　　此时全镇已经检查完毕。 　　所有的镇民们都被放了出来和自己的宠物或家畜团聚，尤斯神父身上再次冒出了金光。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请大家记住，邪恶永远不会休息。” 　　石心手一挥，食尸鬼的尸体就出现了众人面前的空地。 　　镇民们发出了惊呼声，刚才大伙儿离得远，很多人只是隐约看了个大概，如今怪物尸体近距离的突然出现，吓得人群立刻慌乱了起来，不过守护者们适时发出了圣光，再一次安抚了众人的情绪。 　　“这到底是什么？”镇长忍不住问道，“尤斯神父，这东西为什么会来到我们镇子上，并且伤害了肯，这位红头发先生为什么要刺伤玛丽？”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安徒生心中一紧。 　　他和尤斯神父的对话很小声，事情发生后，守护者就立刻把镇民们从他们身边隔开，因此这些人只是看到了玛丽被刺伤的画面，并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要是尤斯神父把事情的真相，特别是玛丽怀了食尸鬼孩子的事情公布于众，那么她今后该如何在镇上生活！ 　　最重要的是尤斯神父不能说谎。 　　“这些是邪恶的存在，他们有时会出现在人类城镇，他们拥有着敏锐的观察力，会寻找孤僻的人取而代之。”尤斯神父斟酌着说道。 　　“哦哦哦，原来是这样！” 镇长恍然大悟，“肯的性格就有点孤僻，平时总是闷头在家也不去拜访邻居，他又是来到欧登塞没多长时间，所以才会被盯上。” 　　“玛丽和肯是夫妻，你们怀疑她也是怪物，所以才会一开始就刺伤了她。”镇长眼中闪着发现真相的智慧光芒，他一口气说完后看向了尤斯神父，等待着他的肯定。 　　尤斯神父皱了皱眉头。 　　“都知道了还啰嗦什么！”红胡子石心突然不耐烦地开口说道：“还烧不烧！” 　　面对这个凶神恶煞能一脚踩烂怪物的狂徒，镇长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说什么，不过落在其余镇民眼中，就相当于红胡子恶徒肯定了镇长的猜测。。 　　这下子，原本还有些疑惑的大伙儿对玛丽夫妇都开始同情了起来。 　　“真惨啊，肯和玛丽都是老实人，结果被怪物缠上了。” 　　“玛丽好不容易才从失去前夫的痛苦中走出来，哎，真希望他们以后能幸福。” 　　“以后没事多去探望他们一下吧。” 　　小小的讨论声传进安徒生的耳中，让他松了口气。 　　人心有时候很奇特。 　　就算是受害者，被坏人盯上专门针对的受害者会承受类似“为什么是他们不是别人”“他们一定也不干净”之类风言风语，而随机的受害者，则会让人们同情并且获得充满爱心的额外照顾，用来抵消人们心中“幸亏倒霉的不是我”这样无法明说的小小情绪。 　　食尸鬼的尸体被守护者们丢进了燃烧的大火堆中。 　　也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原本很难被普通火焰点燃的无头躯体像是被裹上焦油的木柴一样，一下子就烧了起来。 　　火光冲天，照得夜晚亮同白昼。 　　“邪恶已经清除！”尤斯神父高举双手，大声说道，“夏天正式到来，庆祝你们的仲夏节吧，教廷会保护你们的。” 　　被来回折腾的镇民们，情绪随着他的话到达了顶峰。 　　镇长也激动地开口说道：“感谢教廷的保护，天佑王储！” 　　“天佑王储！”所有人一起高喊了起来。 　　尤斯神父微微一滞没有再说话。 　　安徒生却忍不住偷瞥了石心一眼，这个家伙心里肯定乐开了花吧。 　　今天的事情是由无光者和守护者联手完成，可普通人并不知道穿着黑甲的士兵是谁的人，表面上看，一切都是教廷的功劳，可最后获得欢呼的竟然还是王储殿下。 　　他的人民打心底里拥护着他。 　　小汉斯本以为会看到红胡子露出得意的表情，可是石心只是盯着被火焰焚烧的食尸鬼，面无表情，甚至可以说有几分严肃。 　　察觉到了那道偷偷摸摸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石心突然转头看了过来，安徒生一愣，还来不及做任何的反应，就看到石心却对着他点了点头，转身大步离开了热闹的广场。 　　无光者们跟随着他的脚步，消然无息地退场而去。 　　只剩下守护者们则维护着现场的治安。 　　他们身上时不时有圣光亮起，仿佛是在对镇民们进行最后的随机抽查。 　　安徒生回到教堂内询问肯的状况。 　　食尸鬼到底为什么一直折磨这个可怜人，却没有杀死他？要知道，如果食尸鬼把他完全吞噬，就不可能会被轻易发现，它可以让玛丽怀孕后偷偷逃走。 　　“肯并没有生命危险。”加斯特神父疲惫地坐在长椅上，喝着补充体力的药水，“他的腿伤口创面一塌糊涂，是被那怪物一口一口啃掉的，以后如果要再安装假肢，还要先进行一次手术才行，身体上都不是致命伤，不过会留下难以消除的伤痕。” 　　安徒生点了点头，心里很有些难受。 　　加斯特神父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比平时更深了几分：“汉斯，肯刚才短暂的清醒过，他……他说那个怪物把他关起来折磨的时候，明确地告诉过他，这一切都因为你的缘故。” 　　安徒生猛然站了起来。 　　他的脸色变得苍白无比，原来是这样。 　　牙医的报复，竟然是这样！ 　　他一定对自己进行了很详细的调查，知道母亲玛丽是小汉斯唯一的亲人了，母子曾经相依为命，感情深厚。 　　玛丽如果被肚子了的孩子杀死，小汉斯一定痛不欲生，但如果她没死呢？那就告诉玛丽的新丈夫，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新继子。 　　一个普通人对于素未蒙面的继子本来就很难有什么感情，现在却因为对方而遭到了非人的虐待。 　　肯的心中对于安徒生一定充满了怨恨。 　　而这份怨恨会体现了生活中，体现在他和玛丽生活在一起的日日夜夜里。 　　“我……”小汉斯捋清的思绪，脸上露出了苦笑，“看来以后我是不能回来了，加斯特神父，肯对我母亲好吗？他知道母亲肚子里的……” 　　加斯特神父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安徒生眨了眨泛红的眼眶，这也许是诸多不幸中唯一的幸运了。 　　至少肯不知道玛丽曾经怀有食尸鬼的孩子，这样一来，他恨的人也只会有自己一个。 　　“我能去看看妈妈吗？”安徒生问道，“就看上一眼。” 　　“跟我来。” 　　安徒生跟着加斯特神父到了教堂的另一侧，这是个宽敞的房间，中央的部分摆放着由小天使雕像托举着的白色石膏浅盘，里面水光盈盈，周围是一排排的书籍，书籍间隙里则放着各种材质的小十字架，还有几样充满圣洁气息的物品。 　　一进门，安徒生就感到了房间中充满了平和而强大的力量。 　　这让他再一次对教廷的实力感到惊叹。 　　“欧登塞只是个不起眼的小镇子，教堂在我出生前，不，甚至在我父亲出生前就已经存在了。”安徒生按照加斯特神父的指引，走到了水盆前，“加斯特神父是普通人，年纪很大了，可胆识过人，还能配合守护者的行动没有被食尸鬼发现端倪……教廷是对所有神父都进行过上岗培训吗？” 　　“汉斯，看这里。”加斯特神父用手中的十字架，点了点那盆清水。 　　水面波纹荡漾，安徒生隐约觉得，捧着水盆的小天使雕像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水中浮现的不是他的倒影，而是玛丽躺在床上的画面，她双目紧闭，看上去仿佛是在沉睡，可额头满是汗水，身体也不时抽搐几下。 　　一名修女分别站在了她的头前，手中拿着十字架，小声念诵着圣经。 　　另一位修女则用沾上圣水的软布擦拭着她的皮肤。 　　“母亲知道自己怀孕的事吗？”安徒生不放心地再次确认道。 　　“不知道。”加斯特神父肯定地说，“她和肯都不知道这件事，之前玛丽还说这几天吃得太多，长胖了一些。” 　　“不知道就好。”安徒生叹了口气，“她这么虔诚，知道后该如何继续生活。” 　　“孩子，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加斯特神父历经世事，早就看出了安徒生心中的煎熬，“你有你的人生，你母亲也有她的人生，你不必为了这件事自责，该责备的是那些藏在暗处的阴险小人。” 　　“可是伤害依旧造成了。”安徒生看着水波中母亲的脸，眼中满是不舍，“我没有经常回来探望也不怎么给她回信，这样幼稚的行为让她愈发孤独，现在，她好不容易不再是一个人，我不能自私到破坏她现在的生活。” 　　“肯有理由憎恨我，所以我不能再出现在她的生活中……至少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能。” 　　安徒生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他不舍地看着母亲的脸庞。 　　妈妈，希望你幸福。 　　…… 　　教堂外狂欢的人群早已散去。 　　天色大亮，夏天在仲夏夜过后正式开始，街道上到处都是残留的焦黑木头和飘散到各处的节日垃圾。 　　安徒生走过城镇广场，走过街道。 　　