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级咒物观南镜》作者:NINA耶   文案:   不正经概括:《重生之我是全高专的失忆白月光》《苦读13年,归来仍是高一》《拼搏三生终于职高毕业》   观南镜的术式是可以混淆真假,变换虚实。   虽然听起来很牛掰,但他日常不是帮学长a把咒灵球变成小花,方便他下咽;就是暂时装成柔弱jk,扮演学长b的绝症女友,靠路人对他们的同情插队买蛋糕。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体质特殊,名为入学高专,实为被两位“最强”监管。   但这两位的性格比他的体质还混沌。   ——   学长b:悬赏令1个亿,什么档次,和我一个价格?   学长b:直接杀了好浪费哦,要他炖了吃掉吗?   学长b:还是大卸八块做成咒物?那我要他眼睛。   学长a微笑捧哏:心脏就给我吧。   不知道这是玩笑的观南镜默默哭了:   可以让我上一天学再杀我吗?我从来没有读过书,真的很想知道上学是什么感觉,求求了。   班主任满脸崩溃地暴打自己的学生:“你们两个!明知道他就是新学弟还欺负人!!!给我停嘴啊!!!”   ——   虽说两位监护人性格差劲,但第一次迈入校园的观南镜还是幸福极了。   他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活到18岁,和同伴一起从高专顺利毕业。   ——   然而在高二的夏天,他还是死掉了。   ————   排雷:   1.主角一共痛痛地噶三次复活三次,不是读档重来,时间线一直在走,且开篇剧情不是高专,高专篇大概十来章开始进入。不能接受主角死亡和小虐剧情的妈咪慎入,啾咪。   2.感情线主要涉及俩学长和同级的单箭头,表白的死了,活的没表白,可以理解为一款be或开放式结局。最终没有任何人和任何人在一起了(无主cp也无副cp)。不能接受的妈咪也慎入!啾咪!   内容标签: 少年漫 咒回 轻松 日常   搜索关键字:主角:观南镜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们怎么都认识我   立意:每个孩子都应该受到教育、好好长大。 第1章   虎杖悠仁在按部就班地升入高中后,神奇地喜欢上了一个同级。   说是喜欢,但其实不是恋爱向的那种情绪,单纯是某种奇怪的命运感,由于很难描述,所以虎杖悠仁只好简单地把这种情感定义为了喜欢。他第一次见到观南镜,是在开学典礼上,对方作为新生代表发言。   站在讲台上的黑发少年声音和语调莫名非常出尘,不像是在读“新春到来,人生又一年”这样的发言稿,而是在敲着木鱼诵经似的。   在这种奇葩的诵经式演讲中,台下两三百个学生都非常静默地听着,里面可能一大半人都精神恍惚得像是快被超度了。只有虎杖悠仁站在人群末尾,跃跃欲试地踮起脚尖往台上望,于是他和一双绕着雾气的深潭水似的眼睛短暂地对上了视线。   太奇怪了。   虎杖悠仁脚掌松了下去,踩回地面上,然而那双眼睛却像是忽然贯穿了他,隔着安静的又吵闹的两百颗心脏,毫无缝隙地落在了他面前。   ……命运感。   人有上辈子吗?我在上辈子见过你吗?   “听说观南同学是从东京转学过来的呢。”   “不会吧?!天啊,气质又这么好,会不会是什么大少爷……有打听到他想加入哪个社团吗?网球部?还是弓道社?”   “说起来绝对会让你大吃一惊!——他加入了佛学社团!还说就是为了这个才选了我们学校!”   “啊啊啊真是不得了,竟然是这种禁欲系的吗,那他还有没有可能答应告白啊可恶……”   女孩们讨论的声音走远了,虎杖悠仁支起的耳朵放了下去,在下午灿烂的阳光中,他开始收拾书包,打算翘掉社团活动,去医院看爷爷。在高中校园中关心一个风云人物最好的地方就是,你可以一动不动地就从四面八方听到无数关于他的信息。最坏的地方是,这些信息里不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同学yy和越传越不像话的。   就因为昨天传出了观南镜要加入佛学社团,今天八卦就发展成了:   “网上有他穿着袈裟的照片。”   “不对不对,不是他穿,是他哥哥穿。”   “他是附近一个高僧的弟弟,对方来当主持,他跟着哥哥的工作才一起转学到这里的。”   “他们住在山中的寺庙里。”   “不对不对,住在市中心的豪华公寓啦。”   “在网上找到了他以前初中的同学,都说他和一个校花级美女关系超好。”   “不对不对,人家说的是他和一个校花级的男美女关系超好,是他的美貌竹马。”   “什么啊,这人设真是老派的受欢迎男子啊!”   “毕竟人就很古典嘛。”   都是些莫名其妙的话啊,虎杖悠仁在心里感慨。他觉得所有人都距离观南镜很遥远,虽然他自己也是。这样生活过于丰富、时刻处在他人视线中心的同级生和他不该有什么关联来着,毕竟他现在完全没有心思参与正常的校园生活。每天上学都和应付差事差不多,铃声一打响就收拾东西,等到教室里人走了大半他就冲出去、然后加速跑一千米,准点赶上三点四十五的公交车。   三点五十八分跳下车,在道路边狂奔三百米,冲下楼梯,换乘四点准时到达的轻轨。然后在四点二十八分踏入医院,门口买上一束花,四点半踏入医院。   走入病房时听到各种检测生命体征的仪器在平稳运行,发出各种各样的噪音,他自己如雷鼓一样的心跳声才终于能消弭在这份和谐的嘈杂里。   这就是他的高中生活,日渐侵染到爷爷身上的死亡气息一步步压缩着每个缝隙,每一次教室墙壁上分针拨动的声音对他来说都有种莫名的刺耳和警醒意味,让他下意识绷紧身体。但这样的他,却还是忍不住在某一天中午看到观南镜躺在学校偏僻角落里一株大梨树上晒太阳时,从三层楼的楼顶上翻了下去,仰着头和对方说了一声hi。   “虽然说起来很冒犯,但是——我可以和你聊聊死亡吗?”   在阳光中闭着眼睛的观南镜挑了挑眉头,冲着树下的他望来。眼睛依然是那么一双眼睛,绕着雾的深潭水。虎杖悠仁在这一刻明白了连日来萦绕在心头的感觉是什么,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毫无生机的淡漠的绿,镶嵌在一张如此青春貌美、但细看就会发现有些苍白到近乎有点透明的脸上。   这是在医院里才会看见的肤色,医院里才会看见的眼神。   观南同学,有什么隐疾吗?   但虎杖悠仁当然不可能开口这么问,他只是和观南镜讲了自己爷爷重病的事情,又莫名自然而然地在当天下午带着他去医院看了爷爷。   爷爷狐疑地看虎杖介绍“新朋友”,观南镜在学校里是个没表情的家伙,这一会儿倒是很有礼貌地冲着老人家笑了一下,搞得带他们来的护士没忍住看了一眼这个大少爷似的学生。   “真的是朋友吗?”爷爷咳嗽着,声音沙哑:“你这种笨蛋可不像是讨这种孩子喜欢的样子啊喂,咳,咳咳……”   “喂!——”虎杖气鼓鼓地撅起嘴,变成了一颗蜡笔小新脸的生气小虎头。但他同时也确实有点心虚,下意识地把眼神转到观南镜的脸上去,稍微怔了一下,对方在医院大片白色的墙壁中,果然显得融入了许多。如果他换个病号服在身上,虎杖绝不会想到他是个能正常开展校园生活、参加体育活动的高中生。   观南镜倒是没感觉到他在发愣似的,很自然地放下了书包,从里面拿出一束小雏菊整理好,和虎杖带来的花放在了一起,雪白的花瓣,鲜活的点缀。太阳开始下行了,浓艳的光抹在他的脸上,填补了他本身的苍白,油画一样温暖,细腻发亮。   “爷爷,我和悠仁是朋友哦。”   他非常自然地给老人家讲了很多校园里的事,比如虎杖是风云人物,五十米只用几秒就能跑完,天天被体育老师追着要求加入田径社。逗得对方虚弱地哈哈大笑起来,摸着虎杖的手腕说那你还不快同意。   说了半个多小时爷爷就又逐渐陷入了昏睡,手里还捏着孙子的手腕。他们俩同时收了声音,一起低头看,老人的手上已经不挂多少肉了,皮堆叠在一起,上面有淡淡的斑点和比斑点更密集的针孔,此时静脉里依然被灌入着用来维系生命的药水,盐分,还有葡萄糖——他已经吃不下什么东西了。   “观南同学,谢谢你待了这么久,该回家啦。”虎杖声音很自然地说:“我送你下去。”   观南镜看了一会儿他的脸。比起虎杖悠仁的表情和眼神,无法遮掩、不会说谎,能真正体现他安定情绪的是他身上的咒力——非常微小的,几乎不可见的咒力,但还是能捕捉到。   观南镜很擅长感受这个世界的真实。   “叫我镜就好。”他点了点头,收拾书包和他一起下楼。说是送到楼下,其实一直陪到了车站,但等红灯的时候虎杖悠仁忽然让他等一下,就忽然撒腿跑远了,两分钟后抱着一大捧小雏菊回来了,笑容灿烂地边跑边喊,人停下前话已经溜了一半出来,热热闹闹地塞入观南镜的耳朵里:   “kagami!——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包里带着一束花,但我想,万一是本来想送人或者带回家的就麻烦啦,毕竟这时间很多花店都关门了。幸好我记得这里有一家要迟一点,跑过去还是赶上了,真是大幸运……”   虽然小雏菊经常被人误解为是一种和夏日、田野、阳光挂钩的花朵,但实际上是个喜阴冷的品种,适宜秋天播种而不是春天栽培,春夏天反而不好买。在日本的气候里,现在早是雏菊季的尾巴了。观南镜毫不怀疑虎杖悠仁可能是把整个店里的小雏菊都买了下来,伸手接过,没法和对方解释刚刚从包里拿出来的那一束其实是他直接变出来的,所以根本不需要他还回来。   “……谢谢。”   “是我要谢谢你才对啊。爷爷他,一直很希望我能过正常的校园生活,每天嘻嘻哈哈地处朋友、搞社团什么的,但我实在没有那种心情。所以今天镜愿意和我一起来真是太好了,他真的很开心。不过我真是吓了一跳啊,完全没想到你会帮我圆谎,还说得那么自然,真是太感恩了……”   因为很擅长感受真实,所以操纵虚假同样得心应手——很辩证的关系吧?   在虎杖悠仁清澈的瞳仁中,观南镜的发丝在太阳最后的光芒中模糊地晃动着,一点点光晕,细纱一样,看不清。他的声音也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真实和虚假的界限并不是那么清晰的,不是吗,悠仁?就比如,虽然我们毫无血缘关系,却有可能是亲兄弟呢。”   兄弟啊,真是意外热血和亲密的词呢。   虎杖悠仁以为这是“我们做好朋友吧”的古典派说法,没扫兴,只是忽然有点好奇地认真问:   “哎?那镜是几月的生日?”   “我吗?……我是在一年里最热的时间出生的。”   粉色头发的少年非常健气地笑了出来:“是夏天生的啊!那按月份来看,我才是哥哥啊!真好呢——”   他好像有点忘了边界感,过分亲昵地摸了摸观南镜的头发,感觉像是在抚摸一块上好的丝绸,自己都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收回手不自在地捏了捏:“对不起,那个……”   观南镜却像是没有在意,没有恼怒,也没有害羞,没有赞同,也没有否认,只是挥手和他再见:“明天见,悠仁。”   电车呼啸驶入站台,风带起他们俩的衣角。   太阳已经彻底落下去了。   观南镜坐上电车,看了一下地图,确认自己要一直坐到城市边缘再转公交上山。晚高峰快结束了,车上每一站人都在变少,三站后他坐了下来,腾出手回复短信,全是伏黑惠发来的。   对方显然是刚结束一项工作,好不容易得到了空余时间,说了许多的话。他讲了自己在新学校待得还不错,除了课题有点难和做锻炼时不小心割了手有点痛外一切都好,就是感觉老师是个神经病(“他能力很强,但性格真的恶劣极了”);讲了津美纪一切都好,混账爹三个月没打钱了不过幸好他现在的高中有高额助学金;又讲了下个月可能会来仙台研学,他会尽量申请这边的,如果能申请到的话就来看望他。   “课题有点难”,是遇到越级的咒灵了吗?“锻炼时不小心割了手”,那显然是打架受伤了;“高额助学金”是他自己做咒术师的报酬吧……至于“研学”,不知道会是什么任务。   但他这样年轻的咒术师,应该是参与不到“他”的大事里来的。无非是检查封印一类的小工作。老师性格恶劣的话,就不会跟着他保驾护航,不用担心有太超过的咒术师跟过来。所以看了半天后,观南镜到底是回了一个“好”。   伏黑惠不知道观南镜知道他是咒术师,这是理所当然的。观南镜只想装成普通人好好读书、过平静的校园生活,说起来就是今天虎杖爷爷对他孙子的那种渴望,所以隐瞒得很用心。   和伏黑惠做朋友是个意外,但意外既然发生了,那也没什么办法。他们共同读一个小学、一个初中,九年眨眼过,一直关系很好,一直很安宁。索性现在各走各的路,互不干扰,观南镜希望不会有一天,他得在自己的生活与对方的性命中做二选一。   车辆呼啦一声驶出隧道,观南镜抬头,在车厢玻璃中模糊看见自己的脸,和外面雾沉沉的山林,微薄摇曳的星点路灯。   车到站,该换乘了。   他回到寺庙里时天已经黑透了。踩着竹木地板穿过空荡的长廊,进入柴房,伴随着清淡的芳香,羂索正穿着袈裟,心情很好地一边哼歌一边煮汤,因为刚换身体没多久,额头上的缝纫疤痕清晰可见。他背对着他说:   “可爱的宝贝回来啦,哥哥今天做了黄豆汤哦~好吃的黄豆汤~镜也来尝一口吧~”   观南镜的视线却是落在了屋里没见过的……咒灵身上。火山一样的头,脸上只顶着一只硕大的黄澄澄的眼睛和一张嘴,耳朵用塞子塞起来了,此时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这只眼睛肿流露着毫无遮掩的窥视和恶意,仿佛已经穿透了眼前这具“虚弱无力”的人类躯体,充满蔑视地给他意念判了死刑。   然而他的嘴巴却咧出了一个巨大的笑容,声音清晰有力:“你好,人类。”   没有直接动手,张嘴说话了,还穿了不伦不类的衣服、抱着个胳膊。   有神智,是个实力还不错的特级,显然不是羂索刚收服的,虽然他的新壳有这份咒术。   观南镜瞥了一眼,不是很感兴趣,完全无视了漏壶和他的招呼,目光又挪回了羂索身上,对方已经拎着勺子转过身来看着他们了,满脸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观南镜很讨厌他的新相貌,看了几个月了,还是很不习惯,感觉也很不舒服。他放下书包,站在笑眯眯的羂索面前看了一会儿他的新壳——一个叫夏油杰的诅咒师的身体。   没有叛变前好像是个特级咒术师,金字塔尖尖的罕见存在,也不奇怪羂索为什么会兴高采烈。观南镜看他黑色的头发,看他眯起的紫色瞳仁的眼睛,看他狐狸一样上翘的嘴角,看他高大健壮的身躯被包裹在独特的五条袈裟中,上面甚至在他死后几个月依然附着某种莫名熟悉、久久不散的檀香,这是他有记忆的十一年来,羂索用过的壳子中最漂亮、最强大的一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观南镜觉得别扭极了。   就好像……无论如何,他都不应该是这个样子才对。   “喂。”那个火山头咒灵发出不甘寂寞的声音:“人类兄弟,我想我们还在谈事情。这就是你们的礼貌吗?”   观南镜完全无视了他,靠在羂索对面的桌子上,专注地看着他,轻声说:“不要说话,不要笑,闭上眼睛。”   羂索一副“哎呀真是拿你没办法谁让我溺爱你呢”的神情照办后,看着这张气质变得无比熟悉,但他能第一万次确信自己真的从来没见过的躯壳,观南镜彻底皱起了眉头。   想不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定是忘掉了什么东西……可是,真的想不起来……   羂索倒是在闭眼的时候感受到了什么似的,睁开狭长的眼睛,隔着衣服摸了摸胸口的小一颗黑色项链,温柔地问:“哦呦,竟然去见爷爷了吗?他还好吗?”   “很不好。”观南镜漠然:“活不了多久了。”   被完全抛在一旁的漏壶气得头顶爆炸了,耳塞也喷了出去:“所以我说——你们这对无良兄弟,倒是有点自知之明啊,你们以为是谁在这里听你们废话——”   从他的身上骤然爆发出了汹涌澎湃的火焰,这是完全由咒力构成的极热之火,纯粹得宛如可以焚尽一切的地狱烈焰,几乎是瞬间就要吞噬面对面相立的两个人类。然而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的瞬间,放到了无限迟缓,漏壶无法捕捉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咒力流转间,观南镜好像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空。”   空灵的声音还没来得及传达到他的耳朵里,漏壶只看见了对方动了动嘴唇。   他周围的光、声音、空气、重力忽然都消失了。   不,   咒力也消失了。   尽管只有一瞬,这一瞬却仿佛漫长地超越了一生。他仿佛漂浮在宇宙空间中的普通人一般,失去了所有能依靠的东西,连光都没有,动作失控着仿佛要在原地漂浮。与此同时一道重力却如箭矢般破空而来,观南镜平静的声音落后一步,终于落到了他的耳朵里:   “色。”   世界忽然又恢复了正常,光声味触感和咒力重新涌动,但漏壶已经反应不及,被咒力狠狠击中飞出房屋,伴随着一声巨响,宛如一个出膛炮/弹般被击飞到半空中的结界上!   强大严密的咒力像是钢丝铁网一般阻拦了他,漏壶狠狠撞击在上面,当即吐出了一口鲜血,又无力地滑落下来,身上出现了坚硬的花岗岩崩裂一般的纹路。   “什么……你竟然是……咒灵……”   但比起这雷霆一击,更让他错愕的显然是别的事,他脸上唯一的一只大眼睛中瞳孔紧缩,死死盯着已经脱离了人类外形、像是一团半透明雾气般飘出房间的观南镜看,头上的火山头都因为CPU过载而爆炸了。   “虽然镜和你们还是有点差别,他是依托这个特级咒具而存在的,不过暂且把他当成咒灵看也没问题。”   “夏油杰”双手从宽大的衣袖中拿出,从怀里扯出还带着他体温的漆黑项链展示给漏壶看,笑容温和。他这个壳的气质实在是好,月光下这么飘飘然独立,仿佛仙人一个:   “怎么样,我展示出实力了吗?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了吗?你想不想要吃黄豆汤?”   但观南镜还是很讨厌这个壳子,连带着对羂索也生不出好脸色来。   “要疯出去疯,有什么阴谋诡计屋里讲,我不关心。”   巨大的梨树凭空而生,在半空扎根而起,观南镜飘了上去,重新为自己凝聚出人类的血肉,裹了一件暗底蝴蝶纹的浴衣。   月光如水,他像水底摇曳的荇菜。   “别打扰我学习。”   明天数学要随堂quiz了,他还没做完模拟卷。   --------------------   完全不知道会不会有妈咪看,佛系开一下,佛系庆祝一下好了。从今天到下周三评论都有红包包~祝妈咪们万圣节快乐!明明特意挑了万圣节想开文的,找一找涩谷事变的氛围,结果放上来才想起来国内现在早到11月1号了,有点难过,Nina太糊涂啦(捂脸)   这一本的话不出意外也是为爱发电了,如果能入v就入一下,不能入就算了,毕竟从来没写过这方面,第一本很难的(狠狠找借口)不过因为是为爱发电所以反而干劲很足哈哈哈哈哈,没有意外会美美日更嘟~更不了会请假!请放心看吧。   应该没有多少看足球文的妈咪们特意来看这个,但还是先表白!爱你们!不管有没有看评论Nina都是最爱你们的好宝,啾咪啾咪!也希望会有新妈咪来和我玩!希望能和大家一起度过愉快的写文看文时光,啾啾啾~爱来自Nina。 第2章   观南镜不知道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直到一个月后,羂索从合作伙伴漏壶那里拿到了一根来自传说中的诅咒,两面宿傩的手指。   而且他们还在继续收集。   “呃——”观南镜难得露出了相当生动的表情,嫌弃:“好恶心。”   羂索新壳夏油杰的声音非常温柔:“镜的话,就是天生和他相斥得厉害,不用在意哦。”   一道沙哑但是认真得仿佛每个字都在咬发音的小老头声音插|了进来:“这家伙毕竟生前是人类,虽然这东西闻起来很香,但讨厌它也是有的。”   自从发现观南镜是“咒灵”后,漏壶的态度就对他产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态度变得很随和。咒灵确实是这么一种咒力堆叠的产物,没有真正的生物器官,是从人的念想中而来,也总是心随意转地存在着。漏壶算是观南镜见过思想最成熟的咒灵,但他的任性、古怪和残忍比起别的咒灵依然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他也不是很在意漏壶到底是什么性格就是了,毕竟对方也打不过他。   威胁不到生存的东西是无需在意的,就好像人类不会在意窗外的鸟偶尔落进自己家里。   “叫我来看这个做什么?”观南镜蹙着眉头问。   羂索明知道他讨厌这东西,却甚至笑眯眯地把手张开,往前伸到了他的面前:   “试着……摧毁一下吧?”   手指很恶心,观南镜的注意力却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时间飘在属于外壳夏油杰的手上。宽大漂亮的手掌,有温润的厚度,他的脑子里无缘由地冒出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词“有佛相”。   说起来,这个身体长得是很端庄的,下颌骨的宽度够,颧骨又不奇崛,皮肉附着骨细腻均匀,是很少在男人身上能见到的流畅相。细长眉,丹凤眼,深眼窝,眉目端庄,鼻梁高而长,耳垂厚而圆……称得上一句宝相庄严*,配得起这一身五条袈裟。   可惜还是清瘦了些,下颌骨和下巴都显了成熟男人的棱角,唇不算厚,嘴角微微下撇,这种典型是漫长的生活积累出的苦涩,显而易见地破坏了这整张脸本该仪态万方的福气。   但想想也对,有福的人怎么会沦落到年纪轻轻变死了,变成他人的木偶架子。   观南镜莫名产生了一种倦怠感,不过他没有在意,毕竟他日常如此,除了上学读书以外的事情,总是让他觉得毫无意义。   “手松开。”   在这双已经换了灵魂的紫色长眸的注视中,他无所谓地抬起了一只手,食指和无名指轻轻搭在一起,捏了个印,决定速战速决。   快到东西仿佛还没来得及下坠,就已经被澎湃的咒力绞杀在半空。   “假。”   咒力宛如在小小的范围内引发了一场无形的核|爆,羂索和漏壶双力加持下,结界才没有破碎,否则此时,但宿傩的手指依旧安然漂浮半空、无事发生。观南镜没感到意外,这种咒力太强、历史太久的东西,他是没法直接“否定”它的真实的。翻手双掌相对,九十度转动,中指相勾:   “不住真,不住实……   观身如虚,观虚如身。”   漏壶屏住了自己并不存在的呼吸,巨大的橙色单眼像是澄澈的镜子一样,映射着他前面观南镜往后四散飞舞的黑发,莹莹鬼火般闪烁的绿色眼眸。他确信空间在他的面前扭动了一瞬间,这和一个月前观南镜“剥夺”走了他身边范围内的那种程度又不一样,咒力极其蛮横狂躁地压缩着,仿佛是……想要活生生地把这个世界撕出一道口子!!   然而下一秒,先消失的不是宿傩的手指,而是观南镜的咒力。他捂着心脏滑跪在地板上,吐出了大口鲜血,很快无法维持住人类的皮囊了,变成了模糊颤抖的一团幽灵似的半透明体。   “哎呀,居然在我身边也不行吗,咒力还是不够啊?”羂索表情遗憾,语气里却分明毫无意外:“果然宿傩还是必需品呢。”   观南镜低着头说:“你把‘它’给我,就够了。”   羂索隔着袈裟捂了捂心口的项链,微微笑道:“不是我不想,是‘束缚’哦,原谅哥哥吧。”   漏壶依然没听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也并不在意,只是略带狂热地拍了拍手掌,头上噗噗冒热气,好像并不存在的脑浆煮开了似的,向着观南镜迈了两步。他俯身,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和“夏油杰”才学来的,也向他伸出手来,手指短短方方,指甲是漆黑的颜色,和宿傩手指无差的黑色:   “不错,真是不错——你的咒力,太棒了,比上一次更让我确信——加入我们吧,观南镜,你会在属于咒灵的世界里,彻底得到新生的。”   观南镜没有搭上他的手,化成一团雾钻进了“夏油杰”的衣服里,回到项链中:“别学人类这套,古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不是很有咒灵的心性嘛!”漏壶仰天大笑。   羂索和漏壶走了,晚上回来的时候告诉观南镜他见到了两个新的特级咒灵,一个叫花御,一个叫陀艮:   “和漏壶是一个品类呢,来自人类对大自然亘古不变的、最深远无力的恐惧……很不错吧?”   他一边倒茶一边和观南镜说话,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还很委屈地从家庭小吧台后面探出身来,可怜巴巴地压弱语气说了句:“不想搭理我吗?”   别用这个身体说这种话啊……比宿傩手指还恶心。   本来想要酝酿情绪写作文就够难了,不知道为什么莫名被戳到了雷点似的,观南镜十分粗暴地直接投掷了一把铅笔出去,快准狠地往他的眉心狠击。羂索在极限距离召唤出一只四级咒灵挡下了这一击,但还是被笔尖戳进眉心一分,拔出时流下一道血痕。   “好好好,我不打扰你学习了。”他满脸无辜地举手投降。   什么啊,夏油杰的记忆里,这招明明对你很管用的。羂索在心里悱恻到了青春期的小孩就是难搞,但随即又生出一种满意:观南镜确实对他死前的人生毫无反应,不是吗?否则不可能和昔日关系亲密的学长朝夕相处,依然毫无迷惘。   就仿佛他身上连着的尘世情缘,早已被真的斩断了。   真好啊。他愉悦地想。果然只有镜是真正属于我,也唯一属于我的一个。虽然是个因为遭遇意外而变得有点特殊和棘手的微瑕品,但反过来说,不是这点意外的话,现在对方就会像虎杖悠仁一样等待着被使用,不可能被他留在身边了。   我真是爱他啊,他有点自得和舒服地赞美了一番自己高尚的情操。   宿傩是必需品,那悠仁就是必然的牺牲品了。   第二天上学,在班级门口被虎杖扑了个满怀,贴住了对方热乎乎的脸颊时,观南镜想到这个既定事实,顿在了原地没有推开他。   他觉得自己应该没有难过,因为他和咒灵差不多,而咒灵们会恐惧,会痛苦,会愤怒,会憎恨,却唯独没有怜悯这种感情。他并不怜悯虎杖,也没有打算拯救他的命运,和刽子手们没有本质区别,是隔岸观火的伥鬼。在他混沌的记忆,毫无来处,也不知存在有何意义的生命中——如果他这样也算是活着的话——他只想要上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上学,反正就想上,好像一个带着执念无法往生的幽魂。   除此以外的所有事情,他都漠不关心。   但是他却还是花了更多时间在虎杖悠仁身上。   佛学部课后活动的时间比较自由,他就经常陪着虎杖去参加他那个明显是混日子蹭学分骗经费买零食的三流灵异社团,然后和他一起去看望他爷爷。春越发深了,白昼一日一日地长,树满头大汗,叶片盖得密密麻麻,世界上最茂密的绿色头发。   望着外面这片浓浓的树荫,爷爷忽然闹着要吃橘子,虎杖悠仁一边抱怨老头子你明知道自己不能吃东西啊,一边还是嘟哝着但是能在嘴唇上沾沾味道也是好的,于是拜托观南镜先陪一会儿,他自己冲出门去。   观南镜慢条斯理地继续削水果,体态端庄漂亮,在这儿坐了一个多小时了,依然是心平气和、纹丝不动的平整。纤细莹白的指尖按着刀,动作轻柔到几乎没有声音。他们继续说着欢乐的校园生活,然后在某个瞬间空气忽然陷入粘稠的寂静。   “孩子。”老人家衰老疲倦的声音,像把日历忽然翻到了十月一样,走完了漫长的夏,只剩蝉鸣虚弱的尾声:“你……真的是人类吗?”   他的视线虚动着,但大概凝在观南镜的下巴上。   唇心下。   ……之前,他还看不到的。   观南镜的手顿住了。他抬起眼睛来看着床上老人的眼睛,浑浊和清澈同时在其中流动,他转动刀锋——向内安全地放到了床头柜上的盘子里。然后俯身握住了老人家的手。   放到自己的胸口。   有点虚弱的,不是很快速热烈的,和虎杖悠仁拥抱他时的那颗仿佛能震破胸膛的健康心脏完全没法比,但确实是震动着,维系着他的这具躯壳。   咒力核心在一直运转,模拟着心脏的跳动,让他无论何时都不会露馅。从中不断蔓延出的咒力,变成了他身上的每一根骨,每一滴血,每一块肉。   “是人类哦,爷爷。”观南镜看着对方的眼睛:“妖魔鬼怪是不需要心脏的,不是吗?”   对方闭上了眼睛:“我分不清。”   “我分不清,我护不住我的孩子了,护不住……”   两行热泪从他浑浊的眼角流下,他开始嗫嚅着说胡话。   虎杖悠仁跑了三条街才买到满意的甜橘子回来时,老头已经睡了过去,观南镜转告他说他又不想吃了,急得虎杖悠仁在屋里原地跳得差点没头撞到天花板。今天有点太迟了,他要和观南镜一起离开回家,临走前他在橘子篮里写歪歪扭扭的纸条,拜托护士长查房时候不要扔掉,明天自己来伺候爷爷稍微舔个味道就好。   翻完这一页,他本能举着笔,想要给爷爷也写小纸条,无非是“哼臭老头等着我明天来一定要和你吵架”——可对方这个星期其实已经看不清什么东西了,于是提笔,只按下一道漫长的线,隔在纸的中间。他一手揉头发,一手揉纸团,还是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难得一同回去,不过完全是两个方向的车,不同路,他们只一如既往地一起走到站台,和平时虎杖悠仁把观南镜送到这里来时并无区别。但现在离天黑就还早着呢,观南镜踩在光影分界线里,和虎杖悠仁道别,说明天不能见面了。   虎杖问他为什么?是社团有什么事吗?   观南镜说不是,是我的朋友要来看我。   “那个传说中的男美女幼驯染?”虎杖情不自禁地问,然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对不起,我听信谣言还这么失礼地当真问出口了,真是太没礼貌了。”   “没关系。”   观南镜冲着他笑了一下。   虎杖悠仁发誓这应该是他们认识第一天以外,观南镜唯一一次笑。他看得呆愣在原地,感觉仿佛是一整个春天,又仿佛只是几个脚步间,对方就已经和他挥手说着再见,进入车站顶棚投下的巨大的阴影中,迈入了去对面站台的楼梯。观南镜要搭乘的车准点到了,一秒都不差,到得如此不巧,风掀动他额前柔软的刘海,短暂地停泊就呼啸而去。   在飞速移动的金属车厢折射阳光带来的炫影消逝前,虎杖感觉对方站在站台另一边看着自己,像是旅客在出发前最后一次眷恋的回头。但是他再眨眨眼时,那道纤长漂亮的身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当然是不可能站在那儿看我的,他已经上车走了呀。   这么舍不得吗?我好像……真是很喜欢镜。   虎杖一边迈进车厢一边想,可是没办法,人家也是有旧友的嘛。   伏黑惠像个黑猫似的轻盈地跳下台阶,他特意熬夜坐车过来,增加了半天的自由时间,才中午不到就已经在学校里踩完了点,剩下的时间都自由了,可以安心等待观南镜放学,第一时间和他碰面——这就是咒术师生活里好不容易挤出的一点缝隙,放在平时还挺令人不爽的,可相逢的期待和喜悦冲淡了这种情绪,让他顶着黑眼圈也依然情绪良好。   然而还没来得及溜出去,伴随着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他一抬眼,就非常不巧地和手撑着脸坐在窗边的观南镜对上了视线。   对方显然也愣了一下,但接着又仿佛完全不意外似的,更往外倾点,被风吹起头发,和他眨了眨眼睛。   啊!   伏黑惠张开手掌按住了下半张脸……丢死人了!!!   “下午的课呢?”   “请假了。”   观南镜边发短信让羂索帮他和老师打个招呼,边说道:“惠的时间肯定很紧张吧?不然不会没放学就来找我的……”   他们现在正坐在咖啡店里,伏黑惠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一只手用来托着脸,边喝黑咖啡边看着观南镜带着校徽刺绣的制服领子。他们现在穿着不一样的制服,虽然已经看了两个小时,一起吃了午饭、逛街买了伴手礼,但他还是感觉不习惯。观南镜只是很平常地体贴着,他却莫名感到了一种愧疚:   “对不起,我现在的高中实在是管理太严格了,研学的事情也很多,只有半天可以自由活动……”   还得继续和对方说谎。   他不习惯说,对面也不习惯从他这里听。   观南镜掐掉手机,抬起眼睛来认真地看着他:“我没有介意哦,惠。”   伏黑惠看了他两秒,忽然有点忍不住笑:“什么啊,一点都没变嘛。”   完全直白的……一点都不会说谎。   也就他不会被吓到吧?镜和新同学能好好相处吗?   观南镜安静地吸了一口无糖抹茶奶,他和伏黑惠在这方面的口味是很像的,喜欢苦味的东西。所以视线不由得就落到了伏黑惠买的口味齐全超甜和果子大套装上面,用眼神询问这是给谁的。   “啊,是那个……我说很讨厌的老师……”   大概是被自己的言行不一尴尬到了,伏黑惠的脸也有点僵,仿佛在找合理的原因来解释自己这种抖m行为是怎么回事,但嗯了三声都找不到,他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   “虽然说性格真的很恶劣,而且在我的第一次课程实践里他作为指导老师全程捣乱,但是毕竟是老师啊,我还是想要尊重他的……所以,嗯。”   “就随便买一个给他。”伏黑惠别扭地讲。   “这次研学……他也来了吗?”观南镜不动声色地紧了紧眉心,但万幸黑发少年下一句就说:“当然没有,他还挺忙的,去别的地方开讲座了。”   “那就好。”观南镜歪着头说:“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了。”   伏黑惠有点头疼:“所以说这种说话方式不行……”   他们交换了很多彼此新生活的信息。伏黑惠对他的“特殊宗教高中”有许多活力满满的抱怨,比如宗教类学校生源很固定,一年前发生了一点业界大事,导致今年新生很少,还有一个女孩子到现在都没报到;   比如他的班主任,这个讨厌鬼老师,特别喜欢吃甜品装扮还很奇怪;   比如校园生活外还要兼顾家庭,为他的混账父亲真的很烦,惹是生非,但是今年津美纪出事后又是他冒出来解决的……   “说实在的,我已经三年多没有见到他了,可是又确实一直收到他打的钱。”伏黑惠满脸复杂:“真是不想和这种人渣爹有这么复杂的关系啊。”   亲子关系很复杂吗?观南镜想到了自己和羂索的关系,其实他也不懂对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父亲或母亲,但羂索一直是这么说的,而且是他难得判断不清真假的话,说明这件事里面有真有假,他也就可有可无地信了。   一个会置换身体的怪物和一个没有过去、不知道为什么留在这世间的咒魂,如果真的是亲子大概也没有那么奇怪吧。但是他思索的神情被伏黑惠误解了,对方轻声说了抱歉。   “你和你这个国外回来的,哥哥……相处得还好吗?”他显然有点懊恼,生硬地转移开话题,观南镜冰凉的手指轻轻搭在他有点发烫的脸上,把他的脸又推了回来。   “惠,你善解人意过头了。”   伏黑惠一僵,往后猛躲,忍不住继续纠结:“这种夸女孩的词不要乱用在男生身上啊……说男生的话,‘体贴细心’就够了。意思虽然是一样的,可是界限感却完全不同。”   他差点脱口而出担忧:和新同学也是这么乱说话吗?   正式做了咒术师日夜开工后,他越发体会到人心不可测。长得漂亮的人不要和他人乱来往,他真怕哪天有什么怨男怨女的咒灵缠到竹马的身上去。   观南镜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往后仰在椅子上,望着窗外,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续着之前的话题:“‘哥哥’……硬要说的话,我喜欢他的脸,但不喜欢他的性格。”   “外貌吗?”伏黑惠看着他被下午金色的阳光照亮的侧脸和唇下朱砂笔轻轻点上去似的一点红痣,忽然有点不自在地咳了咳:“第一次听你说喜欢什么人的长相。”   “是啊,很奇怪吧。黑头发,长眼睛……”   他不紧不慢地说着,伏黑惠却更不自在了,然后就看到观南镜忽然扭过头和他说:   “忽然发现和惠还有点像。但是哥哥是窄眼形,也没有惠这么长的睫毛。”   “别逗我玩了。”   伏黑惠叹了口气,明知道观南镜从不说谎,却还是把他没边界的话定义为了“逗”。杏仁乳酪蛋糕上来了,他切好成匀称的几块后推给他:   “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和哥哥相处得好,如果他人不好,那——”   他刚想说“那你还不如回东京和我一起”,就把话头吞了回去。   虽然说开始做咒术师后,他确实收入高了很多,但毕竟刚挣钱,没有什么资产可言,也不知道破烂老爹有没有在外面欠债。只要他能多活一天,当然养得起津美纪和镜,可咒术师的人生是没有担保的。也许明天他就会死在咒灵手里,到那时津美纪好歹还有个三天两头就能搞到钱的烂人爹给她兜个底,镜该怎么办呢?   说起来很残酷,但现实就是这样:他无力掌控自己的生命,无力承托姐姐的幸福,也无力负担好友的人生。   尽管他如此想要。   “都说你善解人意过头了。”观南镜的手指按在了他的眉心:“不管惠在担心什么,都请停住。我只是不喜欢他,但他对我挺好的,也很有钱,有求必应,只是性格很差……要说的话,其实就是和我妈一个样。”   “你见过我‘妈妈’的。”   当然是一个样,他们俩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只是换了躯壳。   妈死了,哥哥“回来”继续抚养他。   在外人看来不幸哀伤的家庭变动,有着多么变态古怪的内里。   但观南镜让伏黑惠放心,说得倒也都是真话。虽然羂索经常让他感觉阴风阵阵,也不愿意交出他栖身的咒物,但他确实从来没缺过钱,对观南镜也算得上是有求必应——不然也不会找身份陪他读书、上学,让他能够在作为咒灵降生后扮演一个人类小孩,一年年看似平凡地“长大”。   在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时刻里,羂索都对他称得上溺爱,剩下的百分之零点零一是观南镜清醒的理智支撑的空间,在这狭小的缝隙里,他始终清楚地知道羂索并不爱他。   更何况他还没搞清楚对方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父或母。   谁知道所有“溺爱”都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但这番话显然让伏黑惠放心了不少。观南镜一般来说话确实不多,可也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那种目中无人、遁入空门的高岭之花。他对伏黑惠的话就总是不少,从无隐瞒,从无伤害。想到这里,伏黑惠心底有种钝钝的柔软。   “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他难得也直白地表达情绪,但还是内敛,声音轻得一塌糊涂。   今天是个大晴天,他们出门时正好是落日前的四十分钟,外头朝霞满天,从拍照的角度来说,这是一天里的magic hour,柔和又色彩丰富的光线中,一切都美得离奇,高挑挺拔的漂亮dk组合更是画一样。在咖啡店里明晃晃地靠着窗坐久了,好多年轻女孩在冲他们远远地偷偷拍照片,发出“你去要他的line”“不还是你去”的争执。   太阳快落下,分开的时间到了。   他们俩都不能让对方知道自己晚上要去哪里,也都没有问询彼此,默契地在大路尽头提了分开。   伏黑惠说如果明天走得迟点就再一起吃个午饭,但他们其实心里都清楚这是温柔的谎言。   谎言不会改变离别的本质,只是让这个时刻显得不太尖锐。   观南镜想,这个时刻也许更适合一个真实的拥抱,而不是一个虚假的诺言。但他没有提出这份要求,也算不上多么渴求它。   反正再见的机会还有太多。   只要伏黑惠没死掉的话。   然而在他坐着电车,快晃到山脚下的时候,手机一响,弹出一条简短的信息:   “镜,我爷爷走了。”   而伏黑惠打开了那个本应安放着特级咒物的封印箱,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   *宝相庄严是有褒义有贬义的,这里取褒义。   *完全没有洗白羂索的想法,妈咪们看他的第一视角的话不要太当真,看着看着会明白他是个什么人的(……)   *甚尔没死,是高专篇的事,就一直活到现在了(。)   今天也和妈咪们问好!我在这边晚上发,国内正好是早上哎!所以我每天都可以和妈咪们说早安啦!好幸福!早安妈咪们,希望你们今天幸福快乐!啾咪啾咪~   感谢在2023-11-01 02:25:22~2023-11-02 06:34: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DOMA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顾杏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观南镜直接原地跳下了车,开始往回坐,告诉虎杖自己现在过去了。但是离医院还有两站的时候,他又收到了虎杖的短信,说他临时有事要回学校,拜托在医院稍微等一会儿他。   再发消息给他,已经没了回音。   去哪里都可以,就是不应该去学校,特别是今天——伏黑惠前来不知道做什么工作的今天。而且白天的时候明明能一直感觉到羂索还在宫城县范围内的,从黄昏开始却越来越远。当时和伏黑惠在一起没办法理会他,以外他只是去干什么勾当晚上就回来,现在却能感觉到他们之间,或者说观南镜和项链之间的咒力链接已经被直接斩断了。   这样的他只能算是个分身罢了,被咒术师杀了也没关系——反正项链还好好地挂在羂索的脖子底下,他随时可以从里面再一次“呼唤”出一个观南镜。   太远了,不会是偶尔为之,一定是故意拉开的距离。   观南镜心底已经产生了极其不好的预感,那就是羂索在没有通知他的情况下动手了。他再一次跳下车,站在路边拨通了电话,可对方却语调极其无辜地说自己没有啊,没有想要做这种事。   “为什么要这么怀疑妈咪呢?”   新壳夏油杰的声音在各种时刻都非常好听,此时通过电流,慢条斯理地说话时都像是在蛊惑人心,语调自带温柔:   “镜明明能感觉到的,我这个星期都到外地来了,有别的事情要忙呢。难道是已经和欧豆豆产生感情了,所以朝着妈妈闹脾气吗?这可真是不像镜——”   就是因为他去了外地,他现在才会这么弱、只有已经被剥离出的这点咒力可以用,不是吗?   根本就是动手了,怕他坏事有意隐瞒、又故意踩着点极限离开的。   “别用这个声音说你是我妈。”观南镜冷声挂掉了电话。   “啊呀。”一身袈裟的高大男人站在东京荒郊,满脸宠溺地合上手机盖,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着:“一不留神孩子真的到叛逆期了呢,真是让人苦恼,早知道不要心软让他和悠仁见面了——如果愿意乖乖回到妈咪身边就罢了,胡闹的话,果然就只能再杀掉一次了吧?”   小羂索妈妈课堂开课了,孩子不听话怎么办,多杀两次就好了。   杀到他一次又一次遗忘,只记得和妈妈在一起才是永恒的,而别的人类都是脆弱到如同蜉蝣的过客。   人类会在意早上遇见的一只飞虫的过往与将来、它会不会在下一刻一头撞到玻璃上身亡吗?不会。   那观南镜也应当同样不在意别的人类才对。   遗忘是世界上最好的毒药。   手腕忽然僵硬,连带着指尖猛烈颤抖了一下,仿佛是在抗拒。他有点惊奇地伫在原地,就着月光举起手来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仿佛是在看着另一个人:“怎么,还在惦念我儿子吗?这样可不行,毕竟你已经死了呀,夏油杰先生。”   “没能说出爱的懦夫~没能完成理想的尸体~”   他哼着曲调温柔,用词却莫名其妙的歌,往黑雾蒙蒙的山里去了。   观南镜还是往学校去了,但不是为了虎杖悠仁,而是为了伏黑惠。伏黑惠完全是计划外的人物,虎杖悠仁要做宿傩的受肉体是注定的事,正好和他正面对上的伏黑惠如果被受肉的宿傩一刀秒了却是意外的不幸——不,不能说是意外。对方完全是因为他在这里,所以才会一直申请来仙台的工作。   因果天定,如果虎杖悠仁变成宿傩杀了他,是他之前助纣为虐、放任羂索行恶的孽果。冤有头债有主,无论如何,这一切都不该报应到伏黑惠的身上去。   羂索换壳子的时候,我就应该和他一起‘死’的……观南镜奔跑在街道中,心已一沉再沉。他终究是个死魂,是孽胎祸根,伏黑惠却是十几岁的阳间得不能再阳间的活人。他贪恋过往近十年的情谊,不愿意失去活人的身份,结果却只是在把对方往阴曹地府拖罢了。   装人装多了,就真的觉得自己是人类了吗?   他脑海里回闪的全是昨天下午向着虎杖爷爷自证的那个时刻,他也不知道自己那时的动机是什么,仿佛真的不甘心,想要被他人摸着心脏说:“是的,你是人类,和悠仁一样的人类哦”似的——多么可悲的,不知道由来的荒诞渴望。   咒灵是怨力的合集、不幸的化身……他再怎么给自己打造一副人畜无害的幼童—青少年的躯壳,参与着普通安宁的校园生活,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他的身体毫无自由,他的灵魂也是死囚。   超近路从学校对面的住宅区翻楼过去,从十层楼顶部跃下的瞬间,观南镜的注意力瞬间绷紧了——尽管已经尽快赶来,可他显然还是来迟了。巨大的“帐”已经遮罩了校园,他单手结印在心底默念“空”:结界的隐形效果被打破了一部分。   透过这个小小的透明区域,他看到里面已经炸得砖石乱飞、钢筋外露,主教学楼像是把挖空腑脏般空了一大部分。烟尘飞散,他其实看不太清,但还是能清楚感觉到正中心的凹陷中,正在升腾起属于宿傩的,那股让他超级抵触的强烈咒力。   迟了,完全迟了。   不要在学校里动手啊,这让我明天还怎么正常上课……他很不合时宜地产生了这种抱怨,理智就冒了出来提醒他,按照现在的情况,他应该是没有明天了。观南镜闭上眼睛,放下另一层更结实的结界——然后一掌打破了伏黑惠设下的帐。   “镜?……”   看着从天而落的竹马,伏黑惠擦着唇角的血迹,瞳孔紧缩,几乎要觉得今晚荒诞脱轨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毕竟事情的每一步发展都太不像真实存在的了。特级咒物丢失、封印被打开也就算了,面前的高中生竟然把它一口闷了、真的变成了大魔王,然后在快死的时候柔弱无害不喜体育运动的普通人竹马忽然从天而降,浑身冒着咒力……   不可能。   伏黑惠神志都快涣散了——不可能,两小时前他们告别时,观南镜还——   制服工整柔软地贴在身上,单肩背着包,慢慢走进人群,发丝被最后的阳光染上余晖。   让他看了会情不自禁露出温柔微笑的、最安宁日常的背影。   正是为了这样的背影,他才会拼上一切也要做咒术师,在黑暗中与鲜血、痛苦和无边阴影同行。可是现在发生的这一切……到底是什么?   没有犹豫的机会。因为已经拿定了主意,所以虽然知道自己应该把伏黑惠吓了个半死,但观南镜内心异常平静,已经想好了解决眼下情况的唯一方法。项链被带走了,他能使用的所有咒力,就只有储存在这具“身体”中的这些,就算是解除掉血肉形态,全都拿来打架,在一根宿傩手指加虎杖身体的组合下恐怕也过不了十个回合,更不要说拯救伏黑惠了。   只有一个办法……   如果成功的话,他就可以把伏黑惠送走,甚至在不杀死虎杖悠仁的情况下,干掉他身体里残缺的宿傩——   明明连尝试都没有尝试过,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观南镜毫无犹疑和忐忑,神志一片清明平静,仿佛真的是无波的水、无痕的一面镜。在这一刻他的思绪再次回到了昨天下午,回到他感受自己虚假跳动的心脏的一瞬间。   渴望有颗真正的心脏吗,为什么呢?见到慧的第一面就觉得莫名熟悉,为什么呢?想要上学读书,收到初中毕业证书的日子,坐在房间里看了一下午,为什么呢?羂索的新壳子夏油杰总是让他感到喘不上气一般低落和烦躁,为什么呢?   看着虎杖悠仁被脏东西占据身体,根本不是无动于衷,而是感到,感到非常痛苦……为什么呢?   如果他这混混沌沌的十来年压根不是什么新生……而是“重生”呢?   “我以前,做过人类吗?”观南镜呢喃出声,眼神却平静到仿佛已经放空了:“临死前才想到,真是不幸运啊……”   宿傩抬头,脸上露出狰狞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送上门的肥肉吗?不错,真是不错啊——”   然而在他的拳头破空而出前,时间的流速仿佛忽然变慢了。观南镜从空中坠落,双目紧闭,发丝纷飞,掌根相贴,中指相抵弯曲,其余四指各按位置展开,结印,如水中莲盛放:   “领域——展开!!!”   一颗巨大的菩提树从他背后扎根而起,树根盘旋交错相对,巨大的冠盖和枝叶向着上下两个方向急速伸展,转瞬间就将几人包了个整圆!   宿傩感觉自己像是一瞬间被丢进了漆黑的深潭水里,与此同时他却能看到另一个一起进来的黑头发小鬼却跌坐在水面上方……   这是水,还是镜子?   他在镜子里,还是镜子外?   这里是真实,还是虚假……   他的思绪仿佛也在沉沦、放缓、坠入黑暗……不,是在被剥离……   要逃。   要逃!   要逃!!!   在最后极限的时刻,宿傩忽然掐住了这具身体的喉咙,无声大喊:“出来,小鬼!!!”   失败了。   如果连着虎杖一起杀掉,倒是简单了,可观南镜还是没能下得去手。不过万幸,看样子虎杖的生命力暂时还挺旺盛的,宿傩看起来完全没有吞掉他的本事,伏黑惠也平安无事……只是,他算是没机会去寻找自己死前发生过什么事了。   趴在碎石堆里吐血、肉身开始逐渐出现崩塌的前兆时,观南镜被凌迟般的剧痛搞得一阵恍惚。   毕竟他不是真的人类,并没有真的肉身,真的心脏,真的眼,真的手,真的脚。他只是用自己的灵力捏出的人。现在灵力消散,形体自然也就该破了。   假的就是假的,维持假象得到了安宁的生活,得到了真挚的友谊,得到了和“弟弟”相伴的最后一段时光……但从命运中拿走的一切都是明码标价的,也许是观南镜太贪心了、拿得太多了,现在他需要支付的是“生命”。   项链不在这里,所以“死”倒是不会真的死,可是再生的观南镜,失去了现在一切记忆的观南镜,还是现在的观南镜吗?每一次死去,再活过来的他,都还是之前那一个吗?   不要忘记……观南镜勉强把手放在胸口,不知道自己像个人一样,自诞生以来,第一次泪流满面:不要拿走我的心……   伏黑惠虚弱地挂在旁边,好像已经陷入了梦魇,在痛苦地呢喃着:“镜……”   和他脆弱的声音重叠是另一道轻柔得中充满犹疑、仿佛是怕打破现在的一切的动听男音,像是琴弦在黑夜中被轻轻拨动:“镜?……”   黑色的皮鞋从空钢筋结构的天桥上,一步一步踏过来,一声,一声,像是踩在命运的和弦上。   观南镜被叫到名字,努力凝聚起视线,看到的却不是这个仿佛认识他的陌生男人扯掉眼罩露出的宛如苍穹一样的眼睛——那双传说中的六眼,而是用力捏着“仙台特产—生毛豆限定版大福”袋子的这只极其修长漂亮、指甲修剪得一丝不乱的手。   戴在中指上的,是一颗异常华美的绿宝石戒指。   虽然观南镜对于过往什么都不记得了,整个灵魂也被完整地束缚在咒具上,但是自己的血肉就是自己的血肉,就像那条现在和属于夏油杰的心脏相贴、依旧一起热烈跳动的项链一样。   观南镜立刻知道了,那不是宝石,晶莹璀璨的矿物下,让戒指散发着夺目光彩和力量的,是他的眼睛。   如果他曾经是人类,那就是,他还是人类时的眼睛。   原来他也有过真的骨,真的血,真的肉,真的眼。   就和一颗真的心脏一样。   可它们却都不属于他自己。   从头到尾,他能拥抱的,没有父母,没有朋友,没有弟弟,就只有死亡这唯一一种真实。   五条悟离得越近,脚步越慢,最后十来步却又直接瞬移了过来。他迟疑着举起手,手指移动着,到底选择了轻轻放到了观南镜的头发上。对方已经快要涣散的苔痕般的一抹绿本能地随着他的动作做最后的转动,脸仿佛也仰了一点起来,已经完全没颜色了,那点小痣却异常凄艳地鲜红着,仿佛是一滴永远不会干涸沉淀的血。   前辈……我冷。   五条悟莫名觉得自己像是听到了观南镜的声音,十一年未曾听见的声音。他的指尖猛地颤抖了,不管不顾地把手掌整个贴到了他的脸上,可还没有感受到温度,对方就彻底破碎了。勉强维持身体的咒力终于还是如流沙一样在失去了外力的定型后崩盘、而后消逝在了乱石堆里,留下的血迹也开始缓慢蒸发。   和咒灵很像,但是……又不一样。   “我应该已经把冒牌货都杀光了才对……”   凝视着这一切的眼睛像是在夜幕中点起了两盏鬼火。   伏黑惠挣扎着醒来时,一睁眼看到的就是第一次见到他掀眼罩的老师正“巨——大”一个蹲在他眼前不远处,仔细盯着自己指关节上蹭到的一点不知来路的暗红血迹,轻轻张开嘴舔了一口!!!   “你在干嘛,五条老师!”他被这种变态行径吓得清醒了大半,然后才回想起到底发生了什么:“糟了,镜呢?……你看到这里有个人了吗老师?黑头发、绿眼睛的高中生……不对不对,他本来就不应该在这里,是我疯了……虎杖悠仁呢?他吃了宿傩的手指,变成了,然后,我……唔!”   “知道了,老师都看明白了哦。”   因为某种咒力影响、而明显神志还不太清醒的伏黑惠被五条悟轻轻戳了一下额头,又昏睡了过去。无辜的学生满头是血倒在残破的环境里,配合上另一边状态糟糕的虚弱粉发小孩,怎么看都是让人很动怒的场景。   然而五条悟却少女一样抱着膝盖蹲在原地,双手捧住了脸颊,仿佛要通过这种动作来缓解过于激烈的情绪。   他的眼睛雪亮,因为过于清醒,以至于显得无比疯狂:   “说来你可能不信,惠,但是老师心爱的学弟好像死而复生了……”   --------------------   改了一下文名妈咪们不会认不出这是nina吧,不要删掉俺们静宝,他这章好惨呢(捂嘴)   今天在纠结每天固定几点更新比较好呢?nina现在没有刻意控制章节长短,想写的东西写完是多少字就是多少字,所以不管长短都不拆,每天固定更一章,是早上更还是晚上更呢?好纠结哦!早上更可以和妈咪们问早安,但是晚上更呢,可以问下班放学愉快,问晚饭吃了什么,再迟一点又可以说晚安。不得了,一天有太多时间想和妈咪们说话噜,还是万字三更的日子合理啊哈哈哈哈哈……不管怎么说,这次还是先继续定早上发试试吧!祝妈咪们早安,午安,晚安!啾咪!   爱来自nina   感谢在2023-11-02 06:34:08~2023-11-03 02:59: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月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镜……镜……醒醒。”   在“眼睛”睁开前,他感觉自己好像已经“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和捧住他的“头”的朦胧人影,被“泡”在对方的“灵力”中,仿佛在被滋养。他也“闻”到了某种木头焚烧味,奇怪,木头是什么……接着,他很本能地生长出了“身体”,眼皮下慢慢鼓了起来,动了动后,睁开了一双绿调的眼睛。   伴随着“哗啦”一声,他浑身赤|裸地从水中坐了起来,和跪坐在水里扶着他、一身袈裟的年轻黑发男子在沉寂中面对面相望。对方的眼神像是在这一瞬间有点晃动,但很快就凝了回来,紫色的瞳仁安宁地看着他,发尾微湿。   袈裟深色的下摆静静沉在水中,他像一尊被染黑的佛。   “欢迎来到这个世界,镜——这是你的名字。观南,这是你的姓,所以你叫观南镜。”他摸了摸赤|裸少年的头发,指尖湿热,那股香气好像是从他的袖口里散出来的:“我是夏油杰。”   “说、谎。”观南镜迷茫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感觉到有什么器官在震动,磕磕绊绊地发出了神奇的起伏的音调,它们又自带一番含义:“你,不是。”   对面男人身上那种温柔的气质忽然消失了,脸上露出了某种让人不适的愉快笑容:   “哎呀,果然镜还是最喜欢妈妈了,从来不会认错我——出生愉快,要抱抱吗?”   他向前倾并张开怀抱,却被观南镜猛地推翻在水里。一边发出吾儿叛逆伤透我心的声音一边用力呛了两口水,爬起来时对方已经跌跌撞撞地从池子里爬了上去站在了干燥的地面上,正在照镜子。   对着镜面,他的脸很自然地变成了更“精确”的样子,头发稍微变得短了点,唇下生出了一颗红点。   无缘由却又自然无比地,他为自己造了个“壳”。   “这是什么?”他问羂索,不知道是在问镜子是什么,还是他是什么。不过无所谓,问题的答案都是一样的。羂索倒也不急着上来,只顶着湿漉漉的黑发,站在水中看着他微笑:   “是‘镜’哦。”   观南镜看着“自己”,面无表情地歪了歪脑袋,头顶仿佛冒出了一个问号。   “我要上学。”已经出生十来天了,又被羂索领着钻进一个咒灵的“脑子”里吹海风晒太阳时,本来一直在安静玩沙子的观南镜忽然发出了嫌弃的声音:“这里什么都学不到。”   正在耐心给他递小铲子的漏壶用小老头嗓一板一眼、苦口婆心地劝阻他:“不要,上学会死灵的。人类的世界太危险,有很多咒术师横行霸道、杀灵为乐。其中最可怕的是一个叫五条悟的家伙,他有一双魔鬼的眼睛,能看穿你的伪装,会把小咒灵抓住放在嘴里嘎吱嘎吱地嚼碎……你上个月就是这么被他害死的,你哥哥废了好大功夫才把你又养出来。”   观南镜无动于衷:“我不管,我又不记得了,我要上学。”   花御没有说话,它和之前的观南镜没见过,是从这几天才开始相处的,此时正蹲在他们俩旁边,用额头上伸展出的树枝帮忙搅和沙子。说实在话,观南镜的成长速度其实快得惊人,重生第一天他被羂索抱在怀里带过来时,还昏昏沉沉地说不出几句连贯话,咒力弱弱的,可现在已经是好聪明好有脾气的一个新生咒灵了。   还因为和羂索吵架,差点随手把这里炸出一个大洞来,吓得陀艮差点在睡梦中醒来,弄出大海啸。   陀艮比他诞生得早得多,但到现在还是个浑浑噩噩的咒胎,只知道本能地搭建着自己的生得领域,不太能说话。   和观南镜成长速度相似的大概也就只有现在正和“夏油杰”一同躺在乘凉椅下的真人了。此时这个从人类对人类的恶意中诞生的年幼特级咒灵正在舒舒服服地伸懒腰,脸上像是被缝合起来似的贯穿着好几道线,倒是和“夏油杰”脑门上的缝合线形成了某种惊悚又恶心的和谐。   一边伸展手臂,他一边冲着观南镜喊:“镜,在这里就不要变成人类了,你的咒力好恶心哦,让我觉得你真的是个人类似的——这会让我,很想要玩弄你的灵魂哎~”   拖长的黏腻声音仿佛在撒娇似的,然而扑面而来的恶意强烈到无与伦比,真人行恶显然是发自真心,破坏欲自他眼中一览无余地流淌着,一看就是压抑不住杀戮、扭曲、残害和折磨人类的本能欲望。然而观南镜才不会像别的咒灵一样惯着他,在“夏油杰”单手撑着下巴露出的纵容微笑中,他毫无征兆、也毫不留情地对真人出了手。   漏壶沉稳,从花御递来的树枝上接过湿润结实的沙土团,不动如山地继续搭城堡:“小孩子多动动手没坏事,让他们玩去。”   然而三秒后故意从这边跑过的真人就一脚踩塌了这个搭了两小时、正要结束的大工程,还发出了美美的嘻嘻声。   漏壶:……   漏壶的头像开水壶一样,烧开喷蒸汽了。   “你这混球!!!!——”   “我要上学。”   几个咒灵昏天黑地地乱打成一摊累倒在海里、仿佛死了要被冲走时,观南镜完好无损地踩着它们从水里钻了出来,和懒洋洋躺在沙滩椅上看戏的羂索再次要求。对方没有说话,只是冲着他招了招手,观南镜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长长的睫毛搭在苍白的脸颊上,任由对方举起毛巾帮他擦擦脸,好似一个无害的小人类。   这个年纪的他是羂索也没看过几眼的——他还是人的时候,正好是这么大被带走进高专了,死时似乎和现在这模样又不尽相同。他上一世咒灵命里,是从小开始变,刚长到这么大,就被人哄得为了救他们,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现在明明变得脾气坏了很多,情绪更冷漠,记忆也更涣散了,却还是惦记着上学。   虽说这都是在羂索预料中的,可每一次都和预料的一样差劲,他都搞不清是观南镜执念太深、还是他教育失败了。   什么时候才能只和妈妈好啊?他叹息一声,深感育儿真是门修行课,但又有种面对复杂挑战恒久平静的耐心——反正未来还长得很,观南镜又逃不出他的手心,总是能教好的。   “好吧。”夏油杰的声音实在柔和,抱怨的话,也说出百转千回的无奈和溺爱来:“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观南镜却越发确信自己不喜欢羂索用这声音说话。   “所以说不要用这么恶心的语气逗学生玩啊……拜托偶尔也注意下师德问题,五条老师。”   伏黑惠今天第三次甩掉五条悟亲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然后对方就第四次拍了上来:“那就多告诉老师一点关于镜的事情嘛~真的一起读了小学和初中吗?一张照片都没有吗?一起去哪里玩过吗?镜上学很开心吗?身体好吗?受欢迎吗?有交往女朋友吗?……嗷,不要用影子打人啊,会痛。”   明明没被攻击到,五条悟却还是捂住手,像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漂亮的嘴唇撇着,眼罩外仿佛挂着不存在的一大滴眼泪:“受伤了,要得到答案才会好起来。”   黑发少年气得海胆头仿佛都更厉害地炸开了,平复了两下呼吸后勉强忍住,扭过头来盯着对方的眼罩看:“那您就先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您这么大岁数的人到底为什么认识我朋友啊,镜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了,他,他……”   说着,他整个人都克制了一会儿呼吸,才又问道:“没有被关起来、没有被处什么私刑,对吗……”   “……没有哦。”   五条悟抿了抿嘴角,不故意夹着嗓子了,声音又恢复了那种带着点冰雪感的正常状态,带着一种疏离的坚定:   “有我在,不会有那种事情发生。”   “和你坦白也许是很弱智的一件事,老师,但我真的很痛苦。”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后,伏黑惠才有点疲倦地闭了闭眼,捂着脸轻声开口了:“我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镜,虎杖同学,一切都是乱七八糟的。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接受这种现实了——虎杖同学的不幸简直连绵不绝,镜明明是咒术师却一直装成普通人,现在又下落不明。就连腆着脸拜托那个人渣去找他,都没有下落……”   “等等。”五条悟伸出手打断他,仿佛是很难以置信:“你爸爸也见过镜吗?我是说,镜和你一样大的时候?”   “……当然啊。”伏黑惠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虽然他是个大烂人,但也不至于连每年上自己家拜年的小孩都没见过……”   如果这里是漫画片场,五条悟的额头一定爆出了一个井号。   “我叫观南镜。”   观南镜在黑板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字体端正有力,有种古朴感,和他看起来漂亮但有点病恹恹的纤弱外表完全不同,让老师发出了小小的惊讶声。   他转过头,双手合十,用夸张的语气和台下的学生们说:“观南同学是从国外刚回来不久的,大家要和他好好相处,多帮助插班生融入集体哦。”   叛逆的高中生可不吃中年老师哄幼儿园小宝宝这一套,特别是排名普通、校风一般的高中。女生们的响应带着说不出是善意还是恶意的小声讨论与哄笑,男生们则是稀稀拉拉的,大多眼神有点挑剔,嫉妒和挑衅,包裹起里面稀薄的一点好奇。   吉野顺平瑟缩在教室最后面,同时听到了前座女生在说“想办法搞他联系方式”和男生在说“装什么啊,小白脸,yue”。借着书本的遮挡,隔着阳光中飞舞的灰尘看着站在讲台上目光冷淡的、等着分座位的观南镜。   他一边敏感地察觉到对方和自己有种相似的气质,那就是和人群格格不入;另一边也敏感地察觉到,观南镜的格格不入来自于美丽的脸、传言中极其优秀的成绩单和显然是富出身的留学背景。   挑不中朋友,和被挑中不准有朋友,是天上地下的两个概念。   明明知道这样的转校生根本没可能注意到他,他却还是忍不住把已经盖住小半张脸的刘海往中间又拨厚点。在光彩照人的人出现时,人生的残酷忽然如此明显,吉野顺平感觉自己像阴沟里的老鼠,看一眼太阳不会被温暖到,只会被自己显形的狼狈和丑陋刺痛到。   ……本来应该是这样才对。   因为太清醒,所以放学后被日常堵在体育场铁丝网旁反抗无果、鼻青脸肿逆来顺受地忍受殴打时,吉野顺平根本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有人一拳一个地打翻了在霸凌他的人,甚至把块头最大的那个往旁边又踢了一脚:   “自己不参加社团,也不要妨碍别人。”   吉野顺平鼻青脸肿、呆呆愣愣地抬起头,看到逆光中,那张早上在讲台上显得过于遥远和苍白的脸颊,此时在逆光中绚丽如花地绽放在他头顶,对方蹲了下来,一张薄薄的纸贴在他眼前:   “姬野同学,你是电影社的成员对吧?我找不到活动室,请帮我交个申请。”   纸张透光了,吉野顺平一个字都读不清,只觉得自己像是隔着朦胧的纱窗似的,看到一点模糊的红痣。   “是,是吉野……”他颤抖着声音说:“他们,他们记错,我,我的名字了。”   夕阳染红,一辆黑色轿车安静地滑入路边。   观南镜拉着哆哆嗦嗦的吉野顺平,打开车门。   伏黑甚尔坐入车内,健壮如山般的身体轻松坐进了宽敞的真皮座椅中,还没来得及爽得叹口气,就被寡淡但直往人脑子深处钻的旃檀香味弄得眉头一皱,本能地屏住了呼吸,又在下一秒松开。他手撑在车窗边,似笑非笑地透过后视镜看着前面瑟瑟发抖的驾驶员伊地知,和副驾座位上翘着腿、双手合拢放在腹部,坐得不动如山的银发男人,懒洋洋地歪了歪脑袋:   “一小时一百万,不满一小时按一小时算——这是我的公价。”   伊地知头埋得低低的,不想面对身为正派咒术师最强的五条悟却在和劣迹斑斑、杀掉了无数咒术师的“禅院之耻”伏黑甚尔“勾结”在一起的事实,他是真的怕死——万一让上面的老头们知道了,他们又不敢拿五条悟怎么样,只会把他弄死了榨取情报或拿他出气。   别人在职场里被穿小鞋无非是谋钱或威逼,换他却是可能直接害命的。   他恨不得把耳朵堵起来,不要听他们说什么,但他是快疯了不是快聋了,身边五条悟低沉无感情的声音不要太清晰:   “什么时候发现的?”   “?”伏黑甚尔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顿时露出了因纯粹恶意而产生的、非常愉快的表情:“你在说什么事?不讲清楚的话,我可没办法回答你啊,六、眼、小、鬼。”   小,小鬼???   喊,喊谁???   不可能是他身边的魔头对吧,不可能吧!!!!!   伊地知现在是真的有点想鼠了。   --------------------   依然是问早安~早安,妈咪们~新的一天也要和Nina说说话哦!这里是静静宝,虽然和加宝还有鱼鱼不是一个次元的,而且是纸片一亲就糊了,但还是举起来给妈咪们玩!祝妈咪们周末快乐~   感谢在2023-11-03 02:59:06~2023-11-04 06:35: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夏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珥 15瓶;月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是同学啊。”   透过后视镜,羂索可以把后座上的人看得一清二楚,包括他瑟缩的神情和脸颊上遮也遮不完的伤痕。   有一点点咒术师的天赋,但也只有一点点,大概是那种情绪特别激动或者临死时才能看到一点咒灵的家伙,平时生活里反而会因为这种无用的敏感而特别脆弱吧?   这根本不算是天赋,而是某种残疾才对。   羂索心思百转,面上却不显,只是带着微笑地从副驾驶上探出头,对着顺平伸出手,笑眯眯的样子非常亲切和蔼:“真好——镜这么快就又交到新朋友了呢。你好,我是镜的哥哥,不用拘束,叫我杰就好。”   杰和镜吗?完全不像兄弟名呢,Suguru和Kagami放在一起,没有人会想到这是长子和次子吧,他还以为这种感觉很有钱的人家会比较注意这类事。他们俩眼睛的颜色也不像,遗传来说是很少见的,杰先生还故意不介绍自己的姓,会不会是因为他不姓观南,怕我问原因才故意隐瞒?他们是什么再婚家庭的重组兄弟吗?啊说起来他身上好香,这是什么味道,不像香水,是寺庙里会点的那种香吗?也是哦,毕竟穿着袈裟,可能刚从那种地方出来……   吉野顺平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忐忑不安地和羂索握手,下意识抬眼皮看了观南镜一眼,不知道他会不会否认“新朋友”这个说法。   然而对方只是空空地看着窗外,似乎完全不在意他们在说什么。   顺平放松了一点,却又从另一个角度提起了心:观南镜保护他的行为和冷淡的态度形成了一种矛盾,让他忍不住想自己是不是太得寸进尺麻烦别人了。对方可能只是出于礼节顺手帮助了他,实际上根本不会喜欢他这种人,恨不得赶紧赶下这辆豪华轿车吧……   前座上穿袈裟的哥哥也是古怪又漂亮、笑意不到眼底的人。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们倒确实是,非常像的一对兄弟。   他觉得自己应该讨喜点,主动自我介绍、表达一下感谢、说两句轻快的笑话活跃气氛等……可是他最终只是从嗓子眼中讷讷地吐出了一句:“谢,谢谢您,我叫吉野顺平。”   空气凝滞,还是副驾驶上的“夏油杰”把温热宽大的手掌抽出,试探着摸了摸观南镜的头发,对方并没有支持、也没有反对。羂索到底是神情温柔、不动声色地给他找了个台阶下:“别生闷气啦,镜,明明是很喜欢同学才会想送人家回家的吧?聊聊天嘛。我不是故意把你冰箱里的甜品全丢掉的,但是吃那么多是真的不行,上次补牙的时候医生不是说了吗?哎呦——”   什么补牙,什么甜品,说得像真的似的。观南镜终于给了点反应,瞥了羂索一眼,大概是传达“你个B不要太爱装”的意思,并有点烦躁地去打他顺毛顺个没完的手。   可旁人视角看,真的很像假装高冷的小少爷被戳中丢脸的事恼羞成怒了。   坐在他们旁边的吉野顺平也忍不住抬了抬唇角,下一秒又担心被观南镜误解为是嘲笑他而强忍住放了下去。只是感受到这会儿应该是比较轻松的氛围,好歹敢鼓起勇气抬起黑白分明的一双大眼睛,怯怯地偷偷看鼓着脸和哥哥猫猫对打一样在空气里挥拳的观南镜。   对别人再冷淡,对彼此也还是很亲热的,就和普通人家没什么区别。   到底是亲兄弟啊。   一种温柔又虚弱的羡慕从顺平的心底生发出来,因为感觉在生活丑陋的日常中忽然被撕裂了一个缝隙瞥见了积极的人类情感,连嫉妒之情都无法产生,只发自真心地觉得这一幕很温馨。也许也是因为此时他就坐在只距离对方一屁股距离的位置,所以产生了一种这光芒也会照耀他的错觉。   “我可没兴趣参与进你的忏悔环节。”   伏黑甚尔头仰在奢华舒服的真皮沙发上,在车里带着清苦的淡淡檀香中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我也不是你的家奴,没有义务讨你的欢心,小鬼,你是在兴师问罪的话我劝你还是收手吧。你没能救下人的时候,生死就已经注定了,希望你没有愚蠢到还心存什么幻想,我不爱和失心疯的人做生意。”   伊地知的内心已经变成了名画呐喊状:啊啊啊啊啊这家伙是不要命了吗啊啊啊啊啊他居然又管五条前辈喊小鬼啊啊啊啊啊啊喊就喊不要让我坐在这里听啊我也不想参与进你们奇怪的关系里啊啊啊啊啊啊啊伏黑同学那么端庄的小孩怎么会有这种流氓爸爸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他真的喊出了声,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头撞到车顶上去,这才在极度惊悚中发现是五条悟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夕阳透过防晒车窗落进来时饱和度明显下降了,白平衡从橘红滑落了很多到青蓝上。五条悟嘴唇抿着,让他莫名像是透过眼罩看到了对方毫无情绪的苍蓝双眸:   “你先吃晚饭去吧,伊地知。”   他们到底是要说什么呢?乌云起床上班了,在晚风中,伊地知拉开刚从自动售卖机中掉落的、壳子上带着水汽的咖啡抿了一口,因为它的温度感觉牙关一凉,用力打了个冷颤。   有穿着制服、刚结束社团活动放学回家的少男少女路过他,尽管离得非常近,却完全没有给眼神,差点踩到他的脚时才惊叫着跳了两步,回头来随口抱怨欧吉桑不要站在这么挡路的地方嘛。   伊地知并不在意,甚至因为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却被无视而感到了一种倦怠的安心。他深知自己是个不起眼的人,和五条悟那种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焦点的家伙完全不一样。但就算是那么强大又性格恶劣的五条悟,他也是见过对方抽离到仿佛和世界隔绝的样子……刚刚在车里,他没有遮掩情绪的那种瞬间,和那时何其相仿,伊地知以为自己又回到许多年前了。   在他的两位二年级学长因为意外身亡的时候。   也是在那个时候,勤勤勉勉却一身破烂的伊地知从训练室里走出来,满怀梦想地思考自己有朝一日也许也能升级成为三级咒术师、好歹能处理些类似于“小孩子暑假最后一天补不完作业的绝望”产生的那种四级咒灵时,身上带着血气、难得两眼空空没有戴着墨镜的五条悟和叼着烟的家入硝子并肩从走廊中缓慢路过他,就像是路过了一片空气。   他们俩在断断续续地说着伊地知听不懂的话,硝子的声音是哑的,仿佛刚哭过。但伊地知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对方是咒术界最宝贵的医疗师,手里流过的生死万万千。咒术师生来并不平等,死亡的那刻却毫无区别,一样的痛苦,一样的虚弱,一样的破碎,一样的悲惨……硝子显然是看惯了这一点,才从来都不会像他一样没出息地应激。   所以应该只是抽烟呛到了吧:   “所有割口都是熟练的刀痕,是人为,不是被咒灵吃掉了。所以也许还能找到一部分的,只是……”   只是一定不会是原来的样子了。   “心脏一定被完整留下了……开始找……眼睛应该……”   听起来像是在说什么咒灵的事。不管怎么说,前辈们可以无视他,他不能无视他们,那样太不礼貌。伊地知鼓足勇气,颤抖着声音和他们打招呼。   “前,前辈们好……你们出任务刚回来吗?辛,辛苦了!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地方请随时差遣——”   如果刚刚五条悟的眼罩摘下了,伊地知相信他的眼神一定和那一刻很相似。那是伊地知一生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被六眼专注而完整地凝视着、安放在仿佛是宇宙苍穹的正中心,然后他就忽然被宣判了咒术师生涯的死|刑:   “你是一年级插班入学的学弟吧?伊路只?你——太弱了,根本做不了咒术师,干这一行这是在送死而已。”   “……啊?……”   伊地知甚至忘记纠正他纪错了自己的名字,只是呆滞地站在原地,几乎感觉自己听错了。五条悟虽然是出了名的性格乖张,但也是出了名的从来都懒得对别人指手画脚,是个虽然任性、可权力欲也很低的大少爷罢了。   同样的话题,换成夏油杰学长才有可能会说“做别的事情也可以帮助到普通人,不是做咒术师才有价值”这样劝阻的话,五条悟是那种只会讲“无所谓,生死有命,爱做就做,反正大家迟早都会死”的类型才对。   “我只是……虽然我很弱,但我还是觉得,只要,只要尽我所能就好!二年级的灰原前辈不也是这样……”   以为这是什么考验,伊地知急切地辩驳起来。他深知自己确实实力差劲,这无可辩驳;可是他想要拯救别人的心灵、愿意为了保护普通人而去奋斗的信念,是绝对没有半分虚假的。可是压过他激动颤抖声线的是五条悟依然平静却无可动摇的声音:   “所以灰原死了。”   怎么会……   伊地知站在原地,瞳孔缩紧了。家入硝子刚刚一直在沉默抽烟,此时靠着墙边从嘴里拿出烟卷,疲倦地叹了口气,低声说:“够了,五条,他迟早会懂的,你不用非要在现在说……”   “到死前才明白就晚了,到见到尸体时再告诉他们这些事也晚了,何况连尸体都不一定能见到。”   五条悟其实看起来并不是情绪非常差或是什么,最起码那一刻,在他毫无温度的苍蓝双眼中,伊地知只能读出一种仿佛洞察了世事和由此而生的遥远:   “你想一想吧,学弟。如果死了的话,连听这些讨厌话和反驳我的机会,都不会再有了。”   我真是迟钝得无药可救啊。伊地知疲倦地用手捂住眼睛,闻到了自己袖口上淡淡的檀香,是在车内染上的。这个气味终于带着他回到了十一年前,回到了他入学第一天、和二年级学长观南镜握手的那个下午。他终于回想起对方从高专制服的袖子中露出的手腕莹白,一条冰凉蓝宝石眼睛的衔尾蛇手环扣在上面,袖口里浅浅弥散出的香气和他已经闻了快十年的如出一辙。   该死,多明白的事,他从来没有细想过。   他其实被见过观南镜几次,当时他好像身体状况不太好,没过多久,他就和灰原学长一起……在任务中不幸死亡了。伊地知被五条悟说完自闭了三天终于愿意出门时,才得知灰原学长的遗体只剩了一半,观南镜的身体甚至只找到了一小块骨头。   仿佛是杀害他的凶手留下的一道强劲的耳光,一声残酷至极的冷笑。   五条悟自己从不用,但他又偏偏在所有常待的地方都要放这一种香,染得久了,连伊地知的身上都染得透彻。   我早该明白的,他把咖啡全倒进嘴里。   当时他们聊的是观南镜,是死无全尸的、只被抛下了一点骨头的观南镜。现在他们聊的还是观南镜,是一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五条悟就是要重新揭起的伤口。   又也许,它从来都没有愈合过,十年如一日冒着木头焚烧的血腥味。   从始至终,他都无法踏入到真正的、属于咒术师的生死存续的世界里。他只是司机,帮手,端茶送水打杂的,在手机里啪嗒啪嗒打字发消息的,沉默着为死者盖上白布的……幸运又可悲的,旁观者。   “可是,虽然我很弱,但我还是觉得,只要尽我所能就好……即使是你,不也还是偶尔需要我来开开车嘛。”   他低下头来,因为没有把握一定能把易拉罐丢进垃圾桶,所以老老实实地走了过去放好。望着不远处依然安稳停在原地的车辆,叹了口气:   “唯有这一点,从来都没变过。”   “真是,和我在发什么脾气啊,狗屎大少爷。你明知道这种混沌体本来就活不长,往他手上套个传家宝,就以为真能帮他保命?奇怪,太奇怪了,天真到离奇,即使是十二年前的你,也不至于有这么幼稚的幻想吧。”   伏黑甚尔嘴上说不想和疯子往来,实际上却明显很不想放过这个难得的可以刺痛对方的机会,劳神在在地翘着腿,稍微把头了点起来,似笑非笑地从后视镜里和戴着眼罩的五条悟对视:   “喂,我说六眼……你真的没有——诅咒他吗?”   五条悟依然是双手交叉放在腿上,只是指尖下意识地轻轻在戒指上摩挲,视线往窗外看去。   车门砰地一声被撞上了。   观南镜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就是特别烦羂索,揪着顺平半路从车上下来了。说是揪,其实顺平几乎是一叠声拒绝了羂索送他回家的热情,连滚带爬地贴在他旁边——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害怕观南镜那个和尚哥哥,宁愿到公共场合自己再回家,也比单独坐在那辆车上被送回去的好。   观南镜感受到了随着恐惧从他身上冒出来的咒力,看了他一眼,倒是稍微建立了一点同理心:他也不喜欢羂索的形象,总觉得这个壳子很不对劲似的。   但是周围人都很容易被他蛊惑、觉得他很亲切的样子。   真是恶心,拿别人的漂亮尸体装什么万人迷。   这个新同学也感受到了吗?到底是有点咒力在身上,虽然不多,可是也比普通人敏锐了一点吧。   虽然情绪莫名波动,也压根没记住顺平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了他姓吉野,但观南镜还是“想起来”“大部分学生在学校里有大于等于一个朋友”。想起来要打引号,是因为与其说这是某种念头,倒不如说像是一个忽然从潜意识里往上冒出的咕噜咕噜的泡泡,泡泡裂开,认知已经莫名其妙地、自然而然地成为了他思绪的一部分。   于是观南镜暂且改了主意,看着眼神瑟缩、像是挣扎着要和他告别的顺平,抢先开了口:“喂,吉野同学。”   有细细的雨滴穿过建筑物的缝隙,穿过这个钢筋水泥的倦怠都市,落在观南镜的发丝上,但吉野顺平发现他的脸庞看起来比头发还要更柔软些。他从没见过观南镜这样的人,与其说是疏离,不如说是安静,安静得像是站在某处就能融入地面变成一颗植物。于是他的身体,他的脸,他的眼神也是这样的寂静与舒展,变成了一株在雨中寡淡而静默的树。   只有唇下一点痣是活的,是雀跃的、生命的红痕。   有一只大概是晕了头的小鸟从他们两眼前飞快地掠过,在撞上车窗前险而又险地避开了,往天空疾驰而去。五条悟拧回视线,平静地说:   “我没有哦。”   “无趣——”伏黑甚尔继续往后仰去,嗤了一声,忽然像是有点烦了似的:“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不会是真的寂寞疯了来花钱找人聊天吧。我可不想服务你这种筋肉男人,呃,光是这种说法都好恶心。”   “被他人诅咒,也只能化身诅咒,可他明显不是咒灵。”   没管他在说什么,五条悟的声音却越发轻了,仿佛是字斟句酌地拿捏,不想错一点:   “你,有没有见过——”   伏黑甚尔表情依然不屑,但却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瞳孔缩起了一瞬。   “该死的。”黑发男人的目光冷了下来,做了个呕吐的假动作:“这下是想到真恶心的事了。”   “真抱歉,其实我没记住你的名字,硬把你拉上车,也不是为了帮你,只是单纯想要让你明天帮我交申请表,这样处理比较简单。”观南镜看着顺平的眼睛和他说:“但果然还是重新认识一下吧,你可能也没记住我的名字——我叫观南镜。”   “如果他是——”伏黑甚尔挑起了眉头:“啊,这么想的话,难怪我见到他的时候,他闻起来真的就只是个人类小鬼头,老子差点以为他只是光速投胎了,但是时间完全对不上,原来是这个缘故……”   五条悟一声不吭,一动不动,过了很久,也有可能只是过了一两秒,开口道:   “是的话……会怎么样?”   “御三家都是一样的货色,干尽下三滥的勾当。你还真是过惯了好日子啊,什么腌臜事都不用知道、不用看、不用管……”   伏黑甚尔这会儿是真开心了,所以不吝于送给五条悟一点礼物:   “人本该没有办法和自己缔结束缚的,所以真的……自己的话,当然是——”   “虽然给你的第一印象可能比较差劲,但我自认为不是什么讨厌的家伙,只有好好上学这一个心愿而已,和我哥哥那种人完全不一样。”   “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电车从两位高中生耳旁呼啸而过,刮起了一阵风,吹乱他们的头发。在这一瞬间,吉野顺平忘记了捂住自己的额头、不要让观南镜看到他昨天刚被烟头烫出的伤疤。他觉得自己好像闻到了某种淡淡的、转瞬即逝的香,淡到像是梦境深处才会飘散而过的某种错觉。   伏黑甚尔撑着下巴,打了个哈欠说:   “冤魂长困此世,永不超生。”   五条悟抚摸戒指的手指停住了,攥紧手心,坚硬的金属指环在他的皮肤上勒出红痕。空气静默了很久后,他才若无其事地和伏黑甚尔说:“帮我找另一只眼睛。”   对方像是完全不意外他的举动,已经按开车门、起身离开了,只扔下一点话头:“明码标价的,五千万,你的话翻倍给我。定金和今天的费用打老账户上——”   都已经走开了两步,他才又折回头,隔着车窗和五条悟说:   “对了,惠就交给你玩了。别让他和你养的小混沌体一样……被千刀万剐就行。”   他笑得很开心,唇角浅浅的一道疤也展开,多像一个也在讥讽微笑的钩。   隔音效果太好了,车内一片寂静。可五条悟还是每个字,每个字都听到了。   --------------------   早安妈咪们,周日也要开心哦!啾咪啾咪~天灵灵地灵灵,周日快乐显灵灵!(单方面宣布做法成功!)妈咪们周末都在干嘛呢?欢迎和Nina唠嗑哈哈哈哈哈,什么都不想看就想看评论,看了评论可以多吃两碗饭!明天也要见哦妈咪们,爱你们!(啄木鸟亲亲)   感谢在2023-11-04 06:35:47~2023-11-05 02:19: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狸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列 17瓶;禾火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章   因为随手暴打了校园混混且没有受到任何惩罚,观南镜在新学校的人设莫名变成了打架很恶毒的富家不良,这个谣言在传递几天后飞速进化成了一个有因有果、逻辑完备的故事:他之所以回国就是因为在国外打架弄出了人命官司,靠关系逃回来避避风头的。不去私立精英高中也是这个原因,人家随便找个不起眼的公立混混日子罢了,说不定官司过了就又要走了(……)   和吉野顺平原本同在一个社团的两三个同学直接不敢来了,生怕观南镜一言不合对他们动手。   “我们只是普通人,没有办法得罪这种家伙的。”他们瑟缩着说:“反正我们社团也就是,骗骗经费混混日子的,别,别太认真了……”   吉野顺平很恼怒,几乎要忘记了自己在第一天时明明也觉得观南镜一定非常难相处的。他有点踌躇地回到活动室,这里原本经常被抢占,现在却因为有传说中的杀人狂(…)在这儿坐镇,一整个走廊和两边房间都被空置了下来。握住把手的一瞬间,顺平在感到抱歉和烦恼的同时,心里却也升腾起一阵不合理的、微弱又“卑鄙”的欢喜:   所有人都误会镜的话,对方就只是他一个人的朋友了,不是吗?   这种小小的快乐好像算不上“人性的幽暗”这么严重的事情,毕竟如果是别人想要靠近观南镜,吉野顺平没有一点阻拦的欲望和力气;但他们主动逃开了,他确实感到一种快乐。往下按住把手,他推开了房门,窗帘拉起来了,室内漆黑一片,只有投影仪在墙壁上铺展开的画面闪着淡淡的光,观南镜正拖着下巴专心致志地看,黑发被镀上一层淡淡的光。   今天他们挑中的电影是《士兵之歌》*,其实这是一部非常老的黑白片,而且还是讲战争的苏联电影,不是一般的小众。但观南镜提出想看一部和母子相关的影片时,吉野顺平却还是第一时间想到了它,并忐忑地做了推荐,担心会引起对方的嘲笑和不耐烦。   可是观南镜立刻同意了,而且看得超级认真,就和约定好一样,坐在这里等他。   明明就是又温柔又安静的人,是比那些野蛮猿猴一样的恶霸要好一百倍的存在……吉野顺平情不自禁露出了一点笑,把门轻轻合上,走到观南镜身边坐下,一扭头才怔愣着发现对方一声不吭、专心致志地看着屏幕,被光照得惨白的脸上却全是泪水。   像苍白的露珠,从枝叶上悬停、坠落。   观南镜感觉自己如果是人类的话,一定是“生病”了。但他不是人,所以他不懂发生了什么,不懂为什么自己会勉强镇定地看完电影、放学回家后直接倒在了玄关处,连鞋子都没有脱,只是无缘由地发高烧般头疼欲裂地发抖,卷入在真与假,实与虚的缝隙中,仿佛回想起了很多东西,凝起神志时却又只是一片白茫茫的空荡。   母亲,拥抱,爱,死。   拥抱,爱,死,母亲。   他躺在冰冷的木地板上,头不知道有没有被磕破,像一棵被锯了根于是倒下的树,枝叶散乱,还鲜活着充盈汁水,却又分明已经死亡。不知道过了多久,开门声才又响了起来,高大的黑发男人穿着袈裟,带着一身淡淡的水汽和苦香回来了。廊灯的光穿过他身体外,从门框中涌进来,在黑暗的地面上点亮了一个长方形的框,但观南镜没有被照亮,他被完全笼罩在了男人的阴影中。   蜷缩的样子像个不安的孩子,他从在母亲的子宫中时就一直是这样。   “怎么又把自己搞成这样了,明明我没有离开很远啊……果然上一次还是影响有点大……”   羂索自言自语着关门,开灯,跪坐在地上,把他抱进怀里,抵着他的额头轻轻晃晃哄。观南镜略微清醒了点,但也有可能更迷糊了,手环住了这具身体的脖子,手指发抖地轻轻摸着他的脸,却是垂着泪问:   “前辈,你来救我了吗?……”   羂索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向着胸口的项链中输入更多咒力,观南镜骤然瞳孔涣散,很快安静了下来,垂着手靠在他胸前一动不动了。羂索起身把他放到沙发上去,盖上小毯子,转身去做晚饭。打开冰箱发现里面又放满了各式甜品,但顿了顿后还是没扔。拿了菜到厨房,在抽油烟机锃亮的金属边中忽然发现自己脸上也挂着泪。   “真有点烦人了。”他啧了一声,不耐烦地用大拇指刮掉这两颗水珠:“脑子都挖空了,怎么还有反应?”   观南镜在咕噜咕噜的煲汤声和满屋香味中醒来时什么都不记得了,感觉自己像是被锯成了很多片、每个关键片段都丢在了外面一样。他把手搭在额头上昏沉沉躺着,虽然精神蛮混沌的,但是身体状况好像又好了点,羂索系着围裙、举着汤勺,笑眯眯地从厨房里钻出来:   “我们镜宝已经醒了吗?是不是想妈咪想得太厉害了才这么难受的?不用担心,妈妈已经回来了哦。”   观南镜用手盖住眼睛,倦怠地发脾气:“我是孤儿,我没妈,我妈死了。”   他到底又睡着了,羂索把他弄到床上去,脱了鞋子盖好被子,坐在床边的地毯上看了一会儿整洁的房间。大多是书本,最近开始多了两三卷电影磁带,除此以外什么小孩子会喜欢的玩具都没有,最接近青少年心爱物的也只有被仔细放好在桌角的Switch游戏机,joycon不是传统的红蓝配色,而是换了一个蓝的一个紫的。   游戏机的密码不出所料和十多年前一模一样,羂索熟稔地按照夏油杰的记忆输入进去,解锁后发现观南镜最近在玩的是塞尔达旷野之息,进度好像才刚开始不久。他点了最新存档进去,操作一开始还有点生疏,玩了一会儿后就熟悉起来。这具身体显然和观南镜的密码一样,依然和十年前没什么区别,还是这么擅长打游戏。   羂索帮他过了卡关的神庙,打了人马,在海拉鲁大陆推了一大片新地图,但最后却还是把进度全删掉了,退回到最开始存档那里,然后低头看了一会儿自己的手。   观南镜第二天正常地起床了,仿佛昨晚奇怪的状态只是一个bug,现在bug被修好了。时间正好,他应该可以提前五分钟到教室,然而一出房间门却发现一堆咒灵正蹲在沙发上,围着一颗被放在茶几上的可怜火山头:   是漏壶的脑袋。   “谁弄的?”观南镜一边换鞋子,一边发问。   “还能有谁呢?”羂索坐在沙发上,手指撑着额头:“现世最强的咒术师——五条悟。”   一边说着,他一边仔细地看观南镜的反应,发现是没有反应后,才更高兴了点,温柔地问:“可以试着治疗一下漏壶吗?”   “我要上学。”   “你动作够快的话就没关系——听话。”   羂索纹丝不动地坐在原地,微笑着,像是吃准了观南镜不会无视他走出房门。空气有种微妙的静默,真人咧着嘴笑,转着眼睛在他们俩中间看。过了两秒后,观南镜到底甩了鞋子走了过来,一边有点不耐烦地挽起袖子,一边问漏壶:   “那个六眼?不是说知道他很强了,那你找他干嘛去。”   “他昨晚想去试试自己能不能单杀五条悟。”真人趴在沙发背上笑嘻嘻地晃来晃去,比划了一个割脖子的东西:“然后就差点逝世了。”   漏壶头一下子喷出热气,让他脸上那些可怜的、脆弱的裂痕看起来更岌岌可危了:“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值得我们花那么大代价去封印!!!”   观南镜没做评价,只是扶住了漏壶的头,翻转手掌结印。用树枝捧着它的花御忽然出声问:“你会反转术式吗?没见你用过。”   “不会哦。”观南镜平静地说:“但漏壶的身体已经没了,所以——”   所以直接创造一个新的,就好了。   观南镜想要“修复”某种东西都是这个原理,把旧的打碎了,再生成个新的,看起来结果是对的,实际上过程非常残暴。人类显然不能用这种方式来救助,但咒灵就无所谓了,因为咒灵的构成极其简单,本质来说只有咒力,形态只是外在的东西。   他骨节分明的漂亮手掌张了开来,按在漏壶头顶,这显然让对方本能地极其不爽,火焰般酷热的咒力席卷而上,观南镜却恍若未觉:   “忍耐一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羂索用咒灵堵住了耳朵,真人则是很有先见之明地把耳朵这个器官直接变没了,像是两团棉花糖一样扯在手里玩,只有花御在默默忍耐,眼神中满是不忍,仿佛完全共情了漏壶的痛苦。咒术发动中,观南镜输出的咒力源源不断地变成了和漏壶头顶冒着的火焰如出一辙的形态,在这种地狱烈火般的炙烤中,漏壶的身体不断扭曲,最终定型成了和之前一模一样的状态,就连披风都一丝不差。   它垂着头,一动不动。   “你没有被疼晕吧?没有吧?”真人大笑着:“咒灵被疼晕过去,那可是天大的笑话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他的嘲讽中,漏壶慢慢抬起了脑袋,布满血丝的橙色大眼睛却是认真地盯着观南镜。   坐在教室里托着下巴望着窗外的操场,观南镜在想漏壶刚刚的话:   “伪装成人类去念书、扮演他们、顺从弱者的规则有什么意思?百年后,你会和别的咒灵一起,过上真正自由、有尊严的生活,造你的自己的学校,想学什么就学什么,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就过什么样的生活,不会再有威胁生存的咒术师,不会再有痛苦和迷惘。你很强,所以更应该加入我们,观南镜,不要再逃避自己的种族和命运。”   种族和命运?观南镜望着窗外,思考的却是六眼是什么颜色。花御说是蓝的,真人说是黑的,漏壶说是绿的,并用他最近鉴赏学习的电视剧举了例子,说比品如发现了洪世贤出轨那天的头顶还绿。羂索没有说话。想着想着,他的脸面前出现了一瓶草莓牛奶,怔愣着一抬头,是脸红的吉野顺平:   “心,心情还好吗?我想还是应该和你道个歉,昨天不该推荐那个片……”   “顺平。”观南镜打断他说:“我们放学后去电影院吧。”   想要上电影院这件事也不算是忽如其来的冲动,观南镜总感觉自己来过电影院,这种“感觉”就和很多莫名其妙就出现在他脑子里的事情一样,混沌无边。以前他总是惯性无视,习惯于这大概就是某种先天性疾病,就好像心脏病患者天生心绞痛一样,但现在却觉得也许顺着苗头去找找也没什么。   如果他真的有什么种族和命运的话,也得是他自己想起来的才行啊?   到了影院后顺平想要先上个厕所,观南镜站在门口等他,看到陈旧的“情人节重映——《情书》”的海报还没有撕下,被路过的工作人员打趣了一句:   “哎呀,想要看爱情电影吗?《情书》太老了,这个月有新的片子,更推荐那个哦。”   观南镜却依然看着有点褪色的海报。   “《情书》。”他生涩地念:“情书。”   “《黑客帝国》……不要。”   太老了,还是算了。   《钢琴家》,已经连续看了三部战争片了,换换换换。   《海边的曼彻斯特》,不想哭啊……有没有稍微明快点的片子,青春电影最好了——哎,好奇怪,怎么看了这么多天了都没几部青春电影?   这已经是他被五条悟藏在安全屋、开展特训的第不知道多少天了,虎杖悠仁一会儿扒拉到柜子顶部做引体向上检查有没有隐藏碟片,一会儿趴到茶几下面,挑电影把电视附近挑了个乱七八糟,还真让他有了点意外收获:柜子右下角的碟片都拿开后,里面竟然有个玻璃隔层,里面还放着几部电影的录像带。他好奇地把脸贴了上去,隔着玻璃看了一下,模模糊糊好像发现最外面的一部是《情书》,上面好像还写着什么字,但看不大清。   “啊!”身后有只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虎杖悠仁一副被吓到的样子,可手里抱着的、用来做咒力输出练习的咒骸却还是香甜地睡着觉,并没有因为咒力紊乱而大打出手——这让五条悟十分满意地在心里点了点头,虽然面上什么也没有表露出来,只像是很漫不经心地问:   “在看什么?”   虎杖悠仁不好意思地爬起来坐好,用袖子在玻璃上擦掉自己脸颊蹭出来的淡淡白雾,指着里面问:   “才发现这里有个小格子,对不起啊老师,我只是有点好奇,没有打开乱看的——里面是你很珍贵的收藏品吧?”   五条悟看了好一会儿这个被最起码几十张碟片藏起来的角落,忽然撅起嘴苦恼地说:   “哎呀!都忘记它们了……是藏品不错,但准确来说不是老师的东西,是别人放在这里的。”   虎杖悠仁睁大了圆圆的眼睛,摸着头感慨:“原来也有别人在这里住过啊……也是老师的学生吗?”   过了几秒钟,他没得到回答,就头顶冒问号地又问了一遍。五条悟发了一会儿呆后也蹲了下来,指尖放在玻璃上滑动,解除了无下限术士,轻轻擦掉灰尘。   “不是学生呢。”他轻声说:“是个……不可爱的学弟。”   “老师的学弟!好棒啊,那不就是和伊地知先生差不多大。”虎杖很高兴地捧着脸,为能聊点咒术以外的事感到兴奋和好奇:“他现在还在做咒术师吗?”   和伊地知差不多大……吗?   五条悟没回话,只是摸了摸虎杖悠仁炸毛的脑壳。他的手掌实在是宽大,虎杖悠仁从小到大在同龄人里一直算身高体壮的,反正从来没有矮小过,五条悟却能一手盖住他大半个脑壳。这个动作中潜藏的情绪让他愣了一下,体贴地没有继续追问。   幸好他是个既细腻又不过度敏感的小孩,也没有表现得像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后的那种惴惴不安,而是高兴地和五条悟说伊地知先生来补充了冰箱里的大福,对方真的很体贴哦。   “伊地知先生给我也带了很多零食!但更多还是为老师准备的!每个口味都有,还有没见过的牌子的润唇膏也一起放在了夹层里……老师真幸福啊,有这么贴心的学弟当助手,你们在学校的时候关系一定就很好了。”   他说着,莫名顿了一下,脑子里浮现出观南镜的脸,但下一刻就强行抹去了——伏黑惠和他强调了很多次不要轻易问和观南镜有关的事情,否则可能会给对方带来麻烦。因为有点走神,注意力重新凝聚时,他也没听到五条悟有没有回复他,揉了揉后脑勺笑了起来:“对不起啊老师,我今天是不是和你说了太多话了,我不乱讲了。”   “没事的,悠仁。”五条悟维持了没几秒成熟大人样就开始扮鬼脸:“一个人待在这里很寂寞吧,但不用担心,很快就可以和同伴们再见面了哦——大惊喜!重返人间!世界上不会有比这更棒的礼物了!”   虎杖悠仁果然重新变得干劲十足,举起手里的咒骸笑了起来:“我会继续努力的!”   “对,对不起……”吉野顺平在厕所好像待了过久才出来,明明票都买好了,他却惊惶不安地捂着肚子,眼珠颤动,和观南镜有点急切地恳求:“我们,我们今天先回家好不好?我肚子还是不舒服,今天实在是抱歉了,都是我不好,之后什么时候想要再来都可以的……”   一定要把镜送走。吉野顺平的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里面的家伙都是该死的货色……所以,他不会报警和打急救的。   但无论如何,不想让镜和这种事扯上关系。   说谎,观南镜镇定地看着他。   除了谎言外,还有死亡,和咒力。   里面出命案了,就在刚刚。有咒灵杀人了。   感觉到了……是真人的咒力,毫无遮掩,仿佛生怕他发现不了。   这家伙是故意挑在他周围下手,恶毒得直白又贱气十足。   顺平看到了吗?   顺平被看到了吗?   窗外有雷声落下。   初夏时节就是这样……太容易降雨了。   “和我回家吧,离这儿很近。”观南镜垂下睫毛,捏住顺平的袖子说:“躲躲雨。”   --------------------   下集请收看靓仔小镜暴打缝合脸,社畜七海雨中会初恋!(不是)   周一怎么一下子就到了,有点萎靡住了呜呜呜……看昨天评论妈咪们也好辛苦啊可恶,什么都做不到,只能希望妈咪们看文愉快呜呜。一个大大的拥抱!今天内本章节评论都有红包包!(发射爱心)(第一章的红包nina没有忘记哦)(等时间截止后一起发)(发射爱心again) 第7章   实话实说,把顺平带到家里、然后弄晕过去的过程没有任何难处,因为对方从被邀请去他家里玩开始就已经是一种相当死机的状态了。   脸通红的、脑子仿佛CPU过载所以无法反应。   他这种全然信任和顺从的姿态让观南镜感觉自己甚至不需要动用咒力,随便在水里放点安眠药对方都会毫无怀疑地大口咕噜咕噜喝下然后睡死过去。但不知道吃安眠药对人类的身体有没有什么坏处,更关键的是家里实际上也没有安眠药,所以他只是想想,没有这么干。   观南镜给顺平倒了热可可,准备了零食,挑了一部电影,陪他一起坐在了毛绒绒的地毯上,应和对方激动的、亮亮的眼睛说了几句话——然后就把人弄晕了。   他现在有了大概两个小时自由活动的时间,可以料理一下外面发癫的家伙。   不过……观南镜拉开窗户,雨水纷纷,却没有一滴落入室内,房间里安静到只剩下了男高中生均匀的呼吸——外面已展开了一个半透明的结界,在他出去后,将会牢不可破地保护着昏睡的吉野顺平——不过,他不觉得自己需要这么久。   “不要在我周围惹事。”观南镜懒得和真人玩躲猫猫的游戏,没用几分钟就在一个滴滴答答的下水道里把对方堵住了,用整整一百八十条细细的钢筋:“‘夏油杰’和你达成了什么交易,和我没关系。如果你再碍事的话,我会杀了你。”   被他固定在墙角的真人逐渐发出一阵阵大笑,眼睛里闪烁的是全然兴奋的、恶意的光:   “真的吗?你真的可以违背他的命令行事吗?你啊——以为自己是自由的、实际上根本就是对方捏在手掌心吧——”   咒灵就是这样。观南镜毫不留情地把钢筋穿得更用力了点,在真人的嚎叫中却感觉内心一片平静。真人说的是对的,这个从人类对人类的憎恨中诞生出的咒灵,真的很擅长捕捉人性的弱点,但是他错估的一点在于,观南镜并不像他想象中一样活在虚妄中。   他也许活在很多谎言中,活在很多错乱内,很多谜题里,但唯独不会自欺欺人。   从一片混沌、记忆全失的诞生日开始时就是如此,他对羂索从来都没有幻想,对自己的处境一直一清二楚。已经很痛苦的人,当然不会再被刺痛。   自以为自己从人心中诞生,就能随意看穿和玩弄他人的蠢货,才是在自欺欺人。   傲慢是如此容易蒙蔽双眼,对咒灵来说也是一样。   “那又怎么样呢?”观南镜抬起手腕,指尖咒力如旋涡般转动——他在大范围地抽走空气。   在阴暗潮湿的水泥通道里,他反倒显得一尘不染、眼清目明,红痣如果是在眉心,他将会很像是壁画上的一尊童子:   “你——太弱了。在他发现前,我可以杀死你一百次。”   真人瞳孔紧缩,在真正的死亡威胁前,终于放弃了花里胡哨的犯贱话语,一改刚刚挂在钢筋上虚弱无力的样子,生龙活虎地蠕动变形着跳下钢筋,一边冲着他冲过来一边裂开嘴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太棒了,太棒了!!!那就来试试杀死我吧,让我尝尝死亡的滋味,让我尝尝看你的灵魂!——”   虽然他奇行种一般扭动的掉san身躯、癫狂的表情和高昂的语调让他看起来很像是什么要爆种的反派boss,但是观南镜说他傲慢真是一点也没错。   觉得自己在面对极限时就一定能突破极限、实现飞跃式的进步,这也是一种人类特有的唯心主义式自恋幻想。“自我无所不能”,这是孩童式的自我膨胀错觉,放在无视规则、自顾自认为自己是绝对的主角、宇宙中心的新生咒灵身上,可笑得格外明显。   三招都过不了啊。   观南镜只是抽走了一定空间内的空气、然后打在了对方身上,就把它搅碎成了肉泥。虽然真人在急速蠕动着想重新拼起来,但观南镜已经再次扭转了真实,把它全收拢了起来,不给逃跑的机会,然后狠狠地一脚踩住。   什么臭鱼烂虾。   “奇怪,我怎么会碰不到你的灵魂?为什么?明明是裸|露在外的。”   真人像一堆肉虫子一样蠕动,伸出一只畸形的手,试图摸上观南镜裸|露在外的一点点脚踝上的皮肤,被削掉后又不在意地拼凑起来,发出困惑的声音:   “你又为什么可以伤害到我的灵魂?”   灵魂,是啊,这摊肉泥竟然也是有灵魂的,就和他在这里做的那么多悲惨哭嚎的异性人类一样。   观南镜本来没想杀了它的,现在都有点恶心到了,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忍受这种东西——归根结底,就像他刚刚说的一样,在羂索赶到前他足以弄死真人了。   他从来不妨碍羂索的事业,对方也该管好他的棋子,不要让它失控了来破坏他安稳的校园生活。然而就在他犹豫的瞬间,口袋里却忽然传来震动感,清脆的手机铃声在整个甬道结构的长廊中回荡。   是‘夏油杰’来电。   他垂下眼皮,到底还是接了起来。   “喂,是镜吗?”电话那头立刻传来的却是漏壶一板一眼的声音:“真人在你附近吗?夏油杰说它在,别杀了它。”   “别杀它?”观南镜又踩了一脚真人,让它发出痛呼:“我现在身份是人类,他跟在我附近,在有监控的大庭广众之下杀了我的同学。马上咒术师可能会介入调查,查到我头上我们都会暴露,这是你们想要的吗?”   “什么?”   漏壶听出了点动静,没谈正事,反而是先有点纳闷地说:   “你在踩着它吗?建议还是不要踩了,别奖励它。你越踩,它恐怕越来劲……”   真人在痛苦嚎叫中掺入了嘻嘻哈哈的扭曲笑声:“啊呀,漏壶看灵真准。”   观南镜:……   在观南镜决定结束和咒灵的弱智通话前,羂索接过了电话。属于夏油杰的声音非常柔和与安定,一如既往的带着溺爱的感觉:   “宝宝,没必要和真人起冲突,放了它吧。这件事我来善后,我向你保证,从现在起,他做事不会妨碍你上学的——你听得出我没有在说谎,不是吗?”   “……别喊我宝宝,好恶心。”   观南镜挂了电话。   真人大概是疼得没力气了,也不蠕了,只是散乱在他的脚底下,依旧被咒力折磨着——观南镜看了它一会儿,到底是松开了脚,仔细检查了一下身上的制服,确认没有不对的地方后就开始往外走。在背对着阴影离开了数十步后,他听到了从背后传来血肉重组的簌簌声,还有幽幽的声音:   “别觉得可以骗过我,骗子,你们兄弟都是骗子。他不是‘夏油杰’——你装着丑恶的人类灵魂,你也不是咒灵。”   观南镜脚步毫无停顿,几秒后,对方却忽然又开始发癫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说玩笑话的,合作愉快哦~真是冷淡啊,镜,好不容易找你玩一下,你却这么粗暴——”   把这些声音甩在背后,观南镜走了出去。   “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啊?难道我不是你的爱人吗?”   “可我是个怪物!而你却是人类!你不会爱这样的我……”   吉野顺平是在对话声和淅淅沥沥的雨水声中醒来的。   屋内没拉窗帘,但依然很暗,显然是快天黑了。面前挂在墙上的屏幕中正在播放电影,尽管头脑还糊涂着,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了这是《蚯蚓人1》,毕竟他看了很多遍。有小小的风从窗户里进来,把窗帘吹得微微鼓起,送来初夏的植物香气。   一种无法言喻的安宁与睡了个好觉的舒适将他笼罩住,让他一度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儿,只是呆呆地坐在地毯上,稚嫩柔软的脊椎弯曲,脸颊贴住自己的胳膊,往旁边望:   啊!   看到正在专心看电影的观南镜,他才忽然回魂了似的,想起来自己是在朋友家做客!   “醒了吗?”观南镜扭过头来看他,很自然地说:“没事哦,顺平只是看了一会儿电影就睡着了……肚子还疼吗?”   吉野顺平还没来得及惶恐,不安就被对方打散了。   “不,不疼了。”   他重新安静下来,习惯性地蜷缩着肩膀。   观南镜轻轻说:“嗯。”   虽然电影还在播放,但他们都感觉到了彼此的注意力并不在影片上,他们更像是共同坐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发了一会儿呆。   “我们俩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在下雨呢……”   顺平抱着膝盖,小声说。   “顺平不喜欢雨水吗?”   观南镜用手掌撑着下巴,柔软漂亮的黑发散落了一点在旁边,让他看起来很像是被精心饲养的名贵猫咪。吉野顺平其实有点害怕他的眼睛,有点太过漂亮和幽深的深绿瞳仁,看久了会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像是志怪小说里说的那样“路遇美目,跳悬崖”。   “不,喜欢的……雨天的时候,大家都早早放学离开了,我可以简简单单地就回到家,自己看电影,等着妈妈回来帮她做饭,一起吃饭、看电视剧,……对不起,听起来好宅男、好窝囊、好无趣啊。”   他本能地隔着发丝按住自己的额头,观南镜莫名知道了此时自己应该“拥抱”他,就像昨天看到的电影里的动作一样,但他伸不出手。在他和顺平之间,明明只间隔着空气、一小块毛茸茸的地毯和雨带来的淡淡水汽,却好像隔着一整条生与死的长河。   他能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年轻又旺盛的生命,即使在顺平自己看来他是孱弱又痛苦的,可观南镜感受到的却是再鲜活不过的心跳、再鲜活不过的血液涌动声、再鲜活不过的体温。   “顺平。”   “嗯?”   “头发——”观南镜和他说:“可以拨上去吗?”   吉野顺平沉默了下来,眼睛里露出一种“拒绝了是不是就会失去朋友”“答应了是不是也会失去朋友”的苦痛。   “对不起……可以,不要吗?”   如果结果都是失去朋友的话,还是不要被看到丑陋的、伤痕累累的一面比较好。不管此时此刻观南镜是不是真的在关心他,日后如果他不再和自己是朋友了,这份“看见”一定会变成他伤害自己的工具。   吉野顺平不是想抱怨人性,他只是怕了。   “可以哦。”   出乎他意料的是,观南镜仿佛只是友善地好奇了一下,并不想强迫他披露自己。对方紧接着问了新的问题:   “妈妈……是什么样的?”   是从小不在母亲身边长大吗?吉野顺平敏感地意识到观南镜好像非常迷茫和关注这个话题。这让他变得非常小心翼翼、几乎有点不知所措,根本不敢讲自己的妈妈有多么好,生怕自己悲惨人生中这么点仅剩的幸福会刺痛到另一个不幸者,哪怕对方可能只是在这一件事上有点不幸运罢了:   “呃,妈妈就是妈妈啊……”   连他都可以确认,这下换成观南镜在闷闷不乐了。   都说了不要总想着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妈妈了,观南镜沉闷地想,我根本就是,没有来处的东西嘛。   为了缓和气氛,顺平主动提出要去添饮料,打开冰箱时意外发现里面放了很多甜品。回想起第一次见面那天,在车上观南镜的哥哥和他打趣的话,他觉得真的有点可爱,跑到房间门口问观南镜,试图提振对方的心情:   “真的好多点心啊,没想到镜你是喜欢吃甜品的性格呢——需要我拿几份给你吗?”   观南镜愣了一下,才想起来那些东西确实是自己买的,也站起身来:   “……其实,也不是喜欢吃,就是习惯往冰箱里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满冰箱的甜点,他完全没动过,仿佛是买在这里等别人吃一样。其中大多是和式点心,顺平感慨说口味也很古雅啊,观南镜脑子里闪过的原因却是“并不是出于口味偏好,只是和式点心更容易一口吞,匆忙的时刻也可以吞两个”——太奇怪了,这又是什么时候形成的观念?   观南镜太习惯于不去探究自己混沌的精神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试试自己买的东西。他给顺平拿了一个草莓味的大福,给自己拿了个抹茶的,两个人一起坐在餐桌边很认真地吃掉了。   “好好吃——”顺平的脸上沾着点粉色的糖霜,认真地和观南镜说,然后就有点不安地发现对方的吃相好文雅、小口小口的、一点抹茶粉都没沾到——啊,不,还是沾到了,而且是在鼻子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没忍住,趴在桌子上笑了起来。   观南镜:?   客观来说,甜品并没有给他这具虚假的身体带来什么特别的感受,毕竟在他的身体里,糖分不会按照生物学常理引发大脑的快乐。但是吉野顺平吃了甜点后好像很幸福的样子,这种感觉莫名让他感到熟悉和安定,于是吃完后他又按照不同口味都拿了两份出来,和他说请拿回家去和妈妈一起分享吧,就说是朋友送的礼物。   “妈妈会开心疯了的……”顺平笑着摇了一会儿头,仿佛已经想象到了母亲激动地一蹦三尺高、拉着他问真的交到新朋友了吗太好了的景象。   对方走后观南镜站在冰箱前,头抵在冰冷的门上,听着冰箱制冷时发出的淡淡的轰鸣声,久久没懂自己为什么会囤积甜食——明明他根本不用吃饭,而羂索显然对糕点也没有兴趣。   他下意识地把手按在胸口,接着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可笑:他根本没有心脏啊。   “吃蛋糕吗?我特意绕路去新宿区,在Aigre Douce买了带回来的哦,排了超级——久的队,累坏了!好想念镜在的时候啊,只要他帮忙,我就完全不用等了……”   宽大的办公室内,两个成年男子正靠在沙发上相对而坐,银发戴眼罩的那一个热情开朗地把摆在自己面前的七八个装着蛋糕的小碟子中最不爱吃的一款往另一个人那儿推了推。   对方西装穿得一丝不苟、金发偏分,手里拿着报纸,肌肉把西服撑得很饱满,显得他有种沉甸甸的成熟感。特殊的墨镜挡不住他能夹死蚊子的眉心——太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五条悟却轻飘飘地玩笑般吐出来,七海建人的嘴角抿住了。   他捏着报纸的指尖绷紧,把纸张攥成了小小一团,有点生硬地说:“请不要这么轻浮,说正事。”   “这就是正事啊:镜当年好像没死——”   窗外有梨树最后的一茬花在慢悠悠坠落,夏天要到了,枝头已经全绿了,只剩下一点点白,随着每一次雨的到来而消失不见。屋内一时间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逐渐清晰的,还有七海建人逐渐加重、无法保持节奏的呼吸声:   “……我以为,你再恶劣也不至于拿他开玩笑。”   “所以我没有。”五条悟单手搭在沙发靠背上往后仰着,望着窗外轻声说:“前些日子……我看到镜了。”   “嘭!”的一声,七海建人把手里的报纸砸到了茶几上,往后倒进沙发里,捂着脸,宽大的手掌微微发抖:“你疯了。”   “没有哦。”   五条悟往嘴里塞了一口蛋糕,用甜蜜的声音嘟嘟囔囔说。   这种时候他还做个谜语人、在这儿若无其事地嚼蛋糕,实在是让七海建人怒气冲天,直接翻身起来揪住了他的衣领——但当然是揪不到的。五条悟镇定地喝了一口红茶,满足地叹息一声,这才看着对方暴怒的神情,不紧不慢地说了下半句:“但他也不是作为人类活着了。”   大惊、大悲、大喜、大怒搅在一起,让七海建人额头上的青筋在狂跳:“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什么事,给我说清楚点——”   五条悟举起双手,戒指闪过幽幽的光:“现在不是正要和你讲嘛——真是的,七海的话一遇到和镜有关的事就性情大变了,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想第一时间告诉你。”   七海更怒:“你!——”   “冷静,一级咒术师七海建人先生。”   五条悟却是挂上了笑,咒力快准狠地一把将对方推回了沙发中,双手交握,静静地与他对坐:   “别忘了,你现在已经是奔三的靠谱成年男人了……16岁,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啊。”   十六岁,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的确是这样的。   失去了两个同伴的那天,七海建人的青春就永远结束了。   他只记得自己像行尸走肉般连夜穿过了大半个国境返回高专,穿过山,穿过海,穿过树,穿过竹林,穿过山风,穿过黑夜,穿过黎明,穿过走廊,穿过无穷无尽的门,一层又一层,一层又一层……最后颓然跪倒在友人冰冷的尸体前,像是已经走完了一生的路。   他问神佛,神佛不应。   咒术师好像总要学着做凡人的神,修自己的佛。   可是一道一道、劫难无穷。   彼岸其远,何日能渡。   明明已经逃走了,却还是回到了这汪苦海中,也许也是因为他内心深处终究清醒地明白:此生属于他的欢欣早已被永远夺走,他只是活着的死魂灵。于是他又回到了水里,只希望在溺亡前的日子,能推着船,送别人上到岸边去。   追着咒力残秽一路追到下水道、在这里被长着缝合脸的特级咒灵和他创造的一堆悲惨改造人堵杀时,七海建人内心深处并没有意外。他习惯了咒术师臭狗屎一样的生活,习惯了恶臭、鲜血、死亡、腐烂、恶毒、孤独、恐惧,习惯了痛苦,在这种习惯中感到一种麻木的平静和救赎——但五条悟不该告诉他观南镜可能还活着的事情的。   就好像不该骗一个绝症患者他还有救一样。   这会让他,对稀烂无比的命运,再次燃起希望的。   “他在哪!——”   他像是不知疲倦和痛苦地挥舞着手里的刀,就和那个行千里的夜晚一样,不断逼问着真人,又像是在逼问那个自己:“你的身上,有他的咒力——所以他在哪儿?——”   真人被打得几乎快死了。观南镜带给他的伤本来就没好,这个咒术师又这么疯癫,实在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一级术师,原来已经这么强大了吗?他重新构建了自己的认知,意识到了自己有点过于自大,实际上却缺乏经验。   但是来自七海建人的问题还是让他本能地捕捉到了对手巨大的情绪弱点,他被击中砸落在墙壁上,石块坠落,砸得他死去活来,却爆发出了畅快的笑声:   “那个黑头发绿眼睛的家伙?——你说呢,我还在,他却没了,当然是——”   “已经死在我手里了!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是吗?”   咒术师停了下来,手掌转动,慢慢擦掉刀刃上恶心的血渍。   希望,对于咒术师来说,是多么恶劣的诅咒啊,是命运玩弄人的手段罢了。   明明已经,不想要再忍受痛苦的,就这样到无悔的死亡,就很好……   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折磨他呢?   七海建人抬起头,目光中麻木一片:“去死。”   然而他话音未落,穿过他腹部的,却是来自对方咒力操纵的锐利无比的石头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碰不到你的灵魂,我就不能用别的方法击中你吗?你忘记我也有咒力了吗?”真人大笑着:“看看你的表情,多有趣啊,哈哈哈哈哈哈——人类真是好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还没笑完,就在下一刻被重伤的咒术师悍然砍掉了脑袋。   “我不去。上次没杀它已经很烦了,你现在还要我去给它收拾残局。”   观南镜背着制服包,不耐烦地和电话那头说:   “这么喜欢给它擦屁股你认它当儿子去,别恶心我。”   “吃醋了吗?”羂索低低地笑。   “我没和你开玩笑。”观南镜的声音无比平静,在雨点背景音中甚至夹带上了一点狠劲:“大不了我就去死,大不了你杀了我再造一个听话的出来,但我不要忍受恶心的咒灵和恶心的事——”   “好了好了,都怪妈妈不好,不救它就不救它,不准说胡话。就只是回家路上顺便在外面看一眼情况,就当散步了,好吗?”   “啊呀,忘了说了。”电话那头传来属于夏油杰身体的、缱绻的低喃:“如果遇到还活着的咒术师……就顺手杀掉吧。”   “sos”   七海建人用仅剩的力气发了个定位和默认的急救码出去后,就捂着腹部的血洞倒在了下水道口外的路边上,背靠着水泥墙壁,像一个快要坏掉的大娃娃一样瘫坐在肮脏的泥土上。他设下的帐也已经因为咒力涣散而崩溃了,估计外面的人很快就会赶过来救援,他应该是死不掉的。   但也不一定,死在救援前一刻的咒术师多如繁星,听天由命罢了。   他觉得自己应该拿出手机来,用最后的力气告诉五条悟疑似复活的观南镜疑似已经被二次杀害,却又不想这么做。他不想要再传递出新消息了,甚至想要在也许是生命最后时刻的阶段抛弃自己的理智,假设自己没听到这些话。   死人的话,任性一下也无所谓的吧?他仰着头,墨镜碎了,滑落下去,只能任由雨水滑落在自己的脸上。初夏的天边,仿佛传来淡淡的惊雷,大雨该来了,和青葱岁月的回忆一样。于是雷声又一次落下时,他回到了高专宿舍的和式走廊边,仰起头,看着雨水哗啦啦疯狂砸地,像是在廊外连成了一片雪白的墙壁。   灰原雄冒着雨冲进来,浑身都湿透了,大大的圆眼睛悲惨地紧闭着,阿嚏连天,却完全顾不上自己,只忙着问:   “镜回来吗?哎呀真是不得了,他可不能淋雨啊,他身体不好……”   “他和混账白毛在一起呢,没事的。”   七海嘴上这么说,却已经点了炉,热着姜茶,一直看着温度。   “不听话的学弟在喊谁是混账白毛啊,啊?”   雨做的白墙被撕开了一道裂口,夏油杰干干净净地从一个咒灵的嘴巴里跳了出来,轻巧跃入走廊(灰原:不愧是夏油前辈!),跟在他后面一起跳进来的是家入硝子,连声抱怨她的烟卷要湿掉了,又问炉子上煮的是不是酒。接着在这片拉开的帷幕后盛大登场的是嚷嚷着“我要好好教育教育娜娜米”的五条悟……   和他手里牵着的观南镜。   大自然狂暴无序,但有五条悟在,天地也不能伤他的小学弟分毫。   老实说,五条悟当时是什么样子,是插着兜还是挥着拳头,是戴着墨镜还是没戴,是表情狰狞还是表情搞笑,身边的同伴们又在说什么,他都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他唯一能记得的就只有极少见的、穿着庄重纹付羽织袴的观南镜不紧不慢地从雨幕中跨进来的样子。他们进来后夏油杰就撤回了咒灵,于是白墙重新在他身后合拢,真像是落下的珠帘。他松开了五条悟的手,衣袖顿时在风里鼓动开,暗暗的蝴蝶纹摇摇欲飞。   一切宛如慢镜头。   “我们去做法事了,所以穿这个。”   明明他没说一句话,观南镜却还是感觉到他在想什么了,那么多人里,只看着他,微笑着把某个轻到感觉不出的东西放到了他的头顶,袖中香气弥散:   “捡到了一片和娜娜米的头发颜色一样的叶子。”   有脚步声传来,强行打断了他沉浸式的回忆。救援已经到了?七海建人勉强睁开眼睛,看见了雨水中向自己走来的,是……   不,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此时他狼狈不堪地捂着伤口坐在地上,已经比十一年前高大健壮了不止两三圈,伤重得成了个憔悴的狼狈的烂泥似的成年男子。然而黑发少年还是和他记忆中初见时一模一样。   天地广阔,暴雨如注,他举着伞慢慢踏过大雨,仿佛一株水底摇曳的荇菜。   十五岁的观南镜。   他瞳孔紧缩,直接呆滞住了。   “啊。”   对方停在了他面前仅仅一步之遥的位置,经年不散的苦香在水汽中下坠,眉,眼,唇,唇下痣,比他在回忆里描摹千百倍的幻影要清晰得多,像随着时间流逝越发模糊的炭笔画忽然变成了写实油彩,生动艳丽得让他简直快发疯。   观南镜把伞撑到了他的头上,隔离出了一个带着噼啪噼啪珠帘的小小圆形世界,冰凉纤细的食指抬起他带着淡淡胡茬的下巴,仔细瞧了瞧他的脸:   “啊,居然真的有啊……还活着的咒术师。”   --------------------   非常喜欢本章节,但是一不小心就写太长了(升天)无数次想裂成两半这样可以用做两天的更新,明天就可以偷懒了(不是)但还是一口气发出来了!因为从哪里裁掉我都会很痛苦哈哈哈哈哈哈。希望妈咪们看得开心!一定要多和nina说说话啊呜呜呜呜我不要做被放养的孤儿呜呜呜(抱大腿哭)。今天也继续问早安,午安和晚安~明天见,明天见!啾咪啾咪(一大口亲亲)   感谢在2023-11-06 05:26:01~2023-11-07 04:24: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淮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旬阳春雨 76瓶;奔跑的团子 5瓶;玛卡巴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观南镜确实思考了一下要不要杀掉这个咒术师来着——但面前高大的男人不知道是吓着了还是怎么的,激烈地咳嗽起来,又吐出两口血。   他本能地用咒力挡了一下,于是这些血全在伤患他自己身上了。外套早就破破烂烂了,衬衫被血和雨水打湿贴在强壮的肌肉上,新的血液和那些暗红陈旧的混在一起,不是一般的触目惊心。   我还没干嘛呢。   对方看起来根本不用他处理,情况差得和沙子没区别,不用风吹,自己走两步就散了。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让观南镜感觉脑子钝钝的。   伞在咒力支撑下自己飘在半空,稳定地旋转着把水甩出去,像是旋转木马八音盒的顶盖。观南镜蹙着眉,从胸口的口袋中拿出一块小小的手帕,仔仔细细地、轻柔地擦干净金发男人瘦削俊美的脸,像擦拭一只淋了雨的大只流浪猫,蹙着眉开口:“我……”   七海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浅金色的长睫毛脆弱地颤动,喉结滚了一下。   “我果然不认识你。”   观南镜自言自语:“真奇怪呢,我该杀了你的,因为实在是太不巧了,偏偏碰了个正着,偏偏让你看到我的脸和校服了。被这种意外扰乱平静的校园生活的话,就太不幸了。那家伙也会找我麻烦的……”   列举了半天理由后,他却还是叹了口气:“但是为什么我还没有动手,而是在这里和你说话呢。”   他开始帮七海止血,把他的头发撩上去、放下来,从三七分变成二八再变成大背头,来来回回地确认了几遍,尽管什么都想不起来,却越发坚定应该是有哪里不对劲——于是第一次尝试着从人类身上问出点什么:   “你认识我吗?”   七海做不出反应,他的精神都快和瞳孔一起涣散掉了。   真实过头了,这个幻觉……是术式吗?那我应该快死了吧,因为完全没有拒绝这个幻觉的力气……一点都没有……都怪五条悟那种狗屎学长不着边际地说胡话,才会害我产生这么真实的幻想啊……   在荒郊野外的下水道口,像个烂泥一样破破烂烂地瘫在这里,才终于能看到你,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他迷茫着下滑,额头贴到观南镜的手心,不由低语:“好凉……怎么又不好好穿衣服,小心感冒……”   已经开始说胡话了,果然不认识我啊。观南镜有点失望地垂下了手腕,盯着对方失神的蓝色瞳孔,告诉自己该下手了。他指尖往下滑动,隔着被血染成深紫的蓝色丝绸西装衬衫,按在他跳动的心脏上,随时可以发动咒力一击致命。   但隔着衣服和厚实的胸肌,依然能感受到对方生命顽强的力度。   他再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空无一物。在他体内代替心脏维持着身体运转的是一个旋转的咒灵球。尽管也有声音和震动的模拟,别说糊弄普通人类,连糊弄大部分咒术师都完全够用了,伏黑惠和他相处多年,就从来没发现他是个咒力捏出的假人。   但本质来说还是不同的。   只有他知道的最真实的虚假,他没有一颗真的心,真的会随着情绪跳动的心。某种程度上也许他连真人那样的蛆状咒灵都不如,对方好歹有个完整的记忆、自洽的逻辑和清楚的目的,可观南镜活在这个世界上,却大部分时候都只感到倦怠和迷惘。   想要知道以前的事……可是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呢?   七海像是不懂他为什么还在似的,垂下脑袋把整个上半身都压到了他的肩膀上,手紧紧扣住他的腰,给了他一个血腥味十足的拥抱。   拥抱。   观南镜一动不动,无声地看着雨水飞溅。他是太纤细的青少年,七海建人是太高大的成年男人,于是他比对方要小了两三圈,几乎有点是被镶嵌在强壮的臂膀里。   血腥味混合在土壤湿润的气息中流散,蜿蜒的红色痕迹像是捆绑着他们的树木根系。   “别走……”对方鼻尖抵在他的颈窝里,呼吸衰弱,微不可闻地呢喃着:“别走。”   “别走啊同学,请等一下!!!——”   虎杖悠仁踩着水坑,硬是在雨天扑通扑通地追着顺平跑了半条街,而且明显速度比他快多了,根本不是追不上,只是单纯非要纠缠他直到他愿意停为止。在路人惊诧的凝视中,吉野顺平羞臊得脸都红透了,不得已在桥梁和高价的交叉路口停了下来,一口气跑到了桥下河边的台阶上。在波涛汹涌的河流边,他终于能有个不那么社死的人少空间来询问这个穿着深蓝色制服戴着奇怪小红帽的粉头发家伙到底有何贵干:   “请问,请问你到底为什么要一直追着我……”   “对不起,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虎杖悠仁戴着帽子,圆圆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冲着他举起了手里的超弱咒灵蝇虫:“你其实能看到这个,对吧?”   因为被他抓在手里甩了一路,蝇虫十分萎靡不振,看起来像是已经要不行了似的。   顺平愣住了。   “……那不是……”他几乎要找不到自己的声音:“那不是我的……幻觉吗?”   “当然不是啊!”虎杖悠仁三两步跳下台阶,站到了他面前:“这是‘咒灵’,解释起来很麻烦,暂且当成妖魔鬼怪吧——总之,这是极少数有天分的人才能看见的东西。”   “顺平同学。”他认真地看着吉野顺平说:“你拥有这种极其罕见的才能。”   “……”   吉野顺平怔愣着看着他,过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而且还绕过姓,直接叫了名。   浑身散发着自来熟阳光体育男气质的虎杖悠仁让他的大脑快宕机了,吉野顺平觉得自己上一次见到这么热烈直球的人和他说话没准还是上辈子。但虎杖悠仁却不是身处青春频道,他向前埋了一步,面色凝重地握住了吉野顺平的手腕:   “实话实说好了,我其实是被派来试探你的,但我实在没有这样的天赋。电影院的事情,如果和监控拍到的一样,你隔着门看到一点里面的情况就跑走了,那你很可能看到了一点现场,看到了‘咒灵’的手段有多残暴——现在你和你的家人都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可能会很不安全。”   “顺平同学,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请今晚就和我走,帮助我们找到凶手;如果不愿意的话,也请一家人一起去警察局申请安保,我们会抽掉人手来护卫你们。”   吉野顺平完全愣住了,模糊的凶杀案现场回放在脑子里。其实他当时是从卫生间出来后就迷路了,想要打开一个放映厅,看看里面有没有工作人员能问问路——然后他就透过门缝望见了曾经把他打到骨折的中田树满脸惊恐地横飞着从座位上垂下了头,像是要咽气了。因为角度问题,他其实也没有看见具体的情况,只看到电影屏幕的光洒在大半室内,光中,阴影晃动,是猛烈飞溅的鲜血,和……   和空无一物。   怎么会?   如果没有影子,那是谁在行凶?   不是怨恨和报复的快|感,而是一种真正的豁达支持着他在目睹凶案的这么多天里一直保持着内心平静:吉野顺平没有能力以暴制暴,也不想要以暴制暴,他不想要让自己的灵魂和那些砸碎一样丑陋肮脏。但看到生死不明的中田的那一刻,他想通了一件事:   他不可以伤害对方,但他可以选择见死不救。   他没有权力去审判另一个人的生死,但他有权力选择要不要危害自己和自己的朋友,去拯救一个伤害侮辱他的烂人,而他的选择是不。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再给吉野顺平一百次选择的机会,他也不会犹豫和后悔,他问心无愧。但他没有想过……没有想过这不是简单的校园凶杀案,而是牵扯到了这么超自然的事情。   虎杖悠仁知道因为警方完全封锁了信息,吉野顺平大概是没有看到三人最终的死状的——于是思索再三后到底还是掏出了照片:“这不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顺平。咒灵的力量是非常强大的,它一定知道你看见了——你得躲。”   吉野顺平的脸越发苍白,许多零碎的线索串在一起,此时此刻,他全心全意担忧的却全然不是自己,而是妈妈和朋友:   “那天,我还有个朋友和我在一起的——”他顾不得害羞的性格,眼里满是焦急地握住了虎杖悠仁的手腕:“我也得通知他才行——”   “真的吗,顺平。”虎杖悠仁愣住了:“监控里……一直只有你一个人。”   “计划变,吉野顺平家手指,撤。”   羂索敲打着手机发出信息,转过身来看了一会儿正在生闷气收拾行礼的观南镜,微微叹气开口给他打预防针:“对不起,宝宝,这次离开后,要有一段时间不能去学校了哦。”   手机震动不停,显示着来电人“顺平”,观南镜整理书本的动作也不停。他的教科书都被保护得很新,认真写着笔记,边上贴着赏心悦目的索引贴,怎么看都是一个普通的学习认真的孩子的课本。现代国家基础教育覆盖面完善,学生家境或品行再烂,也总能念完义务教育。但对他这种不人不咒灵的游魂来说,上学读书显然成为了一种奢侈品。   虽然知道状况暴露有他放了那个咒术师一命的原因,但观南镜还是很暴躁、很理直气壮就是了:“这该怪谁?”   高大的男人整理着袈裟,叹息着走到他身边,从背后虚虚笼过来:“怪妈咪,都是妈咪不好——”   是壳子的影响吗?这家伙最近越来越肉麻了,真恶心。观南镜本能地半转身抵住他的肩膀,然而却还是被对方熟门熟路地搂住了,仿佛他很熟悉怎么拥抱他似的。惬意的、来自夏油杰声带的叹息,仿佛他为此感到十分幸福。有温热的吻贴到了他的额头上:   “但是想学什么,妈咪都会教你的,别担——嗷!”   他被观南镜一拳头打翻在地,束成丸子头的黑发都散了大半,铺开在木地板上,一副可怜样地捂住鼻子。要不是他比自己高了快二十公分,壮得像堵墙,一看就是别的咒术师在咒术回战时他深入研习了打拳回战,观南镜还能怜悯一下这副美貌的外壳,但现在他心里只有暴躁:   “别再侮辱母亲了!谁家做妈做成你这副浪荡男人样!——”   他气鼓鼓地把游戏机放进收纳盒,砰地一声扔进箱子,然后还不解气,转身扑到羂索身上举起拳头,但“孩子不应该打妈妈”以及“这张属于可怜咒术师夏油杰的无辜的脸不应该破相”这双重因素,让他冷静了下来,松开手劲,只是愤懑地咬住嘴唇盯着他看,像是想要穿透这双紫色的眼睛,穿透里面那个变化多端的大脑,到达某个……真正属于他的,母亲的形象。   可是他找不到。   无论他怎么感觉,答案都是:羂索确实是他妈,又确实不是。这事情实在太错乱了,观南镜夹在真假虚实的缝隙里,分不清眼前的路。咒力颤抖了半天,他才意识到自己正很难看地骑在对方身上,对方的眼神莫名在晃动,仿佛不是羂索的眼神,而是这具身体的,但这怎么可能呢?   尸体就是尸体了,再也不属于自己,只能被别人利用着。提线的木偶,笼中鸟。   提线木偶也配感到难过吗?也想要夺回自己的生命吗?   他雪白的手指压在大片冰冷的黑发里无意识蜷缩着,像是在抓一片抓不住的昂贵绸缎。   于是沉默着又爬了起来。   “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你这么糟糕的人根本不配成为父母。”观南镜把箱子封好,背对着他说:“我恨你。”   “今天可是周六夜,而我沧桑的学弟把自己搞成了这副样子,我恨这个世界。”   家入硝子戴着浓浓的黑眼圈,熟稔地套着手套走进医疗室时,伊地知像个弹簧似的一把头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连声向她问好并说明情况。对方还算温柔地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作为回复,点头表示对他工作的认可。   伊地知顿时感觉自己头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人也不困了,凹陷的脸颊又饱满了,气也不喘了,心都快不跳了(不是),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开花般的状态:   家入学姐!不光治愈他人身体也治愈他心灵的家入学姐!   在这个只知道压榨底层员工和瞧不起他这种废物的垃圾咒术界,还有五条悟这种性格宛如粪蛋的超恶劣上司的衬托下,简直是天使本人!天使中的天使!   家入硝子麻溜地检查了应急处理的情况,拆掉缝合线,然后用反转术式帮助七海愈合了腹部的重伤。   对方的发胶被淋得早没了,所以金发散乱在额前,比平时西装革履正经八百的样子要年轻了许多,也脆弱了许多。咒术师的身体机能都更强悍,所以此时伤后的高热也格外厉害,他像是烧糊涂了,陷入在梦魇中,一直在轻轻动着嘴唇,像是想要呼救却发不出声音。   虽然面上不显,甚至仿佛还有点不耐放似的,但她真的在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甚至有种安心后淡淡的虚脱感:   万幸这是她能处理的伤势。   万幸急救赶上了。   万幸没事。   万幸……万幸。   这种情绪让她盯着七海多看了一会儿,像是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在手中过多的死亡里确认生命的鲜活。然后她就愣住了——刚刚专心检查时还不明显,现在却好像闻到了,闻到了……   她面色凝重地捻起对方的衣袖,实在是太淡,捕捉不清,于是她一点点慢慢检查过去。   陷入快活的伊地知刚回神,就看到天使中的天使、从来都对男人毫无好脸色的家入硝子竟然正俯身趴在病床上高大苍白的男人胸膛上方、极其亲密地嗅闻着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   他像个被雷劈了的兔子般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冲着他们冲了两步,又啊啊啊道歉起来,反方向冲了出去。   家入硝子无语地冲外面喊了一句:“我没有在搞同事恋——”   她心乱如麻,走出房间砰地撞上门,点烟点了三次才成功,打火机噼啪一声炸裂,然后寂静走廊中唯一的光就消失了,只剩下明明灭灭的烟头。她眉头紧皱,给五条悟发了个短信:“五条,最近有没有什么事是我应该知道的?”   因为没指望立刻得到回复,或者说莫名焦虑于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她发完就直接退出了,把手机收起来,但却没有回去休息,只是抱着胳膊看着窗外的月亮和巨大的梨树,几乎把自己看成了一座石雕。   手机屏幕在她的口袋中陷入锁屏,和打火器跳动的火苗一样一闪而过。屏保是一张低像素的老照片——三个女孩和五个男孩非常极限地挤进了同一个镜头,都穿着高专制服,一起对着屏幕露出灿烂的笑容。   左下角的正是躺在屋内病床上的七海建人,只是那个时候他看起来单薄得多,眉心也没有刻上皱痕。   他旁边站着一个黑头发的男孩,个头比起别的男生都矮了一节,和彼时脸颊还没长开的家入硝子差不多高,人看着也苍白,像是有什么先天不足。但他生得实在是漂亮,黑发如雾,眼尾长而流畅,显出一种无情也有情的意味来。   仿佛人为用朱丹笔尖尖极轻描画上去的一颗鲜红的痣,在这张素白的脸上反差太强,实在是抢眼得有点缠绵,像是在唤人去摸似的。   --------------------   早上好呀妈咪们!祝妈咪们看得愉快,在想明天更新要不要换到中午或者晚上,早上放更新已腻歪(什么善变nina),所以万一妈咪们明早九点没有刷到更新不要紧张哦,我有存稿的,明天中午或晚上你们一定会看到的,嘿嘿!爱妈咪们!不管怎么说先问今天的早安,今天的午安,今天的晚安!   今天的小彩蛋是关于cp名,本来给静静取名字时候是按设定想的,没有考虑cp方面的问题,结果写到高专的时候一看,发现五镜夏谐音是无尽夏,就是那种蓝色的小绣球花。天哪,一下子被文字的巧合美到!虽然这一本想要写点认真复杂含蓄说不清的感情所以没有搞nina的拿手好戏夹心贵乱胃痛大三角,错过了这种好事,但还是感觉很开心嘿嘿嘿嘿嘿嘿,青春朦胧物语有这么美的巧合也很幸福!就为了这个傻乐一整晚了哈哈哈……对不起我废话好像太多了,所以碎碎念到此为止!(给嘴巴贴上小封条)(盖上小被子睡觉去)   感谢在2023-11-07 04:24:45~2023-11-08 08:14: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八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狸奴 20瓶;菲菲菲 4瓶;奔跑的团子 3瓶;重名的取名废、顾杏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观南镜的生活完全变化了。   他被羂索带到了一座既有点像佛寺,又不太像的古式建筑里,这大概是他的壳子夏油杰从前的房子,因为羂索还在用着对方的身份,也还总是会有人对着他喊教主。这里是什么□□大本营他并不感兴趣,准确来说,不能出门上学,他对什么都不在乎了。   每日只是穿着浴衣小幽灵一样游荡,在哪里都能坐下发呆。   之前,除了偶尔要帮羂索做点事、见奇怪的咒灵外,他是完全不参与对方的人类社交圈的,是的,羂索宁愿带他见咒灵也不见人类。但现在大概是因为他离群索居、也不再变成人类在外面活动了,所以羂索就不再刻意隔开他,很多时候都是观南镜趴在榻上看书,隔着屏风羂索在和人聊事。   他在这个房间中意外发现了许多佛香,是檀香,但哪种檀香却不清楚,只觉得这份苦味熟稔又安心,于是他便日日点。奇怪的是来来去去的人那样多,没有被染上味道的,只有他没几天就像是被浸透了似的。屏风外说完事,羂索拉开这架金丝绣的玲珑鸟的屏障,往往能看到观南镜托着脸在淡淡香雾中趴在凉榻上,被光照亮柔软的黑发和脸颊,于是分不清是夏油杰的记忆和情感还是他自己在生出愉悦安定的心。   羂索说要教他,倒是没有说谎。他最擅长讲的课是日本史和国语,国语里他又更擅长古日语和古汉语。没有来客的时候,他就一手撑着头,一手拿着书,侧卧在榻上和观南镜讲课文,各样典故信手拈来,轻描淡写得像是在说自己亲历的故事。   读到推古天皇以侄子厩户皇子为圣德皇太子摄政时,他连典仪用了用了什么香炉都说得清,仿佛他就在廊下静看点香郎。说起典故“三献茶”,他懒洋洋地说这是旁人的事安到了石田三成身上,又宛如他才是那个真正奉茶的小沙弥,捧了杯献给秀吉。   读历史书就是这样不好,往事如烟过,差不多的故事循环往复,刚开始叫人激动,久了却只感到寂寞和无望,观南镜逐渐贪睡起来。   盛夏到了,院外有树,却无蝉鸣,于是天热得近乎死寂。观南镜还要点香,淡淡的烟雾缭绕里,高大的黑发男人靠在榻上,额发半湿,刘海下紫眸往往微微合住,里衣也贴紧在身上,一日日清瘦下去,却还是一副慵懒自如的神态,只轻声说这具壳子怕热,不爱在这个时节吃东西。   观南镜不喜欢他用夏油杰的身体舒舒服服的,却也不喜欢他让夏油杰的身体不舒服。他不喜欢诅咒师,不喜欢咒灵,不喜欢议论阴谋,不喜欢商讨理想,除了读书勉强还感兴趣一点外,什么都不关心。虽然说把从前的东西都带来了,但他大多数连拆都没拆,只是原地放在那儿,刚打了开头的游戏,刚买了一套的电影碟片,却都躺在暗无天日的角落里,逐渐生灰。   但是就算是这样,属于夏油杰的心脏也跳动着很强烈的欢喜。羂索没有意识到这具壳子对他的影响好像前所未有的大,又或者是意识到了却依然无所谓,甚至有点沉溺其中。长夏漫漫,除了酷暑天就是暴雨日,窗外天地昏暗,雨打芭蕉脆响,屋内却越发寂静。他看着小猫般蜷在自己身旁安睡的观南镜,只有在此时,才能轻轻抚摸他鬓角的发。   屏风内外一个在看一个在聊,完全两个世界。观南镜读完了日本史,又开始按照教材学文言文,看古中国的书,读推荐书目三国演义。   他读桃园结义,羂索在布置联络得用的诅咒师,有些信他是夏油杰,有些不信,有些假装信,有些假装不信;他读三顾茅庐,羂索在和真人聊终于和一个京都高专内的学生结下束缚,捞了个内应在手中;他读到草船借箭时,他们已经从高专搞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虽然打前阵的花御伤得不轻。   东西是咒物九相图,和十根宿傩手指。   没要羂索要求,观南镜就给花御治了伤。对方大概是这一片人不像人灵不像灵的垃圾堆里唯一一个还算清净的家伙了,偶尔听到他读书看到什么植物,就会默默地在他的窗前栽上。他感觉到它身上像是爆发了一场小小的爆炸,被摧毁得厉害。说起来这已经是它第二次从五条悟的手里逃走,第一次还捎带走了漏壶,不是一般狼狈。伤的是它,成的是羂索的事,与虎谋皮,祸害无穷。   现成的案例就是上个星期还在这里喝酒的诅咒师已经没了三个。羂索在观南镜面前完全无所谓展示自己的真实心情本就是想要借着咒术师的手除掉这些家伙,微笑着告诉他废物利用完就有人帮忙回收是世界上最舒心的事。   “那些家伙,自大又愚蠢……简直算不上人,只是猴子吧。我倒是不讨厌心性差的家伙,疯狂也是一种力量,但我真的很讨厌蠢货……”   他一边下了一颗黑子,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着,捻着子儿含笑看着观南镜,等他走下一步。   观南镜仔细看棋局,不答他的话,也不允许自己内心中对花御淡淡的同情生发出什么果实,只作壁上观。咒灵们也不是什么蠢货,这不过是一场黑吃黑的较量,充满了残忍和血腥,各凭本事,各藏心眼,端看谁能走到最后罢了。反而是花御在苏醒后特意和他说:   “咕噜呜噜噜咕嘟咕嘟噜……”   虽然声音不知道是什么个奇怪音节组合,意思却直接传到了观南镜的脑子里:   “我看到了……你的那个朋友,他没事。”   过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我没有刻意去杀他,虽然他是最弱的一个。”   观南镜甚至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了它说的是顺平。就和早就已经被粉碎掉的手机一样,吉野顺平这个和他校园生活挂钩的人仿佛也被一同粉碎在了这个世界以外,他甚至是现在才知道对方被带到高专了。   也是,毕竟稍微有点咒力,就算做不成咒术师,当当后勤的能力也还是有的。   不管怎么说,总比继续和他做朋友好多了——离天堂太远,离羂索太近。也许就是出于这个原因,咒术师们才会特意庇护他吧。   观南镜沉默着,没有回答花御含蓄的好意,只是轻轻把手盖到了它残破的眼睛上:“睡吧。”   “怎么还没睡?”   看到他办公室门没关、还透着亮,家入硝子满脸疲倦地推开了房门问,果然不出所料,五条悟正坐在巴塞罗那椅上,一只手撑着太阳穴,另一只手在缓慢转动。   他显然是在仔细看着什么东西,戒指在灯下因为角度变换,而折转着不同的光,看起来流光溢彩,美丽非凡。   “你又为什么还没睡?”   “去看看七海的情况,他该醒了。”   家入硝子不懂五条悟是怎么想的,她只觉得如果是自己要每日佩戴这枚戒指,只会时时刻刻感到一种凌迟般的痛苦。看对方的神情,结合了之前问到的话,她约莫猜到了一点事情,抱着胳膊背靠在门上问:   “那个剥皮诅咒师那里,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啊。”五条悟举起手里小到几乎不可见的一个、极其精致迷你的红漆小鼓给它看,鼓的两侧环绕着许多复杂的咒纹:“注入咒力的话,鼓就会震动,可以让人心智迷惑、陷入幻觉、两耳出血而亡。很神奇吧?这么小却咒力这么强的一级咒具,可是非常罕见的。然而这么罕见的东西,光他家里就搜出了八个。”   两人共同沉默了太久:让它能有这样功效的,不是咒纹。   构成鼓面的不是纸,而是皮肤,特殊体质的,人类的皮肤。   “我十一年没有碰到过他了,上一次看到的,应该也只是咒力捏的分身……”五条悟慢慢抬起头来,看着沉默的家入硝子:“硝子,说起来很奇怪,我不应该感到恐惧,我也没有心脏乱跳、或是手发抖,但我坐在这里半个小时了,还是没有摸上去。”   “这是恐惧吗?我对恐惧很陌生。大家在说恐惧时,描述的是这种感觉吗?”   他问。   语气是真的困惑,真的不解。   家入硝子点了一根烟,轻轻合上眼睛:“谁知道呢,五条。”   “我睡了多久,家入学姐?”   她进入病房时,七海已经醒了,倒是比预想中情况更好点,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昏迷的时间太久了,她不确定对方的精神有没有受到什么破坏。   “睁眼。转。闭眼,睁眼,好。这是数字几?”   她比了个二给他,叼烟技术奇佳,微微俯身的姿势下烟卷依然稳如山,一点灰烬都没落。   “我没傻,没失忆,也没疯,也没被咒术控制,家入学姐。”七海建人眼神空洞、嗓音沙哑地问:“我睡了多久了?”   “请用‘昏迷’这个词——很久了,快三个月。困在噩梦里出不来了吗?昏迷前的情报是什么?真不想这么冷漠,但你睡过去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情,现在我们很被动……”   七海建人却是怔愣了一下:“噩梦?不,准确来说是美梦幻境。”   他像是想抬手捂脸,挡点光线,但因为肢体太无力,最后就只是勉强转了转头:“我应该是被咒术迷惑了吧……我……看到镜了。”   “我本来是在和一个缝合脸咒灵作战的,击退对方后逃到了外面,等待支援,就是在那时候见到镜的。周围应该是还有别的术式效果是引发幻觉的咒灵,不然不会这么逼真……”   “等一下。”家入硝子打断了他:“原来你那么早就遇见他了?该死,我早该想到的,伊地知那点三脚猫急救技术哪里有本事帮你止住血啊。”   “……您在说什么啊。”七海建人的声音开始带上了细微的颤抖,仿佛都快发不出来了:“那是幻觉……”   “不是幻觉,是真的镜。”家入硝子的眼睛在烟中明明灭灭:“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绑架、胁迫、控制……他现在,正和未知的敌人混在一起。”   观南镜在麻将桌边兴致缺缺地托脸坐着,看着已经完成受肉的、九相图的前三个。   九相图,是用来记录人死后身体呈现的九个阶段的图画,常画的是美人如何一步步丑陋地化为枯骨,用意是叫人看破生死无常。然而制作了九相图的加茂宪伦却是在试图创生,尽管他创的是人类与咒灵的孽胎,用的是自己的血——但取了这样的名字,再结合咒物九相图是九个发育阶段的死胎的事实,还是显得无比讽刺。   比他身边的羂索还要恶毒一百倍的家长。*   这是观南镜第一次看到“受肉”体,除了胀相还保持着人样,只是脸上多了刺青外,血涂和坏涂都很奇特,明明有着人的基本身体结构和器官,但又确实变异了,仿佛真人捏造的那些改造人一样。   可即使长得很怪,高大得不得了,眼神却好单纯,真的能看出来是小孩子。三个人赤身裸体地一起蜷缩在地上,胀相护着两个弟弟,血涂还在懵懵懂懂地吃手指。   指望咒灵或是指望羂索去照顾他们都是不可能的,观南镜沉默着起身,带他们去洗了澡、梳头发,又拿了衣服来变成合身的款式给他们穿。受肉体的神志水平也和他理解的不一样,胀相也是新生儿,力量更强的同时,思考能力和社会经验仿佛也更足,把两个弟弟留给让他感到放心的观南镜后就独自去和麻将组交涉了。   观南镜又给饿得不行的两兄弟做了饭吃。血涂蹲在椅子上笨拙地试图往自己身上系围兜,坏相则是好奇地到处趴着看,又问观南镜人类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像他这么大的人类每天都干嘛?   “……”观南镜沉默了一会儿,到底没说谎:“会去学校,和朋友一起上学读书。”   “和朋友一起”自动被翻译为了“和兄弟一起”,坏相和血涂呆呆地指着自己问:   “那我们也可以去吗?”   毕竟是怨力所化,他们好像已经知道自己的相貌是和正常人类不同的,所以想要遮掩和感到担忧。观南镜却又怎么都没法说出真话了,轻声说:“可以哦,只是制服要改改样式,所以需要过一段时间。我也是一样的情况,现在才暂时在家里的——”   坏相和血涂欢呼起来。   打着麻将的室内却没有这么热闹,只有摸牌的哗啦声在不断流动。听着外面声音的胀相沉默了很久,闭上眼睛,还是和他们说:   “我选择你们。”   然后开门出去打断了正在询问观南镜在学校里可不可以学料理的弟弟们,告诉他们有事情要做,暂时不能读书了,真是对不起。   “没有关系!”坏相扑到了他的身上。   “只要和大哥在一起,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们也会去做的!”血涂也扑到了他的身上。   兄弟。   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感觉空荡荡的胸口刺刺地痛,仿佛他也应该有个兄弟似的,但这怎么可能呢?   与虎谋皮,依然是与虎谋皮。眼前的三兄弟,和所有诅咒师还有咒灵都不一样,让观南镜无法自控地心情很差。可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于是只是拉开了椅子:   “先吃饭吧。”   丑陋,痴傻,愚钝,弱小。   羂索看着隔着门看着乱跑的坏相和血涂,在心里厌弃嫌他们是失败品,看向观南镜时目光才真的温柔下来。虽然说虎杖悠仁是最成功的那一个,但他是交给宿傩结契的货物,羂索自然没有留恋的心情。九相图不是他生的,又非常失败,所以他一向毫无感觉,只记得希望破灭后浓浓的厌恶和失落感。   只有观南镜既是他第一次自己辛苦分娩来的,又是力量强大、聪慧漂亮的一个。虽然诞生后出了点意外变成了混沌体,但也正是因为这份意外和计划外,变成了他可以留在身边的唯一一个孩子。理想实现后,观南镜会过上什么样的生活呢?老实说他不知道。可不管是好是坏,都是他为他一手创造的——   “夏油杰,作为人类,你是出于什么理想在奋斗呢?”   漏壶一边码牌,一边忽然开问。   十根宿傩手指都交给了它保管——老实说,这是出乎他意料的,也让他对面前的“夏油杰”有点改观,决定要多试探他一些。   “‘母爱’,我对全人类怀揣着这样的情感。”   他看着门外的观南镜,笑着说:“我会为我的孩子,创造一个崭新的、富有无限可能性的世界。不管新世界适不适合他生存,都远远胜过这行将就木的人类社会。如果人类真正的母亲已死,没有人试图开辟真正的未来,那么现在开始,我就是新的母亲。”   “……是吗。”漏壶若有所思:“你说话还真是有种特殊的恶心,不过我选择尊重你。就让我们看看究竟谁的理想能够实现吧。”   羂索终于把视线挪动到他的脸上,和那只巨大的橙色眼睛对视着,微微笑了起来。   疯子,漏壶有点敬佩地想。   蠢货,羂索十分不屑地骂。   --------------------   *镜不知道加茂宪伦也是羂索以前的壳。最后羂索关于母爱的话是他鬼扯的,他对人类没爱,不care,没有要引领人类的意思,不是那种角色(。)说这种话一方面是迎合了漏壶真·想为族群开辟未来的理想,另一方面是在偷看小宝发癫口嗨来着,没有真情实感在里头,他说话很诡的,妈咪们不要太当真!   感觉早上九点到晚上六点已经是一个漫长的世纪,妈咪们会不会已经流连新欢忘记了可怜的nina,忍不住陷入这种奇葩担忧(扭捏)(扭捏)不过说晚上好也很开心!因为一直在说早上好已经说腻了,感觉妈咪们生活里别的时间我都没有参与感呜呜,现在就又很激动!不知道妈咪们晚饭都吃了什么,好好奇哦(但不用为了哄我特意留评论的啊啊),总之想你们,爱你们,明天还要见面哦~~啾咪啾咪!祝妈咪们晚上可以好好放松,舒舒服服吃吃玩玩早点睡觉(大大的拥抱) 第10章   在观南镜约莫没死透这件事终于在小范围内变成已确认的公开情报时,咒术高专一年级的三个男同学忽然陷入了一种微妙而尴尬关系里。   “所以伏黑同学是观南同学从小到大的朋友?”顺平都快灵魂出窍了:“怎,怎么会的……他不是从国外回来的吗……”   吉野顺平还以为,还以为观南镜和他一样,根本没有任何亲密友人的……   伏黑惠受到的打击却一点都不比他小:“……所以,他从来没有提起过我?怎么……唔。”   他捂住了嘴。   “不是啊!”虎杖悠仁还在和顺平掰扯先来后到的顺序问题,指着自己的脸瞪大眼睛说:“春季入学的时候镜还和我是一个学校哇!我们相处了好几个月的,比顺平认识他的时间要长很多——”   “是,是这样啊。”吉野顺平窘迫又失落地垂下脑袋:“果然观南同学还是失忆了吧,以前的朋友都是像伏黑同学和虎杖同学这样的,和我认识完全是意外……”   “别又妄自菲薄啊。”伏黑惠又头疼了起来,蹙着眉仿佛是很不耐烦的池面一枚,但实际上他内心还挺想表达关心的。   只是张开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虎杖悠仁显然比他擅长多了,尽管他甚至没有很清楚地意识到顺平是在自卑情结发作,只是很坦诚和平等地与对方沟通道:“但是,如果忘记了伏黑的话,那肯定也连着我一起忘了吧?所以现在的话,其实顺平才是镜记忆里唯一的、最重要的朋友了……可恶,忽然有点嫉妒和受伤了……”   说着说着他就撇起了嘴,眼睛仿佛也变成了豆豆眼,挂上小珍珠。这下又轮到吉野顺平手忙脚乱地解释:“不会的……”   “在说什么,可爱的笨蛋们?”三人身后的门拉板忽然被拽开了,高大的银发男人探进头来,笑着指着自己问:“今天的任务快迟到了哦,我看到伊地知已经在等你们了——进入十月后因为季节更替而产生的咒灵可是很神奇的,不能懈怠哦。”   “我们刚刚在讲镜的事情,五条老师!”虎杖悠仁举手回答问题:“大家才知道其实镜在不同的时间和学校分别和我们做同学,非常惊讶。”   “啊呀。”五条悟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手撑在下巴上看着他们,认真附和感慨道:“确实是呢!”   “是吧是吧!!!”虎杖悠仁更热烈地回应。   两个人之间流淌着一种热烈的氛围,但根本不知道这么日常的对话他们在情绪高昂什么。   剩下两个人:……   “不过,还没有问过老师。”虎杖悠仁庆祝完了才想起来请人解惑答疑:“老师为什么会认识镜啊?怎么感觉高专里大家本来就认识他,夜蛾校长也是,硝子医生也是,就连娜娜明都是!……他是不是原本也要到这里上学的?是我们的同级生吗?”   五条悟柔软光亮、一看就是有在认真保养的漂亮嘴唇抿了起来,两秒后忽然笑着举起两根食指相当俏皮地说道:“不是,其实镜十一年前就在这里读书了,他是你们正宗的长——辈哦!所以老师我才是镜真正的同学好不好,他读书的时候可是非常崇拜我的,比喜欢大家的程度要热烈一百倍哦——”   “不要!”三个气鼓鼓蜡笔小新脸异口同声嚷嚷道:“这种鬼话谁会信嘛!五条老师又骗人!”   这种鬼话谁要信啊,骗人骗到他头上来,羂索真是过于叛逆的一个坏妈。   他最近不允许胀相和观南镜一起玩,理由是“不要和劣等品混在一起”。   说来这是很奇葩的一件事,最起码观南镜还没见过对方这么种简直有点尖酸刻薄的恶婆婆嘴脸,仿佛胀相不是什么新鲜诞生的“同伴”,而是某种剧毒污染源似的。   本来他就不爱见那些人类诅咒师们,咒灵组合里,真人是和他相看两生厌又大打出手好几次、现在根本不想在同一个空间中|共处的。漏壶和花御对他倒是莫名关照、但两个灵总是在外面给“夏油杰”苦哈哈地做事,和观南镜相处的时刻往往是请求他帮忙治疗……最后是陀艮,依然是发育不良好的样子,每天混混沌沌地沉睡,别人叫它去哪里它就去哪里,仿佛欠缺点从咒胎完全蜕变为成熟的特级咒灵的动力。   这种动力往往是战斗,但秋日降临,他们越发忙得脚不沾地,没有人有时间和精力去冒险与陀艮打着玩,除了观南镜。   可他完全没力气。   温度降低,到了秋天来,羂索的壳一日日好了,属于夏油杰的身体重新焕发神采,消减的反而变成了观南镜。虽然说他的人类皮囊是他变出来的,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但随着暑假结束、新学期已经开始,羂索又忙得没时间陪他读书,他却还是只能待在这里,像个在烈日中也苍白沉默的影子。   以前他偶尔还会吃点东西,就像是在延续着某种人类扮演一样,但最近他唯一的食物仿佛就只有檀香,一天点上数十束,简直要把整个庭院都淹死在这个味道里。   这味道倒是让希望来拜访“夏油杰”的人都暗生信服,心说对方不管心诚不诚,干的是不是见血买卖,做和尚这一块却还是有点子自我修养在身上的。   胀相就是在这段时候慢慢和观南镜增加了来往的。最开始时可能只是为了报答他给坏相编了小辫子,或者给血涂念了和歌,总之那天晚上观南镜躺在梨树逐渐光秃的枝丫上,伴着瑟瑟秋风看月亮时,他拿了一件外套给他。   “很冷。”   虽然新生不久,但他两个弟弟话就很多,胀相似乎就是单纯更沉默点。月光照在他漂亮的脸和修长的手指上,观南镜没看他,也看清了他,只是冷淡地说:“我不是人类。”   “……但还是很冷,不是吗?”   观南镜终于低头去看他。这次变的这颗树虽然枝干粗壮,但枝丫很矮,胀相又高,观南镜垂下手腕后再侧侧身,就能揪到胀相头上离自己最近的那个炸开的辫子。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也见过别的人,长着一样海胆一样翘起、但摸上去却很柔软的黑发,于是真的揪了一把。   胀相约莫是被弟弟们折腾惯了,明明生着一张厌世又冷漠的俊脸和看起来能打爆三个观南镜的强壮体魄,被玩脑袋却异常乖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垂着纤长的睫毛。长睫毛这一点也很眼熟,观南镜越发疑惑他明明是初次受肉的咒物,自己为什么却觉得仿佛上辈子就见过他了:   “这边为什么扎歪了?”   他松开手,轻轻碰了碰他有点粗糙和歪歪扭扭的这一边炸花马尾辫。对方这才抬起眼睛来看他:“是坏相给我扎的。”   他们倒是兄弟情深。可既然兄弟情深,胀相就不应该带着弟弟为羂索做事……观南镜收回了手,到底还是没有收下他带来的外套。胀相倒是无所谓他的冷淡似的,手握住一根结实点的树枝,一个翻身就也坐到了树上来。   月光下,他穿着的宽大白色里衣被风鼓了起来,显得很飘逸,也难得在满堂的血腥和阴谋气里带上了点清白。两个冲天辫在风里微微晃动,漂亮到阴鸷和过于具有进攻性的脸难得显小了,每一次细微的晃动,从他身后透过来的月光都让他的脸显出不一样的光泽来。   观南镜的月亮被挡住了,他总不能捏一个挂天上,这可是他创造不了的真实。但他也没有把胀相踹下去,只是任由对方展开衣服,半跪在树枝上,俯身、展开、包裹住他的肩膀。   给他披好外套,胀相就跳了下去,消失在漆黑的木制回廊中了。   从这一次以后,他们慢慢开始会说话,胀相有时会带着血腥气回来,曲着一条腿手腕搭在上面、坐在窗户上沉默着听观南镜给坏相和血涂读书听,后来变成每天都一起扎纸灯笼给坏相和血涂玩。但是还没来得及扎两天,观南镜就被羂索给提到了手里,而九相图三兄弟被他隔离到了不知道哪里去。   “你有病啊。”观南镜吵架的力气都没有,任由对方拽着他走,只觉得“活着”这件事本身变成了一种极致的折磨:他到底算是个什么东西?不是人,不是鬼,不是咒灵,就只是被羂索握在手里,不知来处也不知去处,没有和任何人、任何事的联系,只准绑在他一个人身上,不算活也不算死。   就只是存在着,毫无记忆,毫无自由,毫无目的,毫无意义,单纯存在着。   这种来源于“我存在”本身的极致痛苦实在是太抽象了,以至于观南镜无法表达,无法应对,无法处理。他被羂索丢进房间,像是香炉中的烟一样散去人形,雾似的一小片,没个形状——对方握住了胸口的项链,把它拿了出来,向里面灌输咒力。   对于观南镜来说,这是很残忍的酷刑。于是雾气没多久就扭曲起来,无声悲惨地嚎叫。   羂索松了手,叹了口气:   “不是都和镜说过了吗,不要和废品往来。你这样会让妈咪很难办,宝贝。是最近我太忙了,你一个人太寂寞了吗?我和你道歉,但不可以再这样了——这个世界并不美好,毫无希望,人类和咒灵也是,都是进化列上的劣等品。那些失败品,更是劣等中的杂碎,从使用价值上来说,只是一次性的手套,用完就该丢掉,不可以整天和他们混在一起。”   “那我是什么?”观南镜的声音像是撕裂的布匹:“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我想要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宝贝。”他蹲下来,手掌轻轻放在雾气边缘,观南镜逐渐在他的手中凝结出了人类的实体,正苍白地颤抖着,眼神涣散。羂索带着爱怜轻轻抚摸他的脸颊,低声道:“迟早有一天……你会明白妈妈的。”   身体还动不了的观南镜给的回应是恶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虎口,咬到属于夏油杰的猩红的血液滑了他满嘴。羂索却还是带着某种溺爱的神情,看着他没有松手。   这种事给夏油杰本人来没准只会兴奋到吧,他对镜的那些青春期非主流晦涩悲哀x幻想*里差不多都是这种风格的内容。他在心里想,幸好没便宜这混球。   念书念书,有什么好念的?纵着观南镜去读了两年高专都快成为羂索近二十年来最后悔的事情没有之一了,瞧瞧看他身边都是些什么家伙——   养得我儿子性格都不好了。   “就和妈妈一直待在一起不好吗?有妈妈还不够吗?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是最爱你的,你也是我唯一的、最心爱的孩子。你不是废品,不是一次性手套,你是我的心肝宝贝。”   任由血迹滑落,染湿袖子,他带着笑抱起观南镜,把他放到床上去,温柔地替他盖好被子,整理好耳边碎发。高大的黑发男人俯身,仿佛连每一根发丝都渗透了的檀香苦得离奇,同他许诺:“我们永远都不分离。”   此时此刻,观南镜感受不到他是在说真话还是假话的,可这实在是太割裂了,他的身体在说“我想要妈妈,妈妈我也爱你”,他的灵魂却在说“不,根本不是他说得这样”,于是轮到他自己变成那些被他咒力控制的东西,被扯在真和假、虚和实的缝隙中,头脑完全空白。   他又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流泪。他觉得这是母爱,可母爱为何不像电影中的拥抱一样温热、带着心跳的力度,而是充满了血腥,怪诞和痛苦。   “不会等太久了,宝贝,乖。”羂索撩过他眼下,轻声说:“万圣节就快到了。”   “你想要我干嘛?”观南镜哑着嗓子问。   “不用干脏活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所以不用做哦。”羂索微笑:“只要站在我旁边,给一个人……看一眼就好。”   --------------------   *不要被杰哥这段吓到啊,不能剧透所以可能单看像是在天雷ooc黑他似的,实际上在高专篇正文里这部分相关内容很正剧的啊啊啊啊啊,不是擦边涩也不是开玩笑更不是抹黑他形象,是剧情中很重要的一部分,nina实在是讲不清楚,妈咪们到时候就知道了,在这里只是出于求生欲先解释一下!   *and一点点叙述诡计是,所有羂索和镜的对手戏里,主语不是羂索而是第三视角的时候,就是和杰哥挂钩的。他为什么没死透要比较后面才写到了,妈咪们知道他有意志在就好。   今天也是晚上六点更新!希望妈咪们看得开心~很快就会进高专线啦!终于写到!Nina其实最早冲动开文就只是想写点咒版青春校园文学来着,结果开始写故事就飞速变大了(…)但总体来说我依然写得非常轻松和开心!所以很希望妈咪们也看得轻松和开心嘿嘿嘿嘿。周五到啦,希望妈咪们能度过一周中最幸福放松的夜晚,并享受周末!明天也是这时候见哦,再见妈咪们,啾咪啾咪~今天nina也很爱你们~   感谢在2023-11-09 09:53:51~2023-11-10 09:48: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星光 18瓶;十二点 2瓶;顾杏立、无语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六眼果然不是比品如的头顶还绿的绿,也不是黑的。   只有花御没骗他,确实是蓝颜色。   很简单地归纳为蓝其实也不准确,观南镜从没见过这么一双眼睛,仿佛里面有某种独立于生命外的生命在转动,于是宇宙星辰一同在其中环绕并行。这是一双超规格的、超自然的眼睛,简直是拥有神力,难怪可以看到平凡人类与咒灵无法看到的东西。   又或许他曾见过这双眼,甚至是很近很近地见过,只是忘记了。被狱门疆束缚住、像一只被蜘蛛成功捕猎的白毛蛾子一样站在他仅两步之外时,这双眼睛紧紧地锁定着他和羂索的壳子,情绪的失控那么显而易见,明显是认识他们的。   五条悟管羂索叫夏油杰,又发现了眼前只是假货,这不奇怪,他们都是咒术师,互相熟悉也是正常的。   但五条悟还管他叫学弟。   怎么会……   他以前和夏油杰,还有眼前的“最强咒术师”,是认识的吗?他们念过同一所高中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又是何时失去的记忆呢?   羂索又为什么,刻意选了一副这样的壳子,他会继承身体原主人的记忆,明明应该什么都知道的,却什么都没有告诉他……   观南镜本能地向着五条悟迈了一步,却被身边人一手就轻松地按住了脖颈。   “真是,镜都这么货真价实了,你怎么还会怀疑我啊?”羂索笑着拆掉了头上的缝合线,掀起头盖骨来,大笑着:“你这家伙,这也能看透,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啊?”   在这一刻之前,他其实和羂索度过了相对来说关系最缓和的一个月。   如对方所愿,观南镜不再和任何人或咒灵往来,只和他在一起,为他做事。   说是做事,实际上无非是回到项链里,被对方带着每日出门,了解清他的计划罢了。在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最起码在涩谷踩点了七八次,具体的位置、时间、车次、人流量,细致到每一层的每一个隔间、楼梯和通风管都要记清楚。   观南镜偶尔会出来,因为不是人类的形态,所以并没有什么人会看到他。大家最多会为了站在地铁站中的高大袈裟男愣神,多看几眼,觉得他像刚从什么《朝五晚九:帅气和尚爱上我》的片场刚跑出来的,但很快就在工作的驱赶中失去好奇,匆匆汇入人群。   人潮汹涌,一波又一波地在复杂庞大的地下空间中涨落。走完站台,他们又踏上铁轨,顺着地铁线穿梭到相邻的地铁站,像是两只在地下城市网络中爬行的蜘蛛。   其实这种事交给咒灵做就够了,看地铁的图示也足够清楚,观南镜并不懂羂索为什么非要亲力亲为。   “就像名将总是喜欢自己养马,武士要亲手擦刀一样……”羂索沉稳地踏在铁轨上,四壁回荡着他轻柔的、簌簌的脚步声,远方逐渐传来地铁呼啸的声音:“我喜欢布置自己的战场,就像是亲手打造一个舒适的家一样,这样才能放心地告诉别人——欢迎你们前来做客。”   有灯扫到墙上来,地铁正冲来,然而站在原地的他却完全没动,只是看着漂浮在半空中的观南镜,冲他伸出手,眉眼含笑,温柔地说:“来我这里,宝贝。”   “奇怪……”列车慢慢减速了一段路程,驾驶员和控制台联系:“轨道一切正常,对吗?”   “当然啦,监控无误,车辆情况完全正常。”对面纳闷地说:“这可是地铁中段,连老鼠都没有,怎么会不正常。”   没有老鼠,但感觉刚刚有个人站在那儿,天啊……驾驶员揉了揉头,道歉道:“没事,我只是确认一下——”   “没关系。如果今天状态实在欠佳的话可以申请调班……”   晚上如果无事,他就陪观南镜读书和下棋,偶尔会弹弹古式琵琶。观南镜听音律的功夫很好,差劲的反而是这具属于夏油杰的身体,羂索调子倒是没弹错,但精确的是他的技艺,而不是属于夏油杰的耳朵。他一边弹,一边感觉脑子里自动翻滚出一些往事来。   当然是属于夏油杰的往事。这是哪一年的年节?反正大概是无家可归,和他一起出差做完任务后,就被夏油杰带回了家。他的父母显然有点恐惧和痛苦于本来就身为“异类”的儿子又带回了另一个怪物,于是白天大部分时间里,他们都在出门散步,看夏油杰以前的学校、爱去的游戏厅、和女孩约会过的咖啡厅,晚上回来就窝在房间里一起玩游戏。   也不是所有时间都在打电动,其实在最后两三天,他们更多只是安静地待在一起,像两只于暴风雪夜缩进巢穴中避寒的燕,分享同一副耳机,同一首歌和同一个频率的心跳。观南镜常常窝在柔软的被子上就这么睡着了,但耳机还戴着。于是夏油杰也不动,还是躺在他旁边,只长久发呆般看着他,偶尔轻轻摸摸他的鬓发。   回忆如此鲜活,连气味和温度仿佛都一同在音乐中升腾在了现实里,仿佛夏油杰不是被他夺走了身躯,而是在借着他复活一样。但这当然是不可能的,羂索任由脑海内的记忆和情感发酵,翻滚如海,依然弹得不动如山。直到观南镜又苍白又小了一圈的手掌按到他的手背上,小猫爪按人似的:   “音乱了。”   属于夏油杰的手掌微微发颤,但下一秒就恢复了平静。   “太久不碰,手生了。”他从容微笑着,抱着琵琶起身:“还是下棋吧?”   涩谷是他精心设计了太久,一定想要下好的一盘棋,羂索允许自己失败,但每一次都只会越发专注和狂热地渴望成功。在棋盘上他无数次模拟进退,动手前一晚,最后一盘棋,他少有地和观南镜换了边,自己执白,叫他执黑先行。   观南镜下棋下得和羂索水平相当,风格也一模一样,毕竟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教了很多年,虽然他不记得了,但他也从来没有真的忘记。于是白子步步突围,却还是棋差一着。   落了先手就是这样要命。   羂索满意起来。外头大风起,屋内香炉烟依然轻盈而上。观南镜清死棋,点了点被围困在中间的白子旁的一颗黑子,说如果这颗也是白的,棋局就活了。   “可它不是呀。”羂索手撑着脸颊微笑:“黑就是黑,白就是白,落子就定了,不会变。”   但观南镜不是棋子……吗?   此时此刻,关于棋盘的论述尚且还带有余温,他感受到了一种烧灼般的强烈痛苦,但不是从这具虚假的肉体本身而来的——是从羂索脖子下的项链,从他还在漆黑一片中不甘跳动的心脏中所蔓延出的强烈痛苦。对方看着他的神情依然无比温柔,紫色的眼睛仿佛无暇的水晶,语调轻柔,手掌温热,像是完全不懂他在难受什么:   “怎么了,宝宝?”   “你到底是谁?”   在你眼里,我又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询问的并不是颅顶下的那颗大脑,而是正闪烁着泪光的紫色眼睛的主人,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与此同时两人面前的五条悟正在说:“杰,你这家伙,到底要被别人摆布到什么时候啊!——”   观南镜感觉自己的灵魂都在颤动,如果他真的有这种东西的话——五条悟双眼雪亮地看着他大喊:“镜也是宇宙级大笨蛋,怎么能忘记我!——”   明明是你自己说过的话语,明明是你向神佛许下的心愿,明明是你留给我的……诅咒。   你怎么可以这么简单地,就忘记这一切呢?   “来我身边!!!就现在!!——”   他被捆在身后的中指上的戒指在灯光下一瞬折射过极其强烈的光芒,羂索惊愕地看着“自己”的两只手臂摆动了起来,松开观南镜并用力地扼住了“自己”的喉咙!!!   他的瞳孔发颤,咬牙切齿着挤出声音:“不要相信他!镜!想想我说过的话——”   他说过“你不是废品,不是棋子,是妈妈最珍爱的宝贝”,他也说过“我们永远都不分离”。羂索对他说的话几乎可以百分百兑现,观南镜知道他的爱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真实,所以总是很动摇,总是像每个孩子一样本能地想要拥有母爱,想要躲进母亲的怀抱。   但再动摇,他也无法忽略虚假和谎言一直存在,即使只有公主被褥下的豌豆那么大,他也从来无法真正相信他。   在这一刻,他反而变得前所未有地确信起来:   挂在对方脖颈下的,是他的心脏。   千说万说,为什么,就是不愿意把他的心……还给他呢?   在羂索召唤出咒灵来抓住他的前一瞬,观南镜的指尖触碰到了五条悟的肩膀,大喊了一声“闭门!”,和他一起坠落进无边深渊里——   好吧,其实并没有。   他们俩一骨碌就砸到了堪称酥脆的骨头堆中,失去平衡像两个溜溜球一样滚了两圈,就因为和彼此的腿打结而停了下来。观南镜能感觉到五条悟在发动某种大概和吸引力相关的术式,这害得整个还没来得及完整闭合的空间正有如千斤重般死死下坠。   很少有人知道狱门疆这个咒物的存在,不光是因为它的作用只能用来封印,一次还只能封印一个人,多少有种特殊的鸡肋感,还因为这是一个活着的咒物——它是千年前名声显赫的佛门宗师和一代封印术大师源信和尚的身体化成的。   是的,是身体而不是尸体,虽然大部分人认为他是在死后才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变成”了咒物,但事实并非如此。羂索曾懒洋洋地和他举过例子:   “鸡蛋熟透后还可以复生吗?不可以哦。死人当然也只能做成死咒物,就好像熟鸡蛋不可能用来做生鸡蛋拌饭。所以源信是活着时候,自己把他自己做成了咒物的。”   “这不可能。”观南镜托着下巴说:“这是悖论——把整个身体做成咒物时,他就已经‘死’了,不杀死自己就无法活下去,可以死了的自己又没有办法执行活着时的目的,这要怎么完成?”   “是可能的。”羂索看着他,慢慢笑起来:“只要自己诅咒自己……不就行了吗?”   观南镜撑在五条悟的肩膀上爬坐起来,不耐烦地甩开已经密密麻麻地围上来、试图冲着摩擦摩擦的缓慢骷髅,咒力瞬间就压出一个周围无法进入的结界来。源信和尚的术式是封印术,狱门疆完成时,他的体内尚且封印着许多诅咒,它们显然也成为这个绝对无法从内部打破的结界的一部分。   时间在这里也停止了。   他十分清楚狱门疆的开启条件:要么是设置的时间到了,要么是里面的人自|杀了,也加入这密密麻麻的枯骨中,成为它们的一部分。这里的“人”甚至不是他,而是被他压着的五条悟,他不算人类,和对方身上的制服、手上的戒指没区别,最多算是个无关紧要、不用录入信息的附赠品。   “该死。”观南镜皱着眉头抱怨,终于对自己一时冲动的选择有了更直观的概念:无论如何想要逃开疯狂的妈是一回事,为了逃而忽然被关一千年有期徒刑是另一回事。但是他抚摸着胸口,发现和心脏的链接竟然没有被斩断——   不光是因为羂索现在肯定还停留在狱门疆边上,还因为他在这里、只要不自杀就永远不会死,等于卡住了某种非常奇特的bug。   羂索绝对没有预料过这种情况。五条悟是封印成功了不错,但是把他搭在里面就是另一回事了。他也不可能冲进来杀掉观南镜再造一个新的,或者把他弄出去的。   简而言之就是尬住了。   这种意外之喜忽然让观南镜没有那么紧张了(……)   好像认识他的五条悟满脸委屈地乖乖躺在下面给他当坐垫,伸出手来用指尖极其轻地碰了碰他的下巴,仿佛还不太确信这张脸是真的可以摸到的:“和谁学的脏话啊?刚刚那个偷了杰身体的丑陋脑子嘛?可恶,真是过分,乱教别人的学弟一些坏事情……嗷。”   观南镜不知道咒力用完还有没有,所以想省着点用,于是只是啪嗒一下打开了他的手。但接着就想到他好像还是个从事教书育人工作的高中教师,尊重老师的本能让他顿了顿,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以前和自己关系很好的事实让他缓了缓,最后就只是为难地说:   “请……请别这么轻浮。”   “……伤心了,伤心得快掉小珍珠了。”五条悟抿住嘴、越抿越紧、越抿越紧,然后哇地一声假哭起来:“这么多年没见面了,镜和我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观南镜太久没和人类交往过了,特别是过于活泼和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类,此时简直有点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一边嚎一边把他举起来挪出空间好让自己坐了起来一边豪横地撑开了一个最起码有篮球场大小的结界一边继续嚎还扑过来要拥抱他——   “等,请等一下……我……”   他话还没说完,脸就埋进了柔软的布料中,手臂和后背被有力的胳膊环绕住,能隐约感受到隔着布料透出的体温和香气……奇怪,和他天天点的香一样的味道,但他点的是夏油杰的东西才对。   他们果然从前关系很好,否则怎么会连这种气味上的喜好都是一致的。   但观南镜还是不知道自己和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无数骷髅贴着这个半圆形的小世界,从上到下,天顶一般,密密麻麻地围绕和凝视着面对面跪坐在正中心的两个“人”。五条悟用脸贴住了他的耳朵,脸颊,头发,静静地、静静地贴了一会儿又一会儿,仿佛终于能确认这是真实的温度,真实的触感。   真实的观南镜。   又回到……他的世界里。   “镜真的是笨蛋……”他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像一只克制着撒娇的大型白毛猫似的:“这种情况,第一句话应该说:我好想你。”   --------------------   静静:但是,我真的不认识你是谁啊叔叔(啊啊啊啊啊啊笑得好崩溃)   写完这个nina这边才周五晚上八点,剩下时间我要美美玩耍了,感觉很幸福!妈咪们看到的时候应该是周六晚上六点,不知道周末开不开心呢?很开心妈咪们每天都来看我,也很感激妈咪们天天夸我,主打一个溺爱哈哈哈哈哈,nina会继续好好写的!啾咪啾咪,明天见   大大的拥抱,爱来自nina。   感谢在2023-11-10 09:48:55~2023-11-11 05:17: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玛卡巴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好端端的,观南镜忽然扑进狱门疆里和五条悟殉情去了(不),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让他们完全反应不过来是怎么回事。   “啊呀!怎么会这样呢?”   真人从屋顶上跳下来,跳在第一次显得很破防的羂索身边,带着十成十的恶意快乐问:“你弟弟抛弃你和别人跑了?他不要你了吗?你的身体怎么也不听你的话呢?哦呀哦呀,这到底都是怎么一回事呢?”   跟在一边的胀相三兄弟则是都很错愕:“镜怎么会也被关进去?这也是你设计好的吗?你早就想做掉他?你说话呀!”   漏壶则是眼睁睁看着己方忽然折损一枚强大咒灵,头上的火山都喷起来:“五条悟身上带着什么法宝,他是怎么把观南镜吸进去的!可恨,这该死的邪恶咒术师!镜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他可能会在里面被这魔头杀掉!”   大伙:……   不是,漏壶,好像只有你稍微有点点弄错情况了。   羂索没有理会他们,只是蹲了下来检查狱门疆的情况。已经在很短的时间内调整好了情绪,又或者没调整好也没办法——封印确实完成了,但狱门疆要处理五条悟的速度比预料中慢了太多,对方还有余裕来发动咒术把自己固定死在这里是计划外的一步。第二个问题在于观南镜奋不顾身地离开他扑了进去……   真是烦透了。   羂索已经过了遗憾于自己没有所谓的“绝对力量”的年纪,他早就不再粗暴地想要拥有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天赋和咒力,渴望自己成为被上天眷顾和赐福的最强者。他从诞生时起,就弱小得仿佛无足轻重到根本上不了棋盘,无论是天元、宿傩、源信还是后来的太多强大的咒术师,他们才是搅弄时代风云的家伙,是咒术世界的中心、可以随意主宰他人命运的主人。可事实如何呢?现在在玩弄这些家伙的命运的是他。   他从连棋子都不配当的家伙,变成了下棋人。   ——但偶尔的偶尔,比如现在,他还是会有点感到一种暴怒:如果我拥有最强大的力量就好了。   为什么命运如此愚蠢,总是让那些只知享乐和为所欲为的人拥有最非凡的才华。   我会,直接杀掉你,五条悟。根本不用机关算尽、费尽心机,忍受你的所有这些,因为强大而肆意妄为、随便侵毁他人心血的行为。   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你们请自便。”在咒灵们商讨下一步干嘛的嚷嚷声中,他平复心情,又冷静下来思考对策——无论如何封印五条悟算是暂时完成了,虽然时间上出了点差错,但一切依然算是在他的控制之内。他会想到办法来救观南镜出来的,五条悟肯定不会杀掉他,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做些别的什么……离间他们骨肉亲情的事。   那倒是比杀掉观南镜还糟糕的情况,他用手撑住脸,眼睛暗沉下来。   “可以请您不要再握着我的手了吗?”狱门疆内,观南镜正一边细致地用咒力造一个舒服点的房子出来:要双人间,不知道能不能变出食物来,也不知道他们虽然不会死但会不会饿,但总之也留个厨房的位置,然后是客厅……一边第不知道多少次无奈地被银发男人吸引走注意力。   “怎么样呢,有想起来一点吗?”对方倒挺开心的,眼罩下的嘴唇翘起来,嘻嘻哈哈地晃着他的手说:“我们以前经常这样哦。”   观南镜看了他一会儿,抽回手藏在身后,笃定道:“说谎。”   “真是的,怎么还是这么不好骗。”五条悟摸了摸自己的脸:“……啊,对了,那里我想要一把巴塞罗那椅可以吗,就是那种有脚踏的,对对对——太棒了!镜的能力真是太棒了!”   观南镜:……   他确信自己从前认识他了,因为如果换成是别人在这么戏弄他,他现在一定已经和对方打了三百回合了;如果是羂索敢乱闹,那更是“尸体在说话”。但五条悟这么做,他竟然挺心平气和的,还按照对方的描述把沙发又改了改。   “这样好了吗?”对方舒舒服服地躺在了上面,观南镜的手从椅背上抽开,让咒力维持住现有状态,按了按弹软程度,确认真皮的手感就要挪开,然后他的手就被另一只大手握住了。   只是很短暂的一瞬间的过界,五条悟下一秒就规矩到简直可以说是绅士地从怀里掏出手帕放到扶手上,再托起他的手放到手帕上,从自己的中指上拔下了那枚戒指,温柔地说:“就说镜是笨蛋,我要是不给你的话,你什么时候想起来要回去?”   他的眼睛,某一只。   “一直在替你保管,该还给你了。看到这个,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吗?”   观南镜的指尖颤了颤,垂下睫毛看着对方缓缓把戒指套到他左手的无名指上……嗯?左手的无名指上?   “五条先生!”他终于有点受不了这种戏弄,无可奈何地抢过戒指,背对他坐到地毯上表达抗|议。对方躺回椅子里放声大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后却变成了捂着脸说:“别那么叫我,镜。”   “嗯?”观南镜随口应付着,仔仔细细地打量眼珠。它和心脏完全不一样,脱离身体时显然已死去,被封在了宝石中。   看起来很美,栩栩如生,仿佛仍然活着,但确实已经干涸得不能再干涸了,诅咒萦绕,恶毒得很,如果不进行抵抗,盯着它看还会产生很多幻觉。   没必要也不可能拆出来再放回眼眶里。   “‘悟’,你以前都是叫我名字的。”五条悟没起身,也没在盯着他看,却垂下一只手偷偷卷他的头发,像一只手段丰富的猫:“先从称谓开始回忆吧?”   “又骗人。”观南镜不想把自己的眼睛戴到手指上,于是只收进口袋里:“你说你是我的学长……那我只会叫你‘前辈’才对。”   “前辈……”这个词脱口而出时,他却是自己先愣住了,把字眼像怪味的糖一样放在嘴里,翻来覆去地,不知道是在逃避味道,还是在细细品尝它,失神地来回呢喃。   想要顺着这种感觉,找到迷雾重重的源头:“……前辈。”   “嗯。”五条悟的手指碰了碰他的耳垂,轻声应:“我在哦。”   06年的早春比往常要更冷。五条悟能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终于在山里找到观南镜的那个漆黑的凌晨实在是冰冷刺骨,冷到他不得不一直在增加咒力输出,来抵抗寒冷,保持体温。   在他身边的夏油杰在用一只小小的喷火咒灵取暖,此时也很体贴地挪到了两人中间让他蹭蹭暖气,嘴上却不饶人地嘲笑他:“至于吗?我们又不是在北极,这么点风冻得你。”   “你他爹有本事把咒灵收回去再说……”   他们俩就这么一路骂骂咧咧上了山,在日出前才爬到顶,爬到顶才明白了为什么在山脚下时连六眼都看不到那座任务书标注出的寺庙在哪儿,害得他们不得不慎之又慎地靠腿走——这座山已经塌陷了一半。   所以准确来说他们爬上的也是山的一半。   另一半正好在背面,已经深深嵌入在了地面深处。随着初升的太阳,可能是最后施放结界的诅咒师撤离或没命了,完整的情况才终于暴露出来,石头破败,在三分之二的高度能看到坍塌的庙宇和大片大片血迹,腥气仿佛都扑到这里来,整一个地狱图景。   作为目前咒术界最年轻、也最有天资的两个一级咒术师,五条悟和夏油杰搭档的一年来已经处理了八起特级案件,但这个场面还是比他们之前见过的每一起都更夸张——那些毕竟是充满破坏欲的咒灵干的,这一次却和咒灵无关,是人类所为。   更准确点来说是诅咒师们。   “人类的下限总是会吓到我。”夏油杰喃喃自语,挥出一只会飞行的咒灵去下面探探情况:“‘混沌体’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们要一窝蜂来抢?那孩子一个人不可能应付得来,该死,我们是不是来迟了……”   “毕竟一个亿的悬赏,什么档次,和我一个价……不过没来迟哦。”五条悟手插在口袋里专心致志地看着下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抬起了两片圆圆的小墨镜,柔软的银发被大风往后吹去,璀璨的眼睛亮得惊人:“我看到了。”   和夏油杰看到的“已经结束”的场面并不同,在五条悟的眼睛里,这半座山其实都还笼罩在一种奇怪的、无形的咒力中时刻变化,并依然在不停残忍地绞杀掉所有其他咒力源头,无论它们是咒灵还是诅咒师,像是拥有了骇人的灵魂——直到只剩下一个人。   这片咒力的主人。   塌陷停止了,最后一颗石块也咕噜咕噜滚了下去,发出沉闷的响,激起一片小小的尘土风暴,他们遥遥看到大概是寺庙正殿倒塌滚出的横梁与瓦砾下,有一只沾满灰尘和血液混合物的小脏手从里面伸了出来,挣扎着扒拉住了石头路面的边缘,又被割得鲜血直流……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他好像被卡住了。   “啊!他怎么这就不行了?”五条悟惊叫一声,重新把墨镜卡上:“这下是真的紧急了!喂,杰——”   求问,大概几百公斤的石头和木头压死一个忽然咒力溃散的重伤小男孩需要多久?再怎么乐观计算,情况显然都十分不容乐观。   夏油杰早抓着一只鹰形态咒灵的爪子飞下去了。   “你倒是带我一下啊,小气鬼!”五条悟不满地大声嚷嚷,在霞光中迎着山风与累累血气,纵身跳了下去。   把人从石头里挖出来后,他们又被迫等了大概两个小时辅助监督开车来接,才踏上了回程的路:带着这么个好像刚从灾难片片场里被刨出来的尸体(……)上公共交通的话,他们毫不怀疑自己会被路人当场拿下扭送警察局。到时候还要高专去捞他们,那才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没准还能上上社会新闻“两名dk疑似当街拖尸”什么的,岂不是要被夜蛾给骂死。   在等待和回去的漫长时间里小尸体一直没醒,五条悟犯困,都睡了两觉还缠着辅助监督绕路去给他买了一后备箱的甜品啃啃啃啃啃了五六七八个后……对方还是昏沉沉地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的。   随着几次急刹车,卷着他的毯子也逐渐松开了,露出他脏兮兮的灰扑扑的血迹斑斑的脸,还有垂在座椅下随着车晃动一起晃动、仿佛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的小手,就连一路沉稳的辅助监督都沉默了,不放心地瞟了好几眼后忍不住问道:   “……这孩子确实还活着的,对吧?”   和小尸体一起在后排的夏油杰明明能听到他在喘气呢,却故意装模作样地俯身听心跳,然后瞳孔紧缩、大惊失色地弹了起来!   辅助监督被他吓得差点没方向盘脱手:“怎,怎么了?”   五条悟完全看穿了他在恶作剧,屏气凝神,高度配合,一副也很惊愕的样子,更是把辅助监吓得七上八下的心脏击沉到了海沟深处去:“到,到底是什么情况?没命了还是要变异了?”   “监督……”夏油杰满脸凝重地转过头来看着他:“你不说我还没发现,他呼吸变强了,可能很快就要醒了,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吧。”   五条悟在副驾驶上用力点头:“是啊!真是不得了呢!”   辅助监督:……   在接下来的车程中,他像是把嘴缝合上了一样,哪怕五条悟在旁边唱“监督你的耳朵为什么那么大,监督你的嘴巴为什么不说话”都无动于衷,非常冷酷地一言不发,誓要用行动拒绝戏弄大人的可恶dk。他身边的两个也不恼,各自戴耳机听歌,五条悟一直在看窗外,遇到有美女开车或者后座有可爱萨摩耶还按下车窗和人家say hi,夏油杰则是闭上了眼睛养神——这一趟出门不用吞咒灵,对他来说倒是省了点恶心事,所以现在就格外舒服和倦怠。   直到小尸体确实在夏油杰预估的时间醒来了,他们俩才终于有了新的可关注对象。   “喂,混沌体,你叫什么名字?”五条悟扒拉着椅背往后探着头看,只看到对方脏兮兮地爬了起来裹着毯子蜷缩在对于他来说显得太宽松的靠椅里,仿佛听不懂人话似的。   “吓傻了吗?”他嘟哝着,向夏油杰递眼神。对方不用他暗示,已经出于仁义抽了几张湿巾出来,温柔地递送在身边人面前:“先擦擦脸好吗?再喝点水。”   车子的速度很快,窗外的景色飞驰而过,外头有轰隆隆的风声。观南镜迷茫地看着他,其实耳朵还处于暂时失聪的状态,可能是鼓膜破了,但他并不知道。他暂时还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头一涨一涨地疼,心脏也是,仿佛在绞痛。记忆错乱地盘桓在一起,仇恨的眼,尖刀,喊叫,倒塌,石头,血,血一样的流动的半透明的东西从他的身体里冒出来。   他忽然捂住了嘴,夏油杰一怔,顾不得礼貌不礼貌的,一手按住他的脖颈不让他呕吐窒息,另一手捧着湿巾接在下面,背后也冒了个咒灵出来打算随机应变,然而从观南镜的指缝中落下的只是丝丝缕缕黏稠的鲜血。他终于捂不住,又吐了一大口出来,消瘦的脊椎骨节碍手,在夏油杰的手掌中不住地颤抖。辅助监督到底是靠路边停了车,皱着眉头问:“需要紧急去医院吗?”   “不,需要紧急找硝子。”五条悟又把墨镜扒拉了点下来,蹙着眉头说:“真荒唐——他一醒,他的咒力就在攻击他自己的身体,我从没见过这样的事。”   “小事情哦,只是因为他从来都不用咒力,一下子用多了身体就会超负荷——这是很好懂的道理吧。”   送给硝子前,五条悟和夏油杰面面相觑,以为他们昨天才新鲜出炉的学弟就这么凶多吉少了,小尸体恐真成尸体!送给硝子才十分钟,不仅人没事,还被硝子麻溜地擦干净了(硝子:我在学处理尸体呢,不过这孩子还没死所以我没脱他裤子),忽然从荒山野尸(…)变成了长得非常漂亮的天使宝宝一枚,躺在那儿很可爱很乖巧地安稳呼吸着!   他们一起诚心诚意地鼓起掌来:“妙手回春啊硝子大夫!”   然后被硝子赏赐了一人一个脑瓜崩。   “我还没说完。”她熟稔地掏出一根烟,夏油杰也熟稔地掏出打火机递火。自从她学会了反转术式后,她的学习压力和工作压力一下子剧增,香烟就成为了她新鲜的随身物品:   “但是,正常的咒术师从来都不会遇到‘超负荷’这种问题,不是吗?咒力这种东西,是天赋决定的,生来有就有,生来没有就没有,生来多久多,生来少就少。咒力只会枯竭,会熔断,但不会超负荷——因为咒术师根本不可能透支出自己没有的咒力来进行使用。”   “常识就不用解释了,这种东西连杰这样半路出家的咒术师也知道啊。”五条悟一边架住夏油杰试图揍他的手一边问:“也是因为他是混沌体吗?”   硝子若有所思:“不……其实好像是因为,之前被封印住了。”   夏油杰本能反对:“没有那种能剥夺人类咒力十几年的东西吧……”   “不是他。”硝子用左手在空气中绕着圈比划了一下:“是那种结界。”   “啊。”五条悟懂了:“那座寺庙?或者那座山?是咒力禁止的领域吗?那也怪荒诞的……”   “有可能吧。但前些天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封印肯定碎裂了,而且那里有个混沌体的消息也被挂到了暗网上,开了一个亿的悬赏……前因后果大概就是这样了。”硝子眨了眨眼睛,轻声问道:“现场还有活口吗?”   夏油杰很沉默,五条悟倒是轻松地回答了:“没了哦。但是具体多少普通人,多少诅咒师死在里面了,得等到那头清理完才能知道,一周后看报告吧。”   说着,他就手插在口袋里绕过硝子进门里去了,俯身很是好奇地打量床上的人。黑头发,看起来很苍白,漂亮是漂亮的,漂亮得像一株精美纤细的花,就是有点不太健康的样子,是不是深山老林的,又跟着和尚过,营养不良没肉吃,所以没长高长重啊?对于天天练体术的咒术师来说,这副体格有点弱得悲惨了。   “是血没擦干净吗?啊,不是,是痣。”   他手痒摸了摸对方的下巴,发出惊讶的感慨。毕竟这么没血色的脸上点着这么鲜艳的颜色,还挺奇怪的。这么想着,就手痒又摸了一下。   “忘了说了,五条。”硝子探头说了一句:“注意别太粗暴,他心脏好像有点问题。”   夏油杰靠着栏杆,沉沉地叹了口气。   观南镜醒的时候完全忘记从昏迷到高专的路途了。应激状态过去后,他的记忆终于清晰了起来,端庄跪坐在蒲团上和夜蛾正道和两个坐得没形状的男生细细地讲自己的遭遇。   他能记得自己的名字是观南镜,能记得从小到大的所有事情,能记得前天夜晚时分忽然在寺庙中闯入的怪人,忽如其来的屠杀,挡住他让他走却被一刀捅死的主持,然后就是忽如其来的从身体里涌出的奇怪东西(那是咒力,笨蛋,五条悟插嘴道,被夜蛾一拳按在头顶拧了两下)……   “然后我就醒了,脸这里有个痣的‘前辈’——她说她比我大,让我喊她前辈——说是她治好了我……”   “哈?!等一下,等一下。”五条悟差点墨镜掉下来,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和夏油杰问:“这是怎么回事啊,你是怎么完美跳过最关键部分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是我们俩救了你啊,我们俩!大半夜顶着风爬了两小时,理解吗?昨天还在车上一直护送你,杰还给你擦脸擦手——”   他玩心起来了,说着说着就着话头,决心狠狠吓唬小学弟一把,于是摆出了冷淡又挑剔的眼神来:“总之就是这样了,我们救了你。但我们可不是什么好人,救你是有原因的——夜蛾,这家伙这么值钱,按原计划直接杀了好浪费哦,怎么办,把他炖了吃掉吗?”   带着一点点猫捉老鼠的恶劣笑容,他托着下巴,语气是冲着他人搭话,眼睛却故意直勾勾地盯着观南镜看:“还是大卸八块做成特级咒具呢?那我要他的眼睛,也就这里长得漂亮点。”   夏油杰微笑着捧哏,眼睛和善地眯成漂亮又上翘的线:“那我就要心脏好了。听说心头肉的效力总是最强的。”   观南镜垂着头,默默不语,过了一会儿后俯身趴下开口,他们才发现他竟然已经哭了,声音里带着淡淡的颤抖: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就算要以命相还,也是我的运数。只是,家入前辈说这里是高中,所以我想问,可以让我上一天学再杀我吗?我从来没有读过书,真的很想知道上学是什么感觉……”   啊。   这种故意欺负人,结果得到的回复却可怜到让人感觉会半夜忽然一睁眼懊悔“我真该死啊”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没等尬住的两个人接上话,夜蛾正道就忍无可忍了。就算是在新生面前也不想给这两个混球学长面子了,都什么恶趣味!   他额头上仿佛弹出了井字,一人一拳,胳膊架到了两边一黑一白两颗脑袋上,狠狠地按住,旋转痛殴!   “你们两个!明知道他就是新学弟还欺负人!!!给我停嘴啊!!!”   “不,请问,这是……啊……”   观南镜本能地伸出手又缩回来,看呆了,看凝固了,看茫然了。   这就是他进入咒术高专的第一天,穿着病号服,安静地跟在两个头顶鼓起大包的学长后面,穿过长长的木制走廊,路过鸡爪槭、寻常竹、山樱和许多鹤望兰,最后停留在一排和式排屋前,五条悟拔了钥匙扔给他,一脚踢开门,双手抱胸靠在门框上,因为被揍了而情绪不算很高昂,头侧乐侧示意这就是他的房间,和他说:   “喏,这间是你的,旁边两间是你同级的,他在外面出任务,明天你们再见面。考虑到你家都没了,行李肯定是没有了,需要什么东西列个单子,会有人去买,急用的就先朝我们借吧——”   夏油杰无奈,直接和观南镜说:“不用担心,也不用借东西,我有备用的,等会儿拿一份下来给你。”   观南镜轻轻说好,扭头看向窗外,剩下两个人不由得视线一起投过去。虽然是古式的房子,窗户却不是宣纸糊的,而是换成了落地窗。此时外面梨树正花落纷纷,好像一场春日大雪。   “啊,都忘了这棵树在你屋外——喜欢梨树吗?不喜欢的话换房间也没关系,空房很多的。”   夏油杰体贴地补充了一句。   梨树。   尽管在书中读到过,但这是观南镜第一次亲眼见,飞舞的花瓣从他清幽的深绿色眼睛中落下,好像他的瞳仁中也在落雪似的。五条悟看了一会儿他的眼睛,松开手走过来,一只插回兜里,另一只按住他的头顶狠狠揉了揉:   “我们和硝子是同级——就是早上和你打招呼的那个女孩子。所以明白要怎么叫我们了吗?”   观南镜仰起头看他,发丝柔软,脸庞苍白又稚嫩,像一只幼鸟停留在他掌心,迟疑着喊:“前辈。”   离这一声前辈,竟然已经过去十二年了。   “镜,我第一次再见到你的时候,也应该直说的。毕竟你已经忘了我,又能知道什么呢?所以其实想说这个的一直是我。”   狱门疆里,五条悟的指尖又缠回观南镜的发尾,轻声说:“我好想你。”   他就着这个姿势轻轻往下扯观南镜的头发,后者顺从地仰起脸,他们就这么一高一低倒错着对视。   观南镜感觉自己的头快裂开了,有什么东西在从缝隙中冒出,就和发丝一样,紧密缠绕在他们灵魂上的……该死,是什么,是什么……他双眼失焦地问:“我们是不是有……”   “我不知道束缚还管不管用了……”成年男子修长温热的指尖滑动到他的嘴唇上,按住,低声说:“但还是试试吧——触发条件是要接吻哦。”   “……”观南镜刚找到点回忆的感觉,立刻又卡住了!   他感觉自己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第一次动了点捅刀的心:“能不能不要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又骗我!!!请严肃一点——”   五条悟举手投降:“好吧好吧,不闹了不闹了!!!其实是吻额头,因为设置这个的时候,我觉得我这辈子也不可能让别人亲到我脑门上来的,谁知道真的会用到——来吧。”   他拍了拍自己的腿,右手撑着头,唇角翘起,拖长声音说:“来亲前辈吧。”   --------------------   触发条件是亲额头算是私设,按原著来说束缚应该还是靠固定的词语来触发的,类似于朗诵大家一起按了手指印在上帝那里签字备案已产生法律效力的那个合同名(不是)。   这一章是不是也有点太长了,但是又完全裂不开,只想把这些内容放在一起(啃手)希望妈咪们不会看得太辛苦呜呜呜。今天也爱妈咪们哦,周末愉快!因为不想让妈咪们在周日晚痛苦等更所以今天折中一下变成中午发了嘿嘿嘿,中午发也好有趣哦,好像还是第一次呢,不知道妈咪们午饭吃了什么?有出门吃好吃的吗?吃完有玩玩手机睡长长的午觉吗?光是想想就很幸福hhhhh,因为nina打算这么做嘿嘿嘿嘿嘿嘿。总之周日快乐~妈咪们明天见,啾咪(抱住亲亲亲亲)   感谢在2023-11-11 05:17:02~2023-11-12 08:45: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云云咯 5瓶;奔跑的团子 4瓶;夕阳玩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高专篇(1)   五条悟揭掉了眼罩,银发温顺漂亮地垂落下来,浓密的睫毛颜色更淡点,几乎要纯白了,像是蝴蝶的羽翼般覆盖在他的脸上。他一副安静待吻的睡美人似的样子,倒是让站在他面前的观南镜不知道该怎么下嘴——倒不是有什么尴尬的感觉在,而是他发现自己太矮了,压根够不到!   五条悟真的是很高的一个人,坐在沙发椅上也还是很长的一条(……)观南镜撑着扶手俯身想试试,发现不可能、完全不可能,只会一把头栽倒下去,于是后仰找到平衡,决心绕到侧面去。然而下一秒他就被人握住了手腕,一把往下拉去。   他吃了一惊,左边膝盖压在了他的大腿上勉强保持住了平衡,一低头对上了一双璀璨的眼睛。   “快点啊。”五条悟好像很不满似的,眼睛又睁开了,正仰面看着他:“我不习惯这样,真不想等。”   说着,他又往下拽了拽。观南镜不好再磨叽,于是就着这个姿势轻轻去撩起他的额发,低头极轻地吻在他的额头上,被这种温热的感觉吓得一触即离。对方仿佛也吓了一大跳,整个人一僵,克制着才没有把他丢出去似的。   观南镜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他,甚至忘了第一时间爬起来。   他的反应让五条悟的心脏被微微捏紧了一点,但面上却依然是镇定自若的样子,甚至还能带着点无所谓似的俏皮笑容乐出来:   “果然还是没有用吗?”   观南镜还是看着他,然后……然后他眼神的焦点就在慢慢散开,五条悟愣了一下,本能地伸出手,在对方栽倒下去前捞住了他。   高热。观南镜的额头一下子就滚烫起来,本能地瑟缩成一团,整个人在他手里,小得像一块正在融化的巧克力。结界外,依然趴着密密麻麻的骷髅在缓慢摩挲与爬行、试图进来,有一只甚至真的在结界不稳定的瞬间伸了进来一只干涸的骨手,但下一刻就被咒力化为齑粉。   五条悟抱紧了观南镜,安静地贴着他滚烫的额头。错乱的空间,静止的时间,环绕爬行的死气中,他们像是一对紧密的原子核。他沉沉地阖目,能感到‘世界’正在兑现诺言,回忆翻滚搅动,不停地逆着时间狂奔,回到青春的角落。   “想起来吧……”他呢喃着,也吻了吻观南镜的额头,轻得像雪上结起的霜:“倒是可怜可怜我啊。”   观南镜睁开眼时怔愣了一会儿,才在轻薄的阳光中回想起了自己已经被带到新地方、甚至还要开始上高中的事实。他有点紧张地爬了起来,尽管好像做了一整夜的噩梦,可随着眼睛睁开,他已经忘记了大半,只剩下了一种淡淡的胀痛感。   柜子第一层放着新衣服和各种生活用品,是夏油杰拿给他的,知道他从与世隔绝的地方来,可能不知道很多东西如何使用,还贴心地写了各种标注。观南镜站在阳光中低头看完了这些东西,把小纸条拿下来放进抽屉中收好。   尽管昨天带他到宿舍的是两位学长,但今早在等待他的是家入硝子。她的眼下黑眼圈又加重了,而且一直哈欠不断。她给观南镜指了几条最主要的路,带他吃了早餐,又送他到教室。   1-1的牌子插在门口,里面只放着两张课桌,而且上面都摆了东西,一张花里胡哨乱七八糟,连小熊玩偶都有;另一张很简洁,只放了两个本子一支笔,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右下角。家入硝子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啪嗒一下打开手机盖子开始光速打字:“办事慢死了这些家伙,都说了会有新人来了——”   十几秒,她就发完了,又咔哒一声把手机盖合上,看着观南镜说:“五条和夏油出任务去了,速度正常的话晚上就回来了。你的同级也是两个男生,高年级还有两个学姐,下午你应该就能见到他们了。说明到此为止,我应该都讲清楚了。好了,先进去吧,八点开始上课,老师应该是夜蛾那家伙,还缺什么东西就找他要吧,就是你昨天见的那个高高大大的老头——”   她正在脑壳上比划,头顶就被一本卷起的书轻轻敲了一下:   “你的礼貌呢?家入同学。”   高高大大的“老头”本人正站在她身后,虽然天生长着一张雨夜屠夫(…)似的黑脸,但面对女学生时却并没有太强的火气,观南镜可以发誓他用的力气连昨天揍两个学长时十分之一都不到。家入硝子吐了吐舌头,捂住脑壳逃跑了,跑到了夜蛾绝对追不上的走廊尽头才喊道:“我的礼貌被五条出门时候顺便偷走了,对不起啊先生——对了,新生,你记得小心点~他揍人很疼~”   “真是!——”   夜蛾强烈地深呼吸了几下,显然是被dk和jk们折磨得不轻。他的目光往下,再往下,投放到了观南镜身上,不知道第多少次燃起微弱的希望:这一个能不能稍微乖点、像点样子啊?   咒术界未来的花朵们一个一个全是食人花,各有各的疯癫,没一个是乖巧可爱的……   他面色严肃、手背在身后,尽管明明还挺年轻的,但天然有种已经当了十年教导主任的威严。观南镜大概明白了他是“老师”,但他并不懂该怎么和老师相处。现在应该问好吗?应该帮老师开门请他进去吗?应该行大礼表达拜师的意思吗?但夜蛾正道好像都不需要他这么做,只是用卷起的书也轻轻放在了他的脑袋上,说道:“先进去吧,我们开始上课。”   观南镜这才发现他的身后有两只奇奇怪怪的玩偶抬着桌子和椅子。   其实这是一节专门针对他的加课,所以才没有等另外两个学生回来就开始了。夜蛾正道给他简单地讲了一下他为什么会被敌人盯上,咒力是什么,咒术是什么,咒灵是什么,咒灵的强度如何判断,咒术师又应该做些什么——   “我希望你有个基本的概念,事实上,在高专读书、接受帮助,也不意味着你一定要成为咒术师,这是可以选择的。成为咒术师就意味着踏上了一条非常危险和辛苦的道路,不开玩笑地说就是随时会丧命,虽然报酬很丰厚,但不过是卖命钱罢了。不仅要和咒灵作战,也会出现你前两天遇到的这种情况,要和同样是人类的诅咒师交手……”   他叹了口气:“这是很艰苦的事,没有坚定的觉悟,是一定做不到的。”   “觉悟是指什么?”观南镜不解地问。   “你迟早会明白自己有没有的。”夜蛾正道倒是也理解他,毕竟才刚踏入这个世界,前些天又吃了那么多苦头,稀里糊涂才是对的,立刻发正愿反而不现实。他并没有多说什么,最后只是提起了上头对他的安排:   “因为你体质很特殊的缘故,很容易成为敌人的目标,所以目前来说,你日常只能待在高专里,不能随便外出,外出需要接受五条或夏油的监管。不过他们俩出外勤的时间非常多,所以愿意和他们一起出任务的话,你就可以出门了。啊,对了……”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小卡片,示意他来接:   “你的学生证。制服过两天就会做好了,有什么想改动的地方及时告诉我。”   “欢迎加入东京咒术高专,观南同学。”   夜蛾正道缓和了一点语气,摸了摸他的头。   “一级!一级!怎么会这样!观南同学明明看起来柔弱端庄到连虫子都不会踩死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这辈子还有可能到一级吗?!”   晚上有个小小的聚餐,理由是欢迎新同学,实际上大概只是大家碰巧都结束了任务,终于能在一两个月中有了一段重合的空闲期,所以决定聚一聚。坐在垫子上像只刚被接到家里的宠物猫一样接受众人围观和上手(…)的观南镜看着他的同级一号正举着他的学生证前后左右上上下下翻来覆去地看,发出惨烈的哀嚎。而同级二号则是满脸无奈地站在那儿靠墙抱着胳膊吐槽,仿佛不懂这有什么好在意的。   可尽管不懂,却还是安慰了他两句。   “不用坐得这么端正,放松点也没事,这个给你,不够甜去那边放蜂蜜……对了,一号是灰原,灰原雄。二号是七海,七海建人。”   夏油杰把正在揪观南镜耳垂嚷嚷着说杰人家不用耳扩也有漂亮耳垂的五条悟拎开来,盘腿坐在他身边,曲起膝盖放手肘,给他递了一杯热抹茶牛奶。他笑着撑住下巴,冲学弟眨了眨眼睛:   “你看起来像是在给他们取编号。”   他怎么知道的!   “前辈的……‘术式’,是读心术吗?”观南镜现学现用了今天学到的知识,困惑地问。   五条悟发出了今天最响亮的一声爆笑。   刚摆盘完和果子拍好照(五条,你再偷偷伸手我就剁了你,她说)的冥冥学姐轻声笑了起来,眯着眼睛说:“哦呀,这孩子也许很克制你呢,夏油。”   穿着巫女服的另一位学姐庵歌姬却是满脸忧心忡忡:“冥小姐也太乐观了。镜看起来简直会被他们霸凌才对,这么可爱的学弟为什么要交给这两个混蛋啊,真的让人很不放心……”   “这是什么话啊,当然因为我们是最强的。”五条悟手撑着地板直接坐在上面,两条腿晃来晃去:“不交给我们,难道要让弱弱的歌姬来管吗?——话说你为什么已经在叫他的名字了?!原来喜欢的是这种款的漂亮学弟吗?哇呜,说起来歌姬也到这个年龄了呢……嗷!”   歌姬已经头顶冒鬼火了,追着他猛打:“你给我放尊重点啊!二货!!!我!!可是!!前辈!!”   硝子叼着棒棒糖在旁边喊加油:“歌姬前辈冲冲冲——”   群魔乱舞中,只有夏油杰依然很镇定,他和观南镜解释道:“不是,我的咒术是‘咒灵操术’,和名字一样,是可以吸收和控制咒灵的意思,目前来看还没有数量上限……”   五条悟一边逃跑,一边还有闲心在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吸收咒灵的,真是好变态的术式——”   “这么简单就做了术式公开真的好吗?夏油前辈?”灰原探头来搭话,眼睛下面还挂着大大的泪珠,但看起来好像已经从打击中恢复了精神。   夏油杰眯眯眼笑:“没关系哦。”   “实力强大就是狂妄呢。”冥冥也眯眯眼笑:“根本无所谓这一点情报的差距吧。”   “冥小姐误会我了。”夏油杰懒洋洋地说:“只是觉得要和学弟相处很久,遮掩也是没意义的。”   “真好!夏油前辈的态度永远是最酷的。”灰原雄钦佩地说,在观南镜面前跪坐了下来,把校园卡还给他,很认真地握着手拜会:“初次见面,我是灰原雄,以后请多多指教,观南同学。”   因为他刚刚一直在乱动,表情又过于丰富了,观南镜到现在才看清了他的相貌,很稚气的娃娃脸,眼睛大、圆、亮,明亮热烈的气质像是从他的身上在往外冒。个子却是和脸完全不同,高挑又结实,宽肩窄腰,制服又改成了短外套款,精干的感觉就更明显。   其实,整个屋子就连硝子和歌姬这两个听说是辅助型咒术师的人看起来都非常健康强壮,肌肉流畅。只有他是一副又瘦又矮的样子,脸上都挂不上血色,好像贫血了似的,难怪灰原同学会这么惊讶吧。   “请多指教。”   “叫我七海就行了。”   比高挑的灰原还高挑的七海建人看起来像个混血儿,金发三七分垂在额前,挡住了一点眉毛。他没和他握手,只是靠着门平淡地说:“请多指教。”   “所以夜蛾那家伙和你说清楚了吗?”五条悟正在打滚躲避歌姬手里的水果刀,咕噜咕噜从观南镜面前过去了,正好问了一句:“你弄明白自己的术式没?”   这是大伙都好奇的话题,在众人的注视中,观南镜伸出了手,轻轻说了声“实”。   莹白的掌心里,凭空诞生了一颗红润饱满、带着淡淡清香的苹果。   歌姬惊呼了一声,都顾不上砍人了:“‘造物’吗?这也太疯狂了——”   “不是哦。”五条悟躺在地上,手撑着头,笑着说:“是‘假的’,我能看出来。”   和当时的山一样,充盈着咒力。六眼看到的一切都在告诉他,苹果是真实的,但它是由咒力维持着的真实、而不是创造出的真实,所以本质还是假的。并不是世界上真的多了一颗苹果,而本质是观南镜输出一点咒力放在手心,变成了他想要的样子。   此时他想象的是苹果,仅此而已。   “障眼法吗?”冥冥一边问,一边从他手中捻走了苹果咬了一口,丰沛的汁水津甜。然而下一秒苹果就消失在了她的掌心。她舔了舔嘴唇,意外地说:“呀,我是吃掉了一点点你的咒力吗?有种古怪的香甜。”   “冥小姐不要把苹果味当成咒力啊,咒力是没有味道的,要有也只是会糟糕的烂泥味吧?”灰原笑,没发现身边的夏油杰浑身一僵,只是继续兴致勃勃地问:“所以是需要持续输入咒力来维持的吗?还是说只要不收回咒力,苹果就一直会在这里?”   “要一直输出来维持,不然不是太犯规了吗?不过,应该还不止能这么用而已,术式可以顺发就一定可以逆发,这是公理了。”五条悟从桌子上摸了一块大福下来,递在观南镜面前:“让它消失,或者说——藏起来?”   观南镜眨了眨眼睛,有点抱歉地抬起头来:“应该是可以的,但是我还没学会,对不起——”   “所以是玩弄真假虚实啊,难怪被评了一级。”夏油杰感慨:“夸张呢。”   “这是父母留在你生命中的礼物。”灰原雄回来的路上刚听说一点点他的遭遇,此时便温柔地和观南镜讲:“是可以拯救很多人生命的力量,非常了不起的哦……观南同学不用害怕它,也不用担心,你一定很快就可以掌握的。”   大伙全笑了起来,吐槽他动不动就说话煽情,灰原嚷嚷着说可是我真的是这么想的嘛!一直沉默的七海第一次叹了口气。硝子只是点了根烟,没说话,眼下的痣像一颗暗淡的泪。但她还没来得及把烟放进嘴里,就被歌姬轻柔但不容质疑地夺走了,按灭在烟灰缸里。   “我知道你很辛苦,硝子。”她轻声说:“但还是别用这东西了吧?”   “春天真可恶啊,歌姬前辈。”硝子把头靠到她的肩膀上,疲倦不堪地轻轻抱怨:“万物都在复苏,只有咒术师在死去。”   她看着灯光下的同伴们,五条悟不知道扮了什么鬼脸,到这里以来,观南镜第一次笑了。清澈的眼睛温柔又专心地看着前辈倾听他们说话,在充足的暖气里脸上总算带了点气色,小小的红痣像可以晕开似的,病感褪去,仿佛一株终于有了点生命力的植株。   其实观南镜是她这个月治疗成功的唯一一个活人。剩下三个送到高专时就已经死亡了,还有一个勉强活着,可是反转术式能治好他身体上的伤,治不好心理上的崩溃,于是硝子就眼睁睁地看着好不容易在她的手掌下恢复了呼吸的人,几天后就被报告了自杀死亡。   他们还得去调查,确认他是用咒力自杀的,担心他变成诅咒。他的同伴都死光了,所以没有关心他的死亡,大家关心的就只有数字上的“x级咒术师”又少了一个,就只有会不会产生诅咒,需不需要善后,没有人关心那颗在硝子手下恢复了跳动的心脏变成了一滩烂泥。   “当咒术师真的是好事吗,歌姬前辈?”   她本能地又想要去点烟,但又克制住了,只是指尖用力按压在桌边,淡淡地泛白。歌姬叹了口气,扭头问冥冥:“冥小姐是怎么想的……”   对方像是在笑话她们这种深沉的人生迷惘似的,轻轻笑了一下:“世间一切道路的尽头总是通向价值,价值又永远可以用金钱来衡量——对我来说这是很清晰的道理,所以不会产生动摇哦。”   观南镜无知无觉地又笑了一次:五条悟和灰原雄一起讲了关于新干线长得很像巨型蚯蚓的笑话。对方还说:“后天有个偏远山村的任务,要和我们一起去吗?会搭乘新干线哦。不过提前说好我们可不会给你当保姆,你得自己老老实实的,不要拖后腿——”   夏油杰稍微有点犹豫:“那个是二次评定、变成了准特级的任务吧,没关系吗?”   “没关系啊。”五条悟随口说:“不还有我在吗?”   他撑着下巴看观南镜,逗小猫一样又兴致盎然地要求道:“变成女孩子试试!应该可以吧!试一下试一下——”   歌姬嘴里的茶差点没喷出来:“混球!你给我适可而止啊啊啊啊啊啊啊!!!”   --------------------   好喜欢日常!现在就算是正式进入高专篇啦,下面基本都是回忆了,是的,静静发烧发个几十章吧可能(心虚)   nina今天又想试一下晚上九点更,所以现在才和妈咪们见面哈哈哈哈哈,本来还在担心会不会有妈咪找我,心里忐忑不安,结果一打开评论区无事发生,一下子又舒了一口气感觉得救了,又:???我不是妈咪们的小宝贝了,离家出走也不会有人发现的(泪目)不开玩笑了哈哈哈哈哈哈,总之今晚好不容易可以说一次晚安,nina很开心!周一辛苦啦,希望妈咪们已经在好好休息放松了,妈咪们也开心!晚安~我们明天见(亲亲)   感谢在2023-11-12 08:45:42~2023-11-13 18:40: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语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高专篇(2)   五条悟口中轻松写意、仿佛郊游机会一样的任务是最近才升级成准特级的一个案件:有座山莫名其妙倒塌了,按照最差的情况来估计,有大概两百口居民的小村庄被完整困在里面已经快72小时。   当地多发泥石流,所以这件事才没有第一时间被发现,直到救灾人员按例前往了两拨、却全部失联了,警方才把案件移交给了高专处理。   窗给出的初步预测是假想咒灵“虹龙”,怀疑是当地人的恐惧幻想造成的诅咒。因为那地方多发泥石流,所以很流行一种地方传说,说是有种叫虹龙的坚不可摧的暴戾怪物喜欢在山中游窜吃人,撞击中击碎石块,才会害得山体滑落。   恐惧的力量变成了真的咒灵,来屠宰他们了。   “咦……你倒是还挺淡定的,笨蛋学弟。”五条悟给观南镜看完了说明册,眨了眨眼睛:“我还以为你会很紧张。”   紧张?观南镜迟疑了一会儿,想了个原因:“我是应该……担心会死掉吗?”   “不会哦,不会死的,因为有我们在。”夏油杰插话进来,顺手帮他整理了一下领口错误的纽扣,想了想组织语言道:“悟只是担心你对山会有什么心理阴影。”   “我不是,我没有哦,我才没那么肉麻。”五条悟否认三连,咧了个笑:“这么体贴,那这次你来负责多看着他——不过带上小笨蛋的话我们就可以多申请一点任务时间了!我要去买特产,我要去买特产!”   夏油杰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在五条悟热烈邀请观南镜同行的时候才会感到踟蹰。   还以为对方偶尔善意大爆发,想带这个可怜孩子出门看看世界、换换心情,所以虽然觉得可能会有点麻烦但还是答应了。可其实他根本就是想找这个借口在外面多逗留一两天躲懒吧!   “别叫人家笨蛋了。”他没好气地说:“他有名字。”   “哇,杰你这家伙真的很夸张,说交给你,你就立刻燃起责任心了是吧,你会留这个刘海就是因为你像鸡妈妈是吗……”   “你想死吗?”   观南镜乖乖地跟在他们身后听他们拌嘴,注意力却不自觉地飘远了——外面的世界太过广阔和新奇,对他来说没见过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车来了,车门竟然可以啪嗒一声打开,外面的东西动得好快,他扒拉着窗户看得目不转睛,搞得五条悟直笑话他来的路上就忙着吐血什么都忘了;火车站,便利店,买票,刷卡,进站,各种年龄和穿着不同衣服的人类,不断跳动信息的屏幕,全部都好神奇……比起玄而又玄的什么咒术咒力咒灵,反而是这些普通人司空见惯的事情对他来说更奇妙一点。   夏油杰看着他过了检票口,顺着人潮走了两步,一低头发现人没了,再紧张地扭头去找,才发现观南镜和五条悟过了闸机后没有动,而是像一黑一白一小一大两只猫一样趴在那儿看人家检票(…)把一个正拿票扫描的jk吓得手都发抖了(…)   还能听到五条悟那相当具有穿透力的声线在愉快地说:“看,乘车券和特急券都要放进去才行,检票和出站也是一样——妹妹,你手好抖,有张票掉下去了,记得捡起来耶。”   连一直很安静乖巧的观南镜都在一门心思点头附和,能模模糊糊听到他在认真地说:“嗯嗯,好厉害!”   为了防止五条悟被当成骚扰犯被带去小黑屋/又有jk着迷地跟在他后面试图要到电话号码,夏油杰忍无可忍地回身把俩人拉开拎走,还不忘回头与无辜路人道歉。出门才四十分钟,还没上车就已经如此疲倦,夏油杰越发感到此行前景不妙,怕是受罪苦多。   他深深地后悔起了自己之前的抱怨,懊恼于他还是太不懂五条悟了:这家伙还是他爹的别帮忙了!他对观南镜发善心比不发还恐怖。就直接由他自己来全权负责还没这么麻烦,现在倒好了,他得一带二!刚想着,就一扭头看到五条悟趁他分心,牵着观南镜的手欢快地飞速逃跑,带人去排长队买站内一家很出名的便利店铜锣烧了。   完全不顾他们的车六分钟后就要开走了的事实。   他现在的脸绝对能拿去做表情包:   兄弟,我恨你.jpg   然而非常神奇的是,他们既买到铜锣烧,又赶上了车。哪怕两人跑得再快、把观南镜举起来跑,排队的时间本来也应该免不了的。可谁知道刚刚五条悟带着观南镜跑过去隔着橱窗指口味给他介绍的时候,有个马上就要排到的姐姐好奇地问:“你们是第一次来吗?”   “哎?”五条悟愣了一下,但察觉到了善意,于是立刻顺驴下坡:“是的!这是我远房弟弟,因为身体不好所以一直在山里修养,很少来东京,从来没吃过这个,所以他真的很想吃试试。但我们的车马上就要走了,只能先看两眼了。遗憾,真遗憾呢——”   观南镜很适当地咳嗽了两下,倒不是装的,而是他是真的跑不动,更何况是被五条悟拉着,速度快得让他感觉自己要像气球一样在半空中飘起来了,于是脸上已经不健康地泛红,配上水汽很足的眼睛,一下子增加了五条悟鬼话的说服力。他眼巴巴看着橱窗的样子实在可怜,像一只第一次窥见家猫幸福生活的流浪猫一样,于是她立刻有点心软。   看了看背后正忙着拿手机啪嗒啪嗒按键发短信的人,她挡住嘴小声说:“想要什么味道告诉我吧?我帮你们买一下。”   “她真的很善良,但听到我说所有味道都要拿三个后就脸黑了。真是对不起啊,好心的大姐姐,你会长寿的,要怪就怪学弟这张骗人的小脸吧,不要诅咒我。”五条悟叙述完毕,又幸福地咬了一口手里的红豆味铜锣烧,眯着眼翘起唇角发出感慨:“虽然是老土的口味,但这个天气吃莫名舒服啊……”   夏油杰却只想揍人:“我才不要每个口味都吃一遍!谁像你一样喜欢这种东西啊。”   “本来也没给你买啊,我一个人吃两份大全套,里面两个抹茶的不喜欢,太苦了,给你好了,反正你最多也就吃两个。至于学弟——”五条悟看着观南镜,往下扯扯墨镜眨了眨眼睛:“每样尝一口吧,吃不完我们就直接扔出去喂小鸟。”   “你他爹能不能有点公德心……”   他们又吵起来了,观南镜已经习惯了把这种话当成背景音,乖乖地点头,捧着还在冒热气的铜锣烧,盯着认真看了一会儿。   好松软,好烫,好复杂的香气。他轻轻咬了一小口,饱满的甜蜜夹心立刻和酥油烤制的面粉香气一起流入了他的嘴里,面对这种过于陌生和柔软的袭击,他甚至有点脑子发懵。呆了一会儿后他才想起来继续吃,还是吃得很慢,因为太专心致志了所以没意识到对面两个人慢慢不说话了,都在盯着他看。   “镜。”他忽然听到夏油杰温柔地喊他的名字,这才抬头,然后被手帕轻轻擦了擦鼻尖:“鼻子上沾到了一点。”   “谢谢前辈。”观南镜微笑了起来,尽管他不懂自己是为什么会笑,可能是因为糖很甜,自发地充盈了他的脑子,让他的眼睛也亮了起来,于是夏油杰又下意识地摸了摸他的头发。打破了这种温馨氛围的是五条悟语气惊悚的发言:   “杰,你吓到我了,你这是什么表情啊,又为什么忽然开始叫名字啊?在散发父爱光辉吗?天哪,十六岁喜当爹,儿子十五,真有你的,嗷!放手!别仗着我没开无下限就以为自己可以赢过我——”   要不是动真格能把新干线炸烂一百次,他们俩现在绝对已经打得昏天黑地了,才不会像现在这样只能用脚互踹,把彼此的小腿踢青。观南镜继续乖巧地坐在他们对面吃东西,很轻易地就产生了了新鲜又错误的社会概念:关系好的朋友互相骂和打应该都是正常的,老师揍学生的头也是负责任的表现。铜锣烧非常好吃,但才吃完一个半他就饱了,于是剩下的味道似乎也在逐渐减弱,每一口都没有上一口那么香了。   他好像不是非常喜欢甜食,观南镜产生了初步的认知。   捂着小腿龇牙咧嘴地试图用咒力治疗自己、但再一次失败的五条悟一抬头看见他不吃了,困惑地问:“就吃两个,天,你比杰还不能吃甜啊,还是单纯胃口小?怪不得浑身都没肉。从现在开始你得学会补充糖分懂吗,使用咒力后身体会饿得非常快的,大脑也会很疲倦,等到低血糖的时候再后悔没吃饭可就来不及了。”   虽然这么说着,但他手往前一摊,高高兴兴地说:“所以剩下的就给我吃吧!”   “你这家伙!”夏油杰也疼得不轻,但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都给他了,干嘛又要回来!”   可是观南镜本人是毫不在意的,反而觉得没有浪费食物真是太好了,已经把整个袋子提了起来递给五条悟,在递之前还愣了一下。   银发学长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眼睛里挂上不存在的泪珠:“不可以吗?”   “可以的。”观南镜说:“我只是想到我可以把它们热一下。”   他说它们是热的,那它们就是热的。   “真。”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但反正说出来了,而手里的铜锣烧也果然按照他刚刚极其清晰的记忆和感受变成了热乎乎的状态。五条悟啊了一声,眨巴着他仿佛在发光的蓝眼睛和观南镜讲:“被你的咒力全盖住了,变得好奇怪。真的可以吃吗?应该可以吧!杰都可以吃咒灵,为什么我不能吃你的咒力呢?让我来试试——”   “喂……”夏油杰刚想说人和人的体质是不尽相同的,就看到五条悟已经一口塞了一个完整的铜锣烧在嘴里。   “奇怪。”   他吞咽完后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讲:   “那天晚上冥小姐果然是弄错了吧,没有咒力的味道,不过吃下肚确实感觉很舒服。铜锣烧果然还是热的好吃,变得更香了,再给我热再给我热——”   夏油杰松了口气,又重新坐了回去。   任务的目的地很偏远,新干线转了一次后,他们又上了在来线,前后转了三次才到。终于走出站台的那一刻,东京阳光灿烂的天气彻底告别了他们。大概是因为这里更靠北的缘故,温度明显降低了,天空中还在飘洒细雨。   观南镜刚出站就打了个寒战,抱着胳膊的手已经泛白了,本来就没二两肉,这么看着更可怜,好像随时会被按碎的莹莹的玉。夏油杰叫了只咒灵出来陪他,蹙着眉头,有点拿不住主意:   “进山会很辛苦……”   他们当然不会让观南镜出什么事,可对方一副弱鸡样,别说是去做凶险的任务了,郊游恐怕都累得够呛。但是离开他们也是绝对不行的,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陷入危险。   高专这边暂时还没搞清他是混沌体这件事是怎么被发现的——又不是人人都长着六眼。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有人把他丢在了那个寺庙里保护起来,这个讯息又走漏了,才会造成当时极度凶险的局面。现在虽然他的位置信息只有高专内部才知道,相对保密了很多,但依然不是百分百安全。   他还没来得及询问观南镜的想法,就被五条悟揽住了肩膀:“你是不是忘了他评级和我们是一样的,别真把他当废物了啊。”   夏油杰一怔:“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五条悟另一只手揽上了观南镜的肩膀……好吧,并不是,因为有点矮,所以直接圈住了他的小脑壳,顺手呼噜了两下柔软的黑发:“大不了我把他扛起来带着喽,不会累到,没关系的~”   他特意又问:“我们小镜明明就很想一起去对不对?”   观南镜认真点头。   夏油杰烦恼地一闭眼:“好吧好吧我不管了!你说的,等会儿他要是爬不动了或者受伤了,你负责保护他。”   然而一个小时后,当他们终于又坐着当地警察的车倒腾到山脚下时,观南镜不用爬也不用带,直接在崩塌的巨石面前按了一会儿手,就开了个相当宽敞高大,仿佛石头内壁还被打磨过的豪华通道出来:……   “原来不用花很多‘咒力’……”他有点高兴,眼睛都弯了一点,眼尾的弧度变得更漂亮了,配上小红痣,显得像个刚从山里冒出来的漂亮妖怪。   “我本来还担心会做不到呢。”   看着这个漫长的通道,两人同时沉默了。   “想多了啊。”五条悟喃喃自语。   “想多了呢。”夏油杰也喃喃自语。   “这种变态术式要不是因为有咒力输出的限制,和造物主有什么区别啊?”五条悟困惑。   “这孩子真的需要我们保护吗?”夏油杰也困惑。   “不进去吗?前辈。”观南镜扶着石头,很乖地问。   “你在喊我还是他?”五条悟和夏油杰异口同声地讲。   --------------------   虹龙篇!启动!第一次写这种有一点点单元性质的(按照出任务来分小篇章),感觉还挺好玩的哈哈哈哈哈哈,好像漫画的那种起名方法!哎,真不知道芥见下下到底怎么画崩了的,在死灭回游前我都还觉得咒回很神来着。最近又开始文艺复兴爱看黑白漫了,最沉迷的是藤本树,追平了电锯人,又去看了再见绘梨和炎拳,还意犹未尽。虽然大家都说他是神经病但我真的感觉他好天才,已经太久没有看过这种动不动就给我震撼的漫画了,画面台词和剧情都很震撼!   前面有一章写过的那个镜看哭了的电影就是电锯人里玛奇玛看哭了的那部,是个苏联影片,我完全是因为电锯人去看了那部电影,确实很感人,所以就当成小彩蛋(?)放到这篇里了。感觉把芥见下下和藤本树放在一起还是太辱藤本树了,藤本树只是精神状态差,艺术造诣还是赢太多了……不过完全不推荐他的漫画,感觉看了对精神状态不好hhh。只适合已有心理准备后去看,就很喜欢,没有心理准备的话感觉会被创四(。)   每个更新时间都试了一遍后发现是晚上六点最舒服!(奇怪的感觉增加了)所以我会尽量把更新时间固定在这个点的,如果迟到/请假会和妈咪们说!nina写这篇到目前为止毫无痛苦、全是快乐,所以感觉更新不困难哈哈哈。也多亏了妈咪们每天都鼓励和夸夸nina,nina才会干劲满满的!今天就先到这里啦,又说了好多碎碎念对不起!总之我很爱妈咪们!看到你们评论就特别开心!我们明天见哦,啾咪啾咪~   感谢在2023-11-13 18:40:36~2023-11-14 06:46: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菲菲菲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语子、晚念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高专篇(3)   这个山和上个星期他们捞出观南镜的那座山还是不同的,这里明显有很多人类活动的迹象,但同时自然灾害侵扰的痕迹也更明显。从观南镜创造出的信道里出去后,他们就进入了山林腹部,正好站在半山腰。从这个视角能发现这座山是一个凹字形的构造,村庄在凹陷的内部,目前看起来房屋结构还算完整,但没有一个人在外面活动,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如何。   入口两侧的山峰全都倒塌了,才会正好把进入山村的唯一道路给封锁住。   剩下的地方虽然也有些塌陷,能看到残缺的石块,但并不严重。   关门打狗,瓮中捉鼈。   “是有意识的咒灵吗?”夏油杰若有所思:“感觉不是意外啊。”   观南镜蹲了下来,揪了一点土壤起来,轻轻搓了搓:“下雨已经是好几天前的事了。”   五条悟左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直在沉默地看不远处的村落,过了一会儿才忽然张嘴喊人:“镜。”   “嗯?”   “你——会害怕尸体吗?”银发学长平淡地问。   夏油杰愣了一下:“那里面?”   “比预想中还要糟糕点,这可能已经不是准特级案件了,而就是特级。”五条悟声音低沉地说:“我暂时……还没看到活口。虽然也有可能是他们躲到地下了,但还是先按最坏的打算来吧。”   大风吹起,空中隐隐有惊雷声。观南镜依然抱着夏油杰给他的那个会喷火发热的保暖咒灵,脸庞和眼神中都看不出什麽动摇的痕迹,乖乖的样子,仿佛有点不懂他为什麽会这麽问:“生死无常,前辈,尸体没什麽可怕的。如果遇到的话,我们可以把他们在这里就地安葬。”   夏油杰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倒是不需要……”   五条悟却是笑出了声:“真不错,是我喜欢的答案——那快点走吧!能救一个是一个。”   下到山村里的路也变简单了,观南镜先是变了一长条楼梯,然后嫌还是太慢,试着把它们变成了光滑的甬道,宛如滑滑梯,于是他们就顺着滑了下来。夏油杰的态度凝重了很多,五条悟腿上跑得快,嘴里说得也慎重,心情却仿佛还是无忧无虑的,真像是在玩超长滑滑梯似的,一边滑一边举起手欢呼。   山谷死寂,他豪放的笑声回荡在风声中,有种别样的恐怖感,夏油杰真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扭头看看后面的观南镜还是一声不吭,老老实实的样子,曲着膝盖,手里温柔地抱着喷火小咒灵往下滑,脸贴在上面,柔软的黑发被风吹得全飞在后面,露出冻得楚楚可怜的小脸,看不出一点情绪波动。   他忽然就觉得有点头疼。   前面那个太癫,后面这个太乖,此时给人的感觉却是一样的疯。夏油杰偶尔会在这种缝隙中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做咒术师的天赋,不是能力,而是心理——五条悟这种从小到大看惯了这些东西的家夥也就算了,观南镜这麽看起来又乖又弱,不谙世事的小乖崽又为什麽可以如此平静呢?   太懂和完全不懂也许都是好的,只有像他这样过了十几年普通人的日子,再来做咒术师,才会陷在两种状态中拉扯得疼痛。夏油杰敏感而迅速的胡思乱想被落地打破了,一分钟的时间他们已经从半山腰滑到了地面上。五条悟正在和观南镜说让他等会儿做个缆车好上山,观南镜问那是什麽东西。   “好吧,你这个术式最大的限制可能还不是你的咒力,而是你贫乏的小脑壳。”五条悟边走边抱怨。   “我会好好学习的,前辈。”观南镜认真道歉。   “不要太捧着他啊……”夏油杰帮他理了一下乱七八糟的头毛,无语地从后面踹了一脚五条悟,没踹到。   他们挨家挨户搜查了村庄,确实一个活人都没有,但奇怪的是这里也不像死过人:咒灵杀人是极其暴虐的,要麽扯住生吃,要麽残害着玩弄,绝不可能像是高效杀手一样给人来个痛快。   但这里毫无血迹,房子状态良好,牲畜们除了显然很饿外都好好地待在圈中,并无被惊吓的痕迹。有一户人家的锅里甚至还放着红豆饭,看样子应该是柴火烧了一天一夜终于全烧完了,饭菜尚且留有最后的残温。   一切都显得无比正常和安宁,仿佛他们不是消失在了封闭的大山中,而是一起出门赶集会还没有回来。   只有村末的一栋可能没人住的小房子坍塌了,还落着厚厚的灰,显然和近日的灾祸并无关联。   “被咒灵抓走了吗?两百多人,要毫无声息地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到,这是几乎不可能的事……”夏油杰面色凝重。   “不。”五条悟到处张望:“那样的话,不会一点咒力残秽都没有的。”   观南镜还是蹲在地上看土,看了一会儿后摇摇头,咒力轻轻浮去土地上积攒漂浮的灰尘,露出下面模糊的脚印,指给他们看:“他们是自己走出去的,很多人——”   道路被逐渐扫清,杂乱重叠的脚步一路蔓延,往南边最高的那座山头去了,而他们是从西边进来的。这条的模糊的,也许是通往漆黑死亡的道路,在凄厉的山风中,显得更加可怖。夏油杰想到了另一件事:“来的路上我搜了天气预报,这个县这周以来其实一直在下雨,我们刚刚进来前外面也在下……山里怎麽会几天都没雨?”   “有趣……”五条悟摘掉墨镜,抬头看向乌云密闭的天空,一双眼睛在暗淡中依然闪闪发光,锐利不可当,仿佛在和什麽东西对视:“没准,我们正待在什麽玩意的‘肚子’里呢?”   惊雷落下,凶狠地在他们半步外炸开了一块石头!观南镜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五条悟揽住肚子一把圈了开来,碎石块疯狂地冲向他们,他忘记了自己可以使用咒力,本能地捂住了脸,然而却无事发生——它们仿佛停留在了咫尺之遥的地方,无论如何也无法到达两人身边。与此同时,夏油杰已经召唤出一只巨大的鹰似的咒灵,冲他们喊道:“上来!”   山里迟到了多日的暴雨忽然赶来,天地变色,观南镜不懂领域是什麽东西,他还没学到这个,但用他普通的眼睛也能看得出来他们是被盖在了什麽东西里。五条悟一把将他甩了上来丢给夏油杰,自己则是在最后关头也抓住了鹰的爪子翻身上来。   “顺着脚印往南边去!”   他把无下限开启了,三个人连带着咒灵安然地在狂风暴雨中迅猛穿行。观南镜揪住夏油杰的衣服才勉强能在高速飞行中保持住平衡,听到身后五条悟的声音一点都没乱,甚至有点兴致盎然:   “这东西可能真的是特级,两百口人可不应该弄出这麽个玩意来——山里肯定有古怪,我们现在就去。”   夏油杰在前面喊:“你别把山炸了就行——镜,抓紧点!我们还能再快一些。”   观南镜尽力了,简直是环着夏油杰的腰试图固定自己,但还是抓不住,要不是有五条悟在后面一边嘲笑一边牢固地挡着他,他绝对已经掉了下去。脚步在大雨中已经迅速消失了,这里的土壤确实是那种非常容易流失的类型,难怪会年年发泥石流灾害。南山头除了看起来黑了点,也没什麽太特殊的地方,但五条悟一眼就指出了一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大石头:“那个!”   这是结界口。他们在雷劈下前极其勉强地滚进了一个山洞,洞口像是有生命一般勃然大怒着重新轰隆轰隆封住,生长出石头尖刺来把他们逼进了一个从高度上来说极其矮小逼仄,但从宽度来说却非常大的圆坑里。鹰形咒灵重新回到了夏油杰的身体里,只留下了淡淡的黑雾。五条悟已经把墨镜完全收起来了,抚摸着膝盖下粗糙的石头坑底,在这麽矮的空间中甚至站不起来,却忽然怔愣住了:   “什麽香味?”   观南镜扶着石头缓了一会儿才爬了起来,感觉掌心顿顿地痛,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来刚刚砸下来的时候按到了一块石头的尖锐的棱角,此时流了不少血。   鲜红的血液顺着手腕缓慢滑下,但是他并没有闻到什麽味道,连自己血液的腥气都没有。   再一抬头,看到两个人都盯着他。   在这一刻,他本能地脊椎发冷发毛,但却克制着没有躲开,只是小声问:“前辈?”   “手给我。”五条悟蹙着眉头和他说。   观南镜微微发颤,却还是选择把手掌交给了他。五条悟沾了一点点鲜血放到舌尖上尝了一下,接着就不舒服地抖了下。夏油杰则是屏住呼吸,脱下高专的黑色外套,利索地扯断了两片袖子上的布来帮他包住了伤口。   这份让人不舒服的香气终于变得没有那麽明显。   “……这怎麽回事啊。”五条悟满脸惊悚地说:“我知道‘混沌体’对咒术师很有用,但我没想到是这种有用——你知道你是生物意义上的好吃吗?而且咒力好像也增加了一点。所以那些人花一个亿买你可能真的是为了煮煮吃了……”   夏油杰呵止他说够了,又在绷带外再缠绕了一层,把整个手都裹成了小木乃伊一样。他不看观南镜,只是垂着头低声问:“那天闻起来还不是这样的。”   观南镜沉默了一会儿,到底说道:“那应该都不是我的血。”   他对死亡似乎并没有充足的恐惧,但对生命又始终有着一丝小小的眷恋与遗憾:死前想要上一天学,上了一天学后又想要认识同级和前辈们,认识后又想要和他们一起出门,出门了想要看检票台和铁轨线,看完了想要吃铜锣烧,吃完了想要……   欲望很小,但一直在延续着。他这次没哭,只是觉得能满足这麽多心愿才去死,已经很幸运了,于是小声问:   “前辈……要杀掉我了吗?”   别说夏油杰了,就连五条悟都愣住了,缓了一会儿才震撼道:“不是啊!你在想什麽?”   舌尖还挂着血液过于香甜的味道,让他有点烦躁地用虎牙剐蹭着口腔肉来缓和这种错误的焦渴感。坑里太矮了,实在站不起来,他就着半跪着的姿势去捏住了观南镜的脸,和他说:“要杀你早杀了,我给自己找事干啊,还多养你几天,我图什麽?”   “……我不知道。嗯……也许是,图我可以长胖点……”观南镜仿佛是被老师问了课业的小学生,非常认真又使劲地想着合理的答案。   夏油杰差点没笑抽过去:“哈哈哈哈哈哈哈,悟,你也有今天……”   五条悟正揪着观南镜气急反笑:“好啊,你看你再长20斤后我吃不吃了你吧!”   他们还没来得及再继续吵下去,整个圆坑就开始动了。观南镜这会儿反应了过来,第一时间从头顶的石头里匆匆变出三个把手给他们仨抓住了挂在半空,下一秒他们刚刚踩着的石头就塌陷了,掉下来相当可怖的高度,仿佛四分之一的山都被挖空了似的。下面露出的景象让三人都沉默了:   巨大的山洞像是什麽乱葬岗或是特殊的祭祀场所,他们刚刚跪着的坑变成碎石落入其中,砸断坑底累累白骨和已经不太新鲜的碎尸,激起一片血肉骨灰构造的烟尘。有一个没穿衣服,浑身是血的小孩子正坐在中间哭,凄惨的哀嚎在山洞中不停地回荡,还带着“救救我” “救救我”的呜咽。   五条悟无动于衷地回应,清朗的少年音在洞中一层层扩散开:“我倒是想救你啊,可你早就死了吧?”   那玩意不哭了,只有淡淡的回音还在山洞中流动。观南镜双手交握才勉强挂在了石顶上,看到五条悟和夏油杰都单手背在身后摆出了结印的姿势,努力思考自己现在应该做什麽。然而此时,那个“小孩”竟然发出了尖锐的笑声,抬起脸来,长着硕大一个头,上面拼着七八张婴孩的脸,同时张嘴口吐咒力,竟然是一只双目赤红的白龙冲着他们冲了过来!   “是两个咒灵!”夏油杰高喊:“一个特级,一个一级!”   虹龙正和描述中一样,坚不可摧,鳞片刮到坚硬粗糙的石头上,顷刻间像削豆腐般把它们肢解了,整个山洞都开始摇晃起来。观南镜实在挂不住了,往下坠落,但虹龙袭击的目标仿佛正是他!五条悟踹了夏油杰一脚,把他也往那个方向踹了过去,大声喊:“特级归我,一级归你!”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下,咒术师对同伴往往骂的是:“要你逞强?你他爹的别随便死了!”   但夏油杰骂的是:“你别把它随便弄死了,我还要吸收的!”   他在空中极其神奇地猫一般扭转脊椎,翻过了身,用咒力加速坠落。碎石狂舞,观南镜无法自控地下坠,想不出该用什麽办法来阻止自己砸进碎石中身亡。其实他身上的咒力正在失控,心脏跳得都扯得胸口肌肉疼,仿佛在狂躁着想要延展力量,控制住整个场面。但他的视线里,夏油杰又出现了。他的头绳可能被碎石块刮断了,脸上也擦了一道血口子,半长的黑发飞舞,眼神却无比坚定,正冲着他俯冲而来,在混沌又可怕的世界里,冲他伸出手掌。   这是我可以握住的吗?观南镜想。   ————————   一不小心又写多了,三千字已离开nina的世界,我是废话王(大震惊)又到周三了,一周才过了两天忽然就累得不行啊啊,每周都在盼望周末,每个周末都感觉还没休息好就又要周一了,在这边经常怀疑上学是不是比上班累,什麽时候三休和work from home的风能吹进课堂,世界欠我的中产白男人生怎麽还。   然后今天还有一件晴天霹雳的事情!虽然收藏很少但是这本的点击一直挺稳定的(从后台来看),刚美美欣赏,美美自我夸赞,就发现12到13章中间忽然就跑了一半的妈咪!昨天的更新更是完全没人看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写了什麽天雷滚滚的东西把妈咪们全吓跑了!!!nina哭死了呜呜呜呜呜,晚上一直感觉自己是苦情小白菜,哭汁抹泪地写,结果写着写着因为三人组太可爱了又笑了出来,真的写笑了,不懂为什麽就是觉得静静很可爱。我好爱他,他是我现在最爱的小宝,直到大聪明开了,那鱼鱼将成为我的新·心头肉。米兰加?真不熟,感觉已经是上辈子的儿子了(……)   总之,我回想起来我一直在按照xp写很多天雷滚滚的东西,立刻又原谅自己了,并感觉还有这麽多妈咪留下在看已经很幸福,我其实已经好被溺爱了(戳手)所以今天也要感恩妈咪们,你们每一次点进来都是nina的福气!许愿明天也可以见哈哈哈哈哈,爱你们,啾咪啾咪 第16章 高专篇(4)   随着夏油杰和观南镜伴随着被虹龙撞碎的石头落入更深的地方,战场被切割成了两个部分。   五条悟在上面单挑那个奇怪的多脸咒灵,他们在下面解决虹龙。   对于夏油杰来说,在小范围内和虹龙这种速度快,硬度极强的咒灵作战是非常麻烦的。一方面是空间限制让他不能释放很多咒灵,光是躲避虹龙迅猛的攻击都已经目不暇接,另一方面则是每一次交手都在破坏现有的空间,他不能肆无忌惮地使用自己最强力的招式。   而是不得不慎重起见,考虑自己会不会被一整座山压在下面。   如果山真被他们在内部搞垮塌了,他自己也就算了,上面的五条悟也没关系,死不了,最多是出去后无法和外面的人交代为什麽做个任务把山给做没了……但他们身边还带着一个观南镜,不知道为什麽还正好是虹龙的攻击目标,这就又不一样了。   对方往下掉的时候虽然有点发懵,但好歹靠着本能或是某种极限思考粉碎了砸他的石头,现在倒是没什麽大碍,只是躲在他旁边不停地造了石头墙出来帮助他们抵挡虹龙,很快就被撞碎,于是他再造,一整个水龙头一样哗啦啦地浪费自己的咒力。   夏油杰一边叫出了一个具有粘性和腐蚀性的章鱼状咒灵出来和虹龙纠缠,试图先控制再打输出,一边分心冲他喊:“试试不锈钢!”   就和面对五条悟“做个缆车”的要求时一样,观南镜困惑地问:“那是什麽?”   夏油杰:……   他意识到观南镜术式的缺点在哪了,竟然真的在他“贫瘠的小脑壳” ——他对世界毫无认知。他不是真的造物主,毕竟他的术式也不是“幻想成真”这一类东西,而是混淆真假虚实。如果一个人从来都不知道什麽是真,自然也创造不了假。   看顾着这边的功夫里,他也没耽误手里的动作,章鱼勉强缠绕住了虹龙,黑色的粘液流下,转瞬间就把他们脚下的石头又腐蚀了一大块,却对虹龙仿佛闪烁着振金偏光的坚硬鳞片毫无作用,还被对方一个扭头狠狠撕咬住!   明明都是一级咒灵,实力却亦有差距。章鱼极其痛苦和激烈地扭动起来,在它破碎前,夏油杰极限将它回收了,一个翻身卷起观南镜,在虹龙甩尾抽死他前抱着他一把滚开!   虹龙发出咆哮怒吼,伴随着它尾巴击打的动作,石块又狂动着落下,再加上遥远的上方仿佛有爆炸声,观南镜把手按在石壁上,试图做个路直接出去,却发现不行——这麽颠来倒去地翻腾了半天,他早搞不清他们的位置和方向了。而且下一波攻击飞快又到,根本没有给他仔细思考和改变地形的时间!   它的硬度确实匪夷所思,但只要是个咒灵就不会没有弱点,夏油杰冷静地把小学弟的头按在怀里,原地出腿变换重心,带着人甩了半圈,在虹龙冲上来前撕咬住观南镜前护住了对方。   在这个极度接近,几乎能按上对方森寒牙齿的距离,他极其冷静地,直接用咒力简单粗暴地刺入了它的眼睛!   刚刚还威风凛凛的咒灵翻滚起来,发出了今天的第一声哀嚎。夏油杰毫不留情地趁着这个机会又弄碎了它的第二只眼。虹龙终于恐惧起来,蜷缩着往上往后游动躲避,但是夏油杰之前在上面挂上的整整二十多个蜘蛛咒灵终于完成了他们的工作,正窸窸窣窣地沿着网爬回主人身边。   它们结出的密密麻麻的网络让瞎眼虹龙盲目地乱创,尽管这些蜘蛛网的强度依然无法阻拦它,却到底是密密麻麻地黏连在它身上,或是随着它的冲撞断裂挂落到各种石头上,对它继续实现更可怕的拦截。   终于把它逼入了困境。   但怎麽了结掉它依然是个问题,此时此刻立刻浮现在夏油杰脑子里的选择是“跳上去” “抓住它的角” “顺着它的眼睛灌入咒力” “直接让它爆炸” ——虽然违背了他想要尽量安静无害地处理掉这家夥的念头,可暂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然而下一秒他的袖子却被轻轻拽住了,一低头,观南镜掌心血迹斑斑,之前的伤口已经开裂,又添了许多新的裂口,像是割伤。伴随着滑落的鲜血,强烈的香味也在扩散,陷在蜘蛛网中的虹龙仿佛更狂躁了,绝望地发出嘶吼声。   夏油杰屏住呼吸——纤弱颤抖的手心里,正躺着一片银白璀璨的鳞片。   “虽然很硬,但找到角度就能拔下来。”观南镜努力忍耐疼痛,声音里带着细微的颤抖:“所以我会做了……”   咒力涌动,鳞片在他的手心中延展着,变成了一把雪亮的尖刀。他松开手指,平摊手掌,举起给夏油杰:“前辈,给你。”   被自己的鳞片划开腹部是什麽样的感觉?夏油杰动手时,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这个问题。他明知道自己不应该共情咒灵,也确实厌恶着它们,却还是情不自禁地共情了,因为他知道即将到来的吞噬会把这种恶心,恐怖与痛苦的感觉加倍送还给他的。都说善恶有报,夏油杰坚信自己在践行善举,但他却总是在承担现世报一样的东西。   难道杀死咒灵是我的罪孽吗?   不然为什麽我要忍受着吞掉它们呢?   在哀嚎中散去的虹龙被吸入他的掌心,逐渐转动成为了一颗漆黑的咒灵球。到这一步还不算收服完成,要吞下去才可以,时间不能过太久,否则咒灵球就溃散了。   从想要收服咒灵的角度来说,他将会变成白忙一场。   但夏油杰还是把球揣进了裤子口袋,第一时间只转身跳回去,去看面色苍白缩在那里的观南镜的情况:“手怎麽样了——”   他话音还没落地,上头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就先落了。两个人皆是一惊,一抬头就看到山洞是真的崩了,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彻底无法支撑的,但反正目所能及的地方,两侧,头顶,脚下的山壁都正飞速龟裂出巨大的缝隙,向他们疯狂倒来!!!——   不会真是山塌吧!   该死,现在哪怕把虹龙吞下去也迟了!挡不住!穿山遁地的咒灵也不能用,往下钻还不知道是什麽情况。夏油杰在脑子里急速过了一遍,几百只咒灵没一个能扛得住这场面的,他咬着牙,扑到观南镜身边按着他的头护进怀里,闭目身上咒力暴涨,撑出一个连简易结界都不算的,纯粹的咒力护盾,试图硬抗过这一遭!   然而巨大的,宛如天地塌陷般的恐怖声响落在耳边时,他却发现自己毫无感觉,甚至觉得声音像是被某种材质隔绝在外,有种空洞的回响。他怔愣着睁开眼,雪亮的光几乎要刺痛眼睛:   无数银白的鳞羽包裹成了一个球,护着他们安然无恙地承受这一切。   观南镜从他勒得过紧的臂弯里勉强钻了出来,空间太小了,几乎是贴着他的脸在喘气:“对不起,前辈,我造不出更大的了……”   鳞羽延展出的地方还没有和他的手掌分开,甚至像是扎在他的肉里。血好像流得更严重了,在比金属还光滑坚硬的鳞片上滑动,染红了高专藏蓝外套下的白色衬衫袖子,他整个人都在克制不住地发抖。   密闭空间内他血液的味道刺激到屏住呼吸仿佛也还是能闻到,夏油杰呼吸都加重了,努力不把视线下移,只是盯着他头顶的发旋说:“镜,你得给自己止血——你应该能记得自己的手原来是什麽样的才对——”   观南镜也在小声喘气,可怜得像是泣音:“不,完全不记得,生命线多长都不记得了……”   夏油杰:……   万幸,在他失血过多或咒力透支前,轰隆隆的恐怖撞击终于还是停止了。伴随着三十几秒后一顿沉重的闷声和周围哗啦哗啦的泥土沙石流动声结束,结构似乎终于稳定了下来,糟糕的崩塌告了一段落。   观南镜也确实是撑不住了,他对咒力的运用还很不熟练,所以浪费太大。更可怕的是血液流走时像是把他的能量也带走了,按照夜蛾上课讲的内容来说,咒术师明明应该身体素质很好的,不是吗?可是他却像得了血友病似的,这麽老半天了伤口的血还是止不住。   这时他倒是后知后觉地理解了五条悟说的“等到又冷又饿的时候再后悔没吃饭就来不及了” ——如果有的选,他一定在车上吃掉所有铜锣烧……   “镜。”他的胡思乱想被夏油杰轻柔的声音打断了。   “嗯?”   黑发披散的学长换了换姿势,让他往自己腿上再靠点:“腾出点地方来,我给你包扎。”   空间依然很小,好像也没有新鲜的空气涌入,真不知道他们落到哪里了。夏油杰双掌结印,召唤了一个伞状的水母咒灵撑在了他们头顶,又放了几条游魂一样的透明咒灵出去看情况,然后脱下外套给观南镜垫在脖子后面,防止碎石头把他皮刮破了,继续撕袖子来给他当止血带。   除了头发散了,他其实状态很好,脸上刮出的一道血痕都结痂了,再不送医恐将迅速消失。他外套里面的衬衣甚至依然洁白如新,带着他的体温和某种植物洗衣液的清香。归根结底一级咒灵只能给他找找麻烦,很难带来什麽实质性的伤害,和虹龙再打一百回也没有被半座山压在身上险恶。他应该保护好的观南镜却浑身破破烂烂的,看着都让他感到挫败,深感自己失职。   即使对方的术式很强大,他也是在年龄上,心智上和经验上的弱者。   理应柔弱,理应被保护,不应该反过来一心担心比他更强大的人。   “这样当然不太卫生,但应该不会引起感染的,因为咒术师的身体素质很好。”地方太小了,夏油杰几乎是把他圈在怀里才腾出一点地方动手:“哪怕有什麽问题,硝子会解决的,所以再遇到这种情况的话,先止住血就好。”   说着,他却顿了顿:“不,不会再有下次了。”   去探情况的咒灵也发着光又回来了,根据它们挪出去的时间和角度,夏油杰基本可以肯定是半座山被炸塌了,而他们现在正被压在几乎最底下(…)他本来还觉得是他们和虹龙的打斗造成了太强的破坏,现在这种怀疑却立刻一扫而空,只剩下了牙痒痒的无语——   肯定是五条悟那家夥在上面终究没耐得住手,大炸特炸,大炸特炸!!!   那个特级铁定是不能给他吸收了也就罢了,他倒是想想还有个可怜学弟在下面啊!   观南镜乖了一会儿,老老实实地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又逐渐被裹成了小木乃伊状。大概是怕弄疼他,夏油杰包扎得缓慢又细致,半长的黑发垂下,偶尔从耳后滑落遮住一点脸,更显得他专注又柔和。   因为能感觉到他的态度很温柔,观南镜的安全感不知不觉就上升了,像每一个被关爱的小孩子一样情不自禁地在家长(不是)帮自己弄手手时候走神。他仰起头看了一会儿仿佛在呼吸的淡紫色荧光水母咒灵的花纹,又好奇地贴着石头闻了闻其中微弱粗粝的泥土气味。   他又开始想往左边看,却被一只温热的大手直接捂住了眼睛。   外面的雨好像还在下,这里只是闷,但并不是完全不透气不透水,有滴滴答答的声音在遥远的头顶响起,应该是外面的水渗进来了。温度依然很低,幸好此时此刻他们面对面靠坐在一起,夏油杰体温明显高一点,观南镜便不太冷。   他乖巧地任由人捂着,连原因都没问,仿佛对他做什麽他都很信任。他柔软的额发落在夏油杰手背上,手心是他的睫毛在微微煽动,都是一样的轻微的痒。夏油杰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个咒灵球,再不吞就失效了,他缺少虹龙这样硬度强悍的咒灵,他该毫无迟疑地吃下去的。   可是他只是圈着学弟,在他血液的强烈香气中,仿佛凝固在这里。   吃下去啊,他劝诫自己,为了变得更强大,去拯救他人吃的痛苦不叫痛苦,为什麽连这麽简单的事情都忍受不了呢?你已经够幸运了不是吗?有着强大的术式,很少在任务中受伤,不会年纪轻轻就死亡……你要做的就只是忍受这麽一点点不舒服罢了。   “前辈?”   他安静的时间太久了,观南镜有点困惑地喊他,柔软的嘴唇血色淡淡,更显得唇下小小的点红艳。世界寂静,他们陷在地心,可以玩弄真假的人却毫无保留地信任着他,于是他忽然就失去了遮掩和说谎的欲望。夏油杰慢慢松开了自己的手,给观南镜看了仿佛还在缓慢流动,内在像是有个腐烂生命的咒灵球:   “其实,我吸收咒灵的方法是把它们吃下去。”   观南镜看了一会儿,用完好的右手摸了摸它,又闻了闻,才慎重地发表了研究报告:“好像很难吃。”   夏油杰笑了起来:“只有这种感想吗?”   真是个小孩子,但……   “确实不美味。不过没关系,连这种事都忍耐不的话,我也不会成为咒术师了。”   他到底还是平复了心态,深呼吸后决定一口闷。但一直很乖的观南镜却在这会儿按住了他的手腕,因为失血而变得更苍白的手指搭在他的动脉上,仿佛被这种奔腾河流般的生命震动感烫到,就缩回了手指,转而虚虚罩在了咒灵球上方。   “换成前辈来闭眼睛吧,好吗?”他看着夏油杰说,绿眼睛在水母投下的朦胧光线里,好像流动着水波一样,带着清澈的恳求。   人不该拒绝这样的一双眼睛,那太残忍了。   “三秒就好。”   三秒后咒灵球消失了,一朵小小的雏菊出现在了观南镜纤细的手指间,脆弱柔软的花瓣舒展,光亮得像一颗白黄交间的糖,散发着属于春天和纯洁生命的清香。   观南镜素白漂亮的小脸上流露出一种简单又真挚的欢喜来,像是由衷地为自己能帮上忙而开心。   他温柔地看着夏油杰,举着小花放到他唇边。   “这样就不脏啦。”   雨点啪嗒一声,砸落在他们头顶的石块上。   ————————   要说杰的心情大概就是:我被爱了(大受震撼)   静静完全不是加那种没有世俗道德概念/亲疏界限的天然渣,也不会搞暧昧,他是真的很爱大家,爱得清白端正又纯洁无污染,于是所有凝视,动摇,迷蒙,压抑,克制,渴望和遗憾的戏份都给别人了hhh。   虽然和主流定义完全不一样,不是双向狂爱1v1,也不是大家都毫无x鱼,但对于nina自己来说我在写我最喜欢的酸甜口纯爱风味啊啊啊,青春纯爱物语!我不管,这就是我心里的青春纯爱物语!!!(发疯)(耍赖)(滚来滚去)(滚去滚来)   差点都保存了才想起来没和妈咪们问好!(从地上爬起来)(整理好头发和衣服)(假装没有发疯)(又人模人样了)(抱住妈咪)谢谢妈咪来看,妈咪们明天见啾咪啾咪 第17章 高专篇(5)   “呀,学弟是怎麽回事。”   夏油杰轻轻张开嘴用舌头压住小雏菊吞下后还没有半分钟,他们头顶的石块就在物理意义上被掀飞了——手里拎着当时那个装铜锣烧的纸袋,里面装着不知道什麽的五条悟从天儿降,一脚踹开了挡在他们身侧的最大的一块石板,第一时间俯身凑近观南镜闻了闻,语调可爱地抱怨:   “又流血了?——不是啊,杰,你不行的话就早说啊,让我来不就好了……”   刚刚那种温馨安静的氛围荡然无存了,夏油杰感觉自己恨不得现在就把虹龙叫出来把五条悟撞飞:“你还好意思说?明知道我们在下面还把山给炸了,你疯了吗,事后报告怎麽写?”   “当然是说突发地震啊,理由我已经找好了。”五条悟打了个响指,晃了晃手里的袋子,语气很积极地说:“我本来也没想这样的,但是那家夥打算把人质都弄死了,我也是没办法的事嘛。”   夏油杰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来还有村庄人口的事,一时间为自己竟然能如此冷漠而懊恼万分:“他们……”   “虽然遇到特级了,但因为它产生了比较清醒的神志,这些人反而走运了。和名单比对,只少了一个,剩下的只是昏了过去,没什麽大事。我都把他们都丢回村口了——善后的事情不用我们管。”   五条悟漫不经心地说:“虽然不懂是为什麽,可它打算把这些人囤到今天再一起弄死的,不然就赶不上了——真是好命啊,这些家夥。”   “区区两百口人,怎麽会产生特级咒灵……”夏油杰用手整理头发,把它们抓到脑后,从口袋里拿出备用皮筋捆好:“虹龙也就算了,好歹是这附近都很出名的地方传说。”   五条悟没回答他,只是先伸手揪住观南镜后脖那儿的衣领,把人提了上来,像是讨厌他身上的灰和血似的甩了甩。   观南镜满脸懵逼地任由他像甩抹布一样甩自己(…)然后就忽然趴到了一个很有安全感的肩膀上,完全不用使劲,就被托得稳稳的。   他不小心蹭到了对方看起来很翘很不听话,但其实光亮又柔软的银发,迷惑地嗅了嗅香波的味道。   “走不动了吧?毕竟咒力也都用完了。”五条悟拖长声音说:“快感恩前辈的大恩大德,竟然愿意背着你,没有把你放在天上飘,也没把你抗到肩膀上颠——”   “谢谢前辈。”观南镜迷茫地说。   “好没趣哦,乖过头啦你。”五条悟遗憾地说:“镜完全没有娜娜米欺负起来好玩,灰原那家夥更是脑子一根筋得吓人,根本没法开玩笑……”   “你也知道自己是在欺负后辈,别这麽理直气壮啊。”夏油杰整理好头发,没好气地冲着他伸出手:“喏,给我吧。”   观南镜没反应过来这个“给我”缺失的宾语就是他:……五条悟反应过来了,但很困惑地挑了挑眉头:“你干嘛,我都背身上了,我又不是在装。”   夏油杰愣了愣:“不是,你为什麽要背镜啊。”   “我为什麽不可以啊,鸡妈妈。”五条悟瞪大眼睛:“这家夥的负责人又不止你一个!”   “你一点耐心都没有,是个玩弄学弟的惯犯了,一点都不靠谱!”   “哇,是哪个靠谱的家夥把他自己和学弟都弄得狼狈不堪啊?是谁平时明明也很喜欢逗后辈玩啊,不会是伟大的夏油杰同学吧,不会吧不会吧——”   观南镜不知道他们后面都吵了什麽,因为他趴在五条悟的肩膀上睡着了。这里又温热,又平稳,又香喷喷,自带摇摇床一样的舒适晃动感,还正好可以放脑袋,实在是很适合青少年睡觉的一个风水宝地。在他睡着好一会儿后两个拌嘴狂才停了下来,一起趁着天黑前最后的暗淡光线,安静地走在出山的路上。   万籁俱寂,只有风中草木窸窸窣窣的拂动声。   反正已经塌了一大半了,这下倒是有了块平坦的出山路线,真让人感觉是地狱笑话:……   “手里装着的是什麽?”   夏油杰把手插在口袋里,轻声问。   “骨灰,小孩子的骨灰太少了,全挖出来也只有一点点。”   五条悟语气平淡,纸袋扣在他纤长有力的手指间,在雨水中依然干燥安稳:“这地方直到大概五十年前都还在流行活童殉葬,把孩子带到山洞的坑里活活烧死,来祭祀山神虹龙——很有用,因为虹龙是真实存在的,该死……”   “五十年前没生出特级咒灵来,现在更不该有。”夏油杰看着远方飘飘摇摇,黯淡模糊的路,不知道在抵抗着什麽样的可能性。但五条悟并不允许他逃避,或者说他不认为这是夏油杰承受不的东西:   “上一个月灾害频频,有一起死亡报告,一个孩子的父母砍柴的时候死在泥石流里了。但是村子里的人觉得是他们引得虹龙发怒,于是这一次再发灾时,就把他们的独生子……‘献祭’了。你看到村尾那个房子吗?就是那家人的,不过我搬开看了一下,已经烧空了,没什麽意义,没有玩具熊,没有书,没有电动——总之就是没有能陪小孩子下葬的东西,所以我就只拿了点灰混进来。”   寂静,很漫长的寂静,植物的声音也消失了,只有脚踩在烂泥里,哭泣一样的小声咕唧。   “……从哪里问来这些事的,那些村民……你不是说他们都昏厥了吗?”   “是昏厥了啊,我问完后把他们打昏的。”   他们久久无言。天彻底暗下来了,裤脚从沾水的,夏油杰的整个心肠都湿漉漉地坠落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自虐一样,还是不甘心地,非常轻地问:“那孩子是咒术师……是吗?”   普通人死后,怎麽会化为那麽强力的诅咒呢?就像他说的那样,如果过去几百年稚童的怨恨都没能结出怨灵来,现在就更不该有。   这是个挂了问号的陈述句,五条悟没有答,他也不会说“不是哦”这种假话来安慰朋友,只是扯开话题说:“叫两个能点火的咒灵出来,有用。”   走出山,踩踏到一块已经长了新鲜嫩草和小白花的地上,他把后背上的观南镜抱到了前面来,举辛巴一样举着他甩了甩:“喂,醒醒,学弟。”   观南镜睡得倒是浅,一下就醒了,就是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看着茫茫暮色中,五条悟仿佛自带光芒的眼睛:“‘就地安葬’的情况来了,你不是小和尚吗?来念念经吧?”   “我不是小和尚,因为还没到剃发修行的年龄……但我可以做法事。”观南镜问:“刚刚没找到的那个人已经死掉吗,前辈,他被咒灵杀害了吗?为什麽?”   五条悟没有回答,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发。夏油杰在一声不吭地挖坑,泥土溅到他的眉心,倒像一颗黑色的佛痣。   纸袋打开,带着铜锣烧残存的食物香气,青白的骨灰被撒进湿漉的泥土中,顷刻就化了进去。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   观南镜恢复了一点点咒力,化了香合在手中,平心静气,长念往生。咒灵点的火和咒力合的香在水里也不灭,像一盏激流上的莲灯一样,在大雨中孤独地摇曳。   五条悟和夏油杰沉默地看着大雨中他苍白虔诚的脸。   直到香末了,才静静地落入这小小的坑,终于离开了群山,可还是湮灭在辽阔黑暗的大地里。   “所以你们疯了吧,五条你尤其是,不要让他淋雨能怎麽样?累到完全开不了无下限了吗?身上装一把伞会累死吗?我怎麽看不出来?”   然而他们最终也没能多一天休假,只是连夜回到了高专,因为观南镜才到山脚下就发高烧了(…)五条悟和夏油杰像两个挨训的小弟一样老老实实地并排站墙根,被硝子难得的怒火喷得不敢还嘴。   “我都说了不要太粗暴,他心脏有问题——”   “到底是什麽问题?我不是要气你,我是真的不知道。”等她发完脾气,五条悟才举手投降:“他可是个很强大的咒术师哎,现在不是在逐渐和他的咒力相处了吗,身体素质应该在每天都变得更好才对啊——”   “我要是能搞明白的话还用叮嘱你们吗?我直接就给他治好了。”硝子严肃地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不能再这样了,否则他不能跟着你们出门了。”   “哈???”五条悟眼镜都要掉下来了:“硝子你是大独裁家吗?这只是意外情况,还没有到这种禁足的地步吧,不要这麽凶啊……”   家入硝子不和他扯皮,皱着眉头,视线却是挪动到了一直异常沉默的夏油杰身上:“你又是怎麽回事?看起来像病了三天三夜一样惨白。”   “……啊,你在问我?我没事。”夏油杰像是迟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麽,轻声道:“我只是有点累。镜现在没事了吗?”   “我们杰今天带孩子可是很辛苦的,他父爱爆棚呢。学弟的话……也很开心哦,你都没看到他的样子,他连检票机都想从头到脚摸一遍。”五条悟也打了个哈欠:“你不要把我们想得太坏。”   家入硝子叹了口气,揉着眉心说:“行了行了,都回去睡吧,明早再来看情况——夏油?”   夏油杰只坐着一点床边边,正低头看着观南镜,阴影在墙上投出好大一片。他一抬头看着站在门口,被灯光照得亮堂堂的两位友人,才终于感觉回了点魂似的,抱歉地笑了笑,最后帮小学弟掖了掖被子:“来了来了。”   尽管非常累了,可他今晚睡得还是不好。早晨模模糊糊从粘稠的噩梦中惊醒,莫名感觉听到隔着回游式庭院中树木摩挲,流水哗啦的动静,住在他们后面那排的一年级生宿舍里像是有人在尖叫似的。   谁的声音……好像是灰原……一大早的在喊什麽……   他捂着脸,灿烂的阳光穿透遮光窗帘的缝隙涌入进来,叫他感觉面上发烫。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天不遂人愿,他的意识却越发清醒了,脑子像是在刻意去分辨声音内容似的:   “观南同学为什麽变成女孩子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啊?   “五条前辈!五条前辈!你不要掀人家衣服啊!——”   他猛地坐了起来!   ————————   为什麽忽然变女孩了下章说hhj。5掀衣服是假掀啦,我觉得高专5是这种类型,别人对他“可能恶作剧”的惊吓/羞恼的反应才是他觉得有趣的地方,真的霸淩人他没那个兴趣,简单来说就是一款猫,不爱人,但爱逗人玩……   终于到周五啦啊啊啊啊nina高兴得晚上都快睡不着,明天上课也不痛苦哈哈哈哈哈哈。今天也喜欢妈咪们!我一个大大的抱和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啄木鸟亲亲亲亲亲亲亲亲!明天见哦妈咪们,祝你们周末快乐啾咪啾咪 第18章 高专篇(6)   观南镜早上起来时,其实完全没发现他把自己变成女孩了。   说起来,他和自己的咒术相处得还不是非常好——因为在过去的人生中,并没有这麽个东西存在,所以他并不用控制自己的所思所想,反正它们就和普通人正常的花火般转瞬即逝的思绪一样,并不会产生任何后果。   可现在事情不一样了,过于丰沛的咒力随时都会溢出,清醒时需要一直努力克制这种感觉。他昨天后半夜高热就退下去了,病来得快去得也快,谁让硝子是个神仙医疗。迷迷糊糊的状态中,观南镜的大脑在过于活跃地回放白天的事——这一天的信息量比他过去十几年里接触到的东西加起来都多,所以感觉cpu有点过热也是正常的吧。   东京,轿车,铁路,铜锣烧,咒灵,学长……还有感觉好像在俯身检查他眼睛的硝子学姐。   夏油杰安静闭着眼睛吞下花朵的样子和五条悟结实的后背仿佛又出现在了他脸边,他翻了个身,脑子里开始播放和这两人相关的所有东西。回忆和情绪无序地拼凑在一起,莫名跳跃到了五条悟问他“能不能变成女孩子”,还有说他“脑壳贫瘠”的时候。   能不能呢……观南镜陷入沉睡,最后的思绪是:我想要能做到更多事。   “果然是你的错啊。”硝子听完后的第一感想就是这个。   “是他的错。”夏油杰一边给观南镜罩外套,一边坚定点头。   “五条前辈……”灰原雄一副还没从“早上醒来我的同级变美少女了”的冲击事实中缓和过来,脸红眼飘的样子,却依然试图理解学长:“你也不是故意的吧,不用太自责……”   “不,他就是故意的,现在应该开心得很呢。”七海建人浑身低气压。他其实很烦一大早被扯进奇怪的事情里,但撇了一眼满脸无辜,又小又安静的漂亮女孩(…)观南镜,又像是被烫到一样挪开了视线,转而还是把愤怒的目光投射到了五条悟身上。   “当然啦,我是真的很好奇才会这麽要求啊,现在为什麽不能开心?”五条悟像猫咪一样翘起嘴角,举起来观南镜像摇面条一样左右晃,高兴宣布:“竟然真的变成女孩了,太棒了!我目前人生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学妹!”   “给我停手你这个混球——”夏油杰一边头疼地想要解救观南镜,一边急得忍不住和他喊:“你倒是也反抗啊,镜!”   观南镜不懂他“咒术事故”了这种事有什麽好让大家这麽激动的,不懂灰原为什麽要尖叫,不懂硝子为什麽要烦躁,不懂五条悟为什麽要开心,不懂为什麽要反抗开心的学长,也不懂夏油杰为什麽要生气。   他此时唯一能理解的就只有靠着柱子打哈欠,满脸被迫早起所以很累的七海建人,因为他也还挺困的。   不过虽然不懂,可是夏油杰发话了,他也就听从并敷衍着表达了一点态度:随便晃了两下脚表示抗议,并透过半滑下来的墨镜看着五条悟的眼睛问:“前辈,可以先把我放下去吗?”   对方眨巴了一会儿长睫毛看他,反应却是一把将他搂住,用力蹭了蹭脸,白毛和他柔软的黑长发贴在一起,猫吸猫似的满脸幸福道:“真的好可爱!”   夏油杰忍无可忍地出拳了。   