远远的，他看到河边有一些亮闪闪的东西，那是阳光落在守护者盔甲上反射的光芒。 　　“他们在检查附近水源和农作物有没有受到污染。”拇指从小汉斯的口袋里钻出，轻声说道，“不去跟尤斯神父告别一下吗？” 　　“不用。”安徒生看着点点银光中的黑色长袍，他能够感到，尤斯神父也注意到了这边，“今后还会有机会碰面。” 　　“现在要去哪里？” 　　“回家。”安徒生说，“咱们自己的家。” 　　夏天的风吹在小汉斯的脸上，丹麦的初夏并不炙热，风中反而种清凉的感觉，他知道自己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回到故乡了，但他没有回头再看一眼。 　　因为故乡的一草一木，河水的声音，木槿花和葡萄风信子的香味，还有人们在河边洗衣服用力捶打的声音，铁匠铺老师傅骂人声，一切的一切，都印在他脑海中。 　　欧登塞从未远离。 　　故乡在他的心里。 　　-------------------- 第298章 灰烬中诞生的 　　“汉斯, 我们不叫马车吗？”离开欧登塞后，拇指发现小汉斯的神情有些不对，前面也越来越偏, 不由担心地问道。 　　“不，我似乎……”安徒生越走越快, 他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翻滚着。 　　从昨天开始, 他就一直处在情绪的激荡中。 　　石心出现时他的惊讶，两人跳舞时交握的双手，还有当人群挤得他们不得不紧贴在一起时那无法控制的心跳声，石心的声音味道像是迷药一样让小汉斯脑袋开始发晕, 可是下一刻，就是血的味道, 是石心拔剑时的寒芒, 是母亲痛苦的呼叫声。 　　一瞬天堂，一瞬地狱。 　　甜蜜和憎恨这两种极端的情绪在短时间内来回交替，像是一把尖刀从内撕扯着安徒生的心, 在那一刻, 他是真的恨石心，更恨弱小的自己。 　　后来肯的尸体变成了食尸鬼, 尤斯神父的解释让他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尽管如此, 深深的悲哀还是在啃噬着他的心。 　　安徒生越走越快, 柔软的黑发随着他的脚步飘了起来, 路边的青草拂过他的脚背，偶尔有小虫飞过他的身边。 　　落在心中的痛苦, 像是一颗颗种子, 此时终于开始发酵。 　　他大步朝前走着, 越走越快。 　　每一步, 都更让他明确自己的心。 　　就这样，从白天走到了傍晚，从傍晚又走到了繁星初上时。 　　拇指在小汉斯身边飞舞着，施展着花精的魔法，为他屏蔽掉可能会阻挡他步伐的东西。 　　他们穿过了草地和河流，越过了荒凉的林地和旷野，终于，安徒生停下了脚步，他站在一片田地的小道上，周围是一片片盛开的油菜花地。 　　花朵随风轻轻摇晃，仿佛是在对这个年轻的巫师打招呼，安徒生侧耳倾听，却只听见了风的声音，他叹了口气，抬头看向了天空。 　　天空中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它们被遮挡在云层中，灰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太清。 　　拇指紧张地双手扭在了一起，他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甚至连翅膀扇动的频率都慢了下来，他曾经听说过，人类超凡者有时候会突然感悟到了什么，就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砰”的一声后，他们就莫名其妙的变得更强一些。 　　迷雾生物对此现象讨论了很多年，现在大伙儿普遍认为，这是因为人类的寿命太过短暂，不像他们有漫长的生命可以积累实力，按照平衡法则，大自然会给人类这种“领悟”当做小小的补偿。 　　“汉斯进入了‘短命鬼吃果果’的状态了啊。”拇指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安徒生，生怕错过任何的细节，“希望他能顺利点燃余火！” 　　安徒生就这样抬头直愣愣地看着灰蒙蒙的天，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揉了揉发酸的脖子，笑了。 　　路灯浮现在他手心。 　　原本缩在角落的彩色光点此时都漂浮了起来，它们像是萤火虫般，飞快地在路灯中旋转着，渐渐的，一团白灰的小小火焰出现在了路灯中心，它看上去灰扑扑的，和之前烈焰般燃烧着的绿火不同，它很安静，哪怕燃烧时依旧如此。 　　灰白色的火焰只有绿豆大小，当它出现的瞬间，路灯上被铁锈腐蚀的地方开始掉落，露出了它暗灰色的新框架。 　　彩色的光点从无序的运动中停了下来，它们开始围绕着白灰色小火焰慢慢转动着，用不了多久，它们会从这团新本源中获得力量，再次成为小巫师手中的武器。 　　“我的余火。”小汉斯轻轻抚摸着路灯，他看着那团并不强大的火苗，眼中满是喜悦和温柔，“我的意志和渴望。” 　　“汉斯，你成功了！”拇指开心地围绕着路灯转了几圈，“这个小不点就是你的余火？这样的话，你就不会再死一次了！” 　　“嗯。”安徒生露出了发自心底的笑意。 　　他高举双手，伸了个懒腰，那种一直如影随形的死亡阴影淡了很多，虽然没有消失，但不再是压在他肩膀上的重担而是落入他的影子内，与他共存。 　　欧登塞之行，让安徒生点燃了心中的火焰。 　　他在灰烬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余火。 　　他站在生与死的河流中，两者都接受了安徒生的存在，他不再是湍急水流中被时刻冲刷着的顽石，而是变成了水中的小鱼，卷在生死之间，不用担心会被击垮冲走。 　　一望无际的金黄色油菜花田宛若水波般晃动了起来，数不清的花瓣飘到了空中，向天上飞去，可飞到半空就变成了一缕缕的灰烬。 　　这些灰烬在安徒生周围旋转，徘徊，他手中的路灯微微闪烁，白色的吞噬光芒亮了一瞬，灰烬中有什么逐渐成型。 　　安徒生眼眶发热，轻声说道：“出来吧，怀特.里昂！” 　　那只白色的雄武大狮子，让他十分想念，也很担心它会不会随着自己的死亡而彻底消散。 　　下一刻，灰烬凝聚成型，一道矫健的身影从中扑了过来。 　　它一下扑到了安徒生怀中，高傲的抬起下巴，发出了吼叫声。 　　“昂呜~” 　　安徒生看着怀中巴掌大的灰白两色虎纹小猫咪，手一抖，猫咪身上就被抖下了一层灰。 　　“啊？”拇指飞了过来，眯起了眼睛，“啥玩意儿？” 　　“是狮子没错。”安徒生摸了摸它，蹭上了一手灰，“……吞噬光芒和灰烬余火产生了碰撞，让怀特.里昂的外表也发生了小小的改变，不过我相信，它依然是那个强大的狮子。” 　　“小小的改变？”拇指哈哈大笑了起来，“既不是白色也不是狮子，继续叫怀特.里昂不合适，我看以后就叫你格润.卡特吧。” 　　小猫咪消散了。 　　无声无息，极其突兀。 　　安徒生还没来得及感到难过，就看到它重新在拇指身后凝聚成型，百兽之王凶猛地朝着花精的小脸蛋猛然抽去。 　　“啪！”的一声。 　　花精被抽飞的同时，小猫咪彻底的化为灰烬。 　　安徒生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能够感到，怀特.里昂并没有消失，只是他的精神力足够，这只猫咪就会再次凝聚成型。 　　“呜呜呜，汉斯！它打我！”拇指捂着脸冲远处冲了过来，“死猫！以后你别想再让汉斯召唤你出来！” 　　安徒生提着花精的领子，轻轻抖了抖，他满身满脸的灰尘立刻消失了。 　　“汉斯，这也太没用了。”拇指撅起了嘴巴，飞到安徒生耳边不停吹起了风，“它小小的，持续时间还短，又软弱无力，连只花精都拍不死，只会浪费你的精神力。” 　　“哇！”安徒生捂住了耳朵，无奈地说道，“你好好说话，别对着我耳朵吹风。” 　　看到安徒生这样有精神的样子，拇指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彻底放下。 　　两人就灰猫的问题又说了几句。 　　安徒生心里清楚，自己刚点燃余火，一切都需要时间恢复和摸索，随着他精神力的强大，灰猫总有一天会恢复成原来那威武雄壮的样子。 　　“汉斯，你现在看周围，和平时有没有什么变化？”拇指终于问出了一个正经的问题。 　　“有。”安徒生看向了这片油菜花田，这本来是一片平平无奇的田野，但点燃余火后，他视野中的景物已与往日不同，除了大片的黄色以外，他看到了更多。 　　许多看上去强健的油菜花在他眼中显露出破败的暗灰色，它们的生命很快就要到达终点，而在它们的根部布满了代表旺盛生命力的绿色，那是蚜虫和猿叶甲在不停吸食着它们的汁液和生命力。 　　看上去什么生物都没有的田地，实际上，却有数不清的小动物潜藏其中，以往，通过超凡视觉和听觉安徒生也会发现这些生物。 　　但是现在，只要一点点精神力，他就能够透过厚厚的土堆和枝干，看到那些生物身上的微光，小虫，田鼠，倒吊在花下的红蜘蛛，缩成一团的蚜虫和人人都讨厌的潜叶蝇……他们有的生龙活虎，有的半死不活，还有的已经死去，一切生物，不论生死，都在他眼中无从遁形。 　　安徒生眨了眨眼，散去了那点精神力。 　　世界又恢复成了平时的样子。 　　