等到他们因为一大早就聚众斗殴而被班主任夜蛾正道逮捕时,观南镜也还是没能变回男孩。他完全不记得自己在睡梦中是怎麽做到的了——和改变外物不同,想要撤销对它们的影响,只要把咒力也收回就好了。可是现在他在塑造是他的自己,咒力依然在他的身体中流动着,他完全不知道要怎麽办。   夜蛾感觉一早上的就有点想死,把目光转到了五条悟身上,语气严肃地说:“悟,你应该能看出来才对,告诉他。”   对方正捂着眼睛做盲人状,语气中充满无辜:“什麽,看到什麽?悟什麽都不知道,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子高中生……啊!老师你看杰!在你面前他就敢打我!”   他们俩一黑一白坐在一起又开闹,仗着身高,在观南镜的头上表演了一波全是残影的空气猫猫拳,把夜蛾看得感觉他要在三十五岁的青壮年得心脏病了。   “停手!”他崩溃大喊:“今天都别上课了,给我禁闭去!——观南你跟着五条一起,什麽时候你变回来了,什麽时候他不用带着你!”   然而三个小时后,观南镜却已经下山进城again,站在队伍漫长的每日限量热门甜品店前面,满脸懵地看着学长大飙演技,店员含泪热邀他们直接进门免排队。   事情的始末还得回到他们刚溜出来时。   “关禁闭的意思原来是说下山到银座来吗?”穿着硝子给他的备用制服,很乖地跟在五条悟身边,无视掉路人向他们频频投来的视线好奇地到处观察着车水马龙的都市,观南镜由衷钦佩道:“外面的世界就是不一样呢。”   五条悟说对对对,没两下就绷不住了,笑得都快直不起腰。   观南镜已经习惯无视他过于跳脱的心情了,又认真问他:“前辈为什麽不和我们一起来?”   “他不爱吃甜点,缠着他出来再排队的话他会很不耐烦。而且他昨天好像很累,今天给他放个假吧,我真是超——好心吧?但是……你这是什麽坏习惯。”   五条悟习惯性想揉他头发,手放到小脑壳上才发现,变成黑色长发后,他的仿佛发质也更柔软了,像软软的缎子,于是他没像之前那样随意弄乱,只是小拇指压着顺了顺,倒是难得温柔一下:   “我们都有名字, ‘前辈’前面要加名字,不然谁知道你在喊谁。”   说着,他俯身贴近了他的脸,透过墨镜又能看到一点他挂着笑意的冰蓝色眼睛。   语调因为还沾着笑意的余温,于是像带着小小的,愉快的鈎子:“前辈我……不是就在你面前呢吗?”   路人充满震撼地走过了,又很一致地捂着嘴偷摸回头看看俊男美女好像在这儿搞暧昧:   这是干嘛,爱豆拍综艺还是什麽新偶像剧?制服好小众啊一看就不是周围学校的。四周有隐藏摄像头吗?也会拍到我吗?   美女学弟毫无自觉,在这种突破社交距离的距离下依然很冷静。饱和度有点低,以至于在阳光下仿佛带了点金棕色的深绿色瞳仁像安静的植株一样,在五条悟的近距离凝视中依然枝叶舒展,毫无颤动:“我也有名字,前辈也不叫我的。”   他没有在生气或“报复”,只是陈述着事实,仿佛就和名字一样,真的只是面镜子,在反射着周围人对他的态度似的。   五条悟“哦——”一声,举起双手:“真是的,原来是在怪我啊,好吧,举手投降了——现在我能恢复姓名吗?‘五条前辈’,要这麽叫我才行,我不要和杰那家夥在一个称呼里混淆……”   他说话的功夫里,观南镜却控制不住表情也笑了,挥下了他的手,趁着最后几秒绿灯跑到了路对面。黑发被早春的风吹,制服裙也是,眼睛亮亮的,像是被这份安全距离赋予了勇气,他双手放在嘴边声量放大喊道:   “前辈,刚刚是骗你的——其实我就只是喜欢这麽喊——”   “呀,你这孩子。”五条悟真有被惊愕到,然后笑出声了:“什麽时候学坏的啊!”   杰那混球传染他了!他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观南镜喊完就全力逃跑,等了整整三十秒红灯的五条悟却还是只用十几秒就追上了他。一个假装要打一个假装要躲,莫名其妙就心情非常好地在大街上闹成一团。   观南镜是真的很兴奋,昨天因为是第一次出门,两个学长互相说话个没完,注意力不太在他身上,夏油杰又感觉是非常严肃正经的人,所以他非常拘束。今天被没个正形的五条悟带出来,敏感地察觉到了对方真的是个不喜欢生气,也没什麽规矩的人后,他才终于流露出了一点属于这个年纪的调皮劲。   虽然也就是站在井盖上跳两下,偷偷用脚去路边踢树叶还有从螺旋门里转一圈再出来这类幼稚得不得了的事,但还是眼都亮了,脸红扑扑的,仿佛这些都是什麽超级刺激的活动。   捂着心口走在路上,十个人要回头十二次看他——洋溢着幸福感的漂亮女孩实在是太有视觉冲击力了,让人情不自禁就多看两眼。   要不是她旁边大概是男朋友的家夥身高压迫感太足,还一头染过似的非主流白毛,又带着一副盲人墨镜,感觉很不良的样子,估计早有人来要电话了。   不良本人完全没注意到这些,他的心里只有淡淡的震撼之情。   好家夥,荒山野岭杀咒灵超度亡魂,他心如止水;城市中心踩井盖推旋转门,他激动万分。   这到底是什麽品种的小男孩括弧小女孩限定中括弧啊?   看得连他都非常罕见地有点操心了:“你胸口不疼吧……悠着点啊,不然我可没法和硝子交代。”   观南镜沉默了:“……好像,是有点疼。”   他们俩在路口大眼瞪大眼地互相凝视一会儿,仅年长一岁的家长五条悟无情地剥夺观南镜小朋友探索世界的自主权:“你不能再玩了!过来,我们现在开始要慢慢走,吃点甜品,买好东西就回去。”   观南镜哦了一声。   观南镜有点萎靡。   观南镜默默走在他身后,又变成了乖巧的样子。   五条悟没看他,但是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了左手,向后展开,晃了晃。   观南镜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好暖和。   观南镜重新微笑起来。   “怎麽手这麽冷啊!硝子给你的衣服你没穿全吗?不要冻感冒不要冻感冒啊啊啊你这个处处给我挖坑的小混球——”   观南镜刚笑了没两秒就被按头了。   观南镜被五条悟当街揪住,对方要扯开他的衣领,看看他里面穿没穿毛衣背心。   在五条悟被路过的警察逮捕前,观南镜握着学长的手又逃跑了。   这就是他们到达甜品店时观南镜面色苍白,神情恍惚,步履缓慢,眼含雾气,楚楚可怜,仿佛命不久矣(…)的缘故了,只要是参加过一千两百米竞赛或者十二分钟跑的普通人类一定能理解他感觉自己被跑步谋害了的痛苦感。他不得不手撑着玻璃缓缓,顺便让五条悟有时间看一下这家店的今日菜单。   但他的形象实在是太容易让人误解了,就连脸上跑出来的红也被店员自动理解为了冷风吹出的悲惨红晕。于是对方刚送走手里这一个客人一扭头时,看到的就是一个如此可怜的小女孩趴在店外面眼巴巴地隔着玻璃墙看,仿佛因为知道来迟了吃不上,已经难过得快哭了,眼里存着水雾,黑发可怜地在风里微微发颤,和人一样。   她旁边那个高大英俊,但是不知道是不是瞎了眼的男同学还不男朋友,也是隔着墨镜都能看到一脸无奈惋惜,正低头耐心地哄着她什麽。盲猜也知道是“没办法啦,咱们下次再来吧”这类的话。   但是!命运是无常的,也许就是病弱女孩去世或搬出东京回老家养病前最后一次有机会吃到梦寐以求的点心了。说出这段话的男生在八十岁时会老泪纵横:这一份蛋糕,以为随时可以来吃到,实际上却再也不可能了……   光是看画面就脑补出了整整28集生死虐恋大剧的店员差点没把自己感动哭,暂时挂了牌阻止了下一波顾客进来,充满爱怜之情地隔着玻璃墙敲了敲,和他们摆了摆手示意进来。   正在撇着嘴和观南镜撒娇哭诉今天肯定买不到限定了前辈我的心都碎成一块柠檬味一块草莓味一块巧克力味的五条悟:……   这个场合……   怎麽感觉莫名熟悉啊?   本该已经忘在脑后的,帮他们买了整整三份大满贯铜锣烧路人姐姐的脸,忽然又浮现在脑海里,并和面前这个男人的表情重合起来。   他们的脸上都写着“可怜孩子”,就等于“让我来帮你一把吧”,就等于“帮你插队了”,就等于“今天能吃到限定蛋糕了!”。   五条悟缓缓低头看着真·懵逼,显然完全没发现别人是觉得他很可怜所以大发善心的观南镜,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表演了一整套“惊讶——惊喜——感动——宝贝你快看好心人——我们快进去吧!”的大戏,没让自己狂笑出来。   这一刻,他忽然醒悟了。学妹这种东西,只是发现自己拥有的那一瞬间很激动,激动完了就没有感觉了。男孩女孩,都还是一样的观南镜,所以他本来打算今天玩完就告诉对方该怎麽处理咒力变回去的。   可是,只要学弟能偶尔变成学妹,他不用排队就能买到的蛋糕却是无穷尽的,于是他的幸福也将是无穷尽的。   “镜。”   用同样的招数扫荡了所有五条悟想去的店后,他们一起坐在路边的一个长椅上,伴着一大堆打算带回去的点心,夕阳,晚风和路过的萨摩耶一起挖巴斯克蛋糕时,他忽然用脚碰了碰观南镜的脚。   他今天穿了很酷的亮面黑皮切尔西靴,仿拼接线条故意放在了鞋两侧,流畅又潇洒,漂亮得很骚包。观南镜的棕色乐福鞋也来自硝子,是她最接近制服鞋的一双,在大小和质感的衬托下都完败了,连带着他的脚也像是小孩子的脚放在大人旁边。   “嗯?我在。”观南镜挖得正认真呢,蛋糕里放了太多陌生的香料,他很仔细地在认识它们,像是又在与这个世界打招呼。但五条悟叫他,他就很认真地第一时间放下了小勺子,仰起头看学长。   “你看。”五条悟笑着,又碰了一下他的鞋子:“脚变小了也就算了,还正好和硝子正好一模一样大——还没反应过来吗?你是不是昨天睡着前看到她了,照着她变的。”   “啊!”观南镜瞪大了眼睛,不知道他鼻尖上又沾到东西了,这次是一点奶油:“真的!”   想想也是,他生命中唯一见过的女性也就是硝子,歌姬和冥冥三位学姐,根本也没有别的参考案例。   搞清楚了这个,他却莫名烦恼起来,仿佛很遗憾似的:“为什麽我没有和硝子前辈长得一模一样呢?”   “那就成恐怖片了好不好啊。你都不关心怎麽变回去吗?第一反应怎麽是这个。”五条悟啼笑皆非,还是没忍住伸出手去找面纸:“还有,怎麽对硝子又愿意喊‘硝子前辈’了,明明是我连着两天特意带你出来玩哎,偏心——”   他帮观南镜擦掉鼻子上的奶油,顺便晃了晃他的鼻子:“偏心小镜。”   虽然又笨,又偏心,还脆弱到让他时不时觉得真的很麻烦……但是人生在世就是这样嘛,要接受很多意外。病恹恹的兰花给他养了,他虽然嘴上抱怨,手里也还是要浇水的,会希望它好歹别死。   要是再开春能健康起来,抽出两片叶子,就算报恩了。   他对观南镜并无期许,唯一的一点遗憾都在现在了。   告诉他怎麽变回去以后,可能都不会再愿意变成女孩子了。毕竟现在性别概念和社会评价的概念还不强烈,才是这麽随心所欲的,没有被框框架架弄拘束的样子吧?   “我来告诉你怎麽变回去,你按照我说的回路去找你的咒力,就能明白该怎麽撤回了。”   他伤感地叹了口气,抱住最喜欢所以还没舍得吃的一款草莓蛋糕隔着盖子亲了亲,向短暂的,美丽的, “不排而获”的幸福说再见:   “好可惜……下次再有时间排队吃到你还不知道是什麽时候……可能明年了吧……”   “为什麽要明年?”观南镜正在吃这一款,感觉也是最喜欢的,发出了不理解的声音:“我们有时间不可以再买吗?”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写着小纸条的电话号码,和五条悟说:“前辈去付款了所以没注意,那个店长和我说想吃的话就打电话,他会留一份的,或者直接插队进去也行。”   过了两秒后他手顿住了,抽走了纸条放回去,又拿了一张新的出来:“对不起,我记错了,是这个。那张是卖黑糊糊的甜品,叫什麽来着……啊,卖布朗尼那家的。”   五条悟:……   观南镜晃着腿问:“变回去以后我还能变成女孩子吗?穿裙子好舒服啊,腿好自由……我的制服为什麽不可以和硝子前辈一样是裙子……”   “镜。”五条悟打断了他的话头,充满感动地握住了他的手:“从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最心爱的学弟啊!”   观南镜愣愣地看着他:“……啊,谢谢前辈。”   “当然了,我和杰那家夥可不一样。”五条悟真情实感地信口胡诌:   “你看,你变成女孩子后他就不喜欢你了,他都不摸你头发了,也不带你玩,还催着你变回去……但我还是一样喜欢镜哦,对不对?所以你下次不要在他面前变成学妹了,但和我出来买蛋糕的时候可以。”   虽然感觉夏油杰不是这样的,但又说不出五条悟哪里讲的不对,于是观南镜呆呆地点了点头,乖巧应:“前辈对我真好。”   此时此刻,正在莫名猛打喷嚏的夏油杰捧着餐盒,特意在里面放了两个抹茶大福,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后才轻声隔着门敲了敲,向里面唤:   “镜,开下门吧?虽然说是关禁闭,但吃饭是正常的哦。我给你拿了晚饭来,吃一点。不要太担心五条那家夥,他只是喜欢逗人玩,可不会一直刁难你的,今天事情一定能解决,你不要担……”   他忽然发现不对劲——里面也太安静了,安静到像是没有人似的(…)而且现在天都暗下去了,门缝里也没透出灯光。   他直接拧了门把手,发现没锁,迎着淡淡的,带着苦味的檀香进入观南镜的房间时,他小心翼翼地避免看到太多他的私人空间,然后一抬头就发现视线前挂着一张纸条:   “杰,我带学弟朝硝子借了衣服下山玩了,你继续关紧闭,晚上去老头那儿汇报一下,说点话糊弄过去。点心你不爱吃所以我就不给你带了,晚上你正常吃饭吧,不用担心嗷。爱你兄弟!”   末尾甚至画了个竖起大拇指挤眼睛卷着舌头的“绝赞·五条悟!”小人头,非常生动活泼,仿佛本人正在他面前做这个表情。   夏油杰:……   “五条,你在哪里?今天玩够久了,学弟也该累了,你们速上山。”硝子打着哈欠拨通电话传唤他:“你再不回来,夏油能把你屋都劈了,我没开玩笑。”   五条悟忙着接电话的功夫,观南镜也在摆弄着自己的新手机,是夜蛾正道送给他的。他操作还很生疏,但毕竟年龄小,接触新事物并不困难,很快他就大概理解了原来自己收到了人生中第一条短信,发信人是夏油杰,内容是:“回来后找我一下。”   观南镜:……   忽然好紧张是怎麽回事!   ————————   镜好像那种在爹咪面前乖巧懂事,转头跑出去和不良男友鬼混了半天然后被抓包了的小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杰哥不是真就这麽严肃,而是这一会儿他给自己的定位是要端着,要照顾弱势小镜,虽然整个高专篇可能就是他一路破防彻底做爹失败想做情哥哥也失败的事(不是)   周五的快乐好像一下子就结束了,周六日就两天,却好多作业, nina一下子又悲从中来了呜呜呜呜呜,不想读书了,不想读书了!(在地上打滚)(滚进妈咪怀里)(变成牛皮糖)(索要亲亲)(明天见哦妈咪们!)(牛皮糖nina很爱你们!) 第19章 高专篇(7)   夏油杰也不懂自己为什麽好像有点特别动肝火。   可能是因为五条悟不知道为什麽在观南镜的事情上异常我行我素,根本不把他的意见和想法放在眼里,哪怕对方是他们的共同责任,哪怕明明他们才是关系更亲密的朋友。   可能是因为观南镜莫名其妙地就对五条悟的不合理举动也非常顺从,对自己变成女孩子这麽麻烦的事毫无自觉,病都不知道好没好,转头就和对方跑出去疯。   也许是因为他被欺骗和抛下了,明明应该一起关禁闭,他一边担心观南镜有没有自闭,一边担心五条悟有没有欺负人,思索着怎麽让他们俩和好——结果真正在房间里沉思着浪费了一整个美丽假日的只有他,另外两个人亲热得很,跑出去又玩又吃,不要太开心,连知会他一声的意思都没有。   硝子也不告诉他,明知道只有他一个倒霉蛋在傻乎乎关禁闭,也一直帮那两个隐瞒,明明他们走掉后她可以来告诉他不是吗?难道她觉得告诉他这件事他就会跑下山去把那两个人揪回来吗,他是这麽讨厌的人吗,她怎麽会这麽想他呢,怎麽会连硝子都对他有误解呢?   怎麽连最公平的硝子,都一点也不在乎他的感觉呢?   就因为他表现得像是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嘻嘻哈哈就过去了,所以他们也就默认他不该在意吗?   不是事情本身,而是友人们仿佛嬉闹着把他隔绝在外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但夏油杰无法承认这一点,因为这听起来太幼稚和可怜。他才不该是这麽小肚鸡肠的家夥,如果真的为这种小事生气,不要说朋友们会大吃一惊,不知道怎麽处理,他自己都会责备自己的。   也许只是昨天太累了,今天还没休息过来吧……   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一点没道理的情绪,把它们藏起来就好。   所以观南镜已经变回男孩子,小心翼翼来敲他门的时候,虽然隐约听到了五条悟不以为然的“不用太担心,杰不会真的生气的”时感觉火气更足了,但他还是强行把眉头舒展了开来——他的坏心情和观南镜并没有关系,没有任何道理让对方感到不安。   但小学弟好像敏感地看透了他心情不佳的本质,可怜巴巴地把带给他的蛋糕给他后,就十分拘束地坐在小椅子上一动也不敢动,眼睛也死死垂下看着地板,仿佛多看这屋子两眼都是冒犯似的。他这模样看得夏油杰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别这麽紧张,我没生气,只是想确认一下你一切都好……蛋糕也是,不是带回来自己吃的吗?不用特意分给我,我确实不爱吃甜的,镜自己留着就够了。”   为了防止这种拒绝礼物的话听起来太生硬,他还刻意放缓了语气,好听的声音像低低的小提琴,十足的温柔,又伸手摸了摸观南镜的头发作为安抚。但对方在他的手掌下摇了摇头,柔软的手感像小松鼠在动:“不,就是给前辈买的,我自己的已经放好了。”   小松鼠很乖地抬头看他,稍微有点怯,但还是充满信任的样子:“吃的时候就在想……想要前辈也尝尝味道。”   “杰是不会喜欢的,不喜欢甜的就是不喜欢,再怎麽吃也一样。不会因为你第一次吃觉得很开心,就认为他会一样啊。”五条悟当时是这麽评价他的想法的:“所以送他这个也只是浪费。”   观南镜不敢反驳,却还是坚持,抓着他的袖子看他的样子怪可怜,眼神里写满请求,一句话没说就让五条悟当场投降老实刷卡了——反正又不是他要送,让观南镜自己实践一次他就该摸得清夏油杰的脾气了。   此时此刻扎着丸子头的黑发学长也确实并不如何感动,只是无奈地笑了笑,仿佛这是种甜蜜的负担——他接受心意,但依然对礼品本身不怎麽感兴趣。为了避免让观南镜再更紧张,他也没强迫对方非要起来换位置,而是也扯了椅子过来,在他面前坐下:   “谢谢镜……下次不用这麽费心,我确实是不爱吃甜食,没有说谎哦。硝子也是,也不用给她买。”   “给硝子前辈带了新款的烟。”大概是从小跟着和尚们念经念多了,观南镜说话有种特殊的节奏感,慢条斯理的轻柔:“前辈喜欢什麽呢,我可以知道吗?”   夏油杰撑着下巴,微微笑了笑:“没必要这麽在乎我——你是后辈,我们要多照顾你,但你不用反过来这麽做。能理解吗?今天想和你说的其实也就是这个:你不用太惯着悟那家夥,不用事事都听他的,有点小脾气也没事……”   他很耐心,很温柔地看着观南镜的眼睛说:“对我也是一样的——在外面玩得开心吗?这是很好的事情,我并没有对镜生气。下次想要出门的话也可以找我,如果我有时间就带你出去。”   观南镜看了他好久,久到夏油杰眨了眨眼睛,说了句俏皮话来缓和气氛:“怎麽了,我看起来就这麽没有可信度吗?”   “不是。”漂亮的小男孩微微蹙着眉头,因为专心而不自觉地身体前倾一点:“对不起,我有点走神了……我只是忽然发现前辈眼睛底下有点青,昨天没睡好吗?”   他纤细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眼睛做为示意,像翡翠上盖了雪。夏油杰一愣,有点本能地按了按太阳穴,笑着遮掩:“没事哦,只是稍微有点累……”   观南镜的眼睛里流露出担忧,但并没有反驳他的话,只是询问道:“前辈需要安神香吗?”   夏油杰也不知道为什麽他对小学弟的开导环节忽然就变成了对方反过来劝睡,但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观南镜已经去拿了个小香炉和香来,背对着他站在窗边静静地点香。窗帘没开,灯光穿过他纤长的手指,像是穿过一块半透明的羊脂玉,淡白的烟浅浅升腾起来,和他傍晚时在对方房间中略微闻到的那一点一模一样。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麽没阻止,也许是因为观南镜太认真了,再拒绝他的话对方会很可怜,也许是因为他确实完全睡不着,这个香气闻起来有种奇特的安定感,于是情不自禁地寄希望于它确实有用。   他陷落在真皮躺椅里,高大的身体在疲倦中融化,骨节小声地咔嚓咔嚓舒展,感觉这一切带上了梦境一样的模糊光晕,轻声问:“哪里来的香?”   “夜蛾先生给的,高专里也在供佛。”他的耳朵里,来自观南镜的声音更轻飘了:“前辈,你还没告诉我你喜欢什麽呢。”   喜欢什麽?夏油杰并不指望从观南镜身上获得任何东西,不需要,也不想要他满脑子想着怎麽“讨好”前辈,于是借着困意信口胡诌,声音卷起,像他即将落入的梦境一样缱绻:“月亮。我这个房间看不到月亮。”   但观南镜认真地听进去了。   他安静地把香慢慢地全部剪碎添进去,回头时不出意料地发现夏油杰已经睡着了——对方与其说是困,不如说是情绪大起大落后精神极度疲倦,这种情况下最容易一安神就入眠。他轻轻地抱了小毯子来替对方盖上,细细地塞了角落,防止他滑下去。一抬头发现对方的嘴唇苍白又干涸,有隐隐的裂纹,便在指尖上用咒力化了点没味道的油,替他沾了沾。   好可怜啊,前辈。他由衷地想:又辛苦,又敏感,不开心了也不和别人说,还是一门心思要照顾别人。   所以才会觉都睡不着吧。   不喜欢蛋糕也没关系,虽然坐在心情没有办法分享出去,但观南镜没有感到遗憾,而是觉得自己非常幸运——问到了他想要什麽,这个东西还是他可以送的。   以后果然要直接和前辈一起出门才行啊。观南镜心肠很柔软地想,直接一起坐在椅子上,一起吹风,一起吃蛋糕,一起看日落……直接分享这些事情吧。   说到底,他想送给夏油杰的不是蛋糕,而是咬下蛋糕的那一刻,希望他也坐在旁边的心情。   夏油杰这一睡就是六七个小时,醒来时正好是夜半三点。他还困着,但精神好多了,脑海中的噪音仿佛少了许多,嘴唇也不发紧了。关了灯屋里太暗,香早熄尽了,炉中连微弱的火点都没有,咒术师的视力比普通人要好,几乎是漆黑一片中他也准确地走到了窗边,骨节分明的手掌掀开香炉盖,用小夹子拨弄了几下里面的灰烬。   撒到外面的月季里去好了,他想着,于是拉开窗帘。   窗帘像舞台的幕布一般优雅撤开,皎洁的月光顿时铺满整个屋子,像在他的世界里落了一场盛大的,银色的雪。一轮弯月以不可能的角度挂在了他屋外的天空上,看起来和普通月亮别无二致,只是看起来——毕竟观南镜不可能真的捏了个月球扔到太空里去。   可这依然太超过了。   夏油杰久久地抬头看着它,几乎成了一尊哑巴石头像。直到香炉从他手里掉了,当啷一声砸在地板上,灰撒了他一身,他才猛地惊醒过来,垂着火烧似的脸胡乱地翻手帕。   摸遍了全身,才想起来这身衣服没有一个兜。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真的对杰肃然起敬了。”   一周后,终于从连轴转的任务中回归高专的五条悟第一时间就是把观南镜这些天帮他存进冰箱的甜品全拿出来大吃特吃!大吃特吃!一边吃一边和来摸鱼放风一会儿的硝子疯狂吐槽:   “我要烦死这些事了,他又接了一个一级的任务——明明京都那边有人能做的!我说我不管了,天塌了我也要回来吃饭睡觉,他说没关系,他自己能搞定,然后真去了。现在可能还在东北那片逛荡吧,不知道明早能不能回来。”   硝子坐在桌子上翘腿,感慨地晃了晃脚:“不得了,干劲十足啊。”   “谁知道他吃了什麽兴奋剂。”五条悟趴在桌子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学弟呢?”   “问哪个?”硝子故意笑。   五条悟从墨镜下面露出苍蓝的瞳仁来,拖长声音说:“你——猜——”   “真没趣,人家有名字的,你干嘛不叫。”硝子懒洋洋地说:“在上课,或者自己一个人读书吧?你们俩这周太忙不能带他,他当然也不能出去。同级的话……灰原和七海也忙,昨天去大阪了。”   “真寂寞啊。”五条悟喃喃道:“好吧,虽然老子已经非常困了,但大慈大悲的五条学长还是决定先不睡了,从孤独的地狱之中拯救笨蛋学弟!”   “扯什麽,你就是单纯想让他陪你买点心吧。”硝子跳下桌子:“记得别让他咒力使用过度,我这两天一直在看他情况。”   “是,硝子大人——”五条悟拖长声音嚷道。   他确实哈欠连天,但观南镜在见到他时惊喜得差点没扑上来的表情,看得他好像又没那麽困了。   “什麽嘛,想抱就抱啊。”他美滋滋地张开手臂,骄傲道:“我还能接不住你吗?”   拥抱。甚至是五条悟说完后,观南镜才明白了原来他欢呼雀跃的本能在喊是的拥抱。他从来没有被拥抱过,也不曾拥抱他人,这个可能性忽然让他感到一种震撼。他当然是不可能冲进学长怀里,可是迟疑着伸出手,被对方揽进温热的臂膀中,感受到另一颗心脏的震动时,拥抱本身的震撼又超越了他刚刚的所思所想。   世界上怎麽会有这麽神奇的感觉呢?   他还没有搞明白,就被揉了揉脑壳:   “抱一下还不够吗?太粘人了你。走了走了,带你出去玩,在这深山老林天天和班主任那张黑脸作伴,你不要憋死了啊?”   五条悟兴高采烈地规划了一路先吃什麽,后逛什麽,再买什麽,最后带什麽的完美计划,然后连带着观南镜第一次坐地铁都还没坐明白呢,计划就夭折了。   【京都高专发布:特急】   【京都私立医院出现疑似准特级咒灵,三十多名病人被困,已有两名京都高专的三年级生牺牲。】   【任务级别上升为特级。现抽调东京高专一级咒术师五条悟立刻前往支持,并以下三人辅助:……】   “该死。”五条悟的目光冷了下来,啪地一声合上了手机盖子,拉着观南镜从最近的站点下了车,联系辅助监督用最快的速度开车来接。挂完电话后他抱着手臂靠在电线杆上,揪了揪观南镜的脸:   “我们要去京都了。”   观南镜轻声问:“我要不要……”   “不行,你只能和我一直在一起,这是你出门的必要条件。”五条悟稍微缓和了点语气:“先和我一起去吧,事后任务报告会说明情况,把你也放进去的。”   “这次的咒灵会很可怕哦,大城市的医院,是全日本怨气最重的一类地方……已经有两个同伴被它杀掉了。”他又凑近了观南镜,透过墨镜一眨不眨地打量他:“害怕吗?”   “不害怕,前辈。”观南镜的神情也依然毫无动摇,甚至带着一种残酷的,天真的平静:“死生有命,对谁来说都一样。”   五条悟看了他一会儿,却用手指拢了拢他的头发,平静的话音中带着不自知的傲慢:“不一样哦。比如我不想要你死,你就不会死。尽情害怕好了,镜,恐惧也不会把你引向死亡,只要……待在我身边。”   ————————   静静噶了的那一天你会不会想起这一句死生有命, 5.   虽然是自己写的剧情,但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声(假装沧桑点烟)   妈咪们周日晚上好周末是真实存在的吗, nina感觉根本没来得及休息,也没做完作业,就又结束了(眼泪喷出)现在的心情就是什麽都不想干了,只想放圣诞假啊啊啊啊(尖叫)妈咪们周末过得好吗?请告诉nina一些快乐的事情让我吸吸快乐能量!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一头钻进妈咪们怀里) 第20章 高专篇(8)   “咒灵产生的原因?初步怀疑是近期沸沸扬扬的网络舆论关注的那件事——有二十几个病人家属在论坛发帖爆料,说京都医内部有大型医疗安全事故,害死了他们的家人。”   “是真的吗?”五条悟翘着二郎腿,双手枕在脑袋后面,打了个巨大的哈欠,又凑起来想拨车上挂着的御守玩,发出清朗的笑声嘲笑他天天和咒灵打交道怎麽还信这种东西。   这个辅助监督就是他们把观南镜接回高专时开车的那一个(…)因为他虽然只能勉强够上四级咒术师的水平,但飙车水平一流,所以总是在做比较紧急的送人工作(…)虽然已经习惯了咒术师中问题儿童非常多,但一出生就是天之骄子的下一任五条家主竟然如此不着调这件事,总能让他对权势滔天御三家的那股子魔幻感破灭。   真要说谁更像大家少爷,反而是那边安安静静坐着,眼睛被光照得半透明的观南镜吧。   真典雅,真宁静啊。但其实只是个从山里被救出来的孤儿。   只能说我们这种平民不懂他们少爷的事,大少爷都是奇形怪状的……   辅助监督一边吐槽,一边回答他:   “假的,真正的医疗事故只有一起,家属不愿意接受赔偿,把事情闹大了。但是人心又分不清真假。谣言非常恐怖,在全国内迅猛流传,已经造成舆情,引发群体性的恐慌和癔症。”   全部都是咒灵力量的来源。   五条悟在座位上不安分了半天,总算稍微安静一会儿,忽然又从多动症变成气质超绝美少年了:“京都的那两个是怎麽回事?”   辅助监督愣了一下,眸光中闪过一丝黯然:“……一开始任务的评级是一级,所以一位一级咒术师和一位二级咒术师前往,原本就该够了……”   “明明只是站在外面远远地看两眼就行了,也看不明白,为了敷衍工作结工资。或者讨好上级,随便在纸上乱写。”五条悟撑着脸,语气平淡:“瞎眼的人做什麽‘窗’。”   明明不是自己的错,辅助监督却还是感到了羞愧和悲伤。   “夏油杰同学刚刚联系我,也在赶来的路上了,他主动申请了介入此项任务。”他低声说着,岔开了话题:“你知道了吗?”   五条悟从鼻子里嗯了一声,手里拎着手机转动着玩。里面最新的一条短信就是夏油杰发给他的,内容是“咒灵能留给我就留一下。还有,硝子说镜和你一起出门了,任务危急,别带他去。”   五条悟的回复是:“已经揣口袋里带着了,担心你儿子就腿脚快点吧,夏油papa(无辜脸颜文本)”   另外三个被官方抽调的咒术师还在赶来的路上,春日因为季节性抑郁很严重,也是一年中咒灵的第一波活跃爆发期,目前唯一一个特级咒术师九十九由基偏偏是个从来不做任务跑在国外的不靠谱家夥,所以寥寥无几的一级咒术师基本全散落在外面。五条悟和观南镜反而因为第一时间响应,变成了到得最早的。   现场可以说是焦头烂额,京都医本来就身处闹市区,周围人员密集,人流量大,现在身陷谣言,忽然停摆,还有一些病人和医生在其中滞留,实在是惊天动地的国民大事件。警方抽调了不知道多少人手过来,才勉强紧急维护住了事态,以“应对舆情,对京都医进行封锁检查”为理由,暂时糊弄住了情况,把周围几条街道好歹清空了。   他们到达时,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一片落下了一个巨大的帐。   可最关键也最揪心的人质问题得不到解决的话,事态将会一溃千里:什麽封锁检查会害死几十条人命啊?人在医院是治病的,医生在医院是上班的,现在被拖出来时候却全变成一块一块的了。   光是想想警方就快崩溃了。   “他是谁?多大年纪?他不在名单上,不能进去,你做这种事情需要提前打报告啊五条咒术师……”   京都这边有整整四个辅助监督正在负责现场情况,见五条悟来了近乎是扑了上来,抓住这救世主。但下一秒他们就发现了救世主身后还挂了个拖油瓶,虽然穿着东京高专的制服,但是没见过的生面孔。   那就意味着对方既不是咒术师世家出身,也还没做过什麽有分量的任务。   而且看起来就弱得令人发指,有咒力还这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那咒力得多差劲啊。   “你们这些家夥连咒灵的级别都看不清,又怎麽会看得懂咒术师的。”五条悟满脸不耐烦,手直接伸进观南镜腹部前的外套口袋里,从里面抽出了他的学生证:   “这孩子——如假包换的一级咒术师,准确来说是准特级的评价,和我一样——现在可以放行了吗?你们打算让里面的人都被咒灵吃光了,再让我们进去擦地板吗?”   大夥为这种可能性打了个巨大的冷战,没人敢再拦。   医院的物理情况看起来并不糟糕,和上次他们在山里解决虹龙和怨婴时那惊天动地的大阵仗完全不一样。大楼非常完整,没有任何被损毁的痕迹。   只是非常寂静,而且灯全部熄灭了。   帐内本来就暗很多,他们又在楼层中,仿若置身淩晨三点的废弃医院,走廊里只有安全出口还在雾气一般的迷蒙中散发着极其模糊的光,遥远的尽头是不知道做什麽的放射检查室,门灯上亮起红色的叉号。   如果非常非常仔细地听——能模糊地听到,里面有规律的“滴答,滴答”声。   是水,还是血呢?   “手给我。”五条悟站在观南镜身前,左手还插在口袋里,右手抬了起来,随口说。   有点凉的纤细手指这一次却没有轻轻放进他的掌心。观南镜摇了摇头,仔细观察两人面前的平面图。这个医院是一个翅膀一样的形状,分东西两片楼,中间靠着长方形的大厅和电梯等连接起来。他按在正中间的位置上,和五条悟说:“这里太大了,两人一起会很慢。我和前辈分开两边,前辈去东楼,我去西楼,我们尽量先找到幸存者,把他们带出去。”   “你没有决定权,你也不是来干活的,别给我额外找麻烦。好不容易长点肉出来,你要是被咒灵给吃了,我不是亏死。”   银发学长不知道什麽时候已摘下了墨镜,像是在运转着无穷的蓝眼睛垂下来看着他,明确地冲他抬起手掌:   “别让我说第三遍——手给我。”   观南镜有点蔫吧了,但没有再抗议,只是乖乖地牵住了他的手,和他一起在医院中穿行。有人质和需要保护建筑财产的任务是五条悟最厌恶的一种类型,一方面是因为六眼不是物理透视眼,他可没法透过层层叠叠的大楼看到到底哪儿是哪儿。正因为他的眼睛即使被遮住也能看见像是红外扫描仪一样立体清晰的咒力残秽,所以建筑物中咒力痕迹重叠在一起,反而造成了遮挡和污染。   另一方面是考虑到人质的安全性,他就不能随意使用能量,否则早炸开整个楼,刨地三尺把那个咒灵揪出来杀了。   哪里还用顺着咒力残秽慢慢找,在这儿玩个勾八的捉迷藏。   他心情不甚美妙地走得飞快,皮鞋在瓷砖上踩出啪嗒啪嗒的脆响,牵着观南镜径向走廊尽头的检查室走去。猩红的叉号随着他们靠近越发快速地闪动着,门也忽然响起了消防警报一般恐怖的呜呜呜声,在这片走廊中回荡,仿佛是某种凄厉的哀嚎。但两人都不为所动,在大门仿佛要蠕动着渗出什麽东西前,五条悟已经单手结印,咒力准确而澎湃地涌动起来:   “术式顺转:苍。”   门被轰隆一声炸开!在这一声爆响中,仿佛也变成了普通的大门,沉重地敞开着。   烟淡淡散去,五条悟却是撇了撇嘴,啧一声:“不在这儿。”   这里大概是骨科用的拍片室,墙上挂着大腿骨的x光片图。到处的电都停止了,这里的一台计算机不知怎麽,倒是还亮着光。他们俩还没走近,就忽然听到背后传来规律的“滋啦——滋啦”声,一回头,却是放在门后的打印机在寂静的尘埃中忽然开始工作了,灯光扫出一条淡淡的灰尘柱。   吐出了很多x光片。   观南镜本能地想要走过去看一下,却被五条悟拉住了。他目光淡漠地隔着玻璃凝视着另一边有着仪器的空荡房间,凝视着这团泥沼般丑陋狰狞的黑暗。打印机还在呕吐,他捂住了观南镜的眼睛,倾身过去扯住了一张,拽过来就着机器寡淡的灯光看了一眼——   画面里是颗,被压成烂泥的人头。   “少儿不宜。”他把这些x光片收拢收拢,扔回打印机上,直接一起用咒力摧毁了:“不准好奇。”   打印机咯吱一声,冒出了一阵青烟,和门一样,虽然坏了,但又变回了普通的,物理的模样。   “前辈也还没成年。”观南镜困惑地说,又不敢扯下他的手掌,于是被带着踉跄了两步,揪住他胸口的制服才保持住了平衡。五条悟就这麽夹着他推门进了隔壁室内。果然,在机器的扫描台上,血肉模糊,悲惨不堪地躺着一具尸体,手脚发白,软绵绵地垂在台边,头已像被拍西瓜一样破碎在机器正下方。   但是他不是病人。   白大褂,胸口别着名牌,和门口值班表上写着的名字如出一辙。   是一位医生。   一看就很年轻,会不幸滞留在医院,也大概率是因为在加班。   屋里血腥味太浓,再怎麽捂眼睛观南镜也大概知道发生什麽事了,没忍住抬手扯下了五条悟的手,在这幅景象中沉默了两秒。他们没时间在这儿耽误,观南镜双手交握在一起,低声念咒,凭空握住了一个灰色大袋子,费劲巴拉地拖着人把他装进了袋子里,然后就因为撑不住这个重量被掉下台子的尸体带得也往下一跪,又擦擦脸爬了起来。   “脑袋还能拼起来……”他看了一下台子里血肉横飞,脑浆四溢的情况,还是没忍住要伸手,然后就被五条悟握住了:   “碎掉就是碎掉了,你有多少咒力够用?术式拿来骗别人就够了,不要用来骗自己。”   “那东西杀了他后直接顺着缝钻进了上面……”五条悟指着咒力残秽给他看,黏虫拖行一般的轨迹,看残留的量,应该已经过去很久了。他语气淡淡地说:“给天花板开个洞,我们直接上去。”   可能因为楼层管道设施复杂,又多次重新装修整理的缘故,这栋医院大楼结构异常精巧脆弱,让他们俩必须得小心翼翼,也让这个滑不溜秋的咒灵有了过于自由的活动空间。他们顺着痕迹一路在楼里开天花板超近道追,幸运地解救到一些散落在楼层中躲起来的普通人。其中一个老人可能是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得到照料了,情况十分危机,要不是有个护士一直在冒险陪着她,恐怕早已不是被咒灵害死,而是自己撑不住了。   观南镜已经学会了怎麽做缆车,在医院这种高度属于是杀鸡焉用牛刀,吊索结构搭起来再做个简易的就从窗外把他们运了出去。有几个二级和三级的咒术师在帐里面的边缘协助他们,此时便非常迅猛地冲过来接出受害人,然后再次回到安全边缘待命。   他们的进度比想象中顺利,才半个小时的功夫,已经毫发无损地救了14个人,确认了1具尸体,总共15名群众生存状态已确认,只剩下一半左右的量了。随着楼层上升,咒力残秽越来越新鲜,又陆续发现了两具尸体,但都没有被吞食的痕迹,只是纯粹的虐杀。   咒灵仿佛一个肢解蚊子的残酷孩童,在这种活动中兴奋地娱乐着。   整栋楼高18层,到了第13层西面末尾的儿童病人活动室时,他们停住了:   地上……勉强能在血污中认出有一些被撕碎的布料。整间屋子的墙壁和天花板上都溅满了血液,已经变成了乌黑的颜色。咒力残秽在这里变得极其浓郁,显然是在十二小时内发生过激烈的战斗。观南镜走到糖果柜前,迟疑着拉开——他没听错,这里面确实有小小的动静:   四个小孩子正挤在这里,好像都在接受化疗,因为都没有头发。他们瑟瑟发抖,满眼满脸都是泪:“有一个大哥哥和大姐姐,让,让我们躲在这里……”   一个小孩子呛出了一个鼻涕泡,慢慢张开自己的手心:里面躺着两枚暗金色的纽扣。和他们脖颈下的花纹略有不同,但风格如出一辙,是京都高专的纹章,代表着咒术师的身份。   “那东西被他们弄伤了,难怪没有在下面作乱。”五条悟没过来,他扫了一眼柜子确认无异常后就不管人质的事了——观南镜干这个比他更合适,那些家夥都更喜欢他。此时他正站在靠门口的墙壁,在极其杂乱的咒力残秽中仔细地用手指丈量那咒灵离开的痕迹,推算它的状态,轻声说:“但是再往上,就不好说……”   他话音还没落,就异变陡生!!!   从糖果柜角落的极小的虫洞里,突然冒出了一只青黑紫胀的大手,从两个孩子的头顶穿过,一把握住了观南镜的脑袋!!!   “蠢货!”它发出沙哑的笑声!   五条悟背对着这里,却依然在这一瞬间缩紧了瞳孔,人还没转过来,手中结印,喊了一声“苍”,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这只手已经在收紧,胀大的手腕末端,长了一张巨大的嘴,嘴里是一只眼,里面没有牙齿。   难怪它要把人都弄碎了才吞食。   在被捏碎脑壳的这短暂到可能只有几十毫秒的瞬间,观南镜忽然陷入了一种异常的,极端的颤栗感中,他对死亡的认知是淡泊的,可生物生存的本能让他。普通人在死亡前可能会看到咒灵,其实不过是濒死状态下大脑的异常激活,对于咒术师来说其实也一样。他一直对自己身体中忽然多出来的这些咒力懵懵懂懂,弄不清楚,像是多长了两只手,多生了一只眼似的,确实是自己的东西,能用,可普通人做手工和艺术家做手工的熟练度能一样吗?   但他忽然感觉自己明白了一些什麽之前根本不明白的东西,就在这一瞬,就在这一瞬。他还没有办法弄清楚自己到底明白了什麽,已经来不及了,来不及再继续思考了,他必须要立刻,立刻——   “空!”   在仿佛听到自己的头骨咔嚓碎裂前,他喊出了咒言,身边的一切忽然像是被扔进了某种虚空洗衣机一般扭曲了起来!   握住他脑袋的咒灵发出了凄厉的哀嚎,同样惨叫的还有四个孩子,但他们下一刻就被五条悟一手两个一起捞了出去,直接飞了出去,下一秒他们刚刚身处的房间就发生了爆炸般的动静,被撑爆,往外碎裂的玻璃却没有掉渣子下来,强烈涌动的红色咒力往外急速蔓延,支配着的一切都仿佛有了生命,在无序地扭曲变形!   和他去救观南镜那天的山头一模一样。   “该死……”五条悟收紧手臂,让四个孩子趴在他怀里,在下落过程中少吹点风。帐边缘的咒术师们惶恐不安地看着上面忽然发生的事情,还以为那是咒灵的手笔,看到连那个六眼五条悟都从楼上掉了下来,深觉事情不妙。   都说不能带拖油瓶进去!   那个看起来就没经验的高专新人,不会是死了吧?   五条悟落地时根本没有碰到坚硬的水泥地面,即使看起来他像是要变成人肉肉垫护着几个孩子悲惨砸地。援护咒术师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孩子丢给了他们:“带出去!所有人都出去,外面的也别进来!!!”   有人愣了一下:“可,可是有两位马上就到了,夏油同学也……”   “都待外面!”   五条悟背身,不光是说,还身体力行地上了一重保险:他竟然在帐中,又施放了一个结界!   咒术师们不明所以,带上孩子们跑到外面,面色惊恐地奔走相告:“真的是特级咒灵!帐的强度不够,五条甚至要放结界来抵御咒灵的冲击,他带来的那个新人好像也出事了——”   “你说什麽?”   刚从车里冲出来就听到这个的夏油杰失控地揪住了他的衣领。   观南镜感觉很糟糕。   他周围的世界在破碎,变形,扭曲,重组,十足混沌的世界,他什麽都听不见,耳朵里轰隆着不停息,仿佛自己把自己的鼓膜冲裂了,在短暂失聪。他的意识勉强是清醒的,头疼欲裂,天旋地转,他以为自己正在烈火中寂静地被烧灼,心脏泵出的不是血液而是岩浆,但接着就意识到这不是火焰,是他自己的咒力。   他忽然回想起了忘掉的一切,回想起了僧人们是如何在他面前被杀死,被“诅咒师”放出的许多虫子啃掉。回想起了刀柄是如何也贯穿过他的心脏,却在下一刻变成尖刺,穿透了它的主人。   他回想起那些恶毒的,贪恋的,而后又写满难以置信的人类的脸。   回想起这些红色的咒力,是如何从自己的身上疯涌而出,血液一样渗透进整个山脉。   是他……是他杀死了他们。   刚刚还不可一世地握着他透露的咒灵已经被扭曲成了一块棒棒糖似的,而且被越压越扁,也许是在惨叫吧,可他听不见。   血液,他滑跪在地板上,蜷缩起来,嘴里咳出血液。他双手发抖着擦,视线里炼狱般晃动灼烧,分不清这是什麽,是他的血液吗,是他的咒力吗,是别人死亡后留下的最后的痕迹吗,是他的罪孽吗?   还有人在这里吗?孩子们去哪里了,前辈呢?   我把他们也害死了吗?   他痛哭起来,听不见自己的哭声,分不清自己是真聋了,还是哑巴了,只感觉五脏六腑都在剧痛中快要寸寸碎裂。但是有蓝色的咒力在这一片混沌中沉静地沉入,是岩浆里的冰块,地狱中的莲花。对方单膝跪下来,捧住了他的脑袋。   观南镜抽噎着,分不清这个五条悟是真的,还是自己制造出的幻象。他被血水呛得快窒息,眼里全是透亮的泪,不像快把这里化为废墟的罪魁祸首,只像世界上最无措的羔羊。   本能地用悲哀的眼,祈望仁慈的父。   “才两三分钟,就把自己弄成这样。”   五条悟抱怨:“你真的难养过头了……”   他轻轻撩开观南镜脸上被汗水黏住的头发,捧着他的脸说:“看着我的眼睛,镜,这是你造不出的真东西——我在这里,真的在这里,没有离开你。”   ————————   小剧场:   5:学弟太容易死了,看不到我,死一下。没我陪着玩,死一下。陪着玩但玩激动了,死一下(苦恼)这麽难养的学弟真是超级麻烦啊,不建议领养,尊嘟不建议!这个苦头我替兄弟吃了,兄弟怎麽反而不感激我(小手绢抹眼泪)   夏:……   妈咪们!今天是不是很长!本来写到x光片是个头那儿就正好三千字想凑一章的,转念一想星期一已经这麽苦了,妈咪们一打开看到短小的养胃nina不是更苦,于是就二合一拼了个六千多字的哈哈哈哈!很感激妈咪们昨天和nina分享的周末生活,我一早起来就看了,还没来得及回,但真的都非常感动非常喜欢呜呜呜呜,爱妈咪们!疯狂啾咪啾咪啾咪!   有件事要和妈咪们报告一下,最近写同人入v的线不知道怎麽降成700收藏了,以及静静收藏比我想象中多了好多(大震撼),所以明天要从15章开始倒v,已经看过的妈咪们记得不用买哦!不用因为喜欢nina就额外多买的,毕竟已经看过了hhh,也算是一款追更福利吧!继续爱妈咪们(捧住亲亲)   说起来这个时间忽然入v, nina也很意外。这本书是没有预收开的,我以前也没写过漫画的同人,所以没指望有人看的,本来是打算自娱自乐爱发电,想写什麽写什麽,能申个完结v就算大成功了。一开始我掐指计算是,一天涨十来个收藏,写一百天三个月都不一定能凑到一千(以前是1000收藏入v),到时候我都完结了,就没考虑什麽入v字数啊时机啊,所以也没控制字数什麽的,结果谁知道收藏很正常地到v线了,哪怕还是1000马上也够了,可能是咒的热度高所以攒收藏容易吧,我真的大惊失色啊啊。之前根本没有控制一天三千字这样,是按爽了写的,结果到今天才写了二十章就要十一万字了哈哈哈哈哈,一整个尬住,所以只好倒v了。就是和妈咪们解释这麽个倒v风云的始末……明明是好事情但莫名感觉哭笑不得的,我好糊涂哈哈哈哈哈哈。为了庆祝一下,今天评论都有红包包!最后还是爱妈咪们,晚安 第21章 高专篇(9)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被六眼盯住其实是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会唤起生物本能性的恐惧——五条悟倒不是为了这一点才戴墨镜遮住眼睛,但他确实是知道这一点的。   被人用超级伤心,超级喜欢的眼神盯着自己的眼睛看,对他来说倒是一款新鲜的体验。不过不管怎麽说,这一招确实是很管用,就像很多咒术师一样,六眼也是观南镜能力的克星,他完全无法理解这双眼睛的构造,自然也不可能把它复现。   虽然刚刚还很崩溃,但观南镜迅速理解了其实无事发生:五条悟当然是没死的,不仅没死连皮都没蹭破。既然他好好的,那些人质小孩当然也是好好的。他们俩还在这里空空旷旷的,说明楼也是好好的,并没有塌陷……一切都好,他忽然就不懂自己刚刚在恐惧什麽。   他确实暂时忘记了刚刚差点靠着偷袭弄死他的,在旁边被扭得像个麻花的咒灵。   随着情绪平复,他的咒力也逐渐收归正常。周围狂躁扭曲,几乎被他弄成毕加索拼贴画般倒错空间的房屋结构和各种物品也开始逐渐落回到位置,恢复原状,上下几层楼都在咔嚓咔嚓地闷响着重组,缓慢地恢复原装。   除了落下许多灰尘,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观南镜努力忍住眼泪,在空气中也像溺水似的恐惧,本能地环住救命稻草,比如学长的脖子,和他说对不起,被对方揪面团一样揪了一下他的脸:   “真是的,别借着这种机会撒娇啊。”   不过尽管这麽抱怨着,他也没非要把对方丢下去就是了,而是勉强学着夏油杰那股子对谁都像是泡妞一样的妥帖劲头拿出手帕来囫囵给他擦了擦脸。由于不常做这项工作,五条大少爷擦得力道十足,手法狂放,虎虎生威,把观南镜擦得差点没从他手里掉出去。   懵逼得宛如一只忽然被人类强行按住洗脸的猫,可以配字“妈头发扎得有点紧”。   五条悟忽然就被娱乐到,没忍住笑了出来。他把观南镜揪着坐了起来,拍了几下后背帮他把血咳出去——确实咳出去了,一起离开的仿佛还有他的五脏六腑,谁让对方手劲太大。   放缓了力气,五条悟啧一声,戳戳他的额头:   “娇气!”   观南镜感觉这里头有批评的意思,低头老实地呜一声,结果又被戳了一下脑壳:   “还撒娇!”   我没有嘛。   他困惑地摸了摸脑门,心里升腾起一点小小的“被冤枉了”的委屈,但只有一点点——精神恢复后,他好像陷入了一种没法表达的极端疲倦中去,硬要说的话就是像被打了麻醉剂。他们又说了一会儿话,但没过多久他就失去了意识,像根软绵绵的面条似的,在学长的怀里靠不住要滑下去,再次被一把揪住。   五条悟倒是完全不奇怪他这麽无知无觉地昏睡了,又检查了一下,收拾好他,稍微炸了点玻璃和墙,用自己的咒力残秽遮盖住了观南镜的,把现场变成了还算自然的打斗后的状态。确认看起来没什麽异常后就他就挂时尚单品一样挂着观南镜站了起来,看着这个作威作福的咒灵被揍得歪七扭八,好像已经快不行了的样子,终于想起了被自己关在外面的好朋友。   哎呀,都快忘了哥们还没进来呢……   他把结界解除了,帐的话,懒得跑出去让辅助监督们撤下,于是直接自己敲碎了。医院重新回到了雪亮的世界里,众人惶恐不安地抬起头,普通人只能看到五条悟趴在窗户边,在冲这边潇洒地挥手,怀里半扛半抱着一个人,显然是“危机已解除,过来找人质”的意思。   还没等辅助监督们反应过来,夏油杰就已经冲过去了。   “嗨杰,你来得也太慢了——”   五条悟从十三层的高楼一跃而下,潇洒地踩着空气,最后平稳地轻轻落地。他墨镜已经又戴好了,此刻唇角勾起,语气明快,充满了阳光健走的味道:“已经搞定了。”   夏油杰蹙着眉头,忘了问咒灵的事,第一时间就要去看观南镜:“他怎麽了?”   五条悟没阻止他检查,毕竟他都收拾好了,只依然劳神在在地扛着人,半真半假地说:“这不是很明显吗?乱用咒力,用完了就困了,往前辈身上一赖就睡成小猪……哎,真是好粘人啊,烦恼。”   “太久了?是太快了才对吧。”夏油杰轻轻松开观南镜的头,蹙着眉头:“一般来说,你没那麽擅长应对这种室内任务才对。”   帐消失后,发现大楼完好无损的一瞬间,夏油杰就感到了不对劲。如果说五条悟最后施放的结界是为了抵挡咒灵或是他自己咒术力量的冲击,那麽现场怎麽会保留得如此完整呢?   他本能地疑心是观南镜出了什麽事,可现在小学弟稳定健康和呼吸和五条悟轻松的状态都不似作伪,让他又有点拿不准。   五条悟暂时不打算和他讲观南镜又有点控制不住咒力的情况,若无其事地说:“你对我很强这件事有什麽误解?”   夏油杰还想继续问,却被好友伸来的手打断了——对方把一朵小雏菊丢进了他怀里,花太轻,在空中乱飘,随时会被风吹走,他本能地伸手小心地去空握,听到对方说:   “学弟给你的——把咒灵变成花送给你,这孩子真有够肉麻的。不知道还能不能吸收了,不能的话你也别怪他,谁让他笨呢。”   再望过去时,五条悟已经带着观南镜极限跳上正在发动的医疗车了。他从车门中探出头和他挥手,银发在风中飘散,大声说:   “我先回去见硝子,不然她该发飙了——拜拜,杰,学校见”   “喂,悟!”夏油杰一个头比两个大,恨不得也跳上车跟过去。但他已经被好几个人围住了,他们熟稔地恳求他代替任性妄为,干完就跑的五条悟来做下初步的任务报告,这个事太重大了,不能回去后再慢吞吞打报告说明情况,可他们连五条悟带的那个高专新生的名字叫什麽都不知道。   辅助监督们面对年轻咒术师们的方法多到离奇,夏油杰深信自己如果不做的话立刻就能有两三个叔叔哭着跪下来抱住他的大腿(…)   为了避免这种既折损他人尊严,也污染他心灵的事发生,他不得不就范了。   真是没办法啊,还是不要告诉杰了。轻微晃动的医疗车上,五条悟坐在简易病床边的软条凳上,看着观南镜苍白的脸。他想着,类似于咒力暴走这种险情,他可以做到完全不怪观南镜,是因为他是个很偏心的人,而且自信自己能处理,所以无所谓。   可对于别人来说,这绝对是可以把观南镜弄走去判无期监禁或死刑的事——短短两个星期里咒力暴乱两次,前一次杀掉了十几个实力参差的诅咒师,后一次差点在任务中移平一栋医院大楼让咒术界位居高层的那些烂橘子似的老头看了,不得吓破胆。   观南镜没有坏心思,只是单纯活得不太容易,所以即使他很危险,像个不定时炸弹一样,他也愿意包庇他,倒不是出于多麽深厚的怜爱或,只是因为觉得可以。但是杰就不一样了。咒术师和普通人,杰是一定会站在普通人那一边的吧?而观南镜这种情况对他来说就有点太难处理了,无恶意的有害依然是有害,暂时没引爆的炸弹依然是炸弹,而杰一向最不喜欢影响大义的偏私。   如果知道观南镜的危险性,他还会把他当成无害的被保护对象,依然真情实感地希望他好好活着吗?   如果知道是他在故意遮掩对方的危险性呢?杰又会怎麽选择?   其实,不知道答案,才更应该直接问出口才对。但在这件事情上,五条悟不知为何下意识地想要先回避这种冲突。   不过这件事……是完全瞒不住硝子的。所以五条悟就把自己的心路历程和对方直说了。   趴在桌子上,颇像一只在百无聊赖撒娇的猫。   “想好多啊,五条。”   硝子眼下青黑,一边听他说话,一边找出了听诊器整理好戴上。对方带着观南镜出门时还只是一个普通的鸟语花香阳光明媚的春日早晨,出门后就遇到乱七八糟的事情,急速地在东京和京都中间赶了个来回,连带着她也一直没休息等到现在:   “你想和夏油怎麽样都好,你们自己处理。”   这就是会保密的意思了。五条悟有点愉悦地拆开了一个大大的圆形彩虹棒棒糖,暂且补充一点点糖分。吃之前尽管感觉它长得好像那个扭曲咒灵,但他还是乐呵呵地一口吞了。见硝子查看观南镜的情况后莫名紧锁着眉头,迟迟不说话,他才有点困惑地含着棒棒糖模模糊糊地问:   “怎麽了?”   “他不能再咒力失控了,五条。”硝子拿掉听诊器,又去看之前写的记录:“如果再这麽发展下去,不等到别人来杀他,他自己就要支撑不住了。”   “大脑受到损伤了吗?”五条悟问:“还是精神错乱。”   “都不是,是心脏。因为是一个不断循环的过程,所以用反转术式完全治疗不了。”   硝子轻轻地帮观南镜把散乱在脸上的头发拨到耳后去,隔空把手按在他的心脏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困惑表情:   “咒力本该是从肚脐眼的位置生发出来,流转全身的,不是吗?可镜的咒力是从心脏里泵出的,就和血液一样。所以你可以想象,如果负担太重的话——”   “哈?……真的假的。”五条悟凝固住。   硝子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别说得好像你看不见一样。”   “我还真看不见。”   五条悟靠着墙,脸陷入了阴影中。整个安静的房间中,硝子只能听到观南镜浅浅的呼吸,和同级难得没有轻佻上翘,所以显得异常冷清的声音:“其实,六眼看不透他的身体……我能看到的,只是他在使用的咒力,身体内是的看不清的。模模糊糊的一大团,像雾似的,和每个咒术师都不一样。”   “……”她轻轻叹了口气:“那你还做监管人,这不是失格吗——上头信任你和夏油一起,能完全压制住‘混沌体’,所以才允许他能在你们身边半自由活动的。”   “六眼都看不透的话,不就是给他宣判死刑了吗?”五条悟不以为然:“我只是看不清,不是赢不了他,有多大影响?只是那些老不死胆子太小罢了。”   他如此冷静和从容,从一开始就假装自己能够全然地看透和控制观南镜,维持着六眼无所不能的印象,硝子知道原因确实只有这一个,那就是如果六眼也管不了混沌体的话,观南镜面临的下场就只有板上钉钉的淩迟处死这一个了。而且他不会被干脆利落地杀掉的,有了名正言顺的死刑,他们不会浪费这麽宝贵的“材料”。   他们会挖了他的眼睛,割了他的舌头,掏出他的心肺肝脏,把他完全肢解了做成各种咒具咒物,甚至喝他的血吃他的肉……   有了正当的理由和把人不当人看的权势,就可以冠冕堂皇地干起诅咒师们想干的勾当。   五条悟的问话打断了她糟糕的联想:“现在,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杰吗?”   “……饮水机好像没关紧,滴滴答答的,你听到了吗,五条?”   硝子像是没听到问题似的,又或者已经回答了:“去看一下。”   接着她就继续拿起道具去听观南镜的心跳了。灯光下她神态自若,眼神安定,睫毛一丝不颤,但眼下浅浅的灰痣灵动得可爱。五条悟看着她,稍微放松了一点,微微露出了一个笑,继续含住糖,甜甜蜜蜜,含含糊糊地说:   “爱你哦,硝子。”   “滚啊,别恶心我。”   他们俩又说了一会儿斗嘴的话才散开,让观南镜在屋里安静休息。而当夏油杰终于摆脱了异常难缠琐碎的行政工作回到高专时,夜幕已经完全落下了。   繁星点点,月亮正好是个半圆。   进了高专后,夏油杰可操纵的咒灵就属于未登记咒力了,会触发警报,于是他老老实实地从山下往上爬。春一日日深了,昨天落了点雨,寂静丛林的香气中,许多竹笋冒头了,长得飞快,已经可以想象出它们夏秋两季时葱茏的模样。   他觉得观南镜该醒了,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麽和对方见面。白日在京都那一会儿,他是满腔的焦急和迫切,糊涂到连五条悟的话都不信,还非要自己亲手去摸摸观南镜的脸和呼吸——可事实上,五条悟再不靠谱,也不至于在大是大非上骗他啊。   对方说观南镜没事就是没事,夏油杰都不知道自己在烦忧些什麽。   他头脑纷乱地走着,衣料摩挲间有淡淡的沙沙声。皎洁的月照得路亮堂堂,石阶表面粗糙,雨水完没还全干掉,此时折射着万万千千华光,像撒了一路的碎钻。他告诉自己:你不用再去看学弟了,他没事就行,让他好好休息。他又告诉自己:万一他会想见你呢?   舌根下,雏菊清爽的苦香仿佛又唤起来。月光洒满了路,洒满了路。   ————————   今天双更!写它个一万字!今天nina一定要把这个万字更给妈咪们拿下!(神志不清) 第22章 高专篇(10)   尽管路上纠结着耽误了一会儿,但夏油杰进门的时间却是刚刚好:观南镜恰好醒了没多久,刚坐起来,乖巧又孤独地坐在床边看着自己胸口连接的小小圆片,像是被简单又无害的心率监测仪封印了似的。   听到开门的动静,他扭过头来看,因为睡觉而稍微乱了点的黑发比平时似乎更蓬松了些,让他在暖黄落地灯的照耀下,像一只落在屋内的,羽毛松软的小鸟。   “前辈,你回来啦。”观南镜展颜冲他笑,红痣漂亮得很,高高兴兴,像是他们不是五六天没见面,而是昨晚还在一起说话似的。   夏油杰莫名其妙纠结的心又莫名其妙地被抹平了,也笑了起来,温柔地说了声:是的,我回来啦。他先脱了外套挂在门口,挽起白衬衫的袖子,露出肌肉漂亮的小臂,感觉利索舒服了许多,才走了过来,在观南镜面前半蹲下——细心地先保存记录,关停机器,再捏住线,完全不冒犯的,也尽量不让他被扯到皮子,替他轻轻摘掉从两个纽扣缝隙中放进衣服里的贴片。   观南镜在他的头顶小小地松了口气,发出幸福和感激的喟叹,听得夏油杰忍不住又笑了,抬起眼睛看他:“下次直接把它们拽掉就好了,没关系的。才醒?要喝水吗?”   见观南镜垂在床边的脚背莹白,看着挺冷的,他就拍了拍他的腿示意坐回去:“不用下来,我帮你拿吧。”   明明是为了方便下地才想要拿掉这个小圆片,结果他反而又被赶回了被子里。观南镜捧着热水慢慢地喝了一会儿,感觉头上热出一点汗。他刚扭头想找东西来擦,就有柔软的手帕蹭到脸上,两个人都愣了一下,夏油杰出声解释:“我只是想递给你……算了。”   他索性直接帮观南镜按了一圈额头,还用手指帮他梳理了一下头发。氛围太像是家长带孩子了,观南镜极其乖巧地任打理,断片一会儿才想起来问关心的事:   “前辈,这周好像很忙,一直在外面……睡得还好吗?”   “应该是我先问你才对,这周过得怎麽样,开心吗?”   夏油杰缺省的回答其实是观南镜会觉得没那麽快乐——毕竟他被限制着人身自由,就好像从一座山里被关进另一座山,一个笼子挪到另一个笼子。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罕见的,简直有点兴奋地点了点头:“开心!”   教室,上课,笔记本,笔,作业,各式各样的书,学长,学姐,同级,宿舍……一切都太完整完美了,可以说是实现了他心中对校园的所有幻想。外出做任务也在他心里被类比成了社团活动。虽然五条悟和夏油杰这周任务过重没时间陪他,但他还是和同级的七海还有灰原一起上了两次课的,关系拉近了很多。   “还有,院子外面的梨树真是非常美丽,我每天都可以看它……”   “真好。”夏油杰随口说:“下次带你爬树,在那上面躺着挺不错。”   “啊。”观南镜有点惊讶:“……可以吗?”   会不会太麻烦前辈了,感觉对方不是会喜欢这种幼稚玩闹的人。   其实说出口,夏油杰就有点后悔了——大家又不是光屁股小孩,带学弟爬树是什麽猴子一样的行为,一点b格都没有(…)但观南镜的神情写满向往,眼睛清澈又明亮,他不由得又吞回了话头,只是眨了眨眼睛,托着下巴前倾身子,把脸凑过来和他对视,玩笑道:   “怎麽了?我不像是会爬树的人吗?”   “嗯。”观南镜笑着点了点头:“我对前辈一点都不了解,所以每知道一点,都感觉很开心。”   开心吗?   那种胸口像是抹布一样被抓来抓去的感觉忽然又出现了,夏油杰强迫自己无视它的存在,却又好像还是忍不住什麽似的,兜兜转转,装作自然地和观南镜说起那天晚上的事:“上次那个香炉一直放在我那儿,都快忘了,明天还给你吧。”   “为什麽?”观南镜困惑地看着他,这一会儿他们脸离得有点近了,夏油杰能看到他纤长的睫毛在眼尾拉出的过于精巧的弧线,嘴唇好像也稍微抿起来了一点点,唇瓣挤压的弧线,写着小小的委屈和小小的可怜:“前辈……不喜欢吗?”   “……怎麽会。”   夏油杰有点节节败退。   今晚探望他的人还挺多的,夏油杰离开后,刚从大阪回来的灰原和七海听说他又双叒叕在病房后也来望了一眼,灰原很兴奋地给他带了伴手礼,是一款咸味点心(除了五条学长不喜欢以外大家都给了它好评!),漫画书(刚发售我就买到了!限定版!养病无聊的话就看看吧!),又和他分享了一些在大阪的趣事。结果一扭头发现七海建人满脸别扭地双手抱在胸口站门口不进来,他哈哈哈地笑了出来,和观南镜揶揄道:   “观南同学,娜娜米只是嫌自己身上血味重,所以不想进来。他想太多了,以至于有点像那种古板男人,有没有?”   被戳破了心事还被嘲笑的七海建人恼怒地喊了一声:“喂!”   “我不叫喂,我叫灰原雄……”   灰原抱着肚子大笑起来。   谈病到此结束,他们俩很快就在走廊上打闹起来了。观南镜越发深化了自己错误的认知:如果两个人是很好的朋友,就应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随时斗殴。   晚上的时间是非常快乐的,大家轮流看完他后,硝子又在上夜班前打着哈欠来他这儿转了一圈,摸乱了夏油杰给他整理顺的头发,又给他喝了点糖水,面不改色地告诉他这是神奇药水,喝了明早就会完全康复。这是整整入学以来他第二次比较齐全地见到了同学们,除了冥冥学姐和歌姬学姐:他们俩作为经验丰富的三年级生,已经没有什麽课业了,也不常回来,总是在外。   但也许是欢乐的时光太欢乐,大家都走完,只剩下他一个人孤独地躺在床榻上时,往常的平静感消失了,回忆和痛苦灼烧的知觉又铺天盖地地翻涌回来,让他缩在被子中不自觉地微微发抖。   还是把灯打开吧。   观南镜从被子里小心翼翼地爬出来开灯,然后差点尖叫出声——灯一亮,他的房门忽然毫无征兆地就被拉开了,墙面上投射出了一个极其高大可怕的人影,头发像刺猬一般危险……嗯?   穿着豪华睡衣,头发乱飞,抱着枕头,扛着被子的五条悟出现在了他的房门口,咚地一声甩上门,打了个巨大的哈欠:“我就知道你该睡不着了。”   说着,他就非常自然地走到床边,把被子枕头往他的床上一丢,踢掉拖鞋就挤了上来:“往往旁边去去,我要睡一米二这样的宽度,剩下的六十给你应该够了。”   观南镜完全懵了。   五条悟却效率超高,已然躺好,一翻身摸了摸观南镜冰凉的额头,评价为“果然吓到了啊”。这一会儿他好像还挺精神的,不像是大半夜忽然来给学弟陪睡觉,而是dk串宿舍趴同学床上玩似的,一下子被床头柜上的漫画书吸引了视线,拿起来速翻了一遍,笑话起了灰原都在给他看什麽乱七八糟的东西。   “哈?好崩溃,这都是什麽幼儿读物啊,你喜欢这个肌肉爆表的外星人吗?英雄主义,锄强扶弱的正论,一心想和普通人合家欢,得到他们喜爱和认可的热血超人——如果真的有这种能力,他才不会是个土老帽害羞青年,也不会这麽沉迷于拯救和自己种族都不一样的生物,这是作为人类的yy吧。他不变成独/裁统治家,一个可怕的暴力神就不错了。老天,漏洞百出的故事。”   如果是硝子在这里,一定会吐槽他一边眼珠子都快黏上去了一边剧透吐槽真是笑死个人,但观南镜只是看着天花板,手掌乖乖地搭在胸前,真和他认真聊起了漫画剧情:   “毕竟是普通人画的漫画,所以普通人的英雄一定得是爱人类的,对吧?他只是有非凡的力量,但有一颗和常人一样的心。如果做不到这些,就变成‘反派’的。毕竟不打算怜爱弱者的强者,哪怕只是随心所欲地活着,都太容易把弱者害死了。”   “刚睡醒就在想这麽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你的脑子受得了吗?”五条悟一边趴着翻书,一边伸出手来戳了戳他的额头:“明明就是刚走入社会的小婴儿,别把自己当哲学家了。”   “我只是在想,我明明是人类,也长着人的眼睛,鼻子,嘴巴,手和脚,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完全可以算外星人,怪物,变异人——名字无所谓,但反正是异类。”观南镜并没有在自怨自艾,而是真的感到困惑:“对于普通人来说……咒术师和诅咒师,真的有本质上的区别吗?”   都是“非同类”罢了,只不过一个会帮他们,一个会害他们。英雄与敌人,感激与怨恨,爱与恶,就像是一块分不清两端的圆。   在高专的时间虽然还很短,但观南镜已经认识到了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英雄” ——他们是为了保护弱者而拼死战斗的,就像那两个用生命保护了四个孩子的京都高专的学生一样。   觉悟,观南镜想到了开学第一课时夜蛾告诉他的话。他想,大家成为咒术师的觉悟,是为了成为超级英雄,成为听到呼唤时就会出现的超人吗?   五条悟难得没有嫌烦或打哈哈开奇怪玩笑糊弄过去,而是带了点认真教育他,捏住他的脸,捏成小鸭子状:“不用把自己代入普通人,因为我们生来就不是,这是客观存在的现实。很多时候,把他们当成会露出笑脸的花,会龇牙咧嘴的树就够了。”   “前辈。”观南镜被他捏着,含含糊糊地说:“你以前也想过这件事吗?”   “我的话,没有呢。”五条悟坦然地说:“从我有记忆开始,我就已经知道自己不是‘普通人’,虽然是一个物种,但其实又不是一个物种。这是根深蒂固的先天概念。”   “这样啊。”观南镜立刻理解了。   这份反过来的理解反而让五条悟不解了。他眨巴着眼睛:   “啊,镜虽然糊涂,但脾气还真是蛮好的。竟然没说我太没同理心,是个混蛋什麽的……”   “前辈肯定不觉得我能理解你,因为对于你来说,我也太弱小了。但我想我确实理解了,这样对你来说会不会是一种冒犯?自顾自说这些话,真是抱歉。”   被捏成小鸭子,观南镜也还是嘟嘟哝哝地继续讲:   “就和有人天生爱作恶一样,也有前辈这样的人天生乐于行善。所以前辈做‘英雄’,是不需要理由和认同的,不是因为被教了正论,不是因为怜爱弱者,更不是因为想要得到他们的需要和认同。只是因为能做,所以就做了。真是非常了不起……”   五条悟不知不觉把手停下了,看着近在咫尺的绿眼睛里流露出的那种主人也许都不自知的,源自未知天赋的洞察:“但是这样的话,会有点寂寞吧。”   “虽然我很弱小,还麻烦,总是惹前辈生气——”   让他头疼饲养的脆弱植物伸出小叶片搭到了他的手心上,苍白的指尖在灯光下变得莹莹的,和柔软的脸颊一样。   半透的玉。   “但我可以靠近你一点吗,前辈?如果你愿意的话。”   “什麽啊,真不得了。”五条悟都没注意到自己的眼镜是什麽时候滑落下去的,对着观南镜喃喃自语:“这是什麽报恩环节吗。”   观南镜刚想问这是什麽意思,就被忽然凑近的五条悟打断了。对方撑在他上方,几乎是鼻尖贴着他的鼻尖,墨镜早滑到最低点了,露出后面璀璨苍蓝,过度专注以至于显得高远无情的美丽眼睛。   观南镜倒是没被这个距离吓到,依然放松地躺着,一动不动,眼神和呼吸一丝不乱,只是单纯疑惑:“怎麽了,前辈?”   “笨蛋小镜,不解风情。”五条悟一翻身躺在他旁边,手里哗啦哗啦地挥动着手里的漫画书:“你没看到书里吗,这些话可是女主角被救了后才能热泪盈眶地和超人讲然后热辣打啵的,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和我表白啊。”   表白?   观南镜翻身侧过来,不解地问:“这些话……我要变成女孩子才能讲吗?”   “啊!是啊——”五条悟也翻身面向他,随手甩开漫画书盖在两人的脸上,光线只能从书底的缝隙中漏进来,声音被放大,满脸认真地睁眼说胡话,反正观南镜又不可能和他一起躺在床上的时候变女孩:“对嘛,这种‘接收爱意’的环节果然是收到漂亮女孩的话才算工作福利,你——”   虽然不懂为什麽非要女孩才对,但反正观南镜又不在乎这个,在五条悟的注视中几乎是转瞬间就变成了漂亮的小女孩镜,快到他都没捕捉清咒力流转的方向。他的头发瞬间长了,温柔蜿蜒地搭在两人中间,随着呼吸微微动着,更明显地散发着洗完澡后的馨香。变女孩的镜体型也会变小,一下子不再是像和他面对面对峙,而是近乎蜷在他怀里。五条悟瞳孔紧缩了一瞬,僵硬着没有动,看着变得更圆,更柔软的眼睛绿眼睛在温柔地盯着自己看,说出的话就和贴在他脸上的露易丝冒出的对话框差不多。   不,比漫画女主角的台词煽情多了。   “对前辈来说,我和一朵花,一棵树,一只小猫小狗,和世界上任何别的生命也并没什麽太大的分别,拯救我也不是因为需要我的感恩。可就算明明知道自己对前辈来说无关紧要,前辈对我来说,依然是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非常特别的存在,是我的超人,我非常感谢你。所以我想要靠近你,想要让你不再寂寞。可以吗?”   观南镜认真说完,还情不自禁地点点头自我肯定了一下。坦荡到极点的样子显然完全不像刚说了一大堆怎麽听怎麽像恋爱告白的纯情学弟,而是小孩子看完浮夸电视剧后掰着手指头和他爹牙牙学语说“我爱你,强壮美丽的男人”。   突出一个感情十分真挚,表达完全错误。   说完了,见五条悟没有反应,他又解释了一下:“但我不能和你‘热拉打啵’啦,前辈,因为我不会。我可以变回去了吗?”   “……糟糕透了……你这孩子……真是糟糕透了哇……别在这些用语轻浮的成人读物里乱学恋爱词汇啊,到底谁给你的漫画书,灰原吗?我要狠狠揍他一顿,我说真的……”五条悟瞪着眼睛,过了半天才把书扯了下去,在刺眼的灯光中用力呼吸了两口新鲜空气。他崩溃地扯住被子把脸埋了进去:“变回去变回去,变好没?你要是让我一伸手碰到女生的胸你就死定了我告诉你!——”   “好了好了。”观南镜赶紧说。   他不懂五条悟怎麽又忽然生气了似的,从被子里出来后就背对着他一动不动,是因为刚刚被捂到很难受吗?耳朵都红了。对方没有回应他的话,但是也没有丢掉他走开。   不懂是什麽意思,但已经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观南镜感到了安心,无所谓五条悟是什麽样的反馈,继续带着倦怠乖乖躺着,直到睡意再次袭来。   奇怪,感觉心脏跳得好沉……但是太困了,没法细想……他快睁不开眼睛了,无意识地呢喃着问:“前辈,我们可以关灯吗?”   没要他爬起来去动手,两秒后灯光啪地一声熄灭了,要是让咒术师们知道五条悟这麽咒力澎湃的家夥用手术刀级别的精妙咒力压缩和控制只是为了不下床就能关灯这麽奢侈的行为,估计会流下羡慕嫉妒恨的热泪。   原本这样的无边黑夜,对于观南镜来该是漫长孤苦的修行路。为了克制恐怖的幻想或回忆,他只能强行保持清醒,但现在因为身边有五条悟在,他暂时不用害怕任何人和任何事,包括他自己。   观南镜像是沉进了温柔的海水,失去意识前模糊感觉有人把他搂进怀里。他感受到了对方肌肉的力度,鼻尖没入淡淡木质香,仿佛没入森林。   刚说完就睡得像冬眠了一样沉,什麽理解我啊,不要寂寞啊,吓死人的大话,其实不就是在撒娇吗——应该就是在撒娇吧?仔细想一下,他表达的无非是“我想要和前辈做朋友”,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讲得这麽,这麽山盟海誓,情真意切,明天就要抓人领证似的!   在漆黑一片里,五条悟反而能把观南镜的脸看得更清晰了,睫毛微微颤抖产生的迷你气流,都显目得像一场刮在北美的飓风。这让他没忍住伸出手来把指尖放到了纤长浓密的睫毛下,被这种仿佛小刷子轻轻扑到的感觉搞得一下子就缩了回去,脸庞皱成了一大团。   咦,好恶心,脊椎通电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赶紧把观南镜放开了,嫌弃地在被子上擦了两下手,一翻身扯起自己的被子盖住脑袋,决心立刻睡觉。但过了两分钟后,他又哗啦一下翻了回来,理直气壮地搂住了学弟:   架胳膊高度正好,不抱白不抱。   ————————   两章加起来正好一万出头,写累了啊啊啊,希望妈咪们看得开心(紧张。明天见啦妈咪们,爱你们,啾咪啾咪 第23章 高专篇(11)   观南镜在天微微亮时被生物钟唤醒,呆呆地对着眼前出现的挺翘鼻梁和浓密纤长的白睫毛反应了半天,才想了起来这是前辈,好吃的(划掉),好看的。   昨晚前辈好心跑来陪他,原来真的没走啊。   他真好。   观南镜心中升腾起纯洁又温柔的感激来。   虽然来的时候五条悟很霸道,抱着他自己的被子把观南镜挤得好悬没掉下去,但真睡了一晚后他反而规矩体面得像个贵公子似的,很端正地侧躺在另外半边,银发柔软地铺散在枕头上,只伸出一只手来搭在观南镜的肩膀上。   他的呼吸很均匀,吐息中仿佛带着淡淡的香气,手臂也是温热的,睡衣袖子盖到手腕前,露出来的皮肤光滑发烫,贴在观南镜的肩膀上。比起昏睡前的状态,这一会儿香味变得更清晰了,雪松和檀香味混合在一起,还有别的复杂而陌生的寡淡香料气味,微妙而绵延不绝地懒散铺开在他手臂和床榻的狭小空间中,仿佛浸透了他的每一根发丝。   宛如在凛冽冬夜被装进了一个温度怡人的壁炉里,木头在他旁边无声燃烧。   五条悟的怀抱是一款更适合观南镜宝宝体质的香炉,他不困倦了,却依然疲乏,像是真的被装填进火中,噼啪噼啪地烤酥了骨头。天只是刚蒙蒙亮,屋内依然很暗,观南镜乖乖地一动不动,不想吵醒五条悟,让他再多睡一会儿才好,于是在心里念了早课的经,念完后无事可做,便开始数五条悟额头前落了多少根头发,数着数着便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夏油杰。   不知道前辈睡得好不好呢?   夏油杰眼下依然带着淡青,在黑暗中按掉忘记关闭的闹钟,呜一声后疲倦地用胳膊盖住自己的眼睛。室内寂静,只有檀香氤氲。咒术师普遍体温偏高,虽然春天的清晨温度还很低,在山峰上的高专尤其是,但他还是踹掉了大半边被子,得亏床够大才没有掉下去。   他还很累,可昨晚到现在的睡眠已经是这麽多天中最充足的一次了,被弄醒后他就睡不着了,翻来覆去好不容易酝酿了一会儿睡意,却在屋外的鸟鸣声中彻底破功,到底爬了起来。   窗边木架上摆着小香炉,还没燃尽,他披散着黑发,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把盖子掀开来看了看里头,又小心地盖了回去,把窗帘拉开。   外头精美空幽,除了鸟鸣无声可闻,夏油杰站在镜子前扎头发,洗脸,漱口,张开嘴巴转动着检查自己的口腔——这是他吞食咒灵的某种后遗症,总疑心自己的喉咙有没有在腐烂。他分不清是咒灵球还是他自己的肉正在散发可怕的气味。   看一百次也是没有,没有一百次也还是会再看。   不过这次算是看迟了的,他昨晚完全忘了这件事——毕竟吃下去的不再是那麽恶心的东西,而是干净又漂亮的小花。   就算是让一百个医生来看也会说他的口腔和咽喉健康得不能更健康,于是夏油杰合上了嘴巴,因为不舒服的动作,眼角带着点恹恹的红。他脱掉睡衣,今天暂时还没任务通知,于是拿出了私服,没什麽精心修饰的欲望,就扯了件宽大的棉质白t,黑色灯笼裤,材质和款式比制服要精致些,右边口袋挂一条银链。   衣柜门关上,放在旁边架子上是的整整齐齐的好多个礼盒——他一路上乱七八糟带着的伴手礼,没随身拿着,拜托辅助监督直接放房间里的。   五条悟那家夥只管吃和买,还有指挥他给谁谁谁带哪哪款,根本不管别的事,突出一个当惯了小少爷的脾气,仗着夏油杰会善后——夏油杰也确实不能不妥帖,此刻便没忍住叹了口气。他把东西按每个人一份分好,但到最后却多了个不一样的小盒子。   不是摆在架子上,是他自己从制服外套的口袋里掏出来的。   棕色的硬皮质外壳,黑丝绒的垫子,打开后里面是一条月形吊坠项链,有特殊的暗扣设计,可以打开放一张指甲盖大小的迷你照片。白金的材质,设计得很用心,在细微的光线中也有变化无穷的粼粼细闪,像拈了一条小小的银河在手上。   漂亮是漂亮,但太精巧了,并不是他日常会喜欢的配饰风格。夏油杰迟疑着把它握在手心,微凉的金属在指缝间滑动,世界上最美丽的流沙温柔落下,最后月亮小小的弯角抵住了他柔软的皮肉。   他在檀香中头抵着墙闭上了眼睛。   昨天坐在那儿半天,都在说什麽废话啊……   到头来, “为什麽送我月亮”问不出口, “我也送你月亮”更是完全做不到。   主打一个莫名其妙的烦恼和纠结。   如果换成是五条悟的话,肯定会说“我随口一说学弟就送我,那他肯定是喜欢我喜欢得不得了啊,这也没什麽好奇怪的,难道我不配收到月亮吗”,然后像是无事发生一样继续嘻嘻哈哈,但是夏油杰做不到。如果换成是五条悟的话,也可以一弯腰抬起墨镜,隔着柜台指着长得很笨蛋的可爱点心说哈哈哈和学弟一模一样然后买下来要送,但是夏油杰也做不到。   观南镜对他单纯又无来由的“爱”让他不知道该怎麽安放,不想要推开,接得是感动的,却也为难。想要回应,又怕回应得不够恰当。   说到底是他觉得万事都该有有条有理,有原因有末尾,安全又稳固,喜爱也一样。人与人的喜欢,份量应该相当。他习惯和乐意多给予别人柔情和关照,是他的慷慨,更是为着一种可以兜底关系的从容;别人反过来要爱他,他反而感到无所适从,因为他并不认为自己是脆弱或任性的,总是需要被心疼或偏爱的存在。   夏油杰认为自己应当对着花,点心,香炉,月亮和依赖的眼睛一笑而过,笑话小孩子的天真,把小学弟摆回普通的亲切但不亲密的位置上……他上次也试着这麽做了,可他的情感却似乎并不这样想。   我不需要这种爱……吗?   他的手指在墙面上徒劳无功地滑行,本能地想要握住什麽,却不小心在指甲边缘中刮进了一点淡淡的墙灰,猛烈地,难为情地蜷缩回来,努力摩挲着,想把这种感觉消抹掉。   还是送吧?想半天真是不像样……万一有人问就说是买伴手礼时候看到,随手买完又不喜欢了,浪费了怪可惜,觉得只有学弟能戴就送给学弟了,没什麽意思,这样不就行了吗?   他到底还是找到一个轻描淡写的理由,成功说服了自己,心肠顿时轻快起来,轻快到简直有点雀跃。   观南镜发呆久了,不知不觉靠着五条悟的手又睡着了,再次醒来时已经是被吵醒——他呆呆地撑着胳膊抬了一点起来,稀里糊涂地看着夏油杰正黑着脸揪住五条悟的衣领,把这麽个快长到一米九的超巨大长条白毛猫(…)就这麽粗暴地要丢到地上去,而对方还在负隅顽抗,扯住被他压在身下的被子。   他睡懵了,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麽事。   这是怎麽了呢?前辈因为前辈和他一起睡觉生气了吗?为什麽?   家入硝子好像是和他一起来的,此时正站在门口叼着烟,发出幸灾乐祸的声音:“啊,五条,你真是好差劲的前辈,怎麽跑来抢学弟的病床睡——”   五条悟顽强地扯住观南镜的被子,硬是没被拽下去。连着多日没觉睡,好不容易香喷喷呼了一晚,现在连被攻击了也没太大的反应,眼皮都不想睁开,边打哈欠边嘟哝着说:“我可是好心……你看看,你们把学弟给吵醒了吧?好不容易遇到假期,你们才是不体贴的前辈……”   观南镜这会儿是彻底醒了,揉了揉眼睛慌里慌张地发现这不是做梦,他还没经历过一睁眼有三个人在旁边的窘境,顿时都不知道自己该干嘛:“我……”   “真是太离谱了,悟,你脑子里都在想什麽啊——”夏油杰截断了他的话头,宛如正义使者一般把五条悟彻底摘了下去,脸色确实不太好,不知道是无奈还是什麽:“不像样。”   硝子笑意十足地复读:“不像样哎”   “都说了是好心了,你们哪来这麽多规矩。”五条悟哈欠连天地勉强站在地上,捂着眼睛摸眼镜:“学弟被吓得晚上睡不着,所以我才来陪他啊!陪他总不能在床头坐一晚吧,这个床这麽大,分我一半又怎麽了呢,镜又不是女孩子。”   “什麽时候变这麽体贴了,你骗谁。”   “不是,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麽形象啊?最近老说这种话,我真的要生气了。我怎麽就不能关心学弟了呢,我怎麽就不是好心的前辈了。杰你干嘛这麽小心眼,吃醋怪我平时不够关心你啊——”   “哈?谁要吃你的醋?”   “那你在发什麽脾气。我和学弟相亲相爱有什麽错,你赶紧给我们撒花鼓掌,夸我做得好。”   夏油杰:“……”   从昨晚到现在,十二小时内,观南镜已经是第二次目睹走廊斗殴了:……   硝子的眼睛都快看不过来了,一会儿给五条悟加油,一会儿替夏油杰助威,一会儿威胁他俩敢砸消防栓就告老师,看得乐不可支,烟抽完了才进来,和观南镜说:“厉害……好久没看到他们打成这样了。”   观南镜正在抓紧换衣服,穿袜子都快穿不明白了,又内疚又迷茫:“对不起……”   和已经习惯了五条悟还有夏油杰三天两头吵架斗殴的高年级生不一样,观南镜对此完全没有概念,也分不清他们亲密玩笑中到底几分是真不满,几分是随意的火气。更糟糕是他的根本没懂他们在为了什麽吵架。但反正和他有点关系,这就够让他不安了。   “别觉得抱歉啊,真成笨蛋了。”硝子水葱一样的指尖点了点他的额头,笑道:“互相发火和出拳头是关系好的人的特权,你敢和我打架,打完还默认我们会重归于好吗?不能吧?所以不要替那两个混蛋操心了,他们很快就会和好的。”   她翻看了一下观南镜的心率记录,抱怨起夏油杰和五条悟都好没责任心,把仪器随随便便就关了,真不知道两混蛋在互相嫌弃什麽。转头看到观南镜已经换好了衣服拉开了帘,在穿室内鞋,便和他说:“换出门的鞋子哦。”   “?”观南镜困惑地抬头。   家入硝子撑着桌子笑了起来,点了点自己:“今天我们三个一起带你出去——五分钟前刚收到的消息,冥学姐还有歌姬学姐出个任务,已经三天了还卡在里面,好像是遇到麻烦了。以防万一,我们要去看看情况。”   说着,她往外面喊了一声:“好了没,你们俩?都快去换制服,学姐们还在等着我们呢——”   外面轰隆了两声,已经在彼此的漂亮脸蛋上弄出青紫来的两个人怒气冲天地一起踹门进来了,十分恼怒地瞪了彼此一眼。观南镜无措地站了起来,像个目睹两个家长监护人吵架,所以压根不知道该往哪边去的小孩子一样本能地谨慎着,一动都不敢动。五条悟气哼哼地抱着手臂靠门站,和硝子控诉夏油杰如何新学了卑鄙的柔道(…),被硝子吐槽说你不开无下限和人打架我一律默认为在玩。   而被控诉对象则是抿着嘴唇冲观南镜走了过来。   “礼物我给你放在门口了,记得拿进去,有两款要放冰箱,保质期还有三天,要尽快吃。”   观南镜紧张地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还没来得及说谢谢,就被对方宽大的手掌忽然圈拢在了怀里,夏油杰从手心里转出盒子,指尖挑开,项链立刻在阳光中璀璨连连地闪耀起来,缠绕在他手指上,接着晃荡到了观南镜的锁骨上,微凉妥帖地安放住。   手腕搭在他的肩膀上,温热的手掌在他脖颈后撩起发尾,轻柔地把项链扣好。   “好了。”   夏油杰在另外两人的注视中若无其事,依然只是看着观南镜,就着扣项链的姿势摸了摸他的脑壳:“喜欢的话,记得多戴,不喜欢就丢掉吧。”   他才不是会送人贴身首饰的类型。五条悟震惊地发出“你他爹在演什麽”的声音:“别告诉你是‘买完才发现不合适’‘放着怪可惜’,顺便送的。”   “不是啊,是特意给镜买的,想送给他。”夏油杰的手指还绕着观南镜的发尾,满脸镇定地说:“不过原因就不说了,这是我们的秘密。悟,你不要吃醋,要撒花鼓掌。”   硝子已经笑到在举手机录像了。她打算等今天捞出学姐们后,一起开心一下。   ————————   *虽然毫无关联,但是在写杰哥的心理活动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个烂梗,就是“你必须非常努力才能看起来毫不费力”的那种古早鸡汤,一下子忍不住笑出声了。这里他尽全力找理由其实不是真为了说服别人(因为并没有人真的问了),而是在说服自己,就是那种理性和感性冲突的时候,理性显得很外来,像是一种大他者,用第三视角的评判眼光来提问题,妈咪们应该能get到这种感觉!每个人都有过这种时刻的。不过无所谓了,做了那麽多心理建设还不是被刺激到了就a了上去hhh   碎碎念就到这里啦!感谢妈咪们来看静静,希望喜欢!nina爱你们亲亲(啾咪啾咪) 第24章 高专篇(12)   冥冥和庵歌姬去的地方是一处山顶豪宅。这里从前住着当地一户企业家的家庭,一夫一妻两个孩子,非常标准的幸福之家,但在他们破产并带着孩子们一同自杀后,这里就成了当地有名的凶宅。   已经有三四个所谓的冒险博主在这里头离奇失踪了,终于引起了警方的重视,慎重起见直接让“专业人士”来介入了。   去的时候四座车就够了,硝子坐在副驾驶位上悠闲地搭着腿,五条悟观南镜和夏油杰挤后面。尽管车型算是豪华宽敞的,但因为左右两个腿太长了,坐姿又都很不收敛,两个人翘两个方向的二郎腿,镜面对称一样,得亏观南镜喜欢坐得端端正正,也不觉得拘束,否则有他难受的。   四个人一起听辅助监督大概说了情况,都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听起来很普通啊,最多是个二级咒灵吧……学姐们怎麽会停在里面的。”   最近经历了过多这种事,五条悟的第一反应就是:“窗的判断又出问题了吗?”   “不是,两位咒术师应该还是安全的。”这次送他们的辅助监督是个年轻的女孩,说话朝气十足:“那所宅邸有个很明显的特征,里面的人还没有‘消失’的话,外面人是进不去的。所以虽然到今天为止,留守的辅助监督忍不住上报情况了,但他检查后确认过了,门打不开,她们还在里面。”   “真的是被困住了啊。”硝子打了个哈欠:“好担心歌姬前辈,希望她还好”   “是啊,毕竟歌姬那麽弱。”五条悟有点恶劣地托着下巴笑:“可别是她拖了冥小姐的后腿。”   “你好混球啊,五条。在她面前不准这麽讲……”   “啊,硝子偏心,比起同级怎麽更偏爱前辈呢,伤心了QAQ”   “演技好差啊你。”   ……   他们俩热热闹闹地斗嘴,观南镜安静地听,又不知不觉走神了,偏头望向窗外。春日越发深,学姐们被困的地点在南边一点的地方,不知是这点距离的影响,还是天气实在太好了,外面似乎比高专内要明亮和热闹许多,树木繁茂,田野是绿油油的一片,在电线杆下显得很漂亮。他的脸在阳光中被照得半透明,真的很像细腻的羊脂玉,眼睛倒是没那麽绿了,掺杂了一点金棕的感觉,虹膜的花纹好复杂。   项链他表达了喜爱,当然也就戴着没拿下来。此时透过穿得齐整的制服领,在观南镜偏转脖颈时能偶尔看到一点链子,细碎精巧的流光,很配他。   夏油杰手撑在窗户上,不知不觉就看了他一会儿,直到被来自另一双冰蓝色眼睛投来的含着笑意的视线逮捕,他才惊觉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盯着学弟看了太久,装作若无其事地转开了眼神。辅助监督正在好奇地和他们搭话:   “为什麽要来这麽多人呢?硝子同学出门已经很难得了,还带了新学弟——观南同学,是叫观南同学,对吧?是很担心前辈们吗?”   她感慨道:“青春真好,大家感情好深厚啊”   “才不是。”硝子指着自己说:“我是真的很担心歌姬前辈,不过后面那两个——”   “白送的任务,白送的任务接了这个就不用做别的了。”五条悟热情举双手。   夏油杰狐狸一样眯起眼睛,也笑得很开心:“累了一周了,能出门玩一圈也不错呢。”   观南镜则是很安静,显然并没有多想:“前辈们让我跟着,我就一起来了……”   啊,我在乱感动什麽。辅助监督的青春情怀淡淡地来,也淡淡地走了,感觉甚至有点哭笑不得:她早就知道咒术师们大多都是问题儿童,问题青年,问题中年和问题老头老太,却又还是没能真的习惯这一点。   同样还没有真正习惯这一点的还有今年刚升入三年级的庵歌姬。尽管外部世界的时间已经过去三天了,但实际上在她的视角里,她和冥冥才刚进入这间古怪的屋子不到两小时。咒灵显然在这里施放了某种类似结界的东西,把她们俩关在其中。空间像是成为了一个无穷循环的走廊,无论往哪里走都会回到原点。因为术式大部分情况下只能用来辅助,所以她在过去的两年中也不怎麽出外勤,现在和镇定,强大又无感情的同级在一起,紧张的反而是她。   冥小姐,正是因为太强和太成熟了,以及专一又强烈地热爱着金钱,视钱以外的东西都为粪土,所以显得有点冷漠啊。她在心里沮丧不安地想:她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废物?她会在心里嫌弃我,觉得我麻烦或丢人吗?   不行,我可以不强大,但死也不能拖后腿。   抱着这种强烈的信念,她努力忘记恐惧,投入到对事件的分析和解决中来,力图发挥价值,绝不让自己表现得像是需要人额外关照的笨蛋。然而就在他们俩快找到门路前,这个结界忽然从外面被击碎了。   冥冥敏捷而优雅地立刻跳着躲了出去,而庵歌姬被塌陷的房屋砸了个正着!   银发墨镜帅哥从天而降,嘻嘻哈哈地踩住了她面前的石板。她还没来得及彻底爬出来,夏油杰粗暴地叫了个能遁地的一级咒灵从土壤中钻了出来,穿透房屋把关住了她们的咒灵嘎嘣脆地一口吞了。   巨大的动静   “五条!夏油!——”   她顶着满头满脑的石子沙子爬了出来,愤怒的喊声撕破天空:   “有你们这麽救人的吗!!!!!——”   一群人里,冥冥是她害怕的同级,五条和夏油是两个混球后辈,只有一左一右乖巧地从五条悟背后冒出脑袋来的家入硝子和观南镜是两个小天使。   “硝子!镜!”她瞬间变了脸,从“将要暴走吃人”的女魔头前辈变回了漂亮的巫女服大家小姐,泪眼汪汪地冲着他们张开了臂膀:“你们也来了?真是太好了呜呜呜呜,来给前辈抱抱……”   “什麽嘛,歌姬真是偏心啊。”五条悟搭着夏油杰的肩膀,故意拿话挤兑她:“明明是我们十万火急地跑来救你啊,你一点都不感激,只去看那两个摸鱼的——”   “都说了,给我叫前辈!无礼混球!”   庵歌姬接过观南镜变给她的手帕擦脸,擦到一半又破防了,摇着观南镜的肩膀让他弄个刀给自己,她要砍了五条悟。   “歌姬这麽弱,别砍了你自己的脚——”   在硝子的怀抱里,庵歌姬才强忍着没被真气哭了。事情算是成了,他们解决咒灵是纯秒杀,办事的时间还没有上山花的久。冥冥是绝对不会把自己宝贵的时间多花一秒在工作上的——别人得花钱来买才行,于是确认了一下咒灵已被祓除,便招呼他们离开。但她一抬头望着晴朗的天空,才忽然想起来什麽:   “你们刚刚放帐吗?”   正像一只漂亮大蟑螂一样在歌姬面前左右横跳做鬼脸哄她不要再哭了的五条悟顿住了:……   他的额头开始疯狂冒出汗珠。   但一道天籁之音解救了他,观南镜温柔的声音落了进来:“放了哦,刚刚才撤掉的。我看前辈没放,就补了一个。”   他很乖地说:“和辅助监督现学的。”   “镜!——”五条悟满脸感动地冲他扑过来:“前辈的宝贝!——”   他被四只手同时扯住了:“停手啊,变态!”   任务完成得比预料中快很多,确实拉扯出了大把空闲时间来,他们回到东京时才刚到十一点,如果不是像昨天那样遇到紧急征召的话,应该最起码到晚上为止都有空闲时间了。   又正好遇到周六,这可真是——好得不得了!   五条悟的脑袋上都快冒出可具象化的小花了,回学校是不可能回学校的,他一把子搂住观南镜,兴高采烈地要求:“变成女孩子变成女孩子,我们今天一定要把好吃的十七家店全转一遍——”   硝子扒拉住了他另一边胳膊晃,变成了蜡笔小硝脸:“带我一个,带我一个。”   她已经三个月没下山了,这次好不容易借着“防止同门出事得不到紧急救助”的理由跑出来,暂时又没伤患找她,她完全不想就这麽回去。   夏油杰满脸无奈地站在他们身后叹气:“你们真是……我问一下灰原他们今天有没有任务,没有的话应该也回来了,先一起吃个午饭,下午再逛逛吧——你们中午想吃什麽?”   “麦当劳!”   “寿喜锅!”   五条悟和家入硝子喊了完全不相干的东西,然后“哈?”一声,互相抨击起了对方的品味。   “好不容易到市里一趟,吃什麽快餐啊!”   “就是山上根本没有才要吃啊!而且我现在好饿!”   “不要不要,麦当劳在哪里都吃得到,我要吃那家有清酒的寿喜锅——”   “大中午的吃什麽寿喜锅啊!而且硝子你怎麽回事,天天抽烟喝酒,仗着自己会反转术式就过这种荒废无度的大人生活!”   “我哪有天天喝!你自己不会喝酒就诋毁别人,过分!”   “硝子竟然说我过分……啊啊啊……”   他们俩也开始空气猫猫拳。观南镜略微意识到了可能问题也许大概是有那麽一点点出在五条悟身上,如果是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的话,绝对不会在老师眼皮底下,还有市中心的人行横道前闹出这种动静来。但对前辈认真的喜爱蒙蔽了他的双眼,他虽然看到了,却还是觉得五条悟非常可爱。   怎麽都好,吵架也好,打猫猫拳也好,撒娇也好,五条悟好像什麽都不用做,只要会呼吸就能让他看了觉得很欢喜。正这麽想着,眼睛就被一双手盖了一下,夏油杰今天闻起来比观南镜还观南镜,檀香味从袖口里幽幽冒了出来,观南镜恍惚了一下,差点以为是穿着袈裟的僧人在靠近他,接着才反应过来是夏油杰。   “怎麽老盯着悟看?”夏油杰放下手掌,微笑着和他说:“他哪里不对吗?”   观南镜摇了摇头,乖巧问他:“电话打完吗?”   “嗯,他们现在就过来,直接去吃饭的地方和我们汇合。灰原挺开心的,七海嘛……感觉是休息日不爱出门的性格,不过灰原会把他带来的。”   观南镜确实已经在手机上收到了来自灰原热情洋溢的短信,在关心他昨晚有没有休息好,倾诉马上就要见面好开心,还热烈地讲拜托他转告夏油杰很感谢他,他超喜欢他巴拉巴拉……   太长了,转述不清。观南镜举起手机给夏油杰看:“灰原同学很喜欢前辈……”   “不是喜欢啦。”夏油杰哭笑不得,其实没怎麽看得进去短信内容,但这个姿势观南镜离他很近,举起手像是在索要拥抱一样。   真亲近啊,第一次。   带着说不清的心理,他故意没去接手机,而是依然双手插在口袋里,假装很认真地微微侧过头来看,然而短信里写了什麽一个字也记不住,只记住了观南镜的手指扣在金属边缘会被压成淡粉色。   “是喜欢呀。”   观南镜不解。   他们最后到底是去吃了寿喜锅,因为等到灰原和七海来时一边倒地否决了吃快餐的主意。但说实在的,对于胃口大如牛的青春期咒术师来说,烦恼吃什麽实在是没意义的争论——谁说中午只能吃一顿饭了?   观南镜实在是饱得不行,震撼地看着大家刚吃完这一顿,转头不撑了,又热热闹闹地走进了麦当劳。吃寿喜锅的时候另外四个人大概一人喂了他一碗东西:夏油杰点了店里特色的一款笼屉荞麦面,拿到手就挑了一半给他;硝子给他捞了一碗牛肉拌生鸡蛋(不然全被五条那个笨蛋吃了);笨蛋一边嚷嚷着硝子你又偏心一边把自己的和果子分了一半给观南镜;灰原雄则是帮他装了米饭,放上吸满了汤汁的各式蔬菜,像个关照弟妹的大哥哥一样很热心地督促他不要挑食,除了肉以外蔬菜和主食也要吃,不然会饿。   根本参与不进来这种投喂活动,不懂他们怎麽忽然就这麽熟,熟到感觉完全没界限感的七海建人:……   没动筷子就已经吃撑了的观南镜:……   他们俩在热气腾腾的桌面上,目光不期而遇,像两个逃窜的可怜蛋,反而在这一刻读懂了对方的狼狈。但现在,就连他无比短暂的心灵盟友七海建人都把他给抛弃了,也一同走进了麦当劳里认真地选起了吃什麽甜点,观南镜真是欲哭无泪。   他们是各点各的份,五条悟搭着他的肩膀,张口就是:“汉堡每种拿两个,小食拼盘要三个……镜,那个新口味的麦旋风你吃不吃?吃的话我就买四个。”   观南镜差点没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这孩子是怎麽回事啊!”等漫长的发票打印出来的功夫,五条悟轻轻捏着他的脸,扭头和坐在后面的家入硝子抱怨:“他都不爱吃东西,怎麽长身体?”   “饭量本来就得慢慢增加啊。”硝子正被灰原和七海围着敲胳膊敲腿,宛如什麽黑道女魔头:“不可能一下子变成大胃王的。”   虽然比起刚来高专的那副尸体样(…)观南镜现在肯定是好了很多的,但他看起来真的越发像是有着什麽隐疾,不是从审美上,而是从生物意义上让人感觉他太脆弱。昨天晚上才真的搞懂他的出什麽问题后,五条悟就意识到了对方的身体恐怕能维持住现在的状态都算不错了——咒力一边强化身体一边攻击心脏,两者互相矛盾着,能在一定阶段达成平衡,否则观南镜早就因为咒力的冲击而死亡了。   打破平衡的就是每一次咒力暴动,应该是会对他的身体……准确来说是心脏,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都这麽蔫吧了,还不好好吃饭。五条悟莫名烦躁起来,像是一个看着不争气小花,恨不得能一天浇三遍水施五次肥的园丁,又偏偏不能这麽干,只连声叹气:“气死我了,你这小坏蛋。”   忽然从笨蛋严重升级,变成了坏蛋的观南镜:?   就因为没有陪着前辈吃冰淇淋吗?他迟疑着用手按在肚子上,思考能不能忍忍再吃点,但下一秒就被按住脑壳摸了摸,五条悟总是漫不经心的声音中,仿佛难得带着点认真的意思:   “你要多吃点,长结实点,懂不懂?”   不过很快,他就自己打破了这点气氛,勾起唇角,拉下墨镜,弯腰兴奋地吓唬小孩:“快点长到二十斤我才能把你吃了呀!”   “悟,你有完没完了——”夏油杰用正方形的小餐巾纸团了个小球砸过来:“点个餐要点到什麽时候啊?”   纸团没能成功砸到他,在极其靠近的时候弹开了。五条悟冲着他比了个中指,在观南镜看清楚前又换成了比爱心。   前辈们关系真好。   观南镜第不知道多少次这麽感慨。   五条悟一个人吃了八个汉堡,还打包了几个带走,预防他晚上饿了没有高热量夜宵可以吃。大夥都匪夷所思他的胃到底是什麽黑洞做的,但他自己振振有词,说刚刚那一顿只能算是止住了饿,再吃完这一顿才是真的饱了。他们六个人一起熙熙攘攘地走过,吃多了嫌太阳热,找了个花架子下又躲阳光买水喝,过于引人注目,又被当成了是什麽偶像团体或电视剧拍摄现场。   但漂亮青少年团体其实完全没感受到路人眼光,脑子里只有一件事:   打电动!   游戏厅,全世界最美妙的地方,游戏厅!   夏油杰在开手机查新闻,看最近有哪些新发售的游戏是他想买的。五条悟在和灰原雄激烈地讨论拳皇里哪个角色是最好用的,硝子在惬意地点烟,这还是她大半天以来的第一根……观南镜靠坐在栏杆上认真地看小蚂蚁搬家,有一滴甜饮料落在了地上,对蚂蚁们来说好像就是一大片宝藏,所以它们在勤劳地挪动。   看着看着,蚂蚁们被阴影笼罩了。他抬起头,看到一小罐咖啡奶,七海建人习惯性地蹙着眉头,属于混血儿的金发寡淡又冷硬,但眼睛意外是很温暖的黄绿色,和观南镜有点冰冷与模糊的瞳色不一样,他的眼睛像某种混入了金线的树木。   “要喝热饮吗?那些家夥全买了冷的。”他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别扭,像是不耐烦似的。   观南镜却微微笑,从他的手里接过温度适宜的罐子:“谢谢你,七海同学。”   “你们俩还在说敬语吗?真有够离谱的。”五条悟竖着耳朵,忙中抽空吐槽:“话说你们俩姓氏发音好像啊,七海是nanami,观南是minami……”   “但是‘七海’很常见, ‘观南’完全不是。”硝子吐了口烟,因为愉快而眼角眯起,泪痣生动无比,她在阳光下真像一只懒洋洋的,橙色的美丽猫咪,笑着看向他们,难得问了点敏感问题:“镜,你是和谁姓的,爸爸还是妈妈?”   “都没有哎,我的姓……是寺庙主持取的,名也是。”   想到上个月还跪在挑柴念经,现在却靠在栏杆,背后车水马龙,观南镜自己都愣了愣,感觉新生活变化得太快了,一切像是做梦一样。他眨了眨眼睛才又清醒过来,有点抱歉地看向家入硝子:   “意思有点奇怪,前辈不会感兴趣的。”   夏油杰抬起了头,看着明明脸色很正常的观南镜,却还是忍不住抿了抿嘴角,感觉这不是个好话题。万幸硝子也不是什麽八卦爱好者,稍微惊讶了一下他确实是被凭空捏了个姓氏出来后,反而感觉一切都合理了,点点头笑道:“真不错哎……僧人取的姓名,感觉天生就气运很足一样,好多人家不还会特意去寺庙里求名字吗?”   观南镜微笑,请高僧取名确实是很多爱子情切的父母会做的事,但他的情况完全不是这样。一直到大概五六岁前,观南镜都是没有名字的,他在寺庙中的代称是“喂。”。他日日听经书,过耳不忘,看着墙上的经文对照背诵,便认识了许多字。他伺候主持穿衣,供饭,跪在廊下打着盹听他讲经,但他不准拜佛,也不准入佛堂。   直到一个清晨。   《地藏经》云,人之所思也是业力,业力甚大,能敌须弥,能深巨海,能障圣道。地藏菩萨观南阎浮提众生,认为他们“起心动念,无不是业,无不是罪。” *   主持讲了一通经文,说:“你本是孽胎祸根,所以替你取姓观南,是要你时刻记住,你的所思所想,皆为业障。必得清心寡念,从善抑恶。”   佛堂明镜高悬,倒悬着趴俯在蒲团上的小男孩,主持又说:“菩提心者,则为净镜,显现一切诸法门故。*人之心性,贵如明镜,你却是最善恶不解,最糊涂。替你取名为镜,是要你时时自检,不忘清明。”   观南镜,多麽陌生的名字,很长一段时间来说,还不如“喂”更亲切些。而且在这姓名中倾注的也不是护佑与慈爱,而是深深的忧心和戒律。   名字是最短的咒。   主持从来都是不喜欢他的,但观南镜想,为了护他而死的那天,主持一定没有诅咒他。因为最长也最短的诅咒,他早在那个寂静无声的早晨,就烙印在他的一生中了。   他垂下睫毛,任谁来看,神情也是无懈可击:“前辈说得对。”   夏油杰觉得自己想多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观南镜也玩得很专注很开心——他和五条悟用两台背靠背街机打对战时他站在中间都快看不过来了,一会儿到左边望望,一会儿又到右边看看,看得他发笑,三番两次走神差点翻车,把他背后的灰原急得一跳三尺高,差点没把七海建人胳膊给抓青。   硝子站在五条悟后面,那边有墙靠着,比较舒服。见夏油杰不幸落于下风,她非常英勇地拔烟相助:“夏油,你不要怕,我来帮你!”   一边说着,一边就作势要用手去挠五条悟的脖子,把对方急得大喊硝子你不能这样!……   一群人的笑声几乎要掀翻天花板,搞得老板都探头探脑往这里看,不懂是哪款游戏这麽吃香,玩得热火朝天的——一看是一群穿着一样制服的高中生就明白了,不是游戏多特别,而是小孩子们聚在一起就是吃空气也快活。   青春啊,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在游戏厅里玩到天昏地暗跑出来后,他们又去影像店买了一点录像带和唱片,本来还想一起开包厢看一场电影,但光是看什麽他们就吵了十几分钟,然后又因为互相攻击审美打了十几分钟,再然后就饥肠辘辘了。   “还是先吃饭吧。”   大夥再次达成了一致,重新勾肩搭背好在了一起。   这一会儿是真饿了,于是只想吃肉,于是去吃烤肉。五条悟的饭量这一次没有震撼到同伴们,但震撼到了不幸的老板(…)她不得不提前两小时挂了“已歇业”的牌子,以防今天备好的肉不够那个饿死鬼投胎一样银发小夥子和他的大胃王同学们吃(…)她催着后厨把肉快点接着摆盘,汗流浃背地偷偷看那头桌子上的战况,头一回做生意做得这麽狼狈,祈祷他们不要再点下一轮。   看了半天,全都很能吃,里面也就一个长得好文静的男孩子不知道是饭量不大还是不爱吃,吃相文雅又克制,仿佛视滋啦滋啦的肉香为不存在,在这种是个人都会食指大动的环境里依然表情很平淡,仿佛放进嘴里是的小葱拌豆腐。他坐在最右边,左边是饿死鬼(不是)(划掉)白毛,白毛的左边是黑发丸子头男生。   黑毛一直在越过白毛给他夹肉,白毛一直伸筷子半路把肉抢走,没多久两个人就打了起来,然后一起被坐在对面的棕发女孩子揍了,一起变成了蜡笔小新脸,气鼓鼓地顶着包,这才不闹了。   店主隐隐约约听到那个白毛在嚷嚷:“硝子你怎麽能和老头学这种蛮横的拳头!”   女孩子的声音就不太清楚了,但反正她说完后,坐她左右的两个男生都笑了,笑声可爽朗,就连吃相端庄的小男孩也笑眯了眼睛,不得不捂住嘴来克制。白毛好像更气了,喝了一点酒就耍无赖一样抱住他晃,约莫是抱怨他不和自己站在一边。   对方脾气也是真好,真就侧过脸来不知道说些什麽,但一看就是在哄他,因为他把自己的小碗拈了起来,轻轻推到白毛面前去。这一口肉是小事情,态度是大事。店里精挑细选的灯光是暖得正正好,不发黄,只照得人脸如玉,是仿照古灯笼效果的。都说灯下看美人,看男孩好像也一样,莹莹润润的一张脸,一双眼,温柔得好像一张画铺在她店里头了。   店主这才发现这个端庄弟嘴唇正下有一点红痣,她刚刚还以为是不小心沾到辣椒面了呢。   哎呦,好会长的小孩子。   白毛摘了墨镜,竟然也漂亮得惊为天人,店主再次大受震撼,她上一次见到这麽能吃的还是相扑选手,贰佰二十斤,这白毛怎麽浑身腱子肉不带肥的!基因突变吧!但他虽然能吃,却很不能喝酒的样子,刚喝那麽点,立刻就上脸了。红晕从眼尾染到耳根,更显得白毛生着芙蓉花一样的俊脸,可惜没形象,勾着人家端庄弟的脖子在那儿贴着脸看,半天不松手。   哎呦, dk们真是,又不是情侣,也不知道说什麽悄悄话能这麽腻歪,半垂的睫毛晃得像银翅蝶,浅蓝的眼珠子都快化成薄荷糖浆了。白毛要是个女孩,现在肯定在亲亲那小红痣,咬嘴唇热吻了,可惜他不是,他是个好高好大好能吃的饭桶男生……   店主吐槽得忘情,已经彻底忘记了自己监视这桌子人饭量的初衷,看漂亮dk贴贴宛如在看电视剧,根本停不下来。她发现黑毛也是很漂亮的,但此刻就好像有点黯然神伤。其实他眼睛细长,压根看不清什麽眸光流转的动静,但店主反正按照自己的喜好这麽给他安排了。   她想,这黑毛和白毛关系一定很好,比各自和端庄弟的关系都要好,不然进来的时候不会贴着坐。但是关系再好,黑毛给端庄弟夹肉,白毛一撒娇,端庄弟就全栈给他去,这也有点子古怪。   她认真畅想都市dk三角友情大戏,刚开了个头,剧情就被端庄弟给整没了——对方之前要了冰茶,她还不知道是干嘛的,现在才发现原来是在等荞麦面熟。他把面挑出来,在冰茶水里镇了镇再捞出,又妥帖地捡了应该是黑毛爱吃的东西摆了满满一碗,也递给他去了。   糟了,白毛刚赢又输。他是闹了,人家才哄,黑毛还隔着一个人坐在那儿,端庄弟就替他早早想着了,这不是高下立判吗?   这三个人到底是个什麽关系啊?到底谁和谁更好?   要不是后厨叫她,她能趴在这儿津津有味地看一晚上。   ————————   *地藏经这里的翻译其实版本有点多,也有的是“举止动念,无不是业,无不是罪”。至于市面上流传比较多的那句“我观南阎浮提众生,举心动念无不是罪”,又好像是被修改过的流传版,并不是原文。nina只是随便找的参考材料,完全不了解这方面,而且佛教流派太多,经书也太多了,小说乱写,肯定是不正宗不准确的,希望妈咪们不要看得太当真啊啊啊啊啊, nina标注也只是为了标注来源,不是在做科普,没有那种能力……   *这一句是《华严经》里的。   今天nina这边下大雪了,坐在窗边看了一天,不用出门,在暖气里开灯,打字,喝热牛奶,吃薯片,很安静,真的好幸福……因为很幸福所以日常好像也很容易就写长了hhh,没有重要的故事所以没拆开,下章开始继续做任务啦,这章就停留在这里吧。希望妈咪们能看得开心,能和nina说说话的话就更好噜(戳手手)妈咪,寄一片斯德哥尔摩的雪花给你,爱来自nina。 第25章 高专篇(13)   喝醉酒的五条悟一开始挺难搞的,后来就变乖了,趴在观南镜身上,头窝在他颈窝里睡得香甜,没一会儿后又被夏油杰扒了下去,躺在他们背后,沙发垫子还不够长,他的小腿肚子往后都搭在外面,吓得这一条信道都没别的顾客敢路过。   没了他后饭桌氛围反而越发温馨快活了(…)剩下四个人教观南镜玩了咒术师版本的划酒拳,但其实酒也没那麽好喝,最起码对于没有太多愁苦的dk们来说,暂时还喝不出兴味来,被清酒辣得直闭眼,各尝了一点就丢开了。   所以他们划酒拳赌的是饮料。用的词也和普通人不一样,要说“一结印,二麻麻,三哒哒,四念咒,五出刀,六啦啦,七巧巧,八条龙,九在杯杯里,满天咒灵雨” *   观南镜注意到了夏油杰肉要放凉了吃,荞麦面爱吃过冷水的,就连饮品也要喝冰酸梅汤。   前辈好像不喜欢烫的东西。他默默记下了。   完全出乎大家意料的是,猜拳最厉害的竟然是灰原,他赢了桌子上每一个对手;而感觉上应该很聪明毓秀的观南镜真玩起这个来反而是十足的笨蛋一个,输了个底朝天。   最后赢他的夏油杰都没忍心叫他继续喝水,环着他的肩膀按住了他的手,替他干了一杯。大夥也是这时候才发现义务教育缺失带来的严重问题:观南镜的算数水平连稀烂都算不上,稀烂好歹也是有这麽个东西在的,而他的脑子里好像根本没有数学概念,连乘除是什麽都不知道。   “如果这里有六个苹果,我们每个人可以分到几个?”   “一个。”   “这就是除法啊。”   观南镜很惊讶:“是吗?好神奇。”   “啊啊啊啊啊怎麽会这样。”灰原比他更惊讶,抱着脑壳,有点难过:“太过分了,为什麽不让小孩子正常上学啊——”   观南镜具体的身世,他和七海是不清楚的,只以为是寺庙中的人观念守旧,不让他下山去受教育。观南镜也不便解释,便顺着他的话点点头,煞有其事地说:“因为下山去太远啦,来回要六七个小时,很不方便,所以就算了。”   夏油杰摸了摸他的头发,跟着帮腔:“是的,连我和悟上去都花了好大功夫。”   “真不容易啊……”灰原沮丧地趴了一会儿,但很快又重新振作起来,前倾身子看着观南镜,温柔地鼓励他:“不过没关系哦,从现在开始学也来得及的。”   尽管很无知,但观南镜并没有什麽羞耻的感觉,这也是因为他对于“高中生应该掌握多少知识”这种常识根本没概念。所以他压根没懂灰原为什麽这麽小心翼翼的,只是高高兴兴地点了点头说嗯。   他会好好学习的。   灰原雄微笑起来,隔着桌子也有点想摸摸他的头,但夏油杰的胳膊不知道是不是忘记拿下去了,还是搭在观南镜的肩膀上,他想了想就算了,只是热心地提起新主意:“等你熟悉咒术师的这些常识后,就会开始上文化课了,有什麽不懂的不用担心,尽管来问我和娜娜米就好了。”   七海建人默默吐槽:“我看到你的入学单了,中考时候你数学不是差点没及格吗?”   “哎?”灰原雄脸红了,羞涩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别戳穿我嘛……”   七海建人刚迟疑着想说有什麽不懂的问他就好了——因为家长都从事金融业的关系,从小耳濡目染,数学这一块他还是有点自信的——家入硝子就已经插话进来,给观南镜安排得明明白白:   “数学和物理的话,五条才是最擅长的。他缠着你吃甜点的缝隙里,稍微问问他就行了。然后日本语和历史不会的话——”   夏油杰放在观南镜肩膀上的手抬了起来,蹭了蹭他的脸颊。因为眼睛长又魅,微笑时他的脸就不再有那种端庄感了,一下子好像狐狸:“随时问我就好哦。”   “生物和化学都来找我,大部分时候我都在医务室,门口没有亮红灯就是自由时间。这两个笨蛋就别指望了,他们连小学生都可以搞定的河蚌都解剖不明白。”   硝子像是回想起了什麽不幸的记忆,额头上青筋都崩进来了,捏紧了拳头。   看她这副表情,夏油杰都不敢大声说话了:“因为它会冲人吐口水啊……”   “都说了那不是口水,笨蛋夏油!笨蛋五条!”   还躺在两人背后的五条悟在梦中感觉被人骂了,发出迷糊的咕噜声,夏油杰则是非常迅速和果断地选择了举手投降。   七海建人和灰原雄屏气凝神,又非常自觉地开始给敢于对着两位学长大喷笨蛋的硝子牌可爱魔头(…)捶肩膀,终于又给她捶消气了。   “总之,你不用太担心文化课就是了,镜。”她总结道:“反正挂科也无所谓的,继续在高专念不就行了。好多咒术师毕业了也没看出有多大变化,还是以高专为根据地活动的。”   能不挂科还是不要挂了吧?毕不了业什麽的,听起来好愁云惨淡啊……观南镜点点头,认真道:“谢谢前辈,我会加油的——啊。”   他被奇怪的触感吓了一跳,一低头发现是五条悟好像快醒了,正在乱动,环住了他的腰,头发蹭得乱七八糟,可能是想蹭到他的腿上来趴着睡,这样比较确实会舒服点。观南镜刚想帮他调整姿势,夏油杰就借着这个对方躺着的脆弱姿势给了他一拳:“都醒了还演什麽呢,快坐起来。”   五条悟像个炸毛的大猫一样愤怒地弹了起来!   对面三个人哄笑。告别了小手帕抹泪的老板后(可算是在吃空店铺前走了!),他们又逛了几个观景台来散步消食,最后才匆匆去赶去山下的末班车。通过检票口跑到通往下面站台的楼梯口时,就已经听到了电车呼啸到来的动静。跑得最快的五条悟和灰原雄已经游刃有余地冲完楼梯,跳下最后一级台阶了,观南镜最慢,才刚开始下,此时有点着急地在昏暗的灯光中往下掉——   有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他的。   声控灯刚好熄灭了一瞬,车辆进站,夜风大作,转瞬即逝的旋转探照灯的光线照亮了夏油杰年轻的眉眼。扎了一天头发,他的丸子头又有点散了,刘海在额前纷飞,紫色的眼睛好像流转着光华的宝石。他冲观南镜微微笑了一下,什麽都没说,只是一用力把他扯了下来,半夹半抱着,几秒也冲到了下面。   七海建人听到观南镜脚步落后,原本在纠结着要不要回头看下的,但夏油杰折返了上去,他反而不能回头,于是冲刺着下去,站在即将关闭的车门口才回头看了下,那两人果然也冲了过来,在吹哨的最后关头惊险过关,踏上了车辆。   观南镜气喘吁吁,几乎是刚坐下,电车就发动了。   灰原七海和硝子也在嫌累,只有五条悟和夏油杰气都不带喘一下的,懒得坐,俩酷哥潇洒站在车上。五条悟一只手拉着吊环,另一只手从裤子口袋里抽了出来,弯腰笑话观南镜:   “要是没有杰带的话,是不是就跑不上来了?”   观南镜喘匀了气,难为情地说了实话:“……我差点造了个滑滑梯……”   至于被看到怎麽办,他当时急得都顾不上了。观南镜有点羞耻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却被哈哈笑着的五条悟拨开了手指。   他的脸被前辈揪了揪:“喊我一下不就好了,笨。”   五条悟不想承认自己一直在等观南镜向他求助,可对方就是吃力地在后面跑着,呼吸声听得怪可怜,还是不愿意开口。夏油杰双手抱胸,腿交叠,靠着光滑的扶手杆,懒洋洋地吐槽他:“恶趣味。”   银发少年直起身来,扭头,灵活得好像根漂亮麻花,冲他比了个鬼脸。   在电车里不敢太吵闹,回山上的路上他们唱了一路的歌。因为年龄相同,之前又都接受过普通人的通识教育,他们有太多共同的歌曲可以一起唱。从最老土但也最应景的《樱花》和《富士山》开始唱,再嘻嘻哈哈地搞笑着唱《鲤鱼旗》,一度笑到停不下来;再唱优美的青春歌曲,然后是流行音乐,最后一起唱到这几年国民度最高的曲目《世界上唯一的花》。   观南镜无法融入他们,他唯一熟练掌握的,有词还有音律的东西就只有《大悲咒》。别说唱《富士山》了,他连真的富士山是什麽样都没见过:……   非常罕见的是,五条悟也没法融入他们,因为他和观南镜一样,在高中前根本没上过学:……   不要说本来就是后天才发现咒术师天赋的夏油杰,硝子和灰原,七海了,哪怕算上高年级的冥冥和歌姬,前者在家道中落前念的是私立贵族女子院校,后者也从小就在上古典女子私塾,跟着大师和一些同龄女孩学习……只有他,只有他是真的只接受了家庭教育,完全没有进入过校园!   观南镜还好,五条悟直接就闹了:“我都不会唱!不喜欢这些歌,不喜欢!”   “怪谁啊,大少爷。”夏油杰笑得停不下来:“谁让你是家里的‘金蛋蛋’,根本不愿意和‘庶民’一起上学……”   “住嘴啊你这混蛋!”   刚认识时无心泄露的黑历史现在被好友这麽讲出来,五条悟难得有点真爆炸。   他们俩又追逐打闹,搞得剩下的人笑得停不下来,灰原雄笑得捂着肚子,都岔气了。青春年少热闹的声响惊扰飞鸟无数,笼罩在高专下,环着山腰的树木已经抽出了无数花骨朵,点点花骨朵坠落地面,如同撒了一地柔软的星星。   樱花季确实马上就要到了。   这是观南镜一生中走过最幸福的山路。   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他的生活基本稳定了下来。上课,学习,做作业,读书,有学长带就出门转一圈,做做任务;没学长带就老老实实去找硝子给她帮忙打打下手(他可以帮忙制造一些应急的东西),或者和同级的灰原还有七海一起看书,玩纸牌,在走廊里煮茶喝,踩雨玩。   只要来得及,夏油杰就会把咒灵球带给他,等变成了花再吞下。第一次给他吃小雏菊,其实是当时观南镜咒力已经见了底,变不出更复杂的东西来——如果可以的话,他会选择做个铜锣烧给他吃,因为它和咒灵球都是圆的(…)第二次又变了小雏菊,是不想让五条悟联想到这是要吃的,毕竟他并不知道朋友其实一直在忍受着可怕气味吞咽肮脏的咒灵。观南镜能理解夏油杰想要隐瞒的心情,自然得替他打掩护。   第三次的时候,他就说了:“变成食物会更好吧,前辈想吃什麽?”   黑发学长却是愣了一下,摇了摇头:“不,花就很好。”   观南镜窗外的梨花开得时间异常久,在四月底的一天,夏油杰兑现了当时随口一说的话,教他爬了树。说是教,其实爬树这种dna里有的动作,只要力气够的话实在是没有上不来的道理,偏偏观南镜力气确实不够,树年岁大,长得太高,于是夏油杰叫了个咒灵,直接把他拉了上来。   因为枝干被晃动,梨树在他们四周下了一场巨大的花瓣雪。观南镜仰起头,明媚的阳光点得他面白无暇,柔软的黑发垂落,眸光粼粼,几乎看呆了,要不是夏油杰扶着他,他差点就掉下去。   “真美丽啊……”   观南镜喃喃道。梨树大概是听到了,便落了一片花瓣在他仰起的嘴唇间,亲吻他的痣。他呆呆地抿住了花瓣,嘴唇在这片柔软洁白的衬托下,显现出了一种温柔的粉红。   夏油杰松散地坐在树干上,腿弯起,手腕松散地搭在膝盖上,看了他一会儿,到底没忍住伸手替他摘掉了花瓣,但却没丢掉,无意识地手腕翻转,握在了自己手心。   脆弱至极的小小花瓣,一点光滑柔嫩的触感,也不知道有什麽用。   但还是握着。   “是的,真美丽啊。”   他附和道。   五条悟和观南镜见面的主题就只有吃吃吃。他想吃的甜食,观南镜会提前变成女孩子打电话或是陪着他去买好,并额外多买许多放冰箱存着,按日期整理,预备他什麽时候回来都有存粮。原本是直接买好放五条悟自己房间的冰箱里的,可对方吃点心也要人陪,索性就直接放观南镜这边了。   白毛前辈坐在他的椅子上吃,趴在他床上吃,躺在他的地毯上吃,拿他当抱枕靠来靠去的时候吃吃吃,并不断发表“这个不舒服” “这个也不舒服” “毯子用这种风格不好看” “怎麽墙上没电视啊” “这个香不行,为什麽要用高专货,我家里有从白马寺里直接求的”这类感言,于是一天天不由自主地就买了许多家具填在观南镜的屋里。   夏油杰有一天被邀请着进来玩,满怀谨慎和认真地推门时,以为自己他爹的误入异次元空间了,又进了五条悟的房间(……)   “真什麽情况?”他环顾四周,感觉额头又开始跳了:“他干嘛连被子枕头都要在你这里放一套,他要来住吗?”   观南镜不以为意,随口说道:“只有过一次,半夜来吃点心,吃完困了就窝在沙发里睡着了,前辈好可怜的……然后就放了一套床品在这边,预备用。”   “悟可怜?这是我三年来听过最好笑的话。别被那张脸骗了,他故意的。”夏油杰直叹气:“都说了不要这麽惯着他……那他如果真来了你睡哪儿?”   床铺并不大,观南镜乖巧地说:“我不用很大地方的,往墙边挤挤也没关系。实在睡不下的话,还是我睡沙发更好吧?”   “当然不是啊!”夏油杰扶住额头。但过了一会儿后他像是想到了什麽,点了点自己:“如果他来抢你床的话,镜就去和我睡好了,我床很大,别说两个人了,三个人都睡得下。”   “啊……”观南镜露出了迷茫的神情:“借用前辈的床,是可以的吗?感觉会打扰到前辈。”   “没事哦。”夏油杰面不改色地说谎:“我睡眠质量很好的。”   “那我可以今晚就和前辈一起睡觉吗?”观南镜眼睛都亮了,充满了希冀:“我好喜欢前辈,想要和前辈躺在一起,睡觉时候也挨着。”   夏油杰:……   明知道他不是那个意思,但在这一刻,夏油杰年轻聪慧的大脑确实停摆了。   于是当晚五条悟吃饱睡足了跑去找他打游戏时,忽然就发现了好友的床分成了两半,右边放着他熟悉的一套被子和枕头,连香味都还那麽清晰,仿佛是刚从原屋里抱过来没多久的。而被子主人正盘腿坐在地毯上,安静乖巧地靠着夏油杰的手臂,低头认真听他讲怎麽操作手柄。   这什麽情况啊!   五条悟的心情比那种每天哈哈哈哈哈泡女人,结果某日一推门看到自己的俩老婆正翻云覆雨的狗屎皇帝还震惊。   “你们干嘛?”他墨镜都要掉了,指着被子问,毛都快炸起来了:“你们要同居吗?!”   “没有啊,前辈。”观南镜才发现他来了,笑着伸出手想把他拉过来一起坐:“只是今天晚上玩一天,前辈人好好,竟然同意了……”   五条悟和夏油杰的已经习惯了从他的无限定称谓中分辨出哪个前辈是在喊自己,此时目光对上,都在彼此眼睛里读出了话。   夏油杰:想到哪里去了?下流!   五条悟:他竟然还要谢谢你?你到底在学弟面前装的是什麽形象啊?无耻!   观南镜难得没读出空气,他全身心体会着“去同学家玩,还可以留宿”的沉浸式体验,高兴得不得了,小猫咪一样靠着夏油杰,说什麽都好——平时是乖,但这会儿却是乖到甜了。夏油杰也是,明明平时在他面前很暴力的,还经常自闭,动不动就打人,或者坐地上抱着脚打游戏听歌看漫画不理他,现在却一副温柔知心哥哥的样子,轻声细语,沉稳可靠,魅力逼人。   连怪刘海仿佛都在散发着非常好的气质。   不是,哥们你谁啊?   他们俩这样,搞得五条悟本来还只是有点惊讶的,这会儿却是真牙酸了。   “你们俩欺负我!”五条悟委屈地钻到他们中间,把他们隔离开:“我这麽大一个人在这里,你们把我当空气。”   他不存在的眼泪都要挤出来了,可怜巴巴地看着观南镜:“我好伤心……”   这话九成九是表演给观南镜的,剩下零点一是用来恶心夏油杰的。果然小学弟立刻就倒戈了:“对不起,前辈,都是我不好。那你坐中间,我们陪你一起玩。”   夏油杰也果然立刻被烦到,举起拳头捶他:“你在演什麽啊——”   五条悟一边还手一边往观南镜后面躲,嘴里还嚷嚷个不停:“镜,你看杰,你看他,你不要被他骗了,他真的好凶一个男的,还天天打我……”   夏油杰到底是没能成功温柔沉稳下去,而五条悟的绿茶功也到了极限,再装下去恶心到的是自己,于是他们迫不及待地一边说垃圾话一边打了起来,这何尝不是一种猫咪和狐狸互相磨爪子的日常。观南镜已习以为常,完全没有担忧和愧疚的感觉了,反而感觉这麽幼稚有活力的前辈才让他感觉更安心和亲切(…)   他依然乖乖地坐在原地,捡起了游戏机继续玩。夏油杰在带他玩新发售的星之卡比,因为这个最简单,而且可以两个人一起玩,他担心观南镜完全玩不动的话,自己还可以带。但小学弟毕竟是青少年,倒也没有那麽笨蛋,熟悉了按键和一些连招操作后,他很快就操纵着卡比一路吃吃吃吃吃吃,下了很多关。   其实观南镜并没有体会到什麽特别的乐趣,但手柄上好像一直残存着夏油杰的手掌温度似的,握起来很舒服,他也就一直没放下。卡比张开嘴巴认真乱吃时,他忽然觉得好像对着点心暴风吸入的五条悟,于是没忍住笑了出来,操纵它转圈,心里想着要是卡比可以戴小墨镜或眼罩就好了,那会好可爱。   “你在笑什麽,镜?”打得眼睛各青了一块的两个人同时扒着玻璃门探头,异口同声地问。   “啊……”他愣了一下,完全不敢讲自己在胡思乱想悟之卡比这种东西,捂住嘴巴瓮声瓮气地心虚道:“是,是秘密。”   “哈?”五条悟和夏油杰不打了,因为他们立刻找到了新共识来着:   “不许和前辈有秘密!”   这一天玩得还是很开心的,硝子下晚班后也溜来和他们一起玩一会儿,但最终观南镜也没能在前辈屋里过夜,因为五条悟躺在床中间说要麽他抱被子一起来,要麽今晚三个人都别想睡了:……   三个人一起睡?天哪!   还有这种好/坏事?   观南镜是眼都亮了的,夏油杰是脸都黑了的。   最后无法达成共识他们的还是老老实实各回各屋了——前半夜确实是这样。观南镜在寂静的山林寺庙中住惯了,素来浅眠,一点动静就会醒,大概淩晨两三点的时候他感觉床榻在窸窸窣窣,只花两三秒就勉强睁开了眼,然后就发现一大只五条悟正蹑手蹑脚地爬上来:……   银发和璀璨的眼睛,都在碎银般的月光中,闪闪发亮。   “哎?”对方也没想到他这麽快就醒了,爬的动作愣了一下。但下一秒就勾起了嘴角,懒洋洋地趴到了他旁边,扑进他放在这儿的,松软的枕头里。他完全没有被床主人发现的惊吓,反而捏住了他的脸,用低低的气声抱怨着,尾音像是勾起来了一样:   “怎麽还是醒了呀——亏我特意没开门,蹑手蹑脚爬窗户进来的。”   ————————   *nina也不会猜拳,所以在网上乱找的,原版是“一点点,二麻麻,三咔咔,四喜财,五魁手,六啦啦,七巧巧,八匹马,九在杯杯里,满天毛毛雨”。咒术师们改编的版本挺活泼的吧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这两天不知道怎麽了,写日常写得根本停不下来,昨天就说要进任务的今天还没做,气得nina半夜一点睡不着在写更新,今天必须双更,必须写到出外勤了!无尽夏,不要再给我下药了!nina是一个正直的作者!她要写咒术师大战邪恶咒灵!而不是纯情学长火辣辣!(打起字来就发疯了!忘情了!中间忘了,结尾忘了,但总之nina是一个很好的安塞腰鼓!)(感觉好像哪里背诵错了)(算了不细想了)   因为有时差嘛, nina忘记v后三天上夹子,刚刚一开晋江吓了一大跳。我说老师这不对吧,这不是我们家静静吧,是谁的数据错乱到他这里来了,他不是这种会忽然涨这麽多收藏的爆款小孩啊(真的)然后才想起来是上夹子了,虽然排名很低但毕竟是夹子,收藏siusiu涨了,于是恍然大悟地哦了一下……糊涂虫, nina是糊涂虫!自己都把自己逗笑了。入v时候就是挑了最近的时间,才意识到是周五上夹,都是快乐的事情hhh我们庆祝一下好了,到明天为止本章评论都有红包包妈咪们一定要和nina多说说话哦,说什麽都可以,静静没人爱没关系,我们不管他, nina有妈咪爱就好(厚颜无耻哈哈哈哈哈)总之亲亲妈咪们!晚上九点放第二更 第26章 高专篇(14)   半夜床上多了个五条悟,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应该都是个恐怖片,只有观南镜感觉像是做美梦了(……)上一次和前辈一起盖被聊天睡觉的经历实在是过于美好,之后也在影视剧和文学作品中看到了,普通人从小都有一个好朋友一起盖着被子面对面聊天拉鈎鈎许诺要当一辈子好朋友的。   这份童年经历观南镜是弥补不了,但他想,小时候都没能拥有的事,长大了却还能得到,还有人愿意让他得到,这不反而是种命运的恩赐吗?   五条悟拉上被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做梦梦到你没能和杰一起玩,半夜偷偷哭呢,所以老子大发慈悲来赔偿你——反正都是‘前辈’,我代替他陪你,对你来说根本没区别吧?”   夜半偷哭也不存在,他真是昏头了才会这麽担心。对方明明就睡得喷香,像小猪一样,和那次刚跟他说了半天“表白”就睡死过去时一样香。   嘴上说得那麽好听,天天也皮卡皮卡地看着他们俩,但其实离了他们也过得美着呢。天天和硝子玩,和灰原玩,和七海玩,怕是把他们俩都忘干净了吧!   怎麽还不如刚来的时候。那时候观南镜一周没见他,还眼巴巴地盯着看要扑过来的,小狗勾似的眼神,现在好像已经完全不在乎了一样。   浇水的人多了,花就对他不紧着了。   这麽说着,他好像还起了点怨念似的,一翻身准确捏住了观南镜的耳垂,轻轻揪了揪,小声念道:“小没良心的。”   观南镜不懂自己怎麽又变成没良心的了。五条悟的手让他有点痒,本能地竟想去咬,生生克制住了。咬人是坏习惯,他没有这种习惯,是牙莫名在痒。他舔了舔自己的虎牙,舌头被刮痛了,这才想到这一侧的口腔肉最近也被咬到了好几次。   观南镜纳闷地感觉最近最近它怎麽好像变尖了,原以为是错觉,但现在舔起来越发觉得不是。   五条悟没听到回复,不满地又扯了扯:“说你坏话呢,笨蛋。”   “前辈。”观南镜无视了他的恶言恶语,有点忧心地求助:“我确实是忽然变成咒术师,不是什麽狼人,吸血鬼,对吧……”   “啊?”五条悟都懵了:“这什麽屁话,你又看什麽奇怪电影了?”   搞清原委后他笑得停不下来,又打了个哈欠,决心在睡前做点好事,于是撑着胳膊趴了起来,撑在观南镜脸旁边,懒洋洋地说:“张嘴。”   咒术师的眼神好,黑暗里也看得清,何况今天月亮比灯泡还亮。他用食指抵在小学弟上颚上,撑开看了眼,就发现确实是长牙了:   “咒术师一般都是五六岁咒力觉醒的时候遇到这问题的,你真是……”   他抽出手指,直接放他脸上蹭了下,刮掉一点微不可感的水渍:“你现在应该懂钢是什麽了吧?用钢做个指套给我,我帮你磨了——指套,套在手指尖上的,中间有个小小的开口,防止手指拔不出来——好,就是这样。”   这一次他用左手轻轻按住了观南镜的下颌来固定位置。他的手就和脸一样,生得实在是漂亮,骨肉匀亭,指节修长。本甲修的是椭圆形,现在虽然稍微长了点出来没来得及剪,但依然弧度完美,搭在学弟柔软的面皮上,微微戳了一点痕迹,像浅浅的月牙。   “张嘴。”他垂着长长的睫毛,瞳色比月色冷,但依然华彩万千,说了第二次。   声音越发低,简直快要把声带压扁。   观南镜乖乖地“啊——”,却还是不够,又被捏着往上仰起头,张开到牙关都有点酸了,才正正好。五条悟用右手大拇指带着指套替他手指弯挂住柔软的唇瓣,像是扯开了他的嘴一样。磨牙的过程算不上疼,就是细微的咯吱咯吱声让人特别不舒服,牙齿仿佛酸酸的,脊椎也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这颗牙长得太尖了,刚刚就舔了两下,舌尖就被刮破了,渗出一条细细的血珠。这麽少的血,香甜味本该不明显的,但在离得这麽近的情况下,对于五条悟来说还是像曾经只闻过一两次的,魂牵梦绕的绝世美味点心就放在鼻尖,扑面而来引诱他去吃一样。可他当然是不能吃的,不仅不能吃,舔都不能舔,屏气一会儿后反而更没帮助,反而加重了呼吸。   他沉默地磨磨磨磨磨,大少爷哪干过这事,小时候都是他懒洋洋张开嘴,温柔又美丽的女佣耐心地用糖哄着他,再轻再小心不过地替他磨牙,生怕稍微扯痛他一点就会被责罚。小时候的他脸皮也这麽嫩吗?嘴唇也这麽软吗?眼睛也是这麽水汪汪的吗?脸也红了吗?也是这麽乖地发抖着也一直忍耐吗?   该死,他小时候肯定不是这样。磨牙才不是这麽糟糕的事,是学弟这张随便做什麽都像是被人怎麽怎麽欺负了似的脸太过分。   明明确信自己没用力才对,他还是忍不住松开了手,让观南镜缓缓,有点烦躁地撑坐起来,背过身深呼吸,给自己找点新鲜空气:“我弄疼你吗?”   “没有……”一直张着嘴,好不容易能闭上吞咽回口水,观南镜也睡意全无了,看着他在月光中强壮漂亮的背脊肌,跟着爬了起来:“可能只是躺着难受……坐起来就好了。”   尽管眼角和颧骨都还红着,还有点小小的咳嗽,但他像是生怕惹五条悟生气了,可怜巴巴的,湿润的绿眼睛不安地看着他,等不及恢复舒适,就又很自觉地张开了嘴:“啊——”   ……烦死了。   五条悟抿起嘴角,这一次反而忍不住用了点力气,左手按住他的脖颈和后脑勺,让他一动也不能动,右手大拇指再抵到虎牙尖,换个角度继续果断地磨了起来。这一会儿观南镜好歹不用被口水呛着了,可被磨牙的感觉依然很难受,他不舒服,头又转不了,无意识地抬起手放在了五条悟的胳膊肘上,试图阻拦他又不敢用力,于是变得像是在乱摸似的。   和磨牙的频率一样。   他爹的,怎麽这麽难,侍女的活真不是人干的。从出生到现在,他祓除的特级咒灵一共39只,没有一个能让他作为咒术师这麽狼狈,额头都渗了一层细汗出来,控制着学弟脖颈的手心也在发烫,好像有时候会碰到细细的链子,想起来是夏油杰送给他的那一条,怎麽连睡觉都要戴着,烦人。合不上嘴是的观南镜,喉咙仿佛在干涸灼烧的却是他,这是什麽道理?要不是在六眼注视中完全没可能,他都要觉得自己中了什麽奇怪的咒术了。   “呜……”观南镜眼睛里水汽越挂越多,都快变成泪落下了,看着他满是祈求地发出一点声音。   哎呦,这什麽动静!五条悟狼狈地丢开他,都有点恼了:“又怎麽了?”   “我,咳,我觉得已经磨好了,前辈。”观南镜小声说,又卷起舌头舔了舔,这次确信道:“真的好了。”   不适感飞快褪去,牙齿舔起来十分安心的快乐越发升腾。没想到问题这麽简单就解决了,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又舔了好几下来检查,像某种笨蛋小动物,还挂着水汽的双眼高高兴兴,晶晶亮亮看向了五条悟,满是崇拜和依赖:“谢谢前辈——”   五条悟反而是大感崩溃!让观南镜收回指套,都扯着被子胡乱躺下了,他才意识到指关节上还挂着一点湿润的口水,夹杂着漱口水的残留的香气和血液的甜味,在他的脸侧微弱弥漫,他握紧拳头,摩挲了一遍又一遍也感觉擦不干。   而且头脑也越发清醒,莫名睡意全无。   他实在是受不了,到底跳下床去哗啦哗啦地放水洗了手,洗了三遍才勉强感觉那种被嘴唇贴着的发麻感消失了,又回到床榻上来。观南镜闭着眼睛,还在呆呆地,慢慢地舔牙齿,模模糊糊地和他说:“前辈……我嘴里有铁锈味,好像你的手指头还在一样……”   “你别舔不就没有了吗!!!”五条悟面红耳赤地捂住自己的耳朵:“睡觉,现在就睡觉。再听你说话我是小狗。”   他屏气凝神等了一会儿,确认可怕的魔头好像已经消停,才极其极其缓慢地松开了手——然而迎接他的只有观南镜均匀的呼吸声。对方显然已经美美睡着了,神态安宁,只有一只手偷偷摸摸越了界,很小心地牵着他这边的被子。   ……   所以他刚刚舔牙那麽慢,单纯是因为快睡着了。   再他爹把你的话当真,老子真的是狗!!!!!   五条悟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没过多久就也失去了意识,又一翻身拿学弟架胳膊了。   “不要拿镜当架子啊,你站直了能怎麽样嘛,非要让人家撑着你。”明媚的清晨,硝子却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打着哈欠,显然又是一夜未睡:“从那天一起玩过后,又好久没凑到一起了……最近怎麽样?不是在问你,五条,闭上你的嘴。也不是问你,夏油,不用张开嘴唇了。镜说。”   “挺好的,那天前辈给我磨了牙,到现在都没重新长出来,应该是彻底好了。”观南镜温柔地说:“因为和前辈们一起做了一些任务,数量够了,我的一级咒术师证件下来了……不过,还是不能自由活动。”   “但是范围放宽了,现在变成只要和我们俩是一个活动区就可以外出——自由时间限制是八小时这样。”   夏油杰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充满了鼓励的意思:   “还是有在好转的吧?”   “这样啊,真不错——那镜不就有可能和灰原还有七海一起出外勤了。”硝子像是想到什麽似的,笑了起来:“真的可以哦,你们今天的任务是去目黑区,不是吗?七海他们也是。镜不如就和同级一起出门吧,好不容易有这种机会的,我帮你和班主任说一下,让他帮你调名单——”   观南镜是真的有点激动了:“真的吗?!太好了——”   “哎哎哎???”五条悟和夏油杰却傻眼了:“不行吧?按照惯例,还是应该和我们在一起啊。”   “按惯例就是应该和同级在一起啊,你们俩个不也是一起做任务,才慢慢熟起来的。之前是特殊情况镜才必须跟着你们,现在不是放宽了吗?好不容易有这种机会,不要这麽任性地霸占学弟,人家也有自己的同级啊。”   家入硝子已经飞速打完短信发出去了:“再说了,普通一级任务根本不用三个一级咒术师。”   “谁是烦任务啊,是不放心他好不好。”五条悟抱怨着,轻轻揪住了观南镜的脸:“为什麽非要和同级一起啊,平时在学校里玩玩还不够吗?出门时候老老实实待在我旁边才对,你跑开了,要是一不小心死了怎麽办?你怎麽把你自己赔给我?赔不的你知道吧……”   夏油杰没说话。他之前是对观南镜过度呵护那类型,被五条悟嘲笑了最起码一个月是鸡妈妈。但现在五条悟小心上了,他反而不忍心看小学弟露出这麽失落的神情。   “去就去嘛,多大点事,就在一个区,还有灰原和七海在,他们只是调查个二级任务,哪怕出什麽事,我们也立刻就能过去。”   他碰了碰好友的肩膀:   “悟,你自己说过的,别忘了镜和我们评级是一样的——别看扁了他啊。”   “……我没有。”   五条悟有点烦闷和生气地抿住了嘴唇,自己也不懂自己的占有欲从何而来。他有点委屈地看向观南镜,等着对方和往常一样来主动满足他的心愿,乖乖地和他说如果前辈不放心的话那我就不去了。然而观南镜根本都没在看他们,甚至很像是已经忘了他们还在这儿没走呢,正趴在硝子那儿看夜蛾的回复,然后和她一起惊呼和撒花!   “同级,同级,同级行”硝子举手手。   “灰原,灰原,娜娜米”观南镜也举手手。   两个人欢天喜地地转了两圈。   五条悟:……   夏油杰也:……   ————————   5夏想象中的:孩子依依不舍地离他们去了,回来后哭哭啼啼,表示果然还是想和前辈们在一起。   现实:孩子欢天喜地连夜收拾包裹就玩去了,看都没看他们一眼,毫无留恋哈哈哈哈哈哈   5这里态度的变化不知道咪们有没有注意到,其实写了半天磨牙感觉都没最后这里好嗑。一开始是杰过度保护, 5带着他高风险玩想给他多点自由的,现在却恰好反过来了, 5恨不得把人天天攥手心,杰却见不得镜不开心……反正就很好喜欢啊啊啊, nina嗑点好jb怪(扭来扭去)   本章也是评论都有红包包!希望妈咪们看得开心嘿嘿嘿嘿嘿,祝周末愉快哦,我们明天见(劈叉比一个大大的爱心) 第27章 高专篇(15)   “五条那个混蛋前辈……烦死了。”