“很有用的能力。”安徒生开始感到，灰烬的力量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强大，“消耗的精神力也变小了。”因为贴近死亡，他的精神力变得极其晦涩隐蔽，就像飘在空中的灰尘一样不容易引人注意。 　　原来的他能看到生的活力，现在的他更能察觉到死的气息。 　　“这样说来，汉斯你变得更加强大了！”拇指欣喜地说道，“灰烬巫师，我从没有听说过，你的能力连自己都没搞明白，敌人就更迷糊了！” 　　“……”安徒生有些哭笑不得，“有利有弊，任何能力都有缺点。” 　　就像牙仙需要以牙齿维持余火不灭，安徒生知道，自己作为人类，对于余火的要求更加严苛，牙仙的余火是外物，而他的余火则是心中那强烈的渴望！ 　　想到这里，小汉斯突然笑了。 　　“当心中希望消失的时候，也是我死亡的时刻。” 　　“但我不愿意，我还想看看这个世界。” 　　“我还想要实现我的梦想。” 　　“我想要力量。” 　　“我想要尊重。” 　　“我想要自己能够掌握的自由。” 　　拇指抓了抓头发，耸肩说道：“你们人类想要的还真多。” 　　“你想要什么？”安徒生问道。 　　“嘿嘿。”拇指捂嘴笑了起来，“不告诉你。” 　　“花精王知道你打扫时唱的歌是什么样子的吗？” 　　“汉斯！你不能告诉他！” 　　两个人吵吵闹闹的，朝着前方行走，等越过树林，终于到达可以休息的人类村镇中，拇指早就睡得口水横流，安徒生也累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回到西兰岛很顺利，没有什么波折。 　　只是快到小屋的时候，远远的，就听到了两个孩子的大叫声。 　　“哎哎呀，放我们下来。” 　　“呜呜呜，呜呜呜……” 　　安徒生立刻朝小屋冲去，在进门之前，他脑海中已经设想了十几种场面，无论是孩子们是被恶霸欺负，还是有人想趁着家里没大人抢占土地，他都想好了应对的方法。 　　屋子里没人，声音是从后院传出的。 　　刚刚跑了进去，一道冷冷的气息就朝着安徒生的头部斩下，小汉斯镇定地往后退了一步，锋利的武器从他的鼻尖前堪堪擦过。 　　“反应很快嘛。”袭击者笑嘻嘻地说。 　　“车夫先生，欢迎你。”安徒生松了口气。 　　他已经看到，那两个孩子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他们被倒吊在了树枝上，地上是掉落的木剑，旁边则是用来训练的稻草假人。 　　“呜呜呜，安徒生先生，救救我们。”小胖子哭得稀里哗啦的，眼泪顺着他胖胖的小脸流下，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而格尔达则倔强的不肯求助，抿着嘴唇，不服气地看着车夫。 　　“你在训练他们？” 　　“嗯，我等了你们好几天，这两个小鬼就求我教教他们剑术。”车夫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拇指熟练地坐了上去。 　　“伯爵那边发生了什么？”安徒生问道，“你不是负责看守公主吗？难道她潜逃了？” 　　“不是。”车夫走到大树旁边，手腕一转，“咚咚”两声，两个孩子就从树上掉了下来，“伯爵派我来保护你，我带了一辆马车来，平时出门方便又安全，但是吃住和日常花费需要你负责。” 　　“多钱？”安徒生问道。 　　车夫报出了一个数。 　　“……”安徒生算了算，虽然有些心疼，但有车夫先生在这里的话，平时房子的防卫就可以交给他，而且还能顺便捋羊毛让他教教自己和两个孩子剑术，出门也能省一笔交通费。 　　“成交。”安徒生咬了咬牙，“伯爵为什么突然让你来？”没听说过竟然还要让保护对象出钱的，克鲁索伯爵看上去十分正气，但实际上，能和石心成为朋友，内里的小气还是颇为想似的。 　　车夫耸了耸肩：“你有个很好的朋友，是他担心你，因此说服了伯爵让我来的。” 　　“帕帕果然还是最爱汉斯的。”拇指捂住胸口，“他为什么不来？” 　　“图里帕先生正在做某种新的实验，正在关键时刻，就连伯爵大人一周也只能见他两三次。” 　　“他现在过得开心吗？”安徒生问出了最想知道的事。 　　“应该挺好的吧。”车夫伸了个懒腰，捡起地上的树枝，朝着稻草人的腰部打了两下。 　　刚刚解开自己身上绳子的小胖子，抽泣着拿起木剑朝车夫示范的地方打去，而格尔达则倔强地瞪了车夫一眼，同样开始练习。 　　“吃的穿的什么就不说了，图里帕先生并不喜欢奢华的东西。” 　　“府里的管家和侍卫对图里帕先生都很尊重，然后……”车夫想到了图里帕的那些实验，不由嘴角微微抽搐，“然后图里帕先生用他巧妙的实验品帮忙解决了几个问题后，大家的尊重就从表面功夫变成了发自内心的，两位继承人对他也非常亲近。” 　　“这样就好。”安徒生放下心来。 　　选择男人当伴侣这样的事情在欧洲各国的贵族中并不少见，不过大多数是以情人的身份存在，虽然大家心知肚明两人的关系，但并不会公开。 　　像克鲁索伯爵这样堂而皇之的把图里帕带回去，其实也是因为，他是强有力的领主贵族，并且已经有了两位继承人。 　　对于那些忠于克鲁索伯爵的人而言，伯爵的伴侣虽然是男性，但他本身有实力，也不会生下新的继承人，这样不仅能够提高领地的实力，而且也不会因为今后继承人的问题而产生内乱。 　　“这些今后有时间聊，我觉得，你们现在更需要的是好好睡一觉。” 　　安徒生打了个哈切：“真不愧是精英士兵，观察力很敏锐。” 　　“一进门我就看到了！”车夫笑了起来，“你的眼圈黑得像是被吃醋的伴侣打了几拳似的，睡觉吧，安徒生先生，我可不想自己的年终奖金被扣个精光。” 　　-------------------- 第299章 第一篇 　　暑假开始了。 　　小汉斯难得奢侈一把, 在床上躺了足足两天，睡饱后便开始趴在书桌前奋笔疾书起来。 　　他跟梅思林校长说过，想要写一篇小故事, 这并不是随便说说，那故事的内容在他脑子里已经许久, 只不过一直没有成型, 现在小汉斯觉得自己终于能写出来了。 　　故事不长，他只用了三天就写完了，又用了两天精修润色最后成型。 　　家里的几位成员成了安徒生的第一批观众。 　　几人看完后，反应不一, 但都觉得这是一篇不错的文章。 　　拇指哭得呜哩哇啦的停不下来。 　　“呜呜，我看明白了, 这是达克马先生的故事, 也是丹尼斯想要的故事，这里面的孩子既是北风也是别的人，汉斯, 我说得对吗？” 　　安徒生笑了笑, 替拇指擦掉了眼泪，却没有回答。 　　“不错的文章, 我感觉更像是童话。”车夫摸了摸下巴, “这样单独一篇投稿到报社的话, 估计很难发表, 出书篇幅也不够。” 　　“我准备积攒下来。”安徒生心中已经有了计划，他要积攒一些类似风格的文章, 做成一本童话集, 也许现实的故事悲伤又残忍, 但童话里, 一切都会得到最美好的结局。 　　按照和校长的约定，安徒生把这篇文章带回到了学院让他阅读。 　　严肃的梅思林校长在暑假也依旧待在学校内。 　　他拖家带口来到西兰岛，和家人一起住在学校安排的屋内，和上学时严肃的状态不同，暑假的梅思林换上了舒适的居家便服，坐在摇摇椅上，一边抽着烟草一边看着安徒生的小短篇。 　　看到开头的时候，这位严肃的学者摇了摇头：“幼稚的童话故事？”话虽如此，但他还是继续看了下去。 　　很快的，梅思林校长被里面的内容吸引，变得全神贯注起来。 　　由于篇幅不长，他很快就看完了。 　　看完后，梅思林深深地叹了口气，转头看向了院子里，那里正有两三个正在乱跑嬉笑的小孩，是他的孩子。 　　“安徒生先生，你的作品让我想到了我的母亲，我的孩子。”梅思林校长认真地说，“说实话，要不是我相信你的品格，我都会怀疑，以你现在的年龄怎么会写出如此悲伤动人的文章。” 　　“您觉得怎么样？”安徒生有些紧张。 　　家里的几个虽然一致好评，但他们是作为读者的角度来评论，梅思林校长是发表过文章的学者，他的看法会更加专业。 　　“作为你的第一篇文章而言，还算不错。”梅思林评价道，“技巧上能看出有些生涩，但故事最重要的是情节，是能够引起读者共鸣的回响，这些你做的很好。” 　　“悲伤中却带着一点祝福，安徒生先生，你是位很有潜力的写作者。” 　　这样的评价对于小汉斯而言，是极其重要的，他对着梅思林校长鞠了一躬，起身的时候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着他充满期待的眼神，梅思林校长早有准备，他取出了放在口袋中的推荐信。 　　“去奥丁森剧场的推荐信。”梅思林校长说，“这是一家正规剧场，已经有二十年的历史，虽然面积不大，但主演和剧作家都是很出色的人。” 　　“谢谢您。”安徒生接过推荐信，小心地放在了外套口袋中，“我去了具体做什么呢？” 　　“你在和音乐课上的表现很不错，下学期学校唱诗班想要邀请你加入，现在看来你写作方面也有天赋，这些我都在推荐信上写明了，具体做什么，还要看剧场负责人的安排。” 　　一位棕发的小女孩突然跑到了两人面前，她脸上满是快乐的笑容，对安徒生行了个礼后，就缠着梅思林校长，要他加入孩子们的游戏。 　　“这封推荐信没有时效。”梅思林摸了摸小女孩的头，示意她等一等，转头对安徒生说道，“现在暑假才刚开始，你可以好好享受假期，等快开学前一周再去。” 　　“不了，我想早点去剧院看看。”安徒声迫不及待地说道。 　　“那就去吧。”梅思林校长笑了笑，“暑假啊，孩子们的快乐时光，家长最讨厌的日子。” 　　安徒生也笑了出来。 　　在安徒生走出院子之前，梅思林校长突然问道：“那个快要病死的孩子，是你吗？” 　　安徒生笑了笑：“是很多人。” 　　“这篇小故事你准备叫什么？”文章还没有正式的名字。 　　“就叫……《母亲的故事》吧。”安徒生轻声说，“希望每个孩子都有疼爱他们的母亲，也希望每个母亲都能放开手，让孩子们拥抱他们自己的命运。” 　　这一瞬间，他不仅想到了自己的母亲，想到了达克马和北风，也想到了白骨平原上那座充满悲剧的冰雪皇宫，最后，是一双赤着脚在冰面上行走的紫眸男孩，和他痛苦的求救声。 　　安徒生行了个礼后就离开了校长的居所，没有打扰他和孩子们共同玩耍的亲子时光。 　　回到小屋，听到安徒生要去哥本哈斯的剧院里实习，其余人都表示想要跟着一起去。 　　“我想看看哥本哈斯和西兰岛的补习班有什么不同。”格尔达振振有词的表示，“安徒生先生，我觉得学得越多，我的精神力就越强，您不想我早点成为超凡者吗？” 　　“这……”安徒生抓了抓头发，“那就去吧。”孩子主动要求学习，他总不能拒绝。 　　“我，我听说哥本哈斯有很多工作机会。”小胖子卡伊说，“虽然您会给我们零用钱，但是我到底是个男人，今后是要自己养家糊口的，我想去打零工磨炼下自己，而且……”他有些不好意思，“而且还能顺便减减肥。” 　　“也行吧。”安徒生觉得小胖子卡伊是有点单纯，去做一些不太辛苦的零工，也许会让他变得机灵一些，而且说实话，卡伊的脸和肚子越来越圆，是时候多做些体力活消耗掉他偷吃的糕点糖果了。 　　“我倒是无所谓。”车夫笑了一声，“你们都不在，我可以每天睡大觉，再去钓鱼，但是工资你还得照付。” 　　“你也去！！”安徒生干脆地说。 　　开什么玩笑，他可不是冤大头。 　　于是一行人收拾好了行礼，连夜坐上车夫的马车，朝哥本哈斯前进。 　　出于礼貌，在出发之前，安徒生先写了一封信给剧场的负责人，告知了自己到达的时间。 　　“汉斯，你不会又被安排去扫厕所吧？”马车上，拇指满怀期待地说，“那老头说是他的学生，但毕业了，就算随便给你个事情干，老头也没办法。” 　　“应该不会。”安徒生放下了手中的书，“梅思林校长做事严谨，不会出现这样的漏洞，他说那个负责人比我大了几岁，喜爱音乐和文学，我们应该聊得来。” 　　格尔达和卡伊则兴奋地看着外面的风景。 　　今天天气很好，马车的窗帘拉了起来，随着马匹的跑动，带着芳草香味的风吹了进来，格尔达感到心中涌起了一股淡淡的安全感。 　　她飞快地偷瞥了安徒生一眼。 　　格尔达还没有超凡，但她的感知却越来越敏锐。 　　“之前的安徒生先生浑身冒着让人感到亲近和心安的绿光。”格尔达默默地想着，“现在的他像坐在一团雾气中，让人容易忽略，但却更加强韧。” 　　突然，她的心脏猛然一震，一股说不出的心慌感让她坐立不安。 　　可是到处看看，并没有任何危险的征兆。 　　车夫先生和安徒生先生也都没有反应。 　　小胖子卡伊则看着外面空中互相追逐的飞鸟们，傻乎乎的“咯咯”笑个不停。 　　“是我的错觉吗？”格尔达扒在窗口，警惕地朝周围看着，“可是小花精也没有发现什么，如果真有什么危险，他肯定会收到周围植物的示警。” 　　一只蝴蝶从她头顶飞过，格尔达下意识地看了过去，太阳刺眼的阳光正好照在了她的眼睛上，让她眯起了双眼缩回进了马车里。 　　格尔达揉了揉眼睛，一切如常，没什么变化，只是小胖子卡伊也在揉眼睛，似乎也是被太阳光晃到了。 　　“别对着太阳看啊！笨蛋。”她用手肘顶了卡伊一下。 　　“我没朝太阳看。”卡伊眨了眨眼，辩解道，“我眼睛里进了东西，好像是灰尘。” 　　“灰尘？”格尔达扒拉开了他的眼皮，轻轻吹了口气，“也有可能是小飞虫，夏天的小飞虫很多，一不注意就会飞到眼睛里。” 　　小胖子卡伊的眼里一下子充满了泪水，他用力眨巴了几下，感觉好了不少。 　　他继续朝车窗外看去，看着路边美丽的风景还有那些让他觉得好玩的小鸟们，看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真没意思。” 　　正在和拇指交谈的安徒生注意到了这边，他知道，对于耐性不佳的小胖子而言，长途旅行是有些难熬的。 　　“这有些糕点和小玩具。”安徒生说，“我们很快就能到达第一个休息处了。” 　　由于收入增加，安徒生早就不需要两个孩子做饭了，反而在吃穿上并没有苛刻他们，这些糕点十分香甜，是平时小胖子最喜欢吃的。 　　“谢谢。”小胖子接过了糕点，他放在嘴边，突然皱了皱眉头又放回到了盘子里，“我不想吃了。” 　　“肚子不舒服了吗？”安徒生觉得小胖子的脸色是有些不好，就连经常挂在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 　　“也不是。”小胖子卡伊想了想，“就是突然觉得，点心什么的，也没那么好吃了。” 　　“不吃就饿着。”格尔达敲了他一下，“正好减肥。” 　　卡伊咧嘴笑了，看上去傻乎乎的，和平时一样。 　　-------------------- 第300章 欢迎来到 　　车夫先生别的不说, 赶车技术倒是很不错。 　　他让原本冗长的旅程缩短了将近三分之二，安徒生在马车上小睡片刻后，睁眼就看到了远处哥本哈斯那宏伟的城池。 　　“咚咚！” 　　车夫敲了敲隔板：“你要去的剧院叫什么？那边似乎有人在欢迎你。” 　　安徒生探出头, 远远看到城外有人举着大牌子，上面写着“奥丁森大剧院欢迎您”, 举牌的人穿着棕灰色的短装, 像是剧院的杂役。 　　杂役旁边站着一位身材高大衣冠楚楚的年轻男人，他脸色苍白，尽管天气闷热依旧穿得严严实实，身上还披着件薄薄的黑色披风。 　　“他应该是校长提起的学长了, 车夫先生，你们先进城, 就去咱们之前说好的地方。” 　　安徒生下了马车, 大步走了过去。 　　黑披风男人隐晦地扫视了他一番，率先伸出了手：“你好，安徒生先生, 我收到了你的信, 听梅思林校长说，你想从事剧作家的职业同时对表演也很有兴趣, 很高兴你能选择我们的剧院参观。” 　　“你好。”安徒生露出了礼貌的笑容, “这是我的荣幸。” 　　两人握手的时候, 安徒生只觉得对方的手很冷。 　　夏天的风吹来, 吹起了男人的黑披风，让他的脸更白了几分。 　　“学长的身体也太虚了吧, 是之前生过什么大病吗？”安徒生察觉到对方的生命火焰并不旺盛, 但却没有代表死亡的灰雾缠绕, 这说明了对方身体虚弱但没有生命危险。 　　不过这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小汉斯也不好贸然开口说什么。 　　“你可以叫我斯贝内迟。”黑披风男人说，“斯贝内斯.奥丁森。” 　　奥丁森？ 　　“学长是剧场的继承人吗？” 　　“是的。”斯贝内迟还要说什么，却突然捂住了嘴，小声的咳嗽了起来，“抱歉，我的身体不太好，我们上马车再说。” 　　两人上了旁边等着的马车，斯贝内迟把窗帘拉上，喝下了准备好的药水，又休息了一会儿，这才对安徒生露出了歉意的笑容。 　　“抱歉，我之前不是这样的，一次外出游历，让我遇上了可怕的事情。”他无奈地说道，“虽然我侥幸逃了出来，但是我的精神和身体都留下了极大的后遗症。” 　　“是遇到了强盗吗？”安徒生看着斯贝内迟这幅病恹恹的样子，不由有些同情，“那些伤害你的人一定受到了应得的惩罚。” 　　“也不是强盗。”斯贝内迟.奥丁森叹了口气，“只是一群无知愚昧的野蛮人，不过这些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安徒生先生，我能叫你汉斯吗？梅思林校长给予了你很高的评价，并且说你是获得皇室赞助的优秀学生。” 　　安徒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希望在接下来相处的时间里，我的表现不会让你失望。” 　　马车朝着剧场的方向前进，斯贝内迟向安徒生介绍了一下剧院的情况。 　　“你是想偏重上台表演，还是写作？”他问道，“其实我个人建议，你可以在学校学习写作，但是表演的话，在学校顶多是学生们的打打闹闹，在剧场里上台面对真实观众的感觉更难得。” 　　“你说得对。”安徒生点了点头，“可是我之前并没有什么当众演出的经验。” 　　“没关系，我会找人教你，先演出一些小角色。”也许是有梅思林校长的推荐，斯贝内迟的态度十分亲切，完全是照顾学弟的亲切学长模样，“听说你的歌声曾获得过王储殿下的称赞，只要稍微的训练，上台表演不复杂的剧情，完全是可以的。” 　　两人的交流十分顺畅，安徒生能感觉到，对方是真的很热爱这个行业。 　　“你可以住在剧院里。”斯贝内迟建议道，“不用担心，我们剧院内部没有女性，就连女演员，也是男性扮演的。” 　　“为什么？”安徒生好奇地问道。 　　现在早就不是禁止女性登台的年代了，有名的女演员获得了大量的金钱和较高的地位，他没想到斯贝内迟这样的年轻人会如此守旧。 　　“你误会了，我可不是顽固的古典派。”斯贝内迟叹了口气，“是我曾经糟糕的经历，让我不太愿意接近女性，这是我个人问题，希望你不要介意。” 　　