已经和观南镜还有灰原雄一起站在目黑区一座还算宽敞的桥梁上开始调查时,七海建人依旧在被手机提示音打扰,烦不胜烦地看了一眼短信后吐槽:“到底有多少叮嘱的话要讲啊,又不直接和观南同学说……”   因为长得很像模特的缘故,他在大街上总是会被人乱认。此时情况也差不多,又有jk们好奇地往他们三个这儿张望,但是和眉头能夹死苍蝇的七海建人稍微对了下视线后就吓得一激灵,选择哄笑着逃跑了。   “对不起。”刚刚在仔细辨别咒力残秽的观南镜满脸抱歉地从口袋里掏手机:“一定是我没及时回复……”   灰原雄轻轻按住了他的手,明亮的大眼睛充满笑意:“别担心,不是你的问题。我也收到了好几条夏油前辈的短信,他们应该就是单纯担心你,又不好意思直接联系,所以才这样的。”   “啊,怎麽会。”观南镜又是惊讶,又是困惑,于是申请了暂停两分钟:“我来打个电话,好吗?”   在五条悟的无能狂怒“镜你怎麽可以和野男人(划掉)同学去玩了就开始不听前辈的话”,和夏油杰的伤心嘱咐“如果有什麽事情一定要立刻求助哦”中,观南镜语气很镇定地嗯嗯了几声便挂掉了电话,转过身来和两位同级微笑着说:“好了。”   春风里,他柔软的额发被撩动,素白的脸清澈的眼,显得很温柔,可是这麽温柔的他刚刚却在电话里和那两个魔头坦坦荡荡地说:“前辈,我暂时没时间理你们,等我任务做完再见面。你们也要好好工作……”   灰原和七海莫名就有点肃然起敬。   他们这次接到的任务稍微有点特殊,要从调查开始做起。虽然说大部分时候,他们办事的流程是凶案发生—— “窗”们完成前瞻工作——撰写情报和评级——直接调拨咒术师来解决,但也有些情况下是需要咒术师来调查的,这种情况就是:死者们并不是在同一地点被谋害的。   大部分咒灵都会本能地停留在诞生的地方,有人误入了或者被勾引到附近了,才会被杀死。但是也有一些情况是,人类在不知道什麽时间和什麽地点,被诅咒了又不自知,而后在未来的某天,在满足了某种发动条件后,忽然被夺去生命。   他们这次要处理的事件和这种情况有点像,又有些不一样。   三人手里一人一份,捏着相同的材料,里面是四个溺水而死的男性的图片。死法一模一样,在过去的一年中,他们都是在某个深夜普通地路过了这里,趴着抽了会儿烟,然后就自主跳河身亡了。   是的,跳河自杀而亡,没有任何受到外力攻击或者被咒灵吃掉身体部分的情况,而且死亡人数很少,间隔时间长,又很像是普通的轻生/不慎落水,这也是为什麽都过了一年了,当受害人超过三个时,这件事情才终于引起警方的重视。他们意识到了这其实是非自然死亡,于是将案件移交给了高专。   “这是什麽季度杀人咒灵吗?”灰原雄托着下巴,圆眼睛眨巴眨巴,脑洞打开:“每三个月完成一次KPI?”   “不是,死亡月份没有准确地间隔三个月,完全是无序的……”他的话不着调,七海建人却是认真地附和着想了一下,然后又摇了摇头:“难道咒灵不在桥梁这儿,他们是在别的地方受到诅咒,然后来这里赴死吗?”   观南镜也摇了摇头:“能够发动这种远距离诅咒的咒灵,恐怕不会只是和平地让人自杀吧。”   案件暂时评定为二级是有缘故的,四级咒灵没有直接杀人的能力,三级咒灵发动不了这种“条件式”的古怪诅咒,一级和特级咒灵又显然没有这麽闲得无聊,所以才会勘定为二级。   但咒灵就是咒灵,是非常危险的存在。它们是怨恨,嫉妒,愤怒和恐惧的凝固体,是人类所思所想凝结而成的业障化身,死者看起来只自杀而亡,实际上死亡时发生了什麽,谁能替代他们去说呢?   观南镜把目光移向了奔腾的河流。春天深了,梅雨季将至,这一阵算是小汛期,水线明显涨高了一截。他若有所思地问:“会不会是……在水里呢?”   七海建人也看向河流,显然是沉默着赞同了他的怀疑。灰原雄已经潇洒地脱掉了上衣,露出紧紧包裹着宽肩窄腰的白衬衣。他的制服设计是短款加不扣扣子,就是为了方便随时能脱衣服干架:“那我直接跳下去看看吧?!”   “别啊!——”   另外两个人大惊失色,一同扯住了他。   就算要跳,也得等到死者们死亡的时间再跳了,现在最起码用肉眼看是看不到什麽咒力痕迹的,跳里面也是白白受冻。白天剩余的时间里,他们还是继续调查死者情况更为合适,如果能找到哪怕一个共同点的话,事情也会简单很多……   “哈?真,真的吗?”但就算是这样,他们和第三位死者的妻子进行交谈时,还是感觉这个共同点太炸裂了:“您是什麽时候发现的……”   “其实,已经是警方调查过后了,因为太丢人了,所以我也没有办法再跑去告诉人家。和你们这些孩子讲逝者这样的话,我也觉得难以忍受,但是,但是……”眼泡肿着,看起来有些憔悴的中年女子捂住了自己的嘴,眼泪又掉了下来:   “但是我的丈夫他,实在是太过分了!我怀疑过一两次他在外面会不会是有情人,但他对我很冷漠的同时,也从来不和别的女人来往,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他的身体又没有隐疾,所以我想,也许他只是冷淡吧,世界上也是有这样的人的,冷淡也比出轨好,我们可以慢慢相处,可谁知道……”   她又啜泣起来,声音像是被抓伤的猫一样,含在嗓子里呜咽:“我真是不想活了……”   七海建人已经尴尬得头皮都发麻了,比起这个,他甚至愿意现在就出门去砍咒灵。观南镜默默地把手帕背在身后打湿了,灰原雄接了过去,递送给她,安慰道:“您不要这麽想。现在这样,其实比您先生在世时就发现这件事更好一点,不是吗?——”   “当然不是。”她哭得一抽一抽的:“那样的话,我还可以打他,骂他,报复他,在他公司贴大字报,去起诉那个没有廉耻的男人……可现在这样,所有人,包括你们,肯定都觉得我不愿意放过一个亡故的枕边人实在是太偏激了,可我真的很恨他,哪怕他死了我也怨恨……难道人死了,生前做过的一切忽然就一笔勾销了吗?凭什麽,凭什麽……”   观南镜静静听着,他以为灰原雄会说类似于“选择宽恕其实是为了夫人自己好”这样的话,笔记,咒术师的一生,说起来也不过就是在和普通人的怨怼为敌。但对方侧着腰双手颤抖的妇人捧手帕,眼神温柔,说着的却是:   “当然可以怨恨啦,夫人,这种情况下,毫无芥蒂才是难以做到的吧。这个世界上,不只是您的丈夫应该得到谅解,夫人也该得到体谅啊,就让我们来理解您吧……你真是辛苦了,愿意信任我们,告诉我们这些事也非常了不起。您说着是在怨恨,实际上却可能拯救很多无辜之人的生命呢,我们真的很感激您。”   他俯下身去,非常恭敬地行了个礼。反倒是哭得快打嗝的女性手足无措了,忙不叠地来扶他:“哎呀,你,你这孩子,别这样……”   好厉害啊,灰原同学。观南镜想。   “所以这就是那个男……嗯,男‘小三’的名字和照片。”七海建人头疼地举着照片,来来回回地仔细看:“完全没有更多信息了,警方那边怎麽讲?”   “姓名是假的,相貌还在比对,因为这个照片有点模糊。”观南镜挂了电话,和他同步情况。   刺啦一声打开了一罐可乐,灰原雄往后靠在路边公共长椅的椅背上,惬意地叹了口气:“我在想……”   他刚开了个头,就忽然意识到他自己和七海建人一个双手架在腿上弯腰看文档,一个翘二郎腿,站着的观南镜好像没座位了,于是立刻把腿放了下来,往旁边挪了挪,笑着拍拍中间的位置:“观南同学!坐这里坐这里。”   七海建人沉默着往旁边挪了挪,于是观南镜坐到了他俩中间,立刻像是被夹进了两个暖炉中似的,大腿没贴到都能感觉到热气。和五条悟还有夏油杰在一起的时候他也发现了这件事,咒术师的体温都偏高,活力四射的dk的体温也偏高,双重偏高叠加起来就是他一开始总怀疑是别人在发烧,不然他们怎麽都这麽烫,后来变成了怀疑自己在发烧,不然为什麽他老觉得自己冷。   灰原雄给他递热饮料,顺手帮他拉开了易拉罐的扣环,然后才继续说自己想讲的话:   “我在想,现在第三个也是了,那麽四个受害者,三个已婚,一个刚订婚,全部都是男同性恋装直男,会不会是……”   “不,咒灵是无差别杀戮,分不清谁是谁,根本不会准确报复。”七海建人眸光锐利,眉心紧蹙,沉着嗓音说:“一年里从桥上走过的骗婚男同肯定也不止他们四个,为什麽只有他们跳河了——”   “只是我们觉得他们不认识,觉得他们的人生毫无交集,但实际上不一样是这样,不是吗?”观南镜想到,他们的聚会方式还挺隐蔽的,警察在搜查后都并没有发现,如果不是三号受害者自己有录像的习惯,和他每天生活在一起的妻子也不知道。如果是时间间隔比较久远的聚会,现在根本查不到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总不可能毫无线索大海捞针地查找过往几年的监控,来一天天检查这些受害者的日常吧。   而且,刚刚对照着去年的汛期表检查了一下后,他发现死亡日期都在汛期内。   是水位足的半夜才会跑出来的咒灵。   他又起身,打电话给负责与他们对接的警察:“请问,桥下这条河流,在第一个受害者死亡前,有汛期夜晚意外溺亡的案例吗?”   一会儿一个要求的,刚刚的照片还没找明白呢,警察头都大了。如果不是这种案件是空降,上头慎之又慎让无条件配合,他才不想和高中生一起办什麽案——疯了吧?弄什麽小孩子来和他们过家家呢?他翻动着计算机不耐烦地快速筛查:“汛期溺亡是很常见的,你说的这个时间跨度太宽泛了,而且河流分叉很多,在哪里被捞起来并不意味着就是在哪里淹死的……啊!”   他不由自主地惊叫起来,忘记了还在打电话,完全愣住了——鼠标光标在计算机屏幕上微微颤动,落在一个死亡报告上。死者因为泡发了,外表已无法辨认,但他确实不是“从哪里飘过来的”,因为被发现时,已经是水位下落的时刻,他终于飘出了一个硕大的鼓囊的头,把路过的目击者吓了个半死匆忙报案,还以为河里出现了什麽怪物。   拖出来后大家才发现他是被桥梁下的钢筋卡住了腿,还有很多挣扎的痕迹。推测是活活站在这里,被上涨的河水淹死的。   因为无人认领,和浩如烟海的失踪名单也对不上,所以死者身份直接存疑。   而在扫描上载的纸质口供里,目击证人那一栏,赫然是受害人二号未婚妻的签名。   名字很常见,但字迹他是不会认错的。因为最近在跟这个案件,每个受害人和他们家属的字迹他都快看烂了,绝对不会认错。再去比对了一下社保号,发现果然就是一个人。   “该死……”他喃喃道:“这些第一目击者迟早要按罪犯的规格一样拍照,按指纹,进文件。”   “那个未婚妻有不在场证明,前一天一直在医院值班。当天是她未婚夫让她去桥对面的一个餐厅见面,她才路过的,怎麽看都是受害者二号的错吧。事发当晚前后的录像也在调,但愿能靠着这个发现更多信息。但反正今晚我们是一定要下河去看看了,可以确定应该是和这个死者脱不了关系……”   “所以那个男小三是被害死了吗?”   “还没有确定尸体就是他啊。而且,就算是他的话,也有可能只是帮忙拔也拔不出腿,河水淹到自己,不得已丢下他先逃跑了。”   “那应该当时立刻就报警或者求助消防才对啊。”   “万一他们是在河里……进行性行为呢?”   七海建人露出了嫌恶的表情!灰原雄也有点难为情,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我不是刻意要往这方面想的,但他们平时的生活根本没有交集,如果不是干这种事的话……为什麽要和陌生男人见面呢……”   “为什麽在进行性行为就不去救他了?”观南镜却是很平静地不解着:“因为不能被发现吗?”   “……当然呀,别说他们是骗婚男在偷情,就算是正常情侣,在公共野外做这种事,也无法承受被人发现的风险的……警察一问你们做什麽跑到河里去了?你说我们深夜在这里扶着钢筋游泳?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脸爆红了,捂着脑袋像是想把这可怕的东西赶出去。七海建人也耳根通红,冷着声音说:“别再讲了!”   观南镜理解了,但也没理解。他觉得夜里人类躲在水中偷摸交配没有任何刺激的地方。人类生命短暂又脆弱,为性羞耻和沉迷都是无意义的,美艳皮囊转瞬即逝,欢愉虚假,无论是为了这个去羞耻遮掩,还是为了这个去害人性命,都是他不能懂的。   但反正他们夜里蹲守在了桥梁上,过了淩晨一点半依然无事发生,并没有什麽神秘力量把他们拖入水中,于是商定由观南镜守在桥梁上随机应变,以防有什麽在水中发动的特殊术式,他可以从上面搭救他们,灰原和七海则是跳下去看情况。   没想到他的任务会拖了一天没做完,搞定了自己那边后,已经吃了三顿宵夜的五条悟和夏油杰最终有点无法忍受地给他来了电话问情况。观南镜想了想到底还是接了起来,不然他怕五条悟来炸大桥。抱着桥梁扶手,黑发被晚风吹动,他一边盯着在水里仔细排查的灰原和七海,一边温柔地说:“没事的,快要搞定了。”   “你不懂喊我的吗?让老子看一眼,什麽看不明白?”五条悟不爽地讲:“都快两点了你还不睡觉,在桥上吹冷风,你以为自己身体很好啊,你气死我算了!”   啊,好像是真的生气了。这也是理所应当的,虽然评级一样,但和五条悟比,他也只能算是没用的家夥。观南镜有点低落地道歉:“对不起,前辈……”   夏油杰的声音插了进来:“不用管他,镜。你没事就好。早点回来哦,我给你带了热热的悉尼汤,很好喝。”   “哈?就你这家夥会装好人是吧?刚刚还差点跑出门是的谁啊?!”   “你才是……”   那头又吵了起来,像是把他给忘了,观南镜垂着眼睛安静地听了一会儿,到底是挂掉了电话。水里的灰原像是注意到他的动作,抬起头喊:“有什麽情况吗?——”   观南镜回应:“没有——一切都好——”   然而就在他这麽喊出的下一秒,异变陡生!!!   灰原和七海建人的脚下,忽然产生了一个咒力旋涡,用普通人的眼睛去看,依然是普通再普通不过的河面,但咒术师们都大惊失色起来:   倒不是因为这个巨能躲的咒灵终于显形了,而是因为,这竟然是个强制发动的极简易领域!   这不可能啊!!!咒力气息明明就很微弱!!!   他们在这一刻都懂了为什麽这个咒灵不吃人。在咒术中,最重要也最内核的概念就是平衡。它发动咒力的效果就只有“把人吸到自己身边”这一个。于是在这样极致的条件下,它构造了一个狭小而必中的领域。   杀死那些人的真的是水,而他只负责把他们——死死地拖入水中!   “观南同学!”水里的两人已经被拽下去了,灰原雄溺水前咕噜踉跄着发出喊声:“拽住桥,拽住桥!!!”   晚风大作,监控中的画面平静无波,为了方便他们行事,桥附近的摄像头是被暂时屏蔽出公共网络的,只有协同的警察能看见。他们紧张地捏着手,发现可怕的事情又出现了——就和之前调到的所有监控一样,原本只是正常无比地趴在栏杆上的人,忽然就开始不由自主地往趴栏杆,跨过安全局域,往河里去。更糟糕是的原本在河中的那一步,两步,三步……   嗯?   一颗石子滚落进河流里。在最后时刻,观南镜在桥梁的边缘停住了脚。   天太暗了,监控里看不清,但他确实已经长出了长发,个子矮了一点,小小的手被袖扣遮住大半:   领域的必中效果忽然消失了。   果然啊,条件还有‘男性’。真的蛮苛刻的,所以才没死很多人。   变成了女孩子的观南镜解开外套,脱下鞋子和袜子,感觉有点长的裤子也碍事,于是也脱了下去,只穿着白衬衫和内裤,光着两条雪白漂亮的腿,在寒风中打了个大大的颤抖:幸好上衣长,幸好内裤有弹力,不然连屁股都盖不住了。不过也无所谓了,跳到水里去穿了比不穿还难受。   要不是感觉大家见不得不穿上衣的女性身体,他能把白衬衫也脱了。   他不确定灰原雄和七海建人在水中的情况如何了,会不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没有任何迟疑,手里幻化出一柄无外壳,就只是闪烁着咒力的尖刀,从桥梁上一跃而下!   ————————   今天稍微迟了一点,对不起哦妈咪们,在这四十分钟里是不是已经想nina了(自恋狂!)今天还是想加更啊啊啊啊啊啊,白衬衫都写了,跳河都写了,能不写娜娜米抱着湿漉漉的美少女静静子上岸吗?不能不写,不能不写(翻滚)(蠕动)(发疯)   但因为nina现在是中午,所以要吃饭玩玩再回来写,写完可能就是国内的半夜了,所以妈咪们不要等了hhhhh,明天早上起来再看吧?啾咪啾咪今天nina也爱妈咪们,和nina说话哦,妈咪们要和nina说话哦!(跳来跳去) 第28章 高专篇(16)   七海建人一度觉得自己要溺亡了。   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利用地形来杀害目标的,如此柔弱,但偏偏手段又是如此奏效的咒灵。灰原雄的术式是召唤式神,但只有三个能用的——说得残忍点,他完全就是个夏油杰的劣替。七海建人很佩服对方只因此更崇拜学长,从来没有自惭形秽过的心性,但心性再好也改变不了对方三个咒灵在这种情况下应该都用不了的事实。   事实也确实如此。三个式神都被叫了出来,一只拈角羊,一只小浣熊,一条眼镜蛇,没有一个能解决这种情况的,一同胡乱撞了一会儿便烟消云散了。   而且因为入水时候还忙着喊话,这会儿灰原雄的状态极其不好,仿佛已经快闭不住气了,又大又圆的眼睛麻木地睁着。在乌黑的仿佛月光都穿不透的水域里,让七海建人感到脊柱一阵发凉。   除非有相关术式,不然没有咒术师会选择在水中作战。他们是人又不是鱼,像这个咒灵一样,只是困住他们的话,不用伤害他们,他们也迟早会窒息而亡。   观南镜的情况如何是不知道的,但既然是必中的领域,想来对方也没有什麽特别好的办法,如果落水前没有反应过来的话,他那糟糕的体质,掉下来只会比他们俩更差劲。   即使已经憋气了很久,他依然很冷静,在水中游动着,从后背上的包具中抽出砍刀,动用咒力劈砍四周,试图找到出去的办法。   也正是因为很冷静,他的心才会越发下沉,在缺氧中,极其不甘痛苦地跳动着。   看不到,如果咒灵本体也在这狭小的垂直领域中的话,他理应能在发动术式时看见它才对。看到它的本体,看到它的弱点,看到但是看不到。   他只能徒劳地,像是困兽一般,做最后一搏,狠狠地击打着咒力构成的牢笼。   要死了吗?这就是末尾吗?人生的末尾?他的虎口已经因为用力过度而裂开了,血液顺着无情流淌的河水流走,咒力狂乱地充盈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可无论如何就是无法击碎它。   咒术师工作就是狗屎中的狗屎,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个高一年纪的学生,如果没有选择干这种事,而是去读普通的学校的话,根本不会遇到这种情况……不,别想了,不要抱怨,不要诅咒别人,要当咒术师是我自己的选择,不是任何人的错……   他的大脑逐渐发出嗡嗡嗡的警报声,手颤抖着,不知道还有没有握住刀。但就在他几乎要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有裂纹从他的刀下寸寸崩开,像是黑暗中绽放的花朵。有一股大的水流冲了过来,桎梏着他们的力量忽然消失了。被水冲刷过来的还有一个雪肤黑发的女孩子……女孩子???   观南镜一度觉得自己要溺亡了。   咒灵,确实是非常弱小,就和看起来一样,像个旋涡似的,围绕在领域四周,维持它的运转。观南镜都没有发动术式,只是用咒力就狠狠地贯穿了它,它连嘴都没有,惨叫也无,在黑夜哗啦啦的水声中,扭曲着试图躲,却躲不开,于是流沙般消散,被这麽被祓除了。   力量的碾压就到了这种地步,不比普通人抓住一只虫子并杀死它更复杂。观南镜会被评价为一级咒术师,是因为一级咒灵是他能稳定轻松解决的,和一级有着云泥之别的二级咒灵在他面前脆弱得像是纸糊出来的一样。   咒灵是和想象中一样好处理的,河水却比预想中可怕多了。   观南镜是在山里长大的,当然没有湖也没有河,连瀑布都没有,和水打交道的地方就只有浅浅的小溪流。进入高专后,情况也没什麽变化,高专虽然修了室内游泳馆,但大家都毫无兴趣,所以他也没去过。他之所以敢从桥上就这麽悍然跳下来,是因为他以为自己屏气一分钟应该是绰绰有余的,一分钟足够他杀掉咒灵再把两个同级捞上去了。   然而,落水,在水中失去控制快要横着浮起来,以及被冰冷的液体浸泡过整个身体的感觉都是前所未有的,其可怕程度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于是在瞄准着咒灵跳下,快准狠地一刀秒了它后,观南镜虽然记得要屏气,却还是本能地使用了鼻子,而后悲惨地呛水了。   在水里呛了一次,基本就再也停不下来了。他勉勉强强地做了个救生圈,用力拽着它,却根本浮不上去——他刚刚在咒灵体内爆炸的咒力四溢开,卷动着河流哗啦啦翻滚了一下,抽水马桶的漩涡般疯狂搅动,反过来把他自己在水中又晃得天旋地转!   没用的救生圈滑不溜秋地离他而去。   我应该做救生衣的,但是我不会。如果前辈知道我是因为不会做救生衣才被淹死了,他会不会被气坏了?   在剧烈的窒息感中,他想的最后一件事情是七海和灰原怎麽样了,他们上去了嘛?   然而就在他开始走马灯前,他感觉自己忽然撞到了什麽东西,像一根被木棍拦住的海带一样飘在了水里。观南镜本能地伸手抓,感觉摸到了一点衣服的褶皱,但还是差点没抓住,因为水的力量是这麽足,他的力气却那麽小。但万幸是的这麽挂了一下的角度,他在水流冲击中转了个半圈,正好腿弯,勉强勾住了这个在狂乱水流中依然不动如山的东西。   再然后,他就被带着往左边猛游,仅仅十来秒,头忽然就离开了水,重新回到了空气中。   重见天日时,他才意识到了这个东西不是东西,是七海建人。   对方带着他和灰原一起上来了,正在努力抓住还在这一块打转的救生圈,把灰原雄套进去。   “咳咳,咳咳咳!!!咳咳……”   他甚至没意识到他们刚刚游动的方向不是左而是上,也反应不过来现在是什麽情况,只顾着趴在同级的臂弯中,生物意义上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吐出大口的水。尽管耳膜轰鸣,大概也是进水被淹了听觉功能失常,但他还是听到了七海建人剧烈的喘息和心跳声,身边人的体内像是发生了一场大地震。   他咳不动了,骤然咳了半天,仿佛又陷入新的窒息状态,他甚至眼前一阵发黑,忽然什麽都看不见。而且太冷了,春天的夜晚,河里还是太冷了,及时他们现在是在离岸边比较近的方位,七海建人个子也很高,水依然能没到他的腰腹以上……大概是肾上腺素褪去,这种冰冷的感觉忽然异常清晰起来,他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制服衬衫,被水打湿后全黏在身上,长长的黑发也是,只有少数挂在了七海建人的肩膀上,剩下的都挂在后背,甚至有一些从领口滑进,贴在了胸口上——头发和衣服全都吸满了水,极其冰冷地贴着皮肤,在淩晨的大风刮时,无情地吸走他所有热量。   他浑身发抖,连牙冠都在打战,本能地往七海建人的怀里瑟缩着。在这种时候,对方的体温忽然变得非常……非常好。   他是好了,七海建人蛮崩溃的。   灰原也正趴在那儿沉沉地吐水,但看起来比观南镜还正常点,他都不懂对方怎麽做到这麽一小会儿功夫就脆弱得像是已经要被冻死一样缩在他怀里的了,呛点水应该还不至于这麽,这麽……在大口吸入一点氧气后,七海建人的呼吸就已经克制了起来,好让缺氧的身体慢慢过渡正常。天地苍苍,河水滚滚而过,明明危机已经过去了,他却陷入了另一种窒息——   他几乎是一动都不敢动,朝下看一眼都不敢。   观南镜还是女孩子的状态,没变回男生。   白衬衫湿透后和没穿有什麽区别?他们俩上身都只穿了制服衬衫,现在都是半透明的。   而且没穿制服裤。   其实想想也知道他上身的衬衫里应该也没有里衣,但是七海建人不敢想,也不敢去感觉,他现在恨不得自己从脖子到小腿中间的知觉都切断。   而且,而且,雪白光滑柔软的一双腿正挂在他腰上,紧紧绞着,求生欲显然是一大半都用在这上头了。黑发也是差不多的姿态,有好多绕在他的肩膀上和胳膊上,散发着又冷又幽的香气,仿佛是一些固体香料,在水中泡开了味道似的。   七海建人根本都不知道手该往哪里放,他现在张开十指用力按在观南镜的后背上半部,用力抵住肩胛骨,这个唯一一个没那麽冒犯的部位,才勉强维持住了他的姿势。可因为对方太滑了,而且他又很害怕这个姿势会粗暴地扯到他的头发,所以随着观南镜环着他胳膊的手腕逐渐脱力时,他越发感觉对方要掉下去,硬是在这麽冷的情况下急得额头冒了汗。   “醒醒,观南同学!”他浑身紧绷,托着美貌同期的手臂肌肉全绷,胸肌和腹肌也是,试图躲避对方紧紧贴在他胸口的感觉,还要去分神看顾灰原雄,整个人不是一般的狼狈:“醒醒……喂!”   事与愿违,对方像是陷入了短暂的休克或昏迷,完全脱了力,整个往下坠去。河水奔腾不停息,现在正是高位,让他掉下去还得了,七海建人一个着急,本能地去捞,然后就按在了对方的柔软的大腿根部,把他整个人从屁股下面端了起来:……   哪怕观南镜不是女孩子的样子,他现在也有点恨不得去死了。   明明看起来根本就没有肉,怎麽……   他脸上火烧火燎,但好歹这个姿势确实能把人搂稳,甚至一只胳膊托着就够了——观南镜本来就轻,现在体型又更小了点,抱在胳膊里像是抱了个大型娃娃。刚刚还在祈祷灰原快点醒过来的他现在完全变了个态度,开始祈祷灰原不要醒太快,不然他真的会没法解释这个场面。而且感觉灰原雄会把“哈哈哈镜变成了女孩子救了我们,然后娜娜米把他从河里抱回来的”这种事当成什麽任务趣闻讲给全世界听。   虽然并不是什麽大事,但七海建人不想要这种丢脸的事被别人知道。他莫名觉得学长们会生气,学姐们会笑话他,因为他们都是性格多少有点恶劣的人……可他根本不想要事情变成这样的,他就只是,只是想把同伴们都好好带回去而已啊!!!   “糟透了……什麽狗屎工作……”   他金发湿漉漉地全部撩到了耳后,露出锋利精致的眉眼,左手托着观南镜,右手扯住灰原雄,在河流中跋涉。结实的大腿被裹在湿透的制服裤中,显露出紧绷的肌肉曲线,微微颤抖着。他发抖倒不是寒冷,而是呼吸怎麽平复也平复不了,心脏怎麽劝慰也慢不下去,肌肉怎麽放松也只是加倍紧绷,还有观南镜赤裸的脚没支点地乱晃,动不动踩到他的大腿面上,或是贴着腹肌乱打。   他不得已把对方往上抬点。   又抬了点。   快到岸边时,几乎都快变成把人抗在肩上了。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他忽然想起来观南镜没穿裤子,上衣也长不到哪里去,这麽翻在他肩膀上是绝对不行的,于是他不得不暂时松开带着灰原的救生圈,腾出手来给观南镜调整位置。这一回他不得不看着对方了,不然乱摸岂不是更可怕,刚刚的教训让他不敢再托大。   这一看反而把各种火气都看没了。   观南镜脸色惨白地缩着,把脸埋在他肩膀里,一点点风过来就发抖,露在外面的所有皮肤都冻成了无血色凝脂一样的质感,在月光和河水的点点波光中像是能被穿透。黑发,半透明的皮肤,黑发,无力的脖颈,黑发,半透明的上衣,黑发,小小的胸脯,黑发,无力的手,蜷缩在一起的双腿,无力的脚,沾上了一点河沙的脸。   整个人仿佛一张被打湿了的水墨画,最有颜色的地方竟然是锁骨上挂着的细细的一截项链,在月下流光溢彩,泪一样晶莹的光。   ……我怎麽能在那儿乱想的。   真是糟透了。   我是白痴吗?   他抿住了嘴唇,想了一下,甚至解开了衬衫的扣子脱掉上衣,把观南镜裹进来一点,毕竟他的衬衫已经在风里干了许多,能多加一点衣服总是好的。因为是人流量极少的时间,今夜他们行动并没有放帐,是有警员和辅助监督在协助的,他预计很快就能等到人了,于是裹好观南镜后又去把灰原雄拽了回来,终于拽着两人一起上了岸。   他卸力地往岸边一坐,手里还抱着观南镜,把他团得更紧了点,感觉身上该死的裤子鞋子简直有千斤沉。他先检查了一会儿观南镜的呼吸,确认他应该没有被堵塞窒息的问题,又去看还是麻麻木木的灰原雄,帮对方拍一会儿胸背——灰原雄哇地又吐了出来,稍微清醒了一点。   感情他刚冒头那会儿没吐完。   其实他才是三个人里状况最糟糕的,但这都醒得比观南镜快,后者的身体素质实在是太糟糕了,在普通人里也得算是先天不足的。七海建人真不懂发生了什麽,临行前家入硝子也没和他说什麽,只是让他们注意别让观南镜过度使用咒力,仅此而已。他原本还觉得两位学长的担忧是在大惊小怪,现在才意识到他们可能才是真的明白发生了什麽。   “结束了吗?yue——”灰原雄艰难地问,声音像是被砂纸刮过一样。   “结束了。”七海建人轻声说。   “对不起,娜娜米。”灰原雄无力地趴在地上,泥土弄脏了他的脸,他身后是漫长游荡的河流,重新恢复了安宁,撒着碎钻一样的光,这些光也在他清澈的瞳仁中起起伏伏。   眼泪是人类的潮汐吗。   “如果不是你,我肯定又完蛋一次。”   “……是观南同学杀了这个咒灵。”七海建人低声说:“那你又欠我一次,也欠他一次,你要还回来。但是,别忘了——我也欠过你很多次,被你拯救的人,都欠你很多次,所以别说这种话了。人活着,本来就是会互相亏欠的。”   在被观南镜挂掉了电话后,五条悟和夏油杰每隔五分钟就给他们三人都打一通电话,第一次没人接时,他们就着“要不要现在去看看”大打出手again。   第二次还是没人接时,他们偃旗息鼓,暂时和解,紧急出门了。坐在出租车里听第三通电话的忙音时,他们直接黑着脸下了车,然后趁着四下无人,在黑夜中唤出了“鹰”,直接飞进了漆黑的天幕里。   “都十几分钟了,他要是淹死了怎麽办?那地方有河,我就说他不能去,你说能!”五条悟生气地大喊:“他根本不会游泳,等我们到了,人都泡发了!”   “镜不是那麽没用的孩子!”夏油杰也喊:“你以为我就不担心?但是你不能这样,悟,你不能——”   “我为什麽不能?”   五条悟愤怒的声音几乎要把风割裂:“他本来就是我的!如果不是我要管他,他早就死掉了——”   “……所以你救他就是为了这个吗?你想要他完全没有自己的世界,什麽都不懂,什麽事情都绕着你打转,你说什麽就是什麽吗?悟,人又不是宠物!”   夏油杰急促呼吸着和他议论,这是话说得最重的一回,两人都被狠狠地炸到说不上话来。他远远从天上看到桥梁四周警车和救护车的灯闪成了一片,顿时感觉心脏发凉,差点没不管不顾地就就麽飞过去,但他好歹理智还在线,借着夜色掩盖,落到了周围一栋废气楼房的屋顶,这种地方一般没有监控。   两人一同默契而迅速地翻下楼,往那边跑。他们今晚第一次一直沉默无言,快跑到的时候,五条悟忽然问他:“可是,如果他就是只有待在我身边才能活下去呢?如果他就是这麽脆弱,真的一不小心就会死掉,该怎麽办呢?”   如果世界广大但无比凶险,只有五条悟不靠谱的羽翼下已经是最安全的地方,观南镜该怎麽办呢?   夏油杰不知道观南镜咒力和心脏的问题,只觉得五条悟是在出于强者的傲慢,尽管是一种怀着爱的傲慢在强行犟嘴。他叹口气,选择了先退让一步:   “我们回头再说,好吗?先看一下镜的情况——”   但是现场和他们的想象中,都有点……不太一样。   “前辈!——”   观南镜惊讶地跳了起来,忘记自己还是光脚,踩在了柏油路面上:“你们怎麽来了!”   情况就是观南镜挺好的,但又有点不好。这个不好主要指的是他又变不回去了。   警方完全不能理解他们到底在河里三下五除二干了什麽就忽然解决麻烦了,将信将疑的,担心他们不会是什麽骗子组织,勾结警察厅在全国上下跳大神吃空饷的吧。但他们并不敢表露出来——高专这边派来结案交接的辅助监督不是一般的气派,享受着警长给点的烟,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听得对方大半夜在这儿满脸赔笑,点头哈腰,感恩他们帮忙解决了疑难杂症,并小心翼翼地搭关系,询问有没有门路帮他的什麽二大爷家的小侄女看看……   但观南镜忽然变女孩这事真是解释不清,让普通人去产生“咒术师们可男可女是妖怪”这种想象就糟糕了,幸好他作为男孩时第二性征并不明显,变成女孩时第二性征也不明显,只是头发长点,骨架小了一圈。头发好解释,个头的话直接坐下就不明显了。   本来就多裹了一层七海建人的衣服,又第一时间被盖了毯子,没人发现太大的异常。   他在被医生清理鼻腔口腔的过程中就醒了过来,虽然还很疼,但人好歹不昏迷了,也终于暂时脱离了对水的恐惧,只是还不愿意喝水。正裹着警察给的毯子,发呆等灰原和七海检查完,就发现人群中冒出了两个熟悉的高挑身影,非常嚣张狂乱地无视警察拉的带子翻了过来。   正享受着呢,刚美美吐了一口烟的辅助监督一撇到这两颗在人群中明显冒出来一截的头,还以为自己他爹的大半夜做噩梦了:……   擦了擦眼,发现竟然真的是五条悟和夏油杰。   大哥,两位,不,大爷,我给你们叫大爷了还不行吗?   他有点崩溃了:这两大爷白天不是好不容易事把他们送走了吗,怎麽还在这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万幸,两祖宗不是来找他的,也不是来闹事的,直奔着那头同学就去了,看来就是单纯探后辈来了。辅助监督在心里大大地松了口气,于是也不管,只挥手示意周围人给他们放行。   “那不是白天,西头那边,处理那个化工厂的——?”警长露出困惑的表情,但不敢赶人,而是第一时间小心着问。辅助监督狠狠地又吸了一口烟:“是,就是他们俩。别看长得小,是业内专家。可你这事儿不可能请到他们的,没必要。而且太贵了,人家不是做私活的级别。”   警长心里打着鼓,到底馋,还是没忍住好奇:“我就问个数,叫我心里头知道,以后有个底也是好的。”   辅助监督笑了笑,伸出两个手指头。   “两千万?”警长吸了口气。   “两千万?”辅助监督抬抬眼皮,响亮地冷哼了一声,手里又圈了个零,意思是叫他加上。   警长这下是真说不出话了。   请这二位出动一下就是两个亿?这,这砍的劳什子鬼怪啊,杀的是财神爷他亲爹娘吧!   两杀神正站在观南镜面前呢,心虚地看他有点低落地晃着苍白光裸的脚问:“前辈,是不是觉得我不行……”   “没有。”五条悟张口否认。   “绝对没有。”夏油杰也否认。   “哈哈,怎麽可能呢?我们俩对你的能力完全信任。”五条悟猛摇脑袋,仿佛听到了多麽可笑的事。   “是的,我们只是出来买夜宵吃,顺便看看你们完事没。悟这家夥,一晚上想吃五顿饭,干脆叫五饭悟算了,哈哈——嗷,你再踩我一下试试?”   观南镜看了他们一会儿,彻底泄气了:“别骗我了。”   五条悟确实是演不下去了,蹲下来恶狠狠地揪住了他的脸,但意识到这是女孩镜后,又下意识地松了力气:“你还好意思生气上了?我没担心错吗?”   观南镜还不了嘴,又莫名不高兴——换成任何一个人说他弱,他都不会不高兴,唯独五条悟讲出来,他感觉异常难过——于是暗搓搓把脸鼓了起来,试图用这种方式让他的手指滑下去。   今天真的是自打认识以来,他在五条悟旁边最叛逆的一次。   五条悟都快被他气笑了:“你是青蛙啊?”   观南镜作势要去咬他的手指,大不了再被按着磨牙,牙磨秃算了,但五条悟已经被夏油杰给扯了开来:“悟,回去再说。”   “……怎麽又变不回去了?”他脱掉自己的外套,给观南镜盖到了腿上:“裤子鞋子呢?手机也打不通。”   “变不回去……不知道为什麽,前辈再教我一次(五:你怎麽又和上次不一样了,这次没有照着硝子变吗?)。衣服都扔桥上了,辅助监督说会直接帮我送宾馆里去……”   观南镜说着,没忍住打了个哈欠——他是个作息很固定的早睡早起的小孩,需要夜里赶路的任务五条悟和夏油杰也不带他,所以这还是很久以来他第一次这麽熬大夜,一提到宾馆,就困了起来:   “前辈不困吗?该回去休息了。”   “确实该休息了,”夏油杰蹲在他面前,也笑着碰了碰他的脸,但比起好友要温柔太多:“所以我们来接你啊。”   五条悟又开始牙酸了。   七海建人多照看了一会儿灰原雄,确认他没事后又帮他回复一点家人和朋友的短信——他才知道灰原雄的家其实就在目黑区,他今天本来说可能有机会回家的,可家里人等他到这深更半夜也没消息,早打了好多电话来,七海建人僵硬着解释了,却没想到那头只是一叠喜极而泣的哭声,灰原雄的母亲在那头哽咽着,感恩戴德地同他连声道谢。   她才能确认孩子没回来只是公务耽误了,不是出事了。   咒术师的家人总是这样,一开始求着回家,求团圆,到最后只是求平安。   挂掉电话后七海建人站在医疗车外靠了一会儿,终于能平复呼吸后才走回光线里去看观南镜,谁知道刚刚还坐着人的地方,现在只剩了一块还残存着一点香气的毯子。   “人呢?”他骤然紧张起来,眉头紧蹙,捏着拳头到处找。   “放轻松,小朋友。这麽多人看着,还能被偷了不成?”辅助监督冲他嚷嚷:“他自由活动的时间本来也快到了,正好五条和夏油来,就让他们领走了。”   “我是不是应该走了。”坐在陌生的宾馆房间里,观南镜又打了个哈欠。他刚洗完澡,被夏油杰捞着吹了头发,现在夏油杰去洗澡了,没了支撑物,他小心又可怜地趴在床边边上,不想弄乱床单,直不起腰也睁不开眼:“我困,前辈……”   “走?你去哪里啊,今晚就在这儿睡,明早反正要一起回去的。”五条悟穿着宽松的棉质阔腿裤,光着上半身喝了会儿水,等头发完全晾干后,才往身上套了个棉质的黑色贴身背心。在外面过夜的时候他不爱带睡衣。平时看起来他是非常纤细高挑的男模特身材,不知情的人看了会以为他身高一米九刚过一百斤。这会儿脱了飘逸的衬衣外套,又穿紧身的衣服,才能看到他相当吓人的背阔肌,胸肌,腹肌……   不是瘦,而是体脂率太漂亮罢了。   观南镜这麽侧在这儿模模糊糊看着他,都感觉自己在看非常标致的人体肌肉说明图,比生物书上的有美感得多,也强健得多。   肌肉说明图走了过来,蹲下,把他拨着坐起来:“你和谁睡?这张床是杰的,那张才是我的。”   “我的”,他加重了音节,简直是在明示观南镜该如何选择。   小学弟却一反常态地没有立刻同意,而是像就这麽要在他手里睡着了,昏昏沉沉地仰着头靠着他的胳膊,好像一根没有反应的蔫吧小草。五条悟慢慢咬住牙根,眼神沉了下来,按住他的脖颈,不让他有躲避的机会:   “镜,你今天到底在和我闹什麽脾气?”   空气寂静,只有浴室中隐约传来的哗啦啦的水声。   观南镜不装了,老老实实垂着头,垂着睫毛,垂着长长的蓬松的黑发,垂着小小的鼻子小小的脸,看得五条悟感觉一阵阵恼怒从腹部伴随着咒力一同生发出来,在他的体内流转。   “怎麽,”他因为常年习武而带着茧子的大拇指刮在观南镜细嫩脆弱的皮子上,很轻易地就刮出一点红痕:“这就讨厌我了?你坚持的时间好短。”   “不是的。”小学弟倔强地掀起眼皮来,小声说:“我喜欢前辈。”   “那还和我犟嘴,还非要和别人一起做任务,还挂我电话,还自己一个人跳到水里去,弄成这副样子,嗓子都哑了,你自己听不出来吗?变成女孩子,又又又变不回去——”   五条悟都懒得纠正他对“喜欢”一词的错误用法了,食指无意识地绕上了他的长发,带给观南镜一点非常轻微的拉扯的痛:“你就是这麽喜欢老子的?”   他没戴墨镜,但并不是因为要睡觉了,而是因为他要用自己的眼睛好好地盯着观南镜看看,看看能不能搞懂对方的头脑里到底在想什麽东西:   “你就是这麽……兑现诺言的吗?”   【可就算明明知道自己对前辈来说无关紧要,前辈对我来说,依然是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非常特别的存在,是我的超人,我非常感谢你。所以我想要靠近你,想要让你不再寂寞。可以吗?】这种肉麻得让人脚趾抠地的话,明明是他自己说出来的不是吗?他们俩一起躺在漫画书下,顶着超人和露易丝相拥的彩页,眼睛看着眼睛,那麽认真地说着的。   怎麽老是说过就像忘记了一样啊?那只有他在当真的话,不是很傻屌吗?   你这混蛋,是连六眼都能骗过去还是怎麽的?   观南镜抿住嘴唇,今天一直在偷偷冒出的,那种无比难过的感觉又出现了。他不曾认真信佛,可听得多了,自然会懂想要心宁无物,最重要的就是不能牵挂,不能欲求,与这个世界隔河而站,不被占有也不去占有,人才不会为自身的痛苦而痛苦。克制感情惯了,他对这种情感非常陌生,根本不知道该怎麽描述自己的情绪,于是没忍住哭了起来,伸手搂住五条悟的脖子,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   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滑过,五条悟整个都绷,声音还冷着,手却怎麽也推不开他:“说话,别仗着现在还是女孩就和我撒娇——”   “我喜欢前辈的。”观南镜声音闷闷地说:“可是我对前辈来说太没用了……我知道前辈不在意这个,但我就是想要让前辈也可以依赖我,而不是总让前辈照顾我。”   五条悟:?   “你有什麽毛病。”他到底没忍住,摸了摸观南镜的头发。夏油杰很会打理,把他的头发吹得又柔又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让我依赖,你在立不切实际的心愿。”   “前辈就是可以让前辈依赖的。”观南镜小声说。   “你他爹的,你要笑死我啊,到头来是在吃杰的醋吗?光说出来我都受不了,你怎麽想的。”五条悟真感觉他是个傻子:“我是信赖他,也不是依赖,你不要搞错了。”   观南镜拉开了一点距离,眼圈红红的,看着他说:“可我还是想要做让前辈也可以依赖的人。”   “你现在的行为只是在让你变成我更不放心的人。”   五条悟的眼睛毫无阴霾,就像他的强大一样,仿佛是没有死角的。   仿佛。   “我不需要有人让我依赖,这是你一厢情愿的念头。我想要是你的能听话,待在我身边,保护好你自己,不要随随便便就死了——”   “为什麽呢?”观南镜问他:“我活着,对前辈来说很重要吗?”   五条悟愣了一下,蹙起眉头:“每个人能正常活着对我来说都算是某种‘重要’——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你会漠视别人的生死吗?”   “会。”观南镜毫无障碍地肯定道:“人迟早要死的,我自己也一样。我不愿意去死,只是因为我有不恰当的眷恋,是这种东西把每一个人留在人间,仅此而已。”   “那我死了你也不会难过喽?”   “会难过。”   “你不是在自相矛盾吗?”   “因为我喜欢前辈,所以我不在乎别人是死是活,但想要保护前辈。前辈不喜欢我,所以爱护我的生命,只是和爱护每个人一样。”观南镜低低地说:“前辈……就是我不恰当的眷恋。”   当然,他还眷恋硝子,眷恋学校,眷恋七海和灰原,眷恋歌姬和冥冥学姐,眷恋夜蛾老师,眷恋几乎高专的一切,这就没必要展开讲了,他觉得五条悟能懂的。   “我知道你不想要这个,所以才难过。因为难过,所以在闹脾气。”   “对不起,是我太幼稚了。”   浴室的水声不知道什麽时候停了,五条悟心乱如麻,握着观南镜的手腕,一时间都不知道怎麽回嘴,扭身去胡乱地冲那头喊:“你先别出来!继续洗,继续洗!”   有门被打开的动静,夏油杰的声音在热腾的空气中仿佛更懒散了:“你说什麽?”   “我让你继续洗!——”五条悟喊。   “我本来就没洗完啊,我在给头发打泡,不是你叫我吗?疯子。”   门砰的一声又被撞上了,水声重新响起来,然而刚刚还面对面的两人却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五条悟这会儿不在看观南镜的眼睛了,而是在看对方放在腿上的手。依然是纤细漂亮的,但比平时好像更小了,很可怜。   他看观南镜的时候总是觉得他可怜,这种怜不是爱,他自己也明白。   但他需不需要观南镜的爱,他却不明白。   他觉得自己不需要,他相信自己不需要,他确认自己不需要,可是他却抬起了头,和对方说:“我没有不允许你……喜欢我。”   “你只是不能用这种方式。”他拉下观南镜的脸,和他抵住额头,闭上眼睛低声说:“你说我是你的超人,那就要学会在危险时候喊我。我分不清你是真的行还是硬逞强,这会让我很不安。”   “喜欢我,就不要让我不安。”   “证明给我看,镜。”   夏油杰推门出来时,不出意外地发现外面大灯已经关了,只剩下床头灯,也不出意外地发现观南镜蹭了五条悟的床,缩在单独的小被子里,被五条悟从被子外整个圈住——现在天暖了,五条悟盖被子就没那麽老实了,不可能完全裹上的,只在腰往下搭着,露出宽而漂亮的后背朝着他。   两个人呼噜呼噜睡得已香,只在头顶被照出小小的光晕来。   他从脖子上扯下听筒状的咒灵随意弄掉,没心情吹头发了,就直接这麽冰冷而潮湿地躺在了枕头上,发尾滴下的水弄湿了他的后背。   五条悟是真的专心啊,连他在一墙之隔召唤了一个咒灵都没发现。   明天也许会偏头痛,也许不会。   也许会忘了观南镜的话,也许不会。   也许会还感到胸口有种针微微刺入的感觉,也许不会。   他翻身,许久没睡着,微微坐起来,借着小夜灯的亮去看观南镜的脖子,看到了自己送的项链还好好挂着,因为主人躺着而从领口滑落出来,柔软又明亮。他想,为什麽呢?   ————————   杰:这月亮是单送给我一个人的,还是兄弟们都有的()   *镜这里说的话对5夏两个人是一样的心情,他在5这里表现得更明显只是因为夏还有点能让他照顾的空间, 5没有,所以他和5别扭了一集。但其实他对他们俩都是一样的。这也是nina写他一定要用前辈这一个词喊两个人的原因hhh,他对他们俩是真的无差(从剧情设计和人物设置上来说都是),但听者总是会自动当成话是在对当下正面对面的自己说,另一个也默认不是对自己讲的,这是没办法的事(说你呢头发都不吹就睡觉的酷哥)(捂嘴泪眼汪汪)   妈咪们这次真的不是nina想骗人,本来真嘟打算加更个三四千字,写到桥男篇结束就结束的,谁知道一写起来根本停不下来,没有断开章节的地方,一直就写到现在了啊啊啊啊啊啊啊,虽然有点累但真的写爽了!很幸福!还有很多东西想写,这一章节依然算是加更(虽然对妈咪们来说已经是周日早上了呜呜呜呜真的对不起),晚上九点nina还是会正常更新的!(如果写得快就还是晚六点放出),非常感谢妈咪们来看nina!   火热的吻送给妈咪(旋转跳跃退场) 第29章 高专篇(17)   五月开始,就入初夏了。   最早发生变化是的硝子——她非常痛快地换了新面料,裤袜也时穿时不穿了。夏日制服裙脱离了秋冬款那种转都甩不起来的厚重西装感,变得非常轻盈。每次下课后看着她轻快地跳出教室,头发也飞起来,像一只雀跃的小鹿,五条悟和夏油杰就发出一声掺杂着喜爱和羡慕的:“啊”   “镜真是早早就看透了这个世界。”五条悟懒洋洋地趴在书桌上,任由窗户外进来的阳光烘烤他,仿佛在烤一块棉花糖:“他还什麽都不懂的时候就问男生能不能穿制服裙了。”   夏油杰外套早脱了,衬衣也要解开两个扣子,袖子全挽起来,全身缩在阴影里,拿着个书卷起来扇风。就这样他也还是被热得蔫吧的样子,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作为附和。   “你最近怎麽回事啊,杰。”五条悟还是趴着,声音很平静:“去年还没这麽怕热的。”   空气很安静,可能也被阳光烤化了,才不传声。   和沉寂的二年级教室完全不同,楼下的一年级室内正热闹。上个月他们一起处理的那个桥男事件今天终于出了最终调查结果,虽然说凶杀案和咒灵并不一定有直接关系,但因为这个事太狗血了,灰原嘴上说着反正咒灵都祓除了,往事如何也无所谓,然而拿到了卷宗后却冲进教室看得比谁都欢快:……   “镜,镜——看上次的那个事情终于查清楚了——”他兴奋得像个小旋风。   跟在他后面的七海建人感觉脑门一跳:“哈?你们什麽时候开始换名字的?”   “娜娜米?这个星期都没见面,你们好忙。”观南镜温柔地说:“欢迎回来。”   七海建人:“……嗯。”   “哈???所以死者竟然不是那个男小三!!!”   “男小三其实也不是男小三,只是男伎,所以才用假名。后来赚够了钱还上债务,就回老家生活去了,和这件事根本没关系。”   “但死者也是个男伎,是吗?”   “是。警方也是调查后才发现,那个桥下面因为地方宽敞,隐蔽,可以走一处防汛信道进入避开监控,而且水涨上来就把痕迹全冲走了,又符合一些人寻求刺激的想法,竟然是一处固定的交易地点……”   “哇!这些糟糕大人!离奇啊!”   “所有四个死者当天其实也不是在抽烟,而是在帮忙望风,他们都是这样,比如五个人参加交易,就留一个在上面盯着情况——那些在下面胡搞的人反而逃过一劫了。但因为交易全是匿名的,也不敢让别人知道自己在下面干什麽,所以即使目睹了同伴死去,他们也只假装无事发生。”   “我大受震撼……”   “这些大人真的可以被叫做大人吗,真是臭狗屎。”   观南镜托着下巴在心里笑。   虽然刚开始还很嫌弃的样子,但讨论起来明明就和灰原同学一样认真啊娜娜米。   他很喜欢和同学待在一起的时间,这还是他们这周第一次能凑齐三个人一起上课,马上这俩人又接到任务,明天预计依然得外出,三个人在课上忙着说话玩,气得夜蛾朝他们丢粉笔头。不过最近他倒不像刚来高专时那麽寂寞了,因为他……   在加练!在补课!   5月已经到了,离六月底的期末考试还远吗?不远了!得亏高专文化课相对抓得不紧,只看期末能不能合格通过,学期中的作业和考试都尽量减少,好降低学生的压力。但就算是这样,对观南镜来说也是绝对的补天了。   最近他每天的时间被塞得满满的,甚至不怎麽和五条悟还有夏油杰出门了,而是忙着学习和训练。体术课是忍无可忍的五条悟强行他增加的,他和夏油杰轮流给他上,谁时间多谁就多上一点,偶尔还会付费给冥冥请她做客座教授(…)但是冥冥揍人太狠了,上课才五分钟五条悟就尖叫着喊了停。   “怎麽?这就舍不得了?难怪这孩子会长进得这麽慢。”冥冥优雅地甩下自己的辫子,懒洋洋道:“提前说清楚,就算现在停止授课,我也不会退还一分钱哦。”   “谁舍不得了啊,我没有!”五条悟嚷嚷。   但三分钟后他又尖叫了起来:“那里还是别打了吧?别了吧?镜你也是,你疼了怎麽不叫啊?!”   “我没有很痛啊前辈……”观南镜从地上爬起来,迷茫地摸着脑壳。   考虑到五条悟这个画风,就不难想象为什麽观南镜大部分的进步都是夏油杰教出来的了。不光体术课是这样,文化课也是如此。五条悟和硝子在教书育人方面各有各的烂,前者讲物理知识是这样的:“你知道鸡蛋吧,镜,原子就是鸡蛋”,后者讲生物知识是这样的:“这张图是人体主要的血管分布,看一眼,记住,你就学会了。”   硝子还给他开了“反转术式特训小课堂”,但其实也只是每次说一样的抽象引导“这里siusiu,那里jiujiu”,然后就让他自己练。   倒是很有耐心,五条悟和夏油杰她都已经不耐烦讲了,只有观南镜来了,她还是会每次都讲一遍。   观南镜不懂为什麽她好像很期待自己能学会(…)在硝子的教学中他已经越发怀疑自己真的是个大笨蛋(…)   只有夏油杰的画风无比正常,说正常都有点贬低了他,观南镜是直接拿他和正儿八经的·真老师夜蛾正道做比对的,每次比对的结果都是:“前辈好适合做老师啊。”   “我吗?”正盘腿坐在凉席地垫上,一边吹电风扇一边看趴着的观南镜写题目的夏油杰愣了愣,只觉得对方是在惯常夸他,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想象不出我当老师的样子呢。”   他们现在正待在夏油杰屋子的落地窗前。夏日来了,窗外绿意也浓了,芭蕉竹影潇潇,人造的小溪流潺潺穿行。今天是阴天,闷热,但日光黯淡些,像是人造的光,直直地穿过两扇落地窗,在屋里投入两个长方形的白框。   他们一个坐一个趴,正好被分割在两个框内。   “就是现在这样啊。”观南镜抬头看他:“是超级好的样子。”   “也没有可能,我对别的人,不会像对你一样耐心呢。”夏油杰轻轻用书敲了敲他的脑壳:“专心。”   “文言文好难哦。”观南镜喜欢学习是真的,为学习感到苦恼也是真的:“这个地方我不懂……”   他爬坐了起来,贴到夏油杰身边指给他看。其实观南镜没有靠很近,不像五条悟经常是伸手就搂肩膀,在夏天总是让夏油杰很恐惧,仿佛三伏天被体温很高的猫跳上了脖颈环绕一样。但就算没有离很近,他还是能特别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淡淡的体温。   明明他们现在用是的一样的香,夏油杰却觉得还是不一样的。他在屋里点上檀香,会觉得这种清苦的味道让周围降温了。观南镜的身上冒出的香气,却总让他觉得温热。   他不自在,但决意忍耐。不过他没忍多久,观南镜就先发现他不太舒服了:   “是太热了吗,前辈?你流了一点点汗。”   电风扇已经开了,还是热的话就没办法了,他打算起身去开空调,然后就被夏油杰握住了手腕。   “不用……”   手心是真的很烫,而且难得不干燥,没摸到水渍,但就是有种潮湿感,相比之下观南镜的皮肤就滑凉得像玉。过于明显的触感让他们两个人都愣了下,夏油杰触电般松开手,敛目道:   “不用开空调。”   他其实也不喜欢被冷风吹着的感觉,开风扇都嫌烦。   偏生又怕热。   夏日对他来说绝对是一年里最坏的季节。   观南镜跪坐回来:“前辈最近吃的东西也变少了,也是因为不舒服吧?好辛苦。头发这样披着是不是也会热?”   会热,夏油杰只是懒得扎,休息日还要把头皮绑得紧紧的也是一种痛苦体验,留过长头发的人都会懂那种“妈头发扎得有点紧” “妈头发没扎紧我辫子散了”的矛盾痛苦。他刚想说不管了,观南镜就已经凑近了点,温柔问他:   “我可以帮前辈梳头发吗?”   真是。   又搞砸了。   为什麽不拒绝。   安静地垂着肩膀,低着头坐着,夏油杰看着他们俩的影子落在一个框内,交叠在一起,在凉垫上微微晃动。凉垫是用某种草做的,大概是用了一些特殊的抛光工艺,编织得又细密,没有陷入阴影的部分,反射着非常微弱细密的光,好像一条被铺平的河。   观南镜在动的纤细手指的投影,像是某种优美的蝴蝶,或小雀。   明知道不应该答应的。扎辫子,太亲密了,被悟知道的话,他会生气吗……顺着观南镜梳头发的动作,夏油杰微微向后仰了仰头,眉眼微阖,喉结滚动:不,哪怕他不会生气,我也不该答应的。   说“嫉妒”的话,还不至于。说“退让”的话,也有点矫情。说“尴尬”的话,当然也没到这个地步。但这确实是大半个月以来他和观南镜第一次又亲密温馨地待在一起,做些和训练还有学习无关的事情。夏油杰也不知道自己在回避什麽。他当然没误会五条悟和观南镜在谈恋爱或是什麽别的……但就只是……   介意,无法准确描述和解决的介意。他不想让自己显得像是在没事找事,不想要因为自己无由头的坏情绪来让别人不停地问“你怎麽了” “你想要什麽” “你还好吗”……于是就只是回避,回避他们俩,也回避自己的内心。   可是学弟好像总是能看出他不够好的,在他面前,夏油杰总觉得自己的外壳变透明了。壳子还在,但观南镜是真看不见,他只能看见真实的他在想什麽。   夏油杰分不清自己想不想要这样,分不清他想被看见的到底是哪一面。   微凉的手指轻轻放在他的眉头上抚了抚,观南镜替他束发的动作停住了,只是把厚厚的发丝握在自己手里:“我弄疼你吗,前辈?”   “……嗯。”夏油杰低声说:“稍微……有点难过。”   他的头发看起来柔顺,实际上发丝又粗又韧,在光下的某些角度看简直像是黑色的铜丝,光滑是很光滑,但力道十足,厚得一只手都快握不住,下摆冰冷,铺开来是异常华美厚实的一匹绸缎。五条悟的头发就完全相反,看起来好像喜欢乱翘很毛糙,实际上却细软又q弹,只是惊人的发亮在支撑他的蓬松脑袋。   知道他们俩头发不一样,听夏油杰这麽低低地小声撒娇,观南镜不疑有他,只当自己还是手不够轻,于是动作更温柔了些,和他道歉:   “对不起,这样好些了吗?”   现在这样吗?在一个方框内,亲密无间地依靠着,被温柔照顾,确实让他很开心。可他觉得自己的开心是错误的。于是他想要否认这种快乐,可心迹又太明了,错误的理由却只是模糊地存在着。即使有了“理性更要紧”的加码,美好的感觉却还是胜利了,他放任自己像一只被精心打理毛发的狐狸一样懒洋洋地眯着眼睛,靠在人类怀里:   “嗯,下次还这麽梳。”   饲养员好像也很开心的样子,轻轻笑着用脸贴了贴他的发顶:“前辈,我们今晚一起吃荞麦面好不好?歌姬前辈给了我绿茶,冰起来很好喝。”   “晚上……悟可能也回来了。不用找他吗?”   “不用,物理和数学现在是娜娜米在给我补了。”观南镜和他说:“前辈和前辈晚上有事吗?”   夏油杰坐起来,摸了摸自己被梳好的舒服又整齐的丸子头,冲他wink一下了:“我们把窗帘拉起来,灯也关掉,假装我们不在,尽量不要让悟发现——来和他玩躲猫猫游戏吧。”   ————————   啊啊啊啊啊啊啊昨天评论超级多!nina好惊喜!nina是全世界最快乐的小女孩!我爱妈咪们!28章和本章都会从评论里抽五个妈咪发红包包!嘿嘿嘿嘿嘿嘿我爱妈咪们,我爱,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啄木鸟)静静也举起来给妈咪们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 第30章 高专篇(18)   观南镜没玩过躲猫猫。   他对这个名字也产生了误解,还以为因为五条悟的外号是猫猫,所以才要叫躲猫猫,他不懂前辈什麽时候多了这种可爱代称。夏油杰解释后他才明白了,他们要做是的小老鼠,所有会来抓他们的人都是猫猫。   被找到的话,游戏就失败了。   本来要和五条悟玩这种游戏,应该会非常困难才对:对方的那双眼睛可比猫咪眼好用多了。   但是谁让他很信任夏油杰。   带着观南镜一起躲在衣柜里,夏油杰懒洋洋地给五条悟发了个短信,说带孩子下山玩了,勿念。他知道六眼虽然能根据咒力残留来模拟空间,类似于一款咒力版红外扫描仪,但毕竟不是真正的能穿透物理层。所以躲进的物理夹层越多,也就越不容易被看见。   如果他走进屋子里来的话,一定是会发现他们的。   但五条悟毕竟不是那麽没礼貌的人,夏油杰是懂他的——他平时所谓的“没礼貌”都创建在双方愿打愿挨,无关痛痒的事情上,真正可能把人弄生气的举动,或是无必要的好奇行为,他是不会做的。   对方也确实和他想象的一样,在房门外停留一会儿后,迟疑着推开了他的房门——没有锁,正是因为没有锁,五条悟反而是扫了一眼就立刻哐当一下把门关上了,然后在门外啪嗒啪嗒地打字骂了他一通“等等我能死啊你个混蛋,最近不是都很萎靡吗怎麽我就迟回来半天你就好了”等话,最后消了气,总结为“给我带蛋糕123456回来”。   真抱歉啊,带蛋糕恐怕是不可能的了。夏油杰遗憾地想,在这句话里感受到了那麽一点歉意,觉得自己蛮过分的,不应该忽然想做这种事——但他一抬头看见观南镜抱着腿坐在衣柜里,却仿佛像是在看什麽金碧辉煌的皇宫一样又乖又兴奋的神情,不由得又笑了:   “在看什麽?”   他轻声问。   “我们可以说话了吗?”   观南镜谨慎地用超级超级小的气声说。   “可以哦。”夏油杰轻轻说:“现在开始,我们也能出去了,但是不可以发出很大声音,因为悟就在隔壁。”   在屋内正常活动但不能发出声音的挑战,其实夏油杰是很熟悉的,就是小时候父母睡了他熬夜的事嘛。说是小时候都不准确,从上小学没多久后到初中毕业,他一直是这样的,直到进入高专才有了属于自己的私人空间。   和现在有点乖张和不良的样子不同,夏油杰自从跟着父母搬家离开了小县城,在东京生活后,初中时就变成了标准的优等生现充。初中入学时代表新生发言,第一天竞选班委,第一次体育课就被老师按着推荐校园热门社团,用自己一直参加是的文学社,需要靠作文来参加竞赛为由婉拒,但依然是打篮球或踢足球时每个男生都渴望邀请到的最佳队员。   每门课的老师都很喜欢他,男老师拍着他的肩膀说夏油同学这次的社会实践活动你来带同学们一起做,送他英国带回来的钢笔;女老师说夏油同学你来办公室帮忙装东西,然后一起笑着问他以前的情况,夸他一点都不像小地方来的,打趣他有没有女朋友。   开学两星期就和班花搞暧昧,两个月后谈上了,直到第二学年才分手,理由是女友感觉他也没多喜欢她, KTV里坐装头晕了大腿上都还是绅士地扶着她的后背,也不亲嘴,好不容易亲到一下,夏油杰心脏都不跳。   也不boki。   知道他不是养胃,那就是根本不喜欢。这太叫人挫败,挫败到有点恐惧,以为是自己不行。   霓虹的初中女生在恋爱里都是大侦探,不会错放犯罪分子。夏油杰理所当然地接受分手,文质彬彬地拿她当挡箭牌拒绝一年级长得最漂亮的学妹的告白,于是校园中流传着他是温柔情圣的动人故事,夏油杰乐得解脱,此后再也不用谈恋爱,问就是眉眼惆怅,仿佛有白月光。   可白月光找他复合,他又不愿意,只是不拂去面子地拉扯着。   月光是真的是假的,他自己最明白。他也不懂人们为什麽总拿月来指代美好和唯一的人与物。月亮只是看起来很温柔,好像情意绵绵地只挂在你自己的窗口,可实际上不是所有人共享一个月亮吗?如果温度是爱的话,月亮是没有爱的,月亮只是在模仿太阳的爱,一个折射品,一道中转站。   他并不喜欢月亮,月亮和他太像。   在看起来阳光明媚到能拿去拍理想孩子纪录片的生活外,他的一切是光怪陆离,混乱脱轨的,没有人可以和他讨论他脑子里出现的东西。他在路上和同学面色开朗地说笑时,捕捉着无处不在的咒灵的身影,心知肚明自己是全世界最大的疯子——转学也是这个原因,在家乡,因为他小时候还不知遮掩,总是问朋友他们能不能看到咒灵,有没有奇怪的虫子爬进他们的嘴里,他已经成了远近闻名的精神分裂病患者,连带着爹妈也过不下去。   他在夜晚父母替他熄灯后悄悄打开台灯,吐出咒灵把它们捏在手里惊恐地注视,然后再干呕着塞回去——在进入高专学习前,他并不能熟练控制自己对咒灵的吸收和返还过程。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甚至幻想只要用力吐掉它们就会消失了,可现实是吐一百次他就得吞一百次才能让它们回到他的身体里,让这些真的混合着他呕吐物的脏东西。   他裹在被子里玩电动,一个晚上就能通关一部大作,然后感到无聊,在淩晨三四点疲倦睡去。他又开始看番剧,最讨厌的是eva,一遍一遍点开的却还是eva,在碇真嗣的各种抽泣和哭喊中感到厌恶,又感到奇妙的平衡——原来青少年那无人在意,人人踩踏的痛苦是可以被这麽呈现在屏幕上的,只要男主角是个救世主。   他一开始以为自己就和大部分观众一样在厌恶这个“没用”的男主角,后来才发现自己只是和大部分观众一样在恐惧他,恐惧自己像他,恐惧自己其实就是他,恐惧自己还不如他。   极少数的情况下,他会透过廉价老式公寓楼质量不太好的墙,听到隔壁父母短暂又贫乏的x生活,只有这种时候他会选择睡去——闭上眼睛,戴上耳机声音开到最大,用被子蒙住头把自己死死裹住,于是分不清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因为缺氧短暂窒息,但反正目的达成,他昏迷过去,他逃避成功。   不想和女朋友左爱才是正常的吧?一想到就是因为这种贫乏又丑陋的事情,他才会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受苦,夏油杰就觉得人类的生理本能很讽刺。他总是在晨勃时咬住T恤下摆,把手探下去,直到腹肌发抖绷紧,然后转身用被子蒙住脸。最开始他还会掉两滴眼泪,后来就只是死气沉沉地躺着,大脑是一片白茫茫的雾霭,假装刚刚无事发生。   进入高专,到底是一种求,还是一种逃,而是二者兼有?他分不清。但他唯一可以确定是的,这里比以前好太多了,比贫乏的,无趣的,经常冒出丑陋和痛苦的普通人类社会好太多了,咒术师们用常人的眼光来看全是疯子,夏油杰反而终于感到一种欣然自洽。   比如五条悟,比他能想象中离经叛道的同龄人都还要更怪,就连另一个同级的女孩硝子最开始都是那麽冷漠野蛮,还会抽烟,绝不会用星星眼看着他,谈些类似于夏油君以前交往过几个女朋友这样的话。夏油杰忽然完全没有伪装和融入主流社会的压力了,他在这里可以真的处到朋友,真的被老师关爱,真的向善,甚至可以生发出一点点真正的理想,真正的期盼和真正的爱与温柔来。   但是观南镜又是另一回事,夏油杰还没有搞懂是怎麽一回事,只知道他是另一回事。   此刻他熟门熟路地踩到地毯上,毛绒绒最消音,不小心碰落什麽也不会立刻暴露,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观南镜坐下。   本来还不想吃东西的,一旦有了特定的挑战,就变得想吃了。夏油杰轻手轻脚地从冰箱里拿了雪媚娘出来,依然是抹茶味,这是他唯一能接受的,幸好观南镜和他口味像,又倒了一点咖啡奶。在黑暗中,观南镜戴上夏油杰给他的备用耳机,和他一起看动画片,主角是个叫碇真嗣的初中男生,一上来任务就是开巨型战斗机器。   eva虽然经典,但很多人会不喜欢,特别是初看的时候。所以夏油杰一边听已经熟悉到能背出来的台词,一边扭过头看被光照得明明灭灭的观南镜的侧脸,打算看看他的反应,不喜欢就立刻换。但观南镜看得很认真,认真到水都忘记喝了,也仿佛忘记了他还坐在旁边,抱着膝盖看得异常入神,可是没过两集就看哭了。   他还记得他们在玩躲猫猫,刚吸了一口气,啜音还没发出,便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是夏油杰始料未及的事,他愣了一会儿,有点无措地环住他的肩膀,摘下耳机,拿手帕来替他擦脸。屏幕投射出的光影里,他们像是环抱在一起呓语。夏油杰轻轻问:“对不起,这种题材看了太难受了吗?”   “真嗣同学,好可怜。”   观南镜伤心得很平静,夏油杰感觉他刚刚可能都没意识到自己在流泪。   “喜欢他?”   “嗯。”   “……是吗?我倒是很讨厌他。”   讨厌碇真嗣这件事,从他十年前第一次打开电视机停在《新世纪福音战士》的大字上时,就再没有变过。他也从来不说自己喜欢eva,他无数次打开它,只是像从另一种角度,翻看自己的伤痕。   “为什麽?”观南镜贴着他的脸,一边擦眼泪一边问。   “他很软弱。”夏油杰呢喃。   “他还小,本来也不用坚强。”观南镜抬眼看他。   夏油杰笑了,垂目和他注视:“你只比他大一岁。”   别说比他还大一岁了,就算他现在比碇真嗣还要小,难道他就不可以喜欢和同情他吗?   “而且……等你真的了解他,你可能就会改变主意了。”夏油杰抵着他的头轻轻说,像是在下某种箴言或定论。   观南镜不理解。但夏油杰已经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而开始带他打游戏换换心情。这一次他们玩的不是星之卡比了,是马里奥赛车和超级马里奥64DS。   夏油杰的游戏机非常全,光是现在最热门的来自任天堂的NDS他就有五六个,之前乱七八糟的各种版本的Game Boy他也一个不少,全都是两份,一个用来收藏,一个用来偶尔想玩的时候玩。   05年,也就是去年才发售的马里奥赛车听说是第一款可以联网的赛车游戏,他们先是在本地1v1跑了一会儿,然后就连上了网开始和别的玩家一起跑。因为游戏里会出现的奇葩道具与搞笑情况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害怕会不小心发出声音,就把头蒙进了被子里玩,因为缺氧和在缺氧的情况下憋笑,趴在自己的胳膊上,一起红着脸发抖。   观南镜玩得不好不坏,但运气实在是一般般,动不动就被误伤,还遇到作弊器玩家从他身边火箭般路过,最后冲圈的时候离倒数第二都有点距离了。看着那个小小的缩略图,他礼貌地沮丧了一下,准备下一把再来……然而刚刚还排在第一名的,代表夏油杰的小点却不动了,一路掉队,出现在了他的屏幕里,正慢慢转圈。   观南镜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身边的他,对方垂着睫毛,却依然只看着屏幕,微笑着说:“来接你啦,走吧。”   他本能地有点感动,按着手柄跟上,却也终于感觉到了是哪里不对劲——夏油杰好像在只要自己还能忍受的情况下,都会优先照顾别人,考虑别人的心情,就连玩游戏也要这样。只有情绪明显非常低落,或者精疲力竭的时刻,他才会有点遮掩不住,显得没什麽力气似的,稍微会接受一点点他人的帮助。   但也只要一点点。   比如只是被扎了个头发,就又恢复成了“我要多照顾你”的状态。   “前辈……”   “嗯?”   “你开心吗?”   “……当然啦,怎麽忽然问这个?”   夏油杰掐住按钮,游戏机的屏幕暗了下去。他们趴在被子里,只有掀开透气的一点点小口里透进来一丝淡淡的光,照亮了他滑落在脸上的刘海,眼睛被遮住了一点:   “你玩累了吗?这麽躲躲藏藏的确实有点太拘束了,我……”   观南镜凑过来抱住了他,也截断了他的话。夏油杰不合时宜地想到五条悟经常会用兼顾炫耀与不耐烦的语气抱怨观南镜如何如何喜欢同他撒娇。他以为这种“撒娇”是向对方特供的礼物,但此刻观南镜也送给他了。   尽管是在躲猫猫游戏里,在被子下,在这麽狭小昏暗的角落和无声的时刻。   仿佛他真的是老鼠,在从猫咪那儿偷走他最喜欢的奶酪。   一种无法言喻的悲伤忽然填充满了他的心脏。   “怎麽啦?”他摸着观南镜的头发,轻声问:“怎麽啦。”   “前辈骗我,你明明就不开心。”   夏油杰愣了一下,无奈笑着,气流让观南镜头顶的发丝微微震动:“我没有呀。”   这种各持己见的话是聊不下去的,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套娃无穷尽。观南镜还没能继续说,夏油杰就捂住了他的嘴:“嘘——”   隔壁的五条悟好像又跑来敲了敲门:“杰,我好像听到什麽声音,你回来了吗?”   好倒霉,好像是窗外起风了,有什麽东西撞在窗户上,从五条悟的屋里听应该确实像这屋的动静。   他们俩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都不敢动,大气也不敢出。天气本来就热起来了,到了晚上稍微好点,可现在他们捂在被子里,又贴在一起,实在是想不烫都难。夏油杰就不用说了,就连一向体温低的观南镜都感觉自己后背在冒汗。躲猫猫好难啊!他闭紧了眼睛,感觉所有声音都放大了:门外小小的脚步声和衣料摩擦的声音,身边夏油杰的呼吸和心跳声……   极其清晰的开门声。   五条悟今天第二次推门,第一眼就看到了倒在窗户上的树枝。他立刻明白是听错了,愣了下后闭上眼睛揉了揉脑壳,感觉自己今天真是好奇怪,第六感怎麽老失灵啊?肯定是被那两个家夥丢在这儿没人陪,又没饭吃给气的……   于是又关上了门。   观南镜和夏油杰同时松了口气,感恩床是被墙挡住的,然后又一起无声笑了起来。躲猫猫的乐趣在哪儿他算是体会到了,精髓就是差点被抓,但是又没被抓到的劫后余生感。观南镜怕夏油杰太热了,于是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试图先爬起来再说,可是却被对方一把拉了回去。   “要小心……”夏油杰贴着他的耳朵说:“万一悟还在外面吹风呢?”   观南镜不疑有他,很乖地又进入了躲避状态,埋起脑袋乖乖躲好。他这麽好骗,叫夏油杰都有点不忍心了,又装模作样了两分钟后便爬了起来,两个人又再次躲进了衣柜里。   “热吗,前辈?”观南镜小声问他,试图用手扇点风:“对不起,我不该靠着你的。”   夏油杰确实是热的,可是和观南镜靠在一起时的热并不让他烦躁,现在这种热量源抽开了,又热又冷的感觉才是最难受的,他甚至想要在初夏的天气中打寒战,只是硬生生克制住了。   “我没有不开心,镜。”他忽然就说道:“其实说起来,这是我小时候很长一段时间里的心愿——有个人和我一起玩躲猫猫,打游戏,看电视……虽然后来就忘记了,但实现了这个愿望也挺不错的。”   观南镜愣了一下,笑了起来:“真的吗?前辈,那太好了。”   很纯粹的为了他的快乐而快乐着。   生了他这麽一个孩子后,父母先是经济上拮据着,后是在发现他“有精神病”后,心理上压抑痛苦,社会压力特别大,日子都快过不下去,当然也不会生第二个孩子来赌博。   万一又生了个小疯子该怎麽办呢?又不能遗弃,养起来又是巨大的痛苦。更关键的是,那样就真的得坐实他们俩携带“疯病”基因了。   躲在衣柜里,听他们在外面的争吵时,夏油杰经常会想象如果自己有个兄弟姐妹就好了,那样家里就是2v2,而不是2嫌弃1,如果他有哪怕一个朋友,他就不是野孩子,他有和这个世界对抗的力气。长大后他自然理解了这是没必要的,也不切实际的悲哀幻想,可在他觉得自己不在意的时候,偏偏又真的出现了一个人,会认真地和他一起藏在衣柜里,躲避着也许并不存在,或者说并不再重要的无形的恐惧与悲哀。   于是靠坐在角落,小时候过于大和黑暗的衣柜已经变得狭小起来的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自己从来都没有释怀,也没有遗忘。   这到底是命运的仁慈,还是残忍呢?   他看着观南镜,对方正无知无觉地仰头蹭他的某件衣服,像是没体会过这种材料似的,很好奇地多贴了两下,可爱得让他感到心慌,担心他又只是一个逼真到破碎时会让他格外苦痛的梦境。   “镜,可以过来吗?”他冲着观南镜伸出手,手掌朝上,尽可能克制地邀约:“我们坐到一起吧。”   拥抱,很像是他们被压在虹龙那座山下时的拥抱,没那时候那麽狼狈和逼仄,但反而比当时更亲密些。夏油杰又去看观南镜的手心,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也许是当时的记忆太清晰,他仿佛还是觉得伤口没有长好。指尖从学弟的手心滑到手腕上,轻轻摩挲着握住,他到底问了最近自己最在意的事:   “镜,你给悟也做过月亮吗?”   “嗯?”观南镜甚至反应了一下,才从这麽无厘头的话里找到原委。尽管不懂夏油杰为什麽问这个,但他还是诚实地说了:“没有啊,为什麽要给前辈做?”   五条悟的屋里又不是看不见真月亮。   “这样啊。”夏油杰像是只问了个无关紧要的事,忽然又毫无缘由地开启了新话题:“东海道新干线的主要站点,你会背了吗?”   猛然被考,观南镜紧张地绷紧了脑壳:“起点是东京,终点是新大阪……”   就知道他中间的记不清,夏油杰环着他的肩膀,指尖点了点他的掌心:“东京。”   下滑一点:“品川。”   再下滑一点:“新横滨。”   到掌根:“小田原……”   新干线越画越长,拥抱似乎也越来越紧密了,观南镜感觉学长几乎是把下巴放在了他的肩膀上,可能是教得太专心。他也没有多想,主要是他快记不住地名了:……   最后一直滑到他手肘上面一点,指尖都探进了袖子里,才到了终点:“新大阪。”   “记住了吗?地理考试一般都会考哦。”   夏油杰的手垂了下来,非常自然地又搂住了他的腰。观南镜完全无知觉,他正在严阵以待地复习:“东京,品川,小田原……”   “不,是新横滨。”   观南镜感觉到一只手掌轻轻按到了他的后背上,隔着衬衣,沿着竖脊肌中间轻微的凹陷和脊椎的起伏,往下滑动,在某些节点停留住,像是在引导他回想:“下一个才是小田原。再下一站……”   衬衣细微的声响莫名震耳欲聋,发烫的指尖下,仿佛能一寸寸摸清漂亮后背的每一处微妙的凹陷和紧致的皮肤。空气仿佛变粘稠了,夏油杰的心跳微微加速:他很确信如果现在是前女友和他一起坐在这里,被他这麽拿教书的名义摸后背,估计早扑上来啃八百回。然而观南镜却仿佛连痒都不怎麽痒似的,越背注意力越集中,等他看着小学弟忽闪的眼睛发愣时,对方反而倒过来催促起他来:“前辈,到下一站了,手往下嘛,往下——”   他掰着手指头,数得正认真呢,都没意识到自己正咬住嘴唇,难得把唇瓣弄成了和他的痣一样鲜红漂亮的颜色,根本无视了圈着他的高大漂亮前辈发烫的胸膛与暧/昧过界的触碰,只全心全意为了无聊的车站名发愁。   夏油杰忽然触电般松开了手,不懂自己在做什麽,在渴望什麽,在幻想什麽。他不敢懂。   我好脏……   他们还没来得及继续,宛如惊天巨响一样的动静忽然在寂静的室内响起,观南镜和夏油杰都是一抖,同时抬头,顾不得那麽多了,打开柜门一看,才发现他们有多糊涂——刚刚进来时候忘记把手机一起拿上了!   被关了静音后,它不管是在被子里或者地板上,本来都不该这麽致命的,但偏偏正待在木头桌面上,豪爽地高频震动着,并在他们的注视中,已经抢救不及时地翻滚掉落到了木地板上去,砸出惊天动地的声响来。   夏油杰心道完蛋,他玩太high了,忘了再发两条短信装模作样,八成是五条悟在打电话找他。   怕什麽来什麽,门外第三次响起声音:“杰,你是不是回来啊?我怎麽好像听到手机的声音了啊?我真的听到手机的声音了!你在洗澡吗?还是换衣服?我能进来了吗?我进来啦!你怎麽回来也不说一声,怪吓人的,你被自己养的咒灵吃啦——”   随着他忍无可忍砰砰踹门的一个大动作,刚从窗户逃跑到一半,头发衣服都乱七八糟的观南镜尴尬地抬腿抬到一半,尬在了原地:……   正在帮忙的夏油杰:……   五条悟:……   五条悟甚至把墨镜拿了下来,苍蓝色的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显然根本没出门过的他们看了两眼,然后又戴了回去,仿佛cpu有点过载了。   他的指尖因为震惊而在微微发抖。   “这什麽情况?”   观南镜顶着乱七八糟的头发,乖巧而英勇地小声回答:“玩躲猫猫……”   ————————   每一章都是最喜欢的一章,根本写不够,要不是天杀的小组作业侵害了我幸福的生活,我天天写写写写到字数爆炸(升天。不知道妈咪们周一过得怎麽样呢?心情还好吗?nina今天炸年糕被油蹦到额头了,我太笨蛋了,我不知道年糕不可以大火炸时间过长,不然会爆炸,我还在那儿美美夸赞自己是小天才呢,哼着小歌颠着锅,美美拍照欣赏杰作,然后就哇哇大哭了。不过情况很轻,都没有泡,只是红了两块,冷水冲了一会儿后红得更明显了,于是我哇哇哭觉得要破相了——含泪吃炸年糕,实在是太好吃了,含泪吃——想起来要破相了,吃不下了,哭——太好吃了,还是先含泪吃——就这麽循环完后,又悲惨地擦竈台,收拾着收拾着再去照镜子发现已经要看不出来了(……)甚至还没来得及拍照大呼小叫四处索要关爱,我的伤口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快愈合了,不,准确来说皮肤就没裂开过,只是恢复了正常的颜色……说这麽多小品就是为了告诉妈咪们不要大火炸年糕(但妈咪们应该都都知道吧!)(只有nina是笨蛋!)(躺下)(盖上笨蛋被)(闭眼)   总之明天见妈咪们,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前十个评论有红包包!(来自笨蛋但真的很爱妈咪们的nina) 第31章 高专篇(19)   夏天真的来了,梅雨季到了。   观南镜以前在山上,山又在北边,对梅雨季没有概念,但东京是完全不同的,从五月初开始,电视台,报纸和网络新闻就已经在轰轰烈烈地预热造势,猜测着何日会入梅。入梅后,也是每天都在造势,猜测着今年可能是有史以来最长的梅雨季……   “每年都说是有史以来最长的梅雨季。”夏油杰按停电视,拿扇子给自己扇了两下,眉眼间满是不耐烦:“实际上也不算绵绵不绝的雨水,只是这段时间会经常飘一朵云到头顶……”   他把手举到头顶,手掌张开:“然后落点水罢了。”   “所以这家夥就死活不带伞,搞得我们俩现在还要去给他送?”五条悟在新宿街头一边吃糖一边乱跳耍赖皮:“耍酷有本事耍到底啊!淋两滴雨能怎麽着他了?”   更别说夏油杰其实可以召个咒灵出来挡雨的,普通人又看不见。他不这麽做纯粹是奇葩的信念感“咒术师不应该引起普通民众的不安” ——这种感觉在作祟,如果换五条悟来的话,只要雨真的大了,他是完全无所谓的,绝不可能乖乖淋雨的,就算被拍下来放到新闻头条上说“惊!东京街头现身特异功能dk,周围霸气护体”,他也要开无下限。   “没事的,前辈。”观南镜今天又是漂亮jk,而且没穿制服,穿了硝子和歌姬送给他的私服,是条没那麽华丽的简约帝政风白裙,胸下束着绿绸带,和他眼睛的颜色很像,这正是他会收到这件礼物的原因。此时美貌jk含着棒棒糖站在雨里安静地披散长发,像一个迷蒙的梦境。   从桥男那一次开始,他变女孩就变不成硝子样了,所以衣服鞋子的尺码也不一样。再说了,三天两头借学姐的衣服也不是个事。   但这些都只是表面理由,深层原因可能单纯就是歌姬热爱玩真人洋娃娃,硝子热爱歌姬。   而五条悟也不是真的懒得给夏油杰送伞——观南镜合拢手机盖,把伞往后靠了靠,露出素白的脸来:“店长说知道我们快排到了,给我们预留着,接完前辈再回来拿就好了。”   本来都快爬到电线杆上去的烦躁银发dk立刻恢复了青春活力和同伴爱,秒速回到了原地,又变成了正常人,含住棒棒糖,眼神清澈,无辜又乖巧:“还在等什麽?我们快去拯救杰吧!不然他要被水给泡发了。”   观南镜笑了起来。   这一阵雨真的很大,而且头顶绵延大片乌云,几乎看不到边际。雨点太密,被风吹动时从楼房边缘乱动,仿佛一片无声蒸腾的白雾。露在地面上的地铁站口挤满了收着伞正在抖水的人,通风口的热空气吹不动ol们的包臀裙,大叔们汗流浃背地看表,擦着头毛稀疏的额头,小孩子被挤得不安,哇哇哇地趴在父母肩上哭。   而观南镜和五条悟举着伞,在大雨中安然行进,从混乱的全世界路过。   最近的体能训练还是有点效果的,他们这会儿上桥了,有点小爬坡。在风和雨中,他走得很安稳,被溅到许多冰凉凉的雨点也没有打寒战,如果放之前的话可能已经开始发抖了。   不过尽管如此,五条悟还是把外套脱下来,勒令他穿上:   “我可不是担心你,是担心万一你又发烧,硝子要打我。”   高大的学长往后退了两步,举着伞,昂贵的丝绸衬衣被风吹得鼓了起来,小小的蓝宝石袖扣在这麽昏暗的天色中依然流光溢彩,不过主人完全不欣赏它的美丽和价值,五条悟只是出门时随手一穿,还嫌这两颗石头碍事。他在桥上背对着他走路,咧着嘴,露出一点小尖牙,满脸坏笑:“好狡猾啊,镜,怎麽能靠着变女孩子来获取学姐们的爱。”   观南镜却是困惑地发现了他在耍什麽花招:“前辈?你在偷偷开无下限吗?……不用这麽担心的,我真的没有很冷。”   五条悟做得已经很隐蔽了,可雨水从他的伞柄,背后过来的弧度还是不对,仔细看就会发现它们像是沿着某种边缘绕开了。   他像是在当一个人形挡牌一样。   “开一下怎麽了嘛!雨这麽大,周围只有车,偷偷开也不会被发现的!”他理直气壮地嚷嚷了两声,才想起来哪句话才是重点,又强调道:“而且谁在担心镜这种笨蛋啊,我是外套脱了自己怕冷——”   观南镜眨巴着眼睛,忽然伸出手来摸了一下他裸露在外面的手腕:“明明就很暖和!”   “啊!你这孩子,现在怎麽这麽不好骗啊?不管了,冻发烧了,老子肯定是已经冻发烧了!——”   他们又开始在路上乱跑,你躲我抓,笑声穿透厚重的雨帘,在奔腾的河流与车辆上方回荡。   夏油杰和他们求助完后,就近找了个天桥下的行人楼梯躲雨,翻开mp3,插上耳机,戴进耳朵,听了半天,却一句词都没听清。耳廓内外的声音都嘈杂,他反而觉得世界寂静无声,像坐在一个空心蛋里。穿堂而过的风把他的刘海撩起来,头发绑得很结实,所以纹丝不动,只是从皮筋外炸出的一点碎发在风中乱晃。   他想了一会儿,却伸出手来把丸子头拆掉了。   黑发墨般挥洒,在脖颈后冰凉地贴住,但很快就温热起来。夏油杰用手撑着脸侧,一眨不眨地看左侧的路。   应该从这边过来。   寂静,好寂静的世界,连心跳声都听不清。最后两级水泥台阶被雨水弄得灰泞一片,自行车的轮胎滚过,在路面上压出一条细细的印,很快又被雨水冲刷不见。无声踩踏地面的柯基犬的白色小脚经过,后面是一双不紧不慢的黑色运动鞋。一只灰色的蜻蜓也飞进来躲雨,在夏油杰的视线中晃了一下就消失在了他脑后……   吵闹,好吵闹的世界,音乐震得耳膜痛,哗啦啦的雨水像天空在演奏的爆裂鼓点。砰,砰,砰,心跳的声音比奥本海默第一次成功引爆原子弹那天的动静还大。   一双小皮鞋踩在了柏油路上,很清脆的一声啪嗒,溅起一点点水花。柔软白袜有一圈简易波浪形波纹,像是在纤细脚踝处开了一朵小小的柔软的花。裙子垂在小腿中间,是刚刚在跑吗?皮肤变成粉红色了,绿色的绸带,和路边鲜妍的植物一样的颜色,和眼睛一样的颜色。   明亮的,带着笑意的眼睛。   嫣红的嘴唇,嫣红的痣。   奇怪,雨天,泥土的芳香好强烈。   “前辈!”观南镜笑着宣告胜利:“我先找到啦!”   “明明是老子先看到的,是你作弊偷跑。”五条悟踩着不紧不慢的步子现身了,弯腰站过来,收伞,雨水从他的伞四周旋转而出,像舞女飞旋的裙摆。甩干后,他才往这边递:   “这把给你,杰。”   这一会儿,他反而完全不数落他没带伞了。   观南镜正跑到夏油杰背后蹲下:“等一下,前辈头发散了,帮你梳起来吧?”   夏油杰嗯了一声:“不小心勾到哪里,就散开了。”   “哈?”五条悟挑了挑眉头:“他自己随手一团的事,要你干嘛,而且你……”   然后他就看到观南镜甚至熟稔地从裙子口袋里掏出了一把精巧的疏尺小木梳(…)   “你他爹的,你最好告诉我那是你自己梳头发用的。”   观南镜不懂他在炸毛什麽,一边温柔地收拢夏油杰厚厚的头发,一边随口回答:“不……这是前辈专用的小梳子……啊。”   他被从侧面冲上台阶来的五条悟握住了手腕,略微被吓到,抬眼皮关切地看他:“怎麽了,前辈?”   五条悟抿着嘴,倒是忽然松开了手,露出了阳光开朗的笑,点着太阳穴甜蜜蜜地撒娇:“那给我也梳梳!”   “你那两根杂毛有什麽好打理的啊。”夏油杰笑着拍了拍他的大腿,示意他拉开点:“好了,别吃醋,只是帮忙扎头发而已啊。”   “‘扎头发而已’?”五条悟抱着胳膊,哼了一声:“你怎麽不让我帮你啊。”   “因为悟太粗鲁了,还大少爷脾气。”夏油杰心平气和地说着气死人的话:“被你梳头发的话我秃了怎麽办……”   “!你想死吗?!”   两个人又开始激烈猫猫拳互殴。观南镜已经能做到完全无视他们的战火了,咬着小皮筋,细致又熟稔地帮夏油杰把头发束好了。考虑到他刚刚说丸子头容易勾到,想想万一打伞时候又挂到伞柄上就不好了,弄乱了麻烦是小事,关键是会痛啊,观南镜就帮他扎了高马尾后,又编了三股辫。   这麽优雅地垂下来,倒是比平时更有种古典感。很配他的黑发,配他戴着耳扩的耳垂。   “前辈真漂亮。”尽管知道皮囊都是转瞬即逝的东西,他还是衷心感慨道。   五条悟按着夏油杰的脸,指着自己问:“莫名其妙地夸他又是怎麽回事啊!你们俩最近真的好奇怪,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而且你对着这张脸都没有说过什麽赞美之词哎!!!近视吗,你是近视吗笨蛋?”   他的睫毛都快戳到观南镜脸上来了:“给你一次好好看看的机会。”   “你这种顶着白刺猬发型的人懂什麽审美……”夏油杰被按着脸,也还是顽强地按到了他的脸上。   观南镜带着两个一脸蛮横(…)的保镖状不良回到蛋糕店时,周围人都情不自禁地稍微让开了一点信道(…)店主已经和他非常熟悉了,眼里自带八十层滤镜,慈爱地握着他的手说:“哎呀,我们静子还是这麽漂亮,最近身体有变好吗?……”   夏油杰还是第一次陪他们一起来,压低声音问:“静子是谁?”   “镜啊。”五条悟笑了出来,声音愉快地卷在舌尖上:“白刺猬取的名字。怎麽,漂亮前辈都没听学弟说过吗?”   “你审美是真的烂,悟,取这种老奶奶名……”   “怎麽叫老奶奶名,是大和抚子感的名字才对。”五条悟懒散地用手撑在桌面上:“这是我小时候给我未来的女儿想的名字。不过我长大才懂了我其实完全不想要小孩,这辈子应该都不会有了,就给学弟用吧。”   夏油杰满脸惊悚的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你不要突然说这麽恐怖的话好不好!你小时候怎麽会想什麽生女儿的事啊,好恶心……”   “不想才奇怪吧?”五条悟愣了一下:“我出生时候,堂兄弟们好多都成家了。每一辈能用的字是有限制的,不早点把好名字占住的话,就全被他们用掉了——”   “普通人才没有这种事,听你这种封建家族故事真是瘆得慌。”   “哈?你们小时候真的不给自己以后的小孩想名字?!骗人……”   观南镜拿好蛋糕了,外面雨水大,索性今天就在店里吃。说是三个一起吃,实际上观南镜和夏油杰一起分一个苦咖啡味的都还嫌腻,半天挖不到底,五条悟一个人连干了三个都还不满足,又把勺子卡到了他们俩中间挖走一大块,含含糊糊地说:   “你们俩是在吃蛋糕还是调情,手放这里碰来碰去,到现在一半都没吃掉。”   夏油杰的手难以察觉地轻轻一抖,观南镜则是含着勺子,含含糊糊地和他解释:“我就是吃得慢嘛……”   “你就是吃得慢嘛……”五条悟学他说话的那种慢吞吞的节奏,凑过来摸他的头发笑话他:“变成女孩子后更明显了——我就说你平时老是在撒娇吧!”   “没有。”   “有。”   “没有。”   “有。”   ……   夏油杰挖了一勺蛋糕,放进唇舌间。松软绵密,香气馥郁,近乎入口即化,他却好像什麽都没尝到,舌尖和心尖一样发麻,味如嚼蜡。旁边五条悟把人逗着急了,观南镜假装要拿小叉子叉他,他也很配合地笑着仰身来躲,靠在他肩膀上。   好大一只,火热的生命力,无暇的快乐,简单又纯洁的心。   五条悟和他是不一样的。   明明不喜欢蛋糕,却又岔了一块放进嘴里,任凭苦涩弥漫开。   他们真的是难得偷到这麽小半天周末时间,回高专的路上五条悟和夏油杰就又都收到了任务通知——观南镜没有。正是因为他正式升级成一级咒术师了,他们三个再总是一起出门反而是一种浪费,现在往往是在随机组合,五条悟带他,或者夏油杰带他,另一个就去出单人任务。   评级是准特级的任务,就往往还是让两个二年级生一起,观南镜去不去随意。   “任务还在东京内……无所谓了,不在一起你也不算犯法。”五条悟揉了揉他的脑壳:“先回去吧。”   观南镜有点想和他们一起去,又知道他们并不需要他,带他是可有可无的,此时是“可无”的状态——于是只有点低落地嗯了一声,从五条悟那儿接过大包小包的东西,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打算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前辈,衣服……”   “给你穿我还能要回来吗?笨死了。”五条悟气鼓鼓地说:“你能不能拿得动这些啊!”   “当然能拿动。”观南镜糊里糊涂的:“怎麽会拿不动啊。”   “好了,不想分开也不要闹脾气。”夏油杰拿胳膊肘捅了捅他:“快点结束的话,一两点也就回来了。”   “镜很混蛋的,他每天晚上十点就睡着了——你把门给我留着,我晚上要去吃泡芙。”   “好的。”   “你怎麽不问我要不要一起睡啊?你怎麽不问?”   “好了,悟,到站了到站了,这里就出去——我们走啦,镜,路上小心,早点休息——”   “所以到底要不要留被子……”   “要!/不要!”   ……   列车开走了,两个学长勾肩搭背,打打闹闹的身影也消失在了看台后。观南镜安静地被裹在大大的外套中,抱着香气扑鼻的点心,看窗外天色渐晚,绿意渐浓,仿佛驶入热带丛林。在高专山下的站台上跳下来,这边雨水倒是已经停了,露出紫蓝色美丽的天幕,已坠上繁星。他正打算开始爬山,一转身却正撞上下来的灰原和七海。   两人应该是刚回来做了紧急医疗就又急着下山,衣服上的血点子都还在。   “哎?”灰原本能地帮他接东西,每一次看他变女孩,他都会忍不住脸红。此时摸着脑壳惊讶又羞涩地问:“镜……现在可以自由活动吗?”   想到五条悟和夏油杰还在东京,也可以这麽算,于是他点了点头。   “那一起去我家玩吧!!!”灰原雄眼睛都亮了:“就两站路,很近的。我父母搬家到这边来了,为了多陪陪我……对不起,好像太自说自话了,可,可以吗?”   ————————   今天写得有点久所以稍微迟了一点对不起妈咪们(撒娇)(抱住)(打滚)作为补偿nina明早九点会加更一章的!所以明天是早九点晚九点两章哈哈哈,希望能哄好妈咪们(扭来扭去)这章评论抽十个妈咪发红包包!爱妈咪们,啾咪,我们明天见(啵) 第32章 高专篇(20)   去同学家做客,对于观南镜来说还是头一回。这不是动画片和电影里才会有的事情吗?原来也会发生在咒术师的身上?   家庭,父母,兄弟姐妹,放满个人物品的房间,一起吃饭……这都是什麽样的?……他太好奇了,也很紧张,于是紧绷到简直有点僵硬,都没注意到今天面对他时也格外拘束,连看都没怎麽看他的七海建人的异状。灰原雄一个人带着两个漂亮但是拘束到快变成小木棍一样的同级,也莫名焦虑起来,出站时差点没走错路,整个人站在十字路口快把手摇成螺旋桨了:   “啊啊啊啊,请不要太担心,我家里人都很好相处的!我刚刚也和他们说过了,他们都非常非常欢迎你们。真的,我发誓!——”   确实是挺好相处的,观南镜想。   也确实是非常欢迎,七海建人想。   但会不会有点过头了?!他们一起大震撼。   “天啊!欧尼酱的同班同学竟然是超级美少女,还有混血儿大帅哥——”   “骗人的吧,骗人的吧!别堵在玄关这儿啊让我看看——啊啊啊啊啊啊啊!骗人的吧!”   “姐姐,我可以摸你一下吗?你是真的吗?啊啊啊啊,她是真的!她是真的!”   “天啊你们三个,别这麽对客人呀呜呜呜呜,妈妈太丢人了,对不起,对不起!”   “真是,真是失礼了!请快进来……”   当门才刚打开,就被小彩条撒了一头一脸,被三个女孩子尖叫着扑在身上环住腰,然后看着一个美妇人慌里慌张地抓掉一个又上来一个,另一个长得清瘦的中年男人在旁边扶额头后,观南镜已经有点cpu过载了。   他甚至忘记自己想好的开场白是非常正式而长的一串“我是观南静子,是灰原同学的同窗,忽然来访真是打扰了,这是给您带的礼信,请不要嫌弃”,先被懵懵懂懂地拉去和式桌边跪坐下,记了一串灰原雄妹妹的名字。老大刚上初一,叫葵,老二十来岁,叫玲奈,老三大概六岁,叫美咲。名字都很可爱,和她们活泼的小脸一样。   “太好吃了!静子姐姐是仙女!”   刚讲了一下名字,立刻就被喊静子了。   礼物也直接拆开就吃了,一块蛋糕传递下去,每个人都挖了一小口,然后和他表达了由衷的赞美和感谢。最后才转回到最大的女孩葵那里,她认认真真地举着勺子认真地和两个妹妹分了一下。   坐在观南镜旁边的七海建人被灰原雄的爸爸拉着问家常,对方说话幽默又随和,他却紧张到差点连祖宗十八代的名字都背出来了。屋子并不大,灰原雄手忙脚乱地去泡了茶,一人一份全摆上,才束手束脚地在观南镜身边隔着点空位坐下。这麽兵荒马乱的场面显然也是他没料到的,也坐了下来,脸通红地和两位同级道歉:   “对不起,新搬的这个房子有点小,其实我也才是第一次回家……”   “大哥,你在脸红什麽呀。”年纪和他最接近的葵满脸促狭地笑话他。   “大哥,生活会越来越好的,我们能离你近一点都非常开心,你不要难过。”第二的玲奈安慰他。   “大哥,你为什麽不敢看静子姐姐,你害羞吗?”   年纪最小的美咲一边挖蛋糕,一边奶声奶气地纯真问他。   众人哄笑一片,就连一直板着上身,仿佛不是来做客而是来面试的七海建人都露出了一点笑意。观南镜有点难过于自己其实是个假女孩(…),他第一次意识到男女差别还是挺大的,他不该用假面目示人,都怪刚刚实在没时间回高专换裙子,灰原雄又是毫不介意的性格,七海也沉默着帮他圆谎,这才就这麽来了。他本来就端庄,这麽微微低头,看起来很像是害羞了,于是他被坐在她对面的葵轻轻握住了手腕,亲昵地晃了晃:“静子姐,你不要看我们大哥现在这副丑样子,他在剪妹妹头之前可是很帅的。校草,校草级别。”   灰原雄差点没把嘴里的茶吐出来,红着脸哀求妹妹:“小葵!别乱说了,我求求你了——”   “啊呀,不是他妹妹乱吹牛哦。”妈妈正端着和果子跪坐下来,闻言也温柔地笑了起来,灰原雄和灰原葵都遗传了她的眼睛,又大,又圆,又明亮:“我去给你们拿照片来看,那孩子以前长得不能说帅得像明星,但从小到大也是漂亮出名的……”   爸爸兴致勃勃地起身:“我和你一起去,初二的相册放在新地方了……”   灰原雄已灵魂升天,恨不得现在就钻到桌底去。   妹妹们像一群兴奋的小雀一样,高高兴兴地问他们高专的生活,问咒术师的日常都是什麽样的。葵尤其满脸放光:“其实我也能看见……”   灰原雄难得打断她:“都说了不行嘛。”   “哥哥太狡猾了!”葵沮丧地嘟起嘴巴,以为是被他看不起了:“自己去念这麽厉害的学校,才上高中就挣大钱帮家里忙,还有这麽漂亮的同学,却不让我也去!”   “狡猾哥哥”也不辩解,只是举起双手投降:“好好好,都是我不好,但是不行啦。葵就安心做初中女孩,升入普通高中开开心心的不好吗?你不是说你们高中部的制服很漂亮?不用操心家用,不是有我呢嘛。”   被戳中真正的心事还是照顾家里,而不是别的什麽,灰原葵有点羞恼,瞪了他一眼示意别再说了,又来看观南镜,混合着担忧和崇拜问道:“静子姐姐也在做工作吗?真是辛苦了……”   倒不是她觉得女生做不了咒术师,不然她也不会那麽想进入高专了,她只是单纯感觉观南镜看起来像是身体不太好——和一左一右又高又大肌肉结实的强壮男生相比, “她”显得越发弱不禁风。   “我的情况稍微特别一点,所以出任务的时间少很多。”观南镜温柔地笑了笑:“不用担心,谢谢你,葵。”   “哇喔……”   大家都还是第一次见这种站着也漂亮,坐着也漂亮,说话也漂亮,微笑时眼睛的弧度也漂亮的姐姐,都发出了莫名崇拜的声音。灰原雄看着三个妹妹眼睛皮卡皮卡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大姐姐可是比两个哥哥都更厉害,你们还是多操心操心我吧——”   但下一秒他就僵硬住了。   捧着一大堆相册,感觉是把他从小到大的照片全献宝一样抱出来的父母已激动现身,满面红光:“想着,果然还是让朋友们都多了解解你才好吧!”   “才不好啊!!!”灰原雄大崩溃。   观南镜和七海建人在一家人热心的指导和灰原雄呜呜呜呜的背景音伴奏中一起看他的相册,不可避免地离得稍微近了点。七海建人刚放松一点,就又在不经意间就擦过他鼻尖的发丝下僵硬住。   说实在话,他真的很想要忘记那天河里的事——都过去这麽久了,除了他以外也没人记得,连观南镜本人都毫无记忆,对他一如往常,可他还是感觉特别尴尬。尴尬到焦灼,焦灼到只是一不小心靠近一点,其实明明距离还是很正常的,他就仿佛从鼻子到胸腔都烧了起来,连呼吸都是一种忽如其来的刑罚。   于是他屏住呼吸,可是香味却更加浸入身体,仿佛他又回到了河流中,观南镜雪白的胳膊环绕住他的脖颈,湿漉漉的脸和发贴在他的皮肤上。他应当忘怀,他应当释怀,可是他偏偏忘不掉,每一次无法克制的被动唤起,都在把他不断带回那个时刻,漫长到仿佛永远走不到岸边。   我好没出息。   他内里惊涛骇浪,面上却还是沉稳的dk一枚,灯光下眉眼深邃,金色睫毛长又密,脸颊清瘦凹陷的线条显得他的颧骨和下颌骨都特别漂亮,宛如画报模特。葵多看了他几眼,略微忧心了一下哥哥这种傻白甜和这种气质混血男在一起会不会被衬托得更傻大哈了。   完全没感觉到身边人心不在焉的观南镜正在认真看照片,这种仿佛细细翻阅他人人生的感觉让他非常惊讶——太不可思议了,人的一生竟然有如此多细腻又鲜活的瞬间吗?   翻看相册的感觉和翻看回忆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照片太鲜艳与清晰了,就连常看这些相册的灰原一家人,都又热热闹闹地发现了很多遗忘的细节和趣事,指着照片角落一个掉在地上的锅可以想起那一整天的天气和厨房里发生的鸡飞鱼滚的往事。   仿佛在发现人生的彩蛋。   说起来,这也是他第一次看谁的相册。   不知道前辈们有没有呢?硝子前辈小时候得多可爱啊,歌姬和冥冥两位学姐也是,一定都是超级漂亮的大眼睛小女孩……前辈的话……他的思绪立刻打结了,实在是没法透过五条悟和夏油杰现在已经相当接近成人的相貌想象出他们叼奶嘴的时候。   灰原雄倒是从小到大都长得差不多,圆眼睛,尖下巴,灿烂的笑,确实漂亮得像个女孩。葵在一旁开玩笑说爸妈不公平,把最漂亮的一张脸生给了家里唯一一个男生,惹得他们连声道歉,说都是爸妈第一次生孩子不懂事,应该省着点用不要这麽努力的……大夥全笑疯了。翻到后面,相册就混乱了起来——每个孩子都有自己专属的相册,他们又有太多照片是合照,于是就混在了一起,需要一一翻阅。   七海建人惊讶地发现葵还真不是带着妹妹滤镜在吹牛:灰原雄初中时候真的很帅。   那时候他还不是现在的发型,梳是的很自然的偏分,柔软的黑发带着自然卷,搭在额头前,眼神和笑意都清澈,穿的也不是现在这种短上衣无扣制服——高挑的个子被包裹在挺拔的西装制服中,怎麽看怎麽像是第二天就会被星探选走去当“弟弟系爱豆”出道的样子。仿佛读了他的心一样,灰原雄还真提了起来:   “其实那个时候差点就去当练习生了,但高专也发了录取书,夜蛾先生来家里拜访了,所以……”   七海建人差点没把嘴里的茶喷出来。   观南镜不知道“练习生”是什麽,对明星也没有概念,于是随口问道:“更喜欢高专吗?”   “我的长相,我是明白的,也就是邻居会夸夸漂亮的水平,去吃偶像的饭还是太难了……”灰原雄爽朗地笑道:“进高专的话,先不管收入的事情,确实是能踏踏实实帮助到很多人的,不是吗?想到这个,我就觉得很感激。”   和还不太懂事的妹妹们不一样,葵已经开始能理解哥哥的情感和理想。她手托着下巴,看着他骄傲又幸福地笑着说:“哥哥真的是心肠特别好的人,就连最糟糕的家夥他都能和他们做朋友——他会剪这个头发也是因为班上有个男生剪妹妹头后被欺辱了,他就换了一样的发型来支持他……”   观南镜看着她的眼睛,这是一双闪闪发亮的,无暇的,孩子的眼睛。   “虽然刚刚一直在开大哥的玩笑,但我真的非常崇拜他,也最喜欢他——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了。”晚饭后,葵拉着观南镜在阳台上吹风看星星,说女生悄悄话:“他一直都是我的英雄,是很多人的英雄,比如那个妹妹头男同学的英雄,现在做了‘咒术师’(虽然他一直回避,大概是觉得这个称呼有点中二,但我知道哦)……虽然很辛苦,但他有真的拯救更多人的生命,真的成为‘英雄’了,对吗?”   观南镜点头说嗯。   葵一边笑着,一边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泪,她问:“静子姐姐,像我这样只是能看到那些东西,但没什麽办法的人,是不可能和你们一样的,对吗?”   “不是的。”观南镜俯身,用手帕替她轻轻擦掉眼泪:“葵有和哥哥一样的勇气与想要帮助别人的心,就和他是一样的。就像你自己说的,在成为咒术师前,他也是很多人的英雄,不是吗?”   “我想要帮哥哥的忙……”葵伤心地小声啜泣起来。   “你幸福就好了,幸福地上学,不用为家里担心,幸福地直升本部高中,穿漂亮的制服……这些事,只有葵才能做到啊。”观南镜轻声说:“帮他实现心愿吧。”   回学校的晚班车上已经没什麽人了,车辆轰隆轰隆地按压铁轨,再次离开山脚下的居民区,逐渐驶入漆黑的深处。灰原仿佛被浸泡在爱里,整个人都更光亮了一般,和他们说了好多感谢的话:“看见我有这麽好的朋友,大家都开心坏了。真是辛苦镜了,多亏你帮我把伤口盖了起来,还有今天一直扮女孩子,他们让你困扰了吧,对不起对不起。娜娜米也是,我爸真的超级爱聊天,你一直陪着他也太有耐心了!总之超级感谢你们——”   “我们应该谢谢你才是。”   他们说了一会儿话,七海建人才想起来问他:“不是已经初中毕业吗?发型可以换回去的。”   他有点别扭地小声补充了一句:“那样确实很不错……”   灰原雄笑着摸了摸耳朵前的发丝,却是摇了摇头:“换回去当然是可以的啊,只是我每次一照镜子,就会想到那时候的那种‘无论如何我要帮他’的勇气感,为了记住这种感觉,我就一直没有换。到现在为止其实已经看习惯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七海建人顿时感觉自己快被纯洁美丽的心灵刺瞎双眼了:……   观南镜抱着比去时更沉的包裹——灰原妈妈给他装了很多自制的和果子——若有所思地问:“你完全不接受妹妹做相关工作吗?其实她可以做‘窗’,没有那麽危险,但能满足她的心愿。”   灰原雄的眼神里透露出温柔的神色来:“那孩子缠着你问了吧?真是对不起……但我确实已经想好了,无论如何不能实现她的理想。在这件事情上,我真的很自私,但我不会改变主意的。”   “我还以为你很喜欢咒术师的工作。”七海轻声说。   “我会喜欢现在的工作,正是因为只要我做了,别人就不必去做,不用去面对这些困难,不用被咒灵伤害。妹妹不必,妈妈不必,你们不必,很多人都不必——只要我多做一点,大家都会得到幸福,每次想到这件事,我就会由衷地感到幸福和感激。”   他有点害羞,扒拉着自己的头发:   “对不起,明明我很弱,之前也全靠着七海和镜来救我,却在说这样的大话……”   他们三个人并排坐着,脸在对面的玻璃里模糊地晃动着,三张年轻的脸。观南镜忽然握住了他的手,灰原脸色顿时爆炸红:“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镜镜镜镜镜同学,怎怎怎麽麽忽然手手手手手手手手——”   “不是大话,灰原同学。”观南镜轻声讲:“知行合一,你很了不起。”   他又用另一只手握住了七海的,无视了对方瞬间的僵硬和躲避。莹白的小小的手掌,牵住了两只大许多的,还带着伤痕的手:“我们一起加油吧。”   车辆到站了。   任务比想象中麻烦,五条悟和夏油杰回到高专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夏油杰眼都快睁不开了,不过他平时也经常眯眼睛,倒是显得好像还行:“快睡去,你别骚扰镜啊。”   “我才没那个精神。”五条悟不耐烦地讲:“困死了好吧!睡去了,十点再叫我。”   “我又不是你的保姆!到时候起不来小心我烧你屋……”   他们俩骂骂咧咧地进了房间,砰地一声同时甩上房门。   然而仅仅几分钟后,确认夏油杰那屋灯关了,已换上睡衣的五条悟就偷溜出门了。   时间还早,五点不到,观南镜还在睡。他确实留了门,屋内安宁,檀香烧完了,于是香气也显得冷,五条悟无声打着哈欠,走到香炉边又点上了一折,才去开冰箱。昨天下午他们一起买的蛋糕少了几个,却多出了许多很朴素饱满的手作和果子。   哪里来的?   不会是镜做了给我吃的吧……   他为这个可能性愣住了,非常轻和缓慢地拿了一个出来,放进嘴里咬开。老实说第一口根本没尝出是什麽味道,只尝出自己的心跳声。第二口开始就甜得让他感觉温暖了,虽然这明明就是冷制的。   哎呀,做了多久才做好的?肯定很费功夫吧,笨蛋就是笨蛋呢,一天到晚就知道喜欢我,吃力不讨好,手作点心干嘛呢?其实买成品不就好了嘛——他一口接一口,吃得太开心了,忘记合上冰箱门,滴滴滴的提示音把观南镜唤醒了。   “前辈?”   他揉着眼睛,打着哈欠从床上坐了起来,小声问:“你回来啦?”   “我回来了哦。”   带着甜点的香气,五条悟在昏暗中于床边,摸了摸他的头发。观南镜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捏了捏指尖:“前辈,我可以和你许愿吗?”   “嗯?”   果然,特意做点心是有原因的吧!什麽嘛,有话不好意思说出口,做了点心才扭捏着问,也太可爱了。五条悟的心脏又加速跳起来,不知道观南镜这麽曲折地,这麽罕见地向他提出诉求是想要什麽。   他摩拳擦掌准备摘星星摘月亮,面上却只是仿佛酷而不在意地“嗯?”一声。   “你一定要幸福,好吗?一直都很幸福。”观南镜轻轻说:“这是只有前辈才能做到的事。”   ————————   *继无尽夏后又发现了新彩蛋, “静子”这个名字的发音竟然是sizuko,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并不)。好晕的,之前找名字时想找和杰还有悟发音近似的(他们俩的名字芥见下下设计的时候故意弄成了对照的,姓氏都是g**o,名都是s***ru, nina就也想找个格式统一的),找半天,音节好拼,没有喜欢的汉字,最后还是按原计划取了镜。谁知道随手开玩笑取的静子竟然发音还挺接近的,虽然末尾子的音是ko不是ru稍微差了点,但ko更可爱嘛,也很巧合了。命运欠nina的主角名忽然还了回来,真好, nina又在为了奇怪的事开心得手舞足蹈哈哈哈哈哈。然后,上章忘备注是的,一般来说,从大概1912-1960这个范围内(也有说是到1980年左右),静子都是常见女姓名,一起主流的还有“正子” “文子” “和子”这些,所以杰才吐槽说是“老奶奶名” hhh。   但从5的角度来看显然时代影响没那麽大,静子是很典雅的好名字,所以他决定先下手为强抢一下。大概前因后果就是这样,碎碎念太多了!止住(给嘴巴拉拉链)晚上九点见哦妈咪们啾咪爱你们(啵啵啵啵啵) 第33章 高专篇(21)   夏油杰发现五条悟最近怪怪的。   这种怪是很细微的,并不是什麽大事。只是一点反常的行为:比如有时候会忽然发呆,有时候会忽然盯着他自己的手指看,有时候会趴在大桥上在车辆往来的轰鸣中看日落,眼神安静又温柔,仿佛忽然从天天打打杀杀的暴力狂变成了什麽柔弱美丽的文艺青少年。   再比如他们现在正坐在回程的地铁上,光是夏油杰记得的,可以去他喜欢的甜品店的站点,就已经过去五六个了,但五条悟完全没有跳车去购买的意思,只是懒洋洋地瘫在椅子上,仰起头看车顶垂下的把手,在行进过程中均匀地晃动。   他对五条悟的感知,要比五条悟对他的感知,清晰得多。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倒不是他们的友情特别失衡什麽的,而是五条悟不是会把敏锐的观察往猜测别人的心情和想法上去用的那种类型。六眼让他对世界的洞察已经够深入了,他不想再同样深入他人的心灵,那并不是什麽友好的体验。   夏油杰也完全能理解他为什麽会是这样的性格,毕竟虽然只是只言片语中会不小心泄露一点信息,就好像手指缝里漏出两滴沙子,但他依然只用几面就想象出了五条悟小时候的状态:一定是异常的众星捧月。   被捧着长大的人是不会去仔细观察和揣摩他人心情的,在他的世界里,这种行为没准甚至是一种冒犯。五条悟不想冒犯夏油杰,于是从不过度地去凝视他。   夏油杰也没有天天琢磨他的心情,他只是天生敏感,又在经年累月的成长中主动或被动地读着空气,所以在这方面几乎是有种无法关闭的洞察。更何况五条悟在他面前虽然有点遮掩,可也不多。他就是这样的性格,哪怕看到别人好像有点问题,但只要对方不主动求助,他也不会强行介入帮忙;换到他自己身上也是一样,即使他表达出了困惑,可只要没有向外表达,就是他暂时并不需要也并不想要帮助的意思。   介于同窗友谊和“万一呢” “万一他遇到什麽真的难以启齿的事情呢”的责任心,夏油杰还是主动迈出了一步:“有什麽烦心事吗,悟?”   但就和他预想中一样,五条悟有什麽事自然会说,不说就是不想说——对方只是打了个哈欠,自在地说:“是有点事,算不上烦心吧,我只是在想……想好再告诉你。”   真的不该问的,早知道会是这种答案不是吗?显得好像我不懂他一样,没意思。   夏油杰偏开头,视线被座位左边一个小婴儿吸引了,它有着一双生机盎然的绿眼睛。其实和观南镜的眼睛颜色有点出入,但夏油杰还是情不自禁地想到也许对方小时候也是这个样子,于是微笑起来。孩子妈妈却立刻满脸嫌弃警惕瞪了他一样,转过身去,用后背把孩子挡住。   他还带着笑的嘴角尴尬在原处,慢慢垂落下去,像一个悲伤的括号。   五条悟还是在看把手,轻盈晃动的扶手,地铁偶尔会穿到路面上一段,于是有灿烂的阳光照耀到塑料壳子上,光芒晶莹跃动着,短暂折射着绚丽的颜色,仿佛它们是水晶制品。   镜在干嘛呢?会不会正在想我呢。   真叫人为难。   “终于考完数学了……”观南镜正在医务室里给硝子帮忙,顺便由她来给他的生物课的复习进度来做做检查。这一会儿他虽然累,但精神上显然放松了很多,絮絮叨叨地说着考前以为自己要完蛋了,晚上差点没睡着,但结果数学题没有想象中那麽难。夏日越发深了,观南镜说道自己窗外的梨树的叶子变成了深绿色,而且有蝉开始叫。   “再过半个月,它们就会吵死你的。”硝子一边整理药剂,一边搭话。   “没事,让它们叫吧。”观南镜宽容地说:“毕竟是一年里最热的时间,别的日子,也并不值得它们这麽热情高涨啊。”   硝子叼着烟笑了,声音懒洋洋的:“你和五条像一点,喜欢夏天。夏油那家夥就受罪得不行。”   “前辈确实很怕热,也不爱吃东西。”   “虽然他确实怕,但在你面前也有点表演成分啦。你别费劲巴拉得恨不得去喂他,你越担心他越装模作样的。”   “没有装模作样,前辈是真的不舒服。”   “都一学期了,你怎麽还没发现他们俩的本质。”   “本质是什麽?”   “缺爱的问题儿童。”   “才不是这样呢,硝子前辈。前辈都很温柔,很有爱心,也有很多人爱他们。”   “哈哈,镜真会开玩笑。”   ……   他们聊了很久,又说到许多关于暑假的事。咒术师是没有寒暑假的,只有一个理论上有七天,实际上也不一定能放满的年假。+毕竟这两个假期属于一年中气候最恶劣的时间,超高温和超低温带来的现实问题,和现实问题让人心生出的痛苦怨怼,会让咒灵异常活跃。所以这段时间尽管没课,却只会和之前一样辛苦。   “我想能帮上忙……”观南镜很自然地说。   硝子瞥了一眼他站在窗前逆光背影,仿佛像透视一样一眼看到了他辛苦跳动的心脏,却到底还是没说出来,只是讲:“你现在和他们一起出勤的时间也不少了。”   “我不能和七海和灰原他们一起吗?”观南镜小声问,不知道什麽时候他的管控令能更宽松点。其实,最近他的长进还挺大的——咒术逆转,五条悟琢磨了好几年还没成功的东西,他已经开始偶尔能做到了。虽然这也是因为他的术式很简单,完全不如无下限术式那麽精巧与复杂,但他还是能感觉到自己在变强了。   和五条还有夏油一起出门固然好,但他们俩能分别带他的机会比较少,两人一起的时候多。既然都有他们俩了,观南镜虽然进步很大,但依然是没必要的添头,只有时间宽松的任务会带他一起玩玩,稍微累一点的事他就被两人一同拒绝了。前辈也就算了,除了累一点,皮都不会被蹭破,强得让人安心。七海和灰原搞出一身伤狼狈不堪却是常有的事了,但观南镜却不能和他们一起出勤,完全帮不上忙。   “这话可别让他俩听到了。”硝子笑得眯起了眼睛,泪痣鲜活又美丽地像是小小的花一样绽放在她的脸上:“缺爱儿童嫉妒心一般比较强。”   “都说了前辈不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镜这麽一本正经说笑话真是太好玩了,哈哈哈哈哈哈……”   硝子前辈才是在开玩笑吧……本来就是嘛,前辈们不缺爱,也不缺我。傍晚时分他们回来了,夏油杰去洗澡换衣服,五条悟直接瘫在了他新买的巴塞罗那椅上一边舒服地叹气一边吃千层蜂蜜蛋糕——新家具几乎全都直接放观南镜这儿了。观南镜捧着脸看他吃东西,难得感到了一点小小的惆怅。他感觉,自己也没有那麽弱,夏油杰不让他做累的工作,可能是出于一种习惯性的过度关爱他人,五条悟却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刚来的时候,对方还无所顾忌地带他进山呢。   我的身体……是不是有什麽问题,但硝子前辈瞒着我,前辈也在瞒着我呢?   我是很麻烦的病人吗?   啊,果然在盯着我看。   吃蛋糕的五条悟难得在走神:他就知道观南镜肯定很想他,但没想到会想得这麽直白,甚至什麽都不干,就在这儿呆呆地看他。   喜爱如海浪,强烈到让他完全无法忽视。   五条悟简直想跑到咒术师内部论坛上去发一篇贴问问“学弟太爱我了怎麽办”。   按照常理来说,他不应该为这种问题发愁的,毕竟众所周知,喜欢他的人不是一般的多。虽然他们往往会在接近他后被吓跑,或者粉转路人,路人转黑,到处讲他是多麽讨厌和可恶……但这不妨碍不管是在东京普通的街头,还是咒术师内部的世界里,他都是个很抢手的家夥!从生下来开始,每年过年的时候来说媒的人都能踏破门槛!   夏油杰其实比他女人缘更好这件事被他选择性无视了。   但观南镜的情况显然和这些都不一样。   他也说不清是哪里不一样,可就是……不一样。   五条悟翘着腿,头扭过来看学弟柔软的脸,柔软的眼,又感觉自己的牙痒痒的,仿佛想扑上去咬一口,用力叼住学弟脸颊肉,吸果冻一样吸起来。   把他当棉花糖一样扯扯吃了。   举在手里,像玩扭扭糖一样扯来扯去,绕成小麻花,再松开,然后舔两口。   他从来没对什麽人产生过这麽充满食欲的幻想,这太恐怖了,难道就因为学弟的血是香喷喷的吗?可他最近也没闻过他血的味道,不知道这份用压咬住磨来磨去的欲望从何而来,难道该磨牙的竟是他自己。   观南镜是人,是他好不容易养得活泛了一点的麻烦精,才不是手里的点心。   恐吓说把对方养胖二十斤就吃了,那是乱开玩笑,怎麽脑子却仿佛当真了。   聪明好使的大脑从来没犯过这种错,五条悟真的很不解。   观南镜见他忽然不吃,又看着自己,便不明所以地歪了歪脑袋,像是在问他怎麽了。   五条悟烦恼地扭开脸,不看他,只望向窗外,被夕阳照亮脸庞,正是夏油杰最近一直在吐槽的“感觉忽然变成了文艺青年”的忧郁美貌脸蛋。要是让对方知道五条悟在露出这副表情时其实满脑袋都是“我太想抱住学弟啃啃啃啃啃啃了怎麽办”,他估计能当场给他一拳。   怎麽又不开心了呢?前辈真的好像猫一样,好难养啊。很有铲屎官心态的观南镜以为是他手里的这个蛋糕他不喜欢,于是去冰箱里又每个口味都拿了一款出来,放在他面前给他挑:   “是都不喜欢吗?要不要试试这个?是新口味……”   五条悟的视线从五彩斑斓的蛋糕上移动到了观南镜的脸上。   现在最想嗷呜一口咬住是你的,怎麽办?   他难得有点生发出绝望来,打算马上去找硝子问问看自己是不是感染什麽奇怪病毒了,忽然在十六岁芳龄,得了什麽食人症一类的怪病。   夏油杰挂着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来时,五条悟已经走开了,毕竟他看病的心很急切——这让他有点意外。观南镜也有点沮丧的样子,正在桌子上重新整理和摆放蛋糕,像检查饭量的饲养员一样忧心忡忡地告诉他“前辈比平时少吃了三分之二!”   脸上的表情仿佛写着“他已经一分钟没吃饭了,我好担心他饿死了”。   那饭桶,少吃三分之二也吃了五块蛋糕了,有什麽好紧张的。夏油杰心生无奈,走了过来帮他一起装好,手背不小心擦到观南镜冰冷的手,触电般缩了回去,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你屋里空调是不是开太低了?”   不能出外勤已经很帮不上忙了,现在连做后勤都做不好!   观南镜真有点萎靡了,都忘了自己其实一开始想要和他们讲自己数学可能考得还不错的事情的,低落地说:“太冷了吗?我担心前辈嫌热的,那我现在……”   “不,也不是……”立刻察觉到他的情绪,夏油杰反而变得手足无措起来,最后到底还是极其小心地虚虚环绕了他一下,摸了摸他的头发:“不用为了我开这麽低的,我担心你会着凉。”   观南镜却是非常自然地把这个空虚的拥抱变成了结实的,认真地把手环在了对方的背上。   “我只是想要前辈能好受点。”   说起来,已经三天没见面了……   考试也快考完了,无论如何,下次出门带上我吧,带上我吧……   他模模糊糊地感觉到了尽管夏油杰是看起来更反对他外出的那一个,但如果请求的话,没准反而是和对方说更有用。要做这种真·撒娇的事,他有点不好意思,把头轻轻抵在对方锁骨下,不敢抬头看,只是轻声说:“前辈……这次的咒灵球呢?”   他决定曲折点开口,先问点正事铺垫一下。   夏油杰呼吸都快不畅了:“……太远了,来不及拿回来,所以我直接吃掉了。”   观南镜仰起头看他,眉眼流露出关切与心疼:“好辛苦,不要再这麽辛苦了,前辈……”   下次把我带着吧!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忽然被对方捧住脸。   夏油杰的大拇指轻轻刮过他下巴上的痣,微微战栗着,神色在阴影中晦涩不明,低头微微凑近——然后猛然顿住了。   瞳孔微微颤动,仿佛惊醒于自己在做什麽。   “这里沾了一根悟的头发。”他声音绷得有点紧,指尖拈了什麽,直接丢了下去,观南镜没看到。只听头顶夏油杰声音温柔地笑:“他怎麽像掉毛猫似的……” *   观南镜实在忍不住了,晃了晃他的胳膊恳求:“下次出门带我一起吧,前辈,好吗?我想和你一起——”   其实观南镜脑子里想的是他们三个一起出门,夏油杰能和他一同投赞成票,但对方理解的却是他在恳求和他做双人任务,把五条悟丢走去喝西北风。   好残酷啊,这不是背叛朋友,背叛他们的稳定搭档吗?   但因为这个月五条悟已背叛他三次,而且观南镜在晃他的胳膊,晃他的胳膊哎……不答应的话好可恶啊……所以夏油杰迟疑了零点几秒后便无奈地笑了一下,应允下来:“好啊,暑假前会稍微宽泛一点时间,我正好有想要去找的咒灵……到时候,陪我去吧。”   手指依然自然地搭在观南镜的脖颈后面,玉一样精雕细琢的手指,放在黑色的绸缎上。   “就我们俩。”   他带着私心轻轻加了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语调轻飘飘,舌尖却仿佛含上了一万块蜜。   ————————   *5:你清高,你不起,你给自己解围,造谣老子是掉毛猫(楚楚可怜emoji)   今天也写得很开心!(心满意足)妈咪们明天见啦,今天更的两章也是每章评论里抽五个妈咪发红包包!nina以后就不天天说了,反正就默认每天抽一共十个妈咪献爱心这样,我爱妈咪,我爱妈咪!(扭动)(扭动)(扭动到妈咪脚下)(绕住!) 第34章 高专篇(22)   五条悟像是给第一天出门上学的小孩装书包一样替观南镜装好了包,还一个个数着检查一遍,和他讲哪个哪个咒具是做什麽的,哪个哪个药可以应急止血,包扎……   看得夏油杰身上鸡皮疙瘩又起来了:“他又不是一个人出门!”   我又不是死人。   五条悟不理他,他也是第一次替人打点这些东西,交代完后才感觉安心了许多,揪了揪观南镜的脸和他叮嘱如果夏油杰欺负他了一定要马上给他打电话,他坐飞机去拯救他。   “平时在欺负镜的到底是谁啊!”夏油杰无语凝噎,言尽于此,搂住观南镜的脖子把人带走,在五条悟面前残忍地飞速挥手告别,哗啦一下迅猛地拉上了门:“我们走了,拜拜——”   观南镜高高兴兴的声音也从门外传来:“再见,前辈——回来时候我给你带伴手礼——”   五条悟对着门,本能地也摆了摆手,然后才垂了下去。   屋里一下子变得特别安静,安静得让他忽然觉得没劲,往后啪嗒一下倒在自己的沙发上,感觉不舒服,一下子弹起来,然后才想起来这个是旧的,新的正放在观南镜屋里呢。   明明前两天还一起挤在那个沙发里打游戏的。当时五条悟抱怨观南镜好像长高了还变重了,贴身上热热热!现在却感觉冷。   室内寂静无声,窗外连蝉都还没上班,陪伴他的只有匀速吐气的空调。冷感徐徐而降,让他不由自主地把外套又裹上了,奇怪地生出一种气恼来:   亏他最近对观南镜还挺不好意思的,纠结那麽多!   实际上根本就不应该操心这个没良心的小混球,下次想咬他的时候直接咬!啃个牙印在脸上!暴风吸入!暴风吸入!   他无能狂怒地在沙发上挥胳膊挥腿,差点没把自己弄翻下去。   夏油杰申请了特殊任务活动时间,所以他们此行的目标不是去祓除已经被发现的咒灵,而是查找可能存在,可能正在危害社会也可能没有的咒灵:假想咒灵。   “假想咒灵就是引起人们大范围恐慌,或者传说历史久远,大家深信不疑的存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算半个妖怪,或鬼神。”   去的车上,夏油杰和他并肩坐在一起,展开手里的纸质地图和他细细地解释:   “在咒术全盛的平安京时代,那些传说中的妖魔可能大多都是真实存在的——这种存在又进一步加重了民众的恐惧,让它们变得更加真实和强大。”   假想咒灵和民众间存在着一个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是先有了可怖的妖怪后人类才在口口相传;还是先有了人类的集体想象,从清晰恐惧中诞生的巨大咒力才真的堆积成了咒灵呢?   探究这种哲学话题也许是没意义的,因为他们无法从宇宙大爆炸时期开始研究,研究出咒力这种无法被物理手段观测的能量到底从何而来。夏油杰也没有说太多,简单带过后就给观南镜讲了他们这次要去找的假想咒灵:   裂口女。   手里打印的纸张上出现了简练的素描画,仿佛是某种犯人肖像——但这又绝不可能是犯人肖像,因为画面上的女子嘴角像是被刀划开了一样,一直裂到耳根后面去,不是一般的怪异恐怖。1979年的那个春夏学期, “裂口女”的恐怖传言风靡了日本所有中小学校园,让家长和孩子们陷入了集体恐慌,最严重的几个地区甚至一度被迫全面停课,把整个县上下翻了一遍,找个底朝天。   整个县范围内都停课,这是什麽样的社会影响力可想而知。   但当然是什麽都找不到的,不光是普通人找不到,咒术师们也没有发现什麽特别的咒灵。   夏油杰翻到了当时高专的任务汇报,在重点搜查了流言源头的福岛县郡山市,神奈川县平冢市等地后,顺路祓除了总记83只咒灵,从四级到二级都有,但没有一只造成的伤害能和传言中的“裂口女”匹配——按照描述,这种咒灵应当是个出现在校园门口游荡的长发女子,脸戴上口罩,手持剪刀,遇到落单的小孩子便问他:“我漂亮吗?”   回答说不漂亮的话,她就用剪刀贯穿他的心脏。   回答说漂亮的话,她就摘下口罩,露出可怖的嘴巴,大笑着说:“那我来让你变得和我一样漂亮吧!”,然后用剪刀剪开孩子的嘴巴。   “因为传言非常准确固定,不存在一百八十种版本,所以诞生的假想咒灵也应该是完全符合人们幻想的才对。裂口女,应该是个能发动问答型强制领域的咒灵,这也是我为什麽想要找她——强制领域还是很罕见的,无论是咒术师还是咒灵,先天有这类术式就有,没有就是没有,直到学会领域展开为止。”   “我想,快三十年前没找到,只是因为那时候流言刚爆发,还不足以诞生这麽强力的最起码是一级的咒灵。但现在裂口女的传言已经热门了这麽多年,几乎人尽皆知,而且前两年又风声鹤唳地闹了一回,最近还频繁地上探访地区灵异类的综艺节目,我就想着要不要试着找找看……从源头地开始找,所以我们先去岐阜县家茂郡八百津町……”   是点了特殊技能的,所以要收集,用来弥补召唤物战力和技能中的短板。   观南镜认真听,往脑子里记,抬眼看夏油杰近在咫尺的认真的侧脸。暑假马上要开始了,天气已达盛夏,即使是冷气开足的车厢内,也还是有种闷感,空气也不新鲜。夏油杰晒黑了一点点,冷白皮变成了蜂蜜色。整个六月以来他瘦了好几斤,下颌骨这儿都看出消减来,得亏他骨相好,才不会有仿佛挂不住肉的凹陷。其实他并不喜欢吸收咒灵,观南镜是最明白的——不光是吞咽过程极其为难,身体里仿佛多了一些脏东西的感觉也很恶心。外出同住的时间里,他有一次半夜醒来,发现对方正捂着肚子皱眉发抖,像是坠落在无法醒来的梦魇中。   如果说平时做任务时候顺便吸收了是尽职尽责,那现在好不容易得了几天空闲,还要在即将到来的酷热加班季前自己出门辛苦查找讨厌的东西,就近乎有点自我虐待了。   吸收咒灵是为了增强实力,增强实力是为了打败和吸收更多的咒灵,从而可以保护普通人。   好像是永无止境的痛苦,永无止境的道路。什麽时候才算是够强大够完美呢?毕竟他吸收咒灵是没有上限的,所以好像再多吃一个也没关系,没关系……   一刻也不停息,即使已经很累了,状态不佳,也不允许自己懈怠。   他好像就是没有意识到,他自己的身体和心情,也是需要关心和保护的。   “啊,怎麽了?”夏油杰刚刚说得太专心,这才注意到观南镜在看他,不由得笑了起来,道歉道:“太枯燥了,没事的,我们先不说了,到那儿再讲也来得及……”   劝说他别去了,直接回去歇着吧当然也是不太可能的,于是观南镜假装自己确实是嫌无聊了,兴致高涨地说:“嗯!我们现在玩游戏好不好?到那边的话,可以先去吃好吃的吗?我好像看过美食节目说,那里有什麽飞飞红芜菁和甜鱼汤……”   夏油杰低声笑了起来,把手里的材料放到一边去,有点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发:“不是‘飞飞’,是‘飞騨红芜菁’。确实是那边的特色菜,凉凉的,很美味哦。好好好,落地就先带你去吃——果然是最近都没出门,在山里太烦了吧?难得看你想吃什麽。是我不好,应该早点带你出来转转的。”   “前辈没有不好。”   “有。”   “没有。”   “有。”   观南镜都笑了,伸手假装要挠他痒痒:“我现在手里没有蛋糕叉……”   夏油杰哈哈哈哈地笑着仰倒在金属护栏上躲避,车正好忽然减速,惯性带得观南镜往前一扑撞到了他。后背被抵得疼了一下,要是换五条悟在这儿绝对已经大呼小叫让观南镜割地赔款了,夏油杰却忍住一点声音都没发出,只是把对方扶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一点异样都看不出来;   “好好好,我投降——”   “对不起,我弄疼你吗,前辈?”   “当然没有啊,怎麽会,我很结实的……”   他们确实没有再去看裂口女的事,而是做起了简单的旅游攻略,还从临近的站台拿到了岐阜县的导览册,认真地思考要吃什麽,去找咒灵的路上可以顺便去哪里玩。从车站出来,外面就晒得要命了,热浪席卷而来,几乎要叫人喘不上气。观南镜做了两个冰袋给夏油杰放衣服里,他自己倒是还好,平时过于苍白的脸在夏日反而被阳光照出一点气色来。   这种太阳下,感觉就算是烈鬼也得惨叫着被烤化了。   他们先打车去手册上推荐的饭店吃了地方特色菜。虽然在车上时候只是为了分散对方注意力才随口提的,但真的吃起来时观南镜意外发现确实有种新鲜又特别的口味,大概是因为这里毕竟算小高原,植物和牛肉的口味都变了,甜鱼汤也比想象中好吃。他难得想起来手机是可以拍照的,拍了一下给五条悟发了过去,和他说鱼汤是甜的。   “这是什麽黑暗料理?只有甜品应该是甜的,鱼汤不可以。杰什麽品味,带你吃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五条悟秒回了,但感觉语气莫名气鼓鼓的:“我绝对不会喜欢的。”   “我喜欢甜鱼汤,以后和前辈一起吃。”观南镜打字慢,迟到的信息在他的抱怨后才落下。   五条悟:……   好一阵后,观南镜才又迟缓缓地来了一条信息:“对不起QAQ”   五条悟:……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恨不得能通过捏碎手机来达到撤回信息的效果。   吃完了观南镜揉着眼睛乖乖地和夏油杰说困,对方也就没按原计划在大下午出门,而是带他去打算排查的学校附近找个看起来还行的宾馆先开房睡觉。暑假到了,前台一副熟得不行的样子,叼着烟麻溜地说:“安全*按盒收费,不要开多余的。”   夏油杰差点没脸都烧起来:“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哦哦,双床房……不好意思,客人,是我看错了……”前台连声道歉后又换了嘱咐:“双床不要拼到一起,一动的话中间会裂开,万一掉下去卡住手脚的话我们是不负责赔偿的……”   观南镜还在不解地拉着夏油杰的袖子问:“安全*是什麽?”   ————————   杰:高专没有开生理卫生知识课的事为什麽报应到了我的头上(…)   评论抽十个妈咪发红包包!啾咪啾咪!明天早上九点这样加更一章!希望妈咪们看得开心,啾咪啾咪(捧住脸亲亲亲亲亲亲) 第35章 高专篇(23)   第一次装傻当做没听见把问题糊弄过去后,观南镜在安静温馨的电梯里又高高兴兴地问了他一遍安全*是什麽时,夏油杰真有点想死了。   电梯墙壁像是某种不皱巴的锡箔纸,把他们包裹在其中。而小学弟翡翠一样纯洁无瑕的绿眼睛就是功率开到最大的烤箱热管,正在无情地把夏油杰烘烤至熊熊灼烧,然后回归人类生命的本质——一块乌漆嘛黑的碳。   他甚至第一次期望起了此时五条悟在他们旁边,这样他可以偷笑着说“镜快去问悟”,然后只用和炸毛的好友打架就行了,最多被抓破手,比正面回答这种x知识问题要好一万倍。但他不能,身边完全没有人能替他救场,而他根本没办法和观南镜直说:“你不用知道这种事。”   不行,那样显得像是很古板,或者在避讳什麽似的,而且观南镜会觉得自己被“拒绝”了,露出那种很可怜的恹恹不乐的神情,乖乖缩进被子里自闭。养孩子不是这麽养的,绝对不行。   可是,正面回答的话,又该怎麽说呢?想要讲清楚安全*是什麽,就得讲是做什麽用的,为什麽要用,是怎麽用的,怎麽展开,怎麽套,怎麽……啊啊啊啊啊啊啊,彻底崩溃,彻底崩溃。   那样不会显得他像是在语言x骚扰学弟一样吗?   不讲的话,这孩子都这麽大了还不知道这种事情,不也是不行的吗?   讲得不好的话,不是在避讳没必要避讳的东西,会被人耻笑是x羞耻吗?   真的没必要避讳吗?虽然他已经长到这麽大了,但又不是正常孩子,心智很不成熟的,教他用安全*做什麽啊……也许再过几年他自己知道会比较好呢?……他会不会被x话题吓到,觉得这是很可怕的事……觉得我是很可怕的人……然后事情变得特别尴尬……   不,但坏人永远不会嫌孩子太小,更何况镜确实也没那麽小,是不是还是应该讲一下。   但是,哪有坏人啊?他明明就整天待在高专里,出门也有他们陪着。   万一单纯就是他自己,也会想到这类事呢?毕竟到年纪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夏油杰的思维阻滞一下了。   观南镜的问题还没彻底落到地面上,仿佛还在狭小空间中有温柔残存的尾音,夏油杰的脑子里却已经从宇宙大爆炸到人类毁灭都过了一遍。最后他仿佛毫无迟钝,根本没有想那麽多似的,很成熟可靠,自然优雅地在锡箔纸的反光面中点点头,仿佛漫不经心地说:   “是个有点敏感的问题呢,不过镜想知道的话,我等下到房间里就给你讲——但可能会有点害羞,有的人听了,也会觉得不舒服。只要有一点不想听的感觉,立刻告诉我就好了,好吗?”   “啊……好,好的。”   观南镜其实只是单纯好奇为什麽前台的叼烟小哥和夏油杰好像都很知道安全*是个什麽东西,以为这是什麽他又不知道的生活必需品,但没想到这事情好像还挺复杂,要坐到屋里才会讲。   而且,怎麽还会害羞和不舒服呢?   夏油杰在走廊里走得很慢,宛如奔赴刑场。他当下最强烈的心愿又变成了拐角尽头立刻出现了一只面目可憎的咒灵,然后他追上对方狠狠祓除,在这种险情下观南镜绝对会忘记掉这个话头,把它抛之脑后。可现实却是他们的房间就在电梯的斜对面,观南镜认认真真地把卡滑进把手上的凹槽里,听到“滴”的一声后充满幸福地“哇”一声,然后就推门进去了。   因为五条悟和夏油杰对于出远门的任务都不是很喜欢带他,外出时自然也很少住宾馆,所以他对这种神奇的“宾馆开门”游戏暂时还没有玩腻。   对于扑到异常松软的床上,仿佛玩蹦蹦床一样的游戏,也没有玩腻。   就连洗手的时候发现是感应水龙头,所以要伸手放下面,等它滋滋滋快出水后就缩回来,又伸手的游戏……都没有玩腻!   夏油杰趁他洗手洗脸,先坐在床边,小心谨慎地偷偷拉开床头柜第一层抽屉,不出意外看到了叠放得整整齐齐的一盒安全*,从小到大各种尺码应有尽有,他像是看到了一堆会污染观南镜纯洁心灵的剧毒品一样充满嫌恶地拧紧了眉头,死死抿住嘴角。   就在这时,不知道怎麽的,他忽然灵机一动,急速召出了一只咒灵,无声无息地,把它们都吞了下去!   咒灵是不能消化人类以外的东西的,所以只能立刻送到窗外去吐掉。   就说这个屋里忘放了,所以没法和你讲了,毕竟有实物更好解释嘛。下次遇到再说好不好?   他连台词与语气都在一瞬间准备好了。刚还在玩水的观南镜本能察觉到了浴室外出现的咒灵气息,急急忙忙探头,手里已经捏了印:“前辈,你感觉到了吗?……”   “什麽?”夏油杰一边在窗边拉窗帘,一边满脸温柔地问:“咒力残秽吗?是有一点呢,但不像是有咒灵在这里产生的样子,不用担心。”   咒灵已经一边无声yue着,一边蔫蔫地借着窗帘的遮挡,又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观南镜再仔细打量房间,确实没有任何异常,于是松了口气:“没事就好!应该是我弄错了。”   夏油杰刚要笑起来,就看到观南镜满脸开心地举起了手里的小盒子,乖乖地同他讲:“前辈,我在纸巾盒上发现的,这个就是安全*对吗,外包装是这麽写的。好神奇,和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竟然是能吃的东西吗?还有味道,这个是……啊,是草莓的!感觉是前辈会喜欢的味道——”   “我才,才不会喜欢这东西——”夏油杰有点崩溃,甚至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观南镜不是在说他。   观南镜愣了一下:“我说的不是前辈,是前辈……”   显然是在讲五条悟。   夏油杰现在是真的打算去死了。   多简单的事啊,打开窗户跳下去算了,他兼具理性冷静和神志不清地想。   但观南镜一向很敏感,已经模糊猜到了这个物品和话题其实让夏油杰很为难,于是放下了手里的安全*,想了想甚至开了个抽屉把它塞进去,走过去和对方道歉了:   “对不起,前辈,我是不是又问了很奇怪的事情?不用担心我,麻烦的话,可以直接拒绝的——”   他其实和夏油杰在一起的时候不像和五条悟一起时那麽容易有身体接触,毕竟五条悟偶尔连硝子都扑,单纯喜欢和别人距离过近,夏油杰却完全不一样。但这一会儿为了切实地让对方感到放心,他还是伸出手来,轻轻握住他的手晃了晃,笑着看他说:   “真的没关系。不会因为前辈不告诉我安……那东西是什麽,就闹脾气的。”   观南镜是真无所谓,毕竟五条悟还天天揪着他说他是笨蛋呢,他已免疫。夏油杰抿着嘴,也低声道歉:“是我反应太过度,不知道怎麽和镜开口……”   小学弟温柔带笑,水雾弥漫的绿眼睛仿佛在说:没关系呀。   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总是在互相道歉,简直是他和五条悟相处模式的完全反面。在友谊里,他通过展露在别人面前无法展露的攻击性来释放安全感和创建亲密,毕竟五条悟武力和心力承受能力都很强,条条框框也少。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夏油杰见过的心灵最纯粹和直白的人。   所以也不像常人那样,轻易地就会给他带来许多痛苦,而那些痛苦他也无法通过一拳头返还回去。   观南镜的话……却又完全是另一回事。   总是在道歉,却没有小心翼翼地疲累着,仿佛越来越亲密了。几乎每个转瞬情绪都被捕捉到,其实明明应该是件让会让人感觉太坦露,太不安的事,可他却完全拒绝不了。   为什麽会这样呢?   “所以,为了实现之前说的保护功能,使用的时候要取出来,展开,套上……你看,其实延展性很好,所以不会存在因为尺码小没法戴的问题,如果有人找这种借口,他一定是在说谎。”   和小学弟趴在床上一起拆安全套什麽的……原本对方平和又专心,仿佛和待在硝子的医务室里观察细菌无差的纯学习状态,让他说得还挺流畅,挺成熟的,一副态度科学又健康,还兼具温柔的好老师样。谁来看都要给他的x教育课打一百分。但当观南镜忽然伸出手来,贴着他的手指也把指尖蛄蛹进了安全*里,好奇地勾着指尖试试这东西神奇的弹性时,他的后背却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热起来。   近乎有种灼烧的,针刺的,不剧烈但绵密的痒。   仿佛正在吹拂他的不是空调的徐徐冷气,而是外头被阳光晒得滚烫的热浪。   