看到对方一脸不愿回首的表情，安徒生点了点头，心中升起了些许同情，这位富足又自由的剧院继承人，看上去曾经被女朋友狠狠伤害甩掉以至于到了连靠近其他女人都不行的地步啊。 　　“抱歉，是我多问了。”小汉斯特贴地说，“每个人都有不想提起的过往。” 　　看到他果然没有追问什么，斯贝内迟对这位年轻的小学弟更加满意，他亲切地问道：“汉斯，你的故乡在哪里，我听不出你有地方口音。” 　　“我来自一个小地方。”安徒生说，“你可能没有听说过。” 　　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了仆人开门的声音。 　　斯贝内迟率先起身，边下车边问道：“这可不一定，我花了一段时间游历全国，丹麦境内的大小城镇，我几乎都走遍了，你是家乡叫什么？” 　　“欧登塞。”小汉斯说，“我来自欧登塞。” 　　背对着安徒生正在下车的斯贝内迟突然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安徒生立刻上前扶住了他。 　　不知道为什么，小汉斯发现对方的脸色白得吓人，身体也像是受惊般抖个不停。 　　“你怎么了？”安徒生诧异地问道，“是哪里难受吗？” 　　“不不，我没事。”斯贝内迟条件反射般地猛然抽回了胳膊，接着，他反应了过来，勉强笑道，“是我的老毛病犯了，我需要休息一下，剧院经理会带你熟悉环境。” 　　说完后，他大步走进了剧院，不见了踪影。 　　安徒生盯着他的背影，心中略感奇怪。 　　剧院的经理是位瘦小的中年人，他迎了上来，不给小汉斯任何分神的时间，带着他从剧院前门一路到了剧院舞台再绕到排练室和杂物间，他脚步如飞，语速快得像是嘴里含了烫卵石般说个不停，无论遇见了演员，杂役，实习生还是各种道具，剧院经理全都数如家珍地说了个遍。 　　安徒生根本插不上话，一路跟在对方身后健步如飞。 　　要不是他记忆力超群，恐怕一句话都记不住。 　　像是赶场般带着安徒生走了一圈后，经理果断地把他安排到了杂物室，让他从打杂开始干起。 　　面对着安徒生不解的眼神，经理解释道：“你是想成为演出者和剧作家没错吧？” 　　安徒生点了点头。 　　“如果你是假期来玩一玩的贵族少爷，我可以直接安排你上台，唱几首小歌，满足一下你的虚荣心。”剧场经理直接了当地说道，“但如果想以此为职业，那么杂物间才是你的起点。” 　　“了解剧场的内部运作，大家是如何配合的，还有演员们怎么排练这些，只有到处打杂的人才能全都看到，当然，你可以旁观演员排练。” 　　“如果你在这干了一段时间，看到了剧场真实运作情况，还愿意把剧作家和演出者当成是未来职业的话，我会安排你上台演一些小角色。” 　　“所以，安徒生先生，你是想后天就上台唱歌还是……”剧院经理指了指旁边的扫把，“现在开始清扫演员们的化妆间？” 　　安徒生摸了摸鼻子。 　　虽然斯贝内迟学长是剧院的拥有者，但很明显，他只做大决定而具体的事务还是由眼前这位老道的剧院经理说了算。 　　对方说的话很有道理，也很务实。 　　安徒生拿起了扫把。 　　“很好，安徒生先生，看来你和那些养尊处优的小少爷们不同。”剧院经理看了眼怀表，急匆匆地说道，“请你记住，你不是真的杂务工，别太沉浸于这个角色，重要的是观察，仔细观察。” 　　说完，他飞快地跑走了，仿佛要把为安徒生介绍剧院而耽误的时间补回来。 　　“呼，真是忙碌的人。”安徒生轻声说道。 　　“你真的去扫地啊？”拇指冒出了头，“可你的那个学长不是说，可以让你直接上台唱歌吗？” 　　“我觉得经理说得更有道理。”安徒生耸了耸肩，“而且你不认为在剧院里打杂也是种难得的经历吗？走吧，你也多多观察，先去扫地。” 　　“扫地啊，我想……”拇指兴奋地搓了搓小手，话还未说完就被安徒生打断了，他断然说道，“想都别想！” 　　拇指撅着小嘴，扭动着身体缩回进了安徒生的口袋中。 　　安徒生笑了笑，安抚道：“你要实在想打扫的话，等晚上我们回去，刚好可以清扫下我们在哥本哈斯的住所。” 　　…… 　　此时此刻。 　　剧院的顶楼。 　　虚弱学长斯贝内迟正紧紧抱着自己，颤抖着不停，嘴里不停念叨着：“欧登塞，恶魔之地，那些女人，走开走开！” 　　过往可怕的经历让他感到身体难受极了。 　　最后，实在无法忍耐的斯贝内迟打开了床底的箱子，拿出一瓶红色的药水一饮而尽，那种生理性的颤抖才终于停了下来。 　　斯贝内迟长呼一口气站了起来，缓缓脱掉了马甲，衬衫长裤袜子……很快，他的身上除了那件又宽又大的黑色披风外就什么都没有了，他走到一面等人高的大镜子前，开始打量起了镜中的自己。 　　他浑身皮肤白得像是墙灰，手腕脚腕还有腰部，留下了曾经被人长时间捆绑过的无法消退的痕迹。 　　斯贝内迟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眼神迷醉，轻声道：“我的身体真完美，就像是一件艺术品，让更多人免费欣赏到艺术品有什么错？错的是那些不懂欣赏的人。” 　　“那些心理书籍上说得对，只有直面自己的恐惧才能克服它！汉斯，也许你就是我克服往日恐惧的钥匙！” 　　-------------------- 第301章 夏夜暖风 　　在剧院做杂务工的日子比安徒生想象中的更加有趣, 大家都知道他是斯贝内迟的学弟，是暑假来获得工作经验的学生，剧院里的人并没有为难他。 　　安徒生说是打杂, 实际上，剧院原本的打杂仆役哪里会让他抢了自己的工作。 　　小汉斯只在第一天摸了下扫把, 第二天打杂仆役直接塞给他了一大把鸡毛, 让他没事编个鸡毛掸，哪里有灰尘就去那里扫着玩玩。 　　各位演员虽然不是很热情，但也没有刻意无视他，毕竟手里拿着一把五彩缤纷大鸡毛蹲在墙角每天眼巴巴地看着他们排练的大活人是很难被人无视的。 　　安徒生少说多看, 很快就明白了剧院是如何运作的。 　　原来一场精彩的演出需要许多人的共同配合，而且演出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经常会有各种小意外发生。 　　这些他都看在眼里, 每天晚上回到居住的地方，细细地记在了小本本中。 　　这样过了快一个多月，也有些演员愿意和他说两句, 剧院经理则给小汉斯安排了一个小角色, 不露面，但需要站在舞台边缘唱上几句。 　　就是这几句, 获得了不少观众的喝彩。 　　这下子就连剧院的明星演员都知道了小汉斯的名字, 偶尔, 也会带着他对对歌, 又或者让他去在彩排时演出一个替角。 　　光是这些就足以让小汉斯忙个不停。 　　他觉得自己学到了很多。 　　奥丁森剧场已经开了二十年了，除了杂务工, 就连小学徒都是在里面待了一两年的人, 更别提那些有多年演出经验的演员了, 他们随口的几句教导, 都让小汉斯觉得有种“原来是这样”的醒悟感。 　　他开始觉得，今后从事剧本创作和演戏是份很不错的工作，不仅收入不菲，而且有了一定的名声后，可以选择做自由作者，不用拘泥于某个剧院，甚至如果有足够多的钱和人脉，可以组建自己的剧场。 　　趴在临时居所的书桌上，小汉斯再一次明确了他规划的未来。 　　“我以后一定会成为著名的演员，在舞台上表演歌唱，顺便再创作一下自己的剧本和小说。”从打开的窗户中，小汉斯看着城市里的灯光，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当然那是我在人类社会中的身份，在超凡世界里，我会成为一名厉害的大侦探！对，等我十八岁就能去伦敦塔获取称号，之后就能正式到处接任务了！” 　　等待他的会是绚丽的将来，世界各地美丽的风景，还有那些紧张刺激的案件，他会获得名声和金钱，也会切实地用自己的能力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但我要记住，不能被繁华迷惑，忘记了自己的本心。” 　　这也是小汉斯看到剧院另一面时生出的感慨。 　　演出不仅带来名声和财富，随之而来的还有数不清的邀请，仆人送来的秘密纸条，美酒，狂欢，庆祝，俊男美女们充满暧昧和暗示的眼神，这些是剧场中著名演员每日的生活，这些和名气一起汹涌而来，像是美好又免费的礼物。 　　渐渐的，小汉斯明白了临走时梅思林校长话中的告诫。 　　学院就像是一个封闭又美好的小世界，而剧院则是更加真实的世界，一切都有门道，不仅需要小心观察，也要时刻警惕不要落进那些看上去迷人的漩涡中。 　　早上天还没有亮，小汉斯就起床了。 　　他租住在专门提供假期短租的房屋中，他们几人住在三楼，房东夫妇则住在一楼，为他们提供餐食和清扫卫生。 　　早餐是简单的面包和牛奶，小汉斯一边吃着早餐一边想着昨天深夜自己对使用灰烬力量产生的新灵感。 　　“安徒生先生，我去听课了。”格尔达的头发整齐地扎成了辫子，穿着朴实的裙子，哥本哈斯有专门的女校，但暑假期间，贵族小姐和富商家的女儿都去度假了，平民接受教育的修道院并不收短期学生。 　　车夫先生帮她找了一位家庭教师，会上门帮忙辅导功课。 　　小胖子卡伊则穿铁匠学徒的服装，他大口地吃着面包。 　　车夫找关系给他介绍了一家铁匠铺，算不上学徒，只是去帮忙，每天从早忙到晚，卡伊肚子小了很多力气则变大了，胳膊上形成了小小的肌肉轮廓。 　　“今天你不去剧场了？”车夫扫了安徒生一眼，小汉斯今天没有穿方便活动的便服，而是换上了有些正式的服装，“新外套，还是哥本哈斯刚流行的夏季男装，是那位菠菜先生送你的？” 　　