他借着脱外套,抽出手,坐起身来,脱掉夏季制服外套,轻轻扔到对面的沙发上,还觉得背脊紧绷食指和中指还在发烫发麻。他手肘搭着膝盖坐在床上,明明完全没回头,却还是能感觉到观南镜正在专心致志地看安全*,衣服和被子摩擦,轻微的窸窣声。也许是他正转动着手腕换角度看,又或许是试着把指尖往里面蛄蛹更多,又或许是在试图顶着张力撑开,绿眼睛透过变薄的壳打量自己的手指……   视线里他的脚也在不自觉地晃,干净柔软的白棉袜包裹下,脚指头一会儿蜷缩一会儿张开,显然很开心。   天真无邪的孩子样。   就算知道了是做什麽用的,也毫无波动,毫无羞涩,毫无在意,其实也只是在把它当成和水龙头没什麽区别的玩具罢了。   明明该高兴和松一口气,却莫名一点都不开心,仿佛他恐惧又期待的反应并不是这个,但怎麽会呢?夏油杰垂下睫毛,美丽的眼睛像氤氲着雾。这麽静静地平复了一会儿呼吸后,他终于感觉心神安宁了,可以重新恢复正常,于是又转过身,打算重新趴回来继续教——   结果就看到观南镜正偷偷把安全*放嘴里,可认真地探出舌尖舔了两口,还试图再张开点嘴巴往里放用牙齿去磨磨看。   弄得他套着*的指尖上沾上了小小的湿漉漉的水渍,随着动作闪过细细碎碎的水光。   刚忍不住好奇心,想趁着前辈没注意,尝尝它是不是真的有草莓味就被抓了个正着的观南镜:……   刚调整好情绪的夏油杰:……   观南镜知道这东西不是用来吃的,这会儿是真羞耻了,感觉自己像那种管不住牙到处乱啃的小婴儿一样无序,前辈肯定无语坏了。他连爬都不敢爬起来了,就这麽趴在这儿,硬着头皮小声说:“不好吃,草莓味很怪,我下次不会再舔了。”   “……你啊,真的什麽都不懂。”夏油杰俯身,右手撑在他的脸旁,左手完全从外包住他的手掌,食指和中指轻轻一扯,就把安全*给没收了,用力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去。   观南镜被带得翻了过来,变成了后仰,用手肘撑在床上,然后就被热热的大手轻轻拍了拍脸:   “这是很糟糕的动作,你还小,绝对不能这样。下次不准这麽做了——和x相关的东西,都不可以放进嘴里舔,尤其不可以在别人面前这样。不然要被打屁股。”   不给放进嘴里舔,那为什麽要做成草莓味?但观南镜莫名察觉到夏油杰这一会儿的话是不容置喙的,于是没顶嘴,只是用力点头,突出一个听话。他这麽后撑着抬头看他,黑发全往后垂落,显得脸更小,眼睛更大了,乖巧到像是一只偶尔犯了错,于是在主人面前可怜巴巴的小猫。可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麽,只是单纯在紧张。   夏油杰忽然就感觉自己特别狼狈,强绷着镇定的外壳,起身跳下床去:   “你先睡觉吧,镜,我洗个澡。”   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匆匆钻进浴室,观南镜才感觉事情过去了,前辈好像只是短暂地生气了那麽一小下,于是重新复活,麻溜地爬回到自己的床上,裹进被子里,打算开始午睡。睡前看了一下短信,发现有五条悟发来的未读信息,问他吃完饭都干嘛了。   一般来说,对方绝不是这种会频繁来消息问穿没穿衣,吃没吃饭的类型,就算很闲的话也不会。于是观南镜疑惑地一字一字认真拼读,打字问:   “前辈想我了吗?”   ————————   这章静静莫名其妙就很战神,薄纱两学长(…)但他自己其实什麽都没搞懂(…)只能说x教育缺失的严重问题害了wuli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章就写到这里啦!妈咪们晚上见,一起去找裂口女(什麽)本章评论抽五个红包包妈咪们和nina说话please,我爱你们我爱你们(手动星星眼)评论是比地雷,比营养液都更好的东西!(手动星星眼)妈咪们说的每一句话nina都爱看!所以请和我说话吧说话吧说话吧(打滚) 第36章 高专篇(24)   因为并不确定夜晚会不会在这附近停留,所以他们下午开是的钟点房。退房的时候,保洁告知的是所有安全*都空了这种模糊不清的话语,前台看着本来还有点疲倦似的,上去几小时就变得神采奕奕的绿眼睛小孩和他旁边本来很精神,现在却满脸萎靡一直在打哈欠的高个子男生,不由得有点肃然起敬。   现在的年轻人!天哪!   这战绩放在哪一年都是非常炸裂的。   “悟不知道在发什麽癫,发短信和我说他也想过来。”   “前辈吗?奇怪,他怎麽都没回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开玩笑呢。”   “肯定是开玩笑的吧。”   连对话也很炸裂,两个人搞完还不够,还有第三个男的要拍马赶到,感觉又是什麽混乱的三角关系。   幸好这两人长得都不像是穷人家的小孩,身上不知道哪个学校的制服看起来就很贵,背着的包全闪着真皮金钱的光泽,刷卡刷得眼皮子都不眨一下,账单看也不看就走了,想必用*时也是一样潇洒。自动旋转门启动,他们很快便消失在了浓郁如番茄酱的日落光芒中。   观南镜和夏油杰踩的时间很准——下午五点到七点在本地文化中被认为是“逢魔时”,也就是一天中阳气最弱,妖魔鬼怪最容易横行的时刻,和这个时间段一样危险的还有子夜一点到三点。到底是确实先有妖怪爱在这时间出现引起了人类的恐惧,还是人类先有对日落黄昏和黑暗大地的恐惧,而后催生了咒灵们都在这个时间踊跃活动,就又不得为知了。   他们决定围绕传言重灾区的几个学校,从黄昏到午夜,挨个排查。咒术师们祓除咒灵的速度不好说,查找咒灵却是非常快速的——毕竟这是连手无缚鸡之力的“窗”们都可以干的工作,足以证明在能看见咒灵的人眼里,这些古怪丑陋又恐怖的东西是多麽明显。   不过这是对于普通咒术师而言。   夏油杰和观南镜的话……一边走一边顺路祓除,一点阻碍都没有,几乎不会浪费时间。   观南镜还是第一次来校园类地区,虽然从刚开始上课时就知道了,校园和医院一样,是产生咒灵的重灾区,但因为没有过校园生活的经验,他那时并不懂为什麽:读书写字的事,怎麽会和生老病死一样产生那麽多恐惧和怨恨呢。现在已经完成了一学期课业后,他就更不理解了,因为他觉得学校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地方,上学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普通人的学校,和咒术师的不一样吗?   他们现在正走着的第五所学校是一所公立初中,这一所如果还没结果的话,天也快亮了,他们今天就到此为止,先休息算了。其实在二十多年前高专的内部报告中,是写明了怀疑裂口女传闻与这所学校那年的一场自杀案有关的。但全国上下凶杀案多了去了,除非不巧遇到死去的人是未被发觉的咒术师,不然根本不会变成诅咒,于是怀疑也被搁置了。   夏油杰的眼神扫过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教室值日牌,有点陈旧的鞋柜(有几个柜门上被画满了擦不掉的斑驳涂鸦),门背后的框子里放着的已经生锈的陈年雨伞,感觉哪怕他不是咒术师,都能感受到青少年经年不散的敏感,纠结,哀怨,嫉妒,压力,孤独,迷惘和痛苦。   像厚得化不开的怪味糖浆一样,粘稠地填满了整个空间,让人自动开始呼吸不畅快。   如果我是普通人的话,我也许也会……诅咒很多人吧。   夏油杰想。   观南镜在他身边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蠕动的宛如章鱼触手般的东西上忽然睁开了一只流脓的眼睛,脓液往下滴溅,他抬起指尖,上面有一个殷红的小点,是他自己穿破的——他的血液不光是咒术师们闻起来很香,咒灵们闻起来更是,只要放一点点就是钓鱼法宝。   随着他的咒力涌动,一个顺发就把对方给弄死了,夏油杰漫不经心地双手结印,咒灵球却落入了观南镜的掌心,变成了一朵小花。   他顺手放进口袋里,里面已经郁郁葱葱地攒了一大把,几乎快要装不住,要滑落出去。要是不知道这些花是什麽东西,旁人看到一个素净的漂亮dk外套口袋里放着一把鲜鲜嫩嫩的小花,肯定感觉他可爱死了,才不会想到他兜里的花们确实是可爱“死”了。这一所学校又快转完了,裂口女依然不见踪影,三级和四级咒灵扫荡掉一大把。观南镜忍不住问夏油杰:“普通人的学校……读起来不开心吗?”   “也有开心的事情,但更多是不开心哦。”夏油杰一边走,一边回答。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长长的走廊里仿佛弥漫着雾气一样,把月光都弄得模糊——是浓厚的咒力,来自学生们浓厚的咒力,在这里翻滚不停息。   “只是,不开心的人并不允许被表达出来,他们可能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痛苦,在伤害他人,或是忍耐他人的伤害……在我们这个社会里,想要融入集体的话,其实是很不容易的。一小部分人觉得这件事特别容易,就会指责做不到的人都是废物,或者孤僻,然后施以霸淩。”   夏油杰回过头来看观南镜,眯起眼睛微笑:“不过镜不用怕,高专是不一样的。咒术师非常稀少,命运也切实地联结在一起,和普通人与普通人那种孱弱又扭曲的关系,是截然不同的。”   孱弱又扭曲吗,为什麽呢?   观南镜听出了话音中淡淡的厌恶和悲观,于是没有继续问,而是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   夏油杰笑了起来,轻轻地反握住他的手,晃了晃,温柔地说:“像是镜喜欢手牵手这种事情,放在普通的初高中里,就不会被允许。除非你是个漂亮女孩,我们是男女朋友……”   他话音还没落,刚刚在两人注视中明明都毫无异常的走廊尽头,却忽然缓缓走出了,一个低着头的白衣女孩。   像是刚从什麽东西里爬出来似的,有种诡异的湿漉漉感,双手握着一个比她腿还长的巨大剪刀。指尖还滴着紫色的粘液,正在蒸腾。   咒灵的“血”。   她长长的黑发盖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苍白的额头。   脚步声带着奇怪的迟钝感,哒,咚,哒,咚,哒,咚,仿佛她是在拖着自己的腿,在地板上一步一步踏行似的。   随着她的行进,有某种黑蓝色的咒力从上下左右的墙壁裹挟而来,在他们身后包了个圆。   窗户,墙壁,地板……都消失了。   夏油杰完全动不了,维持着左手放在裤子口袋里,右手握着观南镜的姿势,却依然挺闲适的,甚至有心情调侃两句:“哎呀,镜真是我的福星呢,这家夥还是太馋吧,所以跑出来了,不然应该还躲得好好的,换我自己来的话就没有这种好运了。话说它的出场方式好老土啊,现在的恐怖片都不流行这麽吓人了,三十年前的怪谈果然已经落后时代了啊,还没有在校门口出现拦住路人可怕呢——”   “前辈不能动吧?我还可以,领域强制发动的对象只有一个人啊,它明显还没长成熟呢,不然也不会躲在别的咒灵的肚子里了,而且也搞错该对谁动手了——想吃我的话,怎麽反而在抓前辈呢?它好像只擅长1v1.”观南镜好奇地打量四周:“不过,诞生起就能使用这麽像模像样的领域的咒灵,还长着人样,真神奇啊。”   原来这就是假想咒灵。   “我们来得巧了,让它再发育发育,吃两个人,闹出大新闻,可能就要长成准特级了,甚至更进一步呢。”夏油杰温柔地问:“你没问题吗,镜?我也用不了咒力了。”   虽然他感觉对方应该只能发动一次攻击,还不是必中——在那个瞬间躲开就够了。   他手痒了,说起来也是很久没打拳了。   但观南镜并没有让他动手的意愿,难得派上用场,他比夏油杰还开心,积极地说:“交给我吧,前辈!”   裂口女像是个程序僵硬又迟缓的npc一样,完全无视他们在聊什麽,只自顾自缓慢拖行。终于走位完毕,才触发了程序似的,开启问话:   “我——漂亮吗?”   她抬起头来,惨白的一张脸上,几乎看不见眼睛,只能看到一张嘴角两边都被剪到耳廓下缘,几乎要掉下去的猩红流血的嘴巴!   这色号其实前两年还挺受女生欢迎的。夏油杰开小差想。但领域的必中效果正在让他不由自主地张开嘴,他随口诌了个礼貌的答案:“非常美丽哦,女士。”   “哈!哈!哈!”裂口女发出一顿一顿的笑声,举起双手,剪刀咔咔咔地张开,快得只能看见残影,急速扑了过来:“和我!一样!漂亮吧!”   它的速度快得出乎了两人的意料,眼睛都没眨的情况下,依然几乎是立刻就闪现在了眼前,剪刀锐利的寒芒非常恐怖,被捅一下感觉头盖骨都能轻易碎裂,劲风刮起了两人的黑发!   然而被刀尖正对的夏油杰依然不动如山,眼睛里甚至还含着点笑意,观南镜左手乖乖被他握着,右手结印已成。   裂口女刚要割开夏油杰的咽喉,却就着冲刺的姿势,撞上了——和它一模一样的一张脸!!!   相同的剪刀同时划开了两个裂口女的躯体,虚空中并不存在的镜面仿佛在碎裂,一同扭曲波动的还有“夏油杰”和“观南镜”的躯壳。真·裂口女还是比观南镜捏出来的这个要强力些,于是挣扎着又递送出血迹斑驳的剪刀,然而迎接它的根本不是人类芬芳柔软的躯壳,而是坚硬的,漆黑的地面!   它扑通一声,向下砸落在地板上,晕头转向,而他周围的空间却依然在变化挪动,石头安静地飞舞重组,走廊消失了,变换成一个又深又长又小的直筒空间,多余的都在向上飞去,在那尽头,才站着真正的夏油杰和观南镜。   裂口女发出凄厉的嚎叫,像是愤怒,也像是恐惧,更像是不懂发生了什麽事情——其实,从它出现的那一刻起,观南镜的变戏法就已经完成了。从踏出来的那一刻起,它就已经被翻转着脸朝下,以为自己看到是的平直的走廊,实际上站在尽头等待它的,不过是两个倒悬的虚影。   夏油杰和他真正的身体,被观南镜用术式逆转, “藏”。   虽然在这个领域内,问答效果还是强制发动了就是了。但,因为目光向下的缘故,它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看见的“被固定对象”是假的啊。   剪错对象了。   有点错付。   “有强制发动攻击的领域,但还是分不清对象吗?”观南镜若有所思地翻转着自己的手腕,看着月光下血珠从他的指缝间滑落——他刚刚捏他和夏油杰的假身时多放了一点血。   不知道是逆转的术式起效果了,把他们完全藏好了,还是顺转的术式加入血液后变得太真实,完全骗过了咒灵。也许是二者同时具备吧。   咒术师的成长并不是单调的直线型。入学已经快四个月,前三个月里观南镜都还只是逐渐熟悉着他的身体,术式和咒力,能按部就班地进行一些操作,这一个月里,却忽然熟练度大大上升,手段异常丰富起来。   也许是因为一直在对战一级以上的咒灵,和强大对手进行实战,能得到的经验也更丰富。   “能动了。”夏油杰没注意他的碎碎念,而是舒了口气,绕了绕胳膊,又掰掰头,活动活动手腕,背对着他一跃而下,仿佛完全不恐惧竖直坑底还有一个正破破烂烂举着大剪刀的疯狂咒灵,脸上绽放出笑容:“我马上就回来,镜。”   观南镜一边从五条悟给他装的包里拿出医疗用品给自己的小伤口简单处理一下,一边随口说道:“前辈,不要把拳头打破了哦,我会很担心——”   “不会的”夏油杰已经落地了,和他温柔的语调几乎同时到来的,还有他汹涌的拳头破空而出的声音:“只是太久没练手了,稍微复习一下。”   裂口女连惨叫都叫不出了,拳头太密,打得它连声音都喊不出来。观南镜探头看了一下战况,惊讶地感慨:“它还挺结实的!”   “所以说机会难得嘛。”夏油杰一记肘击把对方的脑袋按在墙上狠撞了一下,被巨大的力量破裂的石块下一秒就在观南镜的咒力中恢复了原貌。他一个俯身,在极其狭小的空间中迅猛如雷电地躲过裂口女愤怒而来的咔咔剪刀,就这个往下躲避的姿势正好擒住了对方的手腕,双手反绞,咒力涌动,从剪刀开始,裂口女惨叫着一寸寸碎裂了。   被祓除了,纯体术,纯咒力。   四十秒都不到。   “K。O。”观南镜模仿拳皇游戏的配音喊道,但因为他的声音太柔和了,没有那种感觉,听起来只让人觉得有点可爱。学弟的笑声从上面传来,同时改变的还有夏油杰身边的石头,他被托着回到了走廊,看着它们在观南镜的咒力中漂浮着回到原地,又组装回了原来静谧的,有点陈旧的校园走廊。   仿佛他从来没在这栋楼里掏出一个洞。   仿佛一切从未发生一样。   “班主任爱死你了,镜。”夏油杰筋骨活动开了,舒舒服服,懒洋洋地叹了口气:“战损费降低太多了啊。”   观南镜也收拾好了,把东西一样一样放回包里,像背书包一样乖乖背起来,好像他们不是深更半夜在这里大战恐怖咒灵,而是普普通通的dkx2,正要结伴回家。   月光下他的眼睛柔软又明亮,看着夏油杰开起了玩笑:“社团活动终于结束啦!啊,是前辈!真巧啊,能遇见真美好,我们好像同路呢,一起回家吧。”   背在身后的手举,是一大束蓬松又可爱,散发着清香的小雏菊,甚至捆了一根漂亮的浅紫色丝带,就和夏油杰眼睛的颜色一样。观南镜像模像样地继续编剧情:“这是我今天刚摘的,送给您做礼物好了,请摆放进家里,不要偷偷吃掉。”   夏油杰笑了起来:“已经这麽多了吗?这些学校里真是……这麽一大把确实很难下口啊!”   吃一朵清香苦涩的小花是清清嘴,吃一把子感觉是变成马在路边乱扯草木啃呢。   但观南镜问他要不要变成食物的时候,他却还是摇了摇头,把花接到手里来了。   “谢谢礼物,镜。”他笑着把花举到脸前,挡住了大半张脸:“能收到你送的花,我真的很开心。”   “前辈,今天放学后我们该做什麽呢?回去要玩游戏机吗?还是去吃新开的甜品店?”   “直接睡觉才对吧!”   “哪有高中生下午五点就回家睡觉的QAQ”   “你是美国高中生吗?所以现在才下午五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前辈,要假装现在真的是下午五点嘛!重来重来……”   小雏菊的花语是暗恋,这孩子也不知道。   在校园走廊里穿着制服送小雏菊,简直是纯爱电影里才会有的场景吧……不过,当然不是这种深更半夜,而是应该在粉紫色的黄昏中。   但粉紫色的黄昏属于太多真正幸福和无暇的人了,清冷的夜晚,却是只给他一个的。   奇怪,这生活真像美梦啊,夏油杰想。   他完全舍不得吃掉,把花束握在手心中,笑着跑了两步追上观南镜,抓住了偷跑的学弟,然后就没有松开。他们一起手牵手,走进如水的月色里。   ————————   *与此同时俺们5正在杀来的路上(是的他真的来了)(搞不清是不是真的想见谁,那就立刻去见)(这就是5的人生哲学)(不懂半夜猫猫杀来舔人两口确认心意的永别了)(没有永别)(舔妈咪)(舔舔舔舔舔舔)   今天nina吸到猫了啊啊啊啊啊!是一只毛厚厚的大白猫!因为是博曼所以眼睛是蓝的!完全是太太们喜欢猫塑时候画的那种5吧,完全是5(神志不清)性格超级好,给摸给亲,就是喜欢和人打拳(虽然没有出爪子),我的手被它打得邦邦响hhhhhhh但总之是很幸福的!今天因为看猫更新迟到了真是好对不起妈咪们呜呜,评论都有红包包!祝妈咪们周末愉快,我们明天见!(抱住妈咪们也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 第37章 高专篇(25)   “哎?”   虽然下午睡了很久,但不常熬夜的观南镜在兴奋劲过去后就困得不行了——今夜也实在熬得太迟,已经通宵,到了酒店夏油杰让他先洗澡,洗到一半就透过浴室的窗户晒到了今天的第一缕太阳。   天亮了。   他迟钝地眨眨眼睛,脑子已成一团浆糊,决意要立刻睡觉。然而当他出来的时候,套房客厅的沙发上却多了一个张开双手搭在沙发靠背上,头往后仰着,翘着腿休息的银发高挑男子。   从宽大落地窗中透进来的阳光照亮了他的发丝,像是为他打了一盏小小的,橘色的灯。   高专制服都没换,裤子紧紧地包裹在身上,大腿的肌肉线条紧绷着,看起来就有种刚下战场不久的杀伐气。   显然是还没来得及休息就跑过来了。   因为已经找到裂口女,他们没必要像下午那麽就近迁就,就在住豪华酒店的顶楼套房——本质是一个两室一厅还带露天游泳池的两白平的小平层公寓,一栋楼大概有两三套这样。   所以客厅很大,奢华又温馨。   但是,再温馨也不至于长出一只五条悟来吧!!!   观南镜以为是自己产生幻觉了,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然而对方还是在那儿,正随着他的声音懒洋洋地“嗯?”着,像是也困着呢,伸出漂亮的,宽大的手掌按住了他自己的额头,柔软的银发从他的指缝间漏出,然后又被无所谓地捋乱。   也就长得这麽漂亮的一个人,才能这麽无所谓地摆弄他的头发,却还是很漂亮。   小学弟终于回想起了傍晚时夏油杰提过的那一句短信,才想到原来对方不是开玩笑,是真的倒腾着跑过来了。但是晚上没有车次才对,怎麽来的呢,打了长途出租车吗?   他都忘记问夏油杰去哪里了,只知道呆呆地看着他。五条悟在这儿pose摆了半天等学弟过来拉手手搂搂抱抱问他呢,怎麽对方却愣愣地站在那儿!于是他有点不高兴地坐了起来,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冲着观南镜伸出手:   “过来啊,才出门一天就认不得我是谁了吗?”   还没消散的愤懑和小小的酸劲让他拖长了声音轻骂:“小没良心。”   观南镜稀里糊涂地哦了一声,走过来坐在他旁边,立刻变成了对方的抱枕,用来放手放脑袋。要不是观南镜不够大,五条悟能把腿也架上来。不过观南镜倒是很习惯这一点了,所以老老实实地任由对方压着,甚至反过来摸了摸他的后背,结实的肌肉感……   还是感觉很不真实:   “真的是前辈啊……”   “不然呢?还能是咒灵变的吗?”五条悟拉开点距离,但也没拉开很多,观南镜几乎能感受到他呼吸的热度。带着疲倦的六眼被遮在墨镜后,正半垂着看他:“那你现在早被吃了一百遍了。”   没等观南镜回答,他就捏住了他的脸:“你这什麽表情啊?看到我都不惊喜吗?笨蛋小镜,气死我算了。”   “惊喜的,就是反应不过来了……”观南镜还是感觉很震撼:“前辈怎麽会来的?”   终于问了!五条悟稍微满意了一点:“不是你问我……是不是在想你吗?”   他重新趴到观南镜肩膀上,脸埋着蹭了蹭,嘟哝道:“所以我跑来确认一下啊。”   观南镜的脑子中莫名冒出了“撒娇”这个词。虽然这个念头有点大逆不道,而且日常被“诬陷”在撒娇的他已经失去了对这个词语本义的正确判断力,但他还是觉得此时此刻五条悟好像在撒娇。   前辈,真可爱啊。好大一只,好坏的脾气,但是好可爱。   “可爱”是什麽感觉,他其实也没完全搞懂,但是内心中就是自然地浮出了这个词语,就像小火咕嘟咕嘟烧煮上浮的芋圆一样柔软而香甜地冒出脑袋。所以他偷偷摸了摸五条悟的后背,平时他不太敢这麽做来着,轻声喊他:“前辈。”   五条悟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观南镜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麽,于是就只是讲:“我没想到前辈会过来,真的好开心。”   “骗子。”五条悟在他耳廓后哼了一声:“明明都认不得我了。”   观南镜哭笑不得:“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   “再敢顶嘴我就咬你。”五条悟揪了揪他后脑勺上的头毛,感觉自己莫名其妙的怒气,莫名其妙的冲动,莫名其妙的在结束单人任务后往反方向跑过来,浪费近千公里的路途……好像就是为了这麽朴素地,与日常毫无区别地揪住学弟似的。   什麽嘛,才不是呢。   “确认完了,我才没有想你。”他松开了怀抱,若无其事地伸了个懒腰:“我只是很普通地多和镜说了两句话,是镜自己太想要我在想你了,才会追着我这种问题。”   观南镜不懂只是发了一条短信怎麽就变成追着问了,要知道他甚至都快忘了这事(…)但五条悟这麽说了,他也就毫无反抗地接受了,嗯嗯着点头表达了认可。按照平时的话,五条悟就应该高兴起来才对,但现在对方却又莫名不满意了:   “你怎麽就点头了?你是不是都没有仔细思考——你对这个问题都不严肃。”   五条悟可是很严肃的,严肃地又来揪住了他的脸。   终于明白是哪里不对劲了。观南镜终于迟钝地意识到,问题原来出在,他下午随便问的问题不够严肃。在那个当下,他只是单纯地问了句话,没等到回复就睡着了。但在五条悟的视角里,这仿佛是什麽非常正式的心灵拷问(…)所以对方才要连夜赶到这边来和他说清楚。   观南镜反而不知道该怎麽回答了:“对不起,前辈,我……”   然而此时门正好响了,夏油杰拎着一些打包盒正进来,第一时间还没看见五条悟,低着头换鞋子:“洗完了吗,镜?我在想你会不会饿,毕竟已经天亮了……呃。”   他一抬头,看见五条悟正毫无形状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掐着小学弟:……   夏油杰的反应速度显然就比观南镜快多了,他把手里的食物放下,头发也扯下披散在肩上,打着哈欠,几乎有点啧啧称奇:“不是吧,悟,发什麽疯呢?”   五条悟手里揪着观南镜,岔开腿又往后靠在了沙发上:“怎麽了?不是和你说过吗。”   “我指望你今天晚上才能到了,谁知道你连夜来啊。”夏油杰走过来,去拨他的手:“放放,给镜先吃饭。”   “不要,话完没说还呢。”   夏油杰挑起眉头,双手环抱在胸前露出微笑,一副“行啊,说吧,让我也听听”的架势。   五条悟不讲了:“你去洗澡。”   “哎?”夏油杰竖起左手放在耳边,露出纳闷的神情:“有什麽是我不能听的呢。”   在他们熟悉的快拌嘴的氛围中,观南镜熟悉地隐身,这种熟悉的感觉害他非常安心,快要睁不开眼(…)然后他就被两个人一起晃醒了。他们倒是没有惨无人道到让他别睡了逼问他是先聊天还是先吃早饭,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们在问他和谁一起睡觉。五条悟和夏油杰是不愿意躺一个套间一张床上的,观南镜精神恍惚,说自己就这麽睡沙发上就好了。   “不行。”两学长异口同声。   这要让他怎麽办嘛!   为难两个大字明晃晃地写在了观南镜的脸上。到底是夏油杰先退了一步,叹气说算了,你们一人一间,我睡沙发就是了。   “干嘛要弄成这麽可怜的样子啊?”五条悟反对:“我和镜一起,杰自己睡就是了。”   “说到底你干嘛一定要和学弟挤一起啊,明明抱怨过说不喜欢的。”   “不是告诉你了吗,还有话要讲。”五条悟满脸无辜:“偶尔也体谅我一下呀。”   ……我天天都在体谅你好不好!夏油杰也不知道自己在生气什麽,但看观南镜困得眼皮都睁不开,头一点一点的样子,他又实在不忍心再扯皮下去,于是强行平心静气,扭头走开了:“让他睡醒再问。”   “我知道啊,我也很困了——”五条悟在金灿灿的阳光中冲他挥手:“晚安,杰!做个好梦”   初升的阳光太刺眼了,这酒店什麽破烂设计,夏油杰在金色的水流下闭着眼睛,手掌按在光滑的墙面上,沉沉地叹了口气。与此同时另一边却是一边晒太阳一边睡着了。   太困的时候也就无所谓有光线照眼睛了,反而会感觉这种暖融融的感觉很舒服。观南镜被夹进房间里时勉强清醒了一下试图找备用的被子,但是下一刻五条悟就把他塞进了床上现有的被子里。   “这麽大的两个人也够盖了。”对方哈欠连天,语气自然地甩了鞋袜也钻进来,很礼貌地占了床的另一半:“睡吧。”   很礼貌是不可能的。   也就礼貌了那麽几十秒,五条悟就一个翻身,又一个翻身,翻到了观南镜这半边来,不出意外地发现对方已又双叒叕美美睡死,即使是旁边多了个人,也只是稍微动了动眼球,就又沉入睡眠了。睫毛安静地垂在莹白的脸上,睡的时候手总是缩在脸旁边,好像小爪子。   “笨蛋。”   他用气音骂,摸了摸观南镜的头发,手指滑落到他被阳光照亮的稚嫩脸庞上,凑过来在脸侧轻轻咬了一口。   真的有非常浅浅的牙印出现在了观南镜的脸上,仿佛他是一块奶油夹心的麻薯。五条悟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把他的头搂紧在胳膊里,根本不管人家会不会被他捂死。   硝子对于出去的时候还是两个人,回来后变成三个这件事已经懒得发表评论了,近日来她工作越发繁忙,烟也抽得越发厉害,夏油杰甚至开始随身携带打火机,防止硝子点不上火感到烦躁。不过因为抽烟总是被歌姬教训,硝子最近倒是克制了一点,只是叼着烟卷,但并不点上。这一会儿她好不容易稳定住了一个重伤咒术师的情况,偷溜出来和同学们见面,没骨头似的趴在桌子上看观南镜在耐心地分特产。   因为世界歪了九十度,感觉普通的事情也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她的脸被冰冷而光滑的木头挤出了一个可爱的弧度。每一次蜡笔小硝出现,都能让五条悟笑得半死,此刻又围着她嚷嚷着要拍照,结果被硝子一击致命揪住了头发,连声喊起了投降。   “娜娜米一个,前辈一个。灰原一个,前辈一个。硝子前辈一个,前辈一个。前辈一个,前辈一个……”   硝子吐槽:“五条你是什麽饭桶啊,为什麽所有东西你都有一份。”   “因为本来就是我找到推荐去买的啊!”五条悟还被她揪着呢,索性也学着硝子一模一样的姿势脸贴着桌面趴了下来,理直气壮地嚷嚷:“多吃一点有什麽错。”   夏油杰在帮观南镜一起整理和打包,每个人的口味偏好还是有点不一样的,所以属于他们的东西也不一样。他们把每个人的礼物放到单独的袋子里,并在上面做个标记。灰原雄的那袋也多一点,对方完全不挑食,吃什麽都很香,而且观南镜希望他能带一点回家里去和家人一起吃。五条悟一边看一边又笑了:“杰,歪过来看你的刘海好好笑,像晃来晃去的带子……”   对他这种幼稚的发言,夏油杰只是翻了个白眼。硝子其实也get到了五条悟在笑什麽,但她不愿意跟着对方一起幼稚地笑话人家的发型,于是只继续趴着。夏日的光真的好长啊,从窗户外进来,穿过夏油杰和观南镜的黑发,又落到她和五条悟放在桌子上的手腕上,像一条金色的手环。硝子偷偷拿自己的手和五条悟的比了比,对方明明是往那边趴的,却显然还是看到了,小声笑:“硝子的手比镜的还小。”   “你这破墨镜有什麽用。”硝子骂道:“这不是什麽都没挡住吗?”   她坐了起来,从五条悟的脸上拿下墨镜来自己戴着试试,发现这玩意其实比普通墨镜要黑很多,客观来说就是她戴上后感觉自己是盲人(…)这麽个玩意也挡不住五条悟能看到她在他脑袋后面干了什麽,她忽然就原谅了,重新把墨镜戴回对方脸上。五条悟仰着头乖乖地任由她操作,懒洋洋地说:“所以说我才辛苦啊,大家要对我好一点硝子不可以凶我,杰也是,镜快变成漂亮学妹来安慰你可怜的前辈”   硝子毫不留情地往他的耳朵上又揪了一把,进行正义的惩罚:“别当这种变态。”   观南镜好脾气地接过躲过来喊痛的五条悟,甚至真的看了看他的耳垂检查,才确认道:“没事哦,前辈,连皮肤都没红呢。”   “真的吗?硝子明明就好用力……”   “我还可以更用力一点呢。”硝子吐掉烟卷,冷笑着卷起袖子:“你要试试吗?”   “不要啊!你都开始当医护人员了!不可以再打人了!”   他们在屋里里你追我赶,从入学到现在,观南镜还是第一次看到家入硝子这麽活泼有元气的样子,和平时满脸疲倦地叼着烟的样子截然不同。他们东西快整理完了,夏油杰手里的最后一个是给冥冥学姐的,观南镜手里的最后一个却恰好是给夏油杰的。他在余光中瞥见小学弟转着手腕偷偷往里头放了一束小花,这次不是雏菊,也不是咒灵球,不由得没忍住从眼睛里流出一点笑意来,故意凑过来逗他:   “哎呀,这袋是我的吗?我买了什麽来着,都有点不记得了……”   观南镜一把捂住袋子口,有点心虚地眨了眨眼睛,看着他说:“前辈回去就看到了嘛。”   “现在就看一下不可以吗?”夏油杰故作惊讶。   “我应该说可以……”观南镜仿佛垂下了并不存在的耳朵:“但是不可以……”   夏油杰投降了:“好好,我会回去再打开的。”   另一边的战场也分出了胜负,硝子愉悦地哼着小曲,拎着俘虏五条悟把他丢到了夏油杰旁边,收拢了一下礼物打算帮观南镜一起去分发,才想起来什麽似的和他们说道:“对了,班主任好像有事找你们,现在快过去吧。”   “哈?这种事情为什麽不早点说啊!”   “谁让你们回来得这麽晚上,我忘记了啊。”硝子伸了个懒腰,安排到:“镜和我一起去送伴手礼,你们俩过去吧。”   “任务的话,正好让他一起去听呗,暑假到了,这孩子又没事,和我们一起出门就是了。”   硝子摇了摇头:“不行哦,老头子特意说了——不能带学弟去。”   观南镜愣愣地抬起头。   ————————   妈咪们今天过得怎麽样?nina要被冷死了啊啊啊啊,更崩溃是的需要在大雪里出门买菜(翻出一二三四条衣服穿上)希望妈咪们能看得开心!前十条评论有红包包,我们明天见(抱住啾咪) 第38章 高专篇(26)   从班主任那儿离开的那个平常黄昏中的夏油杰在懒洋洋地揉自己的后脖颈,怎麽也想不到他能去拆观南镜的礼物时,已经是快一周后了。   依然是黄昏,蝉鸣响得像是宿舍四面八方降着惊雷。他穿着残破而血迹斑驳的衣服沉默地坐在床边轻轻撑开袋子去看里面,手腕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外套上能找到七八处刀口,然而皮肤却光滑紧致,一点伤口的痕迹都找不到。   五条悟看起来比他还糟糕,制服外套的暗金纽扣掉了,根本扣不上,露出里面破破烂烂,几乎被血浸透到看不出颜色的白衬衫。他的脖子上也全是斑驳血痕,嘴角边血渍已经凝固到黯淡了,但他的眼睛却仿佛前所未有地明亮着,在黄昏的背光中,亮到几乎是夏日里的幽冥火焰,让人感到恐惧。   神子。   看到这样一双眼睛时,五条本家屋内,廊下,庭院里推多米诺骨牌一样乌泱泱地跪下了一大片人,趴俯着赞美,流下恐惧与感恩的泪,低低的声音起起伏伏地传递着,像某种祈祷现场。   六眼。   神子。   六眼。   夏油杰冰冷颤抖的指尖下方,是已经在高温中酸臭流水的点心,在他们中间漂浮着也已经腐烂发黑的,残破的鸢尾。   美丽的紫色在污浊中消亡,这不是观南镜咒力捏造的贗品,是真正的鲜花,真正的礼物。   “什麽叫‘污染星浆体’?啊,真是应该杀光那些东西的。”五条悟不知道怎麽了,声音有种莫名的无感情:“学弟,我的,到底在哪?”   “都到这种时候了,不要再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夏油杰合上袋子,痛苦地咬住了嘴唇,瞳仁紧缩着:“我们现在要想是的怎麽把镜保释出来,不是‘杀光所有人’,难道你要把天元大人,把高层,把校长,把马上就要继任下一任校长的班主任,都一起杀死吗?”   “为什麽不可以?”   五条悟的神情淡漠,毫无动摇,异常亮,以至于有种透明感的蓝眸一眨不眨地与夏油杰对望:“我能做到,现在就能做到。”   他甚至说的不是“我们”。   夏油杰的胸腔剧烈起伏一下了,想要强迫自己冷静,却怎麽也冷静不了。   观南镜感觉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噩梦。   噩梦中他一次次被电击心脏,痛苦地弹起来,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被困在噩梦中就是这样的感觉,怎麽都发不出声音,就和寺庙里忽然传出惨叫声的夜晚一模一样。   鲜血,又是鲜血。咒力,又是咒力。   死鱼一样的眼睛。   年轻女孩发带后,崩碎的太阳穴。   肠子。   脑浆。   断掉的手。   宽阔后背上,捅出的刀尖。   被划开的脑子。   有个女人俯身模模糊糊地微笑着,沾满鲜血的手抚摸他的脸:“没事了……”   有事的。   前辈……不要……   不要死掉……   鸢尾,死鱼眼,不不不……   他想要从噩梦中醒来,却还是什麽声音都发不出,一动也动不了。   “天,它也会哭?哭得好惨啊。”正在给他缠咒符的咒术师看他无声无息地流了满脸泪,愣了愣,但并没什麽怜悯地调侃道:“这东西,是不是也预感到了自己前途未卜啊想想也对,就连猪在被拖出圈的时候也是会掉眼泪的。” *   这个野蛮的笑话把另一个人逗得开怀:“哈哈哈,不要在梦里尿裤子喽那它万一把这椅子,这地板,上好的木头给淹坏了,算谁的?”   “放心吧,吓不成那样,刚保住命就拖过来的,脱水还差不多——赖不上我们。”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这什麽世道,混沌体也算个人了,还取名字,还念书,弄得长这麽大了还没宰,这不是笑话吗?现在耽误了天元大人同化这样天大的事,夜蛾正道还要保它的命?他也不先看看保不保得住自己!”   “哎,说到这个,到底还是天元大人没发话呢。我看到那星浆体不是还没死吗?在那儿坐着摸脑壳,芝麻大点的伤都没有,怎麽就不要她了。”   “你懂什麽,混沌体杀了是香,活的时候却是最腌臜不过的,绝对不能让天元大人和星浆体碰到。那个星浆体不知道怎麽回事,混了它的咒力在脑子里也就算了,甚至嘴里还沾到血了,已经坏得不能再坏了。”   “这可怜孩子,本来是一生里最光荣的一天,现在全被毁了。没能和天元大人同化成功,她活着还有什麽意思?”   “谁知道?但愿今天就会有个新的生出来,应该还不太误事。不然……哎呦,为了天元大人去死,到底也算是没辜负她从小到大,这麽好的命……”   他们闲聊着,手上活倒是也麻溜,熟稔至极,一刻没停。面色惨白,嘴角带血的观南镜绵软得像是一团面条,被他们利索地捆得严严实实,手腕脚踝很快就被极紧的红绳勒出淤青,骨头扭曲地向后翻折。要不是他们俩怕他流血麻烦勉强高抬贵手了一下,现在他肯定已经被绞破皮了。这是一个狭小却又广大的室内空间,层层叠叠的咒符和咒具还有不断由咒术师来加持的法阵,一起维系着天元亲自设计的复杂结界,让这里确保能困住所有咒术师,上千年来,从未有失——只要他们被带来时是漫长昏迷的。   绝佳的危险犯关押审讯场所,或死刑执行地。   这样的房间全国上下也就两所,京都一所,高专一所。死在这里的人倒是海了去了,办事的俩咒术师都懒得细想:反正他们的术式特点决定了他们只负责运送和固定这一part,上头想抓谁,最后有没有杀掉抓来的人,和他们没关系。   捆好观南镜后,他们又念起了极其漫长的咒术词。一般来说,咒术师进步的阶梯上,绞尽脑汁训练的无非是如何更精简咒词,精简结印,加速术式发动的过程,从而获得更强的实战能力——每一次更快一些,都有可能在决斗中一招致胜杀了敌人。但他们俩的咒词却极其冗长,毫无省略,甚至可能在刻意延长。两个人结着印,闭上眼,声音一高一低,晦涩繁复的话语在屋里头响了半天,咒力蜂蜜般流入四面八方的结界中,仿佛在按照某种隐形的齿轮一般精密转动着。   他们不像咒术师,反而更像是念完了一整部经的俩和尚。   和尚a忽然笑道:“我才想起来,绑它脖子的这根绳,就是搓了一个混沌体的筋在里头,才这麽结实的呢。不知道等下次来,能不能再多一条,那我们以后可又省事多了。”   “哎呦,这种好东西能轮到这儿用?肯定遭御三家抢光了呀,你想得美……”和尚b酸他。   他们一起出门去了,像踏出了庙堂。而观南镜在无日无月的漫天束缚中沉沉地垂着头,嘴角又溢出了鲜血,仿佛在受着神罚。   四天前的傍晚,他还很正常地跪坐在木制回廊上整理谷物呢。和硝子一起发完伴手礼不久,七海正好就回来了,他和灰原难得分到了两个简单点的单人任务,后者终于有时间回到家里一趟,发短信告诉他们说回来时候要一起带上妈妈给他们做的红豆饼。   七海建人和观南镜单独相处的时间其实很少,没了灰原在两人中间叽叽喳喳,他们说了两句话便安静下来。他生着一张男模脸,局促表现出来的便往往是冷淡。观南镜和他温柔地打了招呼后便继续手里的事,并没指望要一同做什麽。夏天到了,小鸟们吃虫子都吃得膘肥体壮,不再哀哀切切地时常在廊下跳,可是他每天还是换一点食物在这里,防止他们没饭吃。他屋子那头院中梨树上的蝉鸣声越发响亮,连平日里最清亮的鸟鸣声都压了下去,于是七海建人走过来,他也没能第一时间发现。   直到对方已经在他身边要坐下,他才恍然察觉,扭过脸来笑,把手里的一小堆豆子撒进他手心。   窸窸窣窣滑落,在另一个人的掌心,仿佛堆堆变小了。   七海建人默不作声地接过,默不作声地挑了起来。他比观南镜高大许多,光下的投影也更大。他们坐着的影子斜着拉长在身后的墙面上,像一大一小并肩而坐的两只玩具熊。墙上又飞入了长长的翅膀,连小山雀在这样的时分也有伟岸的身影。有一只很熟稔地落在了观南镜的胳膊上,小脚扣住他的手腕,俯身去吃他手心中的瓜子仁。   “好狡猾,看到最喜欢吃的就下来了。”观南镜轻轻用小拇指顺了顺它脑壳上的毛:“变挑食呢。”   小鸟叽一声,仿佛在应和他的话。高专的每一个夕阳都是美的,因为这一片天是天元的天,污浊的空气属于是脏东西,会绕开这里,于是四季都清明高远。阳光是橘红的,照在观南镜的鼻尖和唇瓣上,从里面流淌出轻柔的哄小鸟的声音,唇下的痣好像被染成了桃红。   七海建人又垂下头。   有时看人也需要勇气,此时他连勇气也不敢有。   “那两个混蛋不在吗?”他找了个话题分散注意力,问五条悟和夏油杰总是对的,因为那两人总是不会有什麽事。问别的咒术师就不同了,总容易听到坏消息。观南镜把理好的小谷子们按类别配比例:“是一起回来的,但他们有特殊任务,被叫走了。”   “可能是要升特级了。”七海建人想起流言:“升级的评价任务是不能有旁人帮忙的。”   潜台词仿佛是在安慰他别难过。观南镜又笑了,知道自己在旁人心里真的是粘着前辈们不能独立行走,倒也不恼,顺着他的话接了这番好意:“那我就感觉好多了。”   七海建人只嗯了一声,喂小鸟的动作却越发慷慨起来。   到这里打住,一切都还是温馨又正常的,异变发生在晚上八点,灰原刚从山下要回来,用手机拍了个模糊的天空给他看,说里面有一碗大米饭。观南镜正在专心致志地贴着照片试图看到对方描述的云朵,房门就忽然被敲响了,打开后发现竟然是夜蛾正道。   他完全愣住了,毕竟对方还从来没有跑到学生宿舍找过人。他一边和老师问好,一边不知道是该欢迎对方进屋还是穿衣服穿鞋——对方显然是有事要找他的样子。万幸夜蛾正道不是那种会磨磨唧唧说废话的类型,开门见山地和他讲了情况:   “三天后是天元大人同化的日子,镜,为了保证一切顺利,我需要把你保护起来——和我走吧,不用带东西,什麽都有,我会帮你和同学解释情况的。这几天稍微受点罪,不能和外面联系了。”   天元是谁,他是懂的。天元要同化,他也是懂的。可是天元同化和他有关,他是不懂的。   他匆匆忙忙地跟着好像很急迫的夜蛾正道出了门,心里还在惦记着鸟没人喂,早知道该多放两天粮在鸟食笼中的。然后他就被带到了一个贴满符纸和红色长绳的奇怪房间中,感觉见到了此生最多的鹅黄与朱砂。夜蛾正道同他说,这里的相对时间流动得极其缓慢,与外界并不同,所以他不会困,不会饿,不会需要上厕所,非常安全。   “只是你会感觉到时间在走……要待整整三天,是会有点压抑。要不是不能带外物进来,我好歹会给你两本书,现在这样真是抱歉了。”尽管是师长,他还是无比郑重地和观南镜正式道歉:“但无论如何,请忍耐住,好吗?”   “我不会乱跑的。”观南镜呆呆应承,还是什麽都不懂,只是对老师交付着信任。   他想跑也跑不了,夜蛾正道倒不担心这个,关押落下后,这里就是世界上最坚固的牢笼,里面出不去,外面没有权限的人也是绝对进不来的。此时此刻,也只有监牢才是观南镜最好的保命锁,就像带着游客降落进深海去看大白鲨的铁笼子。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提醒道:“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人来的话,特别是试图伤害你——尽管反抗就好,不要让任何人拿到你的血。”   老师,对不起,我没做到。   在椅子上没日没夜地做了不知道多久,彻底失去了时间概念是种古怪的感觉,精神已极度疲倦,身体却还是很新鲜精神。察觉到有人进来时他反应迟了一拍,也是因为防备心不够,手里印刚结到一半,就被不知道一条形状古怪的长长咒具捆住了脖子,直接钓了起来!!!   他的心脏忽然剧烈跳动着,剧烈到像是有一百把刀插入进来搅动,痛得他想要呼喊,却发不出声音。但莫名其妙来袭的攻击者并没有像夜蛾正道提醒的那样来放他的血,对方仿佛真的只是为了把他抓出去,在把他“提”出了这个房间时,立刻就收了手里的东西。   观南镜趴在地上保护住心口和肚子,发现他们竟然像是进到了什麽结界内部,错综复杂的宫殿呈圆形环绕,在正中间是一颗巨大的树。   “对不起对不起。”抓了他的竟然是个年轻的女孩,感觉是那种刚成年不久就进高专工作的底层员工,可能也是这个原因,他才完全没见过她。   她一叠声地与他说着抱歉,恳切的眼睛盯着他,仿佛带着水汽:“弄疼你吗?我不想这样的,是它太短了……情况紧急,请允许我先说正事——其实,是夜蛾先生让我来找你的。”   观南镜摸着脖子,刚在氧气中恢复了一点的神志就又混乱了:“老师人呢?”   “被绊住了。”她眼里含泪地说:“有敌人进入高专了,他要来杀你,连刚刚那里也不安全了,所以夜蛾先生让我来偷偷带你先走。”   始终没有放下戒备,观南镜控制咒力,轻轻涌动在皮肤表层作为抵御手段,生怕对方忽然出刀:“我想先见他。”   “我知道你可能不相信我。”这女孩抹起眼泪来,可爱又可怜的样子:“我现在朝后退,退十米,好吗?我不会靠近你的,我手里也没有东西了,只有这根……这根绳子。我真的是来帮你的,你现在只需要走到那个树下,注入咒力进去,就又能安全了——那是天元大人亲设的最结实的结界。”   她眼泪朦胧地说:“我得走了,我得去外面守着,帮你看看情况。你快去吧,快去吧,不然敌人就要来了。” *   观南镜不想要听从她的话,往那什麽树里注入咒力,但能借这个机会拉开和对方的距离还是再好不过了。紧张,迷惘和复杂的阴谋让他的心砰砰直跳,他面对着这个陌生又奇怪的女孩往后退着,脚步越来越快,直到已经拉开了绝对不是瞬间攻击能达到的距离,他才背过身向着下方跑去。听到身后仿佛有动静时,他猛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个女孩竟在神色复杂地冲他挥手,好像在说再见。   她背后的那个长廊好像有风进来,吹起了她额前的刘海,露出一道看不见两端的,线都还没拆的缝合疤。   ————————   *它不是错别字哈,就是这两角色对话时候对镜都没用男他,而是用的它。这两个角色的对话是大部分咒术师的真实想法,真实的咒术社会是烂得多的,和普通人的社会没太大区别。   *其实是“你快去坏事吧”,不然真·星浆体就要来了。这边设置是天元开了个门等着星浆体进来,镜人进不去,但碰到了就会污染到她。不要问我为什麽会污染,就是个设置,和星浆体能同化的设置正好反过来的设置hhh。   但虽然最后天元确实同化失败了,剧情不是按羂安排这样走的啦,主要是他没料到甚尔有点太bug了hhh下一章,救活!回来吧,我的理子!我最无辜的小女孩(跳大神)(跳跳跳)   写到这章想到其实写到咒术师社会也没那麽好(有人的地方都一样,人性是有很多幽暗和恶意的,咒术师的恶意只是不产生咒灵,不是不存在)想起来之前看到了芥见下下以前的采访,说他对杰的设置其实本来大概是“在对人性丑恶的厌恶和恐惧中心灵失衡”这麽个意思(不是原话,我记不清了),但担心读者接受不了这种纯粹“厌人/恐人”的设置,担心读者觉得夏太极端,才加入了咒术师和普通人的冲突,在他的痛苦里加入了类种族矛盾的议题。   其实从故事性上来说,把他的内核痛苦与理想理解成种族矛盾和种族清洗,确实更好更强烈。但真正回想起夏27年的人生,想到他点点滴滴的煎熬,又会觉得这种绝对归因是又一种残忍,好像把他抽象化了,好像他的痛苦是一时走了极端和岔路,是可解决的,但我认为也许他的人生抉择可能被改变,他的痛苦却是不可解决不可调和的。这个痛苦就是对人性和人类本身失望的人,如何在人类社会里能不痛苦地存活——都不是开心地活着,就只是不痛苦。连这个都是没法做到的。厌恶人,恐惧人,为人性的狭隘,愚昧,丑陋,恶毒和残忍感到极度悲哀,自己却也是个人,不得不活在人类社会里,这种矛盾才是真的不可调和且贯穿了他整个生命的。后来的种族议题是在这种底座上盖起来的具体情况。   不管现在如何崩,当时芥见下下大概还没疯,给杰的人物线很完整。是从剧烈的深刻的痛苦里,诞生了一个这麽美丽的角色。用他的苦难与绝望,写的其实是他的爱和渴望,一个非常纯粹和理想主义的灵魂在这个丑陋世界里被碾碎的事,用玉来喻他是很对的。所以无论如何他的痛苦也不该被简化,简化他的痛苦,固然是在怜爱他,但好像也是在看轻他(?)(只是今天忽然产生的奇怪念头)(之前并没有想得这麽多)(本来还想写乐呵dk的青春剧场来着)(但dk也是人啊,十六七岁已经思想很深刻了,不能把人家当刚开始长脑子的小孩子)(这不是nina在给自己写刀找借口)(绝不是)(心虚冒汗)(擦脑壳)总之和妈咪们贴贴!明天见 第39章 高专篇(27)   观南镜在还没跑到树下面时,就先听到了又有人从另一个方向的长走廊要出来,于是警惕地先躲了起来。   因为这是一个环形结构的空间,所以可以进来的黑洞洞的门也不止一个,一整圈无数个环绕在空间的腹部,仿佛无数只黑洞洞的眼睛。观南镜现在在下方,所以是看不见上面的情况的,只能紧急躲进了曲折回廊中的一间房屋里,抓着木头翻到了横梁上,抱紧胳膊,尽可能地蜷缩起来。   他屏气凝神,不敢动一点,手里印捏着,死死不敢放开。透过头顶的木制屋顶和瓦砾沉闷的传音,他能听到上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在往下进入宫殿群落前便停住了。   模模糊糊是两个人。   根本不知道来人的情况,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什麽奇怪的结界内,会不会有什麽奇怪的限制,更关键的是他还记着夜蛾正道的叮嘱,生怕打起来自己被人取了血拿去坏什麽事,所以紧紧蜷缩着一动也不敢动。但很快他就怔愣住了:透过一层层空气,木头,砖片逐渐传递进来的,分明是夏油杰的声音。   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普通世界里,想要录下一个人的声音只有录音机这一种科技手段,但在咒术界就无穷无尽了。有的人的术式就是可以还原声音,有的人的术式是可以制造幻觉……有太多方法可以去伪造。不过虽然距离远,但因为空间很宽阔,两人清亮的说话声毫无遮挡,所以观南镜听清了内容。   理子……和他一起来的女孩子的名字吗?   薨星宫,那棵树的后面,竟然就是薨星宫吗?天元所在的地方?   那这个女孩子肯定就是所谓的星浆体了。   今天竟然就是同化的日子,而且他还比星浆体早一步被塞到了这里!   观南镜心中冰凉一片。夜蛾正道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保护什麽信息,顾虑重重地与他打着哑谜,几乎什麽关键点都不愿意讲,大概是觉得,但对方交代得很清楚了:就是因为天元大人要同化这件大事,要把他临时关起来。   如果他是不会坏事的人,有什麽好隔离的呢?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掌,静脉血管在苍白的皮肤下清晰可见,在微不可觉地颤抖。他越发确信不知道怎麽把他弄到这里来的那个陌生女孩特别不对劲。已知,五条悟和夏油杰的任务应该就是护送星浆体了,这个事他被隐瞒在外。接着,他被带到了一个奇怪的牢固房间中关起来,要等到天元同化完才应该被放出来才对。可现在同化完没还成,他却被人抓到了这里,而且对方还骗他去摸那棵树——今天限定开启的,薨星宫的入口。   因为和同学们的待遇并不相同,其实从自己平日要接受的名为保护,实为高强度管制的规矩,以及偶尔知道他身份的辅助监督立刻大变的眼神态度中,观南镜早就模模糊糊地猜测到他的特殊体质,不光害得他被诅咒师们悬赏追杀,在主流的咒术师世界里,可能也属于很麻烦或是很…… “低贱”的情况。   他本能地不喜欢用混沌体来指代自己,内心深处否认这个词在很多人心里才是他的标签,仿佛超市里橙子上贴着的orange。   橙子就是橙子,所有橙子都是orange,谁会给某个橙子再取个名字叫观南镜呢。   观南镜紧绷着缩成一团,毫不怀疑如果今天是他害得天元同化失败了,他将必死无疑。但是幸好现在事情还没有走向不可挽回的地步,只要躲在这里等到“理子”进去,薨星宫关闭,他是不是就可以离开呢?   然而念头刚转到这里,他就听到夏油杰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像是在木中流淌的水珠,温柔又潮湿地滴落在他额头上:   “但是,不想去的话,就回家吧,理子。”   站在台上俯望着那中心高大到不可思议的树木,俯望自己的命运和整个人生终点的天内理子,与正藏在横梁上的观南镜都愣了一下。   夏油杰不紧不慢地讲起了他和五条悟的打算,仿佛不是在说什麽打算忤逆咒术界顶点的,本质是造反的计划,而是在和人讨论晚上吃什麽一样安定与自信。   毫无迟疑地打算庇护和负担一条沉甸甸的生命,哪怕他们也就才认识三天而已。   他有他认定的公理和正义,胜过繁茂大树后那个素未谋面的苍白巨人千千万。   夏油杰不爱抽象的人,也不要更伟大的利益,他要现在就握住面前无辜女孩的手,带她逃走,逃离不公正又残酷的囚笼。   自打做咒术师以来,夏油杰吃了很多身体上的苦头。在普通人的社会中,再怎麽为难也不至于三天两头出入尸体堆和可怕的咒灵作战,不用苦练格斗,不用在“强或是死”之间不断地被命运筛选,不用强迫自己吃下那麽多咒灵。但他从来没有为这种痛苦后悔过,他从来都是只想要再更强大一点,强大到最起码能够用自己的双手,从这个糟糕透顶的淤泥般的世界中拽出一些窒息的人。   正是因为弱小过,他才明白,绝境里的人是多麽需要面前出现一只手。他没有遇到,是这个世界不好。但命运垂青,现在是他成为了可以去伸手的人。   他是一定要这麽做的。   啊……果然,是真的前辈吧。   冒牌货,是永远也不能和真的夏油杰一样的。就连现在已经非常擅长以假乱真的观南镜也做不到。他可以捏出夏油杰的外壳,捏出灵动柔软的眼和宽大的手掌,但捏不住他的灵魂。对方的温柔,深刻和丰富,是世界上最逼真的幻境也还原不的。   观南镜慢慢松开了捏印的手指,垂下睫毛,抱住自己的膝盖,极其疲倦地在心中出了一口气。现在这样也好,那他就再等到前辈带着那个叫“理子”的女孩离开,然后他再找办法出去就好了……   只要不碰到那棵树,也不要碰到“理子”,应该就没事吧?   看样子夏油杰的任务是已经要失败了,观南镜不想给他添加额外的麻烦,只安静地把脸埋进膝盖中听声音。那个小女孩果然不想要同化了。虽然确实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死亡,可作为天元的一部分活下去,和作为初中生女孩在外面上学,和朋友一起活着,怎麽能是同一种活着呢。   虽然这几天都过得稀里糊涂的,而且所有人所有事好像都把他隔绝在外,但观南镜还是在大概搞懂发生了什麽后感到放松和安心下来。高专内毕竟还是非常安全的,而且现在夏油杰也在这里,虽然有个古怪的工作人员,但她一个人也不可能在这里做多大的坏事。只要等会儿出去就……   “砰!!!”   他的思绪在这瞬间变成一片空白了。   子弹破空而出,带着尖锐的啸音,而后清晰可闻它穿透皮肉时那种可怕的动静。第二声砰响起,要沉重得多,却又好像也绵软得多。   是一个不太重的人倒地的声音。   丁零当啷,丁零当啷,弹壳在地上弹跳,仿佛在暗合开木仓人愉悦的心情。   “前辈!!!!!”   观南镜瞳孔紧缩,在夏油杰痛呼出声时,也不管不顾地用咒力击碎了屋顶,惊叫着翻身而出!!!   一个极其精壮的身影从黑暗中慢慢走出,一张嘴角带着疤的年轻,英俊的笑脸。宽大而骨节分明的右手悠闲地晃动着手里的黑色的木仓支,紧身的黑色体术服紧紧包裹着上半身,下面穿着宽松的裤子,强壮的肌肉仿佛起伏的山峦。   因为咒力强化的缘故,咒术师们哪怕不精于习武,也大多强壮结实。但眼前这个人流露出的   他知道自己要面对夏油杰这样马上就会升为特级的top级咒术师,另一只手却只是闲适地插在裤子口袋里。   抬抬眼发现下方屋檐上多站了一个人,光感觉来说就不弱,他也只是挑了挑眉头。   夏油杰的注意力同时被三方牵动,地面上被一枪击杀的天内理子,五条悟没有阻拦住的敌人,还有忽然冒出的观南镜,这实在是太超格了。尽管惊愕,震撼和痛苦海啸般立刻冲垮了他,但无数次极限应对危机的战斗本能还是让他背后已经张开了召唤咒灵的咒力旋涡:   “镜!我不知道你为什麽在这里,但不要过来,立刻出去求助——”   “‘镜’?啊呀,我就说怎麽长得这麽眼熟。”   黑衣男子在夏油杰巨大咒力的压迫下,甚至悠闲自在地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后对着远处小小的观南镜看了一眼,立刻笑了起来:   “今天是什麽好日子啊,三千万的活干成了,还有一个亿倒粘贴门。”   出去?   他满脸“你在说什麽梦话”的表情,一边收起手机一边笑着看向夏油杰:“向谁求助?”   他满怀着恶意,愉快地盯着面前强大咒术师颤抖的瞳孔:“你又不笨,应该知道的:我能出现在这里,当然是因为五条悟已经死了。”   在下一刻,寒凉的刀尖已经穿透了冲他狂奔而去的虹龙和别的咒灵——这条无坚不摧的咒灵被他划开的样子仿佛并不比一块豆腐更结实——以千军难当之势,从夏油杰背上的外套上刺了出来。   他的动作太快了。夏油杰知道自己这种召唤系咒术师的弱点是体术,所以从来没有疏于训练,一刻也不停地努力着……但面前这个根本没有咒力的男人,却快到仿佛闪电,在他根本无法防御的时刻,就已经,已经近在咫尺——   他极限反应,竭力伸出手臂去挡,却只是被利刃切菜般轻而易举地连带着手肘一同穿透。   鲜血像花洒一样喷溅满地,躺在地上已了无声息的天内理子浅蓝的制服裙被血浸透,先是变成了一种脏污的紫色,最后连紫也褪去,于是只剩了黑。   “什麽嘛,反应还不错,不过还是太慢了。本来还想和你,和你的咒灵玩玩的,现在还是算了。毕竟一个亿就在眼前,实在是不能停滞不前。”男人俯身附在已向后踉跄夏油杰耳边,低低笑到:“下次打架的时候别为身后人分心了——你真是傲慢得可笑啊,咒术师!”   “说到底,不过是受了父母的恩惠,投了个好胎罢了,就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吗?”   他像是踹野狗一样踩住夏油杰的胸膛用力一踩,借着作用力,利索地一把将刀抽了出来!然后往他的头上充满不屑地踹了一脚!   现在只剩一个了。他甩了甩咒具上的血,懒洋洋地冲着观南镜喊道:“喂,小子,你很值钱,不想受罪的话——就自己主动过来吧。我可不想浪费你的血在这里啊,随便一点就能卖出天价的。”   假的。   观南镜一动也动不了,不是因为他吓呆了,而是因为他的双手从被那个年轻女孩拽着脖子提到这里开始,就一直在不受控制地发抖,现在剧烈到了根本没法结印的地步。有一种平时绝对不会在他心里出现的巨大愤怒,忽然无法克制地从因为剧痛而抽搐的心脏中汹涌而出。   “假的!!!”   他愤怒地喊着,全心全意,发自整个灵魂地……绝不要接受眼前的现实。   五条悟并不知道薨星宫外发生了什麽事。   说实在话,在死亡的极致恐惧与威胁中,终于爆发了潜能领悟反转术式把自己被砍穿的脖子,胸腹给修好后,他整个人又昏沉又超脱,晃荡着胳膊快到几乎是飘一样走在街上时,活像是个刚从丧尸片场跑出来的群演,把路人吓得不轻。   可是他的内心却一片安宁,安宁到甚至有种平和的喜悦,仿佛有一百个和尚在他耳边敲木鱼颂咒,唱往生极乐。   极乐你个头,老子没死,老子活了。   而且老子现在要去杀了那个差点杀了老子的家夥。   他心平气和地直奔目的地,明明他不该知道那个家夥在哪儿,却还是自然而然地知道了。他的大脑前所未有地不断刷新着,处理六眼传递来的海量信息。五条悟已经快和这双眼睛相处了十六年了,却还是第一次感到与它如此融洽,真正做到了力随心转,他想到什麽,好像就能知道什麽,做到什麽,再也没有滞涩地处理过程。   他不需要思考,他只需要想要。   好像和观南镜挂在他胳膊上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就从空气里扯出了一块毯子给自己裹住的效果差不多。他当时还不懂这孩子是怎麽在不清醒时这麽准确地使用咒力的,现在却无需理解,就理解了。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此时此刻,出现在脑子里的学弟就和世间万物一样,无比自然而鲜活,细节清楚到像是1080p的视频升级成了4k慢镜头环绕拍摄,让他感觉很安宁。然而当他终于找到了伏黑甚尔时,对方却只是狼狈地捂着胸口的伤,看到他“死而复生”,淡淡震惊了一会儿后,便又露出了那副满不在乎的笑容:   “杀了现在的我当然是很容易的,但如果没人管的话,那个混沌体好像也快死了,你也无所谓吗?”   “他听到你死了,一下子就崩溃了,真好笑——”伏黑甚尔笑着,咳出了一口血,但手上却是速度毫无衰减地缠绕起了特级咒具游云:“关系很好?可你要连他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五条悟看着他身上的血渍:他自己的固然很多,但大片大片,是来自观南镜的。   干涸后像是变成了某种蜡制的香料,浸透了这个无咒力,所以也无知觉的男人的衣服。   他一秒钟也没法耽误,掉头就走!   崩溃,观南镜确实是很崩溃的。刚刚发生的一切,超过了伏黑甚尔能理解的一切——领域展开这种事,他当然是知道的,但即使身经百战如他,宰杀过无数咒术师,也不曾进入过任何一个人的领域中。当世最强的几个咒术师不过是唯一的特级九十九由基和即将升认特级的五条悟与夏油杰,但九十九常年流浪海外,并不在国内活动;五条悟和夏油杰,强则强矣,却刚成为他的手下败将,如果能用得出领域展开的话,这两人怎麽也不会任由他捅穿了他们的喉咙和内脏,不是吗?   当世真的有人能够参破关于领域展开这种玄而又玄的,咒术顶峰操作的奥秘吗?也许藏在结界里的天元是会的,但对方显然是不会这麽冲出来,双掌掌心相对,手指展开如莲,弄出这麽大的动静……   原来没咒力也能看到啊,还挺奇葩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观南镜第一次试着展开,他的领域看起来很小,但优点是确实合拢了,是个货真价实的封闭成品。这是一个盆景一样的领域,他们踩在水面上,却没有落下去,巨大的菩提树盘根错节,水上长着一棵,水下也长着一颗。在伏黑甚尔仰起头看着无光的枝蔓盘绕的顶端和四壁,握紧了手里的刀刃,想着有没有可能直接靠着蛮力和手中的特级咒具打破这里出去。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不太想一换一的,大不了观南镜的生意不做了,回去还是有三千万可拿,就因为朴素的挣钱欲他就要害得自己把命交代在这里吗?不至于吧,命运想要惩罚他小小的贪婪也应该给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但观南镜第一时间并没有攻击他,而是俯下身去,捏住天内理子和夏油杰的嘴,划开手指滴了血进去。然后把他们……推进了水里。   伏黑甚尔眼睁睁看着天内理子在他的眼皮底下死而复生了——伤口愈合,人也逐渐有了呼吸。不,应该说也不是死而复生。很难描述,但他感觉到了,准确来说是仿佛这个小范围内发生的铁一样的“真实”,被观南镜修改了。   他脑子里仿佛多出了一个声音:你没有杀害他们。   不,我杀了。一个死了,一个重伤。   那个声音更加透彻地支配了他的认知,就好像“太阳从东边升起一样”,粗暴地变成了一种基于新·客观事实的强有力的发言:你没有。   这他爹什麽耍赖皮的咒术。   领域内他是如来佛祖啊?说什麽是真的什麽就是真的?   出去后效果还能维持住吗?   伏黑甚尔还没思考清楚,下一秒就忽然瞳孔紧缩,被观南镜踩住了脑壳——不是他没反应过来,而是他的速度和力量……被对方也否定了。   连这种东西也能说是假的吗?   这个领域的无赖程度好像还在上升。   但是要维持这麽个东西,踩着他的混沌体显然也异常吃力。伏黑甚尔知道领域展开需要耗费大量咒力,但他也知道耗费咒力不是耗费生命,应该让领域的主人秒天秒地秒神仙,而不是这麽吃力地嘴巴,鼻孔和耳朵都在往外冒血。   是靠着寿命去交换咒术效果的束缚吗?   观南镜都夺过他手中的天逆鉾颤抖着高高举起了,他却笑出了声,仿佛发自内心地觉得现在发生的这一切很可乐:   “你都把我变成这样了,还要颤颤巍巍举刀杀人?侮辱吗?像刚刚直接在我脑子里说;你自杀了!——这样,你不行吗?你做不到吗?你是弱还是蠢,这个领域快破了吧,在那之前没杀掉我的话……我一定会好好关照你的,小子。”   他偏了偏头,狼一样的眼睛盯住观南镜:“让你试试什麽叫真的被踩着宰。”   观南镜没理会他的言语,又呛了一口血出来,滴落在伏黑甚尔的身上:“你,砍了前辈哪里?”   “哈?”伏黑甚尔刚想嘲讽这是什麽弱智报仇剧情,就发现自己的嘴在不受控制地说实话:“五条悟的话,脖子,穿了一刀;胸口,七刀。夏油杰,胸口一刀……唔!!!”   他话音刚落,观南镜就毫不留情地用刀锋穿透了他的咽喉。   但他最后没死。   领域确实破碎了,但破碎前他却被对方按进水中呛醒,脖子上的致命伤缓慢愈合了。在濒死边缘逛了一圈,以为自己正在回光返照的伏黑甚尔连眼神都清澈许多,呆呆地听揪着他头发的观南镜说:   “前辈没死,所以我放过你。现在,咳,咳……一报,还一报,扯平了。”   “逃吧。”观南镜缩在了地上,和他身边两个面颊已经恢复了红润,感觉很快就会苏醒过来的人不一样,感觉马上就要断气了,呢喃道:“敢杀理子,咳,和我的话,你也会死……”   他的脸完全砸到地上去了,被血污弄得脏乱一片。   他爹的,哪来的疯子。   伏黑甚尔跪在地上大口喘气,指尖按在自己的喉咙上,感觉气管被割断的那种可怕感觉仿佛还在,让他忍不住摸了又摸。   尽管一个亿就这麽奢侈地昏死在了他面前,随便切个手指头带走可能都能挣个百来万。   但他又深深地看了一眼观南镜,到底什麽都没做,就离开了这里。   看到真的没死的五条悟飞速远去的背影,好像也没那麽惊讶了。   “一报还一报……”他忽然嗤笑起来:“弱者才会信这种鬼话。”   哪怕他死了,也只是一条命,怎麽会还得完手里的累累血痕呢?反过来,伤害过他的那些人,一生衣冠楚楚,锦衣玉食,尸位素餐,死后会办一场七天七夜的盛大葬礼,他们什麽时候得到报应了呢?   “这是末法时代,法轮破败。”伏黑甚尔在夕阳中滑落在路边的椅子上,无视路人惊恐的眼神就这麽血迹斑斑地躺了下去,呢喃着告诉自己:“才没有因果,也没有报应。”   “嘭——”   挂着“明镜高悬”四字匾额的旧式朴素堂屋里,对观南镜的审判正式开始。   时间紧急,御三家里只有禅院家来了家主弟弟,此时坐上首,正静静垂着眼。和他并肩而坐的是上一任高专校长,她还没来得及卸职交接完毕,接班人夜蛾正道就出了事,此时自然还得坐话事人。   加茂家还是在京都活动得更多,五条家得到了召令是的五条悟的三叔公,老头子在堂屋里不动如山地喝茶,硬是等到了五条悟的电话来,知道了这祖宗的意思,才气定神闲地两腿一伸,哎哎叫着装病,硬是没来。   两侧坐陪审的固定咒术师,九成九还是来自三家内的子弟和豢养的门客,干这份工作纯为了投票时钳制另两家,不叫自己吃亏,只这两年才塞了一个非咒术师家庭出身的进来凑数——他的咒术是能在三小时内不停歇地自动速记,也就只有在这种场合里才能排得上用场。   下首才坐着“被告”与证人,还有不伦不类的公诉咒术师。   公诉咒术师,是咒术界高层的一张会走路的嘴。   “混沌体恶意勾结叛徒,逃窜紧闭,潜入结界,污染星浆体,阻碍天元大人的同化——罪大恶极,理应死刑。   夜蛾正道,半年前就包庇这种孽胎,非要保举他入学高专受监管,后又申请过一次放宽管控范围;天元大人同化,按多位长老意思,理应将混沌体迁移出东京压禁,又是夜蛾正道一力保举,硬要留在东京高专内,才酿下今日大祸。理应暂缓升任校长一事,革职查办,严查他有没有也和叛徒勾结!”   他慷慨激昂地先开了口,吐沫星子都快飞到天内理子脸上去了,弄得她又惊恐又着急,一边躲吐沫一边急得都快站起来了,顾不上这里是什麽流程,磕磕绊绊地大声解释起来:“不对,他是救了我,是那个黑衣男——”   “死刑?”跪坐在下首第一个的五条悟还在用手帕擦指缝里的血迹,此时满脸冷漠地开口:“天天一张嘴就是建议死刑,这麽爱杀人,你怎麽自己不去死试试。”   “悟!”夏油杰低声斥他,但自己的眉心也早拧成了一团,指尖用力掐在掌心,早掐出血来了,他却没有知觉似的。   玩笑一样的审讯。   正主连带来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刚在外面终于抓到了见面的机会,硝子紧急告诉他们,说她刚给观南镜保住命,他们就把他拖走了。   “但是他情况还很不好。不管结果怎麽样,先让人出来治疗,不要锁在那间屋里。”   急得眼里都快挂上泪。   为什麽要在这里忍受这些,我想要见他,我要见我的学弟啊。要替他疗伤,要告诉他没事了,要哄他不要怕,要陪着他……我不要在这里,听这些颠倒黑白的鬼话。   不是这样的,不管是镜,还是夜蛾先生,他们什麽都没有做错。   禅院家是在回避他们家中出逃的“叛徒” “废物”禅院甚尔破坏了天元同化这样的大事,觉得万分丢脸,所以才把责任都往夜蛾正道头上推吗?加茂家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杀掉观南镜,所以一直在强调应该死刑吗?五条家反对,当然不是,只是因为他们在眼巴巴地看五条悟的态度行事,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希望能靠着出彩发言讨好他……   夏油杰逐渐分不清人声了,分不清这些仁义礼智信和公正道德大义的讨论,到底和外头嘶哑震天响的蝉鸣有什麽区别。他感觉世界嘈杂一片,这些人全在自说自话,能把表演持续上几个小时,几天几夜乃至几个星期。可这些养尊处优的权力拥有者,没有一个在意有个才15岁的孩子重伤着,被他们关在死刑犯才会待的房间里,也许正在流血和哭泣。   他忽然克制不住胃部的痉挛,在屋里,在昂贵的,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的木地板上,无法自控地吐了出来。   ————————   好了好了,虐完了虐完了,下张就被楼怀里哄哄养病哈!(心虚)(超级心虚地擦额头)(写大纲时候没感觉这麽虐待静静啊)(怎麽写出来成这样了)(好可怜啊我的小宝)(良心大大地痛)   nina也哄哄妈咪们!这一段虐完又要幸福好久了,再遭殃早着呢,妈咪们不用担心(怎麽感觉这麽苍白)(对不起)但总之妈咪们不要太难过啊啊啊,爱你们啾咪啾咪明天见 第40章 高专篇(28)   闹得不可开交的审判僵持到后半夜,五条悟已经动手掀翻半片屋顶了,也还是没能达成一致意见,反而有要打起来的架势:全赖最关键的“叛徒”,那个被掏空了脑子,尸体丢在高专结界外的年轻咒术师已经凉得不能再凉了,从事发到被找到,总共三小时不到的时间,她的脑壳里甚至已经爬进去了不少虫子在啃食残余的血肉。   现场甚至连咒力残秽都没找到,蹊跷得仿佛是她自己逃到这儿,然后硬生生掏出了自己的脑子似的——怎麽可能呢?她身上根本没有找到被诅咒的痕迹。   这孩子出身非咒术师家庭,年龄又小,实在没有势力背景可言。她的母亲大概在做超市收银员一类的工作,袖套和工牌都来不及摘就满面仓皇地来了,到现在还趴在太平间抱着女儿小小的手凄厉嚎哭呢。问她知不知道女儿有没有结识什麽人,她自然是什麽也不知道。   这个年轻的咒术师到底是和谁勾结了,还是被谁胁迫了,随着这招杀人封口的绝杀彻底成了死局,根本查不清。她身上的事查不清,观南镜到底有没有和她勾结谋逆,当然也说不清。观南镜的事说不清,一直算是他担保人的夜蛾正道的清白,自然更不可能说得清。   没有证据可抓,自然就只能是猜立场,翻旧账。可是咒术师们的旧账是可以随便翻的吗?随便一怀疑都是多少条人命的大事。屋里鸡飞狗跳,再加上有几个学生在这里口无遮拦(话语意义上的和生理意义上的),乱得像年糕在爆炸的热油锅。   事情越发大,深夜了,千纸鹤却一张张飞出窗户,飞向御三家,飞向长老们的随从。眼见着天亮后怕不是要演变成一场惊天动地的大会审,浇灭油锅的倾盆大雨才终于从天而降了。   “星浆体已生。”   “事结。”   随着连续四条密令从天元大人那儿发出,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再争执了,捧着小茶杯不说话,一时间屋内只能听到极轻的抿水声。   既然新星浆体生了,事就结了,意思当然是事只有星浆体这一样事,什麽叛徒,什麽混沌体,什麽校长换个人选,天元根本不允许他们裁决。   从头到尾,最重要的事情只有星浆体同化这一样,可他们坐在这儿已从混沌体该不该杀吵到了“夜蛾正道我草你马”,全然忘了起罪的名头是什麽。   天无二日,咒术界只有一个太阳,那就是天元。这些事在她那儿都没摆上台面,就一起“结”了,那也只能是……一锤定音,且当没发生过。   漫长的喝茶后又重新响起了轻轻的说话声,禅院家的长老率先在侍从的搀扶下离席而去。他走后,说话声才正常起来。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着该下班休息了,撕破的脸皮又被他们若无其事地捡起来,缝缝补补粘贴继续用了。夜蛾正道累极,他旁边的天内理子都早趴在蒲团里睡着了,不比一只小猫大多少,看得他不由得给她盖了一件外套,着人送她回家,然后匆匆起身去问——   “你别操心了,五条和夏油早拿了手信去了,这会儿肯定早把人弄出去。”   前任校长打着哈欠摆摆手,困难地拖着压麻了的腿变起身边抱怨:“他屋顶都掀了,为得不就是这个?我再不让他去,他要把我老婆子拧成麻花喽!这孩子也是过狂了点,但你不要太教训他了——他家大业大,以后又迟早轮到他做主,你不一样。”   她垂下浑浊的眼皮:“你到这位上不容易。”   “慢点,老师。”夜蛾正道扶着她,低声说:“这是两码事,我做他一天老师,就总要管他一天的。”   “你不如多关心关心那个会咒灵操术的,刚刚都搁这儿吐了。哎,这个改管,你又没管。不该管的,五条也是,混沌体也是,你偏插手。”老校长沉沉叹气:“有些学生不是你想管就该管的,瞧瞧你给自己弄出多少苦头来,我就不该签字同意……”   虽然嘴上这麽抱怨着,但一直有问“那个小东西怎麽样了”的不也是老师嘛!   夜蛾正道辩解:“夏油是个懂事的孩子,和五条不一样,不让人操心的……”   “你错了……”   被他们数落的四个人正待在一起,准确来说是三个人待在一起,另一个昏迷在他们旁边。家入硝子从来不在活的病人旁边抽烟,瘫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中看计算机屏幕,鼠标点得咔咔响。夏油杰难得没看出她的烦躁,只是心事重重地束着垂着肩去替床上的小学弟擦脸。   可实际上早没什麽好擦的。泪也好血也好,早都擦完了,只剩下观南镜血色全无的一张脸。   好不容易养点血肉来,仿佛一朝又被放光了。   五条悟看了半天,猛然按住了他的手腕,惊得夏油杰猛地一怵,苍白的脸下意识转过来,撞进好友今夜好像格外像冰山色的眼眸中:   “怎麽了?”   “别擦了,再弄都破皮了。”五条悟垂下睫毛,扯走他手里被指温硬焐热了一块的湿巾,丢进垃圾桶里:“‘怎麽了’,这句话该问你才对吧。”   硝子的声音从他们中穿过去,打断了一下:“你们谁回一下灰原的消息,他和七海急坏了,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我没手接。”   五条悟垂着眼,胳膊耷下去从旁边柜子上按住自己的手机拽过来。夏油杰还是呆呆地垂下睫毛看着观南镜,手指在微微颤动。这一会儿没有湿纸巾,他的手指却还是想要放上去。   想要,但是没有。毕竟大家都在这里呢。   “五条。”硝子又问:“你还不戴墨镜吗?不难受?”   “不难受。”五条悟平淡地说,脸部皮肤和眼睛一样,都仿佛在闪闪发光,好得不能再好的状态,和昨天白日他被伏黑甚尔捅了一刀时那种疲倦样完全不同。   明明他已经四天没睡了,看之前身上糟糕的血迹更是受了致命伤才对。   夏油杰根本搞不懂他身上发生了什麽,五条悟也没有说。他也以为天内理子死了,就在他眼面前,子弹穿过太阳穴,一击致命,但从水中再次爬出来后,对方已经揉着头发那麽鲜活地坐在那里了。   是镜的咒术,他像是被沉在深潭底时感受到自己完全被对方的咒力包围了,从嘴里滑落进冰冷剧痛的胸腹中的,是对方极其温暖香甜的血液。但是,什麽样的咒术可以起死回生呢?这实在是太……   他也没有告诉五条悟。   心知肚明的异常和心知肚明对方正在自己面前隐瞒异常的事实,让沉默在他们中间蔓延。硝子在那边哗啦一声推开键盘,鼠标和堆得乱七八糟的图片,手肘撑在桌子上捂住了脸,喘息两声后平复了呼吸:“我也没法瞒你们了——镜的情况很糟糕。”   观南镜醒来时是已经是好几天后的黄昏。睡太久了,他的脑子仿佛是一片静止的白,什麽都没有,只看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光发着呆,不知道过了多久,思绪,感受和记忆,才像是慢吞吞地从水下浮出来似的,他才恍然他是头朝上在躺着,他看到的东西是阳光,他是观南镜……这是哪儿,我为什麽在这儿?   “怎麽会已经过了这麽多天了呀……”   尽管醒了有一阵了,惊动得好多人兵荒马乱地来看他,七嘴八舌地说了他的情况,但观南镜还是满脸迷茫。病房里摆满了东西,床头边的抽拉小车一共四层,还不够灰原放的:他爸妈特意煲的鸡汤和做的许多好消化的甜食,他妹妹们给“静子”姐姐写的慰问信与礼物,最下面又沉甸甸地堆着他送给观南镜用来消遣时间的玩具,书籍,游戏机,在书里偷偷夹了一束小型向日葵,葵花籽清香的味道一直在往上冒。   七海给他带了里面自带的咒力用完前都能自主活动的玩具:一只木头小鸟。此时此刻小鸟正蜷在窗沿上打盹呢,圆圆的木头脑袋一顿一顿地往下落。   观南镜还很虚弱,像只病恹恹的小猫一样双手搭在五条悟的臂弯里,歪着脑袋,慢吞吞地看他手机屏幕上的日期,不得不做出了最匪夷所思的猜想:   “夜蛾先生把我打昏了十天吗?好厉害……”   对方那能在五条悟头上打出包的拳头果然不是盖的,他满脸写着肃然起敬,一看就是脑回路又奇妙走岔。   夏油杰替他倒热水的手顿了顿,意识到观南镜是把那三天的所有事都忘记了——遗忘好像是他过度使用咒力的某种后遗症。   但即使是他挪动了整座山峰,差点死亡的那天,他也不过只忘了一天的事。   他垂下眼睛,细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勺子准确地转动着,把沉在底下的药搅开,然后他又倒了一大勺蜂蜜进来。药粉本来就没什麽颜色,现在更是完全看不出了。   五条悟低声笑他,却没像平时那样弹额头揪脸揉头发,只是用小拇指极轻极克制地刮了刮他的耳尖:“又笨。”   “不笨。”观南镜眼里裹着笑意,轻轻和他还嘴,但喉咙却毫无征兆地不舒服了起来,他克制不住一阵刺痛,猛地咳嗽着,慌忙地往床边俯身要咳痰。香甜的气味在室内猛然炸开,观南镜自己闻不见,全然不知道他咳出了一大口血:他几乎是刚俯下身,五条悟就一只手用力捂住了他的眼睛,急速扯过垃圾桶来供他吐了进去。   什麽痰这麽滑这麽多呀……唔……我是得禽流感吗……   前辈为什麽不让我看?是太恶心了吗。   咳不出不恶心的痰,好抱歉!   他被捂着眼睛任由五条悟帮他擦嘴角,虽然本来四肢就软得像棉花似的,头也昏沉,没反抗的力气。等到重获光明时,对方已经侧身背对着他,提起了黑色的垃圾袋:“我去丢一下。”   “麻烦前辈了。”观南镜说着,最后的字却差点发不出声,不懂怎麽会像是被砂纸刮过了一样疼。他呆呆地看夏油杰端着杯子走过来,被对方温柔地托住脑袋扶了点起来,勉强坐好,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热乎又香甜的蜂蜜水举了过来:   “太久没吃东西了,硝子说一下子进食是不行的。稍微喝点甜的吧,不然嘴里会苦。”   我真的没事吗?   到底发生什麽了呢……   观南镜想问,可他喉咙痛,脑子又晕,夏油杰抚摸他脸颊的手又好温柔,温度正好的蜂蜜水滑下去的感觉像是这只手在一路按到他的肚子一样,观南镜又忘记问了,只是喝完水后又昏昏沉沉地往下滑,在对方温柔的拍背哄中不知不觉就又躺回了被子里。   不管是到高专前,还是到高专后,这不是他第一次生病,但却是第一次有人这麽哄着他。   他仿佛都感觉自己变娇气了,小声呜了两下,闭眼把自己埋进对方的味道和温度里,舍不得松开。   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妈妈哄孩子的镜头莫名出现在了观南镜的脑子里,指尖不由得眷恋地把夏油杰的手攥得更紧了点,像握住世界上唯一一颗糖的小孩。   “我晚上不走了,镜需要人照看。”夏油杰轻轻拍他的后背,也不回头,轻声和早已回来,只一直站在门口抱着胳膊看的五条悟说:“早点回去休息吧,悟。”   ————————   是的整整半年了,只要有三人两床问题or三人一床问题静静一直是和5睡的,这是杰哥第一次主动一点(。)心里疼就是不一样(不是)   最近太忙了啊啊啊啊,小组作业做得我阴暗爬行!reading读得我生不如死!今天本来有好多想写的东西可是也没时间写了,只能明天再写, nina心里就好难过呜呜呜,感觉我的时间都被上学偷走了,以后也会被上班偷走的,而且我被上学偷时间就是为了以后能找到一个工作被它继续偷,一点都不开心!我美丽的生命全被正事耽误了!(胡言乱语)(翻来滚去)(发疯)(滚到妈咪们脚下)(很担心妈咪们因为nina更新得少就跑走不看了)(GUCCI着抱住大腿)(咪们我们明天还会再见面的对吗)(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评论都有红包包!爱来自只想要和妈咪们在一起但被可恶的作业残忍地从母亲们的怀抱中抓走的萎靡nina。 第41章 高专篇(29)   暑假剩余的时间里,观南镜都是在病榻上度过的。   说起来,他其实感觉自己也没有哪里特别痛或是明显生了病,最初的几天过去后,也不再总是咳嗽吐滑滑的痰,身体也哪里都好好的,没缺胳膊少腿,一块疤都找不着,可他就是困。   困,而且凉凉的,四肢软绵绵使不上力气,仿佛他在盛夏时想要冬眠。   幸好咒术师是按外勤结算收入,并不拿固定工资的,不然他好担心自己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懒惰病”被开除掉。窗外的蝉鸣一天天凄凉下去,每个星期阳光照射进来的时间和角度都在明显变化。观南镜窝在床上安静地和它们作伴,数着今日天光到了窗户的第几个格子。精神还好一点的时候,他要麽是在看书,要麽是在看电视剧,电影和动画片,要麽是在玩游戏机。   最近他最喜欢的游戏是去年任天堂发售的《来吧!动物森友会》。一开始,夏油杰给他带的游戏都是竞技冒险类,很考验操作,他经常因为手指头按着按着就按不动了而失败出局。虽然他自己是没告诉对方这件事的,但体贴的前辈应该是看他的存盘时细心地发现了这些游戏他都没怎麽玩,于是上个星期对方抓着一个仅有四小时的空档期跑回来看了他一眼时,就从怀里掏出了这个花花绿绿的游戏卡带。   他和五条悟现在都是特级了,一起处理任务很浪费,所以两个人分开单干,观南镜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们俩一同出现了   “这是什麽?”观南镜没玩过模拟经营生活种地类游戏,困惑地举着卡带看上面其乐融融一家欢的景象,有一粉一蓝两只羊驼,有一男一女两个圆脸小孩子,还有一只扎着小辫子举手册的可爱小狗,看情况像是正在一起建工程。他都想象不出里面会是什麽内容,和这麽可爱的小动物们一起外出去森林里杀史莱姆,回家盖房子吗?   “玩玩看就知道了,感觉镜会喜欢的——而且,这个游戏可以联机玩,所以就算我在外面,也可以经常陪你一起了。”夏油杰轻轻笑,坐在床边的凳子上隔着一条空气和他说话,不愿离他太近,大概是不想让身上的灰尘和血味落到他这周歌姬给他换的柔软奶黄色被子上来。   原本白惨惨的病床色换掉后,再加上大家总给他带许多东西,这间屋子越发不像病房,而像是温馨的小宿舍。夏油杰又起身替他换掉了花,花瓶是五条悟从随便从他家里搬了个个五六百岁的古董来,他非坚持说只有这个瓷的这个颜色最配房间装饰。花应该是灰原雄每次新鲜摘的,郁郁葱葱很健康的一大片,放很久都不怎麽衰败,最多是被夏日耀眼的太阳给晒干了。   七海建人每次来都会送一只模样不同的咒力小鸟玩具,现在一共有七只大小品种各异的木头鸟整整齐齐地站在窗台上看夏油杰的动作,仿佛在一致从头顶冒出“?”的标志来。   尽管一整夜未睡,十二点前还得赶到下一个任务的地点,但夏油杰还是没忍住微微笑,在阳光中感到倦怠,安心和柔软。他身后观南镜在唤他:“前辈,还可以待多久?”   夏油杰转过身,抬头看表:“对不起啊,镜,今天时间很紧张,大概只能再陪你半个小时……”   “那来睡一会儿吧,我会喊你的。”观南镜往旁边挪了挪,又挪了挪,像是给他空出一片被体温焐得暖融融的松软小窝,见夏油杰已面露拒绝的苗头,他又委屈巴巴地小声恳求着:“……前辈。”   ……哎呀,真是……   脱掉外套和鞋子,尽量轻而疏远地躺到床上时,夏油杰还在想观南镜现在实在是很懂怎麽让自己总能答应他的心愿,也在想他的衬衣上有没有难闻的味道,但对方好像是无知无觉的,已经高兴又亲密地靠了过来,多扯了点被子盖住他,然后就把头抵在他的胳膊上不说话了。在过去十六年的人生里,夏油杰都没和人同床共枕过,他小时候连父母都不会抱哄他同睡的。他妈妈经常喜欢和旁人讲他小时候太爱哭闹了,所以只能把他放到摇篮里关到隔壁房间,不然一整日除了哄他什麽事都做不了,关着关着才把他的性格关乖顺了,果然不再爱哭,早早就可以分房睡不用人哄。说起来时颇有得意,仿佛这是什麽育儿真经:做父母要威风,要从不娇惯,绝不心疼。   但他这一个月却已经好几次和观南镜一同睡下了,不管是晚上过一整夜,还是就这样半个小时几个小时的短眠。夏油杰感到拘束,并不是因为他不喜欢,而是他有点太喜欢,总睡得太好,刚窝进对方的柔软的被子里,被他身上淡淡的香气裹挟住,就立刻困得眼都要睁不开了。这并不是好事情,如果养成了要人陪的坏习惯,他以后要怎麽再适应躺在摇篮里被关在隔壁房间里呢?他总不能再试着嚎哭到哭不动为止。   夏油杰翻了个身,摸了摸观南镜的额发。对方这会儿又不困,只是哄他睡,果然抬起脸来蹭了蹭他的手心作为回应。静日绵绵,夏油杰闭上眼睛,感觉自己在太阳下变成了一块正融化的黄油奶酪。   他走了后观南镜就开始玩那个叫动物森友会的游戏,很快便入了迷。虽然说逐渐融入现代生活后,他不再像一开始那样看到什麽虚构作品都完全分不清真的假的,看到吸血鬼狼人故事都以为确有其事,但也还是分得没那麽清楚,总是情不自禁地想万一是真的呢?于是他玩得非常认真,除了刚进游戏时让填生日苦恼了一会儿外,很快就又顺畅起来。他还在日记里写了“今天是我上岛的第一天,我和一只叫番茄的小鸭子和一只叫杰克*的小猫,杰克说话莫名很像前辈。我钓到了鲈鱼,不是鱼露,是鲈鱼哦……”   晚上检查他日记的硝子:……   我给你本子是让你记录一天不错,但主要是记录睡了多久,吃了什麽,做了什麽,倒也不用具体到玩游戏的时候认识了什麽NPC。   她无奈地继续看一会儿,但想到对方难得多写了很多话,还是要表扬,于是找了个话头问观南镜:“在游戏里被蜜蜂蛰没事吗?”   “有事呢。”观南镜忧愁地和她讲:“被蛰了两次就昏倒在帐篷门口了。但是,我刚出门去摇树,就又有蜂巢掉下来……这个岛上蜜蜂好像很多……”   硝子强忍笑意,决定马上出门就把今日观南镜笑话分享给歌姬听。   五条悟脚不沾地忙了整整九天才终于有了个喘气的当口回到高专,不想放伴手礼就踹门来看观南镜了,然后就发现他的小学弟一反常态地没有惊喜地瞪大眼睛看他,也没有笑着伸手撒娇要拥抱,就只是在那儿玩游戏机:……看到他来了甚至还着急地说了一句:   “前辈可不可以等我两分钟?我和前辈说一下……”   “哈?”五条悟发出匪夷所思的声音:“杰那家夥现在已经可以钻在游戏机里吗?”   观南镜只是在和夏油杰联机玩而已,对方好像正在车上,就邀请他到自己的小岛上转了一圈。明明每天在外任务很忙才对,夏油杰的岛建进度却比观南镜快好多,宛如一个殷勤的妈咪一样给他塞了好多钱,家具和水果,又带着他在自己岛上的博物馆里转了一圈,看大蓝闪蝶。   但五条悟回来了,观南镜就不能沉迷游戏了,匆匆忙忙打字和夏油杰说了情况,操纵小人绕着他转了两圈表达歉意,对方的小人做了个“哇哇大哭”的表情。观南镜急得连坐飞机回自己岛上都来不及,就直接断网退出了联机。可没用——就这麽短的时间里五条悟就已经气得炸毛了,超级委屈地看着观南镜控诉他:   “你不爱我了!”   “我没有啊,前辈……”观南镜手足无措,偷偷把游戏机藏进被子里:“我很想你的。”   他这个动作让五条悟更生气了:   “藏什麽藏?我还能把你游戏机砸了吗?”   “前辈!等……”观南镜急得软绵绵往下爬,穿鞋子,但五条悟不要理他了,跑出去在楼下找到了硝子,抱怨了一通:“好不容易一旬了才见到一次,镜不仅没有立刻尖叫着扔掉游戏机和我抱抱,反而还在那儿和杰玩什麽笨蛋游戏,然后还藏游戏机,好像我是什麽天大的小气鬼一样!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你在演什麽jk恋爱喜剧吗?”硝子吐槽:“没事别往这儿站,我忙着呢。”   五条悟越演越入戏,捧着胸口扭来扭去:“硝子怎麽也不想我,硝子怎麽也不来抱抱我。难道悟已经没人爱吗?就因为出门九天就已经是大家人生的局外人吗,心痛,真的好心痛……”   家入硝子是不可能像歌姬一样那麽容易就上当被他牵动情绪的,她忍住翻白眼的欲望,举起手里的针头转过身恐吓道:“发完癫没?别逼我扎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硝子真是的,太聪明了吧,根本逗不了嘛——我走了我走了别冲我扔针管,有无下限,砸不到我的”   “下一次放毒气毒你!”   和同级拌嘴完的五条悟又平复了心情跑回去找观南镜了,对方裹着外套,虽然走路是能走的,但很虚就是了,可怜巴巴地撑着门往走廊两边正在找。   什麽小蜗牛。   要不是我回来了,你要找到猴年马月啊。   笨蛋就是笨蛋。   “镜!”   他冲他喊道,在观南镜看过来后几乎是瞬移到了他面前,玩了个小小的jumpscare,在对方本能充满惊吓地往后摔去时搂住了他,像举洋娃娃一样举起来转了一圈,哈哈哈地笑着问:   “再给你一次机会,有没有想我?”   “想的。”观南镜搂住他的脖子蹭了蹭耳朵:“好想好想的。”   硝子说错了,才没有在演jk恋爱喜剧呢,如果是电视剧的话现在观南镜应该捧住他的脸热吻才对,可是对方只会软趴趴地挂在他肩膀上像小孩一样蹭耳朵。五条悟把人拎着又带回屋里去了,重新放回床上,自己也悠闲地扯过枕头靠坐到床头,从被子里捞出了游戏机:“杰给你买的新游戏吗?真过分啊这家夥,找他打拳击他不玩,找他赛车也不玩,结果陪你玩儿童游戏倒是尽心尽力的嘛,偏心,过分——”   他低头问观南镜:“你说他过不过分?”   “不过分。”观南镜当然不会赞同他:“前辈最好了。”   现在偏心和过分的人变成他了。五条悟哼着打开游戏,在他的岛上跑了一圈,踩掉好几朵蓝玫瑰,最好才找到了房子,发现门口的邮箱在闪烁,就点开看了一下:   “致可爱的镜   我心中一直,有一片美丽的晚霞,多想让你也看一看。   我想着这些,写下了这张心意卡。   我的心意……传达给你吗?   ——意外害羞的杰克” *   “这谁?”五条悟蹙了蹙眉头问:“别的玩家给你寄的吗?”   “不是,是杰克,是和我一起移居无人岛的小猫——”观南镜热心地带他去看杰克:“他非常好,我好喜欢他。”   穿着西服的优雅小灰猫正在树下坐着凳子晒太阳,在他的角色一出现后就绽放出了小花花笑,眼睛眯起来,很开心地过来和他交谈,说话方式就和他寄出的明信片一样,腻歪得要死。五条悟看着屏幕里亲亲热热的一猫一人,再看看屏幕外眼神玩得好专心的观南镜,忽然升腾起了一种非常微妙的既视感。   这猫怎麽,怎麽有点像杰啊……   他捂住了屏幕,和观南镜说:“好了,我不好奇了。”   观南镜只当他对这种游戏确实不感兴趣,把游戏机盖子盖上,这次学乖了,直接递送给了五条悟来放。对方果然愉快地勾起嘴角把它放到了床头柜上,然后侧过身来拍拍自己的腿,示意他把头放上来:   “有没有想好过年时候去哪里?”   “还有五个月呢,前辈……”   不懂事,如果要去我家里过年的话,现在开始准备才正好。但五条悟已经习惯了他听不懂话里音,也没生气,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发:“我只是问你想没想好。”   观南镜迟疑着抬起眼皮看他,柔软的绿眸点着碎碎的金光:“不可以……就待在学校里吗?”   “你有什麽毛病。”五条悟撇嘴:“腊月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山顶看大雪啊,一年里唯一的假期,不知道珍惜吗?”   那他也没别的地方可去呀……观南镜有点为难地把脸埋到他结实的大腿上,瓮声瓮气地讲:“我不知道,前辈。”   啊啊啊啊啊啊,笨死算了。五条悟感觉如果自己也在他刚刚玩的那劳什子游戏里,肯定已经写了八百封明信片给他说“我是在邀请你去我家里啊,你听不懂吗?”   不过考虑到确实离得还早,他也没继续逼问躺在自己腿上在笨里笨气摸西装裤纹理的小学弟,刮了下他的脸:   “你会知道的。”   观南镜闭着眼睛,贴了贴他的手背。   在学长们温热的手掌下,蝉鸣声逐渐止息。某一天他是在雨水的静谧的沙沙声中醒来的,室内昏暗,窗外郁郁葱葱的绿树不知道何时爬上了一点红色的尖。从窗户里透进来的风有点微微的凉意,观南镜从床上坐起来,用被子裹住自己看了一会儿。   秋天来了。   ————————   *杰克其实是现在20年出的《集合吧!动物森友会》里添加加的小动物, 3ds版应该是没有的,但为了剧情需要把它设计在这里了,抱歉妈咪们,就当是并行世界的游戏也发生变化了吧hhh   *这封信也是杰克确实会寄给玩家的,他在游戏里很爱说情话。如果有妈咪岛上也有杰克猫的话应该也收到过这封hhhhhhhh   今天也和妈咪们问好,我爱妈咪们,啾咪啾咪(比爱心)明天见! 第42章 高专篇(30)   秋天,观南镜完全是在看红叶的日子里度过的。每天他起床,开窗,都会感觉远方的丛林又更红了些,而后在清冷的风里打个颤,给自己披上衣裳。   夏天,虽然卧床了一个多月,但因为5月初就已经热了起来,一直到9月中下旬随着秋雨坠落天气才逐渐凉下,绵延了四个多月,所以观南镜不觉短。秋天却完全反了过来,他本来以为自己告别病房和硝子学姐的每日监管后就可以恢复正常生活的,但其实他只是被允许在新学期开始后继续上文化课和咒术训练课,就连体能课都减少了,两个星期才上一次。   两个星期上一次,最多只能当技术指导,不可能锻炼肌肉的,观南镜就只好自己日常加训。这麽一加训他才能理解一点为什麽不让他出门,大病初愈的身体日常生活好像是没问题了,可稍微多用点力气就使不上劲,甚至走路都腿发软。但和糟糕的生理状况完全相反是的,他的咒术却用得越发好,仿佛在失忆期间有过什麽顿悟式的突破一样。   他现在已经完全可以熟练地运用术式逆转了,简单的情况下,甚至不需要咒言就可以发动术式,比如把一个真实的苹果藏起来。   那天果篮里本来放了三个苹果,观南镜用咒力捏了一个,把它们放在手里不紧不慢地换位置,又用咒力藏起了两个,然后问硝子剩下的两个里,真苹果是哪一个。   分不清,根本分不清。   原本他只是作假,现在还开始藏真,再拿假的替上,主打一个移形换影,这让人怎麽分?   硝子的反应是:“幸好咒灵不是鬼魂,不然被你这麽祓除掉的话,下辈子肯定投胎成糊涂虫。”   “可是现在根本不让我出任务……”   整整两个多月,他没下过一次山,连变成静子请求五条悟带他去买蛋糕这个终极杀招都没能奏效。那一会儿他刚起床,五条悟刚连夜外差回来时间矫不过来,还不愿意睡,只拉开了他的两扇玻璃廊门,手随意撑在泛着油亮金光的木地板上,在日出金光里看红叶,银发被照得雪一样洁白柔软,在秋日清晨微凉的风里温柔拂动。观南镜打着哈欠洗漱完,窸窸窣窣地脱掉睡衣,拉开衣柜时才想起来歌姬学姐昨天送了他新裙子。   对方像是要慢慢填充上他四季的衣柜。   他想着好像很久没有变成女孩子了,想着也许变成静子的话对方会愿意带他出门,便开始换裙子。小洋装简约古典,把少女半发育,但又没完全长开的线条裹得恰到好处,观南镜怀疑是歌姬上次替女孩子状态的他量了身材后去定做的,否则不该如此合身。如果是小女孩穿这样的版型,难免太老气,像是穿大人衣服;成年女性穿又容易嫌肩膀的设计窄了,显得和成人的骨架不匹配,压了气质,只有十五六岁的女孩穿,是素雅花苞一样的正正好。但是花苞观南镜现在合不上背后的花瓣:是系带的款式,自己背着手整理起来难免慢。   五条悟听他穿衣服的时间未免太长了些,困惑地一扭头,却撞见他小片雪白的背,清瘦的脊骨凹陷的线像细细的龙脊,肌肤披散在柔顺的黑色长发和还是v状的丝绒裙子里,细细的指尖被裙带勒红了关节。他见了鬼似的,本能地急速闭眼扭头,然后才反应过来是观南镜变成了女孩。   又放下手,却还是觉得猛然被吓加速的心跳没回复,默了好些秒钟,才装作刚刚什麽也没看见似的唤他:   “镜?还没穿好吗?”   “啊……对不起。”正大战腰带的观南镜这才惊觉自己花的时间有点久了,不得已转身向他求救:“前辈,帮帮我……”   他不会穿系带的裙子,根本就是把腰后扯得歪七扭八,原本左右很对称的细带被扯得松松垮垮一团乱。五条悟垂着睫毛,细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指利索而利索地勾住裙子边,直接把整条带子抽了出来,绕在指关节上张开比对找准一半的位置,而后开始慢慢一层一层地拉紧,穿孔,拉紧,穿孔。   秋日阳光早不如夏天那样早早便生得高,此时才刚从东边起来没多高,斜着从窗户里直射进来。五条悟实在是高,把足够把观南镜严严实实地盖在他的影子,手臂和面前沉黑木做的衣柜中间,只有一点光越过他会动作的胳膊肘,投在观南镜裸露的背脊上。   肌肤极其细密的纹理都被照亮了,像是被阳光涂抹了粉质异常细腻的香槟色高光。   五条悟又想起来他见过侍女们替母亲这麽穿衣服,只有过一次——倒不是因为在五条家的宅邸里他们只穿传统服饰,而是因为他从小到大并不和母亲相处过密,好像也不怎麽渴望母爱,没有什麽寻常母子的交互。   等待母亲换完西式礼服一同出席什麽场合,也是很久远且不重要的记忆了,他回想不起来。   像个侍郎一样替观南镜穿裙子,会是他十几年后也完全想不起来的事情吗?即使隔着墨镜,五条悟还是感觉随着他的动作晃动的光影下这小一片肌肤有点亮得碍眼,一不小心动作大了些,左手食指的指尖从观南镜的背上擦过,对方像猫一样脊椎本能地微微内缩躲避,于是在白玉做的画上山峰像是绵延着涌动了一波,又重新归于一种细细颤抖的寂静。   太细了,骨头。太单薄了,皮肉。   太脆弱了,他养的小花。   虽然经常揪叶子欺负着玩,也依然算是他一生中最尽心尽力照顾的对象,还是差点就为了别人死掉了。   夏油杰是瞒着他,但从天内理子那里随便拼凑拼凑就够知道个大概。   他后来想过再去杀了伏黑甚尔,却感觉并没有寻仇的意义,因为无人死去,更重要的是观南镜不知道为什麽没有杀掉他。   怕见血吗?   和杰一样,心里迈不过去伤害普通人的坎吗?   还是什麽…… “束缚”呢?   五条悟自己可以再轻松不过地起手斩尘缘,自信天下并没有什麽能困住他,却不敢去乱观南镜的因果。   因为观南镜完全忘了发生过什麽,所以这几个月来也一直装作无事发生的五条悟感觉很烦。裙带快系好了,他却俯身倾身,左手肘也撑在了柜门上,右手单手将两头合握住在手心拽了拽,调整好自己系出来的漂亮齐整,充满美感的线,感觉观南镜的生命也不比这带子结实多少。他这麽扯着用力拽,感觉如果带子够结实,完全能扯断对方的腰,几乎让他生出一种暴虐的痛苦来。观南镜之前长出来的那点肉全没了,重伤和养病带来的是更加消极的瘦。瘦就是弱小,五条悟保护弱小,但从来也没喜欢过弱小,他思来想去,只能把自己的烦躁归结于此。   “怎麽了,前辈?”他的手肘几乎就架在观南镜头顶,像是把人控制在了这里,太有压迫感。观南镜倒是没恐惧,只是很单纯地表达疑惑,连回头看他一眼确认一下的惶惑都没有。   毫无恐惧之心这一点,也让人特别生气。   大事上,从来没有想过应该向他求助和帮忙,比如夜蛾正道来带他的那晚,他就应该立刻联系他才对,可是观南镜又没有做到,像是把自己之前的保证撕掉后美美吃进肚子里去了。小事上,却又娇惯得离谱,毫无意识的小孩子一样,张开嘴就要人帮忙磨牙,露着背又要人帮他穿衣服。   “在忙着讨厌你呢。”五条悟低声答,声带仿佛就在观南镜头顶震动。他松开了腰带,因为已经束得很好了,所以即使没有最后勒紧系蝴蝶结,也还是很完整的样子,只是软软垂落下来。他把右手滑到了旁边,张开,比了比对方的腰有多窄,感觉一只手就能牢牢攥紧,怎麽跑都不会跑掉。   怎麽敢这麽安心地用后背朝着他的?也会这麽相信别人吗?   “镜今天好讨厌。”   以为变成静子能让他开心点的观南镜:?   他懵懵地想先转过来,被对方按住了腰贴在柜门上,于是声音听起来更困惑了:“前辈,我哪里惹你生气啦?我会改正的,告诉我吧。”   “哪里都很可恶,特别特别可恶。”五条悟掌心发烫,声音却越发低:“若无其事地就变成女孩子,若无其事地穿裙子,若无其事地要我帮你穿衣服,若无其事地撒娇,若无其事地生病,若无其事地变瘦了好多又不长回去,现在连我生气都不紧张了,又若无其事地问我生气什麽!……你最近怎麽回事,一点都不把我放在眼里,简直可恶到有点可恨了好不好。”   他到底松了手让观南镜可以转过来,但还保持着撑着衣柜低头看他的姿势,纤长的睫毛在镜片后缓慢扇动:“镜……你在欺负我吗?”   观南镜简直有点哭笑不得了,第一次做了下对上来说会有点冒犯的事情:他抬起指尖来非常轻地放到了五条悟的脸上,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像是在给发脾气的大猫顺毛。对方从喉咙里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歪了歪脑袋把脸结实地贴到了观南镜的手心里,冰蓝的眼眸却还是在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要抱抱吗,前辈?”   五条悟一声不吭地搂紧了他。因为现在他身高连做男生时一米七多点的状态都够不到了,所以矮得也叫五条悟心烦,就把他提了起来搂腰抱着。   这下真是抱洋娃娃了。   “我没有想要欺负你,前辈。”观南镜指尖还搭在他的下巴上呢,盯着他难得不莹润,而是有点干巴的嘴唇看两眼走点神,想着五条悟该喝水了,嘴上道歉却还是连贯的:“但我肯定是忽略了前辈的心情,是我不好,我太过分了——”   “嗯。”五条悟略微满意一点了:“还有呢?”   “我怎麽可以这麽可恶,都不关心前辈的心情呢?以后,变成女孩子的话,我会和前辈提前说一下的,要穿裙子也是。我会好好吃饭的,长胖二十斤好给前辈煮汤喝。我也不会再生……”   他刚想说不会再生病,就讷讷地停了下来,慢慢没声了。过一会儿后才怯怯地抬起眼睛问五条悟:“前辈,你是为了这个在生气吗?对不起,可我不记得发生什麽了,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忘记的,我也不是故意想生病的。”   “虽然不知道发生什麽了,但我当时也一定不是不想要找前辈帮忙,是来不及联系。”观南镜的声音越来越轻,越发斟酌着,字字珍重:“虽然不想要总是依赖前辈,但我最信任前辈了,我没有说谎……”   “信任?老子一小时五千万的身价让你免费使唤,你还次次不乐意。”五条悟作势要咬他的手指:“还天天忘事,搞得我连找你算账都没法算。”   观南镜没躲,于是他真的咬到了,尽管立刻就松了力道,纤细的指尖上却还是留下了明显的犬齿印。   “你看,说不过我就用苦肉计!”五条悟气恼,恨不得把他丢下去:“就说你在欺负我!!!”   这算什麽苦肉计,又不是手指头被掰断了当油炸小果子吃掉了。观南镜在心里嘀咕,刚松开手又环住他的肩膀。五条悟后背被太阳晒得热热的,非常让人安心的温度:   “我是不是犯什麽让人为难的大错了,前辈?我什麽时候才能出门呢……我想要和你们在一起,想要给大家帮忙。”   “不是犯错,也没有什麽事。”   五条悟微微蹙眉:“不要东想西想,我会找到办法的。”   观南镜只是看着他不说话。他变成女孩时,眼睛更圆,湿漉漉的瞳仁配上同样湿漉漉的睫毛,一言不发,可怜的感觉却简直要溢出来,谴责看者的良心。当一个人总是被别人说他很会撒娇的时候,他最好真的很会撒娇,五条悟感觉头有点痛痛的,感觉观南镜现在未免有点太会拿捏他。   刚刚不是还是他在兴师问罪的吗?怎麽又变成这样了?   “不准这麽狡猾。”他按了按他的鼻尖,认真抵抗。观南镜却又趁机松开手圈住了他的胳膊,把脸贴到了他的小臂上,大有一副立时变成沉默的小扭扭糖的架势。莫名的火烧感忽然从五条悟的尾椎骨一路向上燃到了后脑勺,他感觉观南镜这样很不好,是“恃宠而骄”,是不乖了,是不恭敬,是很可恶,是很不讲道理,但他就是没法把他扯下去,哪怕对方根本没和他用力。   五条悟真有点委屈上了:“你气死我算了。”   观南镜却忍不住笑了,终于从他胳膊上掉下去了,但转脸又来亲亲热热地晃着他求他帮自己系蝴蝶结,然后拍照片发给歌姬学姐看好感谢她。五条悟乱系了一个比蜘蛛结还乱的逗他玩,看他一下子伤心地趴在那里不动了,又顿生一种“糟了我养的小动物被气一下就死了”的恐惧感,于是又举手投降,任劳任怨地现场查教程,给他系了个非常漂亮的。   发过去给歌姬看,她果然很开心。   刚刚还趴着的观南镜又好了,粘着他问他要不要擦擦脸,要不要吃甜点,要不要刷牙,要不要睡觉,要不要涂润唇膏。五条悟显然是全都要的,仰着头美滋滋地任由观南镜帮他细细地照料了嘴唇,心理终于又平衡了起来,感觉这才对嘛!这才是潇洒又迷人的前辈应该享受到的待遇!他躺进观南镜的床里,感觉已经习惯了对方没品味的被子,也就懒得把自己的拿出来了,打算就这麽睡过去。   扭头看见观南镜穿着裙子披着长发乖乖在那儿喂小鸟的背影,想了一会儿,戴着眼罩又爬起来嚷了一句:   “还有——和别的男生在一起的时候,不准变成女孩子。”   观南镜啊?一声,一回头却发现五条悟已经蜷进被子里,捂得严严实实睡大觉了。   “我肯定是出外勤最少的一级咒术师。”他和灰原一起在庭院里帮对方复习最近因为出勤而落下的课业时,在休息的间隙中一边喂金鱼,一边有点难过地同对方偷偷讲了最近难过的地方。观南镜不敢和任何人谈这种心事,和五条悟说,对方会直言拒绝,还要倒过来教训他没把自己保护好的事。   和夏油杰说,对方会为难,换着法子地试图哄他,可观南镜不是为了想玩才出去,也不想让他为难。   和硝子说,对方会叼着烟讲什麽时候学会反转术式了什麽时候支持他下山。   和七海说……他忽然发现自己还没和七海说过,不知道为什麽感觉对方的反应一定是“哈?这种天天被强行按头吃*的工作就不用主动去吃了吧”这类的……   灰原雄笑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也不是这样的啦!娜娜米在镜面前不会说话这麽直白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枫树高大,树下修了个正圆的小池子,水面倒映的红叶,落入池水的红叶和金鱼身上红色的鳞片,全部都在阳光中闪着碎碎的金光,叫人分不清它们谁是谁。观南镜端坐在水边,白衬衣被光照得轮廓微透,红痣在素白无暇的一张脸上,活似古画上撒了点金箔。   就算是烦恼也特别可爱,或者说就是因为没见过他有这麽鲜活的烦恼,才特别可爱。   灰原雄的脸被枫叶映得全红了,一边看着水里晃动的倒影一边和他说话,指尖无意识地在水面上轻轻划拉着,一层又一层涟漪蔓延,直到有不怕生的金鱼来吮吸他的指尖,他才慌里慌张地把手缩了回去。   两个清清白白的孩子,在斜展枝条的红树下,清澈的水池旁,有一阵都没说话,只被风吹动头发,一同静默地坐一会儿。灰原雄像是鼓起勇气想和他说什麽,但最终还是只讲“天凉了,要多穿衣服”。   “说的是呢,太久不出门,我对天气都迟钝了。”观南镜感慨。   “今日忽然降温,前辈记得添衣。”晚上,他原本想发短信的,但因为正好在玩游戏,于是一时兴起,选择给夏油杰的小人寄去了明信片。又想了想,加了件游戏里的黑色高领毛衣作为礼物。第二天发现对方在淩晨四点多给他回复了一封“已收到,谢谢镜(^_^)”,他便放下这事了,谁知道三天后夏油杰忽然大中午回来,拉开外套给他看,身上真的穿了一件黑色高领毛衣。   其实秋日午间不比降温十几度的早晚,是稍微有点热的,可对方还是穿了。观南镜又惊喜又想笑:游戏里的三头身小人穿着这个款式的衣服是胖墩墩的可爱,夏油杰一米八几宽肩窄腰的漂亮个子穿了,原本就配他黑色的灯笼裤,只挂了很简约的毛衣链,就是压倒性的外貌优势,自带排山倒海的……嗯,什麽感觉呢?……   他搜肠刮肚,字典里缺了荷尔蒙或x张力这样的词,一时间不知道怎麽表达。不过夏油杰也不需要他表达,一路上不知道被多少漂亮大姐姐搭讪,他也无动于衷的,他只想要让观南镜看到自己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哪怕只是随口一关心的话,也想要对方能感受到他的关心有被接住。   更何况他觉得观南镜并不只是随口一关心。   “怎麽了,为什麽呆住了?”夏油杰笑盈盈地蹲跪在坐着的观南镜面前,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玩笑道:“不会没有游戏里穿起来好看吧?那我要难过哭了。”   他假装做了个动森里小人们喜欢的两手握成拳头放在太阳穴旁边转,呜呜呜虚空往外撒眼泪的动作,让观南镜笑了起来,俯身抱住了他。   “怎麽会,前辈最漂亮了。”他轻轻说:“也最温柔了。”   温柔吗?夏油杰其实并不觉得自己是个温柔的人,但他现在确实想要成为一个真正温柔的,心里总是充满柔软,光亮,会让别人觉得他强大又包容的人。   最起码在观南镜面前,他希望自己能做到。   “多依赖我一点,镜。”夏油杰摸了摸他的背,轻声叹:“再多一点。”   终于软性禁闭被接触,允许下山时,已经是圣诞节前了,但好消息是这次他的解封令好像特别彻底,观南镜看了好多次,又去找夜蛾确认了,自己确实可以在半个东京自由活动了。   “经过评估,上头觉得你的安全风险下降了,所以这麽决定。”   其实只是观南镜的威胁性确认较低罢了,他本人可能受到危险和袭击的风险应该在上升才对,但夜蛾正道也不愿意把这种残酷的事告诉他了。   说了又有什麽用呢?于事无补。   让他出门时候不要一个人,比什麽都重要。不然观南镜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十五岁的小孩子,逃不出阴谋家的手掌。   于是他只是难得笑了下,试图安慰学生:“现在开始可以比较自由地活动了,但我还是要求你要和五条夏油,或者最起码同级的七海灰原一起。单独下山我还是不同意的——每次出门前来和我报备一下,知道了吗?”   观南镜高兴坏了,乖乖点头:“嗯!!!”   圣诞节到新年的时间一直算是工作量相对轻松些的,因为这段时间假期多,在东京这样大都市尤其明显,人们的幸福会多一些,心里的怨怼与痛苦会变少一点,咒灵自然也会变少。因为工作量降低,又是“复健”的任务,观南镜其实只是需要去祓除一个二级咒灵,然而来带他的辅助监督刚接到他,就听他说可不可以再等一分钟,有两个学长要一起来。   “可以啊,是空闲期帮忙的吗?不过低于二级的不要哦。”   然后他一扭头,就从后视镜里发现了两个正在大摇大摆靠近的特级咒术师:……   他战战兢兢地又检查了一遍任务单。单子好像是真的没问题,于是他惊慌失措地翻看起了自己的眼睛,拼命查找有没有什麽奇怪的诅咒痕迹,不然他怎麽大白天见鬼了。   “五条同学,夏油同学,你们——”   “怎麽了监督?”五条悟已经潇洒地跨上后座了,响亮地撞上了门,扒拉着墨镜凑过来盯着他看:“没见过大少爷出门带保镖吗?”   辅助监督:……这里他爹的只有你一个大少爷好不好!   夏油杰也上来了,熟稔地把五条悟往后推去,笑哈哈地打圆场:“好了监督,不要担心,就当我们只是来蹭你的车,不会妨碍公务的。”   “是啊是啊。”五条悟仰着靠在沙发上打哈欠:“忙了几个月了,好不容易放圣诞假了,我们要去看电影!吃焦糖爆米花!扫荡光圣诞限定甜品!看彩灯!逛圣诞集市——”   “所以你们不会和观南同学一起进任务场所,对吗?”监督可怜又悲惨地问。   “怎麽可能啊?/对不起,不行呢。”   俩dk笑眯眯,异口同声地讲。   辅助监督感觉不良的黑光都快把他的眼刺瞎了。   ————————   这章是不是超级长超级甜!!!冬季篇的圣诞和过年是我超级想写的部分, nina简直是为了蘸醋包了顿饺子啊啊啊啊啊,我美美地写,左右开弓,美美地写(扭来扭去)(扭去扭来),希望妈咪们也能看得开心!!!感恩妈咪们在nina每次丧气的时候都好温柔地哄我,我看一眼评论区一下子就被治好了哈哈哈哈,我爱妈咪们,开一本小说动力只有三天,写完一本就多靠妈咪们一直支持hhh。   我们也见面,好不好?啾咪啾咪(旋转跳跃闭着眼退场)(滑倒)(若无其事地爬起来)(旋转跳跃睁开眼退场) 第43章 高专篇(31)   虽然只是个二级咒灵,但观南镜还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严阵以待,生怕自己几个月不做任务变迟钝了,也生怕自己在楼下两个“监工”的注视中没有好好表现,但凡是稍微擦破了皮或者摔断了腿,恐怕想再出门就又遥遥无期了。   这是个老旧,还没来得及被拆掉的公寓,楼道里很暗,寂静无声。声控灯直到人走到它正下方时才没精打采地亮一下,亮度淡得像一桶水里放了一勺蜂蜜,老式椭圆形磨砂灯盒里躺着的全是烫死在里头的小飞虫。水泥墙壁尽管被重新糊过,却还是在四角露出真实的颜色来。   他上到三楼时,安全信道的门后忽然传来沉闷闷的一声响,观南镜收住脚步,慢慢地倒退到门边,转头去看。原来走廊尽头,一户人家门口的属于小孩子的鲜红色自行车忽然倒了下去。因为四楼出了命案,所以一到三楼都已经被暂时迁走排空了,理由是今天要做大范围的楼层重装。脖颈忽然有种冰冷的感觉,观南镜再扭头回来,鼻尖前仅三公分前,已经出现了一张巨大的,腐烂蠕动的脸,爬着蛆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是个长得像人脸蜥蜴加长蛇尾巴拼凑起来的东西,奇怪的是嘴长在尾巴那里。昨天杀的人它还没吃完,正卷着一块手臂,血淋淋地拖了一路,放在嘴里嚼吧嚼吧,一股腥臭。   今天过节呢,这种东西就不要拿给前辈吃了,就地祓除算了。   观南镜没有和咒灵说话的兴趣爱好,身边的楼梯间咔嚓咔嚓地断裂重组。二级咒灵没有思维可言,只有类“生物”的本能,就是吃人。心情好了,吃人庆祝一下。心情差了,吃人发泄一下。心情激动了,吃人冷静一下。心情恐惧了,吃人镇定一下。此时预感到危机来袭,它在原地转动了起来,尾巴上那张嘴扑过来试图咬住观南镜,可在那之前,有一根钢筋斜插着从天而降,已经像是插烧烤签一样贯穿了它的腹部,并在下一秒就化为咒力爆开了。   辅助监督感觉自己放上帐,烟才刚点上没多久,观南镜就已经下来了。   而他身侧原本正奇形怪状坐在路边护栏上的两个人忽然又漂漂亮亮人模人样地立了起来,金光闪闪,仿佛刚刚在那儿翘着腿做鬼脸的不良状态从未存在过,看得他一阵眼瞎。辅助监督知道一级咒术师干二级的活确实很快,但没想到这麽快,有点迟疑地按灭了烟,扔到垃圾桶里去,向观南镜询问道:   “已经结束了吗?”   “结束了呀——”替他回答了问题的却是五条悟,对方拖长了声音:“干净得不能再干净了,监督,不信你自己上去看看嘛。”   “是,咒灵已经祓除了,但需要扫一下尾巴。四楼走廊被它弄得很脏乱,死者只剩下一点点了,我尽量拼了起来放在他家地板上了,希望不会吓到您。”   观南镜是不会和五条悟学的,很有礼貌地与对方交接完工作,然后才忍不住加快了两步回到学长们身边。夏油杰笑着接过他,揽住他的肩膀:“想去哪里玩?”   “电影院!”   观南镜和五条悟一起激动地说,就差举起手转圈跑了。   “你们俩那麽想看电影,结果根本都不知道要看什麽吗?”但是真的进入电影院后,反而只有他在认真选片,多少有点哭笑不得的夏油杰揪着五条悟的衣领把他从爆米花区拽过来,又去轻轻碰了碰正弯腰认真盯着玻璃柜里套餐会送的周边看的观南镜的手腕:“先来选片子好不好?等电影开始的时间,我们会买这些的。”   这两人都仿佛满脸写着“我只是想体验看电影,但是看什麽无所谓”。   三个人又一起站到了海报架面前,挨个挑简要介绍册出来看内容。圣诞档期影片特别多,加勒比海盗2,达芬奇密码和007皇家赌场这年度三部票房冠军片又在圣诞节重返影院了,合家欢的动画电影也特别多,不管是冰河世纪2还是汽车总动员都非常受小孩子欢迎,往来的孩子几乎人手一个玩偶或小汽车模型。   五条悟选择困难症犯了,以外自己在蛋糕店呢,问夏油杰能不能每样来一份,一个屏分成十六块放不一样的电影,这样眼睛想看哪个看哪个,然后被好友砸了一拳头。观南镜绕开了看起来就很鲜艳的海报,发现左下角放着一张女孩在雪地中仰起头的册子,拿出来一看也是重映的电影,名字是《情书》。   “所以我们为什麽要三个男的一起看十一年前的爱情电影重映……”   尽管比起大热门电影,看《情书》的不算特别多,可电影类型决定了进来的几乎全是想在圣诞节搞搞罗曼蒂克氛围的恋人。被小情侣们包夹时,五条悟发出了灵魂出窍的声音:“和这些人坐在一起一点都不友好,万一看着看着他们开始亲嘴脱衣服怎麽办——”   一看就是不幸遭遇过。   观南镜不知道还会有这种事,大为迷茫:“哎?”   夏油杰摸了摸他的头发:“没事的,这部电影的话,他们只会看哭了或者看分手了,不会有那麽多热情的。”   “前辈已经看过吗?”观南镜面露歉意:“要不换一部吧,不用陪我再看一遍的……”   “杰才没有迁就你。他本来就不喜欢热闹电影,让他自己选,他也会看这个的,总不能在圣诞节去看什麽《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吧,那也太凄冷了。”五条悟从另一边把他的脸掰过来了,凑近他撒娇:“我才是在陪你呢,笨蛋。”   灯正好在这时候熄了。屏幕上亮起的蓝色的光穿过许多座位,洒落到五条悟高挺的鼻梁上,墨镜后他的眼睛在闪闪发亮,被润唇膏保养得水润的嘴唇也亮。   漂亮到有点过分了,也近得过分了。   观南镜却一点也没被蛊惑到,只是又乖又单纯地看着他:“谢谢前辈。”   “你们是恋人吗?这是你男朋友吗?”   有个声音从后面穿过来,两人不明所以地抬起头,看到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喝多的姐姐,正很认真但也很迷糊地俯身挡住嘴,看着观南镜问:“你,你不亲的话给我亲行不行,他看起来好像很想要人亲他——巧了吗不是,我也很想亲人……”   五条悟炸毛了:“哈?”   观南镜哭笑不得:“不行啦姐姐……”   夏油杰把两人都捞回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还是高中生,不干这种事的。”   醉酒姐姐一下子伤心坏了,瘫回了座位上,隐约能听到她抱怨的嘟哝:“dk长这麽高干嘛?”   五条悟捧着四份爆米花换着尝口味,吃得嘎嘣响,观南镜只是捧着热奶茶焐手。优美又带着点哀伤的管弦乐声响起,故事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拉开了帷幕。莹白的光安静地占满这个空间,仿佛雪也落在了每一个观众的头上。   夏油杰没看哭,他哭是第一次看时候的事了。五条悟也没看哭,他只是看得仰靠在座位上,整个人都变冷淡了,仿佛和电影里的悲欢离合拉开了距离,垂着睫毛在俯瞰。观南镜也没看哭,可实际上他大概是三个人里唯一不难过的一个,他不觉得故事哀伤婉转,遗憾万千,只觉得非常美丽。   像是被大雪涤荡了心灵一样。   “镜真的还是孩子呢。”他去上厕所的功夫,夏油杰靠着墙和五条悟说:“对爱情故事一点感觉都没有。”   “说得你好像比他大很多似的。”五条悟手插在口袋里,脚尖无意识地划拉着地板:“难道杰就很明白吗?”   “总会明白一点的吧。”夏油杰低声答。   他们陷入了漫长的寂静,只一起垂着头看面前人来人往。五条悟忽然又开口:“我不懂。”   他们出门时,外面竟然也下雪了,而且还不小,已在树木和地面上落了一层新鲜的白绒绒。观南镜伸手去接雪花,难得有点活泼劲,把雪花藏在掌心变大了,然后再转过来举给他们俩看。两个前辈十分配合地假装被吓到踉跄后他开心得脸都红了,在洁白又明亮的世界里笑得好无暇。   夏油杰温柔地看着他,一刻也松不开眼神,让他玩了一会儿后才从包里拿了手套出来要他戴上,小心冻着。然后把自己焐热的围巾也解了下来轻轻弯腰替他系上。观南镜笑着仰头看他,蹭他的指腹,轻轻问前辈的手怎麽也冷呀,我帮你焐焐好不好。五条悟从地上团雪球,轻飘飘地砸他们:“打雪仗吗?——”   观南镜一秒转移注意力:“我要玩!”   在路上玩不尽兴,去年在山里五条悟和夏油杰把一座山头的雪都震光了,还差点砸断了高专里一座佛塔的尖顶,气得夜蛾正道一大早起来衣服都来不及穿,就举着拖鞋在雪地里追杀自己的两个逆天学生。但这一会儿五条悟本来也不是想玩得多惊天动地,就只是逗学弟玩。观南镜准头差就举着雪球追着他跑,踩滑了要摔,五条悟立时回头去接,观南镜一头撞到他肩膀上哎呦一声,再抬起脸来时已经鼻子红红的了,眉毛也因为疼痛撇下去,看起来好可怜。   五条悟笑着替他揉了揉:“好了好了,给你打一下,我们俩扯平了。”   于是观南镜轻轻拿小雪球碰了碰他的胳膊,鼻子撞疼了还没过去呢,人已经忍不住又笑起来。五条悟正要笑话他,脸上就真·正中了一个力道十足的大雪球。虽然说因为无下限一直开着,在最后的缝隙里本质是咒术而不是他自己的脸把雪弹开的,但他还是装作很生气的样子去追杀夏油杰了:“杰你怎麽能搞偷袭!——”   打打闹闹完了,他们才打车去涩谷看灯展。今日下雪,天暗得早,时间正好,灯已提前亮了,雪上雪下交相辉映,澄澈万方,宛如城市中蜿蜒的金色河流,一路顺着走过,观南镜眼睛都快看不过来。地铁站口正对的路中心放着一颗巨大的圣诞树,许多游客跑过去合影。五条悟拆了便利店新买的棒棒糖,嚷嚷着要去买限定,于是三个人决定要去合影。   找人帮忙也不方便,只能自拍了,观南镜个子矮,自然是他来拿手机,五条悟和夏油杰乖乖地俯身从他肩膀两侧凑过来,夏油杰拍照的兴致不高,眼神错开来,一副只贡献脸蛋不贡献傻笑的端庄样。五条悟看他这样就坏笑起来,作势要去亲观南镜的侧脸,对方果然一秒爆炸,扭过头来看他:“喂!——”   观南镜按了快门,发现三个人的脸都是清楚的,两个前辈在互相拽头发的样子也很生活化,于是高兴地点了点头:“拍好啦!”   去甜品店前倒是遇到了新问题,他应该变成静子,否则这个时间点他们做梦也别想排到限定了。但是变成静子的话,他身上的男性制服就有点太奇怪了些。没办法,他们只好先找了个附近的银座给他买衣服。三个漂亮男生一起买jk才适合的裙子这种事不要说放圣诞节了,放万圣节也是十分legend的,搞得整个店的店员都在盯着他们看。但咒术师做多了,连夏油杰的脸皮都早已不薄,视周围异样的眼光如无物,正儿八经地琢磨起了观南镜应该穿什麽。   “那个红的比较好看吧?”   “绿的好看,衬眼睛。”   “他都好多绿裙子了。”   “那买绿衬衣。”   “不要红配绿。”观南镜小声抗议:“我不要做圣诞树……”   最后还是买了最正常不过的棕色格子连衣裙。天气冷,就又买了羊绒大衣。光腿不行,就又买了裤袜。围巾手套不要新买,观南镜就想要戴着夏油杰的。鞋子大了,又去换了黑皮鞋,服务员是个很英俊的小年轻,感觉要麽是高中生要麽刚上大学。可能是在做兼职,节日期间帅哥找女装女鞋店做特供服务员也是常见的事了。他穿着一丝不苟的西装马甲,单膝跪下来就要给“静子”换鞋子试试,被两个人十分有默契地一同拽开了。   五条悟满嘴跑火车:“我们家大小姐不喜欢别人帮她穿鞋子。”   服务员:“哎,哎?”   “我们家大小姐也不喜欢别人往她鞋盒里放联系方式。”夏油杰也满嘴跑火车,把小纸条拿出来后团吧团吧扔垃圾桶里了。   只有观南镜是老实人,乖乖地坐着一边穿鞋一边说:“我不是大小姐,他们开玩笑的。”   糟了,真的遇到什麽千金了,带着保镖微服私访出来玩的吗?   服务员萎靡了,再也不敢乱发射魅力,低着头老老实实卖完了东西。   “不准和这种男的往来!”出门后观南镜被一左一右揪着教育。   他好纳闷的:“我也没干嘛呀……”   虽然不解,但他还是日常包容了前辈们的奇奇怪怪。变成静子后,这麽换好衣服披着头发乖乖地走在路上时,实在是可爱得不得了,有好多卖花,卖可爱头套的人过来试探,五条悟和夏油杰来者不拒,主打一个你来卖我就给我们大小姐买,没一会儿他就已经轮着戴过了七八种不一样的发箍,怀里抱了一大堆玫瑰花。最后他们又吵了起来,五条悟说戴一个发光小圣诞树的可爱,夏油杰说发箍夹得耳朵后面那块都红了,戴什麽戴,不戴了。五条悟说你怎麽发现他皮红的,你摸了吗?夏油杰说你眼睛能不能正常用用,一看就知道是的。五条悟说我刚摸了,没事。   夏油杰:……   夏油杰克制自己不要在这里和他打起来。   观南镜已经跑去看礼物了。   他们一共买了五家的限定,店主们之前得知“静子”做了大手术在养病,都很怕她已经遭遇不幸了,如今发现她竟然又能下地出来玩了,虽然确实是感觉身体又虚了很多,但还是大喜过望,握着“她”的手说了好多安慰的话。五条悟和夏油杰依然拿着保镖人设,只在一家店里狠狠翻了车:   “哎呀,今天竟然不只是情侣一起来吗?”   店长捂着嘴巴,趁那两人去看蛋糕,惊讶地对夏油杰问:“您是他们的朋友吗?”   夏油杰:“……情侣?”   他眨了眨眼睛就反应过来这是什麽个剧情了,于是立刻拿住了“苦情男小三”的号码牌,非常敬业地投入了即时演出:“不,其实我是硬跟过来的,希望能改变静子的心意,恳请她今晚能赏脸一起吃个饭,而不是和悟一起。”   店长吃瓜吃得打包的手都乱了,忧心忡忡地看向五条悟,又看向无知无觉小天使一样的观南镜,再看向感觉就比五条悟更会疼人更靠谱的夏油杰,一时间嗑cp嗑得混沌,不知道该占哪一对,纠结一下了还是选择了坚守初心:   “悟君。”她把蛋糕递给他时,小声说道:“这麽好的女朋友,要好好珍惜啊。”   五条悟:?   买完甜品又吃吃喝喝了一路,去六本木时,圣诞集市才刚进入最热闹的时间。日本的圣诞集市喜欢仿德国风味,屋子搭的是三角形,东西要卖热红酒和烤香肠。人太多了,观南镜一不小心被人撞到了肩膀,再回过头来时,怀里意外地多了一袋苹果糖,里面一共六七个。   其实就是冰糖葫芦的做法,只是里面不放山楂,只在竹签头穿一个特殊品种的小苹果。红彤彤的一个裹在晶莹剔透的糖衣包裹里,看着就很好吃。   虽然最早是英国的一个甜品改过来的,但近些年完全变成本土特色了,一般是盂兰盆节等要办夏日祭的时候才做的,圣诞集市上不卖才对。不知道有没有古怪,见观南镜举着一个,满脸好奇,想到他今年夏天一个夏日祭都没赶上,一场烟花都没看过,一个苹果糖都没吃过,全昏昏沉沉了无生气地在床上躺着,五条悟就不忍叫他丢掉了,而是低下头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   “没诅咒,也没毒,甚至非常新鲜。”他笑着摸了摸观南镜的头发:“吃吧。”   夏油杰握住观南镜的手,还是把他换到了中间来:“好吃吗?”   “嗯!”观南镜眼睛亮亮地咬掉一小片糖,从袋子里举起新来给他:“前辈也吃。”   他们逛着集市,吃了一圈,觉得好吃的东西按人头给大家都带了一份,还帮助一个运树翻车的老奶奶收拾了一下,作为答谢,她送给了他们一颗最小的松树。   “它正好可以放屋里做小圣诞树哦。”老奶奶和蔼地说:“谢谢,小夥子们。祝你们新年平安快乐。”   “谢谢你,奶奶!”五条悟声音嘹亮地回答。   玩也玩得差不多了,于是五条悟和夏油杰一前一后扛着树回到了高专,放在了硝子的房间里架了起来。   今日是群体假,除了冥冥和灰原必须回家,给他们提前准备好了礼物放在这儿,剩下的人都聚在了硝子的房间中。五条悟打趣歌姬不用回家伺候老头老太们吗,被对方追着爆锤说她家里只过传统节。七海建人难得参加集体活动,还是很安静的样子,只默不作声地站在观南镜旁边给他递灯带子。   夏油杰收拾好桌子后却面露苦恼,转过来问观南镜:“镜,可以借点蜡烛吗?感觉不够用了——”   “我回去拿。”观南镜放下东西起身。   雪夜簌簌,同伴们的笑声从身后传递过来,异常温暖。观南镜看着游廊外银白的庭院,雪已厚厚铺了一地,松软洁白,上面像是撒满了碎钻,盈盈生辉。   真美丽啊。   风吹动他的头发,有点凉。观南镜惊醒,加快了脚步,拿完蜡烛后便匆忙回去,然而在拉开房门的那一刻,却被各色彩带和金银的片撒了一头一脸。屋里已经完全换了一副装饰,墙上挂着happy birthday的小旗子,还飘着气球。大家围得门口都快站不下人了,一张张年轻的脸上全都是喜悦飞扬的神采,头上都戴着他们刚刚在山下埋的那些发光或亮片小发箍,一同冲他喊道:   “生日快乐!!!”   观南镜睁大了眼睛,才忽然想起来确实。虽然是孤儿,但他的生日却是确定的,只是从来没有人给他庆贺过。填生日的时候也仅仅就是填了一下,这只是用来记录年龄的工具,他并不知道填了生日,被人知道了,就是要庆祝的。   我的诞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吗?   我存在着,应当被庆祝吗?   他不知道,他只感觉鼻子忽然猛地酸了一下,然后视线就模糊了。   “怎麽了,镜?怎麽没反应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哭啊!——”   “纸纸纸纸纸张!”   “毛巾,用毛巾才对!”   “都让开,给前辈亲亲应该就好了!”   “悟!——”   “五条前辈你不要这麽没形状啊真是!”   观南镜不知道自己正被谁抱紧着,也许是很多人。他哭得停不下来,环住身边人的脖子埋住脸,只想抬起头来时已可以欢笑,不愿意流太多的泪。   ————————   静静:我被爱了(眼泪哗哗)   *不影响妈咪们看剧情的小剧透,送苹果糖是的羂索,他来看一眼儿子(。)组织了生日party是的硝子   这章好喜欢!!!因为nina窗外一直在下雪,所以早就想写到雪季了,纯白爱恋,是纯白爱恋发生的季节hhh评论都有红包包,妈咪们明天见爱你们,啾咪啾咪! 第44章 高专篇(32)   “年假?镜当然是和我回家啊。邀请了吗?还没有,因为还没准备好,但他会和我回家的。”   五条悟已经在第三个人聊起这个话题时这麽自在宣布了。   几乎全高专都知道了观南镜要和他回家过年,只有观南镜自己不知道。就连硝子在听了这个话后都相信了,毕竟他们关系挺好,毕竟观南镜无处可去,毕竟观南镜是个男的,五条悟也是个男的,带回家不会引起误会,不用解释这是不是恋爱对象。但她还是不太放心地问了一下:   “别让镜变成女孩子啊。”   “我脑子坏了吗?”五条悟第一反应就是:“我干嘛要让别人看啊!”   “虽然这是我想要的答案,但五条你的态度还是让人想捏拳头。”硝子点评。   五条悟非常镇静:“这就是我的魅力吧,不用客气哦硝子。”   总之,五条悟要带观南镜回家过年,几乎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他提前半年在夏天的时候想好这件事,就让家里准备了。冬日待客日常用是的君子兰,他不喜欢,非要让外头养山茶花,屋里摆莲花。荷花败了的时间他开始要养,还让花一定要过年时候能开,家里但凡是和植物生长或加热相关咒术的人都齐上阵了,养死了好几批,才总算实现了他的心愿。   房间换了五六次装饰格局和小摆件,一会儿嫌这个玉俗气,一会儿讨厌那个镶金的香炉老土,改来改去,他才终于勉强满意了,上次出差的时候顺便回家住一下了亲自检查一番。   原本以为终于把小祖宗伺候好了,谁知道五条悟突发奇想,想到小时候看的童话故事,于是在被褥底下放了豌豆,发现躺上去竟然真的能察觉得出,不由得大为生气,觉得他们没有好好布置。   弄得家里又是好一番鸡飞狗跳,才终于给他找到了睡起来感觉很完美的被褥。   他爹,他妈,他七大姑八大姨和数不清的叔叔们更是早几个月就已经被连环轰炸,提醒他们过年要有非咒术师家庭出身的同学来玩,不准他们摆脸色端架子讨人厌。五条家上上下下虽然是纵容他纵得惯了,可五条悟花这麽大的阵仗要招待他们看不起的“普通人”,还是让他们很气恼。不知哪个房的堂叔父不过喝早茶时没忍住多说了一句:“悟,你也大了,该学学你父亲做家主的样子,不能总这麽随心所欲”,就被他咒力一轰掀掉了假发顶,成了个河童造型。   堂屋里哄笑声一片,弄得连身后倒茶的小侍女都没憋住笑,捂着嘴发出吃吃的声音。   这个不知道排行老几的叔父脸都涨红了,气得手里端着的茶碗清脆作响,却不敢甩脸子走,只能跟着一起哈哈赔笑:“哎呦,我给哥哥,给侄子赔个不是,是我多嘴多舌了。”   虽然名义上还是家主,但五条悟的父亲只垂着眼,一副温和又痴呆的模样,并不管儿子一分一毫,也不替亲戚们出头。家主位原本死活也轮不到他头上,全赖他和妻子生了个好儿子,忽然一朝翻天,从什麽也不是变成了什麽都是。十六年前,五条家这个风雨飘摇的破败大家庭,因为六眼再度诞生又再度复兴,回到了咒术界权力中心,甚至隐隐有超然之势——谁让禅院家没能生出新的十影来呢。   从五条悟睁开眼的那一刻起,家主位就一定是他的了,他不过是替儿子占个位置。一辈子虽然庸碌无为,但大家族里的冷暖他算是尝遍了,品透了,根本懒得动情绪。他这个弟弟纯属他爹生出来的太多傻屌中的一个,要没有五条悟,他能优哉游哉不事生产,坐在这里喝茶聊天阴阳怪气?属实是拎不清。此刻眼观鼻鼻观心,他只装耳背,乐呵呵地举杯打哈哈。   五条悟折腾好了一切,终于在年节前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在人来人往的食堂中仿佛不经意地和观南镜提了起来:“对了,过年有安排吗?不可能一直待在山上的吧,去我家里怎麽样?”   他一边戳鳗鱼饭一边说:“反正就是收拾个客房的事,总不会缺了你住的。”   观南镜温柔的声音从他旁边传来,让他的心愉快不已地跳动着:“谢谢前辈。”   然后下一秒就狠狠落了下去:“但是不行呢,我昨天刚和前辈说好了要去他家里。”   “哎哎哎哎哎哎哎哎哎???!!!”   周围刚刚还在正常吃饭的大家全喷茶的喷茶,呛饭的呛饭,大为震撼。   夏油杰不明内里,还以为他们就是单纯比较惊讶,手腕搭在椅背上,露出了一个兼具无奈和一点不好意思的笑:“镜昨天被派了一个巡查任务,就在我家附近……那个时候都是年关了,车票都不好买,让这孩子回来也太为难他了,所以我想着,就在我家里过节算了。”   他又追加了一句:“虽然我很担心我家里并不好玩就是了……”   “不会的。”观南镜乖乖地说:“能和前辈在一起,我就很开心了,啊——”   五条悟扔筷子走人了。   因为他刚刚邀请说得也轻描淡写,所以观南镜都没往他是为了这事在生气上面想,第一反应是去看他的饭是不是太难吃——不是的,吃完了,没有浪费粮食。可是吃饱了也不该就这麽走开,显然是闹脾气了。尽管没搞清楚原因,但他还是第一时间按了按嘴角站了起来:   “我去看一下。”   夏油杰不明内里,也要跟着起来,却被家入硝子一把扯住手腕。   “别去。”硝子说:“这事还蛮尴尬的,不过真不是你的错,大家都没错,纯属意外。”   “前辈,前辈——”   观南镜追着五条悟的背影跑了一整条走廊,对方越来越快,他却越来越跑不动,距离越拉越远,在一个拐角处他终于丢失了他的身影,不知道他去哪了。观南镜撑着柱子用力地喘气,感觉这样不行,手里捏了印想变个千纸鹤出来往两条岔路口看看该走哪边。   然而下一秒他的千纸鹤就被灼烧点灭在了空中,五条悟踩着走廊的砖瓦跳了下来,落在已经堆了大半个月的雪地上,却连个脚印都没落下,只是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冲着他看。   观南镜没穿外套就跑出来了,这一会儿一停,立刻感到了彻骨的寒冷。捂住嘴角忍住喉咙发痒的感觉,他知道五条悟不喜欢看他咳嗽。五条悟喜欢闹脾气,但却极少会真的生气。上一次对方真的发火,还是他第一次独自出外勤掉进水里那次。   可比起那时候,好像又有哪里不一样。   观南镜慢慢地俯身跨下走廊,踩进雪里,颤抖了一下,一步步走过来,试图握住他的手:“前辈……”   但他碰不到。   五条悟主动去运转无下限的时候,哪怕是无恶意的接触,也碰不到他。咫尺之间塞着整个漫长的宇宙和永远无法抵达的极限。   这是观南镜第一次被他的咒术隔离在外。   “为什麽要这样?”五条悟抿着嘴角问他:“过年的事,我不是早就和你提过吗?答应杰也就算了,讲得这麽草率,只是顺路就要去,你知道他家里什麽情况吗?昨天你们就说好了,你也不告诉我——你打算什麽时候让我知道?”   观南镜是真的太冷了,他用手环住胳膊,无法克制地打了个大大的寒战,抬头恳切地看他:“前辈……”   他想问能不能找个屋里说,对方却更生气了:“都说了不要欺负我!不要总是靠撒娇蒙混过关!我也是会不高兴的!还说喜欢我,但是镜也好,杰也好,一直在互相偏心。我又没有要你们偏心我,我只是需要你别总是偏心他而已,只是这一点都不行吗?”   “不是的,前辈,我……”   “不想听你说话了!不想理你了!”   他气鼓鼓地从庭院里又消失了。有风刮过,枝头颤动,掉了好大一团雪砸在观南镜的头上,砸得他往后跌坐在雪地里。   “真的没关系吗?”临行前夏油杰第不知道多少次同他确认:“做完任务的话,就算没有火车,我也总是有办法送你回东京的呀。悟的话,别看他现在很生气,去道歉就好了。”   虽然感觉有点难过,但他还是劝观南镜道:“去找他,去他家里过年吧?