“噗！”最近在学习英语的格尔达一下子笑了出声。 　　斯贝内迟如果用英语念的话，和菠菜的发音十分相似，所以车夫总是把他叫做菠菜先生。 　　“这样不太好。”安徒生无奈地说道，“斯贝内迟很照顾我，今天他要带我去其他剧院看看，你跟我一起吗？” 　　“我要看孩子。”车夫拒绝道，“要盯着格尔达写作业，也要抽空去看看卡伊有没有被欺负。” 　　安徒生略感奇怪：“你就不担心我的安全吗？” 　　“这里是哥本哈斯。”车夫脸上的笑容有些微妙，“到处都是人，你非常非常安全。” 　　“……”安徒生摇了摇头，“你要是暗示他会暗中让人保护我，那是不可能的。” 　　他和石心已经很久没联系了。 　　以那个人的耐心，恐怕已经从那段感情中走了出去。 　　“嘿。”车夫双手插兜，“我可什么都没暗示。” 　　安徒生有些郁闷地看了他一眼就出了门。 　　他和斯贝内迟学长约在了奥丁森剧院门口，这几天是一年一度的戏剧节，每个剧院都会上演自己最受欢迎的作品，他们决定一起去看看。 　　“汉斯，今天我们坐新马车去。” 　　看着斯贝内迟身后的观光敞篷华丽大马车，安徒生不由停住了脚步，贵族们喜欢在天气很好的日子，坐这种马车到处兜风，享受日光的沐浴和旁人羡慕的眼神。 　　但是安徒生一想到自己坐上这个满是大羽毛的车子，被路人们盯着看的样子，就浑身不自在。 　　“请。”斯贝内迟没有给安徒生拒绝的机会，率先上了马车。 　　安徒生也只能跟了上去。 　　马车缓缓行驶了起来，小汉斯顿时有些紧张，他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靴子，尽量想让旁边的大羽毛挡住自己的脸，马车的座位有些狭窄，他努力往旁边靠去才能让自己不碰到斯贝内迟的小腿。 　　“汉斯，放松些。”斯贝内迟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膝盖，“你看看周围，并没有人特意地盯着你瞧，哥本哈斯的居民已经习惯在好天气看到这样的车子，而且这已经是我家最不起眼的一辆马车了。” 　　安徒生不自在地把腿往旁边挪了挪。 　　他朝四周看去，果然来往的行人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样盯着他们看，只是偶尔有目光从他和斯贝内迟身上滑过。 　　“呼~”小汉斯稍微放松了些。 　　果然是大城市，市民们应该对各种场面见怪不怪了。 　　“你看，那边的一片建筑是……”斯贝内迟指向了旁边，侃侃而谈，向小汉斯介绍起了这座古老的城市。 　　他是在这座城市出生长大的，一直到了十几岁才去西兰岛求学，因此对整个城市都十分熟悉。 　　安徒生对于哥本哈斯也并不陌生，他已经来过好几次，也从各种书籍上看到过颇多这座城市的历史和传闻，甚至这里的地图也被他牢记于心。 　　但这些毕竟是纸面上的，斯贝内迟总是能说出书上没有的各种趣事，很快就吸引了小汉斯的好奇。 　　两人并肩坐在马车上，一人高大英俊风度优雅，另一人清秀安静，他们一人说话一人聆听，远远看去颇有几分融洽。 　　斯贝内迟带着小汉斯在城里转了一大圈后，才去了大剧院中。 　　安徒生坐在二楼的隔间里，以观众的角度，欣赏着别的剧院年度最受欢迎的戏剧，他一直觉得自己在写作和歌唱上都很有天赋，但是看着这些优秀的舞台戏剧，让小汉斯发现自己需要更加努力。 　　“写得真棒！”他用力鼓着掌，“一幕接着一幕，调动着观众的情绪，就算是喜剧的部分也十分精妙，更别提主演的演技，真是动人。” 　　看完这家剧院，他们又马不停蹄赶去了另一家。 　　午饭和下午茶都是在附近的饭店吃的。 　　不知道为什么，小汉斯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 　　可等他回望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对方是不认识的普通路人，身上也没有任何精神力的痕迹。 　　“也许经常出入这些场合的都是些熟面孔，我一个看上去年轻的生人，总是会引来好奇的目光。” 　　察觉不到对方的恶念，安徒生也只能这么解释。 　　等看完了下午场的最后一幕喜剧，安徒生感到有些疲倦了，今天他收获颇多，这些精彩的演出，给了他不少触动。 　　他急切地想要把这些灵感写下来，因此拒绝了斯贝内迟一起共进晚餐的邀请。 　　“至少让我把你送到家门口吧。”这位苍白英俊的学长温和地说道，“原本我计划吃完饭后，和你一起散步的，这里有好几个不错的小公园，夏天坐在长椅上，能够同时欣赏到星空和萤火虫。” 　　“谢谢你。”安徒生感到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的时间略有些长，刚刚超过普通朋友的范畴但却没有达到冒犯的程度。 　　他心生倦意，也不愿自作多情的去断定什么。 　　斯贝内迟把安徒生送到了他租住的地方。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天空还残留着一点黄昏的余晖，路灯已经亮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一天结束后的懒洋洋的气氛。 　　安徒生对着这位拖着虚弱身体陪伴自己一天的学长再次表达了感谢。 　　“真的不考虑和我共进晚餐？”斯贝内迟坐在马车上，对小汉斯伸出了手，“今晚有法国来的宫廷厨师在森泊里大饭店大展身手，他做的蜗牛十分美味。” 　　小汉斯笑了笑，正想要婉拒，眼角余光却捕捉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在朝这边迅速靠近。 　　那个人看上去是个样貌凶残的中年人，那浓密的火红大胡子和头发极其惹眼，他风尘仆仆，步伐有力，像是直接从维京海盗的画册上走下来一般。 　　他怎么来了？ 　　而且和那天在欧登塞的伪装一模一样。 　　“法式蜗牛吗？”安徒生突然提高了音量，“我很想试试看它的味道。” 　　一阵冷风吹了过来。 　　这风来得蹊跷，目标明确，直往斯贝内迟的领口里钻，夏日炎炎，这风竟冷得他哆嗦了一下，接着就是按捺不住的咳嗽声。 　　不仅如此，拉车的马匹仿佛受到了无形的惊吓。 　　它们同时抬起马蹄，嘶叫几声后，猛地朝着前方无人的地方狂奔而去。 　　斯贝内迟还未说完的话变成了尖细的叫声，在路上回荡了起来。 　　“啊啊啊啊~” 　　他的黑色披风被风吹起，眨眼间，就被马车带着跑出去了老远。 　　不好。 　　安徒生心中一惊，那可是没有棚顶的观光马车！ 　　以斯贝内迟的身体素质，掉下去的话必定就是重伤！小汉斯立刻追了过去。 　　他刚跑出去两步，一只靴子出现在他脚边，悄无声息，凭空出现，直接让小汉斯失去重心，朝着地面摔去。 　　就在他的小脸蛋与路面石子亲密接触之时，那位红头发的热心人适时出手扶住了他。 　　“担心你的新朋友？”熟悉的语调熟悉的酸溜溜。 　　“不需要你管！”小汉斯推开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他会摔下来的！” 　　“他不会。”红胡子抱臂看着他，“你去的话就不一定了。” 　　安徒生转头看向了马车飞奔的方向，已经有几名巡逻的士兵控制住了马匹，他们动作很快，训练有素，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士兵。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小汉斯警惕地盯着他。 　　“我要干什么？”红胡子石心抓了抓茂密的胡子，把刚才安徒生的话原封不动地送了回去，“不需要你管。” 　　场面一下子僵住了。 　　两人你看着我，我瞪着你，都不肯再先开口说话，却也没有人离开。 　　不知道是故障还是人为，原本这片区域就不太热闹，今晚的路灯干脆都坏了，平时会出来散步的行人也没了踪影。 　　“呼，呼，呼~”惊魂未定的斯贝内迟捂着胸口，大口喝下了恢复药水，他紧紧抓着马车边缘，回头去寻找汉斯的身影。 　　远处昏昏暗暗的，有些看不清。 　　他摸出了一幅眼镜戴上，却突然皱起了眉头。 　　只见那位单纯美好的少年，正在被某位看上去就庸俗不堪的男人纠缠着。 　　斯贝内迟眼神变得阴沉起来，他决定上前帮忙赶走让他觉得不快的骚扰者，可是马车突然又动了起来，旁边的士兵牵着缰绳，前进速度越来越快。 　　“等等，我的朋友在那里被人骚扰。”他连忙指向了安徒生的方向，“你们快去帮他把那个红胡子的流浪汉赶走！” 　　士兵们恍若未闻，并没有理会他的话语。 　　“你们！”斯贝内迟眼看着离安徒生越来越远，顿时有些愤怒，想要起身，可是马车的速度却变得快了起来，看着滚滚的车轮，以他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下去，“你们都是聋子吗？你们的上级长官是谁，我要投诉你们！” 　　回答他的依旧是沉默。 　　斯贝内迟察觉到了不对，他没有再白费力气，只是怨恨地盯着那个红胡子男人，想要把他的面容牢牢记住。 　　