他真的很用心,期待了很久,我还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呢。”   他和五条悟虽然感情很好,但家人健在,节日时自然不可能随着对方回家,没有这样的道理。在节日以外,即使时常有机会路过各自的家,他们也默契地从不会互相邀请。他们俩在彼此面前都是更好和更新的自己,第一次与他人创建着更平等更自在的关系——友情。   坦露家庭和过往就像是坦露脆弱的腹部和胸口的斑点,那太叫人不自在。   “我不是在闹脾气。”观南镜摇摇头,和夏油杰认真地讲:“已经答应前辈的事,没有反悔的道理。前辈对我来说也很重要,这件事并不是前辈的错,我并不想要让前辈麻烦——”   “我没有觉得麻烦。”夏油杰叹气:“我只是想要大家都开心一点。”   “……所以,我去前辈家里,对你来说不是件开心的事吗?”观南镜有点迷惑与难过地问。   夏油杰的心提了起来:“当然是。但如果镜去悟那边的话,我也还是会很开心的……”   “前辈。”观南镜打断了他的话头,用有点冰凉凉手捧住了他的脸,专心又温柔地看着他,同他说:“我先答应你了,我也很期待和你在一起,我会和前辈好好道歉的,你不要担心。”   “也多信赖我一点,好不好?”   很多时候,就像现在,夏油杰会觉得自己没必要非得是被坚定选择的那一个。父母不必坚定地选择他,朋友不必坚定地选择他,师长也不必坚定地选择他。他习惯礼貌地自动鼓掌,弯腰请别人站到舞台中心,习惯谦让和大度,然后被夸赞温柔成熟。习惯学着从他人的快乐里得到自己的快乐。   他没有同观南镜说谎,如果对方因为五条悟生气了而满怀歉意地和他反悔,好像才是更正确和更让他能松口气的事。他真的会毫无介怀地安慰他没事,甚至帮他一起想办法怎麽同五条悟道歉,等他们和好,他再一个人踏上回家的路。   他退一步,就能把感觉很可怕很激烈的矛盾掐灭在源头,节后他们相见,这两个人会高高兴兴地在院子里玩雪,然后一起同他挥手喊你回来啦。   这就够了。   大家都很满意这件事能带来的安定,远远胜过实现他自己原本的心愿能带来的一点仿佛偷来的快乐。   但观南镜说不要他让。观南镜把他不重要的心情看得太重要,叫夏油杰近乎烦躁不安。而且他难免要担心,担心对方随着他走上长长的台阶跨进那个普通到有点逼仄的家庭里时会完全失去现在的快乐与平静,担心对方会在他父母的试探与奇怪的话语下紧张尴尬得吃不下饭,担心对方会在夜里睡得一点也不踏实,听着外头人起夜的声音害怕地捂住耳朵。他邀请观南镜一同回家,是因为觉得无论如何比对方孤身一人过年要好。可越是临近回家,家庭那种毫无光亮,并不美好的细节就越发鲜活起来。   和五条悟的家里绝不会一样,和灰原雄的家里也不一样。   夏油杰可以肯定他的家庭不是最贫穷局促,但一定是最让人不舒服的一个。   他后悔起了要带观南镜回家,更害怕对方到那儿会比他还后悔。家庭不美丽不是他的错,也不是他能更改的,他不该让观南镜受这个罪,也不想要对方受这个罪。对方那麽轻松而毫无迟疑地选择了他,仿佛深信他的家和他一样是充满温柔和光彩的,这种信任本身就变成了对夏油杰的一种淩迟。   出发前,他觉得无论如何得最后坦诚一下,不要让事情被摧毁:“我的家长,和他们相处可能并不舒服……这样也没关系吗?”   观南镜露出惊讶的神情:“前辈和父母的关系不好吗?那我更得陪着你一起啦,不然前辈要独自在家里待那麽久,不会很孤单吗?”   夏油杰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会这麽回复,完全愣住了:“镜……”   小学弟已跳上了列车,笑着冲他伸出手。   因为要先去完成巡查任务,所以其实他们是第二天晚上八点多才到了夏油杰家的。这是他们位于一个小城市的老家老房子,他初中以前都是在这里生活的。   因为提前和父母通知了有同学不方便,所以过年期间要来暂住的消息,所以他的父母还算有准备。知道他们来了后迎在楼道里,先有点拘束地和观南镜见了面互相认识认识,说了两句客气的话,告诉他们冰箱里有吃的可以热一下,然后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观南镜本能地感觉到有种过分安静的空气在这里飘荡,虽然夏油杰没说,但他还是很注意地保持了不要闹出动静,说话也是悄悄地说。   厨房不太大,白瓷砖尽管擦拭得干干净净,却还是有种经年难去的灰腻感在上面。夏油杰从进入家里开始就在本能地紧绷着,有点焦心观南镜会饿得太厉害,又不想弄出太大的声音,于是近乎是全神贯注地在点火热饭。直到感觉胳膊忽然被扒拉一下了,他才吓了一大跳转过来,看到观南镜笑着举起手心:刚刚他在洗手,水流在他的掌心里有一瞬间凝结成了蝴蝶的形状,被他定格住了,献宝一样拿给夏油杰看。   夏油杰放松下肩膀,微笑起来,在氤氲着热气的黯淡厨房里情不自禁地拥抱住他。   “早知道应该在外面吃完再回来的。”   “不……多亏可以回家吃饭,现在就已经可以休息了,轻松好多呢。”   虽然夏油杰屋里有一张单独的小床,是偶尔预备着有人来可以急用的,但其实自打这片社区的邻里与亲朋好友都知道他父母生了个“疯孩子”后,也没有用过它了。夏油杰也不想让观南镜去睡积灰的,嘎吱嘎吱响的钢筋床,于是他们俩只是一起挤在他的床上。   奔波了两天,人还是倦怠的,但也睡不着,只是躺在一起说话。房间隔音效果不好,仿佛偶尔能听到来自隔壁他父亲的咳嗽和吐痰的声音,夏油杰便捂住观南镜的耳朵。他们这一会儿都洗完澡吹干头发了,他能闻到观南镜的身上全是自己的味道,感觉莫名地脊背到耳根都在发烫。   这麽亲密,真的可以吗?他们现在算是什麽关系呢,好像也只是普通的前后辈,但又完全不是普通的前后辈。夏油杰披散着黑发,长眸微垂,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宽大的手掌从他的耳垂上滑了下来,放到观南镜的肩胛骨上。   小心翼翼地靠近他,感觉他完全没有在意,于是非常非常轻地,用额头抵住了他的额头。   观南镜甚至仰起头来迎合了他的靠近,蹭了蹭他的眉心。这个距离,近到夏油杰张开嘴就能含住对方柔软的唇瓣。   他能感觉到观南镜的心跳。   毫无加速的心跳。   在这种亲昵里,观南镜大约只觉得安心和放松,就像小动物亲近饲养员,和他的感受截然相反。从意乱情迷的氛围中猛然惊醒,夏油杰忽然感觉自己的手掌和额头都因为羞愧而滚烫,心里却一阵阵地泡入冰水般发凉酸胀。他抽回手,往旁边翻了个身平躺,手腕挡住自己的眼睛:   “镜,当前辈真难啊,我做得其实很糟糕吧……”   尽管是开玩笑自嘲的语气,但他的声音在微微发抖。   夏油杰终于意识到他根本就不想要做观南镜完美的大哥哥,不想做他无暇光亮的榜样,楷模,保护者,人生的引路人,他也根本做不到,他的心里翻滚着的全是悲哀又肮脏的欲望。可是如果他不是善良又可靠,光风霁月的前辈,那他在观南镜面前根本就是,根本就是个毫无特别的人。   这太糟糕了。   陷入在这种双重困境里,他几乎无法呼吸。坦露自我是一种即刻的死刑,继续遮掩也只是慢性淩迟,生活又在把他倒进油锅煎熬,而喜欢的人正躺在他旁边就像是注入的冷水,带来的没有冷却,只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和随之而来的剧烈烫伤。   观南镜担心地撑起一点胳膊来看他,微凉的手指放到了夏油杰的手腕上,试探着拿开这份遮挡,发现对方满脸通红,呼吸急促,牙齿已经把嘴唇咬破了,眼角干净,没有泪痕,但睫毛全湿了。   夏油杰紧闭着眼睛,却不忍心用力甩开他的手,像是爱的待宰羔羊一样有种可怜的顺从,声音沙哑地说别看我……   观南镜不懂,就只是怜,怜得心肠都发愁。他拿出手帕来替夏油杰轻轻地按了按脸,哄他:“前辈已经够好了。更何况,就算真的做不好也没关系的。”   “不是的。”夏油杰知道他不明白,越发感到绝望:“不是的。”   是太累了吗?观南镜想。他知道夏油杰要强,并不想强行说些宽慰的话,只替对方拢了拢额发,温柔地说:“我倒是很想要做前辈呢,可惜现在还没有学弟学妹。那前辈和我换好不好?我好想玩这个,前辈答应我吧。”   “我来做前辈,就明天一天。”观南镜和他说:“我来做哥哥,做长辈,我会我保护你,关心你,事事都照顾你……”   夏油杰带着水雾的眼睛与温柔的绿眸相对,听到对方在呢喃:“不要怕,杰,我在这里呢。”   这一刻,爱欲强烈到,让他感觉自己正同时抵达死亡。   ————————   静静真是我写过最会爱的宝,加全是给自己找哥找爹的缺爱儿童,静静却自己是宝宝但天天想给别人当哥哥hhh   今天新的烦恼又是因为nina手贱不小心在传更新的时候看了一眼点击,心梗了,真的心梗了,太恐怖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个点击的栏目就不可以隐藏起来吗,每次看了都真的流眼泪哈哈哈哈哈。写完每一章的nina:每一章都是最喜欢的一章,看了又看,满意得不得了。jpg,现实:每一章都是最差的一章,看完都有海量妈咪受不了然后逃跑了。这个点击真的不能细看,细看是一种巨大的残忍……   但是说这个惨不是为了卖惨的!也不是又心情坏坏要妈咪们哄了!而是想告诉妈咪们,正是因为每次看到点击都知道情况不容乐观,静静好像是个无人爱的小宝,所以nina每天感激妈咪们和我说话,不是撒娇走流程要评论,是真的很感激!!!是真的非常非常感激!!!因为有妈咪们说喜欢, nina就感觉对啊,我写得这麽开心的东西不管怎麽说应该也有一部分妈咪还是会喜欢的吧!还是有妈咪会想要看完的吧!于是又重新高兴起来,又开始美美敲键盘了。所以妈咪们虽然只是顺手给我打几个字,但真的有帮助到nina非常多哦!我说爱妈咪,我发自真心呜呜呜……这章依然是评论都有红包包,今天也很感激妈咪们来看静静希望妈咪们周末愉快,希望明天依然可以见面nina劈叉给妈咪们比一个大爱心! 第45章 高专篇(33)   尽管是第一次扮演长辈,但观南镜表现得非常自然。   夏油杰原本是浅眠的,和观南镜在一起的时候却总是睡得意外沉,沉到他早上醒来发现身边已经没人了时心脏都绷,本能地去摸被褥的温度来感觉对方已经走了多久了——但幸好,下一秒观南镜就像是感应到了他起床了似的,拉开门露出脸来,身上好像套着对他来说有点大的围裙,对夏油杰露出了很有元气的笑:   “早上好,杰,起床正好可以吃早饭哦——”   冷不丁地又被叫了一声“杰”,夏油杰浑身一麻,脸火烧似的烫了起来。   好别扭,太别扭了,别扭得要发疯了。   “我父母已经出门了是吗?你在做早饭吗?别别别,还是我来吧。昨天只是说玩笑话,不用当真……”   他一把从床上爬起来,都顾不得自己的头发乱七八糟,恨不得立刻把围裙和围裙象征的身份立刻索要回来:“镜,真的不用担心的。你看,我现在心情不是很好吗?”   观南镜根本不理他,谁让今天他轮到他当“学长”了。   “昨天我们说好了就今天一天的,不要反悔嘛——”他灵巧地躲过了夏油杰试图解下他围裙的手,因为感觉很新奇而笑:“前……杰今天应该喊我前辈。”   “镜!”夏油杰羞得差点要原地跺脚了。   “是镜前辈!”观南镜扒拉着厨房门可爱抗议。   夏油杰感觉他是调理不好了。洗漱到一半,观南镜要跑来给他梳头发扎辫子。吃饭到一半,观南镜要精心地给他装一个小碗的杏仁豆腐,然后在上面盖一勺桂花蜜。好不容易收拾完了要出门,站在门口换衣服的时候,原本两个人就有点拥挤了,观南镜又要细细地替他整理衣领,塞围巾,戴手套……   就算是在交换前后辈身份,也太超过了。   “我又不是笨蛋,镜……前辈。”   说着羞耻得要死,结果为了让观南镜开心,还是陪他这麽扮演了。   “杰平时就是这麽照顾我的。”观南镜仰起头看他,佯装惊讶道:“啊,原来我一直被当笨蛋了!”   夏油杰忍不住笑了:“没有的,镜和我是不一样的嘛。”   “是前辈。”观南镜矫正他。   “好,好……前辈。”夏油杰投降着低声说,像是把这个词在嘴里含了一遍,含温了才舍得吐出来似的。   他这麽垂着头,在温暖的白色羊绒围巾中看认真给围巾调整结扣形状的观南镜,第一次发现这个狭窄的门厅在冬日上午其实会透进很明媚的阳光,阳光会照亮人的皮肤,头发和眼睛,指尖和鼻尖甚至在某些角度好像是半透明的,光芒完全穿过去了。   好想亲吻。   如果能吻吻发亮的侧脸,吻吻透明的指尖,吻吻鼻尖,吻吻小小的红痣,最后含住柔软的嘴唇就好了。   就在这里拥抱,像两只温暖的小熊一样笨拙又紧密地拥抱,亲吻,亲到喘不上气为止,然后继续亲,不要有尽头。   可他不能,他只能一动不动地站在这里,好像小美人鱼,在最日常不过的站立和行走里忍受只有自己才懂的酷刑。观南镜理好了,刚刚还会碰过他下巴的手指现在就被主人毫不留情地收回去了。   就和他们的关系一样,观南镜可以主动给,给多少都好,夏油杰绝不会主动去要。   小前辈手刚收回去,自己给自己套好手套,就又冲他伸出来了:“好了,我们出门吧!”   什麽哄小朋友的幼师。   “我平时才不是这种语气……”夏油杰发笑,轻轻抬起手递给他。说是递,可其实他的手比观南镜的大不少,根本就是反客为主握住了对方的手。这一会儿他倒是又情不自禁地思考起如果观南镜真的比他年长会是什麽样了,会反过来变成不好接近的漂亮前辈,在夜里一身倦怠地掀开他的被子,俯身和他哑着嗓子说“杰,陪我”吗?   想象都不用继续下去,夏油杰就感觉那个莫须有的自己已经张开手臂了。   啊,打住。   他对脑子喊停,不允许它无边际无廉耻也无所谓地渴望亲密,捏造什麽并行世界里他正在吃香喝辣的好事。   对亲吻的渴望来得很快,去却仿佛遥遥无期。夏油杰只是会在注意力转移在别的事情上时忽视它们,但每次观南镜凑得太近时,它们就又回来了。他惊奇地发现也许是自己从小就被当成精神分裂,长大就开始学着一边看着咒灵一边若无其事地假扮普通人生活,所以竟然意外地擅长忍耐这个事。   观南镜什麽都感觉不到。   这让夏油杰特别痛苦,又特别安心。   他们去看了他以前的学校。但准确来说也不是看吧,因为他们并不想要进去,就只是沿着他从小到大常走的路无目的地逛一遍。夏油杰能数得清每一家老旧的文具店都藏着什麽好东西,嘴里和观南镜讲的全是五彩缤纷的小玩具,零食,带着他去吹泡泡,两个人在街上笑了好久,玩得眼睛都亮亮的,仿佛他的童年也是这麽鲜活和快乐,充满包装纸高饱和的灿烂色彩。   可实际上他对这些店面如此印象深刻,只是因为上小学也是他正式失去所有朋友的起点。他的社团申请表被涂改了十几遍,都没能找到一个愿意接纳他的社团,于是在老师发现了这件事并强行把他塞进了万年无人的历史爱好者社团前,他的每个放学后的傍晚都是在这些店铺中度过的。   老板们又不会知道他是个很知名的疯小孩,就算知道了也不过一笑而过:年年总有几个孤僻的小孩蹲在店里玩掌机,每个人都会有个被排挤的原因,在大人看来并没有什麽值得恐惧,但也没什麽值得同情的地方。   在玩了三个月后夏油杰得到了自从他能看见咒灵以来的第一个朋友,一个漫画店老板的儿子。他们已经互相打照面很多天了,这一次终于坐在一起玩了一会儿玻璃弹珠,对方心悦诚服地和他说“杰,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家夥”。但半小时后他就失去了这个朋友,因为对方的妈妈从楼上形容枯槁地下来时,他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你妈妈是不是一直觉得肚子痛?”   “你怎麽知道的?”   “有个大虫子趴在她身上,头钻在她的肚子里。”   夏油杰其实模模糊糊地有点知道该怎麽办,于是想问他要不要帮忙,但对方已涨红了脸站起来,像躲什麽脏东西似的,手里的玻璃珠都不要了,在地上一砸:   “我以为你和他们说的不一样,但大家是对的,你真的是个疯子!”   第二天,夏油杰诅咒了同学的母亲肚子里长虫子的事情就被大家都知道了。他这天要值日,和他一起被安排的同学却把自己的名字擦掉了,理由是“不想和你这种家夥在一起”。昏黄的夕阳中他费劲扫地,提着沉重的水桶回去拖地,听到老板儿子在走廊尽头的楼梯里哭:   “我是看他可怜,才想和他做朋友,他却那麽说我妈妈……”   夏油杰在那一刻憎恨起了自己,憎恨起了自己就是学不会忍耐,就是学不会不要太快地和朋友说真心话。可是当半年后听说他的母亲去世时,他却还是觉得懊悔起来,懊悔自己没有做些什麽去帮助他们,尽管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麽。   他在走廊上遇见胸口带着白花的他,下意识地挪开眼,对方却像是莫名被刺痛到了,冲过来揪住他的领子:“你看什麽看?我妈妈真的走了,你满意了吗?你这个诅咒狂,疯子,被你诅咒过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这一番攻讦显然是毫无道理的,更毫无道理是他的又加了两拳头。尽管没有人是夏油杰的朋友,但大家也只是沉默着,没人说他干了什麽。调查完后,老师显然也发自内心地觉得他很清白,有点同情地双手握住他的手晃了晃,而后就松开了:   “杰,老师知道你很委屈,但藤野同学刚刚失去母亲,他很不容易,就体谅他一点吧,好吗?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就这样过去吧。”   因为被打了,妈妈被迫从工作里提前下班来接他,又丢掉这个月的全勤奖金。明明被打的是他,被骂是他的,被误会的事他,但妈妈还是一直在弯腰和老师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老师回礼都回累了,不得已转移话题,说夏油妈妈,您也得多关心关心孩子的校园生活啊,杰到现在社团活动都不能稳定参加呢……   他每天放学后没有好好学习,而是去玩游戏机的事终于暴露了。夏油杰的妈妈是从不打他的,她就只是冷,只是怨,只是紧拧的眉头和向下的嘴角一同冒出许多针来,只是甩掉儿子试图握住她的手,在大庭广众的列车上失声痛哭,呜呜咽咽的泪掉到工作服上。   周围的人都在往这边看,有阿姨推了推夏油杰的背:   “你做什麽惹妈妈伤心了?快和她道歉吧。”   小小的夏油杰手指紧紧按在书包带子边缘,快把指甲抠破。这麽站在车上的时刻,他第一次好奇起了外面飞速逝去的铁轨,想知道如果跳下车会发生什麽。   夏油杰的父亲从来都不怨,不像他妻子那样,身上有经年不散的恨意会冒出来。因为他既不用苦熬工作,下班回家后也不用带孩子。他在家里只有一个姿势,就是坐在沙发里看电视。破例的时候就是在夏油杰“不听话”或者又在亲戚朋友面前说“疯话”时从眼镜后面露出一双眼,而后去慢条斯理地拿一根皮带来。   往事多到夏油杰回想不清楚,只是走在这条他曾经走了整整五六年的道路上,坐着一成不变,只是颜色更暗淡,座位更矮塌的列车,看着窗外他曾想过跳上去会是什麽感觉的铁轨,面上依然是什麽都看不出来的,甚至在冬日的阳光里皎如白日月,澄澈又温柔,瞳仁像无暇的子谁家。观南镜一把捂住了他的眼睛,不让他看外头。列车的吊环把手在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夏油杰愣一下,而后笑了起来,拉长了声音同他“求饶”,狐狸撒娇似的:   “前辈,杰做错了什麽呢?放开他的眼睛吧,他好紧张啊……”   恶霸小学长用词霸道,语气却还是那麽柔软:“不要。现在起杰都不准看路了,只能跟着前辈走。”   车还没到原先打算去的站,他们就先下去了。观南镜没手来捂他了,可夏油杰也真就闭着眼睛,乖乖地随着他走。出站台,过马路,下楼梯……对方怕他着急了,和他保证说很快就要到了,夏油杰闭着眼睛,感觉自己的刘海在风中晃晃荡荡,心里想观南镜真的是小笨蛋啊,手牵手这麽一直走到南极洲去他都不会腻,怎麽会急呢?   好像终于到目的地了,他们踩着松软的雪,下了一段缓缓的坡,越走越慢了。夏油杰模糊感觉到了这里是哪,八成是某条沿河公路下面,现在他们可能下到河边了。但是冬天的河没什麽好看的,想滑冰吗?在这里会不会把他冻着呢……夏油杰还在猜想的功夫里,就已经被对方晃了晃胳膊:   “好了,可以睁眼睛了——”   夏油杰睁开眼,一时间,在灿烂的阳光里还反应不过来,只感觉面前在刮什麽小型的飓风。等到他瞳孔缩紧,终于能够打开眼睛,凝聚起视线时,才发现冰面广阔,阳光如金橙,大风在冰面上刮起一层层雪沙,他们的面前腾飞起无数雪做的蝴蝶。在这短短几秒中白日焰火般无比璀璨而盛大地从他们的身边冲过,夏油杰本能地伸手去碰,只有一点晶莹的凉意停留在指尖。   风停下来了,陷入在白蝴蝶狂潮中的瞬间,仿佛是一场梦。   专为他创造的人间奇景。   “刚刚在车上看到这里雪被刮的厉害,就想到这麽做也不会被发现的——”观南镜高高兴兴地往前跑了几步去接雪花,又转回头看他,眼睛在阳光下被照得又浅又透亮:“虽然没什麽用,但真的很漂亮不是吗?昨天变蝴蝶的时候,感觉杰好像很喜欢的样子,所以觉得今天也应该试试。”   “你看起来是喜欢的,真是太好了。”他的话音沾染上了十二分的快乐:“我好幸福。”   不是,我不喜欢蝴蝶,我只是喜欢你。   这边好安静,冬日里,根本没人下来。夏油杰把手放到嘴边,冲他喊道:“前辈——可以和我交往吗——” *   这不是他们很久以前看的一个老电影里的桥段吗!说起来上个月看的《情书》里也有,冬天要冲着雪山与冰河喊话难道是什麽习俗吗?观南镜笑了起来,也学他的动作喊了回去,也回了他电影中的台词:“对不起,郁子,我还要远行啊——” *   “别等我啦——” *   “别等电话了,少爷。”   新年越发近,五条悟堂屋为圆心往外几百米的范围内却越发安静,大家生怕又做错什麽惹这混世魔王闹脾气。也只有从小带大他的半是保姆,半是启蒙老师的老太太不怕在这儿摸老虎屁股,先是带吓破胆的小侍女们敢进来开窗的开窗,挂帘子的挂帘子,擦桌子的擦桌子,她自己端庄地在五条悟身边跪坐下来,用手里的扇子虚空敲了敲他大少爷从披散丝绸里衣中露出的赤/裸胸膛,提醒他不要这麽没个形状。   “谁等电话了?”明明二十四小时趴在这儿,但五条悟还在嘴硬,嘴硬中又夹杂着一点咬牙切齿:“我就喜欢躺在这儿。”   ————————   *不算表白哈,是“身份倒错”的虚假游戏里才可以喊出的虚假台词,杰和镜喊的都是台词。但杰是藏着真心的,镜以为只是在玩(。)   对不起妈咪们,第一下好像粘漏了一段, nina补上了啊啊啊啊。今天也还是评论都有红包包!nina有时间一定给妈咪们回评论呜呜呜呜,每一条都超感动!好好珍藏了!爱妈咪们,狂风骤雨般的亲吻!我亲亲亲亲亲亲亲亲尾巴甩成螺旋桨飞上天和妈咪们亲亲!明天见静静也举起来给妈咪们亲亲!(是纸糊的所以万一亲花了不要怕)(二次元宝是这样的) 第46章 高专篇(34)   “……需要回东京?”   观南镜在接到夜蛾正道的电话前,正和夏油杰一起安静地待在床上听音乐呢。窗外依旧天晴无雪,树上挂满银霜,柔亮的光投在他们身上,在微微凹陷的床榻上留下浅浅的影。观南镜带了香炉,此刻又点,夏油杰披着黑发,平躺着举起书看,他趴着玩动物森友会,忙着给两个正在吵架的小动物劝架。   两人一左一右,分享放在中间的音乐播放器和一副耳机。   最近夏油杰爱听的歌是EVA的经典片尾曲《fly me to the moon》*。以前这是他最没感觉的一首,总是会跳过,现在却设成了单曲循环,仿佛MP3里只剩下了这一首歌。   和外面不一样,高专内是不看重英语教学的,因为国内和外部的咒力浓度根本不是一个水平,这天然决定了咒术圈的内核就在这里,很小,毫无动摇。观南镜的英语水平完全是幼儿园起步阶段,即使歌词很简单也听不懂,只是单纯在欣赏曲调和歌手慵懒的嗓音。   “Fly me to the moon and let me play among the stars……In other words,hold my hand……In other words,darling kiss me……”   温柔的情语一遍又一遍在他们耳边环绕,夏油杰举着书,看了什麽印象完全不深刻了,只知道骨头好像被换成了奶糖,正要在阳光里化开。   他觉得自己太幸福了,幸福到狡猾,狡猾到有点可悲。   太安静和闲适,以至于他那没几个联系人的电话响起来时,观南镜还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有人在找他。   可他完全没想到会是夜蛾正道。   也没想到对方猝不及防地在假期里要把他召回去。   “真是抱歉,观南。”夜蛾正道听起来也挺疲倦的,约莫是因为他这样年纪的咒术师,在年节里也没有假期:“因为是紧急事件,需要一级咒术师也就算了,更关键的是在过年期间不好闹出太大的动静,会让人心很浮躁。能不损毁建筑物,悄悄解决是最好的。”   难怪会找到他的头上来。   “加班工资按五倍算。知道你现在回来不方便,会有值班的辅助监督负责接送的——”   夏油杰还捧着书,但早就翻不动页了。他垂着睫毛,听到观南镜说:“我明白了。”   指尖在厚实的书页里按出了一个指印。没等挂掉电话的观南镜和他开口,他就已经抬起头来,抢先说了话:   “没关系的。”   “前辈要一起回去吗?我们两个人在学校里过年也没关系的,可以在东京附近玩——”   观南镜已经发现了他和父母的关系是真的不大好,他爹妈有点把他当为空气的意思。儿子回家来这三天,他们除了和儿子提过一次还需要他额外赞助点过节费,好带亲戚朋友去北海道旅行,就没有再说过什麽话了,就连吃饭也是分开的。第一天他母亲还问过一次,但夏油杰冷淡地回了句“让您一个人做这麽多家务太辛苦了,不用了”,他母亲便红了眼眶。   父亲严厉的声音很快就从走廊那头响起,没有身形,只有含着厌烦的语气:   “你现在挣两个钱了不起了?这个家容不下你了?怎麽和你妈妈说话的?”   “别说了,别说了,这孩子从小就怨我,和我不亲,没办法的事……”   观南镜又被夏油杰捂住耳朵。他抬起头,看着对方平静的脸,觉得应该是他倒过来帮他捂住才对,于是他也确实这麽干了。他们两个人在这儿捂着对方的耳朵,像在玩什麽奇怪游戏似的,不是一般的幼稚和滑稽,不是吗?没忍住都笑了起来,大人们在碎碎叨叨地说什麽,一下子就听不清了,好像汤上面飘着的油花一样,进不到水底的世界来了。   那个时刻,夏油杰又非常想亲吻他,亲吻他含着笑意的眼睛,亲吻眼尾柔软的弧线。   现在这种感觉又涌了上来,观南镜说着“和我一起回东京”这种话,听起来简直像是在邀约他私奔,离开孤独的牢笼。可是他没有同意,当然不可能是因为眷恋或惧怕父母,而是他心中一直隐隐的不安和愧疚此时仿佛才终于落了地。   “正好……去悟家里吧。他家里过年更正式,更好玩,而且你也该去找他,不然他该气坏了,这麽闹别扭可不行啊,总该和好的——”   夏油杰呢喃着抬手,抚摸观南镜因为俯身而垂下的黑发,帮他别到耳后去,有种用刀剜下血肉的痛楚,和在这种痛苦里生发出的熟稔的安定,仿佛这种感觉才是他最可靠与踏实的朋友。   他微笑起来:“我的话,几天后就又见啦。”   “不要。”观南镜拒绝:“不想把前辈一个人丢在家里。”   “不是还有关系差劲的父母嘛。虽然差劲但毕竟还是亲人……”   “不要。”观南镜趴下来,搂住他的脖子:“一起去前辈家里不行吗?”   “……离开你我也没事的,镜,别这麽担心。”夏油杰轻轻叹了口气,摸了摸他的头发:“难道你没有出现的日子里,我都没法在家里过春节吗?也不是这样的。”   观南镜不知道该说什麽了,因为说到底他不太会勉强别人的意志。他能感觉到夏油杰不太快乐,但也能感觉到对方确实想要他自己去东京,不用他一起。   “也许是我离不开前辈吧。”他把这种混乱归结为自己的情绪,心不在焉地揪了揪夏油杰居家服的上的扣子,对方的心脏隔着衣物,在他的手背下沉沉跳动:“对不起。”   “万一实在想我的话,就找我吧,什麽时间都会去见你的。”夏油杰到底没忍住,这麽加了一句。可他心里觉得,观南镜是不会想他的。从来都不是对方离不开他,他从来都不是观南镜的生活必需品。   “哈?你们是有什麽毛病?”   五条悟得到消息时把手里不知道几百年的龙耳玉杯给砸了,玉崩在地板上,一点点残余的茶水渗进了木头的纹理中。他却无知无觉,依然只蹙着眉,没有发火,但火气其实是真上来了:   “大过年的故意派任务把人弄回来,我给你们脸了,耍这些花招——”   “也不是故意的事,少主,确实没有更合适的人,那边毕竟是车站,人流量那麽大,如果在过年时间‘忽然’塌坏了,会让多少普通人惊吓啊……”   咒术师做事,除了祓除已经产生的咒灵,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工作就是要尽量把会让普通人恐惧和讹传的东西掐灭在摇篮中,否则他们会源源不断地生出更多新咒灵来。这一会儿下属的理由是很合理的。可这份合理中,塞了多少向他来邀功的私心,五条悟心知肚明。   他本就为自己总是被观南镜牵着鼻子走而不开心,现在连身边人都这麽明晃晃地看出了他的毛病,就让他感觉更不爽了。   “滚。”他声音平静,却让人打寒战:“再有下次,你这活别干了。”   老师在沏茶,轻轻地转着手腕,不是一般的仪态端庄。她回想起五条悟小时候坐在她面前那副无悲无喜,冷酷端方的神子样,再看看现在这个像是大型猫科动物一样窝在软垫上撑着脑袋没形状的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   “也未必是刁难你的小家夥来讨好你,朝你报个喜信,想讨个好,不是多大的坏心,结果碰一鼻子灰夹着尾巴走。少爷老这样,不是做家主的样子。”   五条悟不回她,只是眼神越发沉地盯着点亮信号都满格的手机。   “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到东京了。怎麽会还不给我打电话。”他眉心又拧了起来:“他遇到什麽麻烦了?他为什麽不找我?”   老太太服了,在油盐不进这一块,五条悟确实是十几年如一日,从没变过。今天都腊月二十八了,她也该回家团圆了,但离开前,她决定帮徒弟最后一次。更关键的是,她也真想见见那个小学弟是何方神圣,能把五条悟折腾成这样。   她起身,手里的茶全泼进了特制的炭盆上,盆内火却依然旺,带着馥郁茶香的烟缭绕而出:   “山不就少爷,少爷不能去就山吗?”   “我都说了不要理他了。”   “那人家是在听少爷的话呢,少爷气什麽?”   “他别的话都不听,怎麽就把这个当真?”五条悟把手机砸了两下,试图确认它真的没坏:“我看他就是故意欺负我。”   “少爷要是不愿意,有谁能欺负到你头上来。”老太太捂嘴柔和笑道:“既在意人家,又何苦骗自己不在意。人家小,让一点便让一点,有什麽心里话,到家里来再说也不迟——少爷,快起身换衣服,接人去罢!”   观南镜的任务做得挺顺利的。又是一只二级咒灵,不知道怎麽会生在车站里,也许是经年累月在这儿堆挤的诸如赶车,人挤人,买不到票,要迟到了,和亲朋好友爱人告别一类事导致的细小负面情绪,最终在这个不合适的时间里堆生出了一只咒灵。   因为已进入新年假,不管是警察还是高专方面,响应都有点慢。辅助监督一路超车带着观南镜来,他也在里面救下了十几个新年还在值班的工作人员以及一些赶夜班车的乘客,可依然有两个人遇难了,听描述应该是咒灵刚出现就被拖走了。其中一个受害者甚至刚当妈妈不久,现在却连牙齿都找不全了。   她丈夫把宝宝也带来了,大概是家里实在没人照顾。他们崩溃的哭喊声在别的幸存者家属喜极而泣的呼声中,显得那麽不起眼,又那麽响亮。观南镜又在车站里里外外走了一圈检查,确认已经没有残存的咒灵,建筑物也全被他恢复原样后,才安下了心,和辅助监督还有警察们确认事件了结。   虽然做咒术师才只有半年,但观南镜还是发现了,大部分工作会好像都会让人不幸,会让人痛苦,劳累,掉头发,生脊椎,产生很浓的怨怼和绝望,喝了酒在墙上写“一工作我就不再是人,而是一个为有钱人劳役的牲畜”这类话。更重要的是很多遇到咒灵的无辜受害者都是这种总是需要值班的类型。可是不工作又怎麽生存呢?哪怕现下经济状况并不算差,普通人的人生也还是充满了困苦,实在是太不容易。   怀揣着对这种活着好苦的思索,观南镜脱掉手套丢垃圾桶里,出门打算坐车回高专,然而刚坐电梯上到地面上就愣住了。   道路尽头是青的柏油路和洁白的雪,一辆黑色的轿车安静地停在这儿,挡住了人形信道。车站方圆三百米内无关群众都被疏散清空了,此时除了穿过城市的风,并没有别的声音。但观南镜听到了自己心脏猛烈跳动的咚咚声:   靠着车门,一身羽织的五条悟宛如神仙一样站在那儿,还是没消气似的撇着嘴,但已冲他伸出了手,掌心朝上,语气里沾染着无可奈何的抱怨:   “还不过来啊,我的小祖宗?”   观南镜意外地和整个五条家的大院子很适配。他本来就有种古旧的端正,不说话也不笑时那种在寺庙中浸染出的寂静气质就立刻回到身上了。   五条悟抱着胳膊靠在庭院里的树上看他,身边簇拥着盛放的山茶花,观南镜正好端坐在圆形的窗中间被梳着头发,比他想象中坐在这里时的模样还要更漂亮些。他换上和衣被安放进这座古老的宅邸时,仿佛一株原本就长在这里的竹子被移了回来,又好像是一只被放入了精致小屋的金丝雀。   五条悟模糊感受到了一点为什麽古代人总喜欢把人买回家里养着。   这还是他第一次把所谓的“朋友”带回家。他的父母亲戚其实都非常非常好奇,表面上冷淡无比地在彼此那儿装b:“不过是普通人家生的,没什麽好看的,左右当个客伺候,不落了体面就行”,实际上私下里都猴急坏了。   一回自己屋里就派下人偷偷摸摸来看。   衣服都没换完的功夫,来送礼的,问事的,迷路不小心迷到这边的侍从侍女就多了一大串,全被烦不胜烦的五条悟给赶走了。   侍女们围着观南镜折腾来折腾去,见他年龄下,生得漂亮,眼神语气又都干净温柔,院外的五条悟也只是看着不管,便逐渐大胆活泼起来,一群小雀儿一样一叠声地夸他长得好,同他搭话。五条悟逐渐蹙起眉头,看这五六个人围着他折腾,衣服越来越多,越来越重,还开始讲礼仪规矩,便忍不住了,直接撩门帘进去说别弄了,吓得侍女们看都不敢看他,低着头四处乱躲着退了出去。   他们俩不过闹冷战闹了一星期,现在一对眼,却感觉好像已经八百年没说过话似的,倒是都不知道该怎麽开口了。观南镜垂着头继续理着一个褶都没有的衣袖,五条悟手也是,拢在袖子里怎麽也放不平,同他别别扭扭地说:   “不用听那些废话。在我家里,我说的话才是规矩。而我的规矩就是没有规矩。”   观南镜低声说:“我听听也没事的,前辈,谢谢你。”   他想了想,又努力找话题:“她们为什麽都躲你?”   “怕被当成勾引我。”五条悟简单粗暴地概括:“避嫌。”   “前辈的家里,怎麽所有人都要和你避嫌。”   一路上来都是这样。   空气一时间有点安静。   衣料摩挲的窸窣声响起,五条悟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观南镜看着他从花纹隆重繁复的宽大袖口里掏出了一个小木盒。   “手伸出来。”   五条悟看他。   观南镜不明所以,也抬头看他。然后就被捏了捏脸:   “怎麽和杰待了两天又变笨了,手给我,这是礼物。”   盒子里是一双镯子,一对流光溢彩的衔尾蛇。   显然不是普通镯子,仿佛半透的银的材质,蛇身上层层叠叠缠绕着无数灰色咒言咒纹,镯内仿佛绕着两条极细的血线。两条蛇却只有一双眼,每条一只,极其特别的冰蓝光泽让观南镜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五条悟的眼,对方正握着他的手替他戴上,左右来来回回地看,露出满意的神色:   “衬你。”   “前辈……”   “这是可以抑制人咒力上限的手镯,对别的咒术师来说是绝对的枷锁,对你来说倒算好事了。”   “前辈,蛇的眼睛是拿什麽做的?”   “当然是蓝宝石啊,不然还能是六眼吗?看你的表情,又乱想。”   五条悟捏着他的手,凑身来碰了碰他的额头,轻声嘲笑:“笨。”   观南镜在看手镯,手腕没撑着地板,坐得不稳当,被他这麽一碰便往后倒,幸好五条悟眼疾手快替他撑了一下后脑勺才没碰到。   “还没和你算账呢,混蛋。”就这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也挺好的,感觉火气都消了点。五条悟索性俯身压得更近了些:“为什麽不给我打电话,和杰一起玩就那麽开心吗?把我全忘了是吧?”   ————————   *其实是一首老歌了,原名是《in other words》,就是告白曲目, “fly me to the moon”等于我爱你。60年代就在美国已大红大紫的一首歌, EVA是翻唱。这首歌不断被翻唱然后不断变新经典hhh。   有个趣事是这首歌的唱片是坐着阿波罗飞船上过月球的,成为了第一首在月球上播放的人类歌曲,所以它真的做到fly to the moon了。非常隐晦浪漫的故事,完全可以想象杰哥的少男情怀吧……可惜静静什麽都不知道,他只是随心一听。   *五轻描淡写送出的手镯其实并没有那麽轻描淡写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鹅叫)(扭动)   今天也爱妈咪们!评论都有红包包!!!啾咪啾咪啾咪!!!明天见(跑来跑去)(跑去跑来))(给妈咪们送糖果吃) 第47章 高专篇(35)   和小学弟一起在地板上乱滚胡扯是五条悟预先没设想过的剧情,毕竟昨天他还咬牙切齿地在脑子里排练节日后上学如何朝对方兴师问罪的大戏时,可没想过他今天就亲自把人接家里来了。   也没想过在吵架前他已忍不住把五百年前祖宗的眼睛往观南镜手上套了。   这一会儿如果对人太凶了,是不是难免显得不好,显得他对祖宗不是很恭敬。虽然他小时候是差点把家里祠堂烧了的,但此刻五条悟临时决定尊重一下,又怎麽了呢。   “你就使劲欺负我吧,在我家里,穿我的衣服,戴我的祖……戴我祖传的手镯,睡我的屋子,还气我。”五条悟滚了一下揪住观南镜的耳朵:“还不和我道歉——”   观南镜滚了一下,又翻到他上面来了:“但是前辈明明就是在乱发火……”   “乱发火?你厉害了是吧,我生气了也不管,就直接说我是乱发火?”   “我想管的,前辈不理我,还用大雪块砸我。”   “哈?老子什麽时候干这种事了?老子没有。”   他们幼稚累了,当然主要也是翻到了大柱子边,没地方了,扯着彼此的耳朵衣服,乱七八糟地靠在一起,穿着再昂贵的衣服,躺在再奢华的木地板上,也没什麽贵公子气质了。五条悟银发都乱了,揪着他的脸,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控诉道:   “你被雪砸了,可以和我发脾气,但你就直接不和我说话了。镜的心肠怎麽回事,好脆弱。”   观南镜也不知道自己在介意什麽。这一会儿他黑发乱乱地披散在地板上,有一点贴在了脸侧,他自己没注意到,只是不自知地有点专心地抿着嘴唇,显出一种钝钝的倔强来:   “……我只是觉得,觉得前辈有点欺负我。”   “啊?”五条悟的第一反应是:“你现在才发现吗?原来镜是真的笨蛋啊。”   观南镜:……   无良学长还是没忍住爪子,帮他拨下了脸上的头发,理直气壮地说:“我当然要欺负你了,谁让镜很好玩。”   这是什麽受害者有罪论,观南镜刚刚还只是有点小委屈,现在却简直有点震惊上了:“可是前辈怎麽会欺负我……”   “怎麽不会?”五条悟凑近了点,睫毛都快蹭他脸上来了:“我还总是想咬你呢,没咬你已经很克制了。”   “为什麽要咬我?”   这个问题有点难住五条悟了,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窗外又开始落雪了,但日光又还没来得及退,从和纸窗外透光进来,在观南镜的脸上,素白的手心和他自己的后背上温暖静谧地落下雪花毛茸茸的影。被这双澄澈的绿眼睛一眨不眨,全神贯注地盯着看,五条悟感觉牙痒得空前,俯身揪住他的脸,真的在上面轻轻啃了一下,才舒服了:   “不告诉你。”   前辈怎麽忽然就变成咬人猫了!观南镜发呆。   闹了半天,两个人衣服都乱了,五条悟从小就不喜欢被很多人围着照顾,自己理得很利索,复杂的衣物很快就又重新包裹回了他完美的躯体上,这麽多层依然挡不住宽肩窄腰的漂亮线条,越发显出矜贵来。观南镜则是因为不熟悉衣服的穿法,所以绕了半天反而越弄越乱了,五条悟扭头看他小猫扯线头一样呆呆的表情呆呆的手,已经认了自己的侍从命,都懒得抱怨了。   “少爷,请过来。”他掀起衣服跪坐下来,拍了拍自己面前的地板,似笑非笑地说:“让悟来侍奉您吧。”   “前辈,你在阴阳怪气吗……”   “再顶嘴,老子把你衣服全扒了丢外面池子里去。”   明明一身松竹纹,怎麽可以说这样粗野的话嘛,观南镜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背对着五条悟坐下。对方松开了他的外衣和腰带,细致地重新替他整理衣服。也不怪他衣物乱了,小侍女们大概是不好意思在他身上摸太明白,穿得不大紧,五条悟这一下调整完了,观南镜看着正正好好,一丝不差的衣袖,才后知后觉地想到:   “好巧,衣服正好合我的尺码。”   巧你爹个头,显然是我提前给你做的,你看不出来啊?五条悟在心里痛骂观南镜是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叫他抬起手,两只手环过去,揽住他的腰,替他束腰带,嘴里哼了一声:“大过年的,我还能缺了你新衣服穿吗?”   他最后伸手替他理了理后颈处的领子,把肩颈线条抹平,忽然发现观南镜真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看起来很好咬,如果能在脖子或者耳垂上也咬一口就好了。   硝子医术不精,我肯定是真变异了,但她没检查出来。   家入硝子正在家里煮红豆饭,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被穿着围裙的爹妈团团围住,捧着脸大呼小叫着问心肝宝贝怎麽了是不是冻感冒了。她疯狂走位躲开说自己没事,肯定是替无良男同学背黑锅了。   衣服穿好了,五条悟的手却迟了一会儿才落下。   他们还是这麽跪坐着,这下如果再有人从外面看,他们就是一同嵌在圆窗里的一幅画。   观南镜深怕五条悟有什麽深意,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才回头问他:“前辈?这样就好吗?”   “没好。”五条悟面不改色地说谎:“我腿跪麻了,给我揉揉。”   咒术师们腊月二十八和普通人做的事差不多,蒸馍打糕贴花。五条悟显然是没什麽下厨房的兴趣,带他转了一圈看年糕是怎麽打出来的,又蘸糖偷吃了两块,就叫人把他屋里的许多东西都搬去观南镜的房间,开始写字画画了。他自己屋里的字画贴花,是从来不要别人写的,他总嫌丑。这一会儿连带着观南镜的他也要一起画,案头叠一堆正红的宣纸,慢慢地调金粉。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外头风雪大了,薄薄的和纸窗却不动如山,显然不是普通的东西,不知道有没有什麽奇怪的咒力设计在里头。屋里不知道用是的什麽蜡烛,比高瓦数的电灯泡还要亮,照得整间屋又是和白日里不同的光彩。观南镜好奇,便拿了搁在烛台旁的小剪刀,俯身去剪烛花。   五条悟刚提着细细的青玉管紫毫提笔按着画了一丛苍劲有力的竹,点压按出流畅饱满,尾部飘逸的一片叶,才晃神发现旁边人没了。下意识地抬头找他,只见雕花的木门正好隔出一个方框,他就站在框里,提着玉一样的手腕靠着蜡烛,衔尾蛇冰蓝的独眼亮如钻,温暖的光照得他连发丝都笼上了一层橘红的光。   烛焰晃动,像是在温柔的绿色眼眸中绽放出两朵小小的烟花。   五条悟手底下一晃,划了好长一道印子,很完美的一张画立时报废了。   “别离那麽近。”他却没发现手底下的灾难,只顾着和学弟说话,声音轻得好像怕惊动了烛火似的:“把你头发撩着了怎麽办?”   他父母的侍女来请他们一小时后去吃晚饭的时候,终于找到机会偷摸看了一眼少主的客人究竟长什麽样子,是不是真和他们说的一样漂亮得像观音座下童子长大了——一抬眼却只撞进五条悟的眼睛,被抓包抓了个明明白白,立时吓得什麽都忘了,赶紧退了出去。   少主的眼睛是不能随便看的,很多人都这麽说,她心中惴惴不安。五条悟把人吓跑了,自己却是很满意,扭头看身旁在慢慢往炉里添香的观南镜,得意道:“你看,我就说他们胆子小吧?”   观南镜一边用小钳子翻动香料,一边询问:“前辈家里好多男孩女孩子,他们都是咒术师吗?”   五条悟不以为意,随口答道:“不是,大多是祖辈还有点才能,到他们可能连咒灵都看不见了。”   “那他们为什麽不去上学呢?没有办法过普通人的生活吗……”   “是啊。”五条悟笑话他:“都签了卖身契,还被诅咒了,不得不在这里做下人呢。”   观南镜哭笑不得:“前辈,我不是这个意思……”   “现在肯定不像以前,想走都能走,可是走了有什麽好的,多的是人想进还进不来呢。”   五条悟已经画好了松竹梅,现在又开始铺开新的纸,眼里看着他屋里盛放的白莲,信手描绘:   “从小知道惯了咒灵的事,就没法假装它们不存在了。待在本宅里,虽然伺候那些怪脾气的老头老太很折磨人,但好歹有吃有穿有住,能挣一份家财,平平安安,不会糟咒灵吃了。而且,他们大多得为将来做打算,万一以后生的孩子又有了点咒术师的天赋怎麽办?还是得回来谋份好的差事。”   孩子觉醒了术式,并不是说起来这麽简单的一件事。成年的咒术师可以很轻易地融入普通人的社会,只要假装自己看不见怪东西就好,但小孩子做不到。   咒术师的命运仿佛也在随着血脉代代相传,很难从中彻底挣脱出去。   生活真是不容易,观南镜添香的手不知不觉就停了。五条悟莫名想起夏油杰常吐槽他“吓死人的封建大家庭”,一时间也担心起了观南镜是不是感觉他是个剥削狂,忽然觉得这富丽堂皇的屋子和他作天作地的行为好像带了种无法被谅解的错似的,于是架了笔问他:“在想什麽?”   “我也不知道,前辈。”观南镜看他:“只是觉得活着好难。”   “胡说。”五条悟不喜欢这个话,用热手帕擦擦手,捏了捏他的脸:“我在这里呢,有什麽难的。”   不是我难,是别人难。观南镜不说话了,又开始替他磨墨,可是普通的墨他会磨,金粉墨便不大行了,怎麽都调不出合适的稠度来。五条悟看笑话,也不纠正他,在改加水的时候骗他加粉,该加粉的时候又骗他兑水,最后见观南镜急得鼻头上都冒汗珠了,才好歹停了逗人的意思,自己接过来随便调了调便好了,又叫他别动。   观南镜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眼睛在光里,像是云拢雾绕,比刚刚远远在蜡烛旁肯定是清楚得多。五条悟心念动,寥寥几笔就勾了他的神态出来,但要再画细时,却莫名悬住了笔,不大愿意再细画了。   画是要悬在他屋里,或者贴窗户上的。   不想叫旁人看,也不想被人发现,细细地去画一个人的脸好像是一种太情意绵绵的事,五条悟感觉这麽画了太叫人害臊。   于是他悬停了半天手腕,到底是直接搁了笔。观南镜倾身想来看,却被他捂住了眼睛。   “这张不给你,是我的。”   观南镜倒是想到了一个新问题:“前辈给前辈画过吗?”   “没有,怎麽了。”五条悟把画烘干了,直接卷进袖子里,此时笑了起来,把他松开,凑近观南镜的脸打趣他:“吃醋了吗?”   “不是。”观南镜乖乖地比划了一下,满眼期盼地看着他:“那可不可以再画几份,前辈也该有。”   五条悟:……   他不想送画给夏油杰,感觉这行为放在东京时尚dk们身上就有点太过头了,显得很痴傻,会被对方嘲笑:“不要——他要是想要的话,他自己会和我说的,不说就是不想要。”   “才不是呢。如果收到画的话,前辈会很开心的。”   “他当然会开心啦,他接下来一年都能拿这个事笑话我。”五条悟都快控制不住表情了,撂笔不干了:“反正我不画。”   看了眼观南镜的表情,他就像读心一样轻松看出了他的想法,警告道:“你不准拿你的送他。”   小学弟的表情好像一下子就垮下去了,甚至还有点委屈地抿着嘴,在侧脸抿出小小的幼稚的圆弧来,看得五条悟更气了:“我给你画半天,手都酸了!”   你管都不管,就顾着惦记别人!   观南镜抬起眼皮来看他,小声问:“要揉揉吗?”   五条悟立刻又不气了。   观南镜原以为晚饭会是很普通的,单纯坐在圆桌或者长桌边吃晚饭,但过去时他才发现他实在是太小看了五条悟家里有多少人,每个人又要有自己的案几,不是一般的大,也不是一般的乱。而且在众目睽睽下入座吃饭还是小事,他倒没有很紧张,好奇居多,但接下来发生的动乱就完全不是他能料想到的事了。   作为礼仪上的主人,五条悟的母亲满面笑容地握住了观南镜的手,端的是亲厚的长辈样,要亲自送他入座,然后一低头,看到他手上的镯子,马上就站不稳了:   “家,家主……”   五条悟他爹面色柔和地跑来一看,昏得比他老婆还厉害,看起来仿佛已灵魂出窍,马上就要口吐白沫栽倒在地:“祖,祖宗……”   不知道是排行第几的一个叔公伸脖子瞧了一眼,立刻发出一声惨叫:“老祖宗的眼,眼睛?!怎麽在这儿?那我们明天祭祖拜什麽?”   他旁边一个姑姥太这才明白发生了什麽,竟凄惨地噶一声,而后昏厥了过去。   席上是真的大乱了。全是呻吟,哀嚎的人和侍从侍女们惊慌地跑来跑去问情况的事。   “祖宗?眼睛?”观南镜愣愣地抬头看五条悟,本能地伸手要去摘镯子,却发现这双松松垮垮的衔尾蛇却仿佛咬死在了他的手腕上一样,怎麽也拿不下来。   五条悟理直气壮地嚷嚷着掩盖心虚:“死了的六眼就不是六眼了,挖出来确实是蓝宝石,我也不算骗你啊。”   再说了,祖宗的眼睛怎麽不算是一种“祖传之物”嘛!   五条悟已经拉着观南镜坐下,非常淡定地准备开始吃饭了,对着在腊月二十八乱成一锅粥的亲族们优雅宣布:“别演了你们,多大点事,这玩意平时就放那儿,又没有用!再说了,等熬个几十年等我也死了,不就又有一对可以摆了,急什麽呢——”   “少主,怎麽可以如此咒自己啊!”   众人哭得更大声了。   观南镜感到很抱歉,不管怎麽说,把人家五百年前不知道往前多少个祖父的眼睛戴手上还是太过分了,也很恐怖。更关键的是下午五条悟送他这个镯子时他就很不安了——蛇眼和他的眼长得太像,明明不是他的眼睛,也让观南镜感到一种无法描述的生生的痛,所以不愿意戴。   可五条悟偏要他戴,见观南镜一直在那儿摘,他今天第一次真的沉了脸,扯过他的手来不让他动:   “别拽了,除非我把咒术解了,不然你拿不掉的。”   观南镜怔怔地看着他,咬着嘴唇:“前辈,谢谢你,但是……”   “没有但是,我也不要听你说谢。”五条悟不愿意看他:“镜要是能懂事点,我才不用这样。你只知道不想要别人死,自己反而压根不在乎活不活死不死的,天天乱用你这条小命,但你有没有想过我在乎?我比你在乎许多许多?”   观南镜垂下头,感觉鼻尖泛酸。但他从小就不被允许流眼泪,此时此刻也掉不下泪来,就只是眼眶一阵阵发热:“是我给前辈添麻烦了。”   大雪暂时停了一会儿,和纸窗透得很,房屋庭院仿佛都被雪和月浸透了,往屋里压着万千华光,硬是盖过蜡烛显眼的火色。隐隐约约的钟声从外头浪潮般拍进屋里,观南镜下意识地仰头去看屋内的佛龛,却被五条悟轻轻地捏着脸拧回来。   “笨蛋小镜,笨得没救了,哪怕你真是我的麻烦,我逃过一天吗?”   他垂着银白的睫毛,仿佛面上覆着霜雪。   “别去看佛,看我就够了。”   “佛像全是泥塑的哑巴,他们不会答话。可我会应你……永远会的。”   ————————   评论都有红包包!   镜很信任5啦,但他内心深处一直是非常孤独和悲观的,并不觉得别人有拯救他生命的义务。他强求了别人的生命(理子和夏的),但却希望别人不要强求他活着,不用对他的命运付出太多,如果他死了,他希望大家能和他一样坦然接受,不要太难过。5则是一个“可我偏要勉强”的心态,应该挺好懂的吧!一个是我愿意为你去死,另一个是我只想要你为了我去活。   新年篇快结束了hhh,但还有好几个重要剧情没写啊啊啊啊,下一章有惊喜,惊喜是什麽nina不说(怎麽感觉在诈骗一样)(扭来扭去)(扭去扭来)(全靠妈咪们溺爱)(撒娇)(狠狠撒娇)(变成扭扭糖)(妈咪们明天见)(爱你们爱你们爱你们爱你们爱你们)(啾咪啾咪啾咪) 第48章 高专篇(36)   原本兵荒马乱的这一天应该在观南镜差点哭鼻子趴在五条悟腿上被对方揪了半天头发时就圆满结束的,一天内从夏油杰家里赶到东京,干了任务,又被接到五条悟家里玩了大半天,他也确实很累了。   但不幸就不幸在,腊月二十八这一天,咒术师家族好像有什麽睡前喝酒的习俗。   准确来讲是三杯酒,一杯撒给天地,一杯浇向火盆,一杯倒进嘴里。   大概意思是借着酒劲要驱逐邪祟,镇压咒灵的意思。   五条悟是必须要干这个工作的,毕竟他是这个家庭精神上和实际上的支柱。刚喝完酒的时候,他看起来也还好,甚至在月光下跳了一段祈福的舞,咒力华光丰沛,姿态翩若惊鸿,看得上上下下热泪盈眶,显然是已经光速原谅了他把祖宗的眼睛随便送给了自己小学弟的荒唐行为,主打一个崇拜加溺爱。   观南镜录了两段模糊的视频,终于得了空,第一时间抽出手来给夏油杰发了信息。对方也不知道是巧了正在手机边,还是单纯一直在等,立刻回了消息,告诉他玩得开心就好,然后过了十几秒才又发了一条消息:可以打电话吗?   紧跟着的是:不不不,还是算了,已经很迟了,你该睡了。   观南镜把打到一半的“我今天吃了年糕,还画了画”删掉,想到按照他这个输入速度,确实是不如打电话来得好,但现在还在外面,暂时有点腾不出手,于是他迟疑着问:“前辈可不可以等我半小时?”   当然是可以的,他都盼了他一整天了,怎麽可能会等不下这一柱香的功夫。   通话一开始,明明也是很正常的。观南镜和夏油杰细细地讲了自己今天干嘛了,才讲到看打年糕的时候棒槌上会粘着柔软的年糕条被拉起来,又软糯又好吃,忽然就有一个醉醺醺的五条悟“哗啦”一声拉开了他房间的门,还穿着跳舞祝酒的礼服,脸庞通红眼睛雪亮又迷离地举起双手宣布:   “镜!不要睡了,起床起床起床,我们一起去泡温泉!——”   “少主!”   侍女们惊叫着逃窜,对他退避三舍。   观南镜猝不及防,呆呆地捧着手机看他:“前辈?”   五条悟压根没注意到他在打电话,准确来说他甚至有点分不清这屋里头哪个是哪个,先去热烈拥抱了垂下的帷幔(…)发现这玩意原来不是他的小学弟后才一个转身扑,又扑到了观南镜的背上,一米九几的个子把他压得直接就栽倒在地板上了,发出巨大的咚的一声,得亏五条悟的手替他垫着了,不然得砸得够呛。刚刚还风华万千的五条家少主此时没骨头的猫一样紧紧裹住了他,用额头抵着他的后脖颈蹭:“走走走,跟我走……”   “前辈,我在打电话,和前辈说句话吧?”观南镜费劲地转过身推开他,举起了手机。五条悟呆呆地问:“杰?”   夏油杰无奈的声音带着电流感从外放口中传出来:“你到底喝了多少啊——”   “就一杯而已,我可没醉。”五条悟嘻嘻哈哈地说:“你要和我们一起去泡温泉吗?”   “我不在你家里啊,悟。”   “那你和我说话干嘛?”五条悟立刻换了脸色,不看手机了,伸手继续晃观南镜:“泡温泉,陪我泡温泉——”   观南镜投降:“好好好,等我一分钟,前辈。”   五条悟甜蜜地勾起唇角,呼唤一声再次扑到他身上。观南镜已放弃治疗,任由他像是个撒娇的白毛大老虎一样脸埋在自己脖子里乱蹭,反正五条悟又不可能咬他一口——嗷!   夏油杰听到那头观南镜的声音陡然像是变了个调,一紧张差点没把手机捏坏了:“怎麽了?”   “前辈,别咬我……”因为骤然的惊吓和被柔软嘴唇,牙齿包裹的奇特感觉,观南镜的声音有点发抖,在夏油杰听起来就好像带上了哭腔。   “镜,还没洗澡怎麽也是香的。”五条悟的声音含含糊糊的,透过电流传达后就变得更沙哑暧/昧,听得夏油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没忍住对那头喊:   “喂,悟,你在发什麽疯——”   但那边两个人可能是没听到,或者听到了也因为很混乱而没法回答他。夏油杰独自坐在黑暗的窗边,今晚云朵,月亮不同他作伴,只有手机屏幕一点点的亮光点亮他黯淡的紫色瞳仁。电话那头的声音越发杂乱,衣料摩挲的声音,推搡和靠近,大概还兼具了揪脸蛋揪耳朵揪头发一类的行为,他都想象不出那头两个人得是什麽个姿势在打闹,只能听到观南镜模模糊糊的哎呦声,像是被弄疼了,还有五条悟越发糟糕的台词:   “镜不是说喜欢我吗?给我舔两下怎麽了,又没有咬破皮!”   “因为这样很奇怪——啊……呜……我又不是蛋糕……”   “你是的,镜,你是一颗抹茶大福,大家只是都没发现……”   “前辈等会儿醒酒了会很尴尬的,哎呦!……”   “都说了我没喝醉了!”   ……   不管他在这头说了什麽,那边两个人都好像没听到,于是夏油杰也不再发出声音了。他听不下去这些亲密的对话,但是又没有办法挂断,倒不是怕挂断后观南镜会再打回给他道歉,而是怕他不打。   那他这一个晚上都要睡不着了,虽然现在也差不多了。   只是同床共枕两三天而已,可他的“戒断”反应已经比想象中还要更严重。夏油杰很难想象观南镜只是才走开一个白天,他感觉好像已经过了一整个世纪。而在这一整个世纪的末端,是对方果然离开他也没有关系的事实,是五条悟不用纠结和痛苦,轻而易举,糊里糊涂就可以和观南镜更亲密的事实。就算被抓着当小蛋糕舔咬,观南镜显然也并没有多想,也没有生气,就连夏油杰也没有办法真的觉得五条悟在做天大的坏事……毕竟是这就是他嘛,还喝醉酒了。   他天生就是要被人爱的,被爱的人总是有更多理直气壮,更多胡闹的权利,更多可爱,更多丰满又自在的血肉。   观南镜大概是终于把人哄好了,夏油杰听到了电话那头他好像在替五条悟梳头发和理衣服,低声温柔地说前辈没事的,慢慢地醒酒就好了。五条悟在撒娇说我头疼,我刚刚好像还听到杰的声音了,你们在打电话吗?他和我说话没?观南镜说嗯,不过前辈应该已经挂掉了。观南镜又说,前辈,还要去泡温泉吗?   五条悟问你还愿意陪我去吗,镜有没有生气啊,对不起,我给你擦擦。   观南镜说当然没有啦。   夏油杰想说我还没挂电话。可他没有说出来,他只是真的挂掉了电话。他想,反正手机一定是被丢在他们不注意的,偏远的角落,他们不会发现他直到刚刚才走开。一切都很好,无人尴尬,无人受伤。   他又想,观南镜不该管他和五条悟都叫前辈,从来不区分的,都让他误会他们俩是一样的人了。可实际上怎麽能一样呢,太不一样。   他环绕住膝盖,把脸埋了进去,最后想到,这屋里头好冷,他好想念观南镜,可对方一点也不想他,一点点都没有。   按照道理来说,喝了酒不应该泡温泉才对,这样很容易引起心脏的负担,带来心脑血管突发的问题。但五条悟实在是只喝了那麽一小杯罢了,撒了一会儿疯已经冷静大半,再泡到热水里,显然是随着代谢加速很快就清醒了过来,趴在池边贴着石头发呆,银发被雾气打湿了贴在后脖颈上,漂亮的肌肉在若影若现的雾气中伸展着力量感十足的线条。   五条悟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不要侍从侍女围着他伺候,现在长这麽大了,又是在洗澡,更不可能允许人靠近,于是侍从们放好了吃的甜点,喝的冰饮和等会儿可换的衣服便离开了,偌大的温泉池里就只有他和观南镜两个人。   观南镜还是第一次泡温泉,不太敢直接坐着被淹到下巴那儿,浴衣穿得严严实实,黑发湿了黏在脸上,只乖乖地坐在池子边抱着杯子喝冰豆浆。五条悟一动不动地就着这个倾斜的视角看他雪白的腿和脚浸没在池水中,被蒸腾上了粉色,时不时拿出来放到石头上蜷缩起来,像是和热水交往有点不好意思。   浴衣是蝴蝶纹的,男性一般不是很爱用这个花纹,但因为这块布图案印得有种异常简约和流畅的美感,五条悟一眼看中了,就让给他做了衣服。其实坐到汤池内也没必要穿衣服了,直接脱掉或裹个毛巾就好,但观南镜穿着,也没有人会管他。现在衣料下摆多少沾湿了点,蝴蝶却好像变得更鲜活了,在盈盈的水光下,有种湿漉而细腻的色彩。   虽然说素来好像很顽劣,但凑近了一个人的脸欺负逗弄他说我要亲你和真的不由分说地亲上去是两码子事。开玩笑着说我想咬你一口和真的咬住了又是两码子事。不过,按理说咬完也就咬完了,观南镜都没怎麽在意,他也应该就这麽嘻嘻哈哈地过去才对,可就是感觉有点过不去。   问题应该就是在这里了——观南镜为什麽不在意啊?   “镜——”他拖长声音喊他:“我难受。”   观南镜果然放下杯子,脱掉浴衣,滑进水里来看他:“哪里不舒服,前辈?还是头晕吗?”   被热气蒸腾后,刚刚被他啃过的地方红得很明显。这是典型的毛细血管容易破裂吧?真是身体不好,五条悟散漫地想着,看观南镜乖乖地蹚过两三步水到他旁边,半阖眼:“镜怎麽都不生气啊?”   他点了点自己的脖颈示意:“这里。”   观南镜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说实话,什麽感觉都没有,毕竟五条悟也没用力,又不是真的咬掉一块肉吃去了。所以他很宽容地点了点头:“没事的,不疼的。”   “不是疼不疼的事,镜真的好没自觉啊……”   五条悟在水底下用指尖勾了勾他的指尖:“怎麽都不害羞。”   “应该害羞吗?”   “应该的。现在脱光了离这麽近,也应该害羞的。”   “没有脱光,还有裤子和毛巾。”   “哈?你想看我都脱了试试吗?”   “……不想。”   “这就对了,这就是害羞,你应该要害羞的。”   观南镜的脸纯洁无辜到迷茫,害羞个咒灵头,他不害羞。   五条悟叹了口气,还是感觉有种烦闷的情绪激荡在胸口,让他抓不住,想不清,说不出,简直难受得要命。   他往旁边翻了个身,仰面试图获得一点更多的空气,肩膀架开的样子涩气十足,然而旁边是个什麽都不懂笨蛋,长得漂亮有个屁用。他和观南镜说:“没准我真该磨牙了,帮我。”   然后闭着眼睛张开了嘴。   闭上眼睛时,六眼其实还是在运作的,消失的只是普通的视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反而看得更清楚了——看得清在观南镜腰侧晃动的水波,看得清水珠从他的黑发上坠落,在莹白的肌肤上滑过一道水痕,看得清他凑近的手臂,手镯被推了上去,变成了臂环,微妙地轻轻勒住皮肉。   看得清对方如何凑近他的脸庞,鼻尖几乎要抵到他的。因为专心,嘴唇无意识地微微张开,呼出淡淡的香气。   石。更了,非常清晰地,主动地。   shengli/反应终于这麽出现的时候,他却仿佛感觉所有无法理解和表达的一切都有了出路,甚至有点安心。他的虎牙生得是尖,但没尖到要磨的地步,观南镜困惑又小心地转动着手腕,离得越来越近,恨不得变个手电筒出来打个光照得更清楚些。他太专心,连自己已经快趴进前辈怀里,全靠着对方按着胯骨来保持平衡都没注意到。温热的水汽让一切都蒙上了淡淡的雾,五条悟的眉眼也是,观南镜指节不小心刮过他上牙膛的时候,一直像个宠溺饲养员掰开嘴看看牙的大老虎一样的他终于没忍住喉咙里微微咕噜了两声。   观南镜以为是自己弄疼了他,连声道歉着要松开手,却被按住了。   “别走。”   五条悟眼尾泛点红,左手无意识地攥紧了石块,右手却极轻地,克制地放着,一动也不动,声音沙哑地同观南镜请求着。掀起眼皮睫毛颤动的样子好像在撒娇。   但凡换个懂事的人来也要和这样的美貌男人在水里大战三百回合才对,可观南镜只觉得苦恼:“前辈,你眼睛里进水吗?你还好吗?”   “我恨你。”五条悟趁他给自己磨牙的时候扭过脸,用另一侧的虎牙含住他的手指,舌尖抵住,含糊着撕咬,却又不能用力。这种渴望攻击与占有,却只能稍微刺一下就放开的极致压抑感实在是太糟糕了,让他只能继续发脾气:“讨厌镜,讨厌。”   “我错了,我会快点的,前辈别生气了——”观南镜道歉安慰他,哄道:“就快好了……”   就快死了差不多。   五条悟眼眶彻底红了,含着观南镜的手指,极轻地问:“亲亲我好不好?”   对方没听清,停了动作:“嗯?你刚刚在说话吗,前辈?”   好了,这下真死了。   等观南镜给他磨完牙,五条悟翻身头抵着岩石蜷了起来,看得小学弟一阵忧心,懊恼起真的不应该带喝酒的他来的,太伤身体了。他要扶五条悟出去,对方却只是推他上岸:   “你睡觉去,我没好呢。”   “那我陪着前辈……”   “不要!”五条悟红着眼发脾气:“不要镜在这里。”   我又惹前辈生气了。外头的侍女们上班好辛苦,确认他睡了,安静了才替他吹了灯,也各自休息去。屋里暖炉声噼啪,窗外风雪声大作,观南镜看着在烛影中显得深不见底,花纹复杂的床顶,不由得往被子里又蜷了蜷,翻了个身从厚重窗帘的缝隙中看淡淡的光,感觉奢华昂贵的绸缎被套过于光滑和清冷了,反而让他睡不着。   他有点想念夏油杰,担心对方今天在家里过得不开心,可现在太迟了,夏油杰肯定已经睡下了,观南镜也不该再吵醒他。他又开始思念硝子和灰原七海他们,思念歌姬学姐与冥冥学姐,想象不出他们正在做什麽,又会有着什麽样的家人。节日的氛围十足浓厚,他反而越发体会到自己的孤独。这种孤独不是来自于他无处可去,无人可陪,而是来自于他迷雾一样的人生。观南镜难以想象他再奇怪也是人,竟然也是有母亲的,曾经有一条脐带让他和另一个人真正相连,直到他诞生于世,才被剪断。   紧密到近乎血腥与绝望的联结,开膛破腹才能结束的寄生。   他打了个寒颤,不愿再去想,蒙着头迷迷糊糊睡着了,但睡得很不踏实。所以不知道什麽时候,床帘被轻轻挑开时,他第一时间就醒了过来,浑身绷着冷汗,手里咒力已凝成了刀——但在下一刻就慢慢消散掉了,五条悟只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衣,背着烛火,眼睛被映得如星辰:   “你做噩梦了,镜。”   他们安静地靠在一起,算不上拥抱,也算不上疏离,就只是单纯靠着。五条悟的指尖在腕上的镯子上轻轻转:“在怕什麽?”   “怕……”观南镜慢慢说:“怕我有一天,会把大家忘记了,把高专忘了,把我自己也忘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的人生好像就真的是一间四壁破洞的空屋,除了穿堂而过的风,就什麽都没有了。如果是那样的话,观南镜宁愿自己还是不要活着比较好。   爱如悬线,爱他的人把他就这麽握在了手里,牵在这世间。   失去这一切的话,他和这个世界,又有什麽联系呢?   母亲早就剪断了他的脐带,将他扔掉了。   “……”五条悟本想骂他又在想什麽奇奇怪怪的,可话到嘴边却吞了回去,变成了轻描淡写的一句:“这有什麽难的。”   观南镜扭头看他,五条悟握住他的手,掌心相对,撑开:“和我结个束缚吧。”   “如果你失忆了,只要能亲到我,我就让你回想起所有事情——怎麽样,就这麽做等式吧。”   观南镜以为他在开玩笑,没忍住笑了:“根本不公平,束缚是结不成的……”   他的声音渐渐消了,五条悟得意地挑起眉头,撑起手肘来摸他的脸:   “看我把你给惯的,你仔细想想,这个世界上有什麽人可以轻轻松松亲到我。”   能勉强他亲吻,也就等于能定住他不让他动,让他任人宰割,这是天元的那间死刑犯结界屋都做不到的事。   和硬生生恢复一个人消失的记忆一样,是极难实现的事,所以是等价的。   “前辈怎麽才能让我想起来呢?”观南镜问他:“又没有这种术式。”   “你到时候自然会知道的。”五条悟只低声说:“还没结完——具体亲哪里呢?”   “嘴唇?”   “额头。”   两个人说了两个不同的答案,观南镜愣了一下,五条悟却已经若无其事地笑了出来:“当然是开玩笑的啦,才不想和男孩子接吻呢。就额头吧——”   咒纹在他们掌心运转,发亮,缠绕进手腕,像是金色的命运丝弦。   观南镜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缔结束缚即使在咒术师间也不是一件那麽日常的事情,翻过身呆呆地盯着五条悟看。对方明明闭着眼睛,却还是准确地张开手掌盖到了他的脸上,按住揉了揉:“现在总该能睡觉吧?”   “前辈,结了束缚会有什麽特别的事吗?”   五条悟从鼻腔里笑了一声。   他翻过来,银发垂下,把他的两只手都拉过来握了握:   “送镯子才叫特别呢,镜连这个都不懂,还问什麽别的。” *   说完,他就背过身去睡,努力让自己清心平静,不想有不合适的,也不想让观南镜看出什麽来。要不是怕对方又害怕难过,他现在一准回去了。可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背后人却像小猫一样贴了上来,小心翼翼地环住了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背,非常小声地同他请求:   “前辈,抱抱。”   五条悟现在就是很想穿越回很多个月以前,一刀捅了那个因为心软跑去陪观南镜睡觉的自己。   早知道只能睡,不能睡,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一起睡!   上刑吗这是?   ————————   *手镯因为是成双成对的,所以经常用来做定情信物hhh   下一章让夏也跑过来,大家一起跨年(眼泪汪汪)(杰哥好苦)(不要离那麽远)(要过个好年)(你们三个一起跨年对我来说比什麽都重要)(祈祷)今天也是评论都有红包包!希望妈咪们看得开心嘿嘿嘿嘿嘿嘿,爱妈咪们,明天见(nina使劲啾啾啾啾啾) 第49章 高专篇(37)   年二十九的整个上午观南镜都是睡过去的,也没人来叫他起来。等他在阳光中醒来时,已经到了饭点了,五条悟一身正装,正坐在他屋里头布菜,很挑剔地把自己不喜欢的都让侍女们拿出去,反正观南镜没什麽口味上的偏好。   见观南镜满脸懵懵地坐起来,他没忍住笑了,故意促狭道:“好呀,镜是馋猫吧,早不起晚不起,吃饭的时候正好就醒了。”   “几点了……前辈,祭祖已经结束了吗?……”   观南镜只裹着柔软的白色里衣,软绵绵地捂着头下床,侍女们想去替他穿衣服,被五条悟的眼刀飞得一动也不敢动,又全逃跑了。她们的打工准则显然很一致:遇到困难能跑就跑。   五条悟低头不看他,替他分好菜,放到热腾腾的小碳炉上保温:   “结束了,天不亮就开始了,折腾到刚刚——不过今天就没事了,等会儿我要睡一觉。”   因为已经拜了五百年的眼睛没了,今天早上好多人才真实地接受了这个悲惨的事实,又没忍住惶惶地哭了出来。但五条悟做了卜卦,一卜便是大吉,他们又开始笑了。   感觉家里人实在是过于情绪丰富的五条悟烦不胜烦地撑完了整个仪式流程,便衣服也没换地跑过来了,总算在这儿图到一份清净。   他第一次品尝出有客的好来,他有客人,旁人自然不好意思强要他去应酬。   观南镜已经会穿衣服了,只是因为需要整理思绪而有点慢,闻言打了个小小的哈欠说好。说是不抬眼,也还是什麽都看得见,五条悟开始夹豌豆,这种事他三岁时就夹得稳如泰山了,此时却晃晃悠悠,在观南镜脱了里衣往下拽时掉了一颗。   火像是烧到了他的喉咙里似的,焦灼又烦心的感觉又冒了上来。   “别换了。”他置了筷子:“反正等会儿要陪我的。”   观南镜确实是没事做的,但白日空度,本来就起迟了,吃完饭又躺在床榻上好像也是一件让他不习惯的事,于是他拿了本书在手里看,人依然乖乖躺着任由五条悟架胳膊当抱枕。书讲的是咒术师们以及诅咒师们的离奇故事,记载了很多传奇人物,有能生吞一条鲸鱼的,有长着四只手四只眼睛的,还有晚上睡觉时候打个喷嚏就能在千里外引发地震的。   “都是假的。”五条悟搂着他,倦怠地嘟哝:“骗小孩的书。”   “两面宿傩不是真的吗?”观南镜说:“教科书上也有他。”   “他确实是真的,但也没有写得这麽厉害。”五条悟扯了书本丢床底去了,贴着他,没有来的幼稚:“没我厉害。”   感觉前辈这两天一直怪怪的,观南镜想。五条悟确实是很粘人的类型,喜欢和人在一起,喜欢亲密,喜欢和喜欢的人没有边界,如果硝子愿意的话他也能天天挂硝子身上去,是对方不喜欢身上长dk罢了。可是这两天他的粘和平时的那种状态仿佛又是不一样的。   观南镜经常可以不用说话,毫无道理地就能感受到夏油杰仿佛暗流一样细腻又百转千回的情绪,却从来都不懂喜怒哀乐仿佛都摆在台面上的五条悟到底在想什麽。   我不会是真的有点笨吧!   “嗯。”他迟疑着说:“前辈是最强的。”   果然又号错脉了,五条悟气鼓鼓地噘嘴:“一点都不真心!镜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棒!”   在五条悟客观来说几乎是作为半神存在的人生里,只有观南镜是一点都感觉不到他的光环似的。可是偏偏他费尽全力,最想要对方的崇拜与信仰,做他独一无二的神灵,甚至偶尔讨厌起端庄的佛像。   怎麽就是不拜我,不信我,不爱我啊。   这一会儿,五条悟又感觉喉头干涸,很想不管不顾地咬住学弟的嘴唇和舌头,绕住吮吸,握着腰拽过来惩罚他可恨的迟笨。可他们这一会儿躺在一起,冬日暖阳照着,香炉静静焚烧出半透的烟,观南镜乖乖地趴在他旁边,黑发柔软地散在他脸附近,粼粼的眼像春日刚化了冰的水。   安宁的一切,他又根本什麽都舍不得做了。   他只是弯腰下去把书又捡了上来,手覆上了他的手背,帮他一起翻页,讲里面的故事给他听。不一会儿就困了,喉咙里的声音仿佛也和香烟一样四散开,他把脸埋进对方的头发里,手抱紧他,感觉自己昏昏沉沉的。观南镜合了书本,伸手想替他盖被子,却只是被抱得更紧了点。带着花瓣漱口水清香的柔软嘴唇模模糊糊地吻了吻他的额头,眼皮,最后是鼻尖,而后便悬停住了,观南镜有点诧异,僵硬着不敢动,也是有些反应不过来,紧紧闭着眼皮不敢动,等感觉对方不动了,才努力眨巴开眼皮看他,却发现五条悟已经就这麽贴着他的脸睡着了。   鼻梁高挺,浓密的银色睫毛颤抖着,无暇的神子。   四下寂静无声,只有五条悟极其缓慢的呼吸温热地笼罩在他鼻尖。观南镜却忽然走神,想着不知道夏油杰这时候在干什麽?   夏油杰翻了个身,手有点颤抖地从怀里抽出体温计,不出意外地发现他在发低烧。   父母出门走亲访友了,只剩他一个人在家里。不过就算他们在家,夏油杰也不会请求他们照顾自己的,所以他们走了,他反而落得更清净些。   就是清净到有点像是落入黑洞了,好像什麽声音都没有,光也没有,逐渐的,他觉得自己也要一同消失了。   不要这样啊……他翻了个身,手放在额头上,每一次呼吸鼻腔和喉咙都在痛。他告诉自己应该去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来;应该去烧一壶开水,泡一点感冒药喝下去;应该多拿一床被子出来,给自己加上;应该煮点东西给自己吃,毕竟这个时间也没什麽店铺还会做外送服务了……可他却一动也不动,清醒地自虐着,在这种仿佛被抛弃在全宇宙之外的孤独和痛苦中反而感到了安心,不用移动,不用争取,不用渴望关爱,不用接受关爱的安心。   只要这样就够了。夏油杰想。   今天,什麽都不要想,什麽都不用去面对,明天我就好了,后天我就好了……最起码到假期结束要返校的时候,我会好的。   闭上眼睛呼出一口火山岩浆似的空气,明明是安稳地躺在床上,他却产生了一种自己正在水面上晃荡的错觉。脑子一定是进水了,不然也不会觉得观南镜此时正在他身边,仿佛指尖正搭在他的下巴上一样,轻轻敲着意外不明的密码……等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面色苍白地睁开了眼睛,顶着眩晕感一个咕噜爬了起来:床头的手机正在震动。   “前辈,别骗我了。”和夏油杰越是通电话,观南镜就越是蹙紧了眉头,坚信他一定是哪里不对劲:“你生病了吗?还是不开心?你怎麽了?”   夏油杰自然不可能承认,一边猛地下床去紧急烧水润润嗓子,到处开柜子找药,一边压抑着咳嗽的欲望和他若无其事地说:“真的没事,是信号不好吧?你听我的声音哪里不对吗?”   “哪里都不对。”   坐在他旁边的五条悟也附和道:“哪里都不对。”   夏油杰拿药的手停住了:“悟也在旁边啊,镜,你开免提吗?”   “开了开了,前辈说话。”观南镜根本没反应过来他的语气,以为他是要和五条悟说话呢,于是还把手机往旁边推了推,殷勤地递到五条悟手边。正在剪窗花的五条悟在心里耻笑他糊涂,但也没戳破,只是顺口和夏油杰说:   “你感冒了吧?少装没事,听起来你的声带像刚蹚过一片地雷区似的。怎麽,镜走了你在家里寂寞吹冷风吹感冒了啊——”   “你个混蛋少乱说,咳,咳咳……给我气咳了,悟真是讨厌。”   观南镜听得好着急,巴巴地问:“前辈真的生病了吗?有没有量体温,发烧了没有,有没有喝水吃药,有没有加被子,今天是怎麽吃饭的——”   “哎呦,你听听,你听听,你在这儿柔柔弱弱地咳咳咳,要把我们镜给急死了。”五条悟毫不留情地笑话夏油杰:“你快来给他看看吧,不然马上他夜里睡不着觉了。”   夏油杰痛骂他这股揶揄劲烦人:“明天都年三十了,咳,谁要上你家里去。”   可是下一秒观南镜的声音就透过手机传了过来,好像带着十二分的伤心:“前辈不愿意见我了。”   他愣了一下,连忙找补:“……怎麽会,不是这个意思……”   “前辈明明说如果我还是想你,你就要来的。”观南镜趴在手机旁恳求:“那你来吧,前辈,来吧,我床分给你一半。”   五条悟一张窗花剪到最后剪坏了,扔了这张红纸进炉里当添头了,敲了敲观南镜的脑壳:“说的什麽屁话,我还能少了哥们一间房?”   夏油杰要来玩,他其实也挺开心和兴奋的,但还是有种说不上来的酸劲叫他扔了剪刀,气恼地抓住观南镜挠他痒痒:“我在你心里难道是这麽小气的家夥吗?坏蛋坏蛋坏蛋——”   观南镜忍着笑投降:“我错了,我错了——前辈不是,前辈最好了——”   夏油杰也不想这样的,但咒术师的身体素质实在是太好了,他的病连夜就好了(……)睡了一觉早上起来的时候,他只剩声音还有点哑,鼻子不太舒服,人早已不烧了。这个时间自然是买不到什麽车票,他本想借着风雪的遮掩骑着咒灵飞到东京算了,但五条悟显然已预计到了他的叛逆想法,早早叫了人开车来接。夏油杰索性把返校的行李全带上了,反正也就是一个小箱子。   他父母还在睡着,全然想象不到儿子竟然敢在年三十从家里跑路。虽然他们并不喜欢他“不讨喜”地待在家里,但这麽跑了又是两码事,显得他们毫无家长地位,夏油杰都能预想到会有多少电话和破防的短信打到他的手机上,这让他拎着箱子放进后备箱的手越发轻快得快飞起来。来接他的人十分殷勤,夏油杰对他十分尊重的礼貌问询和道谢反而让他特别不自在,连声说做事是应该的,年节里能来接他是体面,不是辛苦。   一路无话,车驶入东京地界,驶入五条家所属的山里时,他都搞不清自己是在激动还是紧张,手掌好像麻了一半。沿着山路盘旋往上,他能感到他们进入了一层又一层结界,大雪刮成的雾仿佛也越来越浓,最后的路已可隐约见到路口尽头是层层叠叠的红色鸟居和向上的石阶,该是停车步行的地方了。他刚从车里跳下,就远远看到鸟居下,雪白的台阶上雾气像是被撕开了一些,青松挺拔,偶尔有雪从树枝上被风吹下,落成雪沙。   琉璃世界里,红伞优美又静谧地露出顶,两个披着斗篷一高一矮的身影浮现。观南镜被大大的斗篷围得好乖,被五条悟握着手,怀里抱着另一把伞,正在大雪中微笑着看他。   两个人显然是已等一会儿了。   观南镜还是第一次吃这麽热闹的年夜饭。寺庙里也有年,但并不庆祝。节日更像是一种庄重的礼拜时刻,作为时间流逝的一种刻度标准,提醒他们一年又已过,有没有虔诚修行。而且所有重要的日子,大家都不吃饭,在净饿中虔诚地度过这段时间。   不知道别的寺庙是不是一样的习惯,毕竟末法时代,根本不再有统一的教化,可能换个山头对佛祖佛法就是另一套理解,但反正观南镜是习惯了在清苦冰冷的年夜挨饿,数着钟声知道又过了一年的。他从没想过原来还可以一大家的人坐在一起吃许多饭菜点心,吃完还要数着时间放烟花,让新的一年可以在最盛大的烟花中到来。   夏日祭他错过了,所以这还是观南镜人生中第一次看烟花。随着一声长吹口哨般的清啸,一枚炮弹般的东西升入天空,璀璨的红,黄,绿,蓝,紫或金银色的明亮光华绽开,像是在天空中坠落下无数小小的流星,汇成千花万树。观南镜下意识地发出小小的惊呼,眼睛一眨不眨地睁大,都快看呆了,全身心地被这种前所未见的美丽景色震撼。夏油杰看一下烟花看一下他,忍不住笑,看他尽管裹着毛茸茸的披肩,鼻尖却还是冻红了,不由得要脱自己的外套盖给他,被五条悟推了下手腕。   意思很明白,他毕竟还在生病,脱衣服小心又冻着。   明明可以叫侍从们再去拿的,但五条悟只是一声不吭地脱了自己的给观南镜好好笼住了。能看出观南镜实在是兴奋,都忘了和他说谢谢,只借着这个姿势兴奋地握住了五条悟的手腕,原地跳了两下,指着天让他看胖老虎。   五条悟在他清澈无暇的眼睛里看完了,有点崩溃:“这是猪,不是老虎……”   烟花越放越密了,旧的残影还没有消去,新的图案又已盛放。他们站在庭院里,屋内佛龛旁点上蜡烛,佛像仿佛正高高在上地注视着他们,现在已经开始供香。观南镜后知后觉地想起如果是普通人,现已到了祈福的时间,大年初一的头香总是被信为最灵验的,他不由得从侍女手中接过了一柱香,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自己要许什麽心愿。   此时此刻,他已觉得是幸福的终极了,就像在头顶绽开的烟花一样,灿烂到没有阴霾,没有瑕疵,没有任何不圆满。   在这一瞬间,有一点转瞬即逝的贪恋,让观南镜几乎要求出一句“岁岁年年” ——如果能岁岁年年皆如此,该多好呢?   可他不敢这样贪心。   三个人一起站在佛龛前,五条悟不要拜,但还是按照礼仪走个流程,竖着耳朵偷听身边两个人想要什麽。观南镜只替身边的人都求了平安喜乐,并没有替自己求什麽。夏油杰反而轻声开口,竟说了一句岁岁年年,搞得观南镜浑身一颤,差点没打翻了台子,把香灰撒自己一身。   五条悟没开口,只鞠躬,敬了香,出了门才小声和夏油杰抱怨:“杰,你不信佛的吧?”   观南镜在他们前面走,正忍不住雀跃地去追咒力做的,不会融化的小雪花。看他轻快的背影,夏油杰想可是如果佛真的存在,真的慈悲,真的会保佑他,该怎麽办?那他还是得先信一下。   观南镜今天玩得厉害,困得也厉害,在屋里还撑着要听鞭炮,实际上没多久便枕着五条悟的膝盖睡着了,像一只小小的猫。   把他安置下,两人出来,共同手拢在袖子里,站在廊下看大雪。   过了许久,五条悟才问夏油杰:“你还好吗?”   夏油杰笑眯眯地:“当然好了。”   两人言尽于此,都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五条悟又开口:“镜很担心你,杰,都差点又从我家里走开去找你。”   夏油杰不看他,只笑着反问:“悟就不担心我?”   “……有什麽事要告诉我。”五条悟向他伸出拳头:“我是最强的,不是吗?”   夏油杰看了他一会儿,才伸出手来和他碰了碰拳头,微笑说嗯。   ————————   亲亲妈咪们!今天国内是不是很多地方都下雪了呢?妈咪们家里有下雪吗?nina已经习惯看雪了hhhh,感觉好像世界一直是白的,路一直是滑的,也已经习惯下午三点就天黑了。熬夜星人有福了,每天畅熬(bushi)今天也是评论都有红包包!爱妈咪们!!!啾咪啾咪啾咪 第50章 高专篇(38)   观南镜睡得香,夜里却又早早醒了。   大概是因为最近一直都是和别人一起的,搞得他夜里模模糊糊来回翻身,怎麽都摸不到人的时候脑子有点打结,次数多了便清醒了过来。窗外风好像小了些,但大雪还在落,有种仿佛要把天地都给掩埋掉的寂静。他头晕晕的,本能地惦记着夏油杰,不知道对方病好没好,夜里有没有再发烧。   知道他哪怕不舒服也绝对不会麻烦别人的,可能就是自己躺在那儿忍受,观南镜不由得披了大氅出门。   他的院子就在他的后面,都不用换鞋子,穿着袜子穿过一个s形的木质游廊就够了。天实在是冷,雪好像在发光,这麽短短的时间里他就浑身发抖了,脚仿佛也僵了失去知觉,走到夏油杰的房门前动作都快了几分,推了门闭上,才终于长舒一口气。   然而一转身,一只硕大的咒灵正冲着他张开嘴巴,猩红的眼睛里仿佛随时能滴下血液,就和它牙齿上挂着的唾液一样。观南镜面不改色,轻声说道:“是我呀,前辈。”   “……镜?”   夏油杰像是才清醒,点了灯,头发散乱,面色潮红,满脸讶异地看着他,捂着嘴不受控制地又咳了几声。   “真的又发烧了,前辈今天太劳顿,又累着了。”   观南镜把他往被子里塞好,去煮了热姜汤,有点忧心地坐在床边替他用毛巾沾冷水擦了擦额头。夏油杰屡次想爬起来,屡次被他按回去,两个人倒像是在玩什麽不倒翁游戏。见他也面露倦怠,手冻得冰凉,夏油杰心里歉疚,情不自禁地责怪起了自己生病:   “都怪我咳,都怪我自己……”   观南镜熟稔地捂住他的嘴:“不许怪。”   他垂着睫毛:“你是谁,怎麽在说我前辈的坏话。”   夏油杰咳了两声,松松散散地笑了,带着喘,握着观南镜的手腕,哑声道:“手怎麽这麽冷,放被子里,我给你焐一焐。”   去烤炉子不就好了?正好可以看着姜汤。但观南镜察觉到了夏油杰就是想要这样,于是也没细究,照着他的心愿俯身把手给他,感觉到被对方带着,隔着衣服放到了他的肚子上。   其实一点绵软的脂肪都感觉不到,只有精壮的肌肉,手放上去甚至不会凹陷,感觉像某种发热的石头。   夏油杰顿了会儿,又小声说:“放进来会更暖和点。”   观南镜哪里舍得让他贴着皮肉给自己焐冷冰冰的手,于是宽慰道:“这样已经很好了。”   完全没注意到夏油杰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失落。   一般人生病了,往往会变得更娇惯才对。如果是五条悟发烧了躺在这儿,他能搞得整个家都睡不着,摘星星摘月亮,直到把这个心肝宝贝小祖宗给哄好了为止。但夏油杰生病了却变得特别可怜起来,仿佛他犯了什麽天大的错似的,连带着观南镜跑来关心与照顾他都是他的“罪状”,于是顶着糊里糊涂的脑子拼命地想要对方不这麽为他烦心。一会儿要焐手,一会儿要他别煮汤了回去睡吧,一会儿又沮丧地道歉说自己不是故意想生病的,明早一定好了……   搞得观南镜原本只是关心他,并不怎麽心疼的,这下也该心疼了。   “生病又不是前辈的错,别这麽想。”   他看着夏油杰手有点发抖地端碗喝姜汤喝药,索性把小炉子拉了过来,又熬点糖浆,用细筷子穿了小金桔等着待会儿裹上糖衣,哄对方吃点富含维生素的东西,也是喝了难喝的甜甜嘴。   “前辈就算没有生病,我也会来找你的。”   “……真的吗?”夏油杰小声问。   观南镜没听清:“嗯?”   “没生病,也来找我——”夏油杰抬眼看他,紫眸被热气挂得湿漉漉:“真的吗?”   “真的。”观南镜替他扶了扶碗,眼睛在柔和的烛光下温柔得不可思议:“我很想念前辈。”   又好想接吻。   发烧的热好像变成了另一种热似的,夏油杰接着发烧的劲头模糊了眼神,垂下睫毛装作自己只是在乱说话似的:“为什麽想我?”   观南镜卡壳了,他觉得思念和关心好像是一种理所当然的事情,并不需要一个具体的强烈的动机。这种思考莫名让他有点不好意思,仿佛他又在做什麽有点丢人的笨蛋事一样。   “就是想呀。”   他小声说着,背过身去,用筷子放进糖浆里再拿出来,发现已经可以结脆壳了,于是又把橘子放进去细细地旋转,均匀裹上,拿出来后已经拥有了一层晶莹剔透的漂亮糖衣。   五条悟爱吃这个,这两天观南镜已经看了好几次这玩意是怎麽做的,没想到一次就成功了,他不由得有点开心,想着回到学校后他也可以给五条悟做。刚举着冰糖橘子转过来要递给夏油杰吃,就被对方从背后一把抱住了。   观南镜愣了一下,感觉对方滚烫的呼吸喷洒在他耳边,声音里带着执拗:“为什麽想?”   “镜……喜欢我吗?”   五条悟夜半又醒了,抚摸着眼睛,想着观南镜怎麽夜夜睡不好。   他陪着就好了,安然睡到中午;他不陪着,就这麽不安宁。   倔强又独立,实际上明明就很粘人的。   只好让他粘,不然能怎麽办呢?   他闭着眼睛爬起来,都懒得穿衣服,只是给自己披了个外套就出门了。月光轻盈,雪花飞舞,仿佛一首跃动的《first love》,然而越临近堂屋却越不对,他睁开了眼睛,苍白了脸,不敢相信有谁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把人给偷走了——   踹开门,床上空空荡荡,屋内连炉火都熄了,只残存一点幽香,哪还有半点人影。   观南镜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这对他来说是很陌生的体验,大部分时候,他都只会在面临死亡威胁时,或者做噩梦了,出于生存本能,才会感受到这种对他来说往往不大舒服的事。但此时他的心脏跳得并不痛,只是乱七八糟的,仿佛找不到节奏了,有时轻有时又重,连带着呼吸也加速了,让他很迷惘。   橘子被丢进了小锅里,已经和里面剩下的糖浆沾成一整块了。夏油杰却没有吃的意思,只用力抱着他,把观南镜勒得痛。他问喜不喜欢,如果是之前,观南镜一定天真地回喜欢了,可现在他也多少明白了喜欢是爱情关系表白时更常用的词语,普通的前后辈是不能用的,于是他拿不准该怎麽回答。   夏油杰是在照顾他的词汇量,也体贴地用错了词语,还是真的在问他有没有喜欢他呢?   然而对方大概也不是认真问的,毕竟烧得这样难过。在观南镜沉默和迟疑后,夏油杰就像是他已经回答过了一样,额头更烫了,卷着他进被子里,不再说这个话。   只是替他脱了袜子,握着他的脚含含糊糊地说太冰了。   虽然经常拥抱,但被捏着脚有种非常古怪的感觉,可能是痒,也可能是不好意思。虽然脚是睡前洗得干干净净的,也就来的路上穿着袜子踩了一段回廊,但好像也不该被人用手焐着,让他乱糟糟地想躲,但夏油杰不让他躲,环着他低声让乖。   “糖还没吃呢,前辈。”观南镜别扭地问他,寄希望于冰糖橘子可以解救自己:“嘴里不苦吗?”   姜汤放药,谁吃过谁知道,又辣又苦不开玩笑,对喉咙也不舒服。原本他嗓子咳,不该喝姜汤,观南镜怕他是受凉才熬了。但夏油杰只是喝了水漱口,好像并不在意味道似的。   嘴里是很苦的,但比起平时吃的咒灵,也不算什麽。   比起心里的滋味,更不算什麽了。   如果能接吻的话,就比吃一百口糖还要甜。如果观南镜能喜欢他的话,就算发烧到四十度也不可怕。   他再怎麽渴望,也还是都不能得到。   再怎麽不能得到,也还是渴望。   渴望到焦灼,焦灼到仿佛要把自己熬干,变成糊在锅底的一块硬糖壳。   月亮很亮,亮也没用,没用也亮。*   夏油杰昏沉沉地抵住他的额头,内在烈火燎原,外在却连轻轻的吻也不敢,只是小声说:“睡吧——”   “睡你爹个头!哪有你们俩这样的!”   五条悟怒气十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脆弱少男流泪心事。他和观南镜情绪都太乱了,注意力全在对方身上,竟然没注意到有人进来——此时五条悟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闯进屋中,掀开了他们的被子,看这两人在干什麽勾当呢:   好家夥,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在这儿捏脚脚是吧!!!   他气到简直有点委屈了:“又不带我?!”   最后硬变成了三个人一起睡是夏油杰真没想到的。   观南镜担心他生病没人照顾不要走,五条悟也不要走,最后当然是只能留下。   而且五条悟做事做绝,为了避免他们俩要靠一起背着他捏这捏那(…)直接牺牲自我(…)躺在了他们中间,宛如一道生物防火墙。   夏油杰蛮崩溃的:“我不要靠着你,往那边去点。”   观南镜已经困得又要睡着了,隔着五条悟伸出小手来安抚他:“前辈,没事的,我们……”   “不准牵!”五条悟霸道地把他往旁边一推,再把夏油杰往那边也一推,自己仰面躺好,终于心平气和了:“就这麽睡,谁都不准翻过来。”   观南镜是真听话,也是真困了,他不是这种能大半夜折腾的人,就着这个姿势居然真的没骨头的小孩子一样糊里糊涂脸埋进被子里就睡着了。结果还是五条悟怕他捂死,自己食言了把人扯过来,理了理头发让他能顺畅呼吸。夏油杰背对着他,声音沙哑地说:“他脚冷,你靠着给他暖暖。”   “再冷你也不能捏着他的脚啊,我怎麽不知道你能体贴到这种地步。我的脚也冷,你怎麽不替我也拿手里捧着。”   光是想想夏油杰就差点没把药给吐了。朋友之间就是这样,非常懂什麽话能剧烈地冲击到对方。他用被子挡住耳朵:“我错了,我错了,别恶心我,结束结束……”   夏油杰忙着惊慌遮掩,自然没注意到五条悟真的在那边握住了观南镜的脚踝提起来摸了一圈,像是在丈量土地或者搞学术研究似的。他像是长不大一样,手和脚都纤细,也许是饿多了营养不良,错过黄金青春期,没来得及长成一米八;也许就是天生骨架小。   观南镜生得精细,脚掌也一样。五条悟比划了一下,忽然不知道为什麽就发现了和自己**差不多大。这种忽如其来且莫名其妙的粗野联想让他在黑暗中闹了个大红脸,心砰砰跳地把观南镜的脚放下去,放得远远的,都忘了什麽冷不冷的事,毕竟他自己都快原地自焚了。   “都怪杰。”夏油杰都快睡着了,听到五条悟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情感充沛的控诉:“你干嘛要干这种下流行径?”   他不由得:???   这又是哪门子的罪状贴在了他头上?   ————————   *网络句,不是nina自造的,应该出名到老土了hhh,下一句是“我喜欢你,喜欢也没用,没用也喜欢”。因为太老了所以准确出处没找到,有妈咪知道的话可以告诉我,我会标注好,谢谢妈咪们理解(抱住亲亲)   俺们杰自己都可以在家抠脚的(不是)捏捏老婆冷冷的jiojio应该也没什麽吧(心虚)(小声)(总感觉怪怪的)(但明明是在写纯爱没那个意思)(5想歪了也不是杰的错)(自罚三杯nina撤退了!)   今天感觉稍微空闲一点,妈咪们的明早九点加更一章!本章依然评论都有红包包,希望妈咪们看得开心嘿嘿嘿嘿嘿,啾咪啾咪(啄木鸟式亲亲) 第51章 高专篇(39)   高专的春节假一共六天,从腊月二十八放到正月初三。也是他们这回运气好,除了观南镜被调度过一次,其余人竟然完全没遇到偶发的任务。初三的时候就应该返校了,但大家在短信中一合计,发现今天竟然都没事,于是临时敲定了要去浅草寺玩。   虽然已经不算是正宗的初诣时间,不过,现在很多普通人压根都不过旧历法的新年,在公立12月31日的深夜就在神社或寺庙外排队跨年, 1月1日淩晨开始就排队慢慢进入,到里转过一圈了,和这些人比较他们更是迟到姥姥家去了,所以他们也就无所谓计较不计较今日还早不早,只当是讨个好彩头。   大家都很统一地穿了传统服饰,反正咒术师们不会缺这种衣服,而且也完全不怕冷,只有观南镜多加了两件夹棉的里衣,正好填得人没那麽消瘦。灰原雄超级开心,替每个人都带了新年礼物;歌姬兴高采烈地给观南镜带了新衣服来,当然是女孩的,强烈要求他现在去换了,被五条悟按着头推走了,两个人差点没在新年的第一面就打架。但其实比起观南镜,大家更充满惊叹地围着看是的七海建人和冥冥。   七海建人是混血儿,冥冥家破产前也是住欧式庄园过西式生活的大小姐,现在如此踏实地穿上了正装,搞得大家很新奇地围着他们看。冥冥倒是无所谓,甚至在硝子的闪光灯下美美地扭了几个pose抛出飞吻,勾得路过的小女孩都捂着嘴小声尖叫冲她看。七海建人则是肩膀紧绷着,恨不得弯腰缩到地里去:   “请不要再这麽打量我了,没什麽好看的……”   “不会,很合身。”观南镜温柔地轻声说:“非常英俊。”   “哈?”和歌姬打架打到一半的五条悟竖起耳朵扭了回来,嚷嚷:“镜是什麽审美啊,老子一天几套衣服在你面前晃了四五天了,你没夸过我一次哎!”   他漂亮得太显眼,反而让观南镜对他的相貌习以为常了。观南镜愣了愣,感觉是自己不对,正要开口道歉,就被夏油杰揽住了肩膀:“悟,你现在这个表情的话,谁来也没法说出你帅气吧?”   歌姬笑得猖狂。这里毕竟是寺庙,虽然还在前往小舟町的路上,但大声喧哗还是会引来路人视线的。几个问题儿童好不容易收敛了,一群人难得老老实实地像真的dk和jk一样高高兴兴又普通地压马路,在路上高兴得快唱起歌。今日阳光特别好,雪被晒得薄了许多,观南镜努力跟上他们的速度,压抑着没力气的感觉,尽量显示出自己早就已经从大病中完全恢复,毫无后遗症的感觉来。   夏油杰光是这一会儿功夫就被前前后后三四波女孩搭讪过,一般来说他会拒绝得很缓慢温柔来着,今天不知道怎麽了,像是有点没耐心,话说得过于干脆直白,搞得小女孩们脸红而来,败兴而归。   他偷偷去看观南镜的反应,对方却好像根本没注意到这边,只是在和两个同级说话。说是聊天,但其实观南镜和七海建人更多是在听,灰原雄在开朗地给他们讲自己家过年的事情,非常热闹与温馨。   他每个家人的名字观南镜似乎都很熟悉,听得不断绽开笑脸,眼睛亮亮地询问他们的情况……   灰原的家庭才是镜过年时候期待能遇到的那种吧。   夏油杰知道自己不该这麽拈酸吃醋,可还是很轻易地就感到了失落。他觉得自己这样不好,他不能要求自己做观南镜注意力的正中心,那样对于对方来说太不公平。   硝子有来拉着他和五条悟拍自拍。他也有他的同级,不该忘了他们啊,夏油杰心底的歉疚更盛,然而下一秒他就听到五条悟在奸笑:“嘿嘿嘿嘿嘿,我贴到了!”   硝子也在笑:“杰你怎麽回事,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夏油杰往背后一摸,不出意料地捏到了一张小纸片,上面极其幼稚地画着“笨蛋(上箭头)”,他瞬间额头鼓起青筋了:“悟你这个混球!!!!!硝子也是,怎麽可以帮他一起——”   五条悟和家入硝子手拉手逃跑,快得像是两个风火轮一样从路上就刮过去了,惊呆许多人的下巴。歌姬原本还在有点羞涩地与冥冥讲她年节里家族中琐碎的事,寻求她的意见,一抬头看到五条悟竟然拉着硝子的手腕,急得立刻也变风火轮了,举着手加入夏油杰一起搞大追杀:   “五条你这个无下限魔头!不准碰可爱的硝子!——”   得亏正在放寒假,欢声笑语的初高中生们不止他们一拨,不然他们要变得太显眼。   跨过小舟町,正式进入寺庙的流程就很固定了。洗手漱口静心,点香礼拜插香,香烟往身上招招,丢赛钱箱许愿,这就算参拜结束了,该去抽签。   许多咒术师其实还挺相信抽签这种玄学的,毕竟他们每天干的工作就是玄而又玄的事情,修行的也算是半种佛法,所以高专内才常年供佛。   “抽签前心里要想好对新一年的期望,一年只能抽一次哦。”夏油杰知道观南镜不太懂这该怎麽做,于是很温柔地替他细细讲解:“假如抽到大吉,中吉之类的就可以带走,如果是‘凶’的话就要绑在那边树下的绳上,不过抽到凶是比抽到吉要难得多的,不用太当真——”   说是不用太当真,等大家一起翻了签看,在一堆吉中,只有观南镜一个“大凶”的时候,他还是变了脸色。   “什麽啊,我帮你烧了算了。”五条悟从他手里抽走:“这地方不准吧!”   “不行不行。”歌姬跳脚:“快绑到绳上去啊!”   观南镜倒不是很在意,不懂为什麽大家都这麽紧张。不管灵还是不灵,准还是不准,抽到就是抽到了,也没什麽好的办法,只能挂到绳子上去,但愿这里真的有神力可以化解罕见的大凶签。大家一起盯着他绑好了,见他们好像情绪一下子就低落了下来,观南镜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甚至是更高兴的样子,跑到出售绘马那边的局域问这是做什麽的。   聊了一会儿应该写什麽挂在这儿,气氛才又逐渐缓和下来,大家大概都打算假装刚刚无事发生了。写签的时候,观南镜的袖子滑落了下来,歌姬注意到他手上戴的手镯,第一眼没看清,第二眼又定住,第三眼差点没把刚喝的热茶喷出去。   “五条。”她拽住五条悟的袖子把他扯过来,瞪大眼睛,瞳孔都颤抖了:“那不是真的吧?”   “我是送人贗品的人吗?”五条悟把墨镜扒拉下来一点,冰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进行恐吓:“货真价实的六眼,五百年前的哦。”   “啊!”歌姬吓得汗毛都立起来了,被冥冥从身后捂住了眼睛才稍微好了点。银发学姐笑眯眯地和五条悟说:“哎呀,在寺庙里吓唬人可不是什麽吉利的行为。”   “歌姬会被吓到是她太胆小了嘛。”五条悟重新戴好眼镜,勾起唇角:“冥小姐不就没事吗?”   “我也会很惊讶哦,毕竟是无价之宝。”冥冥不紧不慢地说:“观南同学对你来说真是很要紧的孩子啊。”   这一会儿观南镜正好在那边问:“完全没有头绪,我应该写什麽?”五条悟没回她的话,只是扭头过去喊:“写你爱我啊!祈祷恋情怎麽样?”   被冥冥蒙着眼睛的歌姬忘却了惊吓,愤怒挥舞猫猫拳:“五条你真是恶劣到没救了——”   写祈祷恋情当然是不可能的,观南镜最终还是写了求个平安。夏油杰在他旁边写了“希望镜的愿望能实现”,然后画了个右箭头,把自己的挂到了观南镜的左边,冲着他温柔地笑了起来。硝子写了希望病人能变少,七海建人的异曲同工,求的是工作量降低,早日退休……平时最热闹的灰原雄这一会儿反而红着脸遮遮掩掩的,大家问起来时他只说自己的已经写好挂完了,拜托别去找。   “写了些有点害羞的话。”他红着脸抓了抓头发,很不好意思地笑着:“只想自己偷偷知道了。”   “不会是有喜欢的人了吧!!!”   大家异口同声地发问,灰原雄却是爽朗地笑着说怎麽可能。没人觉得他会说谎,确认无瓜可吃,大夥又体贴起来,不再多说了。   到最后只剩五条悟没挂,观南镜仰头去寻他,对方却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发,语调漫不经心:   “我想求的……不是早就给你戴上了。”   他的心跳不动声色地快了两分,期待着观南镜的反应。然而对方把郎心似铁演绎得淋漓尽致:   “……前辈想要祖宗复活吗?……”   五条悟:……笨比,我说你是绝世大笨比!!!   他气得直到晚上八点才愿意重新和观南镜说话。   大家都收到了硝子今天拍的照片。她换了新手机,拍照好像也更清晰了,一大堆照片慢吞吞地通过他们临时建的一个公用聊天室发了出来,网慢到用了两个多小时才发送完毕。观南镜心绪久久难平,坐在他屋外的桃花树上看月亮,一一保存了,翻动到最后一张,是他们今天结束前的大合照。硝子举起手机,他站在硝子身边,大家都凑过来笑容灿烂地看着镜头。   真好呢。   他眼神温柔下来,像是带着粼粼波纹的水面,长久地看着屏幕,合上手机,把它捧起到胸口,又用脸贴住,认真地摩挲着,最后忽然无法克制地落下泪来。今天他在神庙里情不自禁地求了自己的心愿,小小的心愿,不敢求长远,只求了想要和大家一起好好毕业……但再小,依然是贪婪,是忍不住动了心念,佛祖好像也立刻就对他的痴妄做出了回响。   他又想到很久很久以前,主持跪坐在他面前,和他说你命凶,容易害得身边人不好,要戒贪,戒嗔,戒念。   要心如明镜。   他把脸贴到树粗糙又安静的表皮上,在干枯枝丫的环绕中查找一种类似母亲怀抱的感觉,来来回回地念自己的名字,直到渴望与渴望而不可得的惊慌悲伤,一起如潮水般从他的肺腑里落下,心脏终于回归了一种孤独的安宁。   马上都要夜里十点了,寺庙早已落了门禁客的时间,僧侣们也都回房安置了,正殿前却踱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暗淡的月光下,它从挂着许多簌簌凶签的绳子下,准确地扯掉了属于观南镜那一张。咒力涌动,纸签无声扭动起来,宛如在被烈火灼烧,最后蔓延到了那个大大的“凶”字上,而后化为一阵青烟,在空中消散了。   新年假期结束没一个月,春日明显就来了,窗外一日日地绿起来。刚开春,任务就极其繁重我,季节性抑郁又在爆发,咒灵们像雨后春笋一样疯狂地冒出来。他们要常出外勤,留在学校里的机会反而少了许多。观南镜现在可以单独外出,因为级别是一级而不是特级,反而是和七海或灰原搭档的时间更多,和五条悟夏油杰能遇到的时候变少了——这两个人总是在处理别人处理不的事情,偶尔捡到一级任务的时候才会迫不及待地叫观南镜一起。   自从把手镯给了他,五条悟好像就放松许多,不再强要他待在山里,唯一的要求就是每一次观南镜的任务地点不能和他的离太远。   也因为观南镜可以随意出门了,所以他和夏油杰不必再像之前那样,哪怕只有几个小时的空隙也还得上山进高专才能看他。五条悟在东京买了个不起眼的小房子,放了可能有八百个结界把它美美藏了起来,然后在某个阴雨连绵的清晨哼着小曲在车站接到了刚任务回来,还没来得及上山的观南镜,冲他晃荡着一把钥匙。   夏油杰正收伞,靠着柱子看着他,微笑着捋掉发丝末的水。   房子地上部分平平无奇,地下却被改造出了不大不小的空间,顺着梯子走下来,是个很完备的三室一厅一厨三卫的空间,而且已经摆满了五条悟喜欢的东西,满墙都是电影磁带,装着各种亮度层级的灯,非常富有生活气息,感觉像是电影里那种安全屋。这里施加了特殊的咒术,外面听不到里面的动静,里面却能很正常地接收地面上的声音,连雨点砸到芭蕉叶上这麽微妙的信息都能听得见。   想到他们可能会坐在电影里的安全屋里看电影里的安全屋,观南镜没忍住笑了出来,被五条悟按着质问到底在傻乐什麽呀告诉我告诉我告诉我,然后两个人一起栽倒进沙发里。   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但五条悟前两天刚看了一部带有涩情内容的电影,男女主就是这麽栽倒进沙发里然后大do特do的。此时大脑很不讲道理地进行了联想也不是他的错,在观南镜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和夏油杰来揪他起来前,他就若无其事地爬了起来,背对着对方去倒饮品:   “镜,要是电影里有成人镜头的话,你会捂住眼睛吗?”   夏油杰脱了外套,卷起白衬衫的袖子,正在用毛巾擦头发:“悟,你能不能不要问这种……”   观南镜却没什麽避讳的意思“不会。只是x行为而已,没什麽好羞耻,也没什麽好兴奋的,前辈。”   两个学长的手同时顿了下来。   五条悟砰地一声甩上冰箱门。   “镜明明没有经验,干嘛说得好像很了解的样子。”   他跨坐回沙发里,肌肉紧实漂亮的大腿交叠在一起,相当可观的体重带得观南镜都在往他的方向陷。   五条悟把杯子递给他:   “要一起看吗?”   “嗯?”   观南镜迷茫地看他。   夏油杰是真头皮发麻了,走过来推他:“喂!——”   五条悟却是神色不改,只是假装顺力倾斜着,其实无下限主动一开,夏油杰根本推不倒他。他甚至能闲适地抿着甜乳品,仿佛只是在进行dk间再普通不过的糟糕对话一样:“那种片子啊,要一起看吗?镜还没看过吧。我回来路上发现的,就顺便买了。”   观南镜大为震撼:“难道前辈看过吗?”   夏油杰喉结滚动,声音都哑了。如果不是这一会儿光线暗,观南镜一定会发现他脸皮已经烫红了:“不是这样的……”   “我不用看也知道是什麽样的。”五条悟哼了一声:“谁像镜一样,什麽都不懂啊。我看了也不会有感觉的,但镜才是真的需要解一下自己。”   “都说了别带他看这种东西!——”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杰不敢看就进房间呗。”五条悟咧开嘴角笑,抬眼看他,墨镜后闪亮的眼睛莫名有种挑衅意味:“戴耳机,我们不会吵到你的。”   夏油杰看了他半晌,忽然眉头舒展开,啧一声,在观南镜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肩膀展开架在膝盖上继续擦头发,肌肉流畅,强壮得惊人。即使毫无进攻性的时刻,看起来也天然很有危险性。   “看就看。”他拖长声音说:“你小心点……别绷不住就行。”   观南镜感觉他们俩最近火气好足,一时间不敢说拒绝的话,担心他们在这里打起来。   他还想在这个屋子里再玩一会儿呢。   ————————   5:主动出击,猛猛试探,一只用爪子扒拉自己的人类然后开始扭滚展示的猫(是)。但只会自己坑死自己,镜心平气和,杰能装擅忍,他要死要活(不是)   这章也是评论都有红包包晚上九点和妈咪们再见,啾咪啾咪 第52章 高专篇(40)   灯完全关掉,只留下屏幕的亮,五条悟俯身去放碟片时,观南镜是真的觉得他在这方面就和在别的事情上一样,天赋异禀,非常淡定,能够把别人捉弄哭但自己还是笑嘻嘻游刃有余……但是没过多久他就意识到自己好像搞错了。   虽然嘴上说得厉害,扯什麽“我不用看也知道没什麽”,但他好像看了之后真的有点什麽。   因为影片又没什麽内容,重复性动作很多,所以屏幕上的人还在热烈纠缠的时候,观南镜已经忍不住走神了。他感觉五条悟好像气息不稳,怕看了他惹得他害羞,便扭头偷偷看夏油杰。   刚刚不想看的他反而是确实很镇定的那一个,好像没受到什麽影响。他正往后依靠在沙发背上,胸膛都看不出什麽呼吸的起伏。胳膊闲散地架了一边搭在靠背边缘,脖子上搭着围巾,因为后仰的角度喉结变得明显了许多。   头发只是不滴水了,但完没还全干透,所以安静而整齐地贴在他的头皮上,全部被向后梳去,刘海也被斜着挂到了耳前,光打得他的脸庞明明暗暗,鼻梁高挺,眼睛半垂,紫眸星光点点,像是有一道模糊的山峦在他的身上蜿蜒。   立刻捕捉到了他的视线,夏油杰转头过来看着他,这一会儿喉结反而滚了滚,大概是有点口渴。观南镜举了茶给他示意他可以喝,对方却只是推着他的手柄东西放了回去,而后就着这个小插曲俯身和观南镜离得近了些,靠着耳朵说悄悄话:   “看了没感觉吗?”   再小声,三个人一起坐在沙发上这种距离,五条悟也是能听见的。他咳了一声:“别逗他了,杰。”   他大概以为夏油杰是在笑话观南镜好像清心寡欲到养胃,但其实好友不是这个意思,夏油杰远比他想象中要更大胆一点。   特别是在知道观南镜不会生气,也不会抗拒的时候。   和夏油杰相熟后对方会变得没那麽具有“攻击性”,反而经常让人感觉怪脆弱的,观南镜都快忘了去年刚认识的时候对方是这副挺温柔,但也挺有压迫感和控制欲的样子了。而且过了一年,他又长高了好多,骨架也在继续拉开,毕竟马上就要过17岁的生日了,正式迈入成人预备役。这一会儿俯在观南镜旁边,让他觉得自己像是可以被他轻易叼走的猎物。   “要我帮忙吗?试试吧,我会很礼貌的。”夏油杰低声说,手掌已经贴到了他的腹部:“反正都在看了——就当生理实验课好了。”   五条悟第一时间反对:“什麽啊,你疯了吗?不行!”   但观南镜的声音已经同步响起:“前辈也要我帮忙吗?”   五条悟:……   如果,如果镜也要摸摸我的话,那,那就……   那他就完蛋了。   他们俩一个比一个会表现,真的动起手来却青涩到连什麽都不会的观南镜什麽都不会的随便动作都受不住。   顾不得看夏油杰的神情,脑子里羞耻心快要爆炸,但别的事情也快一起爆炸的时候,他已经什麽都不记得了,连屏幕上进行到哪里了都没有记忆,只记得自己扯住观南镜的手腕把他拉进卫生间,然后锁上了门。下面发生的事仿佛极度清晰到极度模糊,就好像人类盯着认识的字一直看一直看,忽然就会大脑空白,发现它们变成无法辨别的抽象形状一样,他盯着镜子里那个背靠着门板,不住喘息的自己看了一会儿后,忽然也无法认清他是谁。被这个陌生的他用颤抖的手按住的观南镜乖巧的背影也变成无法识别的画面。   雨水滴答,滴答,仿佛变成了某种催命的声音。   上一次他有这种头脑过载的感觉,还是被伏黑甚尔一刀捅穿了脖子的时刻。   “镜……”他不知道自己无知觉地渗出了一点眼泪,像个以为自己要死了的人一样发出可怜的沙哑的声音,低头也不懂自己要干嘛,也许是想要亲吻,也许只是想要靠近他,靠近他鲜红的唇瓣鲜红的痣,靠近他滚烫的心脏。但观南镜只是抬起空闲的手捂住了他的嘴,仰头轻轻说没事了,前辈,应该快好了——   观南镜打开水龙头开始认真洗手时,五条悟还坐在旁边马桶上仰着头发呆,头发是乱的,表情是乱的,呼吸是乱的,衣服也是乱的。其实要不是观南镜把他扶过来,他可能直接就这麽滑落在地板上了。他脸太红了,眼睛也湿漉漉的,嘴巴被他自己咬破了皮,又干又红,一直无意识地张开吸着气,看起来好可怜。观南镜不由得有点担心,摸了摸他的心跳确认没有太失速,体贴地替他擦了擦脸,整理了衣服和头发,这才回客厅里去,留他自己缓和一段时间。   夏油杰还是独自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屋里好像更暗了,观南镜连他的脸都看不清,这才注意到电视机竟然被咒力弄坏了,摸上去都凉透了。没了激烈的人声背景音,客厅里一时间变得非常安静,只能听到外头大雨哗啦哗啦的声音。   空气仿佛变潮湿了,但一点温度都没降。   观南镜走过去才发现夏油杰正用力咬着他自己的上衣,额头上全是汗,他走的时候是什麽样,他还是什麽样,一点都没动过,仿佛拒绝自己碰自己。天哪,一个两个怎麽都成这样了,再也不要搞这种活动!观南镜坐回旁边,拥抱住他:“我回来了,前辈……”   他的手重新回到夏油杰的滚烫的腹肌上,对方闭上眼睛,无法自控地从喉咙中发出一声呜咽。   这个半天被他们一起从记忆里删除了,全都假装没发生过,毕竟五条悟和夏油杰回想起他们没用的表现就很是想死,而观南镜为了避免他们回忆起来想死就只好假装自己什麽已经事过如烟散,压根没在意。但说是不在意,他真的一副已完全失忆,对待他们也一如寻常的样子,两个学长又有点子无法描述的在意。   2月3号是夏油杰的生日,去年12月五条悟过生日的时候大家太忙了,在节前冲刺清扫任务,他自己都流落在外没法和人见面,想替他庆生也庆不到。观南镜在冰箱里放了一个生日蛋糕,上面替他插了17的蜡烛,直到一天半以后才消失了,对方也只来得及吃一口蛋糕,和他见面的时间都没有。   这一回夏油杰过生日也没好到哪里去,开春忙得要命,观南镜只能在游戏里送出准点的贺卡,真正的祝福直到两天后的淩晨三点才送到。他们难得有了一个共同任务,可惜第二天中午又有新的任务要接上,就没有回高专。他们在24小时便利店里买了个小蛋糕,在安全屋里吹了蜡烛。观南镜提前准备好的礼物还放在高专呢,此时难免有点难过,觉得他的生日过得不热闹。夏油杰却只是虚虚拢着他,说已经够幸福了。   “如果有个吻就更好了。”他若无其事地开玩笑。   观南镜却真的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侧脸。   这一刻,他感觉脊椎仿佛从下往上翻滚起排山倒海的被电击似的酸意,几乎要发抖,却只能忍耐住。尽管各自都有一间屋,但今天还是一起睡,毕竟夏油杰又连着多日没睡好。大概六七点的时候五条悟回来了,两人迷迷糊糊地睁眼,床铺凹陷下去,五条悟爬了上来,好大一只猫似的蜷缩起来窝到了观南镜身边。   “前辈……”观南镜慢慢环住他:“你回来啦。”   “嗯。”五条悟闭着眼嘟哝,蹭了蹭他的额头。   夏油杰不说话,只是从观南镜背后环着他,额头贴着他的背继续睡。他们俩体温都偏高,被子全踢了,只有观南镜在中间还盖着,捂得脸都红了,睡得香喷喷。这还是他们上次胡闹完后第一次三个人又一同待在一起,也就观南镜睡得香甜,五条悟和夏油杰反而都在彼此仿佛快要消失的呼吸中感受到了有种特殊的寂静在蔓延。   “上次只是意外,杰。”   “我不是,悟。”   空气更安静了,只能听到屋外模模糊糊有车辆从门口的马路上驶过。   “……什麽意思?”   夏油杰却不再答了,脸埋在观南镜的衣服里,听起来闷闷的:“不说了,先睡吧。”   观南镜醒的时候发现五条悟已经走了。夏油杰正在做午饭,时间也有点紧,让他快点洗漱换衣服,吃完他们就得出发。这个任务评估是准特级到特级,其实主要执行人是夏油杰,会把观南镜一起摇来是因为任务地点在一处相当重要的矿场附近,怀疑咒灵在地下,那样的话最好就不要弄出太大动静了,否则万一矿塌了,会造成过大的经济损失。   去的路上,观南镜一直在看报告。咒灵诞生可能才半个月,但在这半个月里,已经有九个人遇害了,有男有女,平均两天不到就要有一个遇害者,数量之多,速度之快,简直耸人听闻,也难怪立刻上升成了特级任务。   再不处理掉,万一引起民众注意,就得发酵成巨大的社会新闻,引起恐慌了。   每年其实死于非命的人要以十万记,但这种非自然死亡在第一时间就要被遮掩住,尽量不引起民众的惊疑,这是警方和咒术界高层心照不宣的共同协议。观南镜合上报告,向辅助监督问了自己最困惑的事:   “死者都是在矿区的小湖里发现的吗?”   “是的,哪里本来还是知名旅游景点呢,但第一个受害者出现后,警方就找了借口围起来,不让外人进入了,也假设了监控——可是,后面的八具尸体,还是在深夜,毫无动静地就从里面飘起来了。”   “所以才会怀疑咒灵在地下啊。”夏油杰托着脸,若有所思:“湖底是什麽样的?   ————————   *5其实比夏大哈哈哈哈,因为气质问题有点感觉不到。5是89年12月的生日,夏是90年2月,大了一个季度。   今天也贴贴妈咪们!评论都有红包包希望妈咪们周末快乐,看得开心!啾咪啾咪 第53章 高专篇(41)   这片矿区历史非常悠久,开采历史可能快有八百年了,倒不是八百年还采不完,而是地下的情况太复杂,导致古代时一直开采进度缓慢,也就到近几十年才创建了相对完善的矿场。   尽管如此,这里的情况依然非常复杂,即使是整理数据数据负责对接的辅助监督,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矿区的恐怖传说可不要太多。从古代流传下来的有半夜敲门,往矿工家门口撒金子,一路把人引诱进森林里吊死吃的撒金熊。有会从矿洞里忽然伸出手来把人抓走的地鬼。还有会装扮成美女在湖里洗澡,把人引诱到湖里溺死的怨女。”   “怨女不是只杀男人吗?”   “真变成咒灵后,除非是那种少见的需要通过限制来增幅咒力的,害人哪里还分什麽男女。而且有‘窗’来看过湖了,湖本身没什麽,要有东西也是在地下了。”   辅助监督把他们送到了一个从前使用,而今已废弃的矿洞口,告诉他们按地图来看走这里可以通到湖底。   “但是里面有没有堵塞和坍塌的情况我们也不知道,请务必小心。”辅助监督看着两个穿着制服,再怎麽高挑在大人看来也只是孩子的两个咒术师,情不自禁地补充道:“坐矿车下去后应该就没有手机信号了,但我们会在这里换班值守,等待你们的,如果遇到险情及时求助。”   “请放心吧,监督。”夏油杰察觉到了她的不安,但在恐怖血腥和恶心的任务里泡多了,他早已麻木,对着阴风阵阵的黑暗洞口也没有感受到什麽太大的恐惧,挂上了一个让人安心的笑:“我们会小心的。”   “说起来,镜是真的从来不害怕啊,哪怕这种最吓人的窄路也一样。”   让许多灵敏的狐形小咒灵奔在前面探路,又召出了一个点火咒灵来一边绕着他们照明,一边做个防卫,夏油杰让观南镜走在自己身前替他殿后,听着他好像和睡觉时候也没什麽区别的安稳呼吸,不由得感觉这条漆黑逼仄的地下信道也没那麽瘆得慌了,开玩笑道:   “我都没什麽逞英雄的机会了……”   夏油杰第一次出任务的时候是吐了的,咒灵很可怕,咒灵害人的场面很可怕,他要把这种东西吃进肚里的感觉更可怕。他在祓除咒灵的过程里是完全体会不到任何正反馈的,所以格外需要意义感来作为支撑。到现在为止,他能在这种场合保持镇定,也纯粹是一种经验积累下的脱敏和麻木,并不是真的毫无感觉了。   他的脊背一直紧绷着,他的本能一直在抗拒和抵触这种可怕的,疯狂的,血腥的一切。只是理智强压着他仿佛无所畏惧也无所厌恶地高效执行着动作。   轮到他扮演胆小学长扑到观南镜的胳膊上说“呜呜宝宝我怕,手手拉拉亲亲”不知道行不行,但夏油杰实在是有点做不出这麽破廉耻的事,于是略带遗憾地搁置了这种幻想。观南镜虽然走在他前头,也不是一直不回头,那样的话也有点吓人,感觉像是恐怖片里的剧情,比如什麽漂亮学弟声音越来越古怪,一回头是张鬼脸,吓得夏油杰大叫着扔掉手里并不存在的提灯;或者身后前辈的声音越来越古怪,观南镜一回头发现是张鬼脸,大叫着一个趔趄栽倒在地开始连爬带跑地绝命逃生。   总之要素是看不见对方的脸,声音古怪,然后一回头已不是人,而且这个不是人的东西还已经贴在了观众的脸上。   干咒术师遇到的情况却只会比恐怖片更离奇,更糟糕,更血腥,很多时候连举起双手发出尖叫的戏剧人生末尾都没有,意识到不对时可能已经被咬了头或者掏了肠子。得益于天赋,得益于基因彩票,得益于强大的术式和咒力,最后配上后天的学习和锻炼,观南镜和夏油杰都没有在咒灵身上吃过太大的苦头,这是他们的幸运。但观南镜不害怕倒不是因为这个,他从第一次跟着两人出门时就没有呕吐,没有惊恐和绝望。   “我也不知道,前辈,明明以前从来没见过咒灵,但我好像一点也不奇怪有这些坏东西一样。”   世界理应是冰冷的,可怕的,荒诞的,丑陋的,苦痛的。人间是苦水一潭,为了欲念活着充满了艰难苦痛,死了也并不算是痛苦,他从小就是被这样教育的。   但是……   他停了脚步,转过身来冲夏油杰伸出手,握住。两人距离拉近了,绕着他们打转的火咒灵速度也就更快了些,像是在这阴冷漆黑的地底点了一个风火轮似的。在这片晃动的橘红色光下,观南镜的眼睛变得好柔软。尽管此时他只是在和夏油杰普通地说心事,却仿佛是在夕阳下低声倾诉什麽爱语似的:   “比起咒灵,有前辈这麽美好的人存在,和大家一起,竟然可以这麽幸福,反而会经常让我感到惊讶。前辈,其实我经常会害怕,刚刚也是,但不是害怕这个路,也不是害怕可能会有咒灵来把我吃掉——我只害怕一回头发现我是在做梦,其实前辈压根不存在,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   但是……世界疯狂,没人性,腐败,怎麽却有人清醒,温柔,一尘不染。*   说了幼稚的话,还明晃晃藏着撒娇的意思,他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总不能每次担心夏油杰不见了都回过头来摸一遍,于是松了手要继续走:   “对不起,前辈,这里太黑了,我可能还是有点受影响了,净想了些莫名其妙的事,我们还是快找吧——”   “镜。”夏油杰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不让他抽开:“牵着我吧,我也怕。”   观南镜过了一会儿才小小地嗯了一声,轻柔又认真地,也回握住他的手。   明明是在地下不知道什麽地方,可恐怖的感觉全然消散了。他们手牵着手走过了很漫长的斜向下的直甬道,拐了个弯发现了废弃的矿车和乱七八糟的矿洞,有主要的矿道不知是塌陷了还是被炸断了,总之被斜着铺下的泥土全然挡住。在这种情况过于复杂的地下,观南镜不敢随便大改地形,就穿许多长长的小孔配上一直延伸的微型镜头来探路。   他把这种道具用到这种地方,就好像在给泥土做胃镜一样,惹得夏油杰有点像笑,面上却不显,只满脸严肃地配合他一起工作。找了一圈后他才确定了能通往一个空旷空间的方向,和地图上原本的湖的位置的标注差不多,于是咒力蔓延,撑起了整个四四方方的漫长信道,只在这片范围内小心翼翼地改造泥土,造出一个洞来。   “我们走吧,前辈。”   “和镜在一起真是,什麽都变得好像探险游戏啊……”夏油杰感慨。   探险二人组走直路一路斜向下,又进得更深了点,得益于观南镜的术式,被改变的路在他们身边逐步“愈合”,四周寂静,一切都毫无变化。从现在起,他们可以微妙地感受到隐约存在的咒力气息了,如果换个术语,也可以说是这里怨气很重。   “可肯定是个死过很多人的大矿洞。路为什麽断掉了也不好说。”夏油杰微微蹙起眉头,为这种阴冷黏腻的感觉不适,也本能戒备着:“但奇怪的是咒灵在地下这麽深的地方,地上的人怎怎麽会遇害的?”   “要麽它自己有上去的本事,要麽它有让人下来的办法。”他们到了,观南镜停了脚步,和夏油杰一同出来,手里变了个手电筒出来:“啊,这是个湖下湖。”   说是湖下湖,但其实更准确的说法是湖下潭,因为在下方的这个地下湖不可能有上面的那麽大,尽管连接着不知道哪里的源头,也非常平静,看起来就像是一潭绿岑岑的毫无动静的死水,根本找不到活处在哪儿。要不是水的清澈程度不可能是死水,地下湖常见,湖下湖少有——这里正上方就是那个已经漂起了9具尸体的矿区湖。上面是波光粼粼,美轮美奂,白日璀璨月夜皎洁的,谁能想到下方是这麽一潭带着浓浓不详气息的地下水。   “来了,它就在这儿……”   观南镜轻轻说着,抬起手电筒,光芒照过崎岖森暗的岩石角落,忽然出现了一个赤裸的,美丽的背部。一个没有面目,只是背对着他的黑发女人跪坐在潭水边,正姿态优美地梳头。观南镜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能制造幻觉的咒灵,不由得好奇地眨了眨眼睛,结果下一秒他看到的东西就变了,水边什麽都没有,手电筒向上扫去,一大团附着在石顶上,云朵般蠕动的白肉中,一只眼睛忽然翻了出来,正充满怨恨和凄森地盯着他看!   像是吃不准观南镜想看看到什麽,它一会儿蠕动成男的,一会儿蠕动成女的,一会儿蠕动成难以辨别形状的东西,总之就是在头顶一大片一大片地蛄蛹来蛄蛹去,给观南镜带来了巨大的视觉污染。   哎呀,这是怎麽回事,还不如看刚刚那个假女人呢。观南镜和它对视了一会儿,拿手电筒来来回回地照着检查,确认它好像是没有嘴巴。   尸体们都是完整的,只是泡发了,对于死在咒灵手里来说,这可是极度罕见的情况。这个咒灵不吃人吗?为什麽?只是单纯地将死亡降临在人类身上?这种堪称温柔的诅咒可不像是准特级咒灵的手笔。   他正想问夏油杰怎麽看,结果一扭头,不由得大惊失色:就这麽一会儿没牵手的功夫,夏油杰怎麽就直愣愣地,毫无防护措施地往潭水里走了!   “前辈!——”   “怨女怎麽会在地下?不是,你们搞错了,她当然是在地下啊。”   正抽着辅助监督递来的烟,在这一片专管治安的巡逻老人愣了愣,解释道:   “按照老说法,怨女叫怨女,是因为她是个小女孩,给做矿工的爹送饭,结果被人溺死在潭里j杀了,过了几天才漂起来,她爹才找到她。害她的那些人却说她是自己在潭里脱衣服洗澡勾引人,死了活该,这事最后也确实不了了之,所以她才要怨……她要本来就是个杀人的妖怪,她怨什麽呢?”   辅助监督知道这个故事,但依然糊涂了:“不是说在潭里……”   “那女孩是白日好好出门送饭的,地上谁能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老人吸了口烟,深深吐了出来,浑浊的眼笼罩在烟雾中,稀疏的发在矿区舒朗的风中晃荡:“地下也是有潭,有湖的,不分白天夜里,永远一样黑,可怜的娃子……当然,当然,这不一定是真的,没准是人捏的故事,唬女娃子不要一个人出门……”   听多这类事,辅助监督知道它们永远是真的,而且只会比故事中更可怕,更凄惨,更丑恶。她叹了口气,正不知道第多少次回头去看矿井,希望观南镜和夏油杰能给点消息,然而手机却响了。   “什麽?”新消息让她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尸体的内脏在消失?”   “是的,本来都解剖检查完,第一个受害者今天该还给家属去火化下葬的,结果法医今天走进屋里,吓得突发心肌梗塞了——他的肚皮完全凹下去,沿着之前的解剖线再切开来,竟然,竟然全空了。再检查别的,除了昨天最新的那一具,别的都少了很多。”   “不可能有这样的诅咒。”辅助监督极其头疼地捂住自己的脑壳:“咒灵是不食腐的……”   “不是,不是腐……”电话那头声音发抖了:“如果,如果他们一直都是活着的,只是看起来死了呢?……”   “不可能。”辅助监督的头眩晕了。但她的手在发抖,她想到这中间确实出了一个致命纰漏:因为默认尸体就是尸体,是咒灵已经残害过的结果,所以受害者尸体从来都是不用咒术师检查,已经不行了就尽量拼拼凑凑还给家属,像这样还比较完整,就直接送法医。   但如果他们不是真的已经死亡呢?   如果咒灵,或者说咒灵的某一部分,还在他们的身体里呢?   她忍住作呕的本能,和电话那头吩咐:“快封闭现场,叫咒术师去,先救救法医——”   “已经请了五条大人了。”那头哭丧着声音:“他年纪小,脾气却这麽坏,我们都快被他骂死了。”   夏油杰不知道发生了什麽,观南镜刚刚还在他身边的,忽然就直直地往潭边走去。他追了过去,明明上一秒还踩在石头上,下一秒却忽然就已经跌坐在了潭水里。而小学弟正站在他面前,忽然沉默着脱衣服。   潭上的石顶不知道有什麽特质,正散发着乳白色的莹莹的光,如梦似幻。   “镜?”他手足无措,脸像是火烧一样,已经忘记了环境有多古怪,只稀里糊涂地顾着害羞:“你怎麽了……啊!”   对方骑到了他身上,把他推倒在潭水里,衣服顺着雪白的肩颈滑下去,湿漉漉的绿眼睛看着他。   “前辈……”   他冰冷的嘴唇贴了上来,柔软的身体也是,像带着难以忍受的泣音:“疼疼我……”   观南镜已经用各种姿势把夏油杰晃了一遍,可对方只是躺在冰冷的潭水中,毫无动静。更可怕的是潭水开始活动起来了,以头顶漏水,潭面正在上升的方式。   七八分钟内不能从这里出去的话,他们铁定要淹死在这儿了。再抬头看着上方蠕动的东西,观南镜才意识到了它恐怕不是“附着”在石头上,而是地上湖的整个底本来就是它控制的。受害者们确实是在地上的湖里看到幻觉,被控制后就稀里糊涂被拖下来,死了后再浮到地上湖的面上去,而这里则是等待水流空,再宰杀下一个迷路羔羊,难怪他们过来时石壁潮湿得异常。   他不知道夏油杰有没有受到什麽诅咒,一时间连直接杀了这个咒灵都不能——那样可能会导致诅咒直接终生无解,一时间在哗啦作响的水流中咬住了牙。看着满脸苍白,昏沉过去的夏油杰,观南镜一狠心把他放回了水里,双腿分开跪在他腰两侧固定住他,让他不至于飘走,而后扯开了他的衣领。   他倒要看看这个咒灵到底是怎麽害人的。   夏油杰感觉自己要死了,窒息而死,在爱欲中窒息而死。   “镜……”他紧紧抱住怀中人,狂乱地鼎,像是濒死的天鹅一样扬起脖颈,分不清是水真的淹过了他的口鼻,正在他的眼睛上方晃动波纹,还是这只是他的错觉。他分不清,起不来,只因为极致的感受而哽咽:“我爱你……”   怀里的观南镜也趴着抽噎,声音听得他魂都快乱了,对方像是也受不住了,冰凉的手按住了他的脖子,倾身咬住了他。这一刻他的脑子里仿佛白光阵阵,也有可能是他真的要被淹死了……但下一刻他忽然感觉耳边水声哗啦啦作响,头顶那些莹白的光消失了,变成了物理探照灯那种清晰的光芒,而观南镜确实是跪坐在他身上,但根本没趴俯着,衣冠整齐,满面忧心,手里正攥着一团极其恶心的蠕动的白肉,黑发贴在莹白的脸上,滑落下水珠:   “前辈,你着相了。”   他的嘴角往下滑落鲜血,滴进水潭,飘成一朵朵暗红的花。   ————————   *原句是“这个世纪疯狂,没人性,腐败。您却一直清醒,温柔,一尘不染。”,应该是萨冈写给萨特的。说起来这种情话在咒回这种疯批世界异常合适hhh,今天忽然脑子里冒出来。哎,好好哦,写到这里忍不住就想,杰觉得自己有太多晦涩和不明朗的地方,可其实在镜的眼里他那麽美好。镜觉得自己各种各样的不好,可在杰的眼里他是糟糕世界里前所未有的好宝。流泪了,真的好喜欢纯爱……前路慢慢,漆黑无边,十几岁时候牵手的人不要走散……真的好喜欢……(虽然立刻就写了阴森森的潭水剧情哈哈哈哈)(对不起)但总之今天也写得很开心!谢谢妈咪们来看静静!希望咪们也能看得开心!评论都有红包包,啾咪啾咪我们明天见 第54章 高专篇(42)   观南镜不知道夏油杰怎麽了,自从那次矿区的任务结束后,对方好像就一直在躲他。   吃饭的时候,夏油杰会刻意和他隔着位置坐。游戏里,他依然会跑到观南镜的岛上来替他给花浇水,观南镜一交互他却立刻掉线逃跑。偶尔有空余时间,夏油杰不会来找他,上一次甚至是他都回来一晚要再次出门了,观南镜才放发现他昨晚是在的。   他的态度明显到就连灰原和七海都发现了,七海建人的关心很隐晦,只是会每一次看到夏油杰物好像很冷淡后就看一眼观南镜,如果观南镜露出了那种迷茫小狗一样可怜巴巴的眼神,他就打岔说要不要一起去买饮料,结果就导致有一天他喝了五罐汽水。   灰原雄则要细腻直白得多,直接悄悄问了他是不是和夏油杰吵架了。甚至比这还要更进一步:同样的问题,他也提前跑去问了夏油杰,主打一个社交悍匪。   夏油杰给他的答案当然是“没事”,而观南镜则是诚实地说了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做完任务就这样了?你们在任务里吵架了吗?”   “没有呀。”   他们这会儿又在一起喂金鱼,金鱼们好像在池塘中有点繁殖过度了,不知道需不需要打捞一些出去。早春还有点凉,绿荫森森,有昨夜雨水残留的水滴从新长出来的树叶上滑落,吧嗒一下落到观南镜的头顶,打得他颤抖了一下,手里的鱼食一不小心撒多了,引得鱼儿们争先恐后地围了过来。观南镜努力客观地回忆情况:   “任务很顺利地结束了,前辈也吸收了那个咒灵。两个遇害时间比较短的受害者也被救活了……”   怨女的咒术是造成幻觉。说是咒术好像也不准确,因为它还没有到达特级水平,说不上有非常清醒的神志,但它确实不是在单纯地使用咒力,所以在报告中它还是被界定为了能够使用咒术的准特级。在完全控制住人的心神后,它会分出一部分肉来钻进人的肚子里,造成死亡假象……实际上人还活着,只是完全动不了,清醒地感受着自己被解剖,被咒灵啃光了内脏,直到真正的死亡到来为止。   如果不是五条悟去看,恐怕要搞懂发生了什麽还得再花很多功夫。再奇怪的把戏在六眼下也是无可藏匿的,这才飞速就解清了谜题。遇害时间最近的两个人还没有真的死亡,把肉团抓出来掐灭后,幻觉仿佛忽然就消失了,他们又露出了满是泪的脸,虚弱的心跳与呼吸。   时间最近的受害者情况最轻,只被啃掉了半截肝脏,很快就会恢复了;另一个则是不容乐观,但活着总还有希望。只见过从ICU抬进太平间,没见过反方向操作的,家属从大悲到大喜,跪在医院走廊上哭得都说不出话。   任务结束,他们三个一起回高专,本来应该又是喜悦而平凡的一天才对,可夏油杰却一路沉默着。观南镜担心他是脖子上的伤口还痛,想拆绷带看看,却也被对方躲开了。   “我没事的。”夏油杰苍白的指尖本能地搭在自己的脖颈上,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不用担心。”   “你怎麽会让咒灵伤到脖子。”五条悟笑话他:“它到底能变成什麽样的绝世大美女啊,能把你的魂也勾走了?”   夏油杰脸色更苍白了。   到现在也不知道他陷入幻觉的时候到底看到了什麽,但见他不想说也就一直替他遮掩的观南镜同五条悟岔开话题,指着一闪而过的gg和他说:“前辈,我想吃那个糕……”   “哈?都快上山了你才说?”   ……   “总之就是很正常,但前辈忽然就不理我了。”观南镜总结,有点沮丧地看鱼儿们berberber地张嘴:“我在想是不是我做错了什麽,但自己没发现……”   “不像是和镜生气了呢,夏油学长不是那种人。”灰原雄安慰他:“有什麽话果然还是得当面问清楚吧?学长今晚应该能回来的,镜稍微熬个夜等等他,怎麽样?”   周围人要麽是五条悟那种“啊?你和杰闹脾气?不可能的哈哈哈哈”没法商量的不靠谱学长,要麽是硝子这种“杰的少男心事你不用管,他要自己想通”的冷酷学姐,要麽又是七海建人这种看一眼他的脸就知道不是能聊这种人际关系问题的同级,灰原雄显得异常亲切和可靠起来,观南镜不由得点了点头认真地嗯了一声,决心要听他的话。   两个人又开始一起认真蹲着喂小鱼,灰原雄轻声说:“能帮上忙真是太好啦,我好开心,镜要快点和夏油学长和好呀。”   水面映衬得他年轻的脸干净又无暇,却好像夹杂着某种小小的,温和的失落。观南镜没有懂这种情感的来由,只是从字面意义上理解了他的话:   “我会加油的。”   夏油杰比预计的时间回来得还要早,尽管今日大雨,一直昏沉沉的,但天都还没黑。如果没有外勤的话,按照时间现在是在上最后一节文化课或咒术实践课,还没到吃晚饭的时候,所以整个宿舍区都一片寂静,根本没人。   他跌跌撞撞地走进房间里,勉强在断电前把自己甩到了床上,并用最后的毅力脱掉了鞋子,沉沉地叹了口气。天旋地转,他感觉身体里咒灵的恶心气味疯狂涌动,让他极端地想要呕吐,可已经两天没吃过任何东西,他很清楚自己根本吐不出来。   窗外暴雨如瀑,光线是黯淡的灰,春日湿润的土壤和植物的气息从半开的玻璃窗内透进来,潮气泛滥。他情不自禁地在这种湿漉水汽中第千百次回到那个地底深潭旁,临水观照时不由自主地失去力气,俯身没入潭底。   潭底是观南镜,他空卧水中,黑发湿漉漉地黏在雪白莹润的脸庞和脊背上,像是听到动静似的坐了起来,一双粼粼的绿眼睛安静又缱绻地看着他。   夏油杰感觉骨头空了一半般无力,无数虫蚁在他的四肢百骸中爬行,而他只能安静地躺着忍受这种撕咬,仿佛已经被啃成空心人。   潮湿,窒息,但……爱欲。   在反应过来时,他已经用右手掐住自己的脖子有一会儿了,大动脉像是即将火山喷发般鼓动。他艰难地松开了手,转而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几乎要自暴自弃地喊出怨女,让它给自己一个梦,一个脱离痛苦的梦。   就像是瘾君子点上鸦片烟一样,无论如何先度过今日再好,会不会被杀死反而成为了次要的事。   可他到底没堕落到这种地步,于是只是咬着嘴唇忍住了,翻身把脸埋进枕头中,把所有的呜咽都堵进喉咙里。他难受得痛,却死活不愿意碰自己一下,被内心油然升起的肮脏感击穿了,厌恶自我到了一种无以复加的地步。   我为什麽非要这样?   污秽。   可耻。   丑陋。   和猴子有什麽区别?   脑海中关于观南镜的一切越是明亮而美好,他就越在明明也算不得大错的x渴望中感到强烈的痛苦,仿佛只是想想也是一种错与玷污,更何况他还不只是想想。他觉得自己错得离奇,罪孽深重,悔恨导致自我厌恶,自我厌恶又加重了悔恨。第一次是看电视的时候欺骗对方,仿佛互相摸摸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为了自己的私欲做糟糕的事;第二次仿佛就轮到他遭报应,像个蠢猪一样被咒灵骗得死去活来,竟然在梦里做那种事……   做完了,忘记也就算了,怎麽还可以日日想,他到底把观南镜当成什麽了呢?   好用的配菜吗?   如果可以的话,夏油杰恨不得能点把火把自己烧了,净化掉算了。他痛恨自己身上的欲,痛恨自己的谎言和不坦诚,痛恨自己的装模作样,哪怕这些成分是那麽小那麽少,他却还是不愿意放过自己。他想到观南镜时如同被针扎,仿佛他是个狡诈又卑劣的胆小鬼,在拿灰蒙蒙的玻璃珠去换世界上最澄澈的宝石。   五条悟是不用伪装的,家入硝子是不用伪装的,歌姬冥冥,七海灰原,都是不用伪装的,他们都是在用自己真实的样子和观南镜相处,只有他总是在矫饰,哪怕是最亲密的头靠着头睡着的时刻也不曾放松。   真实的他如此糟糕,才不值得也不配被爱。他真实的爱也好斑驳,字字句句都无法敞亮地说出口,行行列列写着灰色犹疑的念头。这样的情爱,不要说搬出来给观南镜看,捧着送给他,他自己检阅起来都感到悲哀和厌恶。   好痛苦。   他像个恨不得用脐带缠死自己的婴儿一样,用力地拿枕头压住自己的脸。   因为夏油杰没和任何人知会,所以大家全都不知道他今天结束任务提前回来了。观南镜还是三个星期以来第一次又回到课堂,非常高兴,学了很多知识,做了笔记,把想要读的书记了下来,打算明天到图书馆去借。下课后他又去找了硝子,自打他可以自由活动,被派的活就多了很多,不再像以前一样空闲时间都可以在这儿给她帮忙,两人难免多说了许多话。   家入硝子给他送了礼物——过年时他们在神社拍的合照的超级mini印刷版,正好可以折叠后放进夏油杰送他的项链里。