“太丑恶了，我的汉斯，是那么单纯，身边绝对不能有这种污染源的存在！” 　　马车越来越快，很快他就看不到两人了。 　　感到一直看向这边的灼灼视线消失，安徒生稍微放松了一点。 　　这位菠菜学长不太对劲。 　　“而且他看我的眼神……”小汉斯抿了抿嘴，“和图里帕之前有些像，但帕帕眼神温和而斯贝内迟则总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不过石心到底要干什么？” 　　安徒生的注意力重新集中了红发野驴身上。 　　被斯贝内迟当成流浪汉的石心，今天确实有些奇怪。 　　他鞋底闪亮的宝石靴子沾上了泥土，裤腿上满是泥点，红头发上的发蜡散开，有些乱糟糟的，像是开衩的大树枝。 　　“你……是从哪里赶回来的？”安徒生率先开口，打破了局面。 　　“机密。”石心冷冰冰地说。 　　呵呵。 　　安徒生失去了交谈下去的兴趣，绕开石心，准备回去休息。 　　“你这次来哥本哈斯就是为了刚才的烂菠菜？”石心挡住了他的去路，“原来你和他早就认识，所以，当时你其实是出来和他约会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安徒生皱起了眉头，“如果你是说斯贝内迟学长的话，我是经过梅思林校长介绍到他的剧院实习！而且这些和你有什么关系。” 　　“没有否认约会。”石心的声音中带上了几分咬牙切齿，他的脸和头发开始冒烟，原本粗狂的五官开始扭曲，最后变成了一团旋转着的灰白色烟雾。 　　安徒生抬头看去。 　　就在刚才，他感到一道无形的屏障在两人周围升起，像是个看不见的透明大罩子一样，连同附近的街道把他们一同罩住。 　　石心火红的头发开始褪色，变成了月光一般的银色，柔顺地垂在了他的肩头。 　　“从一开始我就觉得奇怪。”石心说，“你一个什么自保能力都没有的普通人，哪来的勇气半夜到偏僻的地方去抓什么变态。” 　　“你还好意思提起以前的事情！”安徒生他很不喜欢石心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现在还用这种质问的态度和他说话，“我需要赚钱，也想为保护镇子出一份力，这有什么问题！反而是你，从见面的第一秒开始，就一直在轻视我。” 　　“别转移话题。”声音同样被隔绝在这小小的空间里，不过石心也并不在乎被人听到，这整条街，除了他们两个，并没有第二个人了，“当时你其实是去约会的。” 　　“约你个驴头！”安徒生有些烦躁地说道，“我怎么会知道你在那里，而且当时我根本不认识你。” 　　“我不是说跟我约会！”石心顿了顿，语气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少用你的大眼睛盯着我看，就好像你什么都不明白一样。” 　　明白什么啊你这头蠢驴！ 　　安徒生差点要骂出来，可是随即，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他深吸一口气，放缓了语气：“你没事吧？是不是之前导致你绝育的伤势复发，才让你这么烦躁？” 　　石心冷笑了一声：“以为用这种温柔关心的腔调就能转移注意力？少来了，美人计只有美人使用出来才有效果，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你距离美人有多远。” 　　“不能生孩子的男人闭嘴！”安徒生好心被驴踢，简直要气坏了，“我们分手了！分！手！了！”他提高音量，用英语和德语又重复了一遍，只恨不得抓着石心的衣领，冲着他的耳朵大喊“分手了！”这三个字。 　　“我好不好看跟谁出门以前有没有和别人交往过，管你【哔】事！” 　　如此美好的一个夜晚，就被石心莫名其妙的发疯给破坏了。 　　先是赶走了对他不错的新朋友，接着又是一通莫名其妙的指责，现在还把自己的关心当成是攻击的手段。 　　石心也被小汉斯的态度激怒了。 　　他脸上的雾气快速旋转，毫不客气地说：“你竟然曾经看上过那种货色！你以前是捡垃圾的?你就这么对他恋恋不忘，被打断的腿骨愈合后也许会长高，但某些地方要是曾经断过，就算再愈合也大不如前！更别提他被那么多……” 　　“闭嘴闭嘴！我不想听！”安徒生只觉得石心发疯了，这说得都是些什么。 　　他突然明白了。 　　石心就是单纯来找茬的，他一定是在外国染上了疯驴病！现在正处于犯病状态！而自己和学长看戏的事刺激到了石心原本就如同线团一样难以琢磨的思绪！他为了吵架竟然胡乱编造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出来！ 　　“你敢叫我闭嘴！”石心的头发都快飘起来了，“你居然为了别人叫我闭嘴。” 　　“我就不能和人有正常的交际吗？你以为我是谁，难道每个接近我的人都另有所图！”安徒生实在受不了了，“你一点都不尊重我。” 　　“那你呢？你也一点都不相信我！”石心握紧了拳头，“在你眼里，所有人都是善良的，只有我无论做什么一定有企图！” 　　两人气哄哄地对峙着，把心中隐藏的不满全都趁机发泄了出来。 　　反正这里已经被清场。 　　就算吵得面红耳赤，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除了。 　　天上的星星。 　　远处大树上不起眼的阴影。 　　隔壁街角窗户后盛开的盆栽。 　　还有更远的地方，一匹黑色的骏马边假装吃草边发出了“啧啧”的声音。 　　…… 　　水晶球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这光芒投射在了昂贵的银质地板上，让水晶球中显示的画面放大了很多。 　　“你这只倔驴！” 　　“你个破鸟！” 　　两道声音从水晶球中传了出来，画面中的人正是安徒生和石心，他们显然都在处愤怒中，正用不带脏字的话互相对骂着。 　　与他们拔剑嚣张的紧张氛围不同，水晶球的另一边，玛利亚皇太后正端着一杯葡萄汁，津津有味地看着这一幕，她旁边坐着的玛丽公主看得极其专注，手中的小蛋糕掉在地上都没有注意到。 　　“他们的感情真不错。”昨日星辰笑眯眯地说道，“殿下刚清理完食尸鬼的巢穴，听说有人陪着汉斯一起观看戏剧，连衣服都没有换就赶了回来。” 　　“嘘嘘，别说话。”玛利亚皇太后不满地说道，“刚才那孩子说了一句什么，把小弗雷德里克的面具都气得冒红烟了，都怪你在说话，让我没听清。” 　　“汉斯说，他要找九十九个恋人，让弗雷德里克继续过他的浪荡生活去，以后两个人谁都别管谁。”一直全神贯注没有错过任何细节的玛丽公主补充道。 　　“真是目标远大的孩子。”玛利亚皇太后赞许地点了点头，“他不自信的毛病终于有所改变，很好，很好。” 　　看到画面中的两人互相抽出了武器，仿佛下一刻就要打作一团，玛利亚皇太后立刻坐直了身体，也不再说话。 　　谁都不想错过如此精彩的一幕。 　　远远坐在树上的小女孩显然也是这样想的。 　　她偷偷摸摸地让自己的身形藏在树影中，睁大眼睛看着远方已经打起来的两个人，超凡的视力只能看个大概，被石心用秘法做成的隔离地带根本无法用精神力渗透。 　　但小女孩自有办法。 　　在两人身后已经熄灭的路灯中，一点点不起眼的小火星正一闪一灭的。 　　这点小火星化作了小女孩的眼睛和耳朵，让她看得津津有味。 　　“打，继续打啊，怎么又停下来了！”她激动地挫着手，一不留神，已经有些不合脚的小红鞋从树上掉了下去。 　　那是安徒生还给她的。 　　小女孩正在长身体的时候，那双鞋子早就不合脚了，但她总舍不得丢，撑裂的部位用针线补了起来，只不过针法拙劣，看上去歪歪扭扭的，这双的鞋子和她崭新的衣服完全不相称，但小女孩却一点儿都不在意。 　　“啊！”有人从树下经过，正好被鞋子砸中了头顶。 　　那人捡起鞋子，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却发现树上并没有人。 　　“哪里掉的鞋子……”那人穿着简朴的衣服，把掉下的小红鞋反复看了看，又叹了口气，“虽然有点破，但皮子很好很柔软，可惜只有一只，要不然仔细缝补一下，凯伦一定会喜欢这份生日礼物的。” 　　“啪”的一声，另一只鞋子突然掉落在他的面前。 　　这个人吓了一跳，再次抬头四处寻找，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影。 　　他捡起的地上的小红鞋，两只鞋子正好凑成了一对。 　　“感谢上帝，这一定是上天送给小凯伦的生日礼物。”那人把鞋子小心地收进了杂物包中，脚步匆匆地离开了，“这下子，那孩子不用再光脚到处跑了。” 　　树丛上的小女孩安静地看着这个人离开。 　　她趴在树干上，轻轻抚摸着树枝上绿叶，轻声说道：“奶奶，那双鞋子是你送给我的，现在它到了更需要的人手中，你不会生气吧……” 　　树叶当然没有回答，只是风吹过时，叶子轻轻拂过了小女孩的脸庞，仿佛格瑞那粗糙的手掌正爱怜的抚摸着自己孙女的小脸蛋。 　　在距离小女孩几个街道的空屋里。 　　靠窗的地方摆放着一盆花。 　　小花精正一边盯着远处，一边把耳朵贴在花朵上。 　　“哇，汉斯真的发火了，他拿了一袋子银币扔到了殿下身上！”拇指翻译着花朵传来的信息，“不愧是汉斯，金币太贵他舍不得铜板又太轻扔起来没有气势，银币却是恰到好处。” 　　