观南镜自己都快忘了月亮挂坠是能打开的,硝子却还记得。   她灵巧地替观南镜放好了,轻轻地咔一下了又合上月亮,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可能本来就是留着放照片的,戴着洗澡也没事。”   观南镜新奇地低着头,明明项链的重量完全没增加,但带上了这张照片,就像是把大家都一起带在了身上一样,让他不由得摸了一遍又一遍,看得家入硝子直发笑,故作严肃地吓唬他:   “喜欢的话可藏好了,别弄丢了。”   “不会的!”   观南镜就差举双手保证了。   家入硝子要盯着病人走不开,没法吃饭,观南镜去吃了饭,又送了一份给她,这才在已经沉透了的暮色中往宿舍走。他想着今天早点睡,等到十二点再起来,去夏油杰的房门口蹲守他,试着和他“好好谈谈”……然而推开自己的屋门时,他却看到了一只巨大的五条悟正靠着窗躺在沙发上伸展手脚,脚尖点地带动着椅子一晃一晃地玩,廊灯透过玻璃,洒在他晃动的银发上。   观南镜立刻忘记自己刚刚打算干嘛了,惊喜地喊出声:“前辈!”   五条悟最近其实有点子略微的烦恼,所以他和观南镜讲了。   “总是想*吗?为什麽会这样呢,之前不会吗?”观南镜抱着认真的态度询问。   “不会啊。”五条悟嚼着泡泡糖,吹了个大大的,极其完美的草莓色圆球,又在它炸裂前卷回舌根下。   虽然镜子在斜后方,但他还是能从里面看到自己,和坐在沙发把手上的观南镜。   他感觉客观来说他现在挺漂亮的,漂亮到他自己都觉得风骚,有种外头发*小猫伸展肢体扭屁屁一样的气质(…)   但同样客观来说,观南镜还是毫无波动的样子。   “镜。”他有点困惑地扒拉他的眼皮,仿佛在做什麽检查:“你是不是有点x欲缺失啊。你有过遗*吗?”   “哎?”观南镜这才发现:“是没有呢。”   “真是的,怎麽会这样啊。”五条悟叹了口气,捂住自己的眼睛:“我好可怜……”   观南镜不懂自己的生理问题为什麽会让五条悟可怜。他坐在扶手上,随着对方晃动作一起轻微起伏,仿佛小孩子做摇摇车似的,还挺好玩的,认真道歉:   “对不起,前辈,我让你操心了。”   这副表态真是让五条悟想有火气也没有了。观南镜又问他是自己不舒服,想要像上次一样帮忙吗?五条悟摇了摇头,和他说不喜欢那样。   “镜以后也不可以再这麽做了。”五条悟握住他的手,和自己的比大小:“这种事,要和喜欢的人做才可以。”   观南镜不解:“我喜欢前辈的。”   “要和恋人做才可以。”五条悟改了口,抬起眼皮看他:“你要为了帮忙,就和我交往吗?”   观南镜摇了摇头,抽回自己的手:“那样对前辈来说太不公平了,前辈还是去找喜欢的人恋爱吧。”   如果我喜欢的就是你呢?   “笨死了。”五条悟把他从扶手上轻轻推下去,又像忽然闹脾气的猫:“不想和镜说话了!”   观南镜已逐渐品味出了他的发火不是真的发火,是另类的撒娇,于是赶紧哄:“我错了嘛,让我坐回来吧,前辈,我想和你继续说话的——”   “我不想了!”   “那我就一直缠着前辈……”   “镜怎麽这麽麻烦啊?一点都离不开我,粘人精。”   “好吧,我是粘人精。前辈给我粘粘。”   ……   他很快就把人哄好了,两个人又重新高高兴兴地一起吃起蛋糕来。说是一起吃,实际上大概是1:9,观南镜只尝个味道,五条悟才负责扫荡。他吃完最后一块时宣布新命令:“所以,镜也不准和杰做这种事了,因为你们不是恋人,你给他帮忙,或者他给你帮忙都是不好的行为,明白了吗?”   观南镜咬着勺子乖乖地说:“明白了。”   真的给他教清楚了,五条悟忽然又有点渴望他不明白,就这麽稀里糊涂的多好呢。稀里糊涂地亲吻,稀里糊涂地抚摸,稀里糊涂地在他怀里慢慢学会一切算了,世界上不会再有人比他对观南镜更好了,没有人真的想要护他,没有人能真的护得住他,轻描淡写地藏进胸口里,把风雨全都阻挡在外。   可五条悟没有给自己留一点强取豪夺的余地。   他明明时时刻刻想要观南镜做圆窗里的金丝鸟,却又时时刻刻地勉强自己放他自由,逼迫自己接受对方需要选择的权利,哪怕受到伤害,也不能由他来充当神佛,替他择了命运的道路。   “喜欢”让他变得好软弱,一直在压抑自己理性和情感的判断,只试图多考虑一点什麽对观南镜来说更好。可如果这些更好的东西对他来说是坏事呢?观南镜的人生的基底是如此脆弱,和平安健康的普通人是不同的。如果自由会让他陷入危险,会让他受伤害,到那时候后,谁也不能替他支付昂贵的账单。   他现在忽然有点不高兴,想到也许等到对方什麽都懂了的时候,爱的却不是他,亲吻的不是他,渴望的也不是他,那他真的能做到礼貌地祝福吗?为什麽他要忍受这种事情啊?   五条悟为并不存在的“观南镜未来恋人”莫名其妙地吃了好大一通醋:“说到底,镜为什麽要和别人谈恋爱?为什麽要做这些事?”   观南镜:……   镜没有,镜冤枉。   被五条悟这麽一折腾,观南镜不得不陪着他,直到他睡熟了,才打算去找夏油杰。看着时钟已经走到了十一点半,他想了想,还是轻轻拿开五条悟的胳膊,光脚踩到地板上小小声地爬了下来。   万幸五条悟睡觉总是很踏实,这会儿只是翻身不耐烦地呓语一下了,观南镜觉得他应该是没醒的。但为了尽量减少动静,他还是用了点咒力穿墙出去了,避免开关门的声音。   这场雨实在是大,白日下了一整天,晚上还滴滴答答地不停歇。七海的屋子是黑的,应该是还在外面执行任务,今晚赶不回来了。灰原的屋子是黑的,应该是已经睡了。夏油杰的屋子也是黑的……   但观南镜感觉到他就在里面。   没有原因,就是能感觉到。   他站在门前顿了一会儿,想着自己是不是来迟了,对方是不是已经睡了,要讲话也不该把劳累的前辈摇醒了讲呀,可下次再碰头又不知道是多少天以后了……院里雨水滴答,滴答,凉凉的春意在安静的走廊中弥漫,挂上他外套的角落。   就在他这麽发呆的功夫里,门却吱呀着开了,眼下挂着浓浓青黑的夏油杰披着发,扶着额头,光脚踩着地板,显然是浅眠到连这点动静都捕捉到了:“谁……”   而后他的声音就顿住了。   观南镜生怕他又不理睬自己,几乎是挂在他的身上挂进屋的。他这样亲昵和关切的态度,让夏油杰又是无法克制地高兴,又是无法克制地更加自我厌恶,这一会儿厌恶的理由多了一条,他责备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却要害得观南镜来忍受他的负面心情,倒过头来哄他。   他们挨着彼此在窗边坐下,看着外面露珠滚动的淡光,从里面找到世上最小的月亮。   “我最近,有点没法原谅自己。”夏油杰不看向观南镜,只是轻声道歉:“我没有讨厌镜,我只是……只是有点难过。我不想让镜来消化这些东西。”   “可是我想要陪你”在这种时刻会是一句过于空泛和自我的劝慰。观南镜只是问:   “为什麽呢?”   夏油杰有点卡壳:“不想让镜和我一起不开心,仅此而已呀。”   “为什麽呢?”   “……因为喜欢你。”夏油杰语气亲昵,好像大人哄孩子,把真心妥帖地藏到玩笑的面具后:“想要镜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高高兴兴的,不用担心我。”   “我也想要前辈和我在一起会开心。但是不高兴的时候,害怕的时候,我一样想要和前辈在一起。”观南镜小心翼翼地把脸贴到他的胳膊上:“前辈不开心,怎麽反而躲着我。”   他声音越发轻:“让前辈困扰的事,还是和我有关系吧?可以告诉我吗……”   夏油杰最怕他这样想,可否认却这样苍白,谁也骗不过:“不是的——”   观南镜无知无觉地贴得太近,眼神太关切,让他痛苦的感觉又过于强烈地蔓延了上来。   “镜不要这麽关心我了,也不要这麽看着我,这让我好有压力。”夏油杰扭开脸:“真的不是镜的错,是我自己需要想一些事。我只是……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就会好起来,就会和以前一样的。”   他像是许诺一样重复:“我们会和以前一样的。”   观南镜不知道该如何说了,感觉自己贴着对方的手也忽然不妥了似的,缩了回去放好。   他们中间多了一道狭窄却也清晰的缝隙,仿佛有一整个西伯利亚的寒风从这个几厘米的峡谷中刮过。   夏油杰垂着头,想着,我又搞砸了。   “前辈,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从来不觉得你的不快乐会是负担,我永远愿意听。”   别说了。   “我真的好希望能和前辈靠得更近一点,知道你所有的心事,所有的秘密……但这种想法幼稚又不好,我也知道不该这样,所以我会放下的。”   别说了。   “前辈,我相信你会好起来的,但如果躲着我还是不开心的话,可不可以还是让我陪着你——”   “别说了……”   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心里想的都是多麽卑劣,多麽可怕的东西。   可万一观南镜愿意接受呢?   他该赌博吗?赢了是爱人,输了是小丑。   夏油杰无法克制爱和绝望,它们像是沸腾的锅里溢出的水一样,无论如何也盖不住。他颤抖着俯身凑近观南镜,拢住他的头发,试图在他的嘴唇上落下一个吻,可观南镜吃了一惊,本能地僵住脖子,向后躲避。   夏油杰也顿住了,仿佛他的靠近只是为了从他的发尾拈走一点东西。   这一次不是借口,是真的:   “悟的头发。”   “镜……刚刚一直和他在一起吗?”   是这样,难怪这麽迟了,一点都不像观南镜平时的作息。   是他睡熟了,才想起我啊。   夏油杰忽然清醒了,那种被偏爱,被万分珍视的错觉和由此而生的勇气,如退潮的水一样从他的心脏里,从他的指缝间,和飞走的银色发丝一起,消失了。   ————————   不会青春疼痛太久的,妈咪们放心好了(拍着胸脯打包票)(躲避追杀)今天也是评论都有红包包周一又到了, nina终于放圣诞假了,可是假期后立刻接考试周,而我还有海量reading没读完(汗流浃背了)圣诞不能出去玩也很难过,上一次在欧洲的时候,圣诞我是在巴黎过的,好怀念,现在的状态就是想死,但又想去巴黎。可惜当时一起过圣诞的朋友都不在这边了,想到就有点孤独。人生真是且行且珍惜呜呜呜,希望妈咪们今天也能开开心心!评论都有红包包,我们明天见(捧住亲亲) 第55章 高专篇(43)   22月14日这天,今年本来一个学生都没招到的一年级插班来了个新生。   已经错过开学的时间了,学校里只有硝子在,就和观南镜那时一样,她作为学姐欢迎了他。   多年以后,伊地知还会在和硝子偶尔一起深夜出门开社畜酒会时,哭着诉说在情人节这麽美好的日子一脚踏进高专的那一天起,他这辈子的幸福就葬送了,边说着边想往硝子那边柔弱地倾斜,被对方不走心地一边嗯嗯搭话,一边按住他的脑袋把他推开。   观南镜是和七海一起回高专的电车上才看了早上就收到的短信,硝子告诉他们回来的时候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和新学弟见个面。   这是他们俩最近第二次单独搭档,一起处理了一个一级任务,灰原雄独自去处理一个三级的小事,不需要同级帮忙。七海建人一直被夜蛾正道评估为有准一级咒术师的水准,但他迟迟没有提升级。一方面是咒术界升级考核确实麻烦,另一方面则是他没有那麽高的工作热情。   二级咒术师一样缺乏人手,不存在逃避责任的问题。咒术师的工作实在是太烂了,七海建人也不是什麽武力狂,没有天天卷生卷死,杀这杀那儿的兴趣。他觉得对于实力的不断追求有时让很多咒术师显得有点病态。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咒术师全是疯子,这点病还排不上什麽级别。   一高一矮的两个人影一同站在晚高峰时人满为患的车窗玻璃上晃荡,观南镜的脸经常被挡住,七海建人微微向下,蹙着眉心的面庞却一直那麽清晰,就好像别的人头是海浪,只有他一直浮在上面。观南镜的身高去拉头顶的拉环,虽然当然是碰得到的,但胳膊要拉开好多,和七海建人仿佛只是随便一抬手的闲适没得比。   于是他站得也不够稳当,车辆起步和停止时经常扯着把手旋转踉跄。这一会儿再分心看手机,被别的没站稳的人猛地一撞,差点摔出去。   多亏了七海建人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他,他才没跌地上去。   握着他有点凉的偏小的手,让七海建人感觉非常不自在,第一时间想放开,可下一波急减速又来了,他不仅没能松手,反而还握得更紧了,把观南镜半扯到自己怀里,替他挡了旁边一个西装大叔的甩起的沉重公文包。对方连声道歉,生怕把这俩dk砸出个好歹来要赔医药费,在这个拥挤的环境里偏偏又没法鞠躬,局促得本就头毛稀疏的头顶都能看见汗。   七海建人和他说没关系,下一秒却差点没原地跳起来——观南镜把手钻进了他的制服外套里!   还一路顺着腰摸,直到他刚刚被砸到的附近才停住!   春季制服衬衣太薄了,他产生了几乎能感受清对方指纹的错觉,被这种匀称的力道按压在很敏感的部位上,本能因为疼痛和过电一般的感觉倒抽了一口冷气,浑身一颤,头脑发白到像是在电车上遭遇了色狼的纯情男高一样,第一反应只有反应不过来。   但下一秒他立刻就意识到自己想多了——一个冰袋沉沉地隔着衣服贴住了他可能已经淤青的皮肉,甚至还有了一个松紧度正好的固定带。然后凉凉的软软的手指头就从带子里歪扭几下撤走了。带子发出了一声大概只有他能听到的“啪”,更紧地束缚住了他的腰。   “呀,娜娜米。”观南镜惊讶发问:“你脸怎麽红啦,这个不舒服吗,那我拿掉……”   眼见着他手又要往他外套里伸,七海建人差点没绷住,抿着嘴一把握住了观南镜的手腕,推得他转了个身。他们正巧被下车的人潮一起挤着往前动了两步,挤到了车门旁的角落里。这边能扶的地方就更少了,七海建人小心又疏远地把手放到观南镜背后虚虚挡着,和他低声说:“晃的话你就拉着我。”   实际上七海建人把能靠着的地方都让给了他,又替他挡着,他被固定得很安全了,没有什麽晃动的空间。观南镜终于站得舒服了很多,忍不住从车门上的长方形窗户往外望。路边远远地有甜品屋的牌子闪过,他才忽然想起来今天是什麽日子,暗叫糟糕。   “对不起,娜娜米先自己回去好不好?我下一站得下去往回坐了。”他赶紧和七海建人道歉:“我忘记买巧克力了。”   金发混血儿的眉头又蹙了起来:“友情巧克力的话,不用送也没关系的,感觉学校里没人在乎这个……你,你要和谁告白吗?”   “不是的。”观南镜比划起来:“是前辈说他要,我也答应了,但这两天太忙了,我都忘记今天是情人节——”   虽然他没说是哪个前辈,但用咒灵的尾巴想也该知道家入硝子和夏油杰才不可能提出这麽荒诞的要求,五条悟那无形状的黏糊姿态和咧着嘴露出牙的可恶笑脸(嘻!。jpg)立刻浮现在他脑子里,让他额头差点没跳青筋:   “哪有命令后辈在情人节送自己巧克力的,就算是义理也没这种道理,分明是捉弄人吧,好恶劣。也不要对他这麽言听计从啊——”   观南镜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在外人看来就是对五条悟“溺爱无边”,很认真地和他解释:“虽然知道前辈只是想找个理由多吃一些甜点,但是,吃了巧克力的话他真的会很高兴。他任务也很忙,他自己买的话会错过很多限量和限定的……”   没有被霸淩和戏弄的成分,观南镜永远不嫌累地跑腿,只是单纯希望对方能开心罢了。   根本就是“恃宠而骄”吧,那个混账前辈。   就算是这样,要甜品的话直接要甜品就好,非要让对方变成情人节送他礼物,还是恶劣得要命。   明明百分之两百不赞成观南镜的行为,也感觉都快到高专了又忽然要“加班”简直是世界上最坏的事,可车辆驶入站点时,看着观南镜在夕阳里被照得温柔又明亮的眼睛,他还是像被咒灵迷了心窍似的小声开口:“……走吧。”   不自在地撇过头:“跟你一起去。”   既然都来买了,索性给每个人都带了感觉会好吃的巧克力,然后又顺路去已经熟悉的几家甜品店熟悉地扫一圈,但那样的话就得变成静子才行了。他钻进了电话亭,七海建人随意站个岗眼睁睁看着他从一个柔弱的漂亮dk变成了一个更柔弱更漂亮的jk,身上制服都跟着变了,甚至袜子都变成了可爱堆堆袜:……   新鲜出炉的美貌jk静子乖乖地用泛着粉的手指头给自己梳理长发,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解释道:“实在来不及去买裙子了……”   不是在说这个啊!   七海建人不知道第多少次拧开视线,他总觉得自己的眼睛像是出了什麽毛病似的,对于看观南镜这件事总有些障碍。原本就很别扭了,陪着他一起进了甜品店后,听到路人自以为很小声了但实际上咒术师的耳朵还是能捕捉到的小声议论时就更如芒刺背:“天哪,男帅女靓” “好高啊,身材好好,还是金发,是外国人吗?不会是模特吧!” “女生也太漂亮了,不会是什麽不出门的小偶像吧……” “所以是明星恋人吗?” “这是哪个学校的制服!” “偷偷拍下试试行不行?” “行行行,你往那边坐坐,假装是看风景,挡一下我手机——”   但这一切,都不如店主的话给他带来的冲击更大。   “天哪,静子又换了新,新男朋友吗?”店主又感觉这剧情大为刺激,又是为“我的cp怎麽全be了”而崩溃:“五条君已经彻底是过去式吗?真的不要再给他一次机会吗?太痛苦了,太痛苦了……那,那上次那个狐狸眼的男孩子呢,那个感觉也很痴情的?那孩子好像真的很喜欢你啊静子,让他做男朋友不好吗?啊,对不起,对不起,新上岗的男同学,你长得也很帅气,不愧是我们静子能看中的男孩,我只是太惊讶了……”   七海建人:……   这都什麽啊!!!!!   那两个混账前辈出门在外到底哄骗了天真学弟扮演什麽羞耻剧情!   观南镜反而已经习惯了,主要是不管他解释什麽,店长还是会自顾自“看图说话”编织出一份完整剧情来的,所以他只是顺着对方的话,乖乖地点了点头:“嗯,和他们都分手了。”   为了防止下次又和前辈一起来惊到对方,观南镜又好心地补充了一句:“不过有可能会复合的!”   七海建人:……   店长终于注意到这个混血小帅哥扭曲的脸,误解了他的意思,终于意识到自己在情人节的时候抓住一对小情侣畅聊女方前任是多麽可怕的一件事,连连向七海建人道歉,又强行送了一份情人节特供的超豪华绵绵冰给他们。   这个就不能带回学校了,毕竟会化掉,他们只能真的像店里面别的情侣一样,想吃的话   七海建人已经后悔得想死了,但是观南镜用手捧住脸好奇地盯着洒满碎钻糖果,巧克力糖浆,麻薯,曲奇饼,还摆着爱心装饰物的绵绵冰,看得超认真,眼睛被店里的灯照得闪闪发亮。如果他现在强拉着对方走或者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的话,那边还在小声议论的路人肯定会说“天哪,不会吧,情人节被甩了?太惨了!”,那个一直在碎碎念的店长可能也会眼泪像喷泉一样冲到天花板上去“啊啊啊啊啊静子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说错话了!——”   那样,要如坐针毡如鲠在喉如芒刺背的就得变成垫着脚趴柜台上看绵绵冰的观南镜了。   说到底,一开始就不应该非要和他一起来……到底为什麽这麽鬼迷心窍啊,回宿舍躺着不好吗……他叹了口气,却到底脱掉了外套,把头发往后捋上去:   “不坐着吃吗?”   “娜娜米愿意陪我吗?”观南镜有点惊讶,但立刻又非常开心地笑了起来,脸庞被灯照得像世界上最娇嫩的花:“你真好——”   七海建人的脸又有点发烫了。   五条悟在晚上八点结束了他今日的任务,坐在辅助监督的车上回程,身边放着一个包扎得很精美的礼物,美美地吹着口哨看观南镜发来的照片:巧克力,喜欢。蛋糕,喜欢。情人节限定巧克力冰淇淋蛋糕,超级喜欢!最后是情人节豪华限定爱心绵绵冰和可爱静子,超超……嗯??!   超级崩溃!   辅助监督看后视镜被吓得差点没方向盘打歪,一头冲山里去:“五,五条同学,你怎麽了?”   在他的视野中,五条悟正宛如一只奇行种大蟑螂一样在后排座位上各种动,拿下墨镜又戴上,拿下墨镜又戴上,捧着手机满脸不可置信,最后直接往下一躺,两腿一蹬,双手乱挥,发出特级咒灵都没能让他发出的惨烈嚎叫:   “娜娜米!!!混蛋!!!!!!!我要杀了你!!!!!!——”   老师,我们家条悟好像是疯了。*   他战战兢兢地继续开车……   在五条悟怒气十足,恨不得从天上飞回来的时间里,观南镜正在一无所知,有条不紊地继续自己的生活。回了学校才知道灰原已经回来过一次了,等了他们一会儿才走开,正好错过了。他给他们都送了友情巧克力,非常可爱地用了幼儿园的妹妹画的包装纸,观南镜小心翼翼地拆开后叠了起来,放进柜子最下面收好。他给大家都分了巧克力,七海建人默认自己是没有的,毕竟他也顺手一起买了伴手礼。他对见新学弟没有太大的兴趣,反正以后总会遇到的,而且今天实在是累得够呛,所以和观南镜说了就打算回去了。   但对方拉住了他:“冰袋还没拿下来。”   是这样不错。但不是收回咒力就好了吗?需要把手再放上来才能取消掉吗,应该不用吧,他应该没有记错观南镜的术式才对……下一秒他就怔住了:冰袋确实消失了,另一个沉甸甸盒子却从这个位置落入了他背在身后的手里。   “节日快乐,娜娜米。”观南镜成功变了个小魔术,高高兴兴地笑了起来:“巧克力是真的哦。”   新学弟叫伊地知,很像一只容易受惊的仓鼠,稍微说话大点声他就会惊恐不安地跳起来,但总体来说是个性格很好的人。   观南镜看完他又跑去亲自给硝子送巧克力,和她分享了难以描述的心情:“所以,我现在也是前辈了吗?真的前辈了!”   “是啊,不要因为我们的制服不区分年级你就分不清嘛。”硝子笑着点烟:“学期开始的时候你就是货真价实的二年级生啊。”   天哪。观南镜毫无缘由地,就是感觉升了年级,有了学弟,新的学期这些概念,都异常异常美好,美好到让人感到不真实。歌姬和冥冥已经毕业了,冥冥还常驻东京咒高活动,歌姬则是应家里的安排回京都去了,跑来东京上学已经是这个大小姐人生最大的叛逆。观南镜把属于歌姬的巧克力留给了硝子,她们私下见面的时间更多一些,总能交给她的。   “毕业……”   其实对很多人来说,毕业是不幸福的。不管校园生活幸不幸福,在不知不觉间就要告别青春,踏上残酷的成人社会,对于正处于毕业期的人来看可能没有太清晰的知觉,可过上十年八年回望,就往往有种巨大的孤独和怅惘在了。但观南镜坐在树上时思考的却不是这个,他想到是的毕业像是某种非常特殊的象征,尽管人终将是要死的,可是如果他死前是“毕业”过的,那好像会有种奇怪的,沉甸甸的幸福。   就好像抓住了袋子的封口,可以把所有属于高专的美好时光都一把提起来。   风吹过,树影婆娑,他坐了太久,惊觉自己应当复习功课,又从树上跳了下来。夏油杰在连轴转做任务,越转越远,今天是肯定回不来的了,观南镜有他屋里的钥匙,本可以把礼物直接放进去的,却莫名有点别扭。   而且他想,如果他跑去安全屋里,并不愿意回高专,怎麽办呢?   他莫名感觉夏油杰会这麽做的。   现在他打开台灯,把书本整理好,看着桌子左上角的巧克力怔了一会儿,到底又放下笔,开抽屉拿了游戏机出来。他和夏油杰写的上一张贺卡还是祝他生日快乐,已淹没在小动物们碎碎叨叨的明信片里。观南镜想要给他写信,想联机跑到他的岛上看看他,又想到他说“这会让我很有压力”,不由得有点难过地控制着角色在原地转了两圈,发了一个夏油杰喜欢用的揉眼睛大哭的表情,呆呆地站在无人岛上。   但是万一前辈会来看我呢?   他思索着,开始画地砖,一块砖一个字,歪歪扭扭地翘了广场前漂亮的石砖地面,把它们铺上去:   “前辈,节日快乐,我给你带了巧克力。”   “可以当面给你吗?”   弄完了这些,他才感觉安心了许多,把游戏机收好,开始看课本了。观南镜感觉自己好像和数学有点犯冲,明明他没有抵触心理,也不是很笨,也好好学习了,花了许多功夫,但勤勤恳恳做了半天就是又错掉了。   虽然整张试卷只这一题做不对,但他暂时还不想看参考答案,就想自己弄明白再睡觉。   想着想着时间就迟了,天空一声巨响,答案没降临头脑,反而是五条悟闪亮登场!   对方踹开他的窗户一把跳进来,怒发冲冠,正气十足,带着手撕一切的气场:   “娜娜米在哪儿?”   观南镜:?   五条悟的语气和他们上次一起看的电影里那个中气十足的“奸夫在哪儿”一模一样,好笑到他当场趴在了桌子上:   “前辈,你在说什麽呀?”   三分钟后听明白原委的五条悟终于消停了,但也没有完全消停。鬼知道他一路上多麽心急火燎的!而且观南镜也特别可恶:   “你干嘛不接我电话?”   “啊!”观南镜才发现:“对不起,前辈,回来后就忘记充电了……”   手机乖乖地盖着盖子躺在桌角,他还以为单纯就是没人找呢。   “这也能忘,你不要每个小时都打开来检查一下我又没有找你吗,坏习惯。”五条悟气鼓鼓的,恨不得拿他磨牙:“坏镜!”   “镜不坏。”   “坏。”   “不坏。”   “坏。”   “不坏……”   这种斗嘴游戏像是玩不腻一样,观南镜又笑了,和他说自己以后不要玩这个了。   “因为有新学弟来了。”观南镜高高兴兴地和他分享自己今天最在乎的事:“我现在也是前辈了,我要有个前辈的样子。”   在五条悟眼里,他还是好小好笨,一点都没长大呢,此时不由得揉了揉他的耳朵:“什麽样子啊?别和杰学这种偶像包袱,你要给谁当前辈去,不许不许。”   他蹭了蹭观南镜的额头:“你就给我当抹茶大福还不够吗?”   观南镜笑得停不下来:“我才不是大福……”   “你是!”   “不是!”   “是!”   他们俩乱七八糟地玩成一团,最后又滚地毯上撞到桌角才消停了。五条悟摸着他的头发,听到钟声在响,情人节快过去了。一下,两下,三下……还剩最后三个钟点,他捧起观南镜的脸,在思绪里无数次含住他的嘴唇亲吻,现实中却只是极其轻柔而克制地用嘴唇碰了碰他的额头。   “别睡觉了,镜。”他忽如其来地产生了一个强烈的念头:“我们去看富士山吧。”   坐东海道新干线回东京的路上,夏油杰往窗户左边看过去,正好遇到云层开了,富士山无声地伫立在黑暗里,上面厚厚的覆雪还没有减少一丝一毫,在月下肃然生辉,毕竟春日还浅。本来辅助监督要开车送他回来的,他拒绝了。这条连接着大阪和东京的铁路线正是他给观南镜教了很多次的那一条,坐在这上面,每一次报站都像把他带回到了狭窄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衣柜里,但这一次抚摸他是的观南镜。*   顺序也完全调换过来,从腹部下端开始点:“新大阪。”   往上一寸:“京都。”   最后一寸寸回到胸口:“品川……东京。”   他无意识地抬起手放在胸口,仿佛对方的手掌真的按在了这里,靠着窗户闭上眼睛。   ————————   *条悟是梗啦,油杰也是,不知道哪里来的,真嘟好好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们俩的名字只取后两个字太幽默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虽然歌词是“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但富士山好像从土地权来说真的是私有的,最起码某些重要部分是,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变化,总之让nina大吃一惊(捂住嘴)   *杰教镜新干线站点的剧情是第30章,高专篇(18),他们躲衣柜里摸手手摸背那次,忘了的妈咪可以回头看一眼,俺们杰可是忘不的(小脸一红)   评论都有红包包!今天也爱妈咪们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亲(绕圈圈) 第56章 高专篇(44)   说起来有点奇葩和不好意思,但是,观南镜还没有看过富士山。   就连坐在新干在线瞄一眼都没有过!   都怪他虽然已经进入普通人社会一整年了,但好像也没进到哪里去,大半的时间待在高专里,养伤养了小半年,之前每一次出门都是要五条悟和夏油杰监管,带着他一起做任务的,出去玩也就最多在东京市内转转,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直到圣诞和新年后他才算是自由活动的时间多了点,但是既然是东京高专的学生,自然还是优先围绕东京展开活动,偌大的首都,永远干不完的活,他还从来没有刻意想着去哪里“旅游”。   五条悟此时这麽一说,观南镜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稍微有点犹豫:“可以吗?”   熬夜去看的话对方不会很累吗?观南镜自己也会很困,明天还要上课,也有可能会遇到突发的任务,不睡觉出门玩没关心吗……但五条悟显然脑子里根本没有这麽多忧虑,他兴头起来了,想要去富士山看日出,他就要去看,连天气都不在乎。哪怕天上都是云开始下大雨了看不见,他也得把云轰开来。   “都说镜是笨蛋了!”他笑着把人拉起来,趁月私奔:“和我在一起有什麽是不可以的?”   换硝子或者夏油杰来此时一定要吐槽他八百句自恋狂,但观南镜只是笑了起来,大大地点了点头,眼睛亮亮的。一路上他简直高兴得快把不存在的小尾巴摇到天上去了,显然是在为这忽如其来的出行快乐得无与伦比,就连坐在车里趴在窗边看到一闪而过的松鼠都要指给他看。   大半夜赶车不方便,五条悟叫了家里的司机来,轿车当然不可能像新干线那麽快,能看到的东西要多太多。   尽管知道也许只是这一会儿他的眼睛被月光照得晶亮的缘故,可五条悟还是产生了一种对方在全心全意把他当天神看的错觉。   这不是带着心跳的喜爱,可已经是对方交付给他的最接近的东西了。在这一瞬间,年轻的六眼心中有着一点点迷惘:他的人生中最不缺乏,最无趣的东西就是他人的崇拜和祈求,虽然顽劣不恭,但他也确实像个神一样回应了这些目光与声音。可是太擅长做别人的神,好像就会不知道该如何去爱一个人,也不知道想要从对方身上获得什麽样的感情。   五条悟只知道现在这样是不够的,可他不知道自己具体想要什麽。他脑子里对爱最深入和细致的描绘好像就是对观南镜说“我来做你的佛祖”,把另一双六眼安放到他的手上,从此永远分出一双眼睛来看着他……做一个神去偏爱人的极致。如果不是在高专已经读了两年书,有点概念,他也许会理所应当地把观南镜捡回家里去,关上一辈子,让他一刻也离不开自己,就这麽被养着。   爱是照拂,爱是豢养,爱是全盘掌控,妥帖安放,偶尔把人举起来放在手里检查检查毛发亮不亮。   旁人希望五条悟爱他们,希望是的饲养和呵护,希望是的躲进他迟早会张开的强壮羽翼下,从此风雨无摧。于是他们返还的爱是崇拜,是迷恋,是吹捧,是顺从。   可是观南镜给他的爱是无条件地喜欢,是看到他什麽奇形怪状的样子都会满脸“前辈真可爱”,是对的任何无由来的情绪都很耐心,是不想要从他这里获取任何东西,就只是……好像只是在一起。   他和他说感激,也真的只是感激,并不是祈祷着下一次陷入畏难,也会有五条悟来拯救他于水火之中。   他毫无欲求,有时让五条悟感到一种深入的挫败。不被需要的时候,五条悟并不明白该如何与他相处,也并不明白自己于旁人而言对观南镜来说到底有什麽区别。但此刻他忽然又意识到观南镜是发自真心地需要他的,只不过需要的不是保护,不是救助,不是狐假虎威,不是寄托期望,就只是需要“五条悟”本人。   如果他不是六眼,不是最强的咒术师,观南镜也还是会需要五条悟的。   需要他一起出门玩,需要他带他去看富士山,需要他来分享月亮,天空,大地,树,树上的松鼠,整个世界里所有鲜活的东西。   仅此而已。   五条悟不明白。   他把趴在窗户边的观南镜扒拉过来,揪着他的脸看他懵懵的眼睛,不明白自己送了他无数许诺,轻描淡写地扔置无价之宝给他,结下将会捆绑终生的束缚,为什麽那麽多的一切观南镜都没感觉到他是多麽深刻地被他爱着,此时此刻只是要去看富士山就这麽欢喜,好像张开手抱住了全世界的星星。   “镜……”他捧着观南镜左左右右仔仔细细看了半天,第无数次琢磨出一模一样的感想:“你是不是真的笨啊?”   观南镜:?   他有点小小地委屈住了:“那我不看小松鼠了……”   五条悟投降:“看看看,陪你看好了吧。”   他真的俯过身覆在观南镜旁边和他一起看外面略过的风景。有什麽好看的呢?普通的路,普通的山,普通的树,普通的湖,他一边这麽想着,一边面上却也兴致勃勃地指东西来给观南镜看,假装很兴奋,对方果然更沉浸了。五条悟慢慢地就不再说话,只是抱着胳膊趴在车窗边看他,任由缝隙中进来的晚风撩动他柔软的银发。   车里在放轻柔的R&B,歌手在着迷地表达爱情,但观南镜显然是听不懂的。   不仅听不懂,还忽然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一下子就不开心了,也趴到了车窗边,怔怔地和他说:“前辈,我好想前辈。”   第一次看富士山的日子,想要和你一起。   但夏油杰不想要见他。   观南镜知道自己不该勉强,也依然无可避免地感受到了失落。风也吹动了他的头发,五条悟不做声,伸出手来替他挽到耳后去。   爱是什麽呢?爱是什麽呢。爱是什麽呢……   “我来找他不就是了。”他低声说:“笨。”   夏油杰被五条悟的电话打醒时已路过静冈县,山梨县更是早就甩到身后去了,马上都快到神奈川县的小田原站了。他有点头疼地按了按眉心,没什麽坐回去的欲望:“悟,你们看就好了,我已经错过了——”   “那你就坐回头,从新富士那个站下,我们接你,还来得及。”五条悟斩钉截铁地说,声音有点起伏,像是背着身边的谁换了位置说话:“我是搞不懂你在闹什麽别扭,但是这麽多天也够了,杰要任性到什麽时候啊?”   被总是最任性的人教育不要任性,让夏油杰甚至感觉有口气没喘上来,下一秒才带着不忿沉沉地落进肺里:“我不是在闹别扭,我有我自己的原因。悟不能理解也无所谓,但我不会改主意的。”   “不是在闹别扭为什麽不愿意见他?”五条悟一针见血:“单方面闹别扭也是闹。”   “……”夏油杰抿住嘴唇:“那你就当我是在任性吧。”   “你任性一下,那边有个笨蛋要在日出时候哭鼻子了,人生第一次看富士山的经历,真是悲惨呢”五条悟语调无辜,夏油杰都能想象出他在那头眨巴眼的样子:“我肯定是无所谓了,哭了正好举起来玩。杰如果也完全不在意的话,当然是不用来了,我是不会勉强你的,只是给你讲清楚。”   五条悟果断收手:“挂了,等你到五点半。”   “前辈不会来的。”尽管没听到他去说什麽了,但五条悟需要背着他去劝说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表明了夏油杰的态度,观南镜正靠着车用脚尖在地上划:“他觉得很累,我们不要打搅他了。”   “就是觉得累才要打搅,不然马上他马上不仅累,还会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五条悟用手机碰了碰他的脑壳:“杰这家夥在别人面前是有点口是心非的,你干嘛什麽话都信。”   所以前辈和前辈还是好朋友,而我还是个“别人”。观南镜又有难过到,沮丧地撇开眼睛:“因为我是笨蛋。”   五条悟笑出声了:“喂,和我又闹什麽脾气?”   他把观南镜的脸捏回来,翘着嘴角抱怨:“本来两人约会又变成了三人行了,我还没怪你呢。镜倒好,还先和我生气了,好过分。”   “三个人一起不好吗?”观南镜迷茫:“前辈不想念前辈吗?”   五条悟:……   笨蛋就是笨蛋,什麽都不懂,烦死人了。   他又开始懊悔起自己干嘛要这麽“贤惠”,平时他才不要这样呢,他才不要琢磨观南镜在想什麽,也不会管别人之间的什麽别扭关系。就自己开开心心的不好吗?难得体贴一下,对方还这麽不领情,一点点都没品察到他的忍让。   果然学夏油杰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五条悟把观南镜一把捞了起来,威胁要把他从这个路边丢下坡去:   “不想念!今天不想念!我本来想要情人节我们两个来看富士山的,已经错过了只能看日出也就算了,还要在这里等杰过来,全都是为了哄镜开心,结果你还怪我!生气了生气了,老子是真的很生气——”   他举着观南镜,仰头问他:“现在懂我的心情吗?可以多在乎一点吗?”   ————————   5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人类!爱我!)   今天临时有点急事所以更新字数有点少,对不起妈咪们呜呜,本来想写到富士山完的,但只能挪到明早九点加更一章了,对不起妈咪们(抱大腿)(痛哭流涕)评论都有红包包!我们明早再看日出呜呜呜呜,贴贴妈咪们,啾咪啾咪啾咪(啄木鸟猛亲亲) 第57章 高专篇(45)   夏油杰其实没下车,铁了心一路往回坐。但品川站已经到了,下一站就是东京,再也没有回头路的时候,他忽然又忍无可忍地在车门关闭前最后的一点时间跳下了车,冲进了黎明前最浓的黑暗里。   坐车是不可能赶上的了……但,直接飞过去还来得及。   五点半的时候,捧着热可可站在风里靠着车门的两个人还是没能在新富士站外置到夏油杰。观南镜没有真的哭鼻子,甚至已经完整地收拾好了伤心的情绪,接受了这个事实。他没有再等等,再等等的想法,而是主动晃了晃五条悟的衣袖:   “前辈,我们走吧……”   对方很明确地表达了情感,他也就很明确地接住了,不想让这场连夜出门的日出之旅变得不开心。这一会儿看着稀稀疏疏走完了最后一点乘客的安静的大门,夏油杰不会来变成了既定事实,就好像肥皂泡破掉了一样,固然难过,但同时升腾起的也有一种平静。   回去再找前辈聊好了。   观南镜没什麽底气地同自己许诺,努力将不安和伤心从心底挤走:会有下一次的。   会有下一次一起看日出的。   希望会有。   五条悟伸出手来揽住他的肩膀,顺手揪了揪他的耳朵:“又不是我想等杰,镜不要哭就是了。”   观南镜凑过来,用手勾起自己的嘴角:“不会哭哦,看,我新学的小丑嘴巴——”   五条悟朗声笑,俯身蹭了蹭他的额头。   他们放下了这一段心事,坐车往目的地去了。   他们全然不知道车子刚开过拐角,夏油杰就喘息着从不知道哪里的天上滚着落到了地面,翻了好一会儿才灰扑扑地爬起来。   但此时只有空荡荡的路面在看着他,没有友人,也没有观南镜柔软又惊喜的眼睛。   他咬住下嘴唇,揉着额头选择给五条悟打电话,可得到的提示却是已关机。   他不要给观南镜打电话。   因为山很巍峨而平原广阔,能观赏富士山的地方非常多,五条悟上一次发现的好地方是他在横滨揍咒灵的时候从一个近百层的高楼一跃而下,发现在趁着落日金辉从空气中降落时,遥远的富士山很美。但这一会儿当然不可能带观南镜去横滨跳楼,所以他选了最经典的河口湖观景点。   作为富士五湖中交通最方便,也是建设得最好的一处观景湖,河口湖是许多明信片的拍摄点,每年经久不衰的“晴天——樱花——湖水——富士山”的照片基本都是在这里拍出的。今天是工作日,又没到最好的季节,自然是万籁无声,没什麽人。去年到今年气候一直反常地热,山下的花,本该开得迟,四月东京的樱花都落完时,这里才是盛期才对。可现在才二月中,早樱已经迫不及待地开了许多,也有许多花苞密密地坠在树上,浅淡的花瓣偶尔安静地坠落。   湖水波光粼粼,云雾散去的时刻,巍峨的山峰覆着皑皑白雪,在逐渐变成深蓝色的夜幕中沉静现身,让人看不出它是一座喷发时可以吞没整个岛屿的活火山,只觉得仿佛是一座半永恒的,神的丰碑。   “真可怕。”太阳还没升起来,观南镜就已经看入迷了:“真美丽……”   “如果人类对火山的感情有朝一日变成咒灵的话,那家夥肯定会有两把刷子。”五条悟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摘下了墨镜,现在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蓝眼睛璀璨发亮:   “很原初的恐惧,对不对?”   “嗯。”   他们沿着湖走一会儿,找了个喜欢的坡坐下了。泥土有种特殊的潮湿和芬芳,观南镜在山中寺庙里时没资格参加早课,毕竟他不是小和尚,可他也是要天不亮就起来伺候主持的。清晨给他的记忆就是跪坐在地上整理袈裟,烛火灭了,阳光从窗户里渗进来,落到僧袍朴素的丝在线。   正是因为早起,所以反而看不见太阳是什麽时候出来的。   还是第一次熬夜等着看日出。   其实安静下来的这一会儿他开始困了,但困顿中好像又有种特殊的清醒,认真又仔细地看着隔着广袤湖水的庞大的山峰和颜色逐渐变蓝变亮的天幕,像是感觉第一次活在了这种时刻一样。他手往后撑在草坪上靠坐着,而后就不知不觉躺了下去,再然后就被五条悟拎起来放到了他的腿上,替他捏掉发丝里落入的幼嫩的粉白色花瓣:   “马上天就亮了,你别睡着了。”   “我没有要睡着,前辈。”观南镜嘟哝着为自己的软绵绵做解释:“我只是太幸福了。”   “笨。”五条悟的声音懒懒的,抚摸他头发的动作也懒懒的,仿佛知道他在产生什麽消极的感动和珍视:“多大点事,我们还会看很多次的。”   他握住观南镜的手,抬起来,袖口滑落下去,露出光彩绝伦的手环,单眼蓝宝石灼灼,令他感到安心。蛇的尾巴被吞进它自己的嘴里,衔尾蛇被当做是无限的象征,所以一直是五条家很隐晦的象征之一,知道的人会知道他这双手镯戴在外人手上是什麽样的意思。观南镜任由他摆弄自己的手,像是没骨头一样乖乖躺着,眼睛依然在看远处的山和天,好像一只伏在人膝头的猫。   五条悟不指望他能理解这对手镯到底有多麽深刻的心意了,他开始意识到这是他自己的患得患失,手镯护住观南镜,安的却是他自己的心。这大概是人生的悖论,在遇到观南镜前,他并不懂爱,于是他像是养一盆小花,一只小猫一样对待他。现在他想要懂了,却还是不知道怎麽做,就只是绞尽脑汁更精心地浇水施肥,更溺爱地捧着猫猫摸摸毛,但这是不够的,他跌跌撞撞地学着怎麽去喜欢一个人。   不是作为饲主,前辈,监管人,六眼,救世主,特级咒术师……不是作为任何和责任与力量有关的角色,就只是五条悟。   长着银色头发蓝眼睛的十七岁的五条悟。   把自己从这种与生俱来的东西中剥离开的感觉太陌生了,陌生到他觉得被抽掉这种生而就伴随他的东西后,剩下的那个他到底是围绕什麽而存在的都变得有点困惑。他好像生来就是要做个半神,做个超人的,他从来不懂如何做普通人,也做不了,可此时此刻却好像稍微感觉到了一点这种滋味。   他拉起观南镜的衣袖遮住手镯,只轻轻地把他的手握住。   天边第一缕光已经璀璨万分地从地平在线,从山背后,像扇子般铺展开了。   观南镜从他的腿上爬了起来,发丝已经被笼上了一点乳白的光晕。   在富士山下,我们可以赤诚地相爱吗?   “镜。”五条悟像一个普普通通的,会在自然神迹前感到渺小与虔诚的人一样,握着观南镜的手问:“我……”   “悟!镜!”   一道少年音穿透了清晨薄薄的雾气,落到了湖水前,落到了他身边人和春水一样的眼睛里,然后它们就一同晃动了起来。观南镜眼睛完全亮了,一把从地上站了起来,手从他的手掌里抽走了。他在草屑的清香中看到夏油杰气喘吁吁地扶着樱花树站在那儿,有风吹来,花瓣簌簌落下,夏油杰像是站在了整个春天里。他忘记身后的山,身后的天,身后的太阳和身后的五条悟了,只顾着充满惊喜地向他跑去。   ————————   妈咪们怎麽说俺们杰是败犬(楚楚可怜emoji)(楚楚可怜emoji)都看看败没败,败没败(楚楚可怜emoji)评论都有红包包!今晚九点见!拆两更虽然每章字数变少了但是见面频率增加了hhh,一天能和妈咪们说两次话nina也很开心!祝妈咪们今天过得开开心心!晚上见啾咪啾咪 第58章 高专篇(46)   夏油杰不用定闹钟也能醒,只要在睡前强烈地告知自己起床时间就行,这是他小时候一直待在让自己不安的环境中被迫培养出的能力,防止自己不是自主醒来,而是在父亲愠怒的手掌或母亲拧起的眉头中充满紧张地开启新的一天。   他从来没有和父母一起睡觉的经历,从有记忆起就是独自一人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这个房间是不能上锁的。一扇随时可能被推开的门,和门后随时会进来的恼怒的大人成为了他最初的梦魇,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不再需要闹钟了。   所以这一会儿睡过了,是他意料之外,但好像也没那麽意外的事。在中午灿烂的光里,他捂着额头给辅助监督回了短信,告诉对方集合时间延后一小时,他有急事耽误了,但不用担心任务进程,今天他会完成两个计划的,而后便合上了手机盖,尽管时间紧张,他却没有一点点起身的欲望,只是把视线又投到了身边。   床铺在温热的光中被照成了金色,他们是三个被扔进柔软棉花糖里的手指饼干。五条悟累的时候睡相就不那麽端庄了,睡得伸胳膊伸腿的,于是观南镜越发被挤到夏油杰这边来,他们两个人才分了半边床铺。可是他还是睡得很香,蜷在他身边,手垫在脸下面,呼吸里仿佛都带着淡淡的香气,头发软软地贴着枕头,因为静电也有一些黏在了脸上。   脸庞边缘在阳光下被照成了半透明的,好像真的可以让人咬一口。但夏油杰从来都没有这种牙痒痒的欲望,他只是觉得空气更安静了,骨头好像都变得软绵绵的,温柔地替观南镜整理了一会儿鬓发后一点点把他的手拿出来,防止他压麻了。   然后把自己的手替了上去。   柔软的手换成了清瘦又布满茧子的大手,观南镜好像有点不适应,呆呆地咂了两下嘴巴,脸转着角度找到舒服的位置贴住了,又睡着了。   好乖。   夏油杰心里塞满了不讲道理的爱怜,仿佛看到小猫只是翘着屁股喝水也要围着它大拍几百张照片的铲屎官似的。观南镜不在的时候,他关于他的想象全部都是悲伤,孤独,湿漉漉的x,对方咬住他,偶尔打他,许多时间和他抱在一起哭泣,不管在做什麽,好像都是一种换着角度的惩罚……但真正靠在一起的时候,那些东西就全都消失了,好像他只是在自己惩罚自己,而他的小法官再开庭一百次也还是会宣判他无罪。   被爱的确定感又回到了他的心脏中。   他凑近,吻了吻观南镜的额头。耳边只能听到错落的平稳的呼吸。富士山下,日出金光里冲他跑来的人现在就躺在他的手心。夏油杰觉得他的一生都不会有比这更好的瞬间了,他恨不得在这个瞬息里过完一生一世。   但不可吻太久,只是轻轻一碰,他便轻轻松开了嘴唇,又开始全心全意地看观南镜的睫毛,告诉自己还可以再数十二分钟。   五条悟翻了个身,啪嗒一下盖到观南镜身上来,手圈住了他的腰。   因为在安全屋里一觉睡到了下午一两点,观南镜差点错过了今天的课。万幸本来两点半开始的课程因为老师夜蛾正道,一年级三个学生都在外头紧赶慢赶才回来,拖到了三点半才开始,大家都没耽误什麽。今天的课里他们学习咒骸,这是咒术世界中算是小众一点的领域,大部分咒术师不会接触到咒骸,大部分咒骸也没有什麽可怖或神奇之处。除了能动以外,和可能千变万化,附加诅咒极其歹毒的咒具与咒物相比,咒骸显得不要太无害。   七海建人之前送给观南镜的木头小鸟套组就可以算是一种最基础最常见的咒骸,现在因为他注入在里面的咒力消耗殆尽,已经变成了最普通不过的摆件。由此不难想象它们在咒术世界的主要作用是什麽:哄孩子的玩具。   虽然知道夜蛾正道除了身高似棕熊,行走如双开门冰箱,一拳可以在五条悟的脑壳上砸个大包出来外,他的咒术专长就是和咒骸相关的,他们在训练中没少挨对方做的那些丑布偶的打。但三个学生都没多想,直到他拉开外套,从怀里掏出了一只……呃,一只胖嘟嘟的熊猫???   “呜呜呜呜哇!”明明身上的毛,眼睛,明显都是用非生物材料缝的,但这只熊猫还是异常鲜活,扭着胖嘟嘟的屁股又往他爹怀里钻,更离奇是他的竟然开口说话了:“熊猫害怕!”   我们更害怕!!!   观南镜和灰原雄已经自发地躲到了七海建人胳膊后,透过他依然不动如山的肩膀往前看夜蛾正道满脸无奈地继续握着熊猫的小胖腿把它往外扯,而他也在呜呜哇哇地扯住高大男人的领子奋力反抗。   灰原雄心惊胆战地问:“老,老师,你,你把小孩缝进去了,吗?这,这样不行的吧……”   “不是。”夜蛾正道像是已经被这个问题问麻木了:“这是我儿子,已经5岁了。”   看起来很端庄的七海建人正借着喝水来稳定情绪,结果是稳定不了,差点没忍住喷出来,好歹含在了嘴里,平息了一下想往下咽。   但夜蛾正道的下一句话还是让他破功了:“我给你们看他,是想要托孤。”   七海建人一口水全吐自己身上了,灰原雄尖叫起来,观南镜愣住了,就连刚刚还在躲藏的熊猫都哇哇大哭了起来:“正道,不要丢掉我——”   “老师,您怎麽了。”灰原雄直接顾不得礼仪站起来了,急切地问:“您遇到什麽麻烦了吗?我们可以帮忙吗?”   “坐下,慌什麽。”夜蛾正道闭了闭眼睛,低声说:“我又不是现在就托给你们,只是让你们知道,日后……万一有日后,你们要帮帮他。”   “他?”观南镜若有所思地看着熊猫:“他不依赖您的咒力存活吗,先生?”   如果是普通咒骸的话,根本没有咒术师死亡而咒骸还在的担忧了,会一起报废的。夜蛾正道知道没什麽可隐瞒的,于是点了点头:“熊猫是咒力自运转的,真正‘活着’的孩子——”   天啊,三个人都意识到,这不就等于自造了一个玩偶咒术师,而且如果方法稳定的话,恐怕可以一直造下去,想要多少要多少。   这是可以的吗?要知道此前咒术师一直是在抽基因彩票啊,就连双咒术师的父母也有可能会生出毫无咒力的孩子。   “这可是,这可是能让您评上特级的重大创造吧?”灰原雄坐了回来,却越发忧心忡忡:“告诉我们这种大事,真的没关系吗……”   “没事,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我马上会把他送走,送去你们永远不会知道的,绝对安全的位置。”夜蛾正道平和地说:“我带他来给你们看,也只是为了万一有个万一,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们……”   “老师。”七海建人打断他:“你还没说你到底遇到什麽麻烦了,这看起来不是坏事。”   夜蛾正道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然后抱着正在啃自己手指头小声啜泣的熊猫下了讲台来,给他们依次摸摸看。他真的太像是真实活着的生物了,他们全都摸到了对方热烈的心跳和滚烫的,一同沉默下来。观南镜的手软,人闻起来又有股安定而陌生的苦香气,熊猫于是偷偷看了他一眼,观南镜便学着灰原雄熟稔抱孩子的样子,生疏地晃了晃他,但把熊猫给吓坏了,于是灰原雄又把他接了回去。*   他是真的很熟练,长睫毛垂下来,让圆又明亮的眼睛显得异常温柔:“宝宝乖,别怕……”   熊猫被抱舒服了,呆呆地看着他,过一会儿把头贴到了他的胸口。   “他只是个普通孩子,你们以后会明白的。”借着熊猫讲解了一些咒骸不为人知的知识后,夜蛾正道低声说:“好了,这节课到此为止,我要去找日下部了。”   日下部是他们的剑道课老师,虽然一学期也上不了几节,是个工作狂,极其认真负责,曾经创下过一年斩杀了411个咒灵的恐怖记录。但听说自从他的侄子因咒术意外死亡后他就性情大变了,观南镜他们这个学期还没见过他,一同和夜蛾正道说请替他们问好。   “你们俩够了吧?”七海建人语气无奈而正常地开口,让人注意不到他已经全红的耳朵尖:“把我胳膊松开啊……”   “不要不要。”灰原雄故意逗他玩,假装成电视剧里那种夸张的jk女孩抱着他的胳膊乱晃:“好恐怖啊,娜娜米前辈!阳子*真的是被吓坏了!人家怕怕!”   “啊啊啊,别恶心我!——”   他们热热闹闹地打成了一团,观南镜笑得趴倒在课桌上,被笼罩进夕阳明亮的金色光辉里。这麽趴着,他忽然发现了课桌的角落刻着字,之前他都没注意来着:刻的是sss,三个s在一起,像是三个跳舞的小人一样,不是一般的可爱。   satoru, suguru和shoko。   观南镜的手轻轻抚摸过木头轻微的凹陷,眼神变得温柔起来。原来是前辈们之前的桌子啊,真好。七海建人和灰原雄也发现了他的桌面角落竟然还有这种小符号,灰原雄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惊呼前辈们竟然也这麽幼稚过。   “我们也刻一个!!!”他擦干眼泪立刻宣布。   七海建人:“喂!”   但他听到背后观南镜在说:“好耶!”   七海建人感觉要麽是观南镜功力日涨,要麽是他自己越发病得不轻,不然为什麽对方只是好了一声他忽然就又同意了。这是什麽言灵咒术,发动条件都抓不到,心脏一跳就成功了,好古怪,这不是只要我活着就会有效吗?   他坐在桌面上,脚尖可以闲散地踩实在地面,撑着手腕倾身看观南镜从手里化了把还挺专业的木刻刀出来,在桌面的另一个角落刻上了“kyk”。灰原雄的头凑得离观南镜很近,在七海建人的视线里,他们两个人都在夕阳里闪闪发光:   “糟了,我的名不是k开头,和你们都不匹配了——”   “没事的,把灰原同学放中间。”观南镜认真地指给他看:“这样就对称了。”   “好漂亮!镜刻的字好漂亮!五条前辈的一下子像是鬼画符!”   “怎麽看出来是前辈刻的?”   “感觉除了五条前辈以外另外两个前辈不像这种性格呢——”   ……   他们俩认认真真地说话,连木头屑都能玩一会儿,看得七海建人感觉他们幼稚到离谱,但却莫名的一点都不烦躁。他感觉今天的日落不知道怎麽回事,好像很漂亮,拖着橘红色的长长影子落在木地板上,就像永远不会结束似的。   虚度时光是幸福者的特权。   因为偶尔发现了这个刻字,观南镜吃完晚饭后又照例带了一份去给硝子,正好遇到她有解剖没做完,等了她半个小时才等到她出来。   饭已经凉了,塞进微波炉后再拿出来变成了黏糊糊的一团,但硝子并不在意,三五口就吃完了,开始喝水。观南镜和她讲了课桌上的发现。家入硝子愣了一下,点了根烟,疲倦的眼里挂上了一点笑:“哎?那张桌子还在吗?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这玩意是夏油刻的,刻完被五条笑话了半天,他有时候是情感充沛得让人有点惊讶。”   观南镜没有任何不信,他本来就感觉这是夏油杰的手笔,抚摸上去时甚至仿佛能感受到对方的敏感的心情——渴望留住某个幸福时刻的心情。五条悟是不会做这种事的,他的人生里实在是不曾有过什麽失去,自然没有这样的惶恐和无意义的小行为。家入硝子也不会这麽做,她从来不会把情感这麽明确地表达出来。   他只能想象出夏油杰,也只有夏油杰,在某个也许一样的橘红的黄昏里,笑着趴在书桌上,用小笔刀在桌子上偷偷一笔一划地刻了三个s。   观南镜看着硝子,温柔地说:“多和前辈说说话吧,他会很想念硝子前辈的。”   硝子难得没笑他,只是捧着脸吸烟,呢喃道:“嗯,我知道的。”   “镜让硝子来给我打电话吗?”夏油杰接到电话时先是惊喜和诧异,而后便有点啼笑皆非:“那孩子也太操心了……”   “也不是,你就当我本来也很想给你打电话,镜只是给了我一个台阶好了。”硝子夹着手机边忙边说:“你想通了吗?不再闹脾气了?你都有半个月不搭理人了。”   “你发现了吗?真是的,什麽都躲不过硝子大人的火眼金睛。”夏油杰低声笑,很快转成了叹气:“也没有那麽明显吧……”   “有啊。”硝子忽然毫无征兆地来了一句:“不过,我想了一下,感觉还是应该问……镜是骗了你上床又甩了你还是怎麽的,你干嘛要那麽又*求不满又伤心难过地看着他……”   夏油杰其实正在这次任务的地点,一处荒郊废弃养老院,附近大名鼎鼎的鬼宅里走着,闻言脚底一滑,差点没从楼梯上摔下去。   “硝子!!!”他控制不住音量了:“不要直接议论这种话题好不好!”   “我是医生啊,对我来说不羞耻。杰也端正一下价值观。”家入硝子理直气壮地说:“总之你自己调整调整,调整不好的话找我来拿点药。还有,这次回来给我带点那边的特产烟,我要……”   她数了几个牌子。   上一次被她指示着带烟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夏油杰一边满脸无奈地说好好好,一边却忍不住感到了快乐。   “学校见。”   “学校见。”   电话久久沉默,两人却都没挂断。夏油杰在等家入硝子先挂,而对方只是迟疑着,许久后才在无声升腾的香烟中轻轻加了一句:“镜很喜欢你的,夏油。虽然可能不是你想要的喜欢,但……”   她又止住了。   “算了,当我没说,我不想这麽傲慢地假装能完全理解你的心情。”   “但总之,躲避并不开心的话,就试试直接说吧。”   “挂了,夏油。今天记得开心——毕竟你想的人也在想你。”   ————————   *写着写着忽然好好笑,后来熊猫都成镜的前辈了,一款“学长,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雄”的发音是yu,如果加上ko的话音很接近youko,就是阳子,是个女孩名hh日语里一个发音可以映射多个汉字,所以会产生这种名字游戏   评论都有红包包!今天也爱妈咪们,明天见好吗?啾咪啾咪 第59章 高专篇(47)   今年的春来得早,夏来得也早,梅雨季就更长了。   他们神奇地得到了一段闲暇期。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段时期和过年时那种因为大家都比较幸福而安稳下来的时期是截然不同的。要比喻的话,这段时间就是地震前诡异的死寂,刚沉入黑夜时还带着钴蓝的天空。   “今年气候太反常了,发洪水,发地震。”坐在屋檐下,灰原雄扇着扇子感慨:“夏天会有多忙我都不敢想……”   七海建人随意应声,正在煮茶,这最近变成了他的日常工作,因为让别人煮的话总是会弄扑掉……歌姬和冥冥毕业后自然没什麽机会再在宿舍区和他们聚会,而一年级那个伊地知学弟弱得离奇,勉强才够上三级咒术师的水平,这意味着他除了没什麽攻击力的咒灵以外什麽都摆不平。而且是普通人出身,也不想咒术师世家的少爷公子们,人虽然很烂,家里偏方多,许多诡异的咒物咒具架着,好歹有点自保的实力。   他实在不是什麽当咒术师的料子,上了也是送死……开学到现在出了两次外勤,他一次大伤一次差点迷失在咒灵捏造的幻觉里变痴傻,却好像还是想要继续坚持。   自然没人会说这种话。毕竟能做和不能做,他迟早自己会明白,总不会有痴人真的那麽喜欢送死。   咒术师不存在无悔的死亡。   七海建人的脑子里忽然划过了这句咒术界老生常谈的话,却只是摇了摇头,把它赶了出去。   庭院里动静越发大了,灰原雄放满了摇扇子的手,托住下巴看,胳膊和背脊上的肌肉非常地舒展着,越发强壮了,姿势却像是什麽恋爱中的少女。七海建人在心里笑话他,给炉添了炭,也往外看,正撞见五条悟往巨大的桃花树边一飞,结果忽然天旋地转,他变成了垂着地往下坠落,在砸到真正的地面前无限缓慢了下来,像是悬停在水面上一般伸展着四肢。   雨水离他只有纤毫了,却还是落不下。   两只纤白的脚从树枝上垂下来,晃了晃,接着一点簌簌声,穿着浴衣的观南镜从纷纷繁繁的花中举着伞钻了出来,关切地往下看着问:   “这一次够好了吗?”   五条悟还是懒洋洋地飘着的姿势,同他笑道:“重力数值还是有点误差吧……不过,除非对方的术式就是重力操控,不然骗一骗肯定是没问题了。”   自从戴上五条悟给他的手环,观南镜使用咒力时就没有那种随心所欲的感觉了,仿佛有种迟滞感似的。但在消化了几个月后,他反而和自己的咒力相处更加融洽起来,不再像是一个举着细细胳膊端水盆,越端越发抖的小孩子。咒术顺转和咒术逆转他都已经掌握得很透彻了,五条悟最近经常在给他当陪练。   对方对咒术掌握的进度自然是在所有人前头的,最近他已经琢磨出了如何极简术式手印,在尝试瞬间移动。领域展开这种究极咒术奥秘自然也正在探索中。   在陪练以外的时间,五条悟会带他一起去做法事。这不是一种挣外快的行为,而且五条悟也不可能缺钱,更像是一种重量级咒术师在施法保佑人间的意思。   虽然他们的术式都不是祈福,但祈福依然是必不可少的,有种微妙的玄学在里头,依然是咒术师们至今不能参透的秘密。而且今年大灾多,各地的法事也多,在现场确实能揪到很多咒灵把它们宰了。   只能说尽人事,知天命,但求等到5月时,情况不会太糟糕。   他从树上跳了下来,光着脚却没踩到脏兮兮的泥水里,而是被五条悟托住了。夏油杰去喊硝子,他们俩现在才过来,这会儿刚转过回廊就看到他们俩在这儿亲亲密密的,硝子若无其事地叼着烟,没看身旁夏油杰的神色,只是镇定自若地吐槽:   “五条,你倒是让人穿着鞋啊。”   “穿着鞋就不要我抱了。”五条悟理直气壮地说:“不可以吗?”   灰原雄惊叫:“哎???还可以这样的吗?”   七海建人则是差点没把茶碗摔了,五条悟深不可测的底线永远能让他感到震撼。   观南镜毫无挣扎地趴在他肩膀上,甚至还在晃脚脚和他们高兴地打招呼:“硝子前辈,前辈——”   啊,甚至是我在前面。家入硝子不忍心回头看夏油杰的表情了,生怕又看到一个阴暗委屈大男孩。但对方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挺镇定柔和的:“快回来吧,外面冷。”   虽然撑了伞,但观南镜还是弄湿一点头发,夏油杰温柔地替他擦干,双手合住把他的头发放在手心中焐热。他们俩现在闻起来越来越像了,被夏油杰笼住的感觉就像是打开自己的衣柜坐进去,或者掀开被子往里一滚一样,让观南镜感到了一种异常的安心,甚至有点在铺天盖地的水雾中犯困。这已经是他们不知道第多少次一同喝茶,大概是每天偷到的最惬意的一段时光。前两天雨特别大,硝子还在抱怨应该喝酒,现在雨水稍微优雅点,他们也就都有了品茶的心情,六个人乱七八糟地坐在廊下,高高兴兴地说话玩。   在这种时刻,很难不产生错觉,那就是快乐像雨水一样绵延不绝,但实际上很快天就晴了,雨夜停了,而且一停就是两个月。大水后接大旱,灾情严重得要命。咒术师们开始了漫长的疲于奔命,观南镜也不能例外,他原本做工作就心境很平和,现在更是平和到有点接近麻木了。很意外的是在这种情况下,竟然收到了同时召集他和五条悟,夏油杰的任务。   虽然联系后他才知道了把他带上是五条悟硬要求的,他不能接受观南镜在离自己那麽远的片区,上头好像也默认了他的任性。但上一次需要用到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个特级,好像已经是去年夏天的事了。   再加上他一个任务表现一直很良好,从来没出过岔子的一级咒术师,难免显得有点战力溢出。   “山里的一处寺庙。”   这次配合的辅助监督也明显是资历老,级别高的,满面沧桑,额头有道长长的疤斜划到眼角,好像是他年轻时候留下的,已经跟了他二十年了,平时都被刘海遮住,只能看到眼角上那一点。他见面就点了烟,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向他们交代起了情况:   “但不是那种穷乡僻壤的破烂山庙,是整个县都出了名的香火旺的寺庙。自从灾情严重,去上香祈求的人也更多了,每天人流量近万,但这半个月已经失踪了30个人。”   佛祖啊。   “失踪?”   “每天两个吗?”   “每天一男一女?”   最后问出声的夏油杰愣了愣,继续道:“因为正好是偶数,所以我问一下。”   这麽狂热乱杀的咒灵可能会有点古怪的仪式在里头。   辅助监督没被他们打乱,一边利索地开着车,一边继续讲,真不知道他怎麽做到在这种情况下依然稳稳叼着烟头的:“失踪,因为警方已经探访过几次了,甚至专门抽调了警力在环山都戒备,但依然什麽都没发现。可以确定游客就是进入寺庙,在那儿留宿,第二天就失踪了。可是就是抓不到把柄,有监控录像的地方,他们都是正常退宿离开的……”   “监控拍到,也未必就是人啊。”五条悟往后靠在椅背上,胳膊架开,懒洋洋地说着。   夏油杰也往后一靠,附和道:“是人,也不一定就是活的啊。”   两个dk对这种恐怖事件的熟稔与麻木让辅助监督满意地点了点头,深觉特级不愧是特级,这种出众的经验让人非常欣赏:“我完没说还,失踪的是30人,但死亡人数是4.”   “已经有三个一级咒术师,一个准特级咒术师死亡了。都是两人一组进去的,他们进入山里后一样留宿,第二天不是失踪,而是尸体直接光裸着出现在了山下巡逻的地方,监控依然发现不了任何问题。”   “能搭档组合的特级只有你们两了,五条和夏油同学。观南同学一起来也好,会不会是‘两个人’这种搭配触发了什麽诅咒条件,三个人一起没准就打破了。”   观南镜问:“不能关了山,把寺庙封起来检查吗?”   明知道每天要死两个人,还放纵游客继续源源不断地往里喂,这也太离奇了……   “不能够,没有证据,手续上批准不了是一回事;不能引起民众的恐慌,是另一回事。香火清正的地方每天都在发生残酷命案,拜的难道不是佛祖是邪祟?想想就让人绝望。”   辅助监督一路超速,语调却一直和烟一样稳:“普通人需要信仰,特别是在这样的时刻。把寺庙封了,酿造的会是全国性的谣言和恐慌,那会给我们带来更大的麻烦。”   他们落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寺庙关门的时间快到了,最后一大批游客举着请来的佛串等物,披着红光从山上下来,仿佛从一张大嘴中被吐出。尽管隐约有警察在调查的传言,但寺庙中的住宿依然供不应求,如果不是高专方面直接走政府关系硬塞了名额进来,恐怕他们今晚只能去蹲房梁了。   他们的情绪没什麽紧张的地方,只有夏油杰有点低沉,显然是还在想又无声无息地折损进去四个同伴的事,难得主动握着观南镜的手不愿意松开。自从那次一起看了日出后,他好歹不再躲着观南镜了,可依然有种有秘密瞒着他的感觉,又亲近又克制——以前的话,牵手这种事很随意地就可以带着玩笑意味牵一下,现在牵着的话却只是很克制地捏着他的指尖。   但又捏得很紧,好像一点都不愿意他滑开。   这山里确实有古怪,五条悟难得路上很安静,墨镜也拿掉了,一直仔仔细细地往四周看。这座山是一座很标准的“山”字形山,也就是中间有座最高的主峰,两边是很对称的两座次峰,寺庙在主峰的正山顶。也正是这种端正无比的选址,让人相信这座庙有着特殊的信仰加持。爬到四分之一的时候,他们的视野就已经很开阔了,能看清次峰和主要山路的情况。   五条悟“嗯?”一声。   观南镜也看出问题了,但夏油杰握着他的手,还不太明白他们驻足回头,都在看什麽。他从小生活在去宗教化的环境里,这也是正常的。   太阳正从他们左手边的方向落下,这是绝对不对的。   “我们刚刚应该从北门进来的,才对啊。”五条悟低声说。   “嗯,山在‘转’。”观南镜回:“我们变成从南门进了。”   佛祖开悟前,曾于城内游观,东门遇老人,西门遇病人,南门遇死人,北门遇修行者,也是唯一的生门。尽管如今佛法日益衰落,出北门成佛依然是公认的道理,很多山上会故意不修南门,或把南门修歪,但北门一定要是正北,就是这个道理。*   颠倒南北就是颠倒生与死,颠倒黑与白。   但这是怎麽做到的?   就连观南镜被五夏两个人救出的那一次,他的失控也导致整个山都在塌陷和乱动,不可能是现在这副在太阳下光明正大就变了的样子。   “南门是什麽意思?”夏油杰蹙着眉问,虽然不知道答案,但已察觉到了肯定不会是好的象征。   日光快完全消失了,山中寂静,忽然传来山顶寺庙迟迟的晚钟,却无一只飞鸟被惊起,再抬手腕,表已经停了。这道钟声没有庄严肃穆的感觉,反而像是某种催命的铃音,呼唤迷路的旅人,快走进令人安眠的黑夜里。   观南镜无声地变成了女孩子,比平时的样子要高一些,成熟一些,虽然因为相貌的缘故还是异常苍白稚嫩,但看起来确实能让人相信“她”成年了。   他反握住夏油杰的手:“前辈,我们今晚扮夫妻。”   而后扭头和五条悟说:“前辈在外面,直接别进去了。”   对方点了点头,认可了他的安排,开始压腿活动筋骨,只叮嘱了一句:“实在危险的时候,把手镯上蛇的眼睛捏碎掉。”   观南镜答应了,牵着夏油杰的手刚走了几步,忽然听到五条悟又声音有点别扭地加了一句:“喂,你们也别扮太认真了啊……”   不认真?不认真要是被戳破了怎麽办?会影任务的,观南镜不理解,但还是含含糊糊地应了声。   夏油杰则是回头冲他做了个鬼脸。   ————————   *服务剧情乱写的,咒的背景是末法时代,可以理解为掉san了,是架空作品的架空作品,只是借了名字,和现实无关!所以妈咪们不要当真!   今天因为修修改改的迟了好多真是抱歉呜呜呜,评论都有红包包,再抽5个妈咪送大红包!妈咪们冬至快乐!不知道有没有妈咪在考研,日子好像是快到了,希望你们今天也吃点饺子,温温暖暖高高兴兴地过冬至,考试前好好休息调整状态!晚安妈咪们,我们明天见啾咪啾咪 第60章 高专篇(48)   观南镜给夏油杰也糊了一层骗人的外壳,对方的身材和长相硬要说是成年人也行,主要是观南镜没法知道他未来会是什麽样子,于是便学着和自己一样,只是加深了一点轮廓,扩大点骨架。   “这样就可以了吗?”   因为这层虚假的伪装是外在的,观南镜并没有真的改变他什麽,所以夏油杰毫无知觉。除了拥有六眼的五条悟以外,还从来没有人能看透观南镜用咒力捏造或藏起来的东西。此时看着观南镜已经冲着他点了点头,收回“她”的手,夏油杰不由得出声问。   “好了哦。”观南镜调整了搂着他的姿势,力求能够进入一个“柔弱妻子”的合适状态,他希望自己能看起来脆弱好下手一点——虽然这种情况非常少,但案件也不是百分百就一定是咒灵干的。   毕竟之前来执行公务的咒术师们还没有来得及做出任何反馈,就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这里,尸体也没有被吃掉,而是扔到山下,像是某种无声的示威似的。   如果是诅咒师干的呢?   虽然不知道他们挑选受害者的标准是什麽,但一般来说喜欢冲着妇女儿童和老人动手是他们的惯例了,观南镜和夏油杰做足了伪装,才在日落前的最后一刻,敲响了寺庙的门。   “是的,是有预约的,夏油杰先生和——”   “夏油镜。”   夏油杰的身体紧绷了一瞬,听到身边人变成女性后更加柔软的声音像是某种动人的乐曲一般在屋内轻轻流淌:“真抱歉我们迟到了,我和先生来的路上在山里耽误了……”   为他们登记的小沙弥埋着头,随口回答:“没事的,夫人。”   观南镜没有使用“静子”的假名,因为从进入这里开始,尽管一切看起来都很好,可他已经感觉到有种玄妙的不对劲了。和很多人认为“越是危险的地方越要把名字完全藏好”这样的观点相反是的,很多时候完全使用虚假的名字,不仅不能保护自己,反而会对咒力有限制。   姓名,是每一个咒术师生来获得的第一道咒语。抛弃自己的真名,就像是建一个小号,扔掉了原本大号的一些信息一样,如果踏入了复杂的诅咒或限制,会变得非常麻烦。   知道这一次的敌人非同寻常,观南镜越发认真。   夏油杰在第一时间就明白了他的动机,却还是忍不住有点发抖,只能靠着绷紧躯体来克制。他也不想表现得这麽恋爱脑,可这一刻咒灵,凶杀和谜题确实从他的注意力中心飞走了一瞬间,取而代之的是“夏油镜,是我爱人”这个概念。   明明是假的,他是虚假的模样,观南镜是虚假的性别,他们是虚假的关系。   可此时此刻,庙宇高大,佛龛中佛祖安静垂目,他们吐露真名,被写进暗金色的册,仿佛一种永恒的登记。   观南镜就像一个虔诚礼佛的太太一样,小沙弥一伸手要递牌子,他就立刻接过了,皓腕凝霜雪,但更夺目的是在这一瞬间从他的衣袖中滑出的一对流光溢彩的镯子。被蛇冰蓝的眼睛一盯,小沙弥甚至颤抖了一刻,差点没就这麽把东西丢撒在地上,凝了神才发现它们不是活物,只不过是一双蓝宝石。   “阿弥陀佛。”小沙弥双掌合十,摇头轻念:“此物杀气过重,女施主戴着,恐……恐有不善。”   我不戴,难道摘下来送你啊。在寺庙里戴久了,他太知道下一刻对方的话术会是什麽,果然小沙弥开口道:“找处佛寺,摘下供奉七七四十九天,洗濯净化,方能平安。”   观南镜搂住夏油杰的手臂,把头靠上去:“可这是丈夫送我的礼物……”   正坐在寺庙外头高大杉木上的五条悟无缘由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夏油杰非常默契地接口道:“好了好了,这可不是能撒娇的事呀?我们回到家里就去找大师,乖。”   “夫妻俩”亲热两句就把话头扯开了。小沙弥又瞟了两眼他的手腕,又不做声了。跟着他前往房间的路上,观南镜看着他提灯的背影,在心中想,他是知道这个手镯特殊在哪里,还是不知道呢?   “下一次钟响时,就是斋饭时间了,施主们自出门沿着回廊往西走就好。”小沙弥将他们带到便完成了工作,最后要合上门时意味深长地追加了最后一句:“佛寺清净,施主们牢记,需言行得当。”   言行得当?不得当就会被杀了吗?那应该保证不了每天稳定挑选出两个受害人吧。观南镜面色如常,仿佛自己随着对方关门后真的放松了下来,先去点了灯,而后去替丈夫脱外套,就这麽会儿功夫两人还“腻腻歪歪”地拥抱了一会儿。   这是一间很古朴,整洁的老式木屋,寂静的房梁下,他们俩倒确实像一对亲密爱侣。   借着怀抱的遮掩,观南镜在他腹部写了:“有眼睛。”   夏油杰轻轻敲了敲他的后背,表示赞同。   从进入这里开始,就隐隐约约不对的感觉在屋内终于落成了一种更为明确的滋味:他们正在被什麽东西死死盯着看。   虽然拥抱很亲密,但看着他们的东西好像并没有什麽反应。是这还不算“言行不当”,还是要等众人吃完斋饭后再下手呢?就好像屠宰猪羊前不会吝啬给它们吃最后一顿饭。观南镜松开了环着夏油杰的手,拎着他的外套要去挂起来——这还是他用咒力变的,他自己去挂自己的咒力,装模作样地抚平褶皱,想想就有点好笑。但是夏油杰却没松手,反而更紧地搂住了他,耳鬓厮磨一会儿,吻了吻他的额头。   是哦,关系很好的年轻小夫妻,一般都是抱上了就不想撒手的,在寺庙里不敢太过分,不能亲不能说情话的,就更压抑了,所以一抱就要抱很久,是我写完字就松手,松太早了,显得有点刻意。观南镜反思自己的表演,并感觉夏油杰对角色心理的揣摩太到位了。   还没结婚就已经很会做老公了,真不起。   他顺着演戏,在“丈夫”怀中垂下头,露出带着红的耳垂和细白的脖颈:“别这样,在庙里呢……”   他听到了对方猛烈的心跳,想到夏油杰面临这种诡异的环境其实也是紧张的,不由得又想写字让他别怕,但又担心被看出什麽异常来,于是还是垂下了手。   挂好衣服后,他们又规规矩矩地坐着说了一会儿话,漫无边际地乱编事,比如把夜蛾正道的名字改成“日蛾小路”,说了半天日蛾先生的家长里短。又比如把咒术师的工作替换成卖保险,聊起了卖保险的琐事, “这一个月二十八天都在外面赶业绩真的好辛苦”,两个人甚至玩出一点乐趣来。直到钟声敲响,他们出门去吃饭,这才发现今晚在这里留宿的一共有6对夫妻/朋友/父母孩子,正好12个人,分坐在一张长桌的两边,另外的桌子坐着僧侣们。   晃动的烛光下,根本没什麽人说话,只有来回走动的人和大家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像是一场群魔乱舞的聚会。   寺庙里的饭菜,自然不会有人服务,全是自己手动来。掀开装着米饭的大桶的盖子,观南镜和他身后的夏油杰瞬间就沉默了:米饭的正中间,正躺着一块意味不明的黑色蠕动物。   他相信前面牺牲的咒术师前辈一定也看见了这个东西。   他们一定也做出了和他一样的选择:把这块东西挖进自己的碗里。   是不是就是靠这个东西来挑选受害者的呢?谁吃到了谁今晚遭殃?   总不能让普通人去吃吧?   但如果可以的话,观南镜还是不想把这种东西吃下肚了。然而在这种环境中,想要不暴露,不撕破脸的话,显然不是那麽顺利。在已经有人用餐结束开始低头等待时,观南镜放在桌面上的米饭还是一口未动,有地位高些的僧人直接温和地点了他的名:   “那位女施主。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佛祖仁心,不忍见浪费之事,施主请用下吧。”   观南镜可怜巴巴地说:“实在吃不下了……”   哎呦,吃不下了你盛出来做什麽,这幅样子做给谁看?他身旁好些个普通人已经冲他露出了不喜和谴责的眼神,显然在想这什麽小娇妻跑到清净宝寺里来发癫了。但夏油杰戏接得稳稳的,立刻面露心疼的神色,搂住自己的“妻子” :   “不勉强不勉强,不吃就不吃了。”   “你们把这里当什麽地方了?”有人急着低声开口:“别冒犯了佛祖,佛祖要发怒。”   周围看过来的僧人越发多。   佛祖脾气哪有这麽坏,动不动就生气?观南镜都有点搞不懂这些人到底在信奉一个什麽样的形象了,琢磨起了难道这座庙在偷偷供伪佛?这麽想着,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已经忘了他们房间中那个佛龛里供奉的佛像是什麽样子,可这不应该……进屋时,他还借着上香检查贡品的机会看了一会儿呢。   古怪。   但为了搞清楚这里到底在搞什麽,他们还是得继续扮演下去。   确认到他们的态度是“一定要人把这口饭吃下去”后,他就打算顺从了,反正可以用咒力藏起来,假装吃了,实际上只是塞进嘴里就让它消失。他正要这麽操作,却被夏油杰按住了手腕:   “别勉强。”   他年轻英俊的丈夫在灯下垂着紫色的眼眸,神色温柔又无奈地说:“我替你吃了吧。”   ?前辈忘了我可以藏起来吗,不应该啊……但下一秒他就想到了也许这东西不真的进肚子里不行,他们有手段知道,所以才替他受过。果然,随着夏油杰真的吞下了这东西,再也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看过来了。观南镜的心提了起来,借着表演感动地往老公身上倚靠的机会,在桌下握住他的手,不知道他吃了这可怕的玩意会发生什麽事。   他们又开始在手心慢慢写字,极其缓慢地交流。   “没味道。”   “不痛。”   “别怕。”   夏油杰没有逞强和说谎,这东西在他的身体里是真的没有任何反应,最起码目前是。而且他确信不管这里是人还是咒灵在作祟,都有了一点失算的地方,他们没有想到有一日来到这里的会是一位拥有咒灵操术的咒术师,而且他平日里吸收咒灵的方法正是把它们吃下去。   这东西说穿了,再毒再烈再脏也比不过完整的咒灵。   夏油杰早已习惯吃下太多可怕的黑泥,面对这种小场面根本无动于衷,他也不觉得这种咒灵衍生品,残次品真的能在他的身体里控制他,或者给他带来什麽重创。但这一会儿看着观南镜这麽紧张他,他又有点不合时宜的小甜蜜冒了出来,握着对方的手不愿意放,换着法子摩挲撒娇。回了屋里他们简单洗漱后便一同换了里衣歇下了,可等了许久也无事发生。   是不是还不够“言行不当”呢?   他们俩的手在被子下面安静无声地往对方身上写字。   是不是吃下去的这东西发作后会有什麽表现呢?   过了一会儿后他们又翻身假装抱在了一起,毕竟在后背上写更方便。   是不是……应该做点别的呢?   小夫妻俩能做什麽算是亵渎佛眼的?   夏油杰的心思还在迟疑盘旋的时候,观南镜却已经很主动地蛄蛹了两下从被子里爬了出来,撑在他身上。黑色的长发垂下,落了一些在夏油杰的锁骨上。佛龛在身后高高地俯视着他们,看着这对“狗男女”在这里亲密,忽然像是跳动了一下,跳出青黑的火焰,但在下一秒就消失无踪了。   “老公……”观南镜学着那次看过的唯一一部教育片的画面走流程,万万没想到那东西还真有用!感恩五条悟给他做x教育。他轻轻用手指拨开了一点夏油杰胸前的衣服,滑进饱满胸膛微妙的凹陷里,仗着这会儿乌漆嘛黑的什麽也看不清,甚至变回了男孩,只留着长发做遮掩,表情都没什麽变化,眼睛依然亮亮的。   只语气是到位的,俯身轻轻含住他的喉结,像是藏着一百种委屈和难以忍耐:   “……摸摸我……”   ————————   此时还在外面树上冷冷坐着的5:???没有人替我发声吗   评论都有红包包,明天见妈咪们!继续祝考研的妈咪万事顺利嘿嘿嘿,明天见!啾咪啾咪! 第61章 高专篇(49)   黑暗里,被幽幽的香气笼罩住时,夏油杰一度觉得自己又陷入幻觉了。   他揽住身上人的腰,抚摸他微微发凉的柔软发丝和温热跳动着的脖颈,听到观南镜的呼吸乱了一点,真实到无法相信。为了扮演,就可以这麽果断和毫无羞涩地做到这种地步吗?不过也是了,镜是个在这方面其实根本不会害羞的孩子。   可是,就这麽对待他,还是好过分。   “镜……”他声音沙哑,手掌滑到为非作歹的小学弟脸上,捧着他的脸抬到面前看。对方显然觉得这是表演的一部分,很顺从的姿态,嘴唇上沾着一点水光,想到它们含着喉结的感觉,他的喉咙僵硬得连吞咽感仿佛都要消失了。   好过分。   明明每天都在忍耐,无论如何不想要逾矩,不想要跨过不该跨过的界限。   不敢欺瞒,不舍哄骗,不愿伤害,只希望能百分百地尊重和爱护他,可他什麽都不懂,还总是这样欺负人……   不愿意亲吻嘴唇的话,也不要亲别的地方,不好吗?   好痛苦。   夏油杰额头沉沉发烫,月要上稍微带点力起来,就把观南镜给颠下去,翻身覆在他身上,宽大的手掌从被子下滑进散落的睡裙里,扣住他的大腿。观南镜感觉他的神色好像有点不对,紫色的瞳仁在黑暗中显得更幽深了,眼角却染上了红。但这种动作也没有什麽错,于是紧张了一下后又放松了下来,乖乖地搂住他的脖子,让两个人看起来依然亲密。   “这样好像还是不够呢。”高大的前辈漂亮的,肌肉紧实的肩膀舒展开,滚烫的嘴唇和呼吸落在他的耳垂上:“再亲密一点……好吗?”   他把裙子下摆撩了上去。   “镜能做到的吧?”   毕竟虽然不喜欢我,却不在乎这些事。夏油杰的心中有种破碎的,沉甸甸的自嘲。他又开始感觉自己卑劣和可悲,觉得自己滚烫的心脏可悲,觉得自己若无其事的神情可悲,觉得自己落在脸侧的黑发可悲,觉得自己背脊上冒出的汗可悲。他不愿意再多想,怕观南镜看出他的不适来,只继续着动作,把脸脸埋进了小学弟的脖子里,希望能快点演到不知道在哪儿偷窥他们的咒灵出来动手。   但下一秒他就被摸了摸他弓起的后背。观南镜充满安慰意味地蹭蹭他带着耳扩的耳垂,非常小声地问:“前辈,你还好吗?”   不知道那个监视者是不是这麽小的声音也能听到,夏油杰替他找补了一句:“一do就开始喊前辈,都说好了要叫老公,又撒娇……”   这样自然而然地诉说无奈爱语实在太真实了,让他又恍惚了一瞬,仿佛他们真的是一对结了婚的校园情侣。夏油杰咬住了下嘴唇,又忍不住轻轻吻了吻观南镜的脖颈,额头贴着他厮磨,汗水滑落,檀香蒸腾,小声地借着真假混淆的间隙,倾诉着平时绝对无法说出口的话语:   “好舒服……喜欢镜……最喜欢你了……”   “嗯。”观南镜努力并拢腿,他都有点累了,但还是在很努力地走台词:“我也最喜欢老公了……嘶……”   刚刚夏油杰这有点过于用力,他有点搞不清自己有没有磨破皮,但这会儿肯定是只能先忍着了。借着对方晃动的发丝的遮掩,他自然地把目光投向了高高在上的佛龛。佛龛中自然是供着一尊佛,他感觉它好像晃动了一秒,尽管下一秒他视线凝住时对方好像又不动了。   这是古式的屋子,高的东西很少,能看到全屋的也就只有这里了。但在佛像上做手脚确实是观南镜没见过的,这里香火这样旺,怎麽会供了邪神伪佛。可如果没有的话,又为什麽会凶案层出不穷?   僧人们是真的不知道每天都有两个游客死在了这里,还是一直在助纣为虐呢。里面最起码有一些人是知情的,否则不可能在警察的探寻下遮掩得这麽好,那会不会是他们中混入了诅咒师,在接着寺庙的遮掩来害人呢?可以通过佛像的眼睛去监视别人是这个诅咒师的咒术吗?仅此而已想要无声无息杀人还是不够的吧,监控里不是都拍到死者们第二天都还是正常退房出门了吗?   哎呀,腿有点疼……观南镜的注意力又回来了,手依然环着对方的肩膀,在他过于僵硬时安抚着摸摸,闭上眼睛把脸埋进夏油杰的锁骨里,听他沉沉的呼吸。虽然是假戏真do一半,但对方应该是舒服的吧?   自己能让前辈快乐这件事让观南镜也感到了一种平静与愉快。尽管五条悟说不可以和没有交往的人这样,观南镜也答应了,但其实并没有深刻地理解。手,腿,脚,固然是他自己的身体,可如果暂时“借”给信任和喜欢的人用用的话,他并没有什麽真正的在意,又不是碰一碰就把他的手砍掉了……五条悟想要教他的好像就是要学会在意,可观南镜没学会,他甚至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他感觉好温暖,好亲近。   他不希望夏油杰再不理会他,或者和他藏着秘密生疏了,一直这样才好呢。   皮肤不小心磨红了或者磨破了,也没关系,反正会再长好的。   他不知道自己的想法错误又怪诞,就只是高兴于在过了这麽久后,他们好像又一次关系变好了,于是越发努力地配合。   夏油杰受不了他这样,哪怕是演戏的假的行为也受不了。几乎想要流泪的鼻酸感又回来了,被子其实早被他们弄掉了,散乱在旁边,枕头也被挤到了榻外,但两个人却都没注意到。   “镜,镜……”夏油杰有点失控地死死按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紧紧地压在垫被上,手臂上平日里不会这样明显的青筋在痉挛。观南镜轻声哄他,温柔地用手指摩挲他的指节,直到他慢慢松了力气,他们又重新拥抱在一起。然而温柔的气氛也许连两秒都还持续不到,在下一刻,异变陡生,他们的头顶却落下了一道巨大的斧头,急速下坠,直直朝着他们的脖颈砍,砍——   没砍下去。   从屋外看,房梁安然,这里依然是一片寂静。然而屋内一切却在急速转动,上下颠倒,房梁往下斜插着,却神奇地依然安然地支撑柱了整个房屋。一念间,刚刚还要往下坠的斧头反而深深地劈入了屋梁内,而观南镜和夏油杰倒“站”在地板上,头发全往下垂下去。再一眨眼间,他们又落了回来。   此时事情不仅没成,还显然遇到咒术师而后败露了,看起来平静无波,实则险恶的陷阱立刻收拢了口袋:这间屋子不知何时已经被笼罩进了一个极小的,漆黑的结界中,一丝自然光也透不进。佛龛上的佛像急速乱晃着颤抖起来,而后啪地一声爆裂,观南镜刚变了一提灯出来,从四面漆黑中,就走进了一串身着古怪袈裟的和尚。   除了衣服的样式不对以外,他们的相貌也和吃饭时看到的那些对不上。   他们的手里竟然捧着各式各样的头骨做的碗,或腿骨做的笛,一圈看下去,竟然没有一份重样,让人不寒而栗。   “怎麽还没死?”见两人还在这儿,和尚a竟惊诧了起来,看向和尚b:“砍歪了?那怎麽办,他们看着就知道已经搞完了,错过这对尸陀林主,我们还能赶上满月吗?”   和尚b却是已经挥舞起手里的骨头剑:“你还看不出这又是咒术师吗?蠢驴,赶紧唤‘它’出来,把他们控制住!——”   “它?”夏油杰刚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服,还把观南镜举到桌子上放着,替他穿好了鞋子,然而转过身来微笑着捂住嘴,一弯腰就吐出了一块仿佛正在痛苦扭动的黑色块状物:“控制我?靠这个吗?那还真是不好意思,我肠胃不太好,消化不了这种脏东西呢。”   和尚a还没搞清楚情况,一边捏着腿骨做的笛子放到嘴边吹了一把,一边还不忘傻叫:“这这这,这怎麽回事?而且这怎麽是两个男的?要一男一女才行啊!”   这种迟缓显然是致命的,还没等他和周围的怪和尚反应过来,夏油杰就已经一个健步冲了过来,然后一把将它塞进了和尚a的嘴里!!!   和尚a的瞳孔剧烈收缩着,手也脚都踢打反抗,但在他的嘴里,这个奇怪的黑团显然是立刻就和往常一样生根发芽了,一路顺着他的喉咙滑了下去,而后和尚a的脸就很快红了起来,在地上宛如蠕虫一样扭打磨蹭起来。这副丑态让夏油杰这才懂了这破东西是做什麽用的,顿时脸都黑了,没等剩下几个和尚能摆开阵法,他就已经召唤出了自己几个最强势的一级咒灵。   他的眼神彻底冷酷下去,吩咐它们:“只留一口气就够了。”   惨叫声响起,这片极其逼仄的空间开始不够用了,观南镜正在摸索结界,眉头依然蹙着:   “前辈,不对劲,这麽小的结界却这麽牢固,不是这些家夥可以做到的——”   “你们,在,吵什麽……”   一个阴森,仿佛不断回响的声音从他们的脚底下幽幽往上冒,仿佛顺着土地,木头和所有的一切,飞快地传完了四面八方。   观南镜话音都还没落,整个结界就在破碎了。   地下的寺庙也完整地晃动起来,一只蓝色的手从土壤中冒了出来,瞬间就扒塌了周围一片。正在和咒灵纠缠的某个和尚嘶喊起来:“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不是故意的!佛祖救我们,佛祖救我们!!!——”   “哪有佛是从地里爬出来的……”   观南镜第一时间手按在墙壁上,让自己的咒力急速延展,尽快包裹住整个寺庙,否则今天无辜的路人肯定会全死在这里,而第二天一早知名佛寺忽然就倒塌和死亡几十人的可怕事情更是要酿成全国性恐慌。   虽然这样会让他的咒力耗得非常严重,夏油杰一对多很危险,但是,难道只有他们可以摇人吗?   他左手控制墙,右手变了个喇叭出来,按开扩音,冲着屋檐外漆黑的天空大喊了一声:“前辈!来帮帮笨蛋呀!!!”   ————————   nina尽力了,想来想去还是想要写出来,这段不写明白的话后面杰的心情会让人有点难以理解呀,虽然不知道有多少妈咪能看到,但反正就先这样,不行再改……圣诞快乐妈咪们!考研结束的妈咪单独祝福一下!希望明年春天就能拿到硕士录取通知书啦。今天是平安夜,斯德哥尔摩前两天一直在下雪,今日却是晴天, nina窗外的雪地金光闪闪。最近有好多麻烦的事情,要考试,要搬家,但每天打开静静的时候都感觉心情变好了,像野营一样,藏到这个小世界来躲一躲。帐篷里空间很大,还有暖炉和热奶茶。nina今天在这里装了一个小圣诞树,还给妈咪们放了一个小沙发和毛茸茸地毯,也想要躲一躲的妈咪请一同进来!今天也很爱妈咪们,评论都有红包包,希望妈咪们一切都好,平安快乐明天见啾咪啾咪! 第62章 高专篇(50)   在五条悟下场后,事情忽然就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倒也不是说这个咒灵不强,其实因为一直跟着两个前辈出任务,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准特级乃至特级咒灵,但没有一个像这个一样有如此复杂的思想和行为。在打斗和问话的过程里,观南镜一直在极力维持着自己咒力对这里所有建筑物和其中物品的控制,第一次感到了一种清晰的枯竭——他的咒力量算是相当可观的,他偶尔见过几个别的一级咒术师,虽然和他级别一样,但没有一个咒力总量有他的丰沛。   套上五条悟送他的手镯到现在都快四个月了,他也一直什麽感觉都没有,直到今天控场的任务过重,才感到了一种像是水池里的水逐渐被放空似的消耗感。他终于理解了五条悟所说的“对别人来说很麻烦,但对你而言有好处”是什麽意思。   如果是之前遇到这种情况,也许咒力就直接失控了吧。   然后失忆。   然后生病。   他自己无法控制好的东西,腕上的衔尾蛇替他控制了。   “你们看不出这东西压根不是人吗,供奉这种‘邪神’,怎麽想的?还把它的雕像放进佛像壳子里,哇,真佩服你们这种邪教徒的创造力。”   “佛怎麽会是人!你们咒术师懂什麽真正的伟大!”   前辈对我真好啊。在五条悟澎湃的苍蓝色咒力中,观南镜努力把咒力也往下延展进土壤,既是控制那个咒灵的行踪,也是为了保护住这座山头不至于塌陷掉。   “哈?不懂伟大的咒术师已经要把你们的神弄死了哎,你们怎麽不把我的皮也扒了,走下山骗人啊?你们不会是做不到吧,不会吧不会吧——”   “悟!别和他们废话了,在这里多待一会儿都觉得恶心,而且别让那家夥钻地逃跑了……”   事事操心,事事在意。在他们热闹的声音里,观南镜继续走神。   “咦,真的好恶心,它脖子底下挂着的是人头骨吗?”   “都这麽久了你才发现吗?你的注意力到底在哪里啊?!”   “八百年没有过一起出任务了,你干嘛这麽凶我!就是因为杰总是这样我才一点都没有想念你!我自己一个人出任务才开心呢!”   “哈!幽默,你是真的幽默!”   虽然夏油杰和五条悟现在在他面前跳跃殴打和吵架的样子很像两只灵敏的大蟑螂,但观南镜还是自顾自地美化了,感觉他们好好哦。他正发着呆,抓住了那只咒灵一条胳膊的五条悟忽然扭头看着他,把墨镜往下扒拉一点,露出了一个甜甜蜜蜜的笑:   “镜!咒力快用完了吧?你看起来注意力都要失踪了。不过现在开始要专心一下哦——前辈要放烟花给你看!”   “不要,不要!”夏油杰大喊:“我还要吸收啊!”   “你是真的扫兴啊!”   “说得好像你第一天知道似的,你他爹——”   观南镜还是看到了烟花,小半边,咒灵被炸开了小半边,蓝色的血肉像是碎钻一样飞溅开,它发出了痛苦的哀嚎,不知道那三十多个在这里被扒皮抽筋取了骨头的可怜人有没有机会在生命最后发出这样的声音,还是只悄无声息地死去了。但总之随着咒力收束完,那些和尚已经被夏油杰用咒灵全捆了起来,嘴巴也堵上了,不让他们乱喊乱叫;他们手里拿着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全都被堆放到了一边;至于罪魁祸首,这个已经会说话的咒灵,被打得也没说出来几句话,就已经变成了夏油杰手里的一颗黑色咒灵球。   观南镜于是终于可以慢慢地,慢慢地把自己的咒力收拢回来,他身边的一切都在像多米诺骨牌一样错落有致地恢复原样,直到蔓延回他这个中心点。神奇的是,随着咒力收回,他的注意力也跟着回来了,原来咒力枯竭对精神状态也有损耗,是因为本质是一种用脑过度吗?所以五条悟想要默认开启无下限术式,才需要时刻保持反转术式治疗大脑,让大脑一直保持新鲜状态。他又是到现在才搞懂这是为什麽,对自身身体的弱掌控力让他现在才切身体会到了咒术很多的基本概念。   “房子都修好了,山也弄平整了。”观南镜理清思路说:“还有僧人都控制住了,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参与犯罪,等警察再审讯吧。然后是游客们,他们一直在安睡,应该没发现什麽事……”   虽然房子一度没甩到天上去了,但观南镜还是很体贴地保持了室内的平稳和安静,不想让他们醒过来。每多一个普通人涉及这种诡异事件,都可能多一个咒灵出来,所以想想还是算了。   五条悟正在甩手:“辛苦了,镜,好几年没遇到过这麽耐揍的家夥了……”   夏油杰则是托着咒灵球向他走了过来。观南镜抬起手掌放到他的手上,再挪开时咒灵球已消失,他素白的指尖多了一支小花,蓬蓬松松的,正在逐渐明亮的月色和晚风中颤动,就像是在田野上跑动的小女孩的裙摆。五条悟忍不住皱起眉头:   “你们是还没玩腻这一套啊,把那东西变成花有什麽用——”   观南镜知道他还不知道夏油杰吸收咒灵的方法是吃下去,毕竟后者实在是太能隐瞒了,而五条悟是个在观南镜以外的事情上都采取“你爱怎麽样就怎麽样”,不太会刨根问底这种态度的人,对夏油杰也不例外。但他还没帮忙打掩护,夏油杰就已经弯腰,就着他举着花的姿势从他的手里吞掉了小花,从五条悟的角度来看,就像是他在亲吻观南镜的手腕似的。   他若无其事地和五条悟说:“玩不腻呢。”   六眼把自己一边的眉毛抬了起来,然后是另一边,没往他是需要吃咒灵来消化这件事上面想,不然他感觉观南镜应该把咒灵球变成某种食物才对,夏油杰又没有食草癖,只当他是刚刚已经把花直接吸收到身体里了,假装是吃了才吸收来骗他呢。   从激烈的战斗中平复下来,只剩收尾工作要干,他忽然从观南镜的身上看到了一点异常:   “你们今晚都干嘛了?你身上为什麽好多杰的咒力残秽?”   他越看越不对,甚至有点着急:“你把衣服脱了给我看看——”   “你有什麽毛病啊,你是变态吗?”夏油杰扯住他后脖颈处的衣领。   他们又吵了一路,观南镜感觉自己像是又回到了刚入学的时候,他像是小尾巴一样跟在两个前辈身后,看他们热热闹闹的吵架打架,好像永远有说不完的话。唯一的区别是他现在不是坠在后面,而是夹在他们俩中间(…)经常被往两边扯(…)而且话题莫名其妙就会绕到他的身上来(…)   坐车这一会儿五条悟耿耿于怀问着的就是:“咒力快用完在发呆的时候,镜在想什麽?”   “在想前辈。”观南镜老老实实地说真话:“前辈对我真好。”   五条悟才不要信他:“小骗子!”   夏油杰于是拱火:“你不信他你问什麽?我们镜从来都不是那种会撒谎的孩子。”   “骗我是哄我,杰懂什麽。杰有镜骗吗,没有吧,哈哈哈。”   夏油杰:……微笑眯眯眼额头冒井号。   观南镜左看看,右看看,感觉自己已经听不懂他们在说什麽了,糊涂得要命。这也是咒力用完的后遗症吗?他搞不清楚是不是,只知道自己困了,不知不觉便睡着了,连什麽时候回到了安全屋里都不知道。这一次是个大案,却一夜就解决了,他们获得了一整天的假期,就好像从水里难得能浮上去喘一口气。观南镜醒的时候只听到了屋里黑胶唱片低低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是身边只有一个人,没看他就知道是夏油杰。   他迷迷糊糊地伸出手来摸了摸身旁的床榻,还是温热的,甚至正好捏到了一根银白的发丝,观南镜顺手就塞进了口袋里,感觉自己迟早能收集到足够的五条悟头发做一个小毛球。虽然不知道对方下床做什麽去了,但观南镜还是想爬起来看看,于是轻轻捏下了搭在自己腹部的大手,夏油杰今天是真累了,竟然没醒,只是轻声嘟哝着不知道什麽,在观南镜俯身吻了吻他的额头后便消失了,黑发散乱开,形状优美的唇微张,又露出了柔和安宁的睡颜。   小小一只观南镜看着大大一只前辈却be like:他真是太可爱了!。jpg,高高兴兴地从床上爬下来,开始去寻五条悟。在冰箱那儿没找到后他又开始扒拉梳洗室,成功地在第二间发现了对方,不知道他怎麽不睡觉跑来客厅用卫生间,怕吵到他们吗,不用吧?观南镜透过门缝看到他只是站在镜子前,衣服好像都还穿得好好的,就直接推门了——   结果正撞见镜面中饱满的胸,大片的腹肌,黑色的内裤边缘拉得太低了,紧实的人鱼线旁有隆起的青筋,蔓延往下,再低一点就不能看了,但就算是现在这样,被他看到好像也不太礼貌,不知道为什麽正扯着衣服对镜自照的五条悟也明显愣了一下。   他这得照得多专心啊,身后来人了都没注意?   观南镜后知后觉地抬起手捂住了眼睛,往后退了两步,却撞到了门框,被软绵绵地又弹了一下:“对不起,前辈,我先出去。”   “……回来。”五条悟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又不是没看过。”   明明是淩晨回来的,才睡了几个小时,一大早就因为生理原因闹得睡不着也是够烦人。五条悟原本想洗个冷水澡就算了的,可脱衣服的功夫里却看着自己发了愣。正想着呢,观南镜就已经小狗一样地跑来找他了,像是一刻也离不开人似的。   “怎麽这麽粘人啊。”他把人抱过来放到宽大的梳洗台上,神色自然地把裤子拉链拉回来。就算是坐高了这麽多,观南镜还是没他站着高,被按着蹭了蹭脑壳:“不是还有杰在陪你吗?有他还不够吗?”   观南镜没领悟到这份话语中的酸味,毕竟他确实也没想很多,只是五条悟不见了就本能地跑下来找:   “可是前辈不在……”   “因为前辈要被你烦死了,睡好好的往我身上摸……”五条悟握着他的手放到了暂时还赤裸的胸腹上,像是在帮他回忆他的犯罪行为,但在边缘还是止住了,没有再继续往下:“你知不知道我很难受啊?”   观南镜愿意帮忙,他又不要嘛。他惭愧地道了歉,终于知道刚刚做梦时候在摸的墙是什麽东西了,他还以为自己是还没从任务中走出来,谁知道原来摸的身边人……五条悟却不想听道歉,什麽他爹的摸墙,怎麽不是借着睡觉潜意识大爆发终于发现自己喜欢前辈所以摸这摸那啊!气死了,真话难听,不喜欢真话。   “还不如说假话哄我。”他手撑在台子两边弓着背,抵着观南镜的额头闭眼抱怨:“不想听‘我喜欢你’以外的所有话。”   “……前辈希望我和你表白吗?”观南镜迟疑着问:“希望我们做恋人吗?”   “……”五条悟的喉结无声滚了滚,下一秒却只是懒散地笑着抬起眼,眸光中熟稔地裹上促狭:“镜想要吗?镜都不想要我怎麽可能想要嘛,你说你是不是笨?”   观南镜也觉得五条悟喜欢他,是没有他反过来喜欢对方那麽多的,也不像他这麽全身心地依赖着对方,所以并没有觉得难过,反而乖乖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前辈只想要我喜欢你,不想要我是真的喜欢你。”   完全说反了。   “给你笨完蛋了。”五条悟有点负气,心脏中滚动的全是不安和委屈:“这辈子你都聪明不了,小混蛋,就知道欺负我,就知道欺负我——”   被咬了脖子的观南镜:???更糟糕是他的宽松的睡裤被五条悟轻轻松松地扯了下去,干了这种野蛮行为后对方的手反而是挺克制的,只是握着他的膝盖让他偏转腿看了看大腿根的皮肤,仿佛是个很礼貌的医生。   当然了,看完他就不礼貌了。   “所以昨晚果然干坏事了吧。”   观南镜几乎有点被他捏疼了,往后不知不觉地靠到镜子上,却还是无法从这种压迫感中逃脱,他感觉五条悟是真生气了。   下一刻他被翻了过来,从熟悉台上滑落下,被五条悟拎起来一大截,垫着脚才勉强踩在地上:   “你自己看看弄成什麽样了——”   观南镜这才注意到腿间甚至有点淤青:……   五条悟按着他因为心虚和确实有点站不住而颤抖的手腕,嘴唇抿得紧紧:“你这样舒服吗?为什麽不告诉杰?”   “没有很痛……”观南镜小声讲:“而且前辈挺开心的——”   “他开不开心又不要紧!”五条悟肺都要气炸了:“难道现在为了我开心,你就愿意陪我也do吗?”   “……当然啦。”   观南镜愣愣的,有点为难地轻轻咬住下嘴唇,从始至终,其实从来都没懂五条悟和夏油杰在纠结什麽。   ————————   镜这辈子是真不会懂了,是有原因在的,不光是迟钝,等到最后一次活身心状况就完整了!到时候两级反转,纯情dk镜每天烦恼自己好像喜欢长辈怎麽办,长辈:不,我一定是误会了,镜也一定是又搞错了,他不是这种有鱼望的孩子,我可太懂了,然后轮到镜苦恼流眼泪思考长辈们是不是都养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恨不得一键跳跃写到后面!!不想写中间了!!!啊啊啊啊(蠕动)今天也希望妈咪们能开开心心!评论都有红包包,我们明天见啾咪啾咪 第63章 高专篇(51)   有那麽几秒钟,或者几分钟吧,五条悟甚至产生了一种不如算了的情绪。   不如就在这儿按着怀里的人*进去算了,让镜在镜子里看着他自己被*的样子,把他弄哭,直到他道歉,求饶和后悔为止,让他终于知道这不是一件轻描淡写的,随意又好玩的事情。   让他知道其实他的前辈心里也会有很多隐秘的角落,并不总是那样全然为他考虑着,那样正大光明。   但他做不到。   而且愤怒如潮水般褪去后,留在沙滩上闪烁着细微光泽的砂砾却是一种淡淡的心疼,就好像硝子把她的针扎到了他的心脏里似的。五条悟把观南镜衣服给穿好了,头发也弄整齐,继续举回到台子上坐着,而后抱住了他。他依然石更着,贴在观南镜的小腹上,对方有所感觉地试探着把手滑了下来,却被五条悟又一次抓住了。   他的眼睛在散乱的银发下像明亮的星辰:“我不想要,我要镜非常非常喜欢我的时候,再替我做这种事。”   “我已经非常非常喜欢前辈了。”   “还不够……”五条悟轻声说:“要等到,等到你只喜欢我一个,不愿意替杰,不愿意替娜娜米,不愿意替灰原,不愿意替硝子,不愿意替任何人做,只愿意和我一起的时候,我才要。”   观南镜困惑地歪了歪脑袋,不懂为什麽一定要这样。他环住五条悟的脖子抱住他,世界过于安静,环绕他们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和香气,只有头顶的一盏灯。观南镜知道自己应该走开了,却没有跳下去,只是小小地仰起头亲吻对方的下巴,有一种无法描述的流眼泪的冲动。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了。”他伤心地说:“我不知道该怎麽做……”   就这麽被环着的时候,五条悟感觉自己几乎贴着他唇下的那颗小小的红痣,红点上柔软的唇瓣张张合合,在诉说是的:“前辈,别丢下我。”   他告诉自己,就卑劣这麽一次,一秒钟。   他低下头来,想要吻住这张嘴唇。观南镜这一次没有本能地去躲,反而把他的脖颈环得更紧了些,仰起头的姿态比初生的小羔羊更顺从。但在碰上的前一秒,外面传来了夏油杰打哈欠的声音:   “镜?悟?你们俩在吗,怎麽都不睡了……”   观南镜猛然惊醒,手刚要缩回去,五条悟这一会儿却不让他走了,扣着腰,贴着他的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另一只手拉开了一点点他的衣领,把那条夏油杰送他的细项链拿了出来,在指尖转动,有种安静的疯狂和肆意,像是在给他出什麽送命题:   要我还是他?   梳洗室的门根本没关啊,夏油杰甚至不用推门进来,只要走到附近就能看得一清二楚。观南镜的心脏在无法控制地加速,在迟钝地把握住了问题的关键,那就是他觉得可以三个人一起做的事情其实应该是不可以的,就好像亲吻和抚摸,还有现在他们这样在这儿搂搂抱抱,也最好不要让别人看见。   这一会儿情况确实是不容他想太清楚了。夏油杰的声音也真的很不妙地越转越近:“在吗?你们在梳洗室吗?这边有灯。拜托回答我一声——”   “我们在!”观南镜先和屋外回答,并打开了水龙头:“我在给前辈洗头发,刚刚没听见……前辈也要进来吗?”   五条悟按着他腰的手骤然收紧了,门外夏油杰的脚步声也止住了,声音明显是放松了下来:   “怎麽这个时候洗头发?悟真是任性。我当然不进去,都起来了就做个早饭吧,你们洗完出来吃。要培根还是蟹柳?”   “好。”观南镜应声:“我都行,前辈选吧。”   又不选我。   五条悟抿紧嘴唇,从没体会过这种当小丑一样的感觉。他难道是什麽很贱的人吗,他才不要这麽狗血地和兄弟抢恋爱对象,那太糟糕了。但话又说回来,夏油杰怎麽没有充满风度地退出,他又在想什麽?   五条悟觉得夏油杰只是习惯性玩玩,表达出的好感不足真实状态的三分之一,万万没想过对方是300分的狂热硬是压抑到看起来还有点余地的90分。他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夏油杰眼中同样不靠谱,夏油杰从来都没觉得五条悟是真的喜欢观南镜,他不觉得这种大少爷会真的懂什麽尊重和爱护一个人,他觉得五条悟的喜爱只是孩子脾气发作,把观南镜暂时当成心爱的玩具或宠物罢了。   他们俩可以一起勾肩搭背地打架,玩游戏,除咒灵,聊人生和理想,思考未来和宇宙这种宏达的话题,但唯独没有办法和对方倾吐“我好想在喜欢谁”这样的心事,不能坦露“我好想很累/很难过/很纠结”的脆弱。   于是从没在同一件事上产生过如此巨大的壁垒。   友情与恋情中的隐瞒,猜测和忍耐,都是如此让人孤独不安。   五条悟按在大理石台面上的手无处安放,用力地蜷缩紧又松开。   现在该如何收场呢?但下一刻他的脑子就一片空白了,观南镜收回了看着门口的目光,捧起了他的脸,毫无迟疑和羞涩地靠近。   初吻真的在哗啦啦的水声中降临的时候,他什麽都忘记了。   体内的血液像是火山喷发时的岩浆一样疯狂而滚烫地涌动。他本能地死死按住对方,浑身绷紧,欺身压上,直到小学弟喘不上气小声呜咽着扯了扯他后脑勺的头发时才恍然发觉自己也在大喘气,微微拉开点距离,看自己的镜头抵在真正的镜子上,发丝被旁边开着的水溅湿了一些,被他亲得绵软,脸庞耳根全是红晕,眼神涣散,带着水光的嘴唇第一次比唇下红痣还要殷红。   在镜面前做这种事实在是太过了,他感觉自己像是身处某种虚幻的超现实,是镜子那一头的五条悟和观南镜在亲吻,他们只是镜中人。   小学弟费力地撑着手腕坐了起来,扭身看后面的镜子,照着擦干净自己的嘴唇,又整理好头发,平复了一会儿呼吸。   “我会继续努力的,前辈。”观南镜转回头,手指抹过他潮红的脸庞,贴着他从梳洗台上滑了下来,抬头最后一次吻吻他的下巴:“记得洗头发。”   这大概是他们一起吃过的最沉默的一顿早餐,五条悟甚至一直在呆滞地吃青椒,发丝滴着水也不擦,对一大堆他原本最喜欢的蛋糕视若无睹。夏油杰原本还好,只是闷着头格外沉默,只是吃着吃着就开始在桌子底下用慢慢地试探着用腿绕住观南镜的腿,仿佛一只试图用尾巴圈住人类的敏感狐狸。   观南镜替五条悟洗头发,他就也要观南镜给他扎辫子。这一会儿五条悟去外面挑电影了,不是奇怪的片子,真的电影。这麽点间隙里,夏油杰看着镜子里观南镜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咬紧了下嘴唇又松开,咬紧又松开……直到细细的手指卡进了他的唇齿间。   丸子头已经绑好了,一根发丝都没扯到,一点都不痛,所以夏油杰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观南镜松开了手指,问他:“怎麽了,前辈?别咬自己呀。”   怎麽了?听到你们在接吻算不算事情?   夏油杰觉得难过,更难过的却又是他压根没资格去难过。他想要得到的好像也只有一点点观南镜的偏爱,但这种感觉是如此的脆弱,每一次他刚确定到,就立刻又失去了。昨晚他还觉得自己应该是不一样的,也许观南镜会懂,也许他不懂但已在爱他,也许他们已经相爱。可今天细碎的亲吻声就让这种感觉彻底破灭,只剩下了一点点温情的余烬。   但是也许是破灭得多了,夏油杰不再像一开始那样痛苦。像五条悟那样明确地说着“我必须是你最喜欢的人”,他是做不到的。在内心深处的深处,他好像也只是在盼望有个人会这样爱自己,却同时也并不相信他真的存在。   可是他终究是有尊严的。   观南镜没有那麽喜欢他,这种痛苦就好像是把他撕碎了锤扁了,但被外力摧毁是命运的残酷,他自己真的放下底线,去破坏友情,去乞讨来爱,是绝对做不到的。   夏油杰宁愿死亡,也不要丑陋。   慢慢疏远掉……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吧。   就当之前的暧昧亲昵都只是一场梦境。   他要做好的朋友,好的前辈,而不是不顾一切,自私自利的爱人。   “镜。”他垂下头,不敢看身边人:“以后别替我带梳子了。”   他摸着自己的发丝,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观南镜替他扎头发,于是在这种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时刻,却忽然痛苦得像是失去了整个宇宙,虚弱得无法从椅子上站起来。但这偏偏是他演得最好的一次,神情自然到仿佛只是随口问早餐吃什麽,观南镜没有多想,只笑着说:“要带的呀,偶尔总会用到的。”   夏油杰没说话。   在伤害自己和推走别人这种事情上,他总是如此擅长。   ————————   抱歉妈咪们, nina是个大糊涂虫,存稿后忘记定发布时间了,幸好跑过来看了一眼,不然眼泪流到太平洋去。   评论都有红包包!再次强调不用担心杰真的死了,他是死了,但没完全死,这是一种很难描述的状态,总之希望妈咪们不要太担心就对了!今天就到这里啦,啾咪啾咪!我们明天见!(挥手) 第64章 高专篇(52)   这是观南镜有史以来经历过最热的夏天。   高专也是在山上,山上的温度总是差不多的,所以就连山顶的温度都到了夜晚时人依然会热到睡不着觉的程度时,普通地区热成什麽样可想而知。   从去年到今年,各种奇怪的自然灾害就没有停止过,苦难在大地上流淌,在海洋中翻滚,在每个人的心里滋养出恐惧,痛苦和怨恨,这就导致了咒灵像是在夏日中不断急速繁衍的虫子一样,一打开树叶就能看见密密麻麻,令人作呕的卵;一打开手机,也有无数加急的任务单冲在最前面,让加急两个字也变得苍白起来。他们的课程和期末考试全面延期了,暑假更是像某种虚幻的存在,大家都在毫无知觉地没日没夜加班。   硝子的任务量都前所未有地重了起来,她不停地治疗好同伴们,再送他们又去赴死,下一次见面时对方是否还有一颗跳动的心脏成了未知数。她忍无可忍地逼问每一个人他们能不能学会反转术式,不需要会治疗别人,能护住自己就行,五条悟胳膊背在脑袋后面,美美地说我除了领域展开还不会,其他什麽都会了;一直被家入硝子手柄手教学却还是没能弄懂反转术式的观南镜惭愧地摇头。   灼热的夏,一日日地维持着高温,让人世间变得有种地狱炙烤的感觉,好像永远没有尽头。在任务的间隙里,观南镜总是忍不住操心夏油杰有没有好好吃饭,但他们现在连带游戏机的余裕都没有了,交流方式只剩下了发短信,然后另一方隔着不定时的时间回复。在这种极端忙碌的情况下五条悟能坚持的和观南镜活动分在一起的要求也不再能严格执行了,因为突发情况太多,他们总不能扔下受苦受难的群众不管,非要凑到一起才行。   一开始,这个距离放宽到了两个相邻的县,后来变成了三个相邻的县,到最后甚至宽松到了半个国度,勉强能保证不让他俩天南海北,仅此而已。这导致观南镜的活动范围前所未有地大了起来,这一大就容易遇到熟人,尽管这些熟人是单向度地和他熟,他根本不认识。   他是在冲绳遇到这个奇怪女孩的,对方穿的制服牌子上挂着“高一2班天内理子”的字样,脸被晒黑了许多,和依然瓷白的脖子颜色不均匀,应该是当地普普通通的jk一枚才对,可谁知道在海边遇到他时就激动地扑了上来,一边扑一边大喊恩人,她身后的大姐姐拦都拦不住。   观南镜十分惊讶,仔仔细细地打量她的脸,再三确认了她不是自己任何一次任务救下的受害者,自己是真的没见过她。   但他又好像确实感觉有种模糊的熟悉,仔细去捕捉时却又消失了。   大概只是错觉。   “你认错人啦。”观南镜温柔地同她说:“我没见过你呀。”   天内理子慢慢松开了手,愣愣地看着他。她身后的大姐姐这才来得及和她说了什麽耳语,对方顿时露出了极其难过和沮丧的神情,鞠躬连声同他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我确实是认错了。”   “没关系。”观南镜很温柔地和她说着:“这里不安全,很快就要涨潮了,大家都走开了,我也送你们去车站,好吗?”   他得开始找咒灵了,警察也在不动声色地按照警戒的意思帮忙清场子。天内理子望了望沙滩上在收拾东西四散的人群,迟疑着点了点头。   “……其实我刚刚是说谎的,我很确定就是你,可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在告别的时候,这个女孩扒在车门上,眼巴巴地盯着他看,仿佛已经快哭了。观南镜有些为难,只好同她许诺:“我会努力回想的……”   “要想起来啊,想起来你是多麽不起的人!”车走了,女孩深蓝的发在空气里飞舞,小小的稚嫩的手挥动,眼里掉了泪:“谢谢你,我还没来得及亲口和你过,谢谢你!——”   她身后的那个大姐姐也在喊谢谢。   观南镜现在感觉她们也许真的认识自己了,难道是去年夏天他失忆时候发生的事情吗?但光是设想这个,他就感觉自己的脑子和心脏都在隐隐作痛,于是不敢再细挖。但认识他的人却好像不止这女孩一个,回东京的路上他又被派到了沿途的某个小城市去处理一个诅咒师的问题,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奇怪的黑衣男子。   一般来说,考虑到他现在还身价一个亿在暗网上挂着呢,高专是从来不会让他接诅咒师相关事务的,防止他被发现行踪,而后落入危险,这一次不知道是怎麽了。   大概是别的级别够的咒术师都太忙碌,或者事态确实是过于紧急,只有他能赶上了。   观南镜自知要警觉,也没有托大,给五条悟发了短信报备自己的地址和任务的细节,防止这是什麽诅咒师的陷阱。但让他就这麽干等着不做任务显然也是没必要的,确实有人正在遇害,就像他们在寺庙时遇到的情况类似——诅咒师也就是数量不多,真杀起人来,单兵作战能力可比咒灵多太多了。   一个咒灵往往一生不会挪窝,也不具备大规模杀伤的能力,属于是一种不幸的晦气的东西,谁遇到谁遇害,遇害者但凡超过四五个人就会立刻引起关注,并被咒术师们排上铲除列表。   但诅咒师就不是这样了。   他们中只有小部分是臭名昭着的连环杀人犯,有通缉令在身,背着赏金,大部分人都躲避监管干着灰黑交易。诅咒师带来的死亡是更隐蔽,更不容易被察觉的,高专就曾处刑过一个诅咒师,他的文件显示是他的一生中杀害过22个受害者,可在有着“诚实”相关咒术的审讯官的拷问下,他倾吐的答案变成了822个。   八百个无辜的冤魂蒸发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又遭遇了什麽。   这一次诅咒师案件会暴露在咒术界面前也是因为一起连环杀人案中出现了超自然现象,被定性为牵扯到邪教行为,这才被移交给了高专。   灾年邪教也会变多,这并不是什麽稀罕的事情,生存受到威胁时人类什麽都愿意信愿意做,可以理解为一种理智下降。而且灾年咒灵也多,咒术师们被牵制得厉害,诅咒师们自然容易翘尾巴。观南镜坐在车站的休息区看完了手里的材料,心里知道了对手是个什麽路数,也就打算去了。对方大概是有个团夥,大概会在淩晨1点到2点间查找受害者,当晚8点到9点之间集合,警察已经锁定到了他们聚会的具体街道,但一直引而不发等着专业人士来处理。   观南镜打算随便吃点什麽,他这一整天还没吃过饭。但在拉面馆里,有个奇怪的,异常高大健壮的黑衣男子冲他走了过来,哗啦一声拉开了凳子,几乎是踩着他凳子下的一点空地拉着椅子坐了下来,贴得特别近,闲适地喊着说要三碗面。   最近这座城市被犯罪分子搅得不太平,他看起来又过于像是什麽犯罪分子,周围人纷纷都不动声色地挪开了,或是快点吃了跑路,就连老板都满脸战战兢兢,端着面过来时像是在看什麽在逃绑匪和他的柔弱dk人质,挤眉弄眼的样子像是在问观南镜一百次要不要替他报警。   感觉到他强壮得有点夸张,但也感觉他没感觉到什麽恶意的观南镜依然冷静地坐着,脚交叠放在高脚凳的边缘上,双手托着脸安静地看厨师在另一端忙碌,拉面锅上蒸腾出淡淡的白雾。   不知道前辈有没有好好吃饭。他只在想这一件事。但这个姿势让原本被衣袖遮住的手镯露了出来,身边的男人非常没有礼貌地靠近,直接握住了他的手腕查看。他的手非常大和有力,衬得观南镜这一年来养得还算匀称的手腕细得像小女孩的手似的。   难怪我经常被责怪太弱小了。平时和前辈在一起的时候虽然也发现了他们的大腿越来越粗,肩膀越来越宽,腰越来越有力气,而他还是软绵绵长不大似的,好不容易增点重都不容易,增肌更是遥遥无期。但因为大家毕竟都是未成年人,骨量还是以纤细匀称为主的,此时和真正强壮的成年男人比对,观南镜才惊诧地发现他确实看起来弱得可怜,对方的手恐怕握住他的大腿把他抓起来甩都绰绰有余。   黑衣男人也啧一声:“输给你这种弱鸡小鬼真是让人不爽,随便一捏就要碎了一样。”   输给我?观南镜不懂他在讲什麽,借着暖黄明亮的灯开始仔细地看他的脸,帅是帅的,帅得杀气腾腾,按理说这不是一张让人容易遗忘的脸,但观南镜确实毫无印象。目光滑落到他嘴角的疤痕上,又产生了看到天内理子时那种似是而非的熟悉感,不由得开始思考对方是不是也是他失忆事件里的角色之一。   可既然是“输”,那不应该是他做了什麽事被我阻止了吗?   什麽事呢?他想要绑架谋害那个叫天内理子的女孩?所以对方才会一直和我说谢谢?   这样事情从逻辑上来说就可以串联起来了,观南镜本能地紧张起来,却没有缩回手。一方面是记忆毕竟没了,这麽简单地断定还是不太现实;另一方面是对方话是这麽说着,握着他手腕的动作却真的变轻了。   如果是想要找他寻仇报复或是把他绑了卖钱的话,在有监控的热闹拉面店做这些事还是太多余了。   他到底想干嘛呢?   因为过于难以置信,伏黑甚尔仔仔细细地看了很久手镯,两只,转着看,最终不得不确认了它们真的是真货。尽管他连一滴咒力都没有,但对于强大东西的觉察却胜过绝大部分咒术师。   一对价值连城的,能让咒术界癫狂和奉为神物的过去的六眼正普普通通地待在一个在咒术界中最被轻贱,可能和他这种没咒力的东西一样只能算半个人的混沌体手上。   此时此刻他忽然拍桌大笑,笑得像个疯子,店里还有两个没吃完面条的人也拔腿跑了,搞得店外的人面色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进来。店长看起来吓得要命,手举着电话直发颤,显然怕坐在高桌前的这个男人忽然掏把木仓出来,观南镜不得不出声安抚他:   “请不用紧张,这是我叔叔。真抱歉,我们之前在吵架,所以刚刚才不理他。”   说着,他从黑衣男的手里抽走自己的手,以证明自己没有被控制行为,一语双关地说:“叔叔,你也消停点吧……”   “你这小鬼是真有本事啊,没胸没屁股的,就一张脸能看。”伏黑甚尔才笑停,撑着脸仔仔细细看他:“你是把五条悟勾得要结婚了还是怎麽的,他能把这玩意送你?”   好久没遇到这麽准确识货的人了,观南镜愣了愣,确认了对方确实没有咒力,感觉更奇怪了。   总不可能是以前在五条家打工的下人吧。   得亏他没问出口,不然伏黑甚尔能把拉面碗扣到他头上去。他倒也不在乎观南镜回答或不回答,能看到这个乐子就已经够好笑了,他乐意见证所有咒术界“礼崩乐坏”的事情,一时间对能把真·至高无上载家宝随手送给一个不识货小孩的五条悟产生了一点“这小子癫得让我舒服”的情绪。   至于观南镜,看起来也疯得不轻,差点被他弄死了,也差点弄死了他之后,竟然能这麽平平淡淡地和他坐在一起吃饭,像是不认识他一样平淡,也不知道是心大还是知道自己手上这对镯子的重量级,所以有恃无恐罢了。   追着金主姐姐跑到这里来却依然还是没能挽回对方,他现在可是一穷二白的啊,随便砍掉观南镜一根胳膊也发大财了。再黑心点把他杀掉就地卖了恐怕都只要一夜功夫就够了,直接实现财富自由,回家给俩嗷嗷待哺的小孩喂饭吃。   观南镜真就不怕吗?   还是说,当时在他那个领域内结下的“限制”,此时此刻依然有效呢?   面条来了,他们俩都不再说话,开始吃。伏黑甚尔吃他三倍的量,从背后看也有他三倍宽,背肌精壮得像起伏的山峦,快吃完的时候伏黑甚尔才不甚在意地开问:   “你到这里干什麽?”   观南镜才吃了三分之一,正在用筷子卷拉面,不敢暴露自己其实忘了他的事实,只避而不答:“叔叔,我们还在冷战呢,吃面吧,别说话。”   伏黑甚尔却是已经锁定了他的任务范围:“这种小地方有个屁的一级咒灵要管,那群蠢货被发现了?你是来清缴诅咒师的?”   观南镜的手腕悬停了一瞬。伏黑甚尔没有错过这个瞬间,越发凑了过来,撑在他碗前面,叫他只能看着自己,没法继续吃面。   “你要是落到那些人手里,可是马上就麻烦了。你就没想过你这任务有古怪吗?能给你发任务的老头们可不一定都想你潇洒活着。”他勾起嘴角,低声问:“为什麽不雇我去干呢?”   他举起宽大的手掌,比了个“3”。   任务对象确实是三个,各背着80万, 80万和一百万的赏金。   观南镜心平气和地和他周旋:“你要三百万?”   “蠢死了,小鬼,我叫你帮我付这三碗面。”伏黑甚尔直起上半身,伸了个巨大的懒腰,而后左晃晃,右晃晃,把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像一只在拉伸的大豹子一样,言语散漫:“我很贱的,身无分文的时候一顿半饱的饭就能买下了。你就坐这儿等着吧。”   只要知道伏黑甚尔这种“赏金猎人”平时是多麽擅长狮子大开口的人此时绝对会破口大骂,骂对方厚颜无耻,他就算倒欠债一千万的时候也不会因为有人给他饭吃就免费打工。但观南镜不知道,而且他也没当真,没觉得对方要替他去抓人,也没觉得这个报酬是真的。他只喊住了他:   “你没吃饱吗?”   伏黑甚尔看着这个绿眼睛小鬼问他:“那你回来,吃饱了再走吧。”   他看起来比那天用刀捅他的时候漂亮多了,黑发在灯下被打出柔润的光。   伏黑甚尔虽然是生下来就在咒术界被千人踩万人蹋,但他也生下来就强得离谱,从能站稳开始就能挥拳头。咒术师有咒术师的超凡力量,他有自己的体魄,在无数次交手中获得的都是胜利,否则他也活不到现在。   他人生中有且只有一次被人弄得那麽疼,那麽靠近死亡边缘,却又被释放了,理由是什麽可笑的公平。   这个世界上哪有人会在利益和仇恨中选择公平呢。   对方依然是高高在上的公平和怜悯,眼睛里根本没有真的装进他,不恐惧,不信任,不在意,因为过于强大而对自己力量能带来的神迹熟视无睹,平和地摆弄着命运。哪怕生来是倒霉的混沌体,可他的父母到底是给了他无上的恩惠,不像他这样狼狈可笑,真的宛如野狗托生进了富贵人家一样,还不如没生的好。   换一个流浪汉在这里,观南镜的反应恐怕也差不了多少。   “我吃,我为什麽不吃。”伏黑甚尔想:“谁让我贱呢。”   目送他离开的背影,观南镜老老实实地付款结账,并和已经放松下来的老板又开了两句关于“家里那个奇怪的叔叔”这类玩笑,终于把这件事糊弄过去。既然敌人是8点聚会,他提前半个小时蹲点到位,布置准备就够了,太早容易被发现异常,所以他坐公交车在那片区又转了一个多小时,解了地形情况,让警方布置好一些关键隘口的封锁后,才按时踏入了目标街道。   他的咒术确实适合应付这种情况,可以保护周围群众,可以维持现场状况,不用提前清场,不会打草惊蛇。   坐在楼对面的咖啡店里看了半小时,确认目标三人组都已进入后,他才付款出门,准备动手了。然而他咒力刚铺开,只来得及把目标房间的窗户和门封锁住,声音隔绝掉,还没来得及进去,目标房间中就传来了只有他能听到的阵阵惨叫。   玻璃窗震裂破碎,纷纷扬扬地往外掉落。一个带着澎湃咒力的咒具在主人的握持下力道非凡地劈砍在他用咒力构成的透明包裹面上,一下,两下,三下,柔和流动的咒力被打破了一个洞,尽管观南镜立刻填补上了,但三具没有知觉的人体已经咕噜咕噜地滚了出来,最后从天而降的是他叔叔……不是,是他下午时遇到的那个黑衣男子。   对方的胳膊好像被砍了一刀,正在往下流淌深红的血。但他的神情却是完全无动于衷,只绕着强壮的手腕,把人往观南镜身前一踢。   宛如那种往救过自己命的猎人的屋前拖了个死鹿作礼物的野狼。   “喏,给你。”   五条悟紧赶慢赶卡着任务点赶到这里了,感觉到手镯一直是安稳无恙的,才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秒他跳下十几层楼往观南镜给他的地址一落时,就心脏一停,看到去年差点把他都给害死,害得观南镜重伤失忆一条龙的天与暴君正站在他小学弟对面,干什麽呢?!踢,踢了任务目标给他?   “怎麽样,我干活很利索吧?我很便宜的,回头客打九折……”他看到对方漫不经心地扫视了观南镜两眼,忽然不怀好意地笑出来:“你的话,虽然我没接过男客,不过应该也差不多吧,让我试试五条悟都要死要活的是为什麽也不错。那种生意我也接,他那种小屁孩有什麽本事,真想开荤找我——”   “你想死啊!!!”   五条悟从天而降,彻底爆炸。   夏油杰结束了一个在神奈川的任务后没有踏上回程的路,而是被安排在原地住宿休息一晚,明早赶下一个任务,毕竟他已经连轴转三天了,铁打的人也得睡觉。咒术师们外出从来都是尽量住好的地方,反正有报销,没必要节省。走进不知道多少层的房间里,把冷气开到最大,麻木地看着窗外繁华的灯景,夏油杰拉上窗帘,从行李箱里拿出了檀香,又一次点上。   他依然感到屋里太冷清了,裹在被子里昏沉沉地躺了一会儿,感觉好像又发烧了似的。现在已经淩晨两点多了,明早六点就得起床赶往下一个地点,可是他完全睡不着。他从枕头边胡乱地把手机摸出来,打开短信,不出意外地发现在最上面的又是观南镜,是下午六点时给他发的彩信,拍了一张模模糊糊的热腾腾的拉面,问他今晚有没有好好吃饭,碎碎叨叨地嘱咐他夏天不要一直吃冰镇的冷面,偶尔也吃点热的,对胃更好……   他看了一遍又一遍,把手机壳合拢,放到唇尖轻轻地吻,任凭淡淡的铁锈味在唇齿间若有若无地游荡,却依然什麽都没有回复。   ————————   写的时候感觉有点好笑,甚尔一边贬低自己说自己贱,一边用实际行动报了不杀之恩hhh,不管他把自己没脸没皮没下限地打碎多少次,他还是有尊严需求,有认可需求,有他自己都敲不断的骨头,真的是很有野狗/野狼感的一个人。可惜这一本没打算写他,不然感觉还可以写好多故事,捡狼回家倒大霉我爱写(虚假地遗憾一下)   今天就到这里啦!妈咪们明天见评论都有红包包,爱你们爱你们,啾咪啾咪啾咪!!! 第65章 高专篇(53)   夏油杰这个月来第一次回到高专时是一个寂静的淩晨。他没有询问观南镜在哪儿,却本能地渴望看见他,于是站在黑暗无声的门口发起了呆。这一会儿,却是旁边的旁边的门开了,一道明亮的光照进了漆黑的走廊中,灰原雄顶着湿漉漉的圆圆的脑壳,眼睛亮亮地探了出来:   “夏油学长?真的是你啊,你也才回来吗?”   夏油杰缩回手,怔愣着看他,一时间解释不清自己大半夜站在观南镜门口是要干嘛。但不知道是明澈还是单纯心大,灰原雄并没有多说多问什麽,只是笑着看他:   “我也睡不着,一起喝点东西吧。”   夏日太热了,即使是温度最低的时间,坐在屋檐外也还是有种令人烦闷的潮热。有蚊子来咬灰原雄,被他用手掌哄走,他闻到了夏油杰身上的檀香,和观南镜的味道好像是一样的,但重了太多,于是又大不一样,显得厚重又苦涩。   他们捏着从自动贩卖机买来的冰可乐一起喝着,却并不觉得甘甜。   月光洒在他们一年年变宽的肩膀上,拖出了一点有成年人感觉的骨量,灰原雄喝了一口饮料:   “镜他们应该明天回来,如果没有临时事务的话。”   夏油杰把手肘撑在膝盖上,避而不谈:“最近还好吗?”   “不太好哦,毕竟我很弱嘛,都不知道麻烦家入学姐多少次了。”灰原雄爽朗而真诚地笑着说:“不过这就是生活,没什麽可抱怨的。”   没什麽可抱怨的吗,为什麽呢?   “有的时候,不会觉得有点没意义吗。”夏油杰呢喃着转过头来看着他:“咒灵是除不完的,普通人永远是那麽多,永远会生出更多普通人……”   永远那麽愚蠢,胆小,匮乏,邪恶,善妒,怨恨……   人就是人,人性是不会变的,除非忽如其来的,大家一起超进化成某种心灵透明,不会说谎,不会互相伤害的外星人了。   咒术师们只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去填一条永远在发洪灾的河流。   “我知道你指的是什麽,学长,但我没有去想这些事情,因为现在的我一定是还想不明白,弄不清楚的,我只是告诉自己要尽力而为。”灰原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不好意思,这种空话有点太幼稚了。”   不,我们是不一样的。夏油杰意识到灰原雄是发自真心地喜欢去救人,毫无理由地愿意投身这项工作,就好像五条悟明明可以离经叛道为所欲为,却还是选择了行善一样,他们行正义之事是发自真心。   可我不一样。   我就是没有办法“不想”。   他无声地舔着自己的牙,感觉吞咽下咒灵的那种恶臭和腐蚀依然没有散去,这辈子都不会散去了,那些污泥就是真真实实地进入了他的身体,黏连起他的心肺胃肠。   活着好苦。   一切怎麽都这麽没意义。   这麽想着的时候,观南镜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一瞬间,时间好像被拉长了,池中竹管在接水,啪嗒一声极其缓慢地往另一侧倾斜。他仿佛最近吃的又不是黑糊糊的球体,而是柔软洁白的小花朵,有着金黄圆盘的小花朵了。   夏油杰没有办法和任何人说,其实最近他开始会主动叫出怨女,使用它的能力,能给人x幻觉的能力,一次次地在里头和观南镜见面。他以为自己会幻想cha入,幻想暴烈的爱,幻想鲜血和疼痛,幻想泪水和抓破皮肤的指甲,幻想那张莹白的脸泛起潮红,仿佛是从那颗小点似的红痣里蘸了颜料,幻想一双柔软的手按住他的脖颈,惩罚他也救赎他……因为这都是他切实想过和无法摆脱过的东西。   但在怨女传达的也许是他最近最真实的渴望里,他只是和观南镜见面,衣服都不要脱,紧紧拥抱在一起。他可以一遍一边地说我想你,而对方会一遍又一遍地说我爱你。   然后观南镜会吻他,就像亲吻别人一样,就像没有亲吻过别人一样。   黑发垂落在脸侧,眼睛里含满笑意。   在这样的时刻,夏油杰会过于幸福,幸福到不由自主地想到死亡,仿佛只有这种最原初的恐惧能唤醒他想要沉沦的本能。但想得多了,也就不那麽有用了,爱欲和死欲好像逐渐统一起来,他开始想象在死后被爱,或在爱里去死。   “你不幼稚,灰原。”思绪如同海啸盘旋,夏油杰却还要平稳地驾船行驶在海面:“是我说的话太消极了,对不起,最近可能是状态不好吧。”   灰原雄笑了起来:“学长一直有点苦夏呢。”   虽然灰原雄什麽都不知道,也从来不会多想,但正因如此,和他在一起有种意外明亮与平稳的感觉,而且无论说什麽好像都不会危险。夏油杰不由得开口问:“灰原,你有喜欢的人吗?”   灰原雄愣了愣。   “有的,学长。”过了很久,他才认真,温柔,又带着点寂寞地回答。这反而有点让夏油杰意外:“……是吗?”   他没有询问是谁,担心这变成一种过界的,过于冷硬的探究,就像忽然掀开一只珍珠鸟的笼子看它的生活一样,太不友好。毕竟按照灰原的性格来说他没必要隐藏这种事,既然藏了,就应该是不想让别人知晓的。   “是哦,不过我没有告诉对方就是了。”灰原雄捧着脸,在月光下,眼睛被照得像两汪明亮的水:“感觉会让他困扰的。”   这让夏油杰更意外了,意外到灰原雄能毫不费力地知道他在想什麽,哈哈笑了起来:“前辈肯定觉得我不是这类型的人,但我是认真的——”   他转头看向夏油杰:“不过如果前辈有喜欢的人,肯定是和他说出来更好。”   夏油杰都没注意到他直接用的就是男他的代词,只追问:“为什麽?”   “咒术师的生活太漂浮不定啦。”灰原雄难得有点安静,声音含糊在汽水细细的冒泡声里:“如果还没来得及说喜欢,就再也不能见面了,怎麽办?”   “……不会那样的。”   夏油杰尽管这麽呢喃说着,却忽然感到恐惧,本能地想要回头看身后过于安静的屋子,却忍住了,只手里把饮料罐捏成了一团。   观南镜并不知道某个夜晚在他屋外有了这麽段谈心,他最近实在是太忙了,被抽打得像是个小陀螺似的转得一刻也不能停,好不容易养起来的一点肉又少了下去。近日里事务繁多,他反而有了更多思考的空间,思考的是他丢掉记忆的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麽,以及夏油杰为什麽又双叒叕在躲他。   第一个问题的线索一无所有,仿佛被抹除掉似的,只在硝子那里偶然找到了一点关于他的医疗报告,但在他看明白前就被对方没收了,最近医务室变成了他不能去的地方。   第二个问题则是更加无迹可寻,观南镜都觉得自己一直在发短信的行为可能对夏油杰来说又构成某种“压力”和“困扰”了。他不再敢那麽频繁地发短信,于是这儿孤独地在游戏里给对方的岛上一封封地寄明信片。 “很想念前辈” “想要和前辈和好” “理理我吧前辈” “有时间见面吗,我问了辅助监督,明天我们的行程可能重两个小时”,到最后,他简直有点委屈了,没忍住写下“前辈讨厌我了吗?请不要讨厌我。”   发出去后他就后悔了,毕竟夏油杰不是那麽不讲道理的人,观南镜觉得对方不会莫名其妙地讨厌上他,他也知道自己不该这麽黏着,应当给予对方时间和空间去缓和不好的状态。可是游戏里没有提供撤回的选项,明信片就是这样的东西,怎麽可能被撤回呢?于是他毫无办法。   他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庆幸,夏油杰一整个月来都没登陆过游戏机的账号,更别提进游戏内了,尽管之前他几乎是每天不离手的。   果然还是最近太累了吧……观南镜怅然想着。   但今年他们总是还有机会在一起的。   七月十五和八月十五,不同地区要过盂兰盆节,这是一年里和新年旗鼓相当的重要节日,观南镜去年错过了节日巡逻,错过了夏日祭典,又错过了烟火大会,但今年他应该能赶上的。他也会穿着浴衣和大家一起走在人流如织的夏夜里,吃到一颗真正应着节日的苹果糖。   然后站在晚风中,看头顶无数烟花盛放。   他坐在车边这样笑着看向窗外,在如焚的白日里也不觉得痛苦,心里想着等回到东京后该顺便去买点蛋糕补进冰箱里,五条悟喜欢的那个味道的润唇膏也是,因为今晚他也可能回来,他们俩正从相对的两个方向一同往东京赶……然后辅助监督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慢慢停靠到路边。   “什麽,灰原同学需要紧急支持吗?”观南镜悚然一惊,完全忘记了刚刚的安排,催促道:“快过去——”   辅助监督反而故意做迟疑状:“那附近应该有更近的咒术师……”   “可能是实在赶不及了。”观南镜不能去赌这个,抓着车上充电线的手都有点微微发抖,恳求道:“不管怎麽说我都得过去,拜托您——”   辅助监督也不再迟疑,救人如救火,耽误不得,他一边急速掉头,一边和观南镜飞速地说了情况。   “应该是一个普通的二级任务,当地一个神社里总是有怪异的传闻,说是献祭一些器官就能实现心愿,但警方没有发现确凿证据。现在并没有受害者遇难死亡,去调查一下罢了——但根据报告,任务开始后三个小时灰原同学依然没有出来,因为可能存在咒灵或别的问题,所以无法靠近神社,只能紧急上报请求援助——”   观南镜眉头蹙得紧紧:“二级任务应该由两到三个二级咒术师一同执行才对,怎麽会是他一个人在那里?”   幸好此时七海建人给了他回复,说他刚落地最北境,处理完手里的任务就立刻回来。   此时此刻,他不在倒是成了一件又痛苦又叫人庆幸的好事。   辅助监督一声长叹:“观南同学这个月来有过一次搭档吗?今夏太忙了,只能超负荷工作,就连我都半个月没回家了,挣钱却和你们不能比……”   观南镜实在没心情,只随便应付了他两句。不知怎麽回事,在路上死活给手机充不上电,来不及给五条悟和夏油杰报备情况,落了地立刻冲下去,发现情况越发糟糕:   帐还在,但调用求助的辅助监督已经没了。   不知道是求助完后冒险进入送人头了,还是遇到什麽别的情况离开了,这都导致观南镜现在失去了最直接的信息来源,只能这麽进入。但这不过是个二级咒灵,评级再怎麽样也不可能暴涨到特级,应该是他能独自应付的……他和辅助监督请求了让他现在联系一下五条悟,如果自己半小时内还没出来就再次向他求助,对方应声说好,话音还没落,就看到面前的黑发dk已经不见了。   他掏出手机,却不是如答应的那样给五条悟打电话,而是点开了里面唯一一条来电的号码,发送了一条短信:已进入,半小时后收货。   再拨通了高层专联的号码,是禅院家还是加茂家的哪位人物,他就不懂了,只是毕恭毕敬地讲:“是的,预计一小时后到达可以完成肢/解,到时候立刻派人领取就好。”   至于这迟了半小时还能不能领到,那可就不是他的错了。   然后他就拔掉了这张卡,手心里冒出微弱的电流来,利落地把它摧毁了,又换上一张旧旧的,普通的小卡。   给咒术界高层做事,瞒着高专使手段只是权势所迫,好处是没什麽的,当然只有卖消息给诅咒师才能捞一把。虽然说有辅助监督这个既安全又好使的身份,只要等会儿被人打昏过去装受害者就万事大吉了,也还是有点风险和心累的。他呼了口气,点上烟,感觉今夏终于能攒点钱了。   希望这混沌体能被剁碎点,剁碎了好卖。尽管和观南镜合作了很多次,合作时谈笑风生,仿佛很喜欢他的样子,但此时他的心里毫无感觉,仿佛只是在想该如何分食一只羊。   一进入帐内,观南镜就闻到了大片大片的血腥气。   这个神社小,鸟居也少,只有廖廖几个就通到了神社门前,看就这麽短短的一路,铺满了一条深红的血痕,甚至掉落着一些肉块。   不是灰原同学的。