也许石心屏蔽了普通人，但路边普通的花草，他并没有放在心上，所以这让拇指有了可乘之机。 　　靠墙站着的车夫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切：“小孩子吵架，真无趣，有本事当街脱了衣服肉搏，那才有点看头。” 　　“嘿！什么肉搏！”拇指立刻洒下一大把花精粉末，原本就有些困倦的孩子们，这下子彻底趴在桌上睡着了。 　　“……”车夫无奈地摇了摇头，“在我们军队里都是不拿武器，直接拳头对拳头的来场男人间的较量，我说得这个意思。” 　　拇指眨了眨美丽的大眼睛：“真是太刺激了，要不再说说你和你士兵朋友的事？” 　　车夫轻轻弹了下花朵的叶子，哭笑不得地说道：“好好听你的八卦吧，小花精，原本还觉得你长大了一些，谁知和以前一模一样。” 　　“对了车夫先生。”拇指突然抬起头来，“你叫什么名字，一直叫你车夫先生总觉得怪怪的。” 　　“缇恩，我的朋友都叫我缇恩。”车夫走到窗口前，看着远处那团黑漆漆的地方，“恋爱真好。”他感叹道，“就连吵架都让人觉得是在打情骂俏。” 　　此时无人注视的安徒生和石心，正在吵架的最后阶段。 　　“所以你今天突然出现是为什么！”汉斯擦了擦头上的汗滴，他没有用上巫术，但单靠着超凡后超越普通人的身体素质，却是无法和专业撅人的野驴相比的。 　　只是几个来回，他就被石心用单手打得没有还手之力。 　　小汉斯只能召唤出了藤蔓，瞬间裹住了石心的腰部，可是转眼间，那看上去粗壮有力的巨大藤蔓就变成了灰烬。 　　“呵呵，今天就要让你好好领教一下灰烬的力量！”安徒生心中暗想着，“我要用灰烬控制你跳脱衣舞！再用水晶录下来，在你下次订婚典礼上大屏全场巡回播放。” 　　他用精神力操控着灰烬，想要给石心来一个出其不意。 　　可是下一刻，气势汹汹的石心却停了下来。 　　“算了！”他突然后退一步，“这次勉强放过你。” 　　石心的面具挡住了他所有表情，让安徒生无法猜测此时他究竟在想什么，但他敏锐地发现，石心的声音里似乎带着一丝怜悯。 　　这一瞬间，安徒生就明白了，石心是因为看到自己的藤蔓变成灰烬，所以才停手的。 　　“看来这一次拇指还算够朋友，没有把我研究出灰烬新力量的事情告诉石心。”安徒生心中一动，“但是我控制着小皮鞭送到了玛丽公主的管家面前，她就算不清楚，管家肯定看出了什么会向她汇报的，为什么她没有告诉石心？” 　　短短片刻，安徒生心中闪过了很多猜测。 　　但他却什么都没有说。 　　今后和石心打交道的机会还很多，以后的他们也不知道会是敌人还是朋友，是否会站在相反的立场。 　　手中多一些底牌总是没错。 　　也许是藤蔓变为灰烬的一幕给了石心某种触动，他竟难得认真地说道：“你一直说我不尊重你，可你也并未真正尊重过我！你看到的，也只是我的高贵的身份和完美的外表。” 　　“你也是这样。”安徒生终于说出了以往不肯透露的心声，“你想要我相信你，可是你从头到尾也根本不曾相信过我。” 　　“你觉得我弱小，笨拙，但你没看到的是，我也会成长。” 　　“我并不是瞎子也不是傻瓜。”他指了指石心鞋子上的泥印，“你这么讲究的人突然这样的打扮出现在我面前，就是你给我的一种暗示，你在暗示自己很在意我，所以才会不顾形象的出现。” 　　“这样的暗示在我们相处的时候实在是太多了，多到让我觉得很压抑，你觉得斯贝内迟学长有问题，可你没想到的是，就算他有什么，我也并不是毫无反抗之力的孩童。” 　　“你不想被你母亲操纵，拼尽一切也要脱离你父亲的掌控，可是为什么，你却想要控制我的人生呢？” 　　“你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会处理好突发的事件，所以才有了自以为是的各种考验……这是我的人生，不论是一时冲动的错误，又或者莫名其妙的遭遇，这些都是我想要体验的！” 　　安徒生从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这些细碎的想法在他心中一直翻来覆去并没成型，在野风国时，火焰领主那歹毒的黑色火焰，让安徒生第一次正视了他的内心。 　　现在，当他点燃余火成为了真正的灰烬巫师后，看待世界的角度更是发生了变化。 　　“你曾经让我选择，是选择生活在真实的世界里，还是选择生活在美好梦幻的笼中，可实际上，你并没有给过我选择，你替我做出了选择。”小汉斯盯着石心说道，“你希望我一直生活在笼中，生活在你的羽翼下，让我能按照你想要的轨迹成长，让我的一举一动都不会脱离你的控制。” 　　“这是你唯一感到安全的方法，这是你唯一表达爱意的方法，你不敢打开那个笼子，让我飞出去。” 　　“你怕我受伤也怕我某天死去，更怕我会变成你不喜欢的模样，但让你发自内心感到恐惧的是—你怕自己心会受到伤害。” 　　石心把玩着手中的细剑，并没有说话，似乎是在听，也似乎是在想些别的什么。 　　安徒生并没有被他的态度影响到。 　　他反而上前一步，握住了石心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处。 　　“这里，你感觉到了吗？” 　　小汉斯说。 　　“我的心跳很微弱，但它勇敢，也绝对不会怕流血受伤，它做好了面对这个真实的世界的准备！童话里的故事都是骗人的，这些我都知道，但我并不会因此失望，我希望你明白，我并没有你认为的那么软弱。” 　　石心想要抽出自己的手，但这一次，小汉斯却抓得紧紧的。 　　“美梦很好，但我更想要现实，哪怕它冰冷又残酷！你从高处俯视，看到的是真正的我，但我抬头看向你时，只看到了被种种美丽光芒笼罩保护着的你。” 　　“殿下，我希望你也能勇敢一点，承认你也会失败，你也不完美，你害怕受伤也害怕被信任的人伤害，但受到的伤总会痊愈，它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疼。” 　　“你什么时候能走出自己的笼子？你什么时候敢不怕受伤的真正去爱一个人呢？” 　　石心叹了口气，冰冷的气息混合着雾气飘散开来，在夏日的夜里，他的体温一如既往的寒冷。 　　“我听到了你的声音，汉斯。”石心的声音比夜风还要轻，还要温柔，“那么……” 　　安徒生的心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他松开了手。 　　石心把剑插回到了剑鞘里，他打了个响指，黑马无声地从远处跑了过来，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并未放慢速度，石心翻身上马，动作既干脆又优雅。 　　月光洒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银白色的柔光。 　　石心回头看了小汉斯一眼。 　　他美丽的银色发丝随即飘了起来，黑马驶入夜色，消失不见。 　　随着石心的离开，周围的路灯闪了几下，缓慢地重新亮了起来。 　　路人的声音也断断续续地响了起来。 　　安徒生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石心离开的方向，他的心不再是空荡荡的了，他知道石心听到了自己，他知道石心看到了自己。 　　“那么……”他深吸了一口夏日夜晚甜美的空气，脸上满是释然，“再见。” 　　他不再留恋那远去的背影，转身朝自己的住所走去。 　　还有很多很多的事等着他去做。 　　今天的心得笔记还没有做完，巫术灵感也要赶紧记录下来，还有明天休息，正好可以再去哥本哈斯图书馆看看。 　　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这些都是铸造未来的大事。 　　他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地朝前走着，黑色的眼睛却明亮极了。 　　安徒生不用再追寻月亮或者星星。 　　他走在自己的路上。 　　………………………………第一部 完结……………………………… 　　在漆黑的小路上，在月光落下的树枝上，在所有读完的书页上，在所有空白的书页上，在石头鲜血纸张或者灰烬中，在镀金的画像上，在展示的刀枪上，在君主的冠冕上，在我少年时期的回音上，在大海上，在航行的船上，在因激动而疯狂的山上，在苍白细密的雨滴上，在订婚的季节上，在我所有破碎的蓝天上，在明澈如湖泊的月亮上，在鸟的羽翼上，在旋转的阴影上，在醒来的小径上，在点燃的路灯上，在专注的嘴唇上，在身不由己的分别上，在死亡的台阶上，在没有回忆的希望上，我写下你的名字。 　　——保尔.艾吕雅《自由》 　　-------------------- 　　小纸条000： 　　匿名纸条 　　【据说新出炉的热辣书籍将会在四月一日正式供应，作者是声名狼藉的人类作家，因长期拖更被暴怒的蒙面读者们用麻袋捕获拖入黑巷轮流殴打，该作品已有丰厚存稿，被救援后的人类作家表示，已患每日码字不停的怪病，请求超凡者协会的援助。】 　　协会回信如下： 　　【已阅，驳回援助申请，随信附送勤奋药剂十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