观南镜双腿发软地跑上台阶,跑过鸟居,越来越迫近小小的神社黑洞洞的门,无助地本能地祈祷:不是灰原同学的……   更荒诞是的,随着他痛苦的心绪,神社的大门竟然打开了,一团黄色的沙子一边的东西缥缈着流了出来,幻化成了他在来的路上,在电线杆上还见过的贴画形象,声音混沌无序,却莫名让人能够理解,仿佛在问:   你有什麽想要的?   你要拿什麽来换?   它已经不算是彻底的咒灵了,也许夹杂了一点土地神的成分在里面,知道交换,但依然不能改变本质,只管着在这儿汲取血肉。   看起来甚至是超一级的。   观南镜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因为他看到这个咒灵不满他不回答,一边发出阴森而古怪的“哬哬”声,一边从无形的躯体里,扯出了一个……不,半个人。   灰原雄的半截身体都已经被砍掉了,伤口整齐有如刀割。而此时这个咒灵正在把他头往下举着,像是举着一袋零食似的,从切口中往外掏出一截血糊糊的肠子,塞进了嘴里。   他的脸上全是血污,头发淤泥般黏在脸上,上面全是黄沙,大大的眼睛像是鱼被杀掉后鼓起的眼珠一样,一动不动地睁着。   他已经死了。   “停下来……”观南镜浑身发抖,他脚下的土壤,身后的树木,眼前的神社和环绕的空气都在震颤:“停下来——”   咒灵又在发出含糊的声音,好像意识到了危险降临,于是越发把手里的人攥紧,嘴里吃得也越发快。咒力构成的尖刀无形地在空气中浮现,贯穿了它,但下一刻这团模糊的黄沙般的灵体就蠕动了两下又重新合拢,反而是灰原雄已经重伤的身体像是承受了什麽剧烈的伤害,手腕扭曲了两下,骨头好像断了,用一种诡异的方式垂下。   能伤害转移?那所有攻击手段都不奏效了,哪怕伤害溢出到让他转移不了,一击致命,灰原雄的遗体也一定在那之前被碾碎。观南镜此时心急如焚,感觉腕上的手镯越发烫,烫得他极端痛苦,烫得他脑子一阵阵撕裂般剧痛,烫得他的心脏仿佛在咆哮。   离开我,离开我,离开我!!!   他扯住了腕上的手镯,用尽全力,捏碎了它。   远在百公里之外,五条悟忽然加重了咒力输出,没有控制好力度,祓除咒灵的同时轰塌了三座大厦,并把辅助监督设下的帐也弄碎了。对方正在崩溃地大喊:“五条同学,你疯了吗??!”   六眼却只是在愤怒地喊:“他在哪儿?!他在哪儿!!!”   “你半小时就查一次岗还有什麽不放心的!”对方愤怒大喊:“都说了已经在回东京的路上了!”   “不可能。”他的脸越发苍白,眼越发浅,浅到仿佛是半透明的,就和他的身形一样,下一秒就在辅助监督面前消失了:“不可能。”   领域展开的那一刻,观南镜回想起了自己遗忘掉了什麽,想起来天内理子,想起了星浆体,想起了伏黑甚尔,想起来该如何让人“复活”。但这一次进入时,他似乎比上一次的情况更糟糕了,从刚进来开始,就一直在吐血,摆脱那副手镯的控制后他的身体好像忽然就失控了,前所未有地失控着,所有咒力都在其中横冲直撞。   比他记忆中更多,多太多,仿佛被压抑的日子里它们也在疯狂增长,只是此时此刻才终于可以在这副躯壳中狂乱摇摆,宛如在欢呼自由。他踉踉跄跄地走了两步就跪了下来,手掌颤抖地摸着灰原雄的脸,忍受着剧痛,不断重复:   “活过来,活过来……”   灰原雄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是个噩梦,他的式神被撕碎了,他的腿被扯掉了,他的腿又被扯掉了,痛,好痛……他忽然意识到了这个噩梦的名字是死亡。   他想到,今早妈妈还在和他说晚上回来吃土豆粉,爸爸说替他做了双新鞋子,晚上一并回来试,妹妹们告诉他她们替他准备好了夏日祭的衣服,并挤眉弄眼地告诉他她们也做了一款女生的,让他回来时候一同看。   她们小麻雀一样的声音一起促狭地拖长:“是静子姐姐的尺寸哦——”   然后再呼地散开,各自咯咯笑着,像是愉快地扑棱着翅膀。   他想到观南镜。   他不知道为什麽,又再次睁开了之前睁不开的眼睛,然后竟然真的看到了观南镜。   “那东西不会是真的实现了我的心愿吧。”观南镜看着自己掌心下脸色依然青白的灰原雄微笑着发出声音:“在把我吃掉后。”   不是的,观南镜发不出声音,因为他已经发现了自己救不活他。   哪怕他好像已经吐出了体内所有的鲜血,把领域内洁净的潭水染得血红,但还是不够,不够……   他没法挽回一个已经死去太久,太过残破的人,哪怕在这里也不行……   他的咒力无数次凝结成灰原雄的身体,试图给他接上,又无数次刚碰到了就啪地一下碎开。   灰原雄的脸上却没有悲伤,只有一种明澈的温柔,和淡淡的遗憾消退的感觉。   仿佛此时他并不是半截残躯,而依然是那个穿着白衣坐在池塘边的少年。   “我喜欢你,镜。”   他微笑着,试图抬起头,可因为手断了,所以也做不到,只能贪婪又贪婪地用力看心上人的脸,一次又一次。   “对不起,我好像还是太任性啦。本来想着,死也不要说的,真的要死了才发现……我多麽后悔,后悔没有早点告诉你啊。”   他的笑容挂不住了,泪水流满了整张脸庞,从那双永远带着快乐,永远带着朝气,永远会害羞注视观南镜的大大的眼睛中流出,从死鱼一样的眼睛里流出,被血渍和灰尘染成黑红色,干涸在他快要过十六岁生日的稚嫩脸庞上,干涸在再次变得青白的脸庞上。   “……喜欢你。”   观南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崩溃大哭,他只觉得一切都已经无法承受了,他的眼睛,他的耳朵,他的手,他的脚,全部仿佛都变成了不属于他的东西,他被关进了一个漆黑的牢笼里,领域一点点破碎着,他们现在依然处在帐内,昏暗的天空笼罩住他的手腕,笼罩住他手里抱着的苍白冰冷的同伴。此时却有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踩了过来,观南镜神情涣散,本能地捏印,可下一秒他的咒力就被完全截断了。   他的脖子上多了一根绳子。   和他待在那个审讯室里时,把他拽出去的绳子一模一样。   但此时在穿林而过的风中,他终于发现了这不是绳子,这是一根,一根……   “是你自己的脐带哦,镜,是我们之间永远不会消散的联结。”   绳子那头,握着它的人走了出来,是一个眼神温柔的黑发女人,额头上的一圈缝合线几乎看不见了。她抬起手,周围的重力忽然加重了,观南镜无可逃避地往下陷落,膝盖被土壤中的碎石划破。   空气中弥漫出香甜的血味。   黑发女人垂下手,深呼吸了一口,微笑道:“你出生那天,也是这麽甜美。虽然让妈妈那麽痛苦,可我一捧起你,就忍不住原谅你了。母爱,身体能带来的影响竟然这麽大,让我自己都很惊讶……但是使用这一具再生的时候,就没有那麽激动了,所以我想,哪怕对我这样的人来说,第一个孩子也是十分特别的吧?”   观南镜感觉自己要崩溃了,是真的要生物学意义上要崩溃了,像刚刚被他杀掉的咒灵一样,散落在地上,变成一滩沙子,然后风吹无痕。   她说她是他的妈妈。   黑发女人踩着脚步闲适地冲他走来,俯身像是揪什麽脏东西一样,把他手里的灰原雄遗体扔了出去:“不用担心哦,那种废品没有人会想要的,会被回收进垃圾箱烧掉的,和你不一样。”   在说什麽,她到底,在说什麽啊……   “那个和尚明明只是个随便借来一用的凡人,没想到却能生出镜这麽完美的宝宝来,真是太好了。”   观南镜的瞳孔剧烈颤动,为什麽他是孤儿却有僧人抚养,为什麽他既不被允许下山,也不被允许当和尚,为什麽不被允许当和尚又贴身伺候主持,为什麽他还是亲自替他取了名字,为什麽很多和尚总是那样看他,为什麽那一夜主持挡在他面前被一刀穿心,倒在他面前,像有千言万语,在熄灭的眸光中尽数湮灭。   为什麽他说“我观南阎众生,举心动念,无不是罪。所以给你取姓观南,时刻记住要收心摒念”,为什麽他说“你的名字是镜,取自法器,你要以心为镜,时常拂拭,不要惹尘埃。”。   原来他就是父亲的念,父亲的罪,父亲观他就是观南,他叫镜,却不是镜,他是旁人明镜上,那颗应该被擦掉,却怎麽也擦不掉的尘埃和污渍。   黑发女人握住他的手张开,把自己的小拇指放了进去:“你刚出生时就这样握着我。”   “你不是我妈妈。”观南镜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是你害死了灰原吗?”   女人的眼神中满是宽容,又或者根本没有在听他什麽:“很痛苦吧,活在这副充满限制的躯壳里,但是没关系,现在已经可以了……妈妈现在已经可以解救你了。”   “你把我的位置透露出去,害得庙里所有人都死掉了吗?”   “你杀了那个无辜的女孩,把我推到薨星宫前吗?”   “你说呀。”他真的像个孩子一样绝望地痛哭起来,哪怕没有这麽充足的线索串联起所有事,他也无法自我欺骗了,所有咒力的灵感和本能都在告诉他,面前的“人”真的是他的母亲。   脖颈上的脐带越缠越紧,仿佛要把他勒死,他却毫无知觉了,只感到滔天恨意在胸口激荡,仿佛马上就能撕破血肉出来。   恨自己为什麽要存在?为什麽要害死那麽多无辜的人?为什麽要害死灰原?为什麽要愚蠢地逃避现实,觉得自己可以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为什麽觉得自己配得到幸福?为什麽要这麽弱小?为什麽这麽天真和愚蠢?   恨原来丛生到死,只是他人手中的一件物品,一只待宰的羔羊。   甚至这个“他人”……是他的母亲。   “那你为什麽不在一开始就杀了我,为什麽不在我生下来的时候就杀了我。”观南镜根本没有力气发出声音了,只是血泪满面:“为什麽要让我活,这一切都是为什麽啊……”   “天哪,你怎麽会这麽想,我爱你呀,镜,我爱你。”   黑发女人捧着他的脸,擦干净他的脸庞,眼神中闪烁着纯粹的喜悦:“混沌体太痛苦了,我要让你活下去,用更美好的,更高级的,更永恒的姿态活下去。你再也不用于拘泥于生老病死痛,不用忍受咒力带来的疼痛,再也不会迷惘,再也不会混沌,永远,永远,和妈妈在一起。”   她大笑着,甚至笑出了满脸泪水,冲着观南镜的胸口举起了自己的右手,指尖已经凝聚起了如刀锋般尖锐的咒力:   “至于那些人,死了又怎麽样呢?就算被镜连累死了,那也是他们的命,不是吗?”   指尖穿透胸膛,一把拽出。   女人俯下身,举着他还在跳动的心脏给他看。   她凝视着面前这双饱含泪水,瞳孔正在涣散开的瑰丽的绿色眼睛,看着血迹滴入,染红了它,笑容逐渐回到了仁爱又静谧的样子,轻声重复着,重复着: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用尽全力诅咒你的心吧。”   无数咒力汇入了心脏中,观南镜的瞳孔彻底散了。   她扯下他胸口血淋淋的项链,扯出一张小小的合照,充满兴趣地看了看后,皱眉生气地用咒力把它粉碎为了粉末,仿佛从没存在过。   还把掉落在污泥中的那两条眼睛破裂,浑身断开的蛇也踩得更碎点,这才发泄掉了满腔的嫉妒之情。   然后“她”把观南镜的心脏压得无限小,无限小,放了进去。   它虽然变得这样小,却前所未有的,极其具有生命力地旺盛跳动着,又热又强大,澎湃的咒力萦绕,羂索抚摸着它,满面陶醉,嘴角翘起,仿佛又回到了观南镜还在他肚子里一日日长大的时刻。   身后的尸体自然会有人来分,这是那些人的报酬。至于能在那个六眼赶来前分到多少,又会不会被对方弄死,他是无所谓的,毕竟他已经实现自己的目的了。   “宝宝。”他把小小的心脏合拢在手心,微笑着闭眼轻声念:“我的宝宝。”   夏油杰在冷气充足的电车上平稳地站着,宽肩窄腰,高挑结实的身体漂亮得不讲道理,有女孩下车时瞥到一眼他的背影,刚有点失魂,车已经又开走了。周围人零散坐着几个低头休息的人,只有他左手拉吊环,右手环在胸前,抱着一大束开得热闹的小雏菊,安静地看着宽大的玻璃窗外飞逝的景色。   没日没夜地干活太久,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光芒灿烂的下午时分踏上回家的路了。电车轰隆驶出隧道,一瞬间光亮刺目,整个车厢都陷入了短暂的白色失眠期。等到眨眨眼缓过来,就看到窗外一片红海,夏日的太阳灼热得像颗正在流血的心脏,光金到发红,把丘陵,田野和房屋和高大交错的电线杆全部染成eva般的大红色,视网膜就在这种鲜红中鼓胀着泛酸。   可这是一种幸福的酸意和温暖的疲倦。   等会儿回到家里,先去找硝子治一下伤,听她抱怨“下次小心点啊,心就不能和你的眼睛一样细吗?”,然后把她拖出医务室一起去找悟,如果对方已经按期结束了手头那个任务的话。   把伴手礼分给他们,发短信让灰原来拿他和七海的份,好好洗个澡换上干净衣服,出来把坐在他床上捧着甜点大啃特啃,拿口香糖玩弹弓幼稚siusiu对打的两个人丢出去。   最后是去找他。   观南镜会仰头和他说:“前辈,你回来啦。”   他人小,这一捧小雏菊在他的手里,将变成旺盛的一大把,像是把整个夏天都捧在胸口。   夏油杰也希望把整个夏天,所有灿烂热烈,阳光明媚的东西都装填进他的怀里。   想象太鲜活和自然,刚迈过17岁没几个月的青少年却忽然觉出了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沧桑而无限安宁的滋味,两三个月以来第一次觉得压在心脏上的石头稍微被搬走了些。阳光照得他的眼皮发软发烫,他无端想藏起嘴角情不自禁的笑,和太多纠缠在一起,以至于变得笨拙的复杂细腻情绪,轻轻把脸埋进了花里。   他的耳机里又在放《fly me to the moon》,天气这样好,今夜一定是会有朗空明月的。   他的小月亮,也一直贴在观南镜温热的心口。   在弄清楚爱前,爱就已经挂在那里了。   下个任务,还是和镜一起出吧。   总不能一直闹别扭啊。   我真是不像样呢。   该和好啦。   想你了。   好吗?   “好”。   尽管还没到达,可他知道答案一定会是“好”。   夏油杰咬住一片花瓣,带着淡淡涩意的清香滑过舌尖,在他的胸腔中,温柔又强烈地回荡。   ————————   希望妈咪们能看到的篇末语:   高专篇就到此结束了!其实这一章基本是没开文时就想好的,只是具体写起来有点长才迟到了,对不起呜呜。其实整篇文的脑洞是从镜死亡被做成了咒具开始的,前后都是围绕这个内核节点补全的内容。高专篇比我想象中要长了很多,粗糙的大纲里是想要怨女篇后就接寺庙篇,寺庙篇后就接死亡篇的,但因为考虑到感情线的丰富度,还是加入了很多感情线的戏份,所以直到现在才正式进入结束。说实在话nina有种松口气的感觉,但依然很难过。感情线写得太多就是会有种动摇感,会觉得自己很坏,好像没有必要写这种虐待文学,写小甜饼就好了,可开文前的心情又是“小甜饼没意思,一定要写悲喜剧”,于是整个人十分割裂。   写吞花梗的时候还没有看过《电锯人》,只是脑子里想到那个画面感觉很浪漫, “把你最厌恶的脏东西变成干净美丽的小花”,没有比这更能表现镜那种纯然清澈的温柔善意的情节了。写到一半看《电锯人》,里面竟然也有吞花,大为惊讶,难道nina的精神状态已经直逼藤本树(不是)但藤本树还是比我不起太多,他画了电次和蕾塞初遇时是“遇见你,我吐出一朵花”还不够,这一点小乔段固然是惊艳的,但看完也就忘记了,直到他又画了蕾塞就在赴电次约的小巷里被杀死,画了电次是“失去你,我却吃下一大束花”,震撼感就油然而生了。没看过的妈咪不用管谁是谁,知道nina不是原创,是在模仿就好了。所以高专篇的结尾是nina之前就已经写好的,杰的感情线就是这样一个闭环:爱上你,吃下一朵假花;失去你,吃下一朵真花。   小雏菊是夏镜线最内核的意象,最纯洁,最有生命力,但也最小,最羞涩的花朵。在过往的几十章里,一直是镜在给杰送雏菊,而杰终于理清心意,真的鼓起勇气想要和镜表达爱时,对方早在他坐的电车呼啸路过的某个田野中悲惨而无声无息地死去了。   杰是处理不好初恋,而5很大程度来说甚至是不知道自己的初恋有多强烈。5镜线是有更多滞后的,因为5某种意义上来说比夏更健全,也更残缺, 5的心路会在未来的10年中逐渐更明朗。当他走入蛋糕店时被店主询问“静子现在还好吗?”,当他坐在富士山下看金光灿灿,游人如织,当他在新年夜的大雪里独自拢着袖口看烟花时,他才会一次又一次地学会爱,学会那时那刻被他叫“笨蛋”的观南镜其实都在诉说什麽。   5镜线正式开启的地方是医院篇结束时5去陪镜,镜和他说“我不想让你寂寞”,但其实那时候5是不懂什麽叫寂寞的,镜死去后他终于懂了,可那个想要让他不要孤独,那个无条件爱他和拥抱他的人早已不再了。镜每一次会直白地表达爱和在意,什麽都愿意做,不光是因为在情感上他仿佛更包容,更是因为他的心里是有这种悲观期许的,他知道死亡从来不遥远,所以活着的每一天他都很珍惜;但对于5和夏这样小时候活在生存无忧的环境中/一直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来说,知道死亡随时会逼近和死神真的带走了身边人,是两码子事。所以双方在情感态度上存在错位,但这并不是故意设计了这种拉扯矛盾,而是人物设置本身决定了内核的错位。   青春给人的感觉是漫长的,永远不会结束的,这也让初恋天然就充满拉扯,试探,小心和慎重,仿佛愿意拖和忍到无极限,也不要打出任何不是完美he的结果。直到死亡降临,大家才会明白能够在这些事中痛苦纠结已然是一种幸福的特权,如果可以的话, 5夏一定会愿意一辈子保持现状,来交换回那个三个人一起坐在餐桌边酸酸涩涩的上午,可人生最大的美丽和最大的残酷都在于没有如果,我们活在单向度的河流中。   总之高专篇里是充满了错位美学的, “当时只道是寻常”,我觉得这其实是青春纯爱中非常重要和内核的一种元素,大部分人根本无法同时拥有青春本身和对青春的珍惜与感悟。这里面除了镜和临死表白的灰原以外,所有人都是这种情况。同级三人组的线其实是无尽夏的影子线,灰原映射夏,七海映射5,他们的内容在高专篇看起来少,其实是不少的,不过在未来才会写到,希望妈咪们到时候还在看,还没有被nina吓跑了(狠狠流泪了)   虽然有点虐,但写到这里nina是非常开心的!失去后如何去爱,如何去应对;失而复得后又如何去爱,如何去应对,都有太多可以想象,书写和表达的内容了,这又是普通的小甜饼不能带给nina的审美体验和思考的可能性。第一次写加入了死亡和重生元素的设置非常开心,希望也有妈咪和我一样开心!爱妈咪们!今天依然是评论都有红包包,我们明天见!啾咪啾咪 第66章 回归篇(1)   事情发生一周后,流程就走完了,咒术师们都很会操办丧事,和祓除咒灵一样娴熟。灰原的东西被整理好交给他的父母了,房间清扫一空,像是这个娃娃脸妹妹头,总是比着耶对镜头露出笑脸的大男孩从没存在过一样。他们俩像是一夜老了十岁,两鬓都挂上了白发,跟来的只有一个大女儿,对方今年好像刚上高中,满脸倔强地死死抱着哥哥的骨灰盒,指尖都被掐红了,不愿意和任何人说哪怕一句话。   他们收到了天价的赔偿金,这是咒术师一生中可以挣的最后一笔大钱,那女孩看到时哭得撕心裂肺,想要把发票撕掉,被她父母苦苦拦住。灰原雄的父母只是卑微地鞠躬感谢学校对儿子的“照顾”,他们是诚心诚意的,并不知道像灰原这样可怜的孩子是如何用无价的生命有价地填着这个不值得的世界中永远填不完的窟窿。   他们什麽人都不怨,只在那儿怨自己。跪在灰原雄的坟墓前,抱着他的墓碑,母亲大哭着:“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对不起你……”   观南镜的房间被默认着留了下来,因为他没有家,如果在这里都没有一间屋子的话,他想回来的时候该怎麽办呢?所有东西都被原封不动地放在本来的位置,他们在这里施加了一层又一层的咒术,努力保持这里的一切都不要随着时间流逝而变化。   木桌不要衰老,衣服不要失去光泽,桌子上做到一半的数学习题册依然保持着被橡皮擦到一半的痕迹,就连空气中淡淡氤氲的檀香都不要散去。   这屋里的每一份东西,每一份,都维持着原样。   仿佛他只是出门吃个早饭,床铺依然带有余温。   夏油杰看着桌子上的游戏机,这本来也是他送给观南镜的,之前还没注意,现在才发现当时正好拿了一个情侣版给他。他的那份是黑壳子,观南镜是的白的,现在一黑一白两个游戏机摆在一起,依然是整洁如新的样子。在高专刚开始生活的时候,观南镜喜欢学着夏油杰帮助他的样子,在每个东西上都写下它们是什麽,写下自己使用的心情。现在他像握着世界上最轻的一片羽毛一样拿起它,发现背面写着:   “游戏机。   前辈送的。   喜欢。”   他手一颤,几乎要把它摔了。打开它,输入也是他替观南镜设置的密码,发现他在死去的前一天还在玩动物森友会。他像是预料到了什麽,极端痛苦地打开了自己的游戏机,进入,一打开小人就在家门口乱着头发苏醒,身旁的邮箱亮着,发出滴滴滴的声音。他几乎无法点开,却又没有办法不点开,一打开后整整几十封都是标着可爱小人头的“镜”发来的,最上面的一封是“前辈讨厌我了吗?不要讨厌我……”   夏油杰滑落到地面上,几乎要掐死自己。   五条悟在衣柜里一件件地数过观南镜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实际也没多少,除了制服外,大多都是别人送的,歌姬给他的那些裙子都非常好地珍藏着,在衣柜中发出淡淡的洁净的香味。他用手指划过它们,每一件的触感都这麽真实,最后停在了黑暗中最后一件小洋装上。   细细的丝带垂在他手里,他在黑暗中慢慢地,慢慢地一寸寸摸过去,仿佛又摸到了观南镜细腻的脊背,雪白无暇的,年轻的肌肤,在太阳下闪着细细的香槟色金光,最后替裙子打了一个世界上最漂亮的蝴蝶结。   可是没有小学弟高高兴兴地回过头来冲他笑,搂着他的脖子说前辈最棒了。   夏油杰又开始像小时候一样躲进衣柜里。他没日没夜地点香,于是衣柜里也渗透了这股味道。他不吃不喝,拒绝工作,外面人的哭喊和死活好像已经与他无关了,他不再像从前那样,想着有和自己一样的弱小的人需要得到帮忙,希望自己能在糟糕的世界里做个正义的人,不,他不能够。   他没法告诉自己“有人和镜一样在绝望中等待拯救”并产生动力。   他只觉得恨意绵长又清晰,没有尽头。有太多该死的人理直气壮地活下去了,可世界上最应该活着,最应该长大的他的宝贝,却被人无声无息地害死在了一片肮脏的污泥里。   而他却在忙着保护那些根本不值得的人,忙着忍受折磨来守护厌恶他的人,忙着不眠不休地帮助践踏他的人,忙着恭敬地低下头服从于那些腐朽的长辈和贪婪的权势。   他早该什麽都不管,只和观南镜在一起就好了。一起离开没有意义的责任,一起躲进衣柜,一起跑到世界尽头。   他早该……   他躺在衣柜里,睡也睡在这里,大多数时候只是发呆,只偶尔浑浑噩噩地玩游戏机,玩星之卡比,这是他和观南镜在一起玩的第一个游戏,可却没一起通关过。现在他在代表通关的那个亮亮的金黄色小洞前操纵着卡比一遍遍地原地转圈,希望能等到属于观南镜的小小的圆滚滚的瓦豆鲁迪出现,一起手拉手闯过关卡。   他不再可以看月亮,月亮会刺伤他。他也不再可以看太阳,太阳也刺伤他。他只在暴雨日出门,在某一天游魂一般来到了他曾经待过的那片狭窄的躲雨的楼梯,坐在上面等待有一个观南镜带着全世界的色彩和声音出现,带着他所有的欢愉和明亮出现,蹦蹦跳跳地来到他的世界,替他扎上头发。   但直到夜幕愈深,依然无事发生。   他的镜丢下他了,不要给他送伞了,不再接他回家了。   他淋着雨在黑夜中浑浑噩噩地游荡,路过小巷,在雨水里依然敏锐地捕捉到虚弱的呼声。他麻木地扭过头,正好和一个躺在地上的人对上了目光。她正在满面痛苦地看着夏油杰,手指抓陷在泥土里,死死地望着他,仿佛看到了人生所有的希望。在她的身后,是一只坐在地上的咒灵正在抱着她的胳膊啃食。   雨水打在她的脸上,混满了污泥和血水。   夏油杰想要走开的,他太痛苦了,他没有力气再帮助别人了。   而且他恨他们。他恨他们每一个人凭什麽都在命悬一线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夏油杰,观南镜却没有?凭什麽呢?   暴雨如瀑。   他站在这里,走不动脚步,听到这个女人在拼凑出不成样的求助。他到底转身进入了这条小巷,但他不要再随便救助起普通人了,咒灵是人类心灵的集合物,人类的心灵就像是一团擦满了呕吐物的抹布,他不要再为这些抹布,做那个永远不可能把石头推上山顶的西西弗斯了。   “我不会救你的。”他和脚前颤抖哀嚎的人说:“但我可以帮你痛快点去死。”   是的。   夏油杰想通了。   死亡才是人类永恒的救赎。   从不存在,就不会有丑恶,也不会有痛苦了,不会有欺骗,背叛,霸淩,侮辱,剥削,谋杀,嫉妒,怨恨,恐惧,疯狂,战争。   不会有美好的观南镜被带到这个乌黑的社会里,又被夺走生命。   地球好得很,根本不需要人类的存在。   但在杀死自己前,他觉得该死的人还有很多,得先把他们带走才行。   消沉多日,他第一次拨通了家入硝子的电话,在仿佛都浸透一生的雨水中声音十分冷静而正常地问她:“我要看那个案子的详细卷宗。当时跟着的辅助监督是谁?”   得到夏油杰叛变高专,杀了同伴潜逃的消息时,五条悟正待在观南镜的房间里。今天是他的生日,他回到了这间因为被定格而依然显得温馨的房屋内,第无数次打开冰箱,里面空无一物。   可去年这里是放着一个小蛋糕的,上面插了十七根细细的蜡烛,观南镜特意选了和他眼睛最接近的颜色。他那时还把人从床铺里摇醒问他,问他等自己十八岁的时候他要送什麽。   观南镜笑着看他,眼睛里全是温柔爱意,说他想要什麽都可以。   “杀了就杀了,杰不会乱杀人的。”五条悟冷淡地说。   电话那头的人都惊了:“什,什麽……”   他关上了冰箱:“我不动手,你就真觉得我什麽都不知道?告诉你上头主子洗干净脖子等着,等到好日子,老子自然会送他们上路。”   伏黑甚尔从酒吧里出来时,看到路灯下抱着胳膊的那个人影,不由得啧一声:   “干嘛?小情郎死了找我这个八百年前的债主泄愤啊,没想到你心眼这麽小。”   五条悟不理会他,只是淡淡地说:“我知道你有门路,替我找他……什麽部位都行,还有涉事的诅咒师。”   伏黑甚尔似笑非笑:“人死了再扮痴情种有什麽用?不过这不关我的事就是了——报酬是?”   “一千万。”五条悟平静地说:“外加禅院家三个老鬼的头。”   “啊呀啊呀。”伏黑甚尔咧开了嘴巴:“你早说啊。”   平安夜。   今天观南镜本该过生日的。   歌姬近日在任务里差点小命都丢了,家入硝子紧急去了京都还没回来,告诉他们歌姬脸上的伤就连反转术式都愈合不了,将会终生留疤。灰原走了,七海建人休学了,夏油杰现在变成在逃犯人,一年级那个伊地知还不伊路知回家了,高专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五条悟一个人手插在口袋里,在雪花中无声地走在热闹繁华的道路上,不知不觉就回到了涩谷街头。今年依旧是那麽大的一颗圣诞树矗在路中心,装饰好像变了,又好像没有,他在不间断的车流前停住了脚步,看着披散着头发的夏油杰在冬日中依然穿得单单的,已经不是高专制服了,正手插在口袋里,安静地站在巨大的绿树下。   他脑子里闪过去年他们三个人在圣诞树下拍照片,五条悟有一张作势去亲吻观南镜的,夏油杰嫌弃。   明亮的灯光下他们的眼睛是那麽闪亮。   夏油杰也看到他了,但没有过来。他们就只是沉默着,隔着车水马龙,在全世界最热闹喧哗的地方,最美丽幸福的日子,最明亮的灯下,最寂静地对望了一会儿。   五条悟顶着满身雪花回了安全屋,开始找电影看。他从来没有这麽陌生的感觉,仿佛急需找点东西来填满房间。翻到柜子最下面时他的手忽然顿住了,抽出来一看是《情书》的碟片,壳子上,观南镜认认真真写着:   “喜欢,想要和前辈一起再看一遍。”   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符号。   “对不起,郁子,我还要远行啊——”   “别等我啦——”   夏油杰无数次打开他和观南镜一起看过的电影,一遍又一遍。   并没有什麽人在追捕夏油杰,所以他过年时无比平淡地回到了家里。他早已是特级咒术师,能动手的只有五条悟和九十九这两个同级强者,前者在平安夜不声不响地杀了禅院家和加茂家共五个长老,直接把十二长老会清了快一半出去,拿人头摆了生日蛋糕,惊骇咒术界上上下下,却都一声也不敢吭,毕竟五个老头立刻取代他们的亲戚上位填了进去。后者依然在海外游荡,听了通缉令的回复是“天啊,这不是老娘喜欢过的帅哥吗,我可不要杀”,事情就尴尬地搁置在了这里。   春节又到了,只是一年的功夫,笑着盖住他的耳朵不让他听父母说话,站在乳白色门廊那儿替他围围巾的观南镜就不见了。他躺在床上,阳光和去年一样照进来,他却感觉自己被烈焰炙烤,骨骼一寸寸断裂。他把音响声音开到最大,一遍遍听“in other words, I love you”,一次又一次抚摸床单,把怨女叫出来。   于是他的镜又回来了,趴在他旁边玩游戏,读书,和他一起听音乐,偶尔抬头冲他笑,阳光下脸颊侧是半透明的,眼睛是汪汪的春水,只是这麽看着他夏油杰就忍不住一直笑,一遍遍看,怎麽也停不下来。门外他的父母在愤怒而巨大声地砸门,让他关掉音乐,关掉!   怨女在他暴动的咒力里颤抖,于是观南镜也像是游戏中遇到了错误的代码一样乱波动。   不要走,对不起,镜,对不起,不要走。   夏油杰从床上撑起身子,冲着门外大喊你们闭嘴!他爹妈说你现在翅膀硬了,反了天了!只要你还在这家里一天,你就别想摆脸色给人看!别人死了关你什麽事,我看我们俩死了你都不会这样哭丧!   这倒霉孩子,大过年寻这种晦气,你是不是也想死?   夏油杰捂着耳朵:“闭嘴!!!!!”   门外的声音猛地顿住了,再过了一会儿后,传来了人体落地的咚咚声,还不至于死了,只是被咒力震晕,他不想要在观南镜面前杀人。可等他赶紧回头安慰宝贝别怕时,对方已经消失了。   怨女的幻术持续不了那麽长的时间。   他像个孩子一样大哭出声,抚摸着毫无温度和凹陷的床单,一次又一次,最后把自己蜷缩起来,紧紧蜷缩起来。   五条悟今年过年没画画,只是在写字。他今年正好满18岁,祭过祖后,就要正式接过家主的位置了。家里人人都知道他去年带回来的那个漂亮孩子人没了,也人人都知道连祖宗的眼睛都护住人,更是人人知道他低气压严重到都不怎麽和人说话,于是侍从侍女们更是远远服务,生怕触了家主的晦气。他正点了香安静写字,写得冷清,因为知道旁边没人替他磨墨添香。   十八年都是这麽过的,只有一年意外,就这样难以忘记。   他发呆着落不下笔,忽然感觉有人在剪蜡烛,激动万分地一抬头,却是一个小侍女在那儿偷偷举着剪子,被他吓了一跳,剪刀掉到地上,人晃得也一屁股坐下去,结巴着道道道道歉。五条悟把笔捏断在了手里,没发作,只是沉声叫她出去吧。   今年的烟花还是一样地大,一声又一声地砰进天空,炸裂开许多光。五条悟看得暂时忘一会儿现实的生活,今年的生肖是老鼠,这可不会再认错了,他刚沾了笑,抬手指着要让身边人看,就对着身边无声的空气愣住了,又缓缓地把手重新放回袖子里。   雪光浸透了屋顶,钟声再一次叠宕在室内,和潮水般的时间一样,冲刷过寂静的一切。五条悟忽然想到观南镜曾经和他说过“我想要前辈不再寂寞”,他那时觉得他是大言不惭,现在才发现大言不惭,觉得自己才不会寂寞的竟然是他自己。   如果从来都只是一个人,他并不会觉得这样清冷。可为什麽要把他焐热后又走掉呢?   “我想你了,镜。”他抽了头香,在佛龛下虔诚许愿:“见见我,哪怕是在梦里。”   伏黑甚尔给他带来了观南镜眼睛的那个春日,他浑浑噩噩地走了一路,走到富士山下。金光璀璨无暇,河水波光粼粼,樱花落着一场又一场大暴雪。到处都是快乐的游客,牵着爱人或家人的手,走在这春光明媚的大地。太阳一如既往地照耀大地,他从来没有这麽清楚地知道过,再也不会有个小小的人蜷缩在他的膝头等着日出,张开双臂像幼鸟一样回到他的怀里了。   他站在这里,感觉自己像一块金子,在明亮到近乎一片白光的春日中被融化殆尽,变成一滩无力的水。   “这有什麽的,我们还会一起看很多次。”   “真的吗?”   说出这句话时,那双凝视着他的盈盈的眼睛,现在只剩下一半了,变成死物,套在他的手指上。   “咒具的作用是能让人更容易分辨真假,副作用是戴着针扎一样疼。”伏黑甚尔和他说:“别的不太好找了,太零碎。”   他看完富士山,又回了东京,无法控制自己一路去曾经去过的地方。路过贴着超人海报的漫画店,他走进去看,最新一期刊又在画露易丝命悬一线的时候被克拉克拯救了。   他们一起在晨光中紧紧拥抱,说永远不分离。   超人抚摸着露易丝的头发问如果有一天我失去了你该怎麽办,那我不会再爱这个世界了。露易丝说不要怕,即使我死去,我也永远爱你,永远和你在一起。我只希望你快乐。   “他不会再快乐了。”五条悟无视了周围人看他异样的眼光,自言自语:“他做不到该怎麽办?”   他去电玩店,自己空空地和计算机打架,才玩十分钟就直接扔掉了一大袋买来的游戏币出门了。他去吃麦当劳,依然是一个人吃七个汉堡,点了新款冰淇淋的时候下意识扭头想问问别人要不要吃,然后再一次对着空气发起呆来。   “所以您要几个?”服务员耐心地问。   “……不想吃了。”   他整整半年没迈入过蛋糕店了,一个甚至已经让他感到眼生的店长依然关切地问他:   “好久不见啊,悟君。静子妹妹没有一起来呢,她是不是快毕业了,身体还还好吗?”   “她搬去别的城市呢。”五条悟轻声说:“劳您挂心。”   “天啊,太可惜啦。”店长捂住嘴巴惊讶地说:“你们一定要再见面呀。虽然你们可能分手了,但那孩子真的很喜欢你,你知道吗,悟君?有的时候在这里一等就是一两个小时,静子也一定要等到你爱吃口味的蛋糕,说要替你带回去。”   五条悟拎着东西漫无目的地走在东京街头,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观南镜爱吃什麽口味的蛋糕。他能回想起来的都是观南镜问他喜欢吃什麽,捧着脸看着他说前辈喜欢就好,我也好开心,露出灿烂的笑脸来。路上看到小孩子被妈妈握着手,兴高采烈地尖叫着踩井盖推旋转门,他回想起第一次带观南镜在城市玩的那天,对方也是这麽活泼,可玩了一会儿就怯怯地来牵他的手,不敢不乖。他找了两三个小时,终于找到了那个他们在夕阳中坐着的长板凳,第一次一起吃蛋糕的长板凳。   对方在吃巴斯克蛋糕,鼻尖上沾上了一点奶油。   他伸手去摸身边的位置,忽然想到那麽长的日子里,观南镜只和他许愿过一次,愿望是“前辈,你一定要幸福”。   所有咒术师死亡时都会诅咒别人,但他知道观南镜没有,哪怕他没有被人用咒力杀死,他也不会变成诅咒的。他只会说:“前辈,我走了,你要幸福啊。”   跨在彼岸,跨在生和死的另一端,冲他挥手。   “大哥哥?”有个路过的小女孩手里握着鲜红的气球,惊讶地看着他:“蛋糕多好吃呀,你怎麽吃哭了?”   这是五条悟人生中第一次落泪,他没经验。   ————————   给5擦脸脸(举小手绢)。没想到竟然还没写到回狱门疆里,明天继续hhh。   评论都有红包包!今天也爱妈咪们,啾咪啾咪我们明天见 第67章 回归篇(2)   观南镜感觉自己做了个漫长到无与伦比的梦。   他在高专里只过了一年半,作为人时真正的生命满打满算也不过十六年半,被羂索带走后却已经整整十一年了。   生命本该是单向度的,可他却在来来回回地活着。他没有长大成二十七岁的成年人,他被困在了时间的漩涡中打着转,这实在是太让人糊涂。每一部分都是真实的,十六岁被挖出了心脏的那个他真实地死去了,重新变成几岁孩童,被羂索牵着手送进小学的他又真实地一年年“长大”了。   而原来他最新的记忆,甚至已经是第三次“出生”。   羂索像是坐标一样,让他在混沌的时间中找到了联结。对方让他生,让他死,把他捏在手心里,一直在重复着精心构造的谎言。   谎言很小,但毕竟还是谎言。   前辈,前辈……他终于知道了为什麽羂索换到夏油杰的壳子回来时,他一直感到那麽复杂和抗拒,这太让人难过了。   前辈怎麽会死掉了?   而他甚至还差点杀掉了七海建人,杀掉了他的同级。   帮助着羂索,无知无觉地迫害自己昔日的同伴们。   硝子前辈还好吗?冥冥和歌姬学姐呢?夜蛾老师呢?   前辈被狱门疆抓住时,看着他满脸冷漠地站在前辈被旁人操控的尸体旁,得是多麽难过啊……   而他甚至一直都认不出他,一直都认不出。   昏睡的观南镜眼角渗出了太多泪,软绵绵地快滑落下去。五条悟察觉到他要醒了,心跳无法控制地加快,把人又搂得更紧了点。狱门疆内的物理时间是停止的,精神时间是不断流逝的,而且流逝的速度和外面恐怕不一样。五条悟一直在数数记时间,其实已经数到了第230天,但他知道外面应该还没有过去这麽久。   这里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没有光,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任何存在,只有行将注定的密密麻麻的环绕着他们的骷髅。在这种地方等待被救赎,显然比死亡更可怕。但五条悟没有在想出去的事情,他只是贴着观南镜的额头,回想起自己第一次领悟了领域展开的时候,他站在那儿,感觉宇宙星辰,最终极的奥秘都环绕身侧,可是他破坏了不知道多大范围的土地,只找到了灰原雄的半截尸体,和观南镜……一片小小的骨头。   那一刻,五条悟比任何一个人都明悟了自己的强大,却从没觉得那样毫无意义。   他是不能守护的守护者,是留不住朋友的朋友,是失去爱人的爱人。   力量从来都不能带给他想要的东西,甚至像是一种诅咒,一直在从他的生命中夺走最宝贵的一些成分,然后还给他轻飘飘的升级,仿佛这是一种再公平不过的馈赠。   但在他最脆弱的时候,观南镜却回到他的身边了。   即使他什麽都不记得了,但还是义无反顾地向他伸出指尖,同他一起奔赴进可怖的黑暗和停滞的命运。   五条悟永远会发现,观南镜比他认知中还要更爱他一点。   观南镜努力了许久才再次睁开眼睛,头脑一片混乱,手剧烈颤抖着扯掉了五条悟脸上的绷带。对方顺从地任由他动作着,靠眼罩才撑起的银发散乱垂下,冰蓝双眼仿佛无暇的秘银。   “欢迎回来,镜。”他温柔地看着他,就像是在看世界上最柔软的小花。   “嗯。”观南镜强忍着颤抖。   但只是再多看两眼,他就忍无可忍地哭了出来,手没力气又胡乱地到处拍拍,感觉每一处都和记忆中不一样,让他十分崩溃:   “前辈,你怎麽就长这麽大了呀……”   五条悟没控制住,一下子笑出了声。   观南镜哭得更厉害了:“你还,你还笑……”   五条悟本来心都化了,擦着他的脸,爱怜得恨不得抱起来哄他不哭不哭,同他道歉,但他却故意装幼稚,学着高专时自己才会有的语气:   “就笑!”   “不准笑。”   “就笑。”   “不准笑!”   “就……哎呦,我错了,我错了。”   观南镜被羂索惯得脾气变坏了,一把压着他把椅子压平了,作势要揍他似的,五条悟连忙举双手投降,满眼含笑地求饶。他怔了一下,自然是松开手,只是又乖又委屈地趴回他胸口,抱住他的胳膊,像一只抱着树枝的小考拉一样,眼泪还是汪汪地流:   “前辈真的变成老师了。”   “是啊。”五条悟摸着他的头发:“这下镜回到高专,就是我的学生了。”   观南镜呆呆地抬起头看他,一时间还不能接受这种身份转变。五条悟强忍着笑:“怎麽了,感觉我干不好老师吗?”   是啊,观南镜从刚恢复的记忆角落里翻捡到了碎片细节,伏黑惠和他吐槽过不止一次自己的老师很糟糕来着。   说起来,这麽说起来,惠的爸爸竟然就是伏黑甚尔,他之前还经常去他家里,遇到过两次呢。   观南镜的脑子还是乱七八糟的,顾不上什麽逻辑顺序,巴巴地和五条悟说他觉得要紧的事:“惠的爸爸见过我的!”   “是啊。”五条悟磨了磨牙,又找到了差点没被气死的感觉:“但他不知道你还活着,以为你转世投胎了呢。”   转世投胎……他的灵魂压根还在,或者说他现在就是个依靠了咒力才有个壳子的灵魂罢了,怎麽可能转世投胎。死亡前他自己诅咒了自己,诅咒了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观南镜这才懂了为什麽羂索一直把他的心挂在脖子底下不给他,又为什麽他可以从自己的心中“复活”,顿时又愣住,想到了这也是大事:“我……”   “没事的,没事的……”五条悟已经知道他要说什麽,安抚性地吻了吻他的额头:“我们会有办法的。”   观南镜想到羂索,想到夏油杰的身体,眼泪又控制不住了:“他带着前辈的身体回来的时候,我总是觉得很难过很生气,但我不知道是什麽原因。”   “嗯。”   “前辈……”观南镜终于忍不住了,想要哭,却哭不出来,抚摸着五条悟的脸,无法处理在时间长流中停滞又行进,又再次混沌在一起的感觉,只知道像是个小孩子一样痛呼:“我,我……”   “没事的,没事的。”五条悟撑起身再次坐起来,不让他趴着喘不上气:“都想起来了。”   观南镜想说“我好想你”,但他想说的又何止只是一句“我好想你”。紧紧抱住五条悟,他产生了一种心脏依然在体内跳动的错觉,但下意识地抚摸上自己的胸口时,却依然是冰冷一片。他呜咽了一声,抬起头看对方,不知道这种鼻尖,嘴巴,眼睛都在发麻作痛的着急感该如何缓解,他几乎想跳起来用力跺脚,或者把自己的头往墙上撞。   他紧紧环住五条悟的脖子,摸他后脑勺被剃得毛茸茸的发茬,在他的腿上乱动,不知道想要什麽:“呜……”   五条悟按住他的后脑勺,低头吻住他。   他确实是成熟太多了,成年人的骨量和青少年时期截然不同,观南镜几乎感觉自己要被淹没在一片汪洋里,环住肩膀都费力,被吻到颤抖,后仰着逃脱不掉,快要从宽大的沙发椅上栽下去,只是被更紧地搂住。他颤抖着迎合,舌尖被吮得麻木,手抬起来摸五条悟的眼睛,这双一定是真实的,他无法虚构的真实的眼睛。   属于真实的五条悟,属于十一年前戴着小墨镜,哈哈笑着把他举起来蹭蹭脸的前辈。   观南镜慢慢安静了下来,伴随着亲吻舒展呼吸,一次又一次,直到终于停下来,他们一起轻轻地叹气。五条悟宽大的手掌轻轻按住他的背抚摸,似乎犹嫌不够,可凑过来时却只是深呼吸着又退了回去,忍耐着看着怀中人。   “前辈又长高了。”观南镜眼睛里挂着水雾,下睫毛被打得湿漉漉的,黏在瓷白的脸上,两颊泛着好乖的潮红。他仔仔细细地看他,像是想要跨过这十来年的时间,全都弥补上:“我都没长高……”   五条悟闷笑出声:“怎麽还是小笨蛋呀。”   亲昵的话语仿佛把他带回从前了,观南镜的真实感在一步步加深,被骂笨蛋却忍不住破涕为笑,主动捧起他的脸又吻了吻。   这就有点出乎意料了,五条悟感觉他有点犯规。   更糟糕是的,他正有点忍不住,观南镜亲了两口后,像是忽然想起来什麽似的,呆呆地把手撤下去了,一看表情就是道德感被强烈唤起了:“学生不能亲老师嘴。”   五条悟:……   草。   而且在情绪平复后,观南镜显然惦念起了更重要的事情:“前辈……到底怎麽了?”   他忐忑不安地看着五条悟,显然是为了夏油杰死亡的事感到巨大的痛苦和迷惘:“是,是羂索杀了他吗?”   在观南镜死亡事件结束后,五条悟其实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觉得夏油杰是比他更冷静,恢复得更快的,毕竟在他心里对方就是这麽成熟可靠的一个人。尽管那时候他杀掉了疑似出卖镜的辅助监督,被恼羞成怒的涉事高层判定成了叛逃,但在他弄死了那些东西给镜报了仇后,受此恩惠新上任的老东西们就默默把逮捕令撤下了。   本来也没人抓得到夏油杰,这事情弄得可笑得很。五条悟琢磨着他该回来了,但对方又不联系他,他就只好去找了硝子。   硝子仿佛不理解他在想什麽奇葩的事:“杰怎麽可能还想要回来。”   “为什麽不?”五条悟不懂:“蛀虫都被清理完了。杰会想要继续做咒术师的,他是那种有道德理想的人,不会一直在痛苦里沉沦。”   晚风吹起他和家入硝子的头发,五条悟望着太阳,说道:“他会和我一起当老师,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可以做,很多很多的孩子需要被拯救。”   “镜会希望看到这些的。”   “……”   家入硝子背对着夕阳,发丝闪烁着金光,脸庞却陷入暗淡的阴影。她点了根烟,似是而非地回答道:“如果这个世界就是蛀虫呢?”   “但不管怎麽说,你们俩自己聊聊吧。”   他们回到了白日的涩谷街头,五条悟发现夏油杰瘦了很多,但那时候的他并不理解夏油杰在想什麽,只当他暂时依然不忍心回到高专,不忍心回到有太多回忆的地方,于是只和他说:“你总会好起来的,杰。”   夏油杰只沉默地站在路的那一头。   他们往反方向走去。五条悟听到身后传来淡淡的,温柔的告别声,对方在说:“再见,悟,保重身体。”可等他回过头时,夏油杰的身影已经消失无踪了。   一周后,未来夏油杰厚厚的文件中,就被放进了第二张张纸,他杀掉了一个不知道之前在做什麽的诅咒师,把对方悬挂到了一个出名的地下黑市,像是无声地在宣告着什麽。第三张纸显示他谋杀了邪教组织的首领,敲诈成员财富,成了教主。第四张纸记叙着他如何搜罗了很多无辜者的生命,施放邪恶咒术试图复活亡灵,有几位边缘咒术师不幸遇害。第五张纸记录他在普通人中传播邪教,帮他们结束生命,实质是谋杀……   诅咒师和咒术师的利益关系并不是完全对立的,对御三家来说尤其是。上了文件就是咒术师,没上就是诅咒师,行事不需要受限制,是攫取利益再合适不过的黑手套。诅咒师们除非做事太嚣张跋扈惹了社会动荡或让警方发现了,明确请求咒术师帮忙,不然他们往往当做没看见。可是夏油杰在大搞黑道事业,对诅咒师们进行清洗或管理,这就明摆着是在吞高层的灰色利益,倾轧他们的权力空间。   针对他的围堵和猎杀越发残酷,五条悟不愿参加,但他在一次护卫咒具的任务里再次遇到了对方。   距离他们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五六年了。   对方显然也成熟了太多,披着一身晦涩的袈裟,从阴影中慢慢踱步出来。这张脸是这样的熟悉,却又好像也是这样的陌生,五条悟松开了捏着他下属脖子的手,放了那家夥一名,只是望着他:“杰,镜已经死了。”   “他的心脏依然还没找到。”夏油杰问他:“你已经忘了吗?”   你已经可以释怀吗?   “即使心脏还在,他也已经死了。”五条悟的声音越发轻:“镜不会想要看到你这样。”   “既然你觉得他已经死了。”夏油杰垂下睫毛,像一尊黑暗中冰冷的佛:“那我变成什麽样更无所谓了,不是吗?”   “他不会再看见了。”   那个时候五条悟还以为他只是单纯地自暴自弃地堕落了,在杀戮,鲜血和财富中污染自己的人性和人生。但去年的平安夜,当他站在他面前,必须得给他最后一击时,夏油杰的表情是那样平和与快乐,不比十七岁时他们一起去富士山看日出时灰暗一点:   “今天是镜的生日,悟,一年里最好的日子。我好想见他,想了十年了。”   反而变成了五条悟在说:“他也许还活着,我们还没找到他的心脏。”   夏油杰摇了摇头,黑发散乱,血迹在他身后的墙上涂抹出太多:“他已经死了,我们都知道,知道太久了。”   五条悟抚摸着观南镜的头发,望着他盈满了悲伤和无知的绿眼睛,轻轻说:“杰是在平静和希望中死去的。”   好友那双紫水晶一样的眼睛,鸢尾一样的眼睛无数次在他的回忆中温柔又安静地阖上:“悟,有时候生命不是仁慈,死亡才是。我不喜欢这个世界,从来都不喜欢,我已经忍耐太久了。”   观南镜颤抖着,已经摸到了事实的边缘,但无法接受,只无比倔强地问:“谁杀了他?”   “再见,悟。”夏油杰微笑着说:“可以把我埋到镜的附近吗?我不配和他躺在一起,只要靠近一点点,就够好了。”   五条悟忍耐着喉头的辛辣:“……他自己。”   他把观南镜搂紧怀里,对方在绝望地放声大哭:“不会的,他不会的——”   可他已经知道了五条悟说的是真的。   ————————   *杰大概就是一边干黑道事业一边报仇一边凑镜宝制品试图复活,顺便替想自杀的人实现心愿然后收集咒灵这样,高专给他的记录是有抹黑在里头的,当然他确实涉黑就对了。   给夏镜点一首生死错过(。)但怎麽说呢,放弃一切的死亡真的把他带到镜的身边了,最彻底的爱终于换来了命运最残酷的怜悯,生命好像一种祭品(。)爱看,夏镜我爱看……今天就到这里啦!!!今天这章是不是很甜嘿嘿嘿嘿!妈咪们今天开心了吧!评论都有红包包,咱们明天见,啾咪啾咪今天nina也爱妈咪 第68章 回归篇(3)   羂索拎着袈裟的袖子,缓步穿行在地铁站里。   和观南镜一起踩点无数次后,他对这里熟悉的程度胜过在下水道穿行的老鼠。在真人只差最后一点就可以弄死那个都快被漏壶烧成焦炭的七海建人前,他喊出了休止符:   “等等,先别杀。”   “哎呀,你还没跑?我有点惊讶了。”像是一摊蠕动的橡皮泥一般转过身来的真人在极限边缘收住了手,目光来来回回地打量着他手中的狱门疆,嘻嘻哈哈地问:“这不是被‘弟弟’给抛弃了的倒霉蛋嘛。”   与此同时,虎杖悠仁刚蹭蹭蹭地冲到这里,大眼睛中满是不可置信和惊恐地看向了七海建人的方向,被对方的惨状惊到,但确实他还活着后眼里又冒出了希望的火光。面对真人的挑衅,羂索的表情依然平静,目光甚至都没有完全落在它身上,而是隔着它和宛如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亡灵一般的七海建人,落到了虎杖悠仁的身上。   越是仔细地看他,他越是确信了他对虎杖悠仁确实是没什麽感情,但观南镜不是。   他就像一个偏心的家长一样,看到小儿子遍体鳞伤,精神趋近崩溃的样子,满脑子想的却是大儿子最好还是别变成这样了。这让他下定了决心,目光继续转向了真人,指向七海建人:“留他一命,我要拿他当人质。”   虎杖悠仁的拳头上冒出了火焰般的咒力,无惧生死地冲着他们愤怒大喊:“把娜娜明留下!”   “先来后到,你拿走我的东西,总要再还我一点吧?”真人一边面条一样躲避虎杖悠仁的进攻,一边继续绕着七海建人打转,压根没理会他在叫喊什麽。   “我替你封锁这里,半小时内没人能再进来,你们也不能出去。”羂索不紧不慢地说,身后浮现出了一个形状陌生的咒灵,像是某种果冻胶一样把七海建人缓缓裹了进去,慢慢回到羂索身后,和他一起再次消失在了黑暗中:“享受这场游戏吧。”   “喂!”真人正被虎杖一拳打得不存在的脑浆都快飞出来了,冲他大喊:“我要是赢不的话不就被你害死在这儿了?”   但下一刻他就狂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喜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狱门疆内,观南镜用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才理清了记忆,和五条悟复盘了许多羂索的阴谋,一些遗漏的细节,而后就呆呆地抱着他变出来的抱枕躺在他变出来的软沙发上,一动也不动了,显然还沉浸在他的恐怖亲妈一次次杀了他,还窃取夏油杰尸体继续若无其事做他妈这件事里。   他看过的所有恐怖片都没有羂索可怕。他看过的所有悲剧片都没有夏油杰的死亡让他感到更悲伤。   五条悟躺到了他旁边,把抱枕扯走了:“抱着它干嘛?抱我啊。”   “不知道外面怎麽样了……”观南镜轻声说:“我们该怎麽出去呢。”   他原以为可以从内部找到狱门疆的什麽破绽,但这个想法已经在刚刚的尝试中失败了。对方确凿无疑就是个活着的,无法用任何方法从内部打破的结界,五条悟甚至展开了领域,但无非是被狱门疆十分轻描淡写地裹在了更里面罢了。   源信活着的时候应该就是特级咒术师,死后他诅咒自己生成的咒物,确实是超凡脱俗的,就好像人们到现在也弄不坏宿傩的手指一样。   等价交换是咒术最底层的黄金律,而所有可以用来交易的东西重,又没有什麽比死亡的砝码更重,这也是为什麽很多活着的最强者奈何不了死物的原因。   “就这麽想回去吗?”   五条悟看着依然环绕在他们四面八方,像是流动壁画一样的骷髅:“我倒是觉得一点都不可怕呢。”   他握着观南镜的手,指给他看两个挤在一起,有点挤变形了,以至于有点好笑的骷髅:“想到也许会和镜一起变成那样,竟然感觉挺开心的。”   观南镜不解:“前辈不想要出去吗?”   外面有他们的朋友,同伴,同学,家人,老师,学生,有责任,有义务,有太多焦虑的牵挂和眷恋了。   “我知道我们得出去。”五条悟摸着他的脸,低声说:“可我还没有多看你一会儿呢。”   从他苏醒到现在,不管是他的反应,还是他的叙述,他的状态仿佛都很好,好像已经完全从观南镜当年的死亡中走了出来,现在再遇见他也是一种全然积极的欣喜和快乐。但这并不科学,观南镜从不把他当神看,只觉得旁人该有的伤心,五条悟也是该有的。他对五条悟这种堪称“傲慢”或“自作多情”的温柔怜悯经常惹得别人笑,可他从来都很认真。此时观南镜愣了下,不再面露焦急地想着要出去的事,只是翻过身来专心看他,也轻轻地摸对方的脸颊:   “前辈,心里很难过吗?”   “……当然啦。”五条悟冲他坦露了一点点脆弱,一点点疯狂,只敢一点点:“我一直在后悔,就应该把镜关在家里,哪里也不让你去的。”   观南镜微微笑:“那我反而更没有办法陪着前辈了呀。”   五条悟的心脏震动起来:“镜……那个时候有在找我吗?”   “对不起。”他把脸埋进观南镜的手里,低声呢喃:“对不起。”   他没法不去想观南镜死亡前得多麽绝望,他答应好了要护好他的,却没有做到。碎裂的六眼显得那样苍白,他想着要做他的神灵佛祖,实际上却只是当了个无力的凡人,这就像是命运在他的脸上劈头盖脸地打大耳光。但观南镜只是抱紧了他:“没有想那麽多,从来没有觉得前辈就应该什麽时间都跑出来救我……”   “你要这麽想。”五条悟有点执拗地说:“你要怨我,你要诅咒我,把我变成你的背后灵。”   如果能快点出去的话,他打算介绍乙骨忧太给观南镜认识一下,让观南镜研习一下这种精神。   观南镜没忍住笑了起来,把头抵到他的脖颈中:“好吧,我诅咒前辈……诅咒前辈……”   他有点苦恼和无奈地笑了:“我没有办法诅咒前辈。”   “诅咒我变成牛皮糖好了,只能黏在镜的身上,甩都甩不掉。”五条悟作势要挠他痒痒,观南镜正笑着躲,忽然想起什麽时候,一骨碌翻身坐了起来。   “怎麽了?”五条悟也跟着坐了起来,看到了构成他虚假身体的咒力因为情绪激动在乱流动。   “领域!”观南镜一时间思绪太多太杂,都组织不清话语:“我有可能把前辈他们,留了一部分在领域里。”   他说不清楚,立刻就要结印,掌心翻转下扣到一半时却顿住了。糟了,尽管他和心脏的联系还没有断掉,在这里什麽都不会发生,咒力不生不灭,但他进来时的咒力总量已经被固定住了。   而这些咒力不够用。   “我们得出去。”观南镜咬着下嘴唇,又回到了原话题。   羂索操控着咒灵,随意穿行到了一个空置的房间,把快死亡的七海建人吐出来,丢到了一块地面上,而后蹲下身用反转咒术替他急速治愈了致命伤。他被烧焦的那半边在疯狂长出新的骨头和血肉来,羂索很是嫌弃地“呃”一声,看差不多后就收回手,毕竟他只是不想让对方死,治得太好了给自己找麻烦的话,还是算了吧。   狱门疆虽然是个完全闭合的完美结界,里面的人也完全别想和外界有任何联系,但外面却可以找到手段和里面沟通。   羂索真是没想到会用到这个预案,归根结底,他准备这个是打算等大业已成,万一无聊可以和五条悟喊话折磨他的,才没有想过失忆的观南镜会抛下他,宁愿去狱门疆这种鬼地方里和五条悟过一千年去。   草他爹的。   他身上怨气比鬼都重,在冷静的计划中第一次又产生了一点私人恩怨,真想把五条悟这种生下来受尽命运恩惠,一直随心所欲就能给他带来重重磨难的人给一刀捅死,狠狠踩在脚底下,问问他到底还敢不敢勾引自己儿子了。   不过怨归怨,他手里的行动依然冷静而有条不紊,甚至可以说是更冷静了。就像他打算把观南镜捞出来,固然有一点都不想离开心肝宝贝的心情,但归根结底是因为对方对他接下来的行动而言,是必不可少的。   他从脖子下摘下纤细明亮的项链,像是在手里握住了一条细细的银河。项链底端小小的可开挂坠中,隐约有一颗鲜红的心在其中跳动,但并没有血液流出,只是透过月亮装饰的镂空处,能看到一点其中的颜色罢了。   羂索感觉胳膊又有点抽筋,看到手腕上青筋跳动,他不由得拧紧了眉头——夏油杰这副躯体的反应已经不能用意志顽强来解释了,毕竟对方的大脑已经被他挖空焚烧干净了,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说实在是不可能再有任何残留。   除非灵魂还在。   但这也是不可能的,因为灵魂总要有个凭据,有个依靠,要麽靠怨力变成诅咒,要麽魂散了,但灵还在,靠特殊的手段附身他人借尸还魂一段时间,要麽极特殊的像观南镜这样,自己诅咒自己成功后,依然保有了神志,只是灵魂变得不那麽稳定罢了。   但这是极少数的情况,如果不是混沌体的特殊性,他是做不成手里这个特殊至极的咒具的。看狱门疆就可以明白,源信那麽了不起的一个人,死亡后的极致也不过是个没有复杂意识,任人掌控的活结界。   他不认为夏油杰有超越源信的手段。   羂索闭上眼睛,用咒力再次冲刷了一遍身体,确认没有异常的地方。他跟随设计夏油杰近十年,他的身体和咒术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如果不是非必要的话,羂索并不打算换一副躯壳。但如果真的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刻,也只能把对方丢掉,反正他的生得术式已经到手了。   熬过今晚再说,他想着,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握紧了手中小小的心脏:   “实。”   伴随着砰砰砰的热烈跳动,无与伦比的澎湃咒力弥漫开,包裹住了狱门疆。   观南镜正在和五条悟描述自己领域展开后可能发生的事情,他们就一起听到属于夏油杰的声音,说着羂索的话,森森幽幽地像是利用了某种异规则,硬是从毫无缝隙的狱门疆外“渗”进来,仿佛有实体一般滴滴答答地落进他们旁边,不是一般的渗人:   “宝宝,我来操办仪式,等会儿要记得响应我,乖乖出来哦。你还小呢,和那种家夥待在一起太久,妈妈会很担心的。而且,看,妈妈又找到了一个你的好朋友。”   “再死一个的话,你会很难过吧?”   声音后渗透进来的还有扭曲的画面,但再扭曲,观南镜也认得出这是虚弱地躺在地上的七海建人,半边身体都是严重的烧伤,密密麻麻的生长疤层层叠叠。   ————————   5:还有没有王法啊,说好了关小黑屋恋爱的,结果恶毒丈母娘披着我挚友的皮要抓我老婆走啊   新年快乐妈咪们!妈咪们今天开心吗?nina打算夜里出门看跨年烟花,白天就还是在家里准备考试哈哈哈哈,过得好枯燥(眼泪流下)不知不觉竟然一年又过去了,感觉好感慨好感慨!今年之前还一直在艰难复健好不容易写完了德加的,感觉写了一百年,一不留神竟然又开一本静静呼噜呼噜写到现在了,果然日更时间反而过得快哈哈哈哈哈。很感激妈咪们和新来的妈咪们一直陪伴nina!   每天看评论是我最幸福的事情!今天也是都有红包包,然后按照惯例开放点梗,可以点一些番外, nina会在完结结算后当做免费的福利番外送给妈咪们的爱妈咪们,今天就到这里啦,新的一年再见啦!啾咪啾咪(手动放烟花)(siusiusiu)(高专大家庭一起祝妈咪们快乐!) 第69章 回归篇(4)   我得出去,观南镜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不能出去,五条悟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他们俩面面相觑地互相看了一会儿,观南镜本能地要抽出自己的手往后躲,而五条悟则是一把抓住了他,冰蓝双眸中满是郑重和紧绷:   “你想都别想。”   “前辈,娜娜米在那儿。”观南镜的声音几乎带上祈求了:“我们不能看着他去死——”   “你如果出去的话,也许就是你们俩都没命了。”五条悟看着他,嘴唇抿得紧紧的,努力克制自己躁动不安的情绪:“镜,不要这样,不要再信任他……”   观南镜着急:“他也不是所有时候都会害我……”   “你已经被他杀死两次了,这还不够吗?”五条悟气急:“你们在这里又没有办法缔结束缚。而且就算缔结了,在束缚完成后他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反悔。”   “前辈,可是如果我不出去的话,他真的会杀掉娜娜米的。”观南镜太知道羂索特有的那种平静的残忍,整个人都有点发抖:“他不会真的杀死我的,不过是再失忆重来一次……”   五条悟没办法冷静:“总是这样被打破的话,你的灵魂会变脆弱,乃至碎裂的,那你就会真的死去一部分,再也找不回这麽多回忆了!!!”   观南镜怔住。刚刚获得的温暖就像是流沙一样,他好不容易知道了自己的来历,知道了自己曾经也是个人,知道自己如何长大,如何爱与被爱,如何获得人生的理想,又如何失去了它们,它们就已经想要从他的身体里流走了。   他想要拯救七海建人,以彻底遗忘他,遗忘一切作为代价吗?   “……我本来就是个死人了,前辈。”他低下头轻轻说:“你就当没见过我……”   “镜!”五条悟气急到都快笑了,还有一种巨大的恐惧在他的心底蔓延,让他把对方捏得更紧了点,仿佛如果松开手的话,他立刻就会消失。   他悲伤而深刻地凝望进观南镜的眼睛,像是凝望一片绿野:“你尽管觉得我是在自私自利好了,镜,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看着你……看着你……”   “可我们在这里,也只是在躲。”   观南镜也难过,他知道五条悟不是怯懦,不是占有欲发作,不是不在乎外头七海建人的死活,对方只是没法再接受亲眼看着又一次惨剧发生——第一次观南镜死去时他只找到了一片骨头,第二次他亲眼看着小学弟在自己面前满面惨白地涣散破碎成无法握住的咒力,难道他还要看第三次,坐在狱门疆中无能为力地等着羂索传递画面进来,向他展示他是如何折磨观南镜的吗?   观南镜都知道,但他同时想到了自己从前总是那样悲观。他好像总是觉得自己什麽都没得选,被羂索生出来,他没得选。被送到高专去,他没得选。被杀死了,他没得选。失去一切记忆混混沌沌地被羂索控制在手心,他没得选。只有跟着五条悟扑进来,是他像是发疯了一样,为自己选择的一件事,于是命运好像怜悯了他一小下,把他的记忆还给了他。   他真的没得选吗?他在幸福的时候不敢伸出手去留下它们,只是站在原地随时等待死亡的降临,就像一个怯懦的偷来了快乐的小偷。他在痛苦的时候没有试过离开,就只是麻木地任由羂索控制他,无关痛痒的发发脾气,就像是一只被人握在手里的无力吵闹的咳血的小鸟。   如果他什麽都不曾想起来,他不过是个浑浑噩噩的幽灵,被牵绕在自己的心脏旁,只会麻木,不会这样痛苦。   但他想起来了,那他宁愿要痛苦,也不想麻木。   不想再逃避命运了,仿佛躲在暗无天日的狱门疆里,就可以变回缩在前辈怀里的高专生,什麽都不用想,只被摸着头发问想要吃什麽,去哪里玩,仿佛生命那样简单,仿佛幸福永无尽头。   那也许是五条悟想要给他的幸福,但观南镜从来都没有把自己的幸运或不幸都依托到对方的身上,等着他去为自己盖一座乌托邦。   他也从来都舍不得让对方去背负这些东西。   “我得出去,前辈,但不是害怕了。”他把眼泪擦干了,和五条悟郑重地说:“我在想,也许我有办法拿回我的心脏,我总得想办法……我不能再这麽逃避下去。”   观南镜很自然地想着该如何改变这个世界,这个对他来说过于残酷,对很多人来说都过于残酷的世界。公理仿佛永远不会到来,苦恼才是真的没有尽头。天元大人把全世界大部分的咒力都吸纳进了这个国家,在这里酿造了前所未有的和平,也酿造了前所未有的缓慢的失序,观南镜非常清楚羂索正是要通过对天元做些什麽来彻底击溃这种平衡。   也许末法时代早该结束了。他第一反应是至高无上的力量可以打破这一切,但接着意识到这不就是绢索的想法,人是无法通过错误的路径抵达正确的结果的,因为错误会生发出更多新的错误来。所以我该怎麽做呢?羂索不知道在外面干嘛,利用他心脏进行的融合术式还没有开始,也有可能他遇到了什麽事。观南镜偷到一点时间,搂着五条悟又躺了下来,一遍遍抚摸他的头发,向他表达自己从来都不想要抛弃他。   咒力搭建出的小小世界在随着他的思绪转动,他们的头顶飘起了海洋。他第一次思考起羂索曾经有意或无意同他说过的许多话,思考世界和道路的终极,如何才能直接改写人类这个物种,来避免掉人性一定会导致的悲剧呢?很遗憾,做不到,因为人无法超脱人自身的局限性,他呆呆地望着头顶在水流中模糊晃动的他们俩:   “人创造不出……比人更好的物种来。”   羂索就是这样想的,所以他才要……观南镜一直不知道他的终极目的,可是细节处,羂索并未隐瞒过他。多年来的准备进行到今天这一步,他要封印五条悟,他一直很看重真人的术式,他曾经很多次和他说过夏油杰的身体是必需品,他还会在一切都准备好后前往薨星宫……   “他可能想搞一场……进化?”这个推测让观南镜自己都惊到了。   无论结果是好还是坏,这个超出羂索认知的操作才有可能创造出超出他认知的人,这是一场非常疯狂的豪赌。在这个贯穿了也许千年的隐秘计划里,无数人抵押上了自己的性命,这不是因为他们弱小,而是因为人性的弱点总是可以被羂索牢牢把握住。   而真正弱小的,将作为进化燃料的那些人类,羂索当然是从不在意的。   “可为什麽一定要作为强者才配活着呢?”镜喃喃自语:“是了,因为强者是自私自利的,他们会践踏弱者,哪怕没有缘由。就没有什麽能够束缚所谓的强者吗?不是道德和心迹,而是更真实有力的束缚。”   五条悟把脸埋他怀里:“没有那种东西。”   “其实是有的。”镜忽然说道:“没有束缚,但是有均衡,因为人和人的观点总是充满了对立,强大的人并不会和强大的人在一起联手,而是会互相战斗,于是没有谁可以统治谁,因为总是有人在压迫,又有同样强大的力量在反抗。”   世界是均衡的,但每一次达到均衡都是要耗费许多能量的。   就好像上一代六眼和十影同归于尽,过了整整五百年,新的六眼才诞生了。自末法时代开启以来,每一代咒术师都诞生在更孱弱,也更诡秘扭曲的环境里。   观南镜想,如果这一次结束,就是末法时代的末路,咒术师彻底消失在世界上,那该怎麽办呢?他的脑子里忽然想起了漏壶的话:“百年后站在荒野上放声大笑的,不一定要是我。”   随着人类的心酿造出许许多多咒灵,又开始会有许多,新的咒术师诞生的。   “我们只要救眼下的人就够了,每一个,每一个都很要紧,不光是因为我很在意娜娜米。”观南镜看向五条悟:“前辈,我要救他,我也会救你的。”   他把脸贴到五条悟的额头上:“我一定会让前辈快点出生的,不会一直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待在这里。”   对方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眨了眨眼睛:“不要这麽自说自话啊,明明说好了是我来做超人的。”   他搂紧观南镜的腰,闷闷地说:“我很没用,镜再也不能信任我了,对吗?”   天,他要说说自己没用,这世界上还有有用的人吗。观南镜察觉到了这会儿他不光是撒娇,也是真的感到不安,想了一会儿后,手里出现了一个小墨镜,就和高专时五条悟喜欢戴的那一副一样。   他微笑着替五条悟戴上了:“偶尔也要让我当一次超人的嘛。啊,这样前辈看起来和以前一模一样……对了,我是不是还没说过?——”   “好久不见,能再次见到你真是太好啦,前辈。”   周围的环境变得更厉害了,飞速地变化着。隔着残缺的时光和鲜血淋淋的生活,云朵横卧在身下,海洋在头顶流动,鲸鱼伸展硕大的翅膀,而他们在巨大的梨花树下温馨明亮地重逢。五条悟闭上眼睛,六眼告诉他一切虚假混沌,灵魂却说再也不会有比这更好的世界。一切安定如同那年新春夜,大雪垂落,笼光摇曳,青松无言,天地簌簌,他穿了一身松鹤振衣,立在五条家千年供奉的佛龛面前,随着身旁两人声线一高一低,语气却同样温柔的絮语,一边不耐烦,一边却情不自禁地在心中随着夏油杰一起,生涩又欢喜地念了一句:   “岁岁年年”。   五条悟的心脏像是被泡进了水里。他握着观南镜的手,紧紧握住,直到有咒力又开始往狱门疆中渗透,他看着慢慢上飘的观南镜的脸,流不出泪水,却感觉它们已经裹在了眼睛中。   “前辈,不要难过。”逐渐被抽走形体,变成模糊雾气的小学弟冲着他说:“我会带着真的心,和你再会。”   狱门疆内时间流逝的速度是完全主观的,之前五条悟数了两百多天,实际上外头才过去不到一个小时。从观南镜醒了到现在,他们觉得刚在一起不到一天,实际上外头已经黎明将至。战线拉得太长了,羂索抵达了薨星宫,但在朝着天元下手前,他还需要把儿子弄出来。   原本他的计划是先在凑齐一切条件后,开展一个叫“死灭回游”或者“生存游戏”的大型演练场的,到那时候无论是普通社会还是咒术师社会,都应该会陷入崩溃,再来抓捕天元更稳妥,也更容易。但因为有观南镜,他就不必如此缓慢和迂回了。   京都高专和东京高专的咒术师们倾巢而出涌向了涩谷,五条悟被封印,九十九和乙骨忧太两个特级应该都还在国外,哪怕九十九能快点赶到,她的第一选择肯定还是前往涩谷,毕竟那里才是战场的内核。   四大特级去了三个,而他现在拥有的夏油杰的身体是最好一个。   没有人会知道,他已经利用观南镜造了个假身在原地,自己却把自己“藏”,悄无声息地脱了身,直接毫无痕迹地从地底穿梭过,进入了高专。   观南镜的死亡长久以来只是被当成了一件令人悲伤的事,在众人心中缅怀罢了。就算偶尔能找到他的身体碎片做的咒具,但没有人会往他的心脏被挖了,被做成了咒具,而且还是一个几乎是他活着时咒术全升级的咒具。它的发动手段如此隐蔽,它的作用如此强大,根本不是缺乏情报的敌方咒术师可以想象的,就连一直在与他合作的咒灵们也一直以为活动的“观南镜”才是羂索的帮手,完全不知道他的能量也许还达不到心脏的三分之一。   最美妙的是,就和羂索已经实验过的一样,高专没有抹去观南镜的咒术登记。当他被咒力裹着迈入这里时,没有任何警告和排斥发生。   黑暗和寂静在这里弥漫,东京高专今日全员出动,就连后勤和医疗都奔赴前线了。   在无声处,羂索知道,天元在等待。他勾起唇角,踏上了命运最重要的道路。   同为特级咒物,观南镜到底更胜了一筹,逐渐完成了对狱门疆的包裹和渗透。感觉到里面的他没有抵抗,一切顺利的羂索心情稍微愉悦了一点,看着身边被咒灵包裹在半透明的肚子中,宛如标本一样沉沉漂浮的高大金发男人,微笑着同他搭话:   “我其实不讨厌你呢。”   七海建人的指尖动了动,但没有回答他。   羂索也无所谓能不能得到回复,反正自言自语也是他的习惯:“等到镜出来后,我确实会放你走的,不然他该和我生气了。不过能不能活到天亮,就是你自己的本事了。”   他转过身来,仔细看着对方,举起了手里正在散发淡淡红光的狱门疆,问他:“他可是为了你,宁愿又跑回来受罪了。可你呢,已经做好为了保护天元,要和他作战的准备了吧?”   七海建人的瞳孔缩紧了一瞬,看着这个顶着夏油杰身体的家夥还在继续说:“这麽多年来的第一面就是这样,真是让人遗憾啊。残酷,命运啊,你的名字是残酷。”   是了,他不知道我们已经见过。   也不知道镜在那时候就放了我一命,没有杀我。   红光越来越强烈了,狱门疆像是在发生什麽排异反应一样剧烈颤抖着,伴随着一瞬刺眼的光,观南镜像是溺水的人被举出水面般重新回到了狱门疆外的世界里,飞快地凝结出了身体和衣服,趴在地上大口呼吸,仿佛在里面什麽都没发生一样,和失忆时状态差不多,对羂索骂了起来:   “你有病啊!我好痛!!!”   “哦哦,妈妈抱。”羂索也连忙熟稔地哄了起来,俯身把他从地上抱起来,放在怀里拍拍灰,晃了晃:“不生气不生气,你看,妈咪们没有骗你,给你带了朋友来呢——”   七海建人嘴唇紧紧抿着,无法控制自己把视线投向了观南镜:上一次他重伤时虽然恍恍惚惚看见了对方,可是直到后来他才知道那并不是幻觉,根本不真实。   现在再看着对方,看着他黑色的头发,柔软的绿眼睛,莹白的脸,唇下小小的红痣,才终于有了种鲜活的实感。   真的……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战栗……真的是镜……   和十五六岁时一模一样的他,鲜妍得仿佛直接跨过这麽多年的时间,一下子又降落在了他的面前。   但是上一次还拥抱了他的观南镜这次却只是打量了他一会儿,就毫不在意地扭过了头:“这是谁?我不认识他——”   “哎呀,这可不应该啊。”羂索用夏油杰的脸笑眯眯地问:“在里面的话,五条悟没告诉你吗?”   “我才不信他,我什麽都想不起来,谁知道他说话说没说全。”观南镜扯住他的脸,和平时一样娇蛮,一看就是真和他闹上脾气了:“你叫我出来就出来,我又跑不了,你抓什麽人质,我又不认得,你终于老年痴呆了吗?”   “好好好,妈咪错了,妈咪错了。”羂索透过手里他的心脏,感受到他没说谎,立刻意识到了这是最好的情况,不由得更加欢喜,贴住他的脸幸福地说:“不可以再这麽闹脾气了,宝宝,进到那种东西里,妈咪怎麽可能不紧张呢?”   观南镜充满嫌弃地推开他脸的手顿了一瞬,因为他从没这麽清楚地意识到近一年的时间里,羂索控制的都是夏油杰的尸体。剧烈的痛苦和悲伤在这一刻狠狠地冲垮了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想不管不顾地伸手柄他从夏油杰的脑壳里挖出来,然后抱住前辈大哭三天三夜,但反应到面上,他却控制得好极了:   “谁让你叫我做事还骗我,恶心。”   他用了很大的毅力,才能冷冰冰地对着夏油杰的脸说这麽过分的话:“我讨厌你,松手,坏人。”   按照素来的脾气,他又嫌累了要走,羂索逐渐从他好无异常的反应中确信了他在狱门疆内没被五条悟“污染”,安定了下来,哄他真的马上就要结束了,再做最后一件事就好。   “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得把他处理好。”羂索指向七海建人,和观南镜说:“虽然镜没认出他是谁,但妈妈会守信用的,就在这里放他走哦。”   “能不能不要节外生枝了。”观南镜满脸不耐烦:“先带着或者打晕在这里,到底什麽时候结束,你没完没了吗?”   他愣了一下,而后用怀疑的眼神看上了羂索,目光在常年阴暗,只有烛火照明的薨星宫前,渗透出一种可怕的幽绿来:“你不是他,你是谁?”   在他问出这句话后,周围的世界在一块块崩塌。观南镜惊愕地发现崩塌后自己依然在原地,而羂索依然把手拢在袈裟宽大的袖子中,七海建人昏睡着沉甸甸地被裹在他身后的那个咒灵中。   “他还没醒来,和镜不能比呢。”羂索把还闪着红光的项链挂回脖子下,笑着冲观南镜伸出手:“幻觉是几乎不花时间的,我没耽误时候哦——来,宝宝,把他放在这儿,我们进去吧。”   他刚刚竟然是在用我的心脏制造幻觉来测验我!!!   观南镜先是一怒,而后油然而生一种惊悚感。羂索对他的不信任反而救了他一命,否则对方刚刚直接捏着心脏问他有没有想起来以前的事情的话,他是一定瞒不过对方的。   为什麽是这种烂人生了我。   一种由衷的痛苦又在心底升腾起来,但这一次伴随而来的不是绝望和对母亲那种深入骨髓的天生的亏欠和依恋感,而是又回归了一种强烈的愤怒。   观南镜感觉自己平静躯壳下的灵魂在用力颤抖,他告诉自己,不要遗忘,保持愤怒。   不要遗忘,保持愤怒。   他全身心都用在了努力克制自己上,没有发现牵住他的那只属于夏油杰的右手小拇指微微抖了一下。他们走到那颗大树下,羂索让观南镜毫无保留地灌入咒力。像是受到了什麽巨大的污染或攻击一样,整个结界开始剧烈颤抖起来,每个门都开始裂变和移动,围绕着它们降临!   天元当然不可能迎接危险的不速之客就这麽强行进来,无数结界穿梭绕行,试图把他们晃晕或吞没封印,但这都没有用。   真假虚实放在观南镜面前就是可笑而拙劣的变戏法,羂索毫无困难地锁定了正确的,正在飞速藏匿的那一个,在那扇门消失前,放出一条咒灵猛地撞了上去!!!   观南镜没想过天元长这个样子,难怪她……不,他已经不再被当成人类。在活了千年后,他确实已经变成了一种极其抽象的模样,但与此相对的却不是咒灵那样的强大和邪异,而是一种衰老的安静。   这里叫薨星宫,很多星浆体在这里死去了,但她们理应还用不上“薨了”这种级别的词语才对。   天元搭建这里时,像是已经参透了他实在有一天在这儿坠落的命运。   他看起来并没有那麽意外“夏油杰”到来的,也一眼就认出了他的真身,口吻中甚至有种像是在和老朋友打招呼似的平和:“好久不见,羂索。”   “好久不见,天元。”羂索也平和地说:“同化失败的影响真是巨大啊,你已经在往不可逆转的方向变化了,不是吗?不过我今天来,倒不是和你说这个的——”   他把手放到了胸口的项链上,举起那颗小小的心脏给他看:“你瞧,你飞升时割掉的一块肉,转了千年还在呢,我把它生成了一个孩子。”   “但就算是我亲自生,混沌体就是混沌体,就算没被人分食了,还是越长大身体越受不住心脏的压力。但是镜实在是太棒了,他比之前的每一个都更完美,更坚强,所以我终于成功了——我把你的一部分,做成我最棒的工具了。”   “上一次星浆体同化失败的时候,你怎麽没杀掉他呢,虽然我很感激就是了。”羂索哈哈哈地笑着:“但能害死你的东西都都敢留着,你的仁慈真的很害命啊。”   观南镜的瞳孔瞬间紧紧缩住了,一时间宛如被当头棒喝,根本无法理解发生了什麽。   天元却是依然平静,甚至有闲心继续看他面前摆着的棋盘:“这不是我的一块肉,是我舍下的混沌迷惘,贪嗔痴念,所有我那时候不懂的东西。”   “没有区别啦。”羂索说着,已经走近了他,在棋盘前坐下,做他的对手:“你是自己吃下去还是我来帮你?我推荐前者哦,更体面一点,不是吗?”   观南镜苍白地站在这儿。   世界确实是个巨大的棋盘,他也确实连棋子都不算。   但他从来都不是羂索的宝贝,他只是一个天元扔掉的边角料。   他原以为羂索生了他,是在替宿傩生受肉体前进行的尝试,不巧成了混沌体,才不巧被他放弃了,但又“幸运地”可以被他留下,留在他的身边。因为羂索一直是这样告诉他的。   而今想来,才发现这一切是多麽漏洞百出。   怎麽可能会“不巧”就生出混沌体呢。混沌体稀少到像是不存在,而且一个时间段里从来不会有两个。羂索生他时用的身体不知道是谁,主持也只是个普通的和尚。   如果真的只是如他所说“挖掉你的心脏是为了让你找到办法继续活下去”,他为什麽不趁着观南镜小时候就动手呢。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镜。”羂索背对着他说:“但是等你和天元后,你会真正的——真正地以更高层面的概念存在,活在也许是这个国家,也许是这个世界,也许是每个人的一部分中,变成无所不在的星灵。”   他的语气里带着陶醉:“你是我最棒的作品,我一直是这麽告诉你的,不是吗?”   “宿傩呢?”他麻木地开口:“你废那麽大力气替他生受肉体,又是为了什麽?”   羂索像是听什麽笑话似的笑出了声,边落子边摇头:“受肉体?两面宿傩是人,你没想过他生前是怎麽长出两面的?”   他步步紧逼,天元棋局残破:“他和他兄弟长在一个躯壳上,对方压着他,替他成了佛,他又夺回了身体,堕了天。”   黑子落下,天元的白子已入死境。   “我可没有替他生受肉体。”他的笑容充满了愉快:“我生是他的的兄弟。”   “我只是需要用到他的力量,可不想要他真的复活啊!——好了,棋下完了,该用餐了。”   他垂手看向天元:“你该真正的进化了,与这个国度里的所有人一起。”   天元垂着头,轻声说:“混沌体是我分出去的不受控的部分,再拿回来,我会完全失控的。”   羂索叹息:“那不是更完美吗?一千年前,我就在等你这麽做了,等你结束这个糟糕的时代,可你呢?你只是毫无出息地躲了起来,苟延残喘。”   “这无趣的,堕落的平衡有什麽可守护的?”   他把项链垂下,还没有碰到天元,就已经爆发出了强烈的光芒,咒力极度膨胀着,鲜红的颜色溢出,而天元的身上也不受控地冒出了大量金黄的咒力。   观南镜极其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心脏,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咒力了,眼睛里流出了鲜红的血液。   无人关心观南镜的命运,仿佛他们讨论的是和他无关的事情。   他在剧痛中看着羂索,透过夏油杰的躯壳,看到了一个衰老的,冷酷的灵魂,忽然觉得他从没这麽陌生,也从没这麽清晰过。   你贬低我,你践踏我,你蔑视我,你憎恨我。在你的眼里我就像是猪狗牛羊,是你高贵理想的燃料罢了。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猪狗牛羊,不是一草一叶,不是空气和土壤,不是你所踩踏的一切,你根本不会活到今天?不要因为肆意宰杀就觉得自己是无所不能,永远能达成手段的神灵,事实是如果我不愿意被你豢养的话,如果我宁愿粉碎在这里也不想被你利用的话,你要拿什麽做你的邪恶,你的宏图大业的饵料?   你仗着强大肆意欺淩弱小的时候,你欺骗,伤害,毒杀,淩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一天,有个人也会说:我不同意!   观南镜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灵魂一边在咒力的冲击中湮灭,一边又不断重组。在羂索瞳孔紧缩,难以置信的表情下,他终于触碰到了飘在半空中,那条在把他千刀万剐后,用他血淋淋的心脏做成的项链!!!   还给我!!!我低贱的生命,我屠宰场的猪一样的心脏,你践踏,鄙夷,无情利用的一切——既然这麽瞧不起,那就都还给我!!!   “还给我!!!!”他流着泪大喊:“把我的心还给我!!!”   这是我最宝贵,最宝贵……也有人在珍爱和等待的人生啊!   羂索已在后退,可银色的细链忽然在这一刻展开,宛如有了生命般往他的指尖又飘了飘,观南镜极力伸展指尖,终于把它又重新攥回了手心——   砰。   砰。   砰。   他的眼睛已经盲了,什麽都看不见,只在脑海里留着金光。但在他的掌心,他的心脏宛如一块会融化的琥珀一样,无比强烈地隔着月亮镂空的花纹,紧贴他的血肉。   砰,砰,砰。   羂索忽然无法忍受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极度震撼地看着观南镜在咒力中不断破碎又不断重组的身体里像是上浮出了一个灵,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灵。   真正的夏油杰温柔地环绕住了观南镜,就像是第一次送他项链时一样,从他鲜血淋漓的手掌中接过了皎洁的细细的链子,温柔地在手中抖着展开,替他系到了脖颈后。   而后吻了吻他的头顶。   ————————   怎麽了,杰哥怎麽就只能被纯爱战胜轰呢,怎麽就不可以自己当纯爱战神呢(笑得想死)羂,轮到你当纯爱战神受害者了,不错,叫你天天当恶婆婆撵儿媳妇走,还占儿媳妇的身体和儿子处(怎麽忽然怪怪的),妈咪们就说他活该不活该吧!   和妈咪们讲一下,这篇不打算写死灭回游了,因为漫画里我就不喜欢死灭回游,所以不打算写了,涩谷咱就大决战,但没这麽简单hhh,明天继续打……   今天更新又迟了对不起呜呜, nina昨天熬夜去看跨年烟花了,看完又去朋友家打牌熬夜玩到淩晨才睡,今天就有点赶不上呜呜呜。辛苦妈咪们等到现在了!评论都有红包包!爱妈咪们,爱妈咪们!新年第一天快乐呀!祝妈咪们新的一年顺顺利利!我们明天见(啾咪啾咪) 第70章 回归篇(5)   羂索预防过观南镜会破坏,但对方毕竟是他手心里捏着的孩子,最多生点波折,不足以战胜他。他固然希望观南镜听话,但依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对他来说这是如同呼吸一样自然的事。唯一的问题在于,夏油杰是怎麽回事?这确实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这是完整的灵魂,不是残缺的一片,但又没有那麽强大。   非常复杂,他从没见过这种情况,很像是一个完整灵魂的备份,一个拓印本。   任何一个灵魂从观南镜的灵魂中被剥离出来都不可怕,羂索能杀一千个,可问题在于他现在用的躯壳偏偏是对方的身体!!!   夏油杰果然冲他“飞”来,羂索立刻往后飞撤,然而最糟糕的情况果然发生了,他的身体像是生锈了的滑轮般不情不愿,不听使唤!!!   和宿傩那种受肉行为可不一样,羂索对身体的掌控依赖于原主人的完全死亡,而且最好是把大脑这样的器官完全摘除,从生物意义上降低原身体的自主性,所以如果让他和原主人在一具身体里抢夺控制权的话,他完全是大劣势。   他第一时间感到这副身体已经不安全,瞳孔紧缩,身上火焰爆发,一个咒灵扑了出来熊熊燃烧着,这才和夏油杰薄薄的灵魂拉开了距离——刚刚还优势尽在手中,现在就变成了这麽被动的局面,这让他的咒力愤怒地爆裂了一瞬。   哪怕现在冲出去把七海建人处理了占据他的身体,时间也来不及,他更换宿主也是需要时间的,而且换完总是会有一段不长不短的脆弱期。如果今晚放走了天元,对方可能会更换结界躲藏,再想找到他可就没有这麽容易了。但是,想要直接对天元动手的关键是他得有观南镜,可现在观南镜已经捂着胸口开始了满面痛苦的融合,强行剥离的话又绕不开夏油杰。   无论如何不能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有了这具身体的能力,他不管怎麽说还有备案可以操作。   而且备案的条件应该也在涩谷地下酝酿成熟了,不是吗?   明明只差一步就要成功,在这个小小的结界内却因为意料外出现的夏油杰灵魂直接变成了两级反转——羂索感到失望,却也更加冷静和清醒。失败就是伴随人生始终的,在过往的一千年中,他比任何人都更明白这个道理,如果他是一个会因为功亏一篑就崩溃的人,他也不会走到现在了。   这麽想着,他已经从袖子里抖出什麽东西,在手中捏碎了。在天元闭合了空间去抓捕他前,就像一片黑旋涡一样消失在了这里:   “镜,你怎麽可以这麽骗妈妈?太让妈妈心寒了。不过不要觉得这样就可以离开哦——”   那双属于夏油杰身体的紫眸弯起,和半透明的真·夏油杰有着完全不同的阴森:   “你总会回到我身边的,永远。”   观南镜都没空管自己的“恐怖母亲”在说什麽诅咒一样的话,没法思考对方瞒着他藏了个脱身的发送道具,他甚至也感受不到有个夏油杰跑了出来,感受不到天元在旁边,感受不到自己身处哪里,只在撕心裂肺的剧痛中蜷缩紧了身体——准确来说也不是身体,他用咒力构造的血肉外壳早就破碎了,现在的他只是最赤裸最脆弱不过的灵魂,而鲜红跳动的心脏慢慢地嵌入了他的灵魂中……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像是脱水的鱼一样无力地趴在地板上,举起手来,迷糊而惊讶地看着自己素白的指尖,透过薨星宫内不知道哪里来的光,指尖的血管细而红,有力地泵压着血液。   泵压。   他满脸苍白,全是汗水,本能地手指往下探,颤抖着放到胸口附近。   心脏热烈地跳着,带来无与伦比的温暖感,仿佛一颗太阳,放进了荒芜的星系。观南镜本能地双手抱在胸口,紧紧蜷缩起来,本能地死死护住它。直到有轻柔的衣料覆盖到他身上,他抬起头来,才看见半透明的夏油杰,不是幻觉,依然还在。   不是二十七岁,披着袈裟的他,是十七岁的夏油杰,穿着高专制服,满面温柔,抚摸他的头发。   尽管他的手只是从观南镜的发丝间穿过了,他却依然只是抚摸着。   “前辈……”观南镜几乎要流泪,比摸到了心脏更感觉自己是在做梦:“你怎麽会……”   “你的领域是什麽样?里面有菩提树吧。”   天元的问话声传来,观南镜呆呆地坐起来,边试探着抚摸这个夏油杰边望向他。刚刚被他的心脏差点碰到的事仿佛已经对垂垂老矣的长者造成了一定伤害,他的额头正像年久失修的墙壁一样偶尔掉落下去两块斑驳碎片,又重新回到额头上填补好。   但他的神态依然非常平静:“你在里面,曾把他泡到水里去吗?”   “是……”观南镜糊涂了,任由夏油杰灵体抱着他亲热地蹭蹭蹭:“但是有很多人都……”   “死后再进去就没用了。”天元合上许多只眼睛:“我试过。”   观南镜看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狱门疆里度过的时间太长了,物理时间一夜都还没过去,但他脑子里的信息量却是极度爆炸的。和羂索谋事就是这麽糟糕,对方是诈骗老手,而且坚信事以密成这一套,哪怕是观南镜这样一直在他身边的人也根本不会知道事情进展到了哪一步,下面又会如何,悄无声息的时刻,自己的命运就忽然迎来了大裂变。他不想听什麽天元往事,努力从心脏刚回到身体内的感觉中清醒过来,理清思路问他自己觉得最要紧的事:   “那前辈还有可能活过来吗?而且狱门疆该怎麽打开?羂索要做很可怕的事,得立刻去阻止他……”   “他的灵魂被留住,他的身体被留住,他从来都没有真正地死亡,让他能够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就够了。”天元说道:“狱门疆的话,我这里藏着里门——但是,得有消除类的术式才行。”   观南镜感觉夏油杰这样还是很危险,努力地试图把他往自己的身体塞,却没有成功,他也不懂对方是怎麽从他的领域内跑出来的,刚刚他自己的灵魂也快破了吗?也许吧。而狱门疆的破解方法更是让他心头沉了下去。如果有咒术师的生得术式是这个,天元肯定就直接说名字了,既然没说的话,那就是没有。   “咒具呢?”他回想起伏黑甚尔仿佛就有那麽一把可怕的奇形怪状的刀。   “被五条悟都销毁了。”天元不紧不慢地讲,仿佛没有什麽能让他着急:“他花了很大功夫找你的那条脐带,每一次发现都不对。”   观南镜浑身颤抖了一瞬,回想起了死亡前的事,想到被羂索用那条奇异绳子拴住脖子的恐怖感受,原来那是消除类的咒具,难怪可以穿透天元在重刑犯室布置的层层结界,难怪每次一被绑住他就动不了……但是既然全没了,现在该怎麽办?   他低下头本能地查找自己身上还有没有类似的部位:“有可能立刻做一个出来吗……”   夏油杰的灵体立刻捂他的嘴巴,露出很不赞同的神色,而天元也摇了摇头:“不行。只能试试能不能在领域内把他救出来。”   “领域内?”观南镜愣了下,天元已抬起了手:“你可以正好把夏油存回去。但五条悟不会在你的领域中醒来,用这个方法的话,就不是消除,而是破坏了——表门会和里门一同坏掉,而他会在羂索手中出现。”   “我不能和你在一个空间里,不然我会崩塌的。从把你分出去的那天起,我就永远失去触碰你的能力了。”   有个旋涡似的东西出现在了他的指尖前,并在不断扩大。看着旋涡在面前慢慢缩小,观南镜的心情极度复杂,终于还是没忍住问了苍老的天元:   “……我到底是你丢掉的哪部分?”   “成佛要的那部分。”   这怎麽可能呢?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门”闭合了,观南镜感觉自己没听清,天元最后说得好像是:“五条悟会需要你的。”   涩谷内,羂索回到这儿时发现假身已经没了——这并不奇怪,谁让他把手里的观南镜弄没了。但因为他总共也就离开了半小时,所以事情并没有发生太大变化,地下战场此时已经将将稳定住,拖入了中后段,咒灵方和咒术师方都死伤惨重,羂索穿行过无数血迹尸块,步履不停,顺着结冰的痕迹出了地下,在一个残破的高楼上找到了一个银发妹妹头。   “里梅。”他问道:“你看到了吧,宿傩醒了。”   “大人,我的大人……”对方像是根本不在乎他在说什麽,只是满脸陶醉地看着下面混乱无边,宛如炼狱般的世界:“我们见面了,他真的回来了……”   爹的神经。尽管在心里骂,他面上却非常平静,甚至带上了一点亲和的引诱力:   “你想不想让他在今晚彻底回归?”   里梅的眼神冷了下来,满面狐疑地看向他:“我可以去绑虎杖来,可之前收集的手指都用完了——”   “但我刚去天元那儿转了一圈。”   在把观南镜从狱门疆中捞出来前,他就已经穿透所有苍白的障眼法,把想要拿到的东西搜刮一空,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这几根上一次阻止入侵时也没发现的手指。   果然如同他所料,是天元直接保管和藏匿的。这四根,加上宿傩已吞下的十五根手指,足足十九根,已经足够让他回到几近巅峰的状态。   羂索无比庆幸自己又一次判断正确,不至于在此刻陷入绝境。   “还少一跟。”里梅刚开口,羂索身后已经浮现了一个巨大的果冻状咒灵,缓慢地从腹腔中析出了一个苍老却不显邪异的干尸,身上披着朴素的僧袍。   他微笑道:“我也带了。”   在成事这一块,里梅是佩服羂索的。他没完全信任对方的鬼话,心知肚明他应该是在天元那儿碰了奇怪的钉子,此时此刻才不得不又转向了他们。但里梅自信只要宿傩能完全苏醒,不管是什麽阴谋诡计也不是他的对手,于是此时根本不在意羂索在挖什麽坑,只是眼睛亮了起来:   “可是现在这个宿主一团糟,换谁?”   羂索的手指向了遥远街道上,正死气沉沉趴在那儿,还没有被人发现的伏黑惠。   “我不喜欢他。”里梅的脸沉下去:“宿傩大人刚替他收拾完烂摊子。”   “那可不是替他收拾的。”羂索劳神在在地说:“宿傩既打了魔虚罗,怎麽会不想用?”   现在最内核的问题只剩下了一个,那就是万一伏黑惠也是个精神矍铄,善于压制宿傩的阳光dk该怎麽办。然而就在里梅开口问之前,万能的羂索已经又双叒叕从怀中拿出了一条细细的,可伸缩长短的绳子。它在风中柔弱而轻飘飘地浮动着,看起来再柔弱不过,但里梅却往后急退了两步,心脏跳了一瞬。   他认出了这是一根脐带,更感受到了上面可怕的,扭曲的复杂咒力。   危险,危险,危险!   如果被这东西绑住,下场实在是可想而知的。   “怀孕的时候,情不自禁就诅咒了这根脐带,毕竟被一个寄生虫折磨的感觉实在是不妙。”羂索用甜蜜和苦恼的语气说:“但很快我就明白了,这就是母爱啊。”   然而就在此时,他的袖中发出异响,一个小方块咕噜咕噜地滚了出来,在地上忽然睁开了无数冰蓝色的眼睛!!!   怎麽会这麽快!   纵然有了心理准备,羂索也没想到他别说吸收掉真人,开启死灭回游了,甚至还没来得及把宿傩真正地移出来,五条悟就快醒了。   他可没打算和对方大战三百回合!   无论如何,把宿傩弄出来,让对方拖住乃至杀死五条悟,他才有实行真正计划的空间,否则五条悟一醒,今夜夏油杰的身体也得抛下,筹划多年的这一切才是真正的前功尽弃了!!!   事不宜迟,他一把将手里的脐带扔给里梅,自己大喊道:“我来拦着,去让他复活!!!”   观南镜在薨星宫内领域展开后确实顺利地把夏油杰藏了回去,也确实顺利地粉碎掉了天元给他的“里门”,和对方描述的一样,在他的领域内无事发生。除了咒力消耗得有点多以外,他甚至没什麽感觉,包裹着心脏,用咒力搭建出的身体是如此的状态上佳,再也没有容纳不了它的那种痛苦。他不知道天元又躲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对方似是而非的话语都指向了什麽,只知道不顾一切地一直开路,往涩谷奔去。   不管怎麽说,他得去帮前辈的忙!   在涩谷的咒术师们已经快疯了。   短短一夜之间,事件的复杂程度已经经历了多重升级。从最初的“有人设了个结界查找五条悟”,升级成“五条悟被封印”的重大事件,再升级成“无数普通民众遇难”,再再升级成“大量咒术师和辅助监督遇难”, “两面宿傩现世,伏魔御厨子摧毁涩谷”,现在终于升级为了天元千里传音,宣布全国上下遭遇致命威胁。   大量年幼的二级咒术师在前线赴死,养尊处优,位于咒术界顶点的老头们却可能刚被下属们不耐烦地喊醒,用手杖抽打他们的膝盖,怒骂能有什麽大事,而后在他们含泪递上的急报中面色大变。   观南镜直接从空中近乎飞到了涩谷。他很确信从自己出发到抵达,前后连二十分钟都没用,刚刚在摩天大楼上看到的时间也告诉他距离昨晚他跟着羂索来到这里布置场地,才过去四个多小时,然而此时这里已是一副完全陌生的人间炼狱般的图景。   无声高楼垮塌了,有岩浆烧灼的深刻的融化痕迹,可想而知有多少人会在这里死去。更可怕的是这废墟还在不断扩大,崩坏的楼房宛如导弹爆炸般碎裂坠落,发出巨响。在这片混沌中,观南镜看见了五条悟在从高空坠落。   而极其陌生的“伏黑惠”的头发全部往后飘去,脸上长出了多余的眼睛和嘴巴,正在一起发出尖锐的笑。   “不要……”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被狠狠震荡了一下:“不要不要……”   五条悟感觉自己的状态从没有这麽差过。   其实替观南镜找到回忆,他并没有像表现出来那麽轻松。记忆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一种生命,帮人找回记忆就像是帮人死而复生一样,需要向命运支付巨大的代价,而五条悟支付的代价是一只眼睛。   六眼不是用来看命运的,他硬是看了,自然就要被刺瞎掉。   说瞎掉好像也不完全准确,他的左眼从此开始,就只是一只普通的眼睛了,普通的视线还是有的。但普通的左眼重叠着视野混乱的右眼,他就像一个忽然被打断了一条腿,从没在释放咒术时体会过这种残疾人一样的感觉。   在狱门疆内之所以无事发生,只是因为里面是个特殊的环境罢了,一旦被放到了外面,他的虚弱就立刻显现了出来。和他形成鲜明对比是的,在今晚刚进行了大屠杀,狠狠地和对手练武,凶残地击溃虎杖悠仁的心理防线,极其幸运地驯服了魔虚罗,现在更是直接掌握了新身体的宿傩仿佛什麽命运之子般,状态美妙到了极点。   血越多,火光越亮,这片土地上痛彻心扉的恐惧和绝望越深重,他越感到无比的畅快和强大。   即使和新身体还稍微需要磨合一下,他还是棒极了,越打越畅快,越下手越疯狂,他是天生的杀戮机器。五条悟竭尽全力地保持冷静,努力适应只有一只六眼的世界,只有自己知道自己对术式和领域的掌握出现了许多细小的偏差,全然是在靠神一般的经验和天赋在弥补。他很确信不管是宿傩还是下面的人,此时应该都还没看出来。此时此刻他没有退路,必须完成对宿傩的狙击。   最坏也得像五百年前一样,和十影同归于尽。   “领域展开。”他在坠落中平静地闭上两只眼睛:“无量空——”   前几次领域对拼中的误差变成了致命的结果,宿傩先他一步开启了领域,而后漫天刀锋,疯狂落下!   观南镜一眼就看出五条悟的眼睛不对劲。六眼在他的世界里是极其独特的存在,可以理解成简单的抽象线条世界中两个三维立体的复杂钻石,然而现在钻石碎了一颗。   同样在他眼中不断破碎消散的,还有五条悟的生命。   宿傩的领域再一次消失时,对方已如一个被千刀万剐的破布娃娃一般摔到了碎石堆里,没有护体的术式了,头发散乱开,总是那麽漂亮的,从容的,自信的脸庞上沾满血污。   他站在屋顶,被风吹得摇摇晃晃,感觉正在战斗的两个人那麽远又那麽近,残破的大地和人们的哭嚎也是那麽远又那麽近。他想,我其实同前辈撒谎了,隔了这麽多年再见到他,我心里多了好多陌生和紧张,我还想着我们还有好多时间在一起,好多话要一同说。他想,我多麽笨啊,把前辈放在领域中那麽多年,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留下了他。   他想,我明白天元大人的话是什麽意思了。   他又想,我是夜里回来的,如果能撑过一个早上,和前辈们一起再看一次日出,该多好呢?   他最后想,可是,前辈能看到太阳,就好。   够好了。   澎湃的咒力搅动天地,宿傩熔断大脑又重新修复,再次发动领域的速度已经达到了极限,但还是迟了一步——天旋地转,蒙昧初开,星辰陷落,领域合圆,彻底封死了以他为圆心半径九十九米的疆界。宿傩抬起头,看到硕大无边的菩提树在他的头顶旋转着张开冠盖,将他向地面压倒;他笑不出声,明明手掌已经结印,却像是稚童般毫无还手之力地翻倒在混沌中,在栽进土地的那一刻起却还没有停止,而是穿过了表层,继续向下,卷着深潭水坠落。   窒息感立刻淹没了一切。他陷入在无声黑域中,被推着不断向下,拼命仰头才能堪堪看到水面上那个之前也差点坏了他事的黑发男孩赤着双足,黑发纷飞,踩出一圈涟漪,因为剧痛而无法自控地哀嚎着,硬生生从他自己的胸口,挖出血淋淋的心脏。   人间丑陋,灰暗,充满阴谋,我不该再割我的血肉,饲养这不公的一切了。我从来都弱小,从来都愚钝,从来都迷惘,可这样的我诞生于世,还好好活着,并没有错。天既生我,总会养我。我想要成为人,想要被看见,想要被尊重,想要被爱,想要爱别人,想要幸福地和我珍视的人们生活在一起,也从来都没有错。   从前,我不能选择如何生,也无法选择如何死。   可最起码此时此刻,我的生,我的死,我的爱,我的恨,我所有的幸运和不幸,我所有的希望,所有的力量,都前所未有地,如此真实地——就握在我自己手里。   “我的一生好像都在等这一刻,真有点遗憾啊……”他低声告别,却没有眼泪:“不过有过一瞬,真正地活过一瞬,应该也就够了吧?”   宿傩目眦欲裂,咬着牙忍受着像是要割裂般的头脑和身边疯魔般乱晃的影子,终究是在剧烈的血腥味中结出了印,但他知道一切已经迟了——   观南镜血红的手掰开了五条悟的嘴巴,雪亮的心坠落他破烂的身体里,激荡出一片光晕,随着二者融合,他的身体在飞速修复,不,不应该是修复,而是生长……   特殊的金色在流转,整个领域却在崩溃,像是心脏般颤动,开始瓦解破碎的四壁震荡着福音般的声响:   “前辈,诸相非相,生死湮灭,皆有轮回……”   “而今悟,你当成佛。”   ————————   5,镜来做你的超人了()   今天写累了憋不出话了sos,总之爱妈咪们!总之评论都有红包包!明天见,啾咪啾咪 第71章 完结篇(1)   “我叫观南镜,以前在普通学校读书,被五条校长带过来当插班生。从今天开始,就正式成为东京高专一年级生了。”   简洁宽大的木制穿衣镜前,一个制服穿得整整齐齐,书包整理得一丝不苟的黑发男孩正满面庄严地对着镜子来回练习:   “如大家所见,我和大家一样是真的人,完全不是莲藕做的!”   “以后就要一起相处了,请多指教。”   坐在房间另一侧,一个正晒太阳喝茶,极其高大漂亮的白发男人差点没一口水喷出去,哭笑不得地对他说:“不不不,不用加第二句话。”   “……真的吗?”黑发男孩转过身来,不太自信地举起自己的左右胳膊轮流看了看,漂亮的小脸可可怜怜地蹙了起来,十分苦恼地问:“那大家要是看不出我也是人该怎麽办?”   我的心肝啊。   五条悟心里已经快笑崩溃了,面上却还是一派认真:“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好吧!阿爸说的总是对的。”观南镜是个很乖的小孩,高高兴兴地对镜子又绽开了笑容,眼睛像春天的绿水,唇下有一颗小小的红痣。现在是8月末,虽然是秋冬学期插班入学,但夏日还没彻底过去,阳光浓烈得很,他看起来像一颗鲜嫩鲜嫩,充满活力的小藕,虽然他确实也是藕做的就对了。   五条悟放下茶杯,也起身走到镜子前。镜中映照出他清澈如冰溪的瞳仁,被覆在长长的银白睫毛下,像经年不化的冰雪,但他的神情却带着十足的温柔。站在观南镜背后的他几乎有对方两个宽,高了太多,轻而易举的就能低头替他最后整理好衣领和肩膀。   “别叫我阿爸啊,人家才29岁。”他满脸委屈地俯下身,把下巴放到观南镜的黑发上:“哪有那麽老,我哪能生出你这麽大的孩子!”   观南镜哈哈哈地笑起来,转过身和他撒娇:“毕竟是悟先生把我做出来的呀!”   五条悟把他的黑发拨到耳后去,微微笑着,没说话。观南镜感觉对方的笑此时有点伤心,但因为他才刚“出生”没多久,笑和伤心在他的认知中好像是两种不一样的东西,不应该被混在一起,所以他只当是自己又搞不懂事,于是没多想,只满眼期盼地看着他问:   “我真的可以上学吗?我会交到朋友吗?大家会不会发现我是假人,就不喜欢我了?”   “一定会交到朋友的。”五条悟捧着他的脸,吻了吻他的额头:“没人会发现你是藕做的,我的手艺可棒了,不是吗?”   不,真实原因其实是他昨天已经对着大家千叮咛万嘱咐,告诉他们万一观南镜掉胳膊掉腿的,他们一定要假装什麽都没发现(…)   观南镜才不知道五条悟背后替他做了什麽,只知道眼睛亮亮地点头:“嗯!”,然后学着昨天看蜡笔小新看到的剧情,扑过来亲了他一口的侧脸。   五条悟:……   “要快快长大啊。”他叹了口气,嘟哝着,感觉这真是种甜蜜的折磨:“什麽时候成年呀……”   但不成年也许才是一件好事。半小时后,当他迈入一年级一班的教室,看着站在台子上身上挂着彩色迎新斜绑带,高高兴兴写名字进行自我介绍,被他的学长学姐们围着喷彩带热烈鼓掌后满脸害羞和惊喜,脸通红眼睛雪亮的观南镜,他又感觉像是回到了十二年前,回到了他把观南镜救出带到高专,却一直故意欺负他的那一天。   那不该是对方人生中的第一个入学日,这个才是。   那也不是他应该度过的校园生活,现在这样的才是。   他想要从头到尾,好好地,充满珍惜地,把他应得的美丽人生,全部都还给他。   他环着手臂,悄悄走到了硝子身边,她和夏油杰正像一对第一天送孩子上幼儿园的爹妈一样举着手机换角度狂拍录像,七海建人则是作为班主任,正在给观南镜发学生证。屋里热闹得离奇,大家甚至没怎麽注意校长先生也跑过来了,要是换平时他肯定要假装委屈地大嚷,此时却只是嘴角挂着笑意看着这一切,过了一会儿才同夏油杰低声问:   “那家夥锁好吧?”   “在图书馆放着呢。”夏油杰也低声回:“用了八个咒灵看他,敢闹直接吃了。”   五条悟高兴地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过一会儿后迎新仪式折腾完了,大家要一起拍大合照,五条悟眼见着观南镜下讲台的时候太紧张了没注意摔了一跤,跌出了一截圆滚滚的腿(…)然后立刻抓住它放了回去(…)又满脸“完蛋了”地抬头看周围(…)   “哎哎,那个桌子拖走——”   “对对,椅子位置也不行,一起弄旁边去。”   “嗯嗯,我来我来。”   非常幸运!大家都在忙,竟然没有人发现!!!   于是观南镜脸上的表情又变成了由衷的“得救啦!”。   五条悟憋笑憋得想死了。   开学第一天比观南镜想象中顺利得多,课程看起来很充分,每一门课他都很好奇要干嘛,学校还在办有史以来的第一个社团:综合体育运动部,观南镜被虎杖悠仁学长带着认真填了表格。大家不知道为什麽,都对他特别友好,二年级的三位学长尤其是,二年级的学姐钉崎野蔷薇对别人都是直接动手的,但一天下来一次都没有打过他,她真的好好哦,观南镜已经发自内心地喜欢上了她。   不过也有例外,和硝子医生一同在医务室工作,好像是负责血液类疑难杂症的胀相先生一直盯着他看,让他好紧张,一开始觉得他是不是看出来他是藕做的假人了,后来又担心是不是自己哪里衣服没穿好惹得他不喜欢,最后又怀疑可能是他的打扮太老土了!得不到脸上有酷炫刺青,还扎着别致发型的胀相先生的认可。   不过除此以外,别的都完美到让观南镜感觉简直难以置信,他们甚至在晚上为他办了一个surprise庆祝他入学的大聚餐!   早上撒到他身上是的各色小彩条,晚上撒是的金银交加的碎片。   观南镜是真的克制不住自己,露出了超级幸福的笑容,差点都要哭了。   “谢谢大家!”他抹眼泪:“第一次见面就这麽友好,你们真好……”   他感动得真情实感,大家的心却像是被针扎一样隐隐作痛了。   观南镜出生还没几天,对世界只有简单的认知和一些不知道为什麽就会忽然从脑子里浮现出来的知识。他在桌边坐下,看到咕噜咕噜冒着芬芳香气的汤汁与漂浮起来的蘑菇,肉和丸子,莫名就知道了这是寿喜烧。今天刚认识的吉野顺平前辈和虎杖悠仁前辈正在继续做丸子往里投放,伏黑惠前辈在一旁打下手,见他过来就给他倒了抹茶牛奶。观南镜看得目不转睛,忍不住惊呼前辈真是太厉害了!   不知道在厨房还是哪里的五条悟隔着门大喊了一声:“不准喊他前辈!”   观南镜:……QAQ   班主任七海建人刚好正脱了西装外套坐他旁边,虽然对方没什麽表情,仿佛很凶,但今天和他相处许久后观南镜就发现他其实对自己近乎有求必应,又是一副异常沉稳可靠的样子,不由得像被娇惯的小孩找到了主心骨一样,捂着嘴小声和他撒娇:“阿……悟先生好小气哦,就这麽喜欢悠仁前辈吗?明明给我喊喊也没关系的吧?”   他却没能得到附和,只是被对方神情复杂地摸了摸头。   三年级的乙骨,狗卷,禅院和熊猫前辈正在一起做甜品,但似乎非常不顺利的样子,一时间惊叫练练,二时间烤箱爆炸了(……)观南镜已经提前看到了那边热力在不正常地运动,还没来得及起身,就看到今天一直很阳光开朗的虎杖悠仁脸上忽然长出了一张嘴,一张嘴……   然后用一个离奇的角度把那些飞出来的黑糊糊蛋糕块都吞了进去!!!   他惊得手里的杯子都拿不住了。   “前,学长……”他颤颤巍巍地指着他的脸:“嘴,嘴……”   “什麽嘴嘴,哪个智障在说话。”咀嚼品味了一下蛋糕的那张嘴像是要被毒死了,非常崩溃地发出了yue的一声。虎杖悠仁满脸镇定地往自己的脸上啪地打了一嘴巴子,乖巧无害地睁着圆滚滚的猫似的眼睛同他说:“没事哦,是我养的咒灵。最近在帮他减肥,所以他总是发癫……”   “小鬼,你他爹——”   那张嘴又被狠狠地殴打了一下,终于消失不说话了。   19根手指连带着宿傩的及身佛体已经被五条悟祓除掉了,具体怎麽回事他也不知道,只知道观南镜的领域结束后,从里面出来的却没有了他,只剩下双眼变成金色的五条悟,对方捞着伏黑惠,身后飘着陌生的灵魂——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夏油杰老师——告诉他们宿傩已经没了,抓住“夏油杰”。   那时候对方已经快逃跑完了,他们这才知道还有换脑子这种奇葩术式,赶紧到处搜罗,结果还是伏黑甚尔抓住了对方——没有咒力的人确实在某种程度来说反而是咒术师的克星,毕竟完全没有办法用常规手段锁定和检测了。   败在非咒术师的手里似乎让那个叫“羂索”的脑子十分破防,据说他一边被硝子医生挖出来一边在破口大骂伏黑甚尔卑鄙无耻。现在他长期放在图书馆了,大家可以去问他各种事情,如果他不愿意回答或者骗人的话就会有咒灵立刻要啃了他。   他也确实已经被啃了一块(…)不然不会这麽老实。   胀相告诉他这是九相图的“父亲”,他和观南镜的“母亲”。   虎杖悠仁不打算承认这一点,也不打算让观南镜知道。   现在他反而变成对方的哥哥了,这让他感到异常温暖。他一下子有了哥哥,有了弟弟,虽然血脉不相联,但悲惨的命运却带着他们走到了一起。   最后只剩下一根宿傩手指,也被他“封印”在了身体里。但他不再需要吞食这种脏东西,为此承受巨大的痛苦了。他只要高高兴兴地活着等着自然死亡,每天打宿傩的嘴就够了,对方是绝对不可能在他的身体里战胜他的意志的,再撒泼也没用。   观南镜十分钦佩的问话打断了他过于发散的思路:“为什麽要减肥呢?他太胖吗?”   宿傩在虎杖悠仁的身体里大喊我要活吃了他爹。   他爹现在是五条校长,你是真想死啊。虎杖悠仁一边在心里无情吐槽一边绽放笑容和观南镜讲:“是的!所以我在帮他尝试绝食减肥!”   我杀了你!宿傩又在他身体里大喊。   你想得美。   虎杖悠仁乐死了。   他们吃了一顿非常丰盛的晚餐。大家都告别离开,各回各的宿舍后,他和五条悟还有家入硝子一起去了后院,蹲在池塘边看夏油杰。他的身体好像也在用藕修复,虽然出来的比观南镜早,但每天还要回来泡一泡,观南镜问他是需要长哪里,他总是认真回答说长脑子,惹得观南镜笑得停不下来,感觉他太幽默了。他晚餐时和七海建人坐在一起,也许多说了一会儿话,对方就被五条悟赶走了!   观南镜气鼓鼓地和夏油杰抱怨这件事,学了昨天刚熬夜看的电视剧里的时髦台词:“他是封建专制大家长!”   五条悟崩溃的声音传来:“都说了我不是你爹!”   观南镜原以为夏油杰会站在自己这一边,谁知道对方也很微妙地问他:“就这麽喜欢七海老师吗?”   他的眉头可怜巴巴地蹙了起来,轻轻抬眼皮看他,又垂下去,小声说:“我也会给镜上课的……”   观南镜被他迷惑得立刻倒戈了:“不,我还是最喜欢杰先生了!”   “开除,我它妈要把你们都给彻底开除。”五条悟往池塘里丢石头,被夏油杰笑着躲开。   “看到七海先生的时候,我总觉得过一会儿还会有别人也来,和我们坐在一起……我真的好奇怪哦。”镜撅着嘴巴说:“这是不是做莲藕人的后遗症?”   五条悟僵硬着不说话,硝子用手拨动着水面,不紧不慢地哄他:“当然不是啦,你看杰就很好嘛,对不对,杰?”   水里的夏油杰就冲着他们笑,往池边走近了点,从水里捞残荷给他看。观南镜也笑,替他绾青丝,又伸出手来从他苍白宽大的掌心拈走湿漉漉的花瓣,贴到他额头美滋滋地说:“杰先生怎麽这麽好看啊,这麽端正,简直是佛祖相嘛——”   五条悟终于忍无可忍,今日溺爱额度用完,从旁边揪住他的脸:“真佛祖在身边你不拜,你喜欢假的狐狸精?你真是不一般的没品味啊,小混球。”   “硝子医生……咕噜咕噜,咕噜呜噜……(救我,救我!)”   硝子回想起涩谷事件结束后经过了三四个月,他们才完成了漫长的清算和打扫,完成了对偏转堕落的世界秩序的“校正”。他们一起忙了通宵,去阳台上抽个烟,家入硝子那时问他:“接下来,我们该怎麽办呢?”   “好的世界是什麽样,我从来都不知道。”   他的头发又被风吹起,淩晨的太阳从天边升高,照亮他两只空空的眼眶,而后才随意用咒力填补进了血肉,仿佛一如往初的一双美丽的眼,但硝子知道六眼已彻底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但,先从创造一个能让孩子们高兴长大的世界开始吧。”   “没人应该在十六七岁失去爱。”   感受到她复杂的目光,五条悟转过头来,非常平静地和她说:“别这麽看着我,硝子。镜现在是我新的眼睛了。”   五条悟挖了自己的一只眼填进了观南镜行将消逝的灵魂中,叫他不至原地溃散。   他的心做了他的“眼”,他的眼做了他的“心”。   家入硝子觉得这是自己见过最悲伤,最悲伤的交换。   但现在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微笑着伸出手来,英勇地拔烟相助:“我来挠他痒痒,镜快跑镜快跑——”   “喂!!!硝子!!怎麽可以这麽对我!!!——”   尖叫和欢笑声在庭院中响起,随着噗通一声,观南镜躲着躲着也掉进了池塘里,被夏油杰温柔地托了起来,一口水都没呛到,高高兴兴地趴在他怀里,看岸上五条悟向家入硝子举手投降。   ————————   完结篇开始啦!主要讲镜的幸福校园生活(但逐渐奇怪为什麽大家好像都认识他),最后也许想起了一切,也许没有想起的故事(妈咪们先猜猜吧哈哈哈哈哈哈)其实回看了昨天的那章感觉还能写得更详实更流畅点,但nina现在的心情好像已经和开文时候不一样了,根本不想写你来我往大战三百回合,只想写日常生活啊啊啊啊啊啊(抱头)完结篇我保证是酸酸甜甜一点都不虐的!最心爱的篇章2.0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刚开个头就写得好开心!希望妈咪们也能看得开心!评论都有红包包,会收到静静来信哈哈哈哈哈,我们明天见啾咪啾咪 第72章 完结篇(2)   观南镜的校园生活就这麽正式开始了。   学校里的一切都太棒了,在他心里简直是就是美好的化身。而且不知道为什麽,可能是五条悟制作他的时候多加入一点美妙的智商,观南镜感觉自己是真的可聪明了——这些课他像是都学过一样,念书念着念着就能想起来!   只有数学他好像学得一般般,不太能触发这种灵性,但别的都挺好的,特别是国文和历史课,他背得特别快,简直像活过一次一样,实在神奇。他忍不住在晚上拿着这个事和五条悟还有夏油杰撒娇,他们俩都问他如果是真的活过一次该怎麽办。   这问题好复杂啊,观南镜躺在夏油杰的腿上折千纸鹤玩呢——最近这东西在学校内莫名流行起来了,大家一边笑话彼此老土一边猛猛折,据说京都高专来玩的东堂学长给虎杖悠仁送了一巨罐千纸鹤作为他们友情的象征——闻言不由得停了手,认真思索起来。   “那我肯定不喜欢之前的日子吧?”观南镜猜测:“不然我怎麽会死了呢?”   五条悟心都要碎了,好想告诉他你喜欢的,你喜欢你的生命,喜欢我,喜欢他,你是被人害了才没命的。但夏油杰已经摸了摸他的头发,温柔地笑着说:“那我们就不要想起来啦!好不好?”   观南镜被他们说得感觉自己真的有过什麽神奇的上一段人生似的,开心地笑了起来,缠着夏油杰让他拿自己做主角编故事。夏油杰便真的替他编了:“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扫地的小男孩,叫观南镜。还在读高中的夏油杰和五条悟把他带到了身边,他会喊他们前辈……”   观南镜听入迷了,这是个非常精彩和美好的青春校园冒险故事,但他却不知道为什麽,不知不觉难过了起来,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夏油杰停了下来,问他是不喜欢这个故事吗?观南镜啜泣着说不是,这肯定不是我的事情,如果是我的人生,我肯定舍不得忘记的,一点点都舍不得。   五条悟不让夏油杰继续讲故事了,把他搂过来哄哄。观南镜又开始感觉他是爸爸,很依恋地把脸贴在他的衣领上,环着他的腰没完没了地撒娇。过了一会儿对方问:   “你是不是在用我的衣服擦鼻涕?!”   观南镜一下子不哭了,咯咯咯地笑了起来,飞快地爬着往夏油杰身后躲。   他的伤心来得这麽快,也走得那麽快,第二天就好像完全忘记昨晚聊过的事了,忙着和他们俩还有得了闲加入进来说话的家入硝子炫耀自己伪装得特别好:   “今天打棒球的时候,我左边的胳膊不小心掉了!但我立刻指着天上说:看,全垒打,然后一下子把胳膊捡起来装好了,大家果然都没发现,就连忧太前辈都没发现。我是不是超级聪明?”   结果他们的反应完全不是他想象中那样,硝子笑得把嘴里酒都吐了,趴在小案几上咳嗽,只有夏油杰点头夸了他真的很棒,要替他看看胳膊,五条悟在意的又是偏题的事:   “你什麽时候都管他叫忧太了?不许不许。”   观南镜能察觉到一点五条悟最喜欢乙骨忧太和虎杖悠仁,或者说对他们俩的关注下意识地就比对别人多一些。可是,可是他们都没有喊他阿爸,也不是他生的(划掉)做出来的!观南镜有点吃醋了,他觉得五条悟好像不允许他离学长们太近似的,可他还不知道该怎麽表达这种复杂的情绪,气得在地上滚了两圈,差点没把头滚掉了才老实了。   他最近会在打棒球是因为参与了学校的第一个社团:综合体育运动部。现在每个学生每周的“外勤实习”项目是一周1-2次,闲暇比起从前大大增加了,所以大家几乎每天都能全员到齐开展社团活动。之所以叫综合体育运动部,是因为全员运动健将,每天换一个花样玩可以到学期结束都不重复,他们在里面随着人数搞田径,搞棒球,打篮球,还有游泳,只踢不了正式的足球赛事,因为把京都高专的学生都抓来也凑不够22人踢足球。   但长得还不是非常完善,关节处生成的联系还不紧密的观南镜要一直参加就有点傻眼了:他不光是掉胳膊掉腿的问题,他他他,他好像运动天赋特别差!   社团的指导老师是伏黑惠的爸爸伏黑甚尔,伏黑惠的姐姐津美纪也偶尔会过来,给他们做运动科普,替他们送营养品,做一些按摩或动作指导。她好像正在考大学,以后打算从事理疗师职业,所以经常会来拜访家入硝子。就和大家一样,观南镜感觉她不知道为什麽也特别关照自己,每一次别人领到的可能只有清苦的汤,他却会得到专属的一大盒甜品,放满了精巧的蛋糕和各式各样的甜牛奶。   观南镜喜欢得不得了……他觉得自己是孩子像阿爸,也就是像五条悟,所以喜欢吃甜食。奇怪的是一直被别人描述如何如何爱吃甜的五条悟反而对甜品看起来也就那样,更多的时候只是问他喜欢吃什麽,然后高高兴兴地撑着脸看他吃一大堆罢了。   “谢谢津美纪姐姐。”他又要感动得热泪盈眶了:“怎麽对我这麽好呀!”   “因为镜是最小的孩子嘛。”津美纪微笑着合理解释:“我也有告诉惠要多照顾你哦。”   毕竟以前是你照顾他更多呢,她温柔地想。但下一刻观南镜的话就打破了这种温情的氛围,他很耿直很大声地说:“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惠前辈暗恋我——”   毕竟电视剧里都是这麽演的。   在很远处喝水的学长学姐们却还是都准确听见了,纷纷呛水,然后哈哈哈狂笑着推搡伏黑惠起哄,把对方惹得脸红得快炸了。   “我没有!”他崩溃地嚷嚷。   尽管此时他表现得像是恨不得用影子把自己裹起来,来和观南镜划清界限,但第二天他又酷酷地别过脸,在上课前往“学弟”的课桌前一站,给他放草莓牛奶了。   “喏,今天的。”   钉崎野蔷薇对此的评价是:“你被当成暗恋是活该的……”   总之说回社团。因为体育素质太差,完全适应不了学长学姐们强度堪比作战的体育运动,兼喜欢掉胳膊掉腿,害得伏黑甚尔不止一次把他夹走放到台子上蹲下来替他装腿(…)还要被他天真烂漫地盯着看,问“老师你肌肉好漂亮啊,我也能练成这样吗,我能摸摸吗” (…)性格里绝对没有“耐心奶娃”这一块的指导老师很快就爆炸了,在某个黄昏把观南镜一路夹到了校长办公室,丢给正在戴金边眼镜看文档的五条悟:   “他不许天天去社团了,一周最多两天!”   观南镜抱着五条悟哭了一晚上,让他弄些大点的藕给他做骨头,好让他长得又高又壮,长出很多肌肉来,像伏黑甚尔老师一样。   这次连夏油杰都没有赞同和溺爱他了,他忙着和硝子一起在旁边笑得趴在垫子上起不来。   被“排挤”出了社团的观南镜只能在放学后看学长学姐们在操场集合,一边在晚风和夕阳中趴在看台上写作业,一边看他们美美地玩游戏,虽然偶尔也会把彼此的骨头弄断了或者不小心打出巨大淤青(…)但也还是很美的嘛。看了几天后他就开始给自己找新的事情做,一开始他本能地想要去医务室找硝子医生,不知道为什麽他感觉这个选择让自己很熟悉,很亲切,但每次刚迈进医务室的时候,那个总是盯着他看的可怕的胀相先生就会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手里抱着一个奇怪的大包裹!然后像是想抓无辜小猫的猎人一样步步逼近!   配上他阴沉沉的脸和极端专注的眼神,观南镜一下子就被吓跑了,连带着也不敢到医务室来,因为反正晚上他时不时就能在五条悟屋里见到硝子来喝酒的。   虎杖悠仁隔了一周后在午饭时看大哥浑身冒着萎靡气息,捂着脸和他说弟弟不喜欢他,笑得差点没晕过去。   “大哥你慢点来嘛。”他安慰道:“镜现在又不知道我们是兄弟关系。”   这一声哥哥仿佛治愈了胀相身上所有的阴霾,搞得他全心全意,感动得简直面目扭曲地盯着虎杖悠仁看,一张好好的帅哥脸硬是有了变态弟控的感觉(…)虎杖悠仁不由得放下了筷子,小声说:“对,就是先别这麽看镜啦——”   进入医务室未果后,观南镜最终找到了最适合他的课后活动,那就是跟着班主任七海建人去图书馆读书。对方似乎很喜欢阅读,告诉他自己想读这些书很多年了,一直都没有时间,在任务里遇到意外差点死了时都还在后悔。虽然看起来很严肃,但他对观南镜总是很溺爱,愿意脱掉总是整整齐齐的西装外套,调整西服衬衫袖口和紧身马甲,把他举起来去看特别高的架子上的书。观南镜都不好意思告诉老师自己不是那麽好奇书,只是喜欢和他玩举高高……   关于图书管里那个被判了无期徒刑,不回答问题就会被咬的脑子,观南镜已经好奇非常久了,据说前辈们的历史作业又不会的都可以跑来找它问,很快就能写完,可是不知道为什麽,也许又是因为他是一年级生,那个神奇大脑并不对他开放,只有和七海建人一起来的时候,他才能接近那个局域,但有一次他只是探头探脑看了一眼,刚和那个脑子对上眼神,一只大手就伸了过来,挡住了他的眼睛。   “不要和他说话。”七海建人低声说:“那是个很危险的封印物。”   观南镜不好奇大脑了,而是贴着老师带着淡淡古龙水苦香的手,很好奇地顺势把下巴放了上去,像是一只在玩托脸挑战的乖狗狗一样,高兴得并不存在的尾巴仿佛都晃了晃。被他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操作惊到的七海建人耳根一下红了,愣了几秒后才把手掌缩了回去,指尖无措地捏了捏,从口袋里翻找出眼镜布来在桌下悄悄擦手:   “下,下次不可以这样。”   老师脸红了!他好像不太常这样。   观南镜莫名感觉好好玩,面上乖乖答应了,心里却想着下次还要来。   直到他们已经连续来了一个月,他才终于在七海建人出去急接个电话的时候找到了空隙,一下子扑到了那个脑子旁边,激动地想看看他到底是个什麽玩意。在层层封印捆绑和咒灵看守下,这个大脑确实是很老实的,一动也动不了,但看到他仿佛也很激动似的,还没等他像是说“大脑大脑告诉我谁是悟先生在学校里最喜欢的人”这类问题,对方就热情地在沟沟壑壑上张开了一张甚至有牙齿的嘴巴:   “其实……我是你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观南镜的尖叫声划破了整个楼层。   他得了图书馆恐惧症了,连这栋楼都不敢踏入,在五条悟怀里哭了三天才好。不过因为发现只要他一哭,对方就心疼得像什麽似的,连晚上都陪着他,观南镜又不那麽难过了。   我就说阿爸最喜欢我了嘛!   他高高兴兴地在夜里一翻身,无视了身边人骤然僵硬的身体,像个小八爪鱼一样美美地缠上去。   ————————   啊啊啊这张写得好开心哈哈哈哈……镜的性格在完结篇会更活泼幼稚点,一方面是他其实本来就是这个性格,第一世管得住自己是因为成长底色太晦涩了,他就总是怯怯的。另一方面是受到了5的性格影响,他们俩现在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所以(。)评论都有红包包!爱妈咪们!亲亲亲亲亲明天见 第73章 完结篇(3)   不知道是青春校园偶像剧还是高校漫画看多了,天一日日冷下来,观南镜却感觉自己总是在思考恋爱话题。   这份思索是从关掉爱情电视剧,推开窗户发现快冬眠的松鼠们在攒松果的路上都情不自禁缠缠绵绵接吻开始的(…)虽然他是个莲藕人,但最近越长越好了,胳膊腿拽都拽不掉呢,晚上洗澡的时候脱光了站在镜子前,观南镜能看自己好久,每天都感觉更新奇一点。   自己看完了还不够,他还要跑到五条悟的房间里去,卷起裤子让他看自己小腿抽长的美丽弧线,拉起上衣叫他看腰窝,要不是对方拦着他还想扒拉裤子让他看自己屁股好像变翘翘了:“我真的好像人!”   “你就是人啊宝宝。”五条悟在那儿闭眼念清心咒:“你最漂亮了,会越来越漂亮的。”   “你怎麽知道的!”观南镜好惊讶。   此时此刻他脑子里还没有清晰的恋爱概念,最多是知道自己在生长发育。直到他撞见了禅院真希学姐和她的双胞胎妹妹在楼梯间热辣打啵。   真希学姐在去年不幸脸上添了一道过大的疤,索性剃了寸头,摘了眼镜,酷得不得了,帅得能让伏黑甚尔都挑眉点头,扭头跟伏黑惠说我堂妹好像才是我理想的儿子,被对方很是孝顺地暴打,告诉他而你永远不是我理想的爹。据说上次下山除个咒灵,她甚至惹得一个女子学校的女生都眼含秋波地向她缓缓摸去。反正同行的狗卷学长回来时像是遭受了重大冲击,本来就贫瘠的语言表达更加雪上加霜,一整天都没说出一个完整单词。   她妹妹是个喜欢穿紧身长裙的漂亮女孩,尽管长着同一张精致的脸,但人们永远不会把她和姐姐搞混淆的。不知道是不是姐姐被一个女子校的dk们摸了个遍的事情刺激到了她的精神,她硬是找了借口说是挂名到东京实习办事,实际上现在咒术师们事情很少,她自然每日厮混在学校里,像个挂件一样挂在她姐姐身上,阻止任何男的女的莲藕做的向姐姐靠近。   观南镜原本感觉姐妹情深真好,还去缠着五条悟让他再做一个兄弟给他,他也要双胞胎,被对方捏着脸笑话:“我可做不了了,我只有一双眼睛,都给你了呀。一个人只能有一个心肝宝贝,知不知道?”   观南镜没能参悟这句话的深意,但感觉到五条悟是在表达对他的偏爱,就傻乎乎地高兴了,忘记什麽要双胞胎的事。   “我是阿爸的‘心上人’吗?”他趴在五条悟怀里,满脸期待地又说着错误的词。   你就是我的心啊。   五条悟没法回答,只轻轻吻他柔软的鬓发。   总之在羡慕一会儿血缘关系带来的姐妹情后(并拒绝了胀相先生说‘我可以给你当哥哥’的扮演提议,被他吓跑),观南镜其实已经把这件事当成常态,不那麽在意了。就在这种朴素纯洁的心理中,他毫无预料地在追蝴蝶的时候冲进了过于偏僻的走廊,然后看到真依正把她姐姐按在门上狂甩嘴唇。   他连尖叫都叫不出声,直接灵魂出窍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逃跑的。   两位学姐好像并没有介意他偷看了一下,也有可能是她们亲得太忘我了,根本没注意到他(。)   观南镜在这一天里被不知道多少人问了他怎麽了,他全部心事重重地摇头否认说没事。他确实是没事,但过于直接地目睹身边人接吻还是给他幼小的心灵带来的巨大的冲击,搞得他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第一次对抽象的生理卫生知识课产生了具象的认知,那就是虽然大家关系都很好,但有的人和有的人关系会变得更好,那时他们就会亲吻,互相摸,等等等等。   此时此刻,在观南镜的心中生发出的不是对爱情关系特殊性,的羞涩和渴望,而是对这种特殊性产生了深深的恐惧。他原以为自己和大家已经是很亲密,近乎永远不会变的关系,可实际上原来他只是一个“普通朋友”, “普通学生”, “阿爸做的普通小人”,根本不能永远占有最喜欢的人,等到他们能找到接吻的对象,就全都不会理他了!   就算他能找到一个最亲密的人,可是别人还是会一样离开的,一样。   为什麽大家要亲嘴?大家就不能一直都是所有人都在一起,不要搞两人小团体吗?   他甚至这才想到学长学姐们也会毕业,毕业后就不在这个学校里,不会每天和他一起吃饭,说话和玩耍了。也许五条悟有一天也会找个恋人亲嘴生小孩,那可是真的血脉相连的孩子,和他这种不一样。他真的不是人!没有真的爸爸,没有真的妈妈(图书馆里还有个疯癫的脑子要当他妈妈,观南镜觉得还是不如没有的好),原来他感受到的家庭般的氛围是虚假的,大家迟早会有各自真的小家庭。   一种不知道从何而来的被抛弃的恐惧让观南镜大半夜抱着被子蜷成小虾米,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和别的学生不一样,他因为还固定需要泡池子长身体,依然住在五条悟的套屋中,就睡在他隔壁,情况一样的夏油杰也经常在这边留宿。此时哭了没一会儿,两个长辈就披着衣服来敲他的门了。观南镜本能地为自己应该又很奇怪的想法难为情,抹着脸哽咽着说没事,只是做噩梦了,叫他们别进来,可他说话要是管用的话他就不是被监管的青少年了——   “做什麽噩梦了?”   夏油杰去点香,观南镜缩在五条悟怀里,又像小考拉抱树枝一样抱着他,忘了刚刚还要逞强:“梦到悟先生结婚了,杰先生也结婚了,大家全部都结婚了,没有人和我在一起了!”   他委屈得很,说着又要哭。没人哄就坚强,有人哄就来娇脾气了,大概是每个人都避免不的儿童心理。这一会儿观南镜就是被五条悟抱得三分伤心发作成十分了,可怜巴巴地揪着他的衣袖,哭得无声无息的,绿眼睛像是朦胧的油画池塘似的深深浅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遇到了什麽天大的伤心事。   哎呦。   十几年前是懂事到让人手足无措,受多大委屈都不知道哭也不知道抱怨;现在是娇气得让人手足无措,什麽事都没有就这样哭成小泪人。   五条悟感觉自己上辈子一定是欠了观南镜巨大的债,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没有人要结婚!”他赶紧说:“咒术师大多注孤身的,真的。”   观南镜知道他在安慰自己,却还是没有被安慰到,只觉得更烦恼了,泪水默默地从脸上流下去,十个人来看了他这样有十一个要义愤填膺地指责五条悟真是坏得很(?)夏油杰点了香,又倒了蜂蜜水,从后面搂着他的腰把人摘了下来,让他先喝水,替他擦掉脸上的水渍,又理好了头发。   虽然哭是要哭的,但是,但是有甜甜的水递到嘴巴下面,那还是要先喝一下……   看他还挂着幼稚的泪,又满脸认真地在这儿两手捧着杯子很是神圣地咕嘟咕嘟喝糖水,夏油杰废了好大的劲才忍住没笑。喝了甜的观南镜“表演”的劲头就小了很多,主要是他现在是个很简单的小孩,刚刚人不在旁边他胡思乱想难过,现在又被搂着,他就安心了,乱七八糟的思绪仿佛被温暖的怀抱隔离在了外头。   五条悟和夏油杰分侧躺在他两边,又和他说了会儿话。   夏油杰不说什麽未来的事,只拍着他的背轻轻问:“怎麽会梦到这个的?又乱看电视剧啦。”   观南镜忍了忍,还是没说出撞见真希姐妹俩打啵的事,万一人家还不想让别人知道呢(虽然过了两个月他才发现只有他真的是发现得最迟的那个笨蛋),只是把脸埋他怀里:“就是梦到了嘛,杰先生就不会做噩梦吗?”   “会的,经常会。”夏油杰轻声说。   观南镜反而真的有点好奇了:“是什麽?”   五条悟的眼神紧了紧,在月光下像是幽暗的湖,冲着夏油杰传递着“别乱说话”的意思。但披着黑发的高大男人只是不紧不慢地摸着观南镜的脑袋,依然很坦诚地说:“怕白天的事都是在做梦,怕噩梦才是真的呢。”   “哈哈哈哈哈哈,杰先生和悟先生怎麽一模一样呀。”观南镜天真无邪地说:“我刚醒的时候,阿爸也又一次半夜跑过来,他做噩梦梦到我不见了……”   说着他就翻过身来看五条悟:“我这麽大一个人,用了好多好多藕呢,怎麽会不见了呢?”   对方极轻地嗯了一声,一只手撑着头认真看着他,另一只手极其克制地摸了摸他的脸,骨节分明的小拇指划过他脸侧的姿态比蝴蝶落上一朵花还柔和。他用尽全力克制自己不要把观南镜强行死死搂进怀里,那样甚至可能会勒坏他。他决心要光亮,要温柔,要沉稳,不允许自己有任何不能解释的晦涩幽暗的情绪流露,夏油杰脸庞上沾染的阴影并不比他浅薄,但对方握着观南镜手轻轻放回被子里的样子只比他装得更好。   仿佛他们真是,无暇如日如月的长辈。   “不会离开你的,乖。”夏油杰俯身,黑发垂落在苍白瘦削的锁骨里,薄薄的嘴唇倾诉模糊爱语:“永远在一起。”   观南镜对这种旁边有暗漩转动的感觉就是没有感觉,毕竟他现在很笨。被围着哄,他高兴得很呢,像被放在小船里,飘在平静的水上似的,一会儿就睡着了,手里还握着夏油杰的拇指。   真的是孩子样。   可真正沉入梦里,他却真的梦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梦到了五条悟和夏油杰,但是他从没见过的年轻版,他还梦到和不知道是谁在洗漱室里亲嘴……嗯???   早上醒的时候,他好糊涂地摸着自己的头发,隐隐约约感觉梦很重要,却又一下子短路似的想不起来。早餐厅很热闹,观南镜什麽蛋白质维生素都不爱吃,全拿了甜糕点,一个阴影落到他面前,他一抬头看见乙骨忧太温柔的下垂眼和手中放着新鲜煎薄牛肉的碟子:   “记得吃肉。”   这一刻,他脑子里的记忆被关键词触发了,好像想起一些什麽!什麽来着!对了,他们好像都说乙骨前辈很懂纯爱,纯爱,爱,爱就会亲嘴,亲嘴!啊!原来昨天梦到了和不知道是谁接吻来着!   观南镜赶紧拉住他的手腕不让走:“前辈,你是不是很会接吻?教教我,教教我——”   他希望对方能给他描述一下,最好像老师一样,写个笔记,画个示例图,这样也许他就能回忆得更清楚了。   一刹那,整个早餐厅好像都寂静了下来。   乙骨忧太:??!!!!   他感觉自己灵魂出窍了。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有和骨子哥的感情线,镜单纯迫害身边的每一个人(是)妈咪们今天有开开心心的吗?希望妈咪们能开心!这本书应该在下周四前会完结,因为nina已经申了完结榜,给自己一点压力,压力就是动力,这一周我一定要努力写完啊啊啊啊啊。这一本其实已经比想象中长了一点,但真的要完结了忽然又好迷茫,感觉其实又是短短的。不过快要写完就不想啦!完全就是冲动开文写了点xp,完整写完还能有这麽多妈咪看,已经很满足了!评论都有红包包,明天见妈咪们,啾咪啾咪 第74章 完结篇(4)   在观南镜惊世一问的当天下午,在读最优生,咒术世界中最年轻的特级咒术师,乙骨忧太就光速被派遣出差了(…)虽然知道这中间也不一定有必然的联系,但熊猫还是趴在书桌上砸桌子笑了半个小时,一整个为自己丰富多彩的校园生活干杯的大动作。他同级的狗卷同学因为咒术是“言灵”,而且是被动发动无法自控,所以日常生活中会控制自己只说特定的几个饭团词汇。观南镜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入学仪式上,对方一边鼓掌,一边眨巴着长睫毛的圆眼睛和他说“腌鱼子!”,意思大概是好耶!   现在他正在苦恼地摇头说“木鱼花”,指的是他感觉这件事情不行,表达了对乙骨忧太深深的同情。   禅院真希没怎麽关心这事,忙着和她妹斗嘴说话,但她们俩说着说着就又要搂到一起去,看得熊猫直捂眼睛,但露指缝。今天教室里还多出的人是东堂葵,他大概是借鉴了禅院真依的操作,也跑到了东京来待一段时间,理由非常直白,那就是他想要和好兄弟虎杖悠仁一起出任务,一起过幸福的校园生活。   顺便能多看两眼他在追的爱豆!东京生活真是太幸福了!   虽然听说这让医务室的胀相先生很生气,但东堂葵自己显然是毫无知觉的,甚至对对方非常热情,也跟着虎杖悠仁一起喊大哥,仿佛一个身高两米毫无廉耻的上门弟媳(不是),让胀相看了就想昏厥。但观南镜非常喜欢他,东堂葵的术式“不义游戏”不仅是作战杀敌的奇招,用来真的玩游戏也是神技,他能和对方玩一个下午都不腻,体会毫无预兆,下一秒出现在各种意想不到地方的神奇感受,情不自禁地发出惊呼和欢笑。   我们高专生有自己跳楼机。jpg   原本的高专校长,也是熊猫的爸爸夜蛾正道先生现在已正式退休,据说主页变成了手工玩偶大师,在社交媒体上很受欢迎,在各种漫展上成为热门嘉宾。观南镜都开学两个多月了才见到他,不知道为什麽感觉他虽然长得壮如山,脸黑似铁锅,但看起来很亲切的样子,笑着同他问好,问他五条悟做莲藕人的技巧是不是从他那里学来的。   “看,先生,我是个成功品,对吧?”他还高高兴兴地转了圈给他展示。   夜蛾正道没答话,只是摸了摸他的头。   最近忙着思考恋爱问题的同时,观南镜还在觉得他应该趁着马上新年新气象,自己搬出去到宿舍区和学长学姐们住在一起,不能再住在五条悟的房间里了,那样显得他很像是没断奶。这个意见让对方勃然大怒,就差没掀起上衣问你什麽时候吃过我一口奶了现在就要跑!他们俩的关系最近完全颠倒了过来,之前是观南镜天天阿爸长阿爸短心里动不动就吃醋往他身上黏,现在却变成了五条悟看每一个人都像是在看预谋夺走他小宝的可恶仇人(……)   乙骨忧太成了第一个倒霉蛋,真的好想热泪盈眶地大喊三声冤枉。他只庆幸真正的里香早就离开了,否则握他手的观南镜恐怕小命不保。可尽管他已被立刻“流放”,观南镜和五条悟的“家庭战争”却还没结束。虽然不在学生宿舍一起,但反正他们现在也住在高专,离得根本没多远,观南镜打算先斩后奏先搬家,家里阿爸不倒外面学长飘飘,阿嚏,怎麽说起来有点怪怪的,不管了!反正他跑去学生宿舍区先踩了点,惊讶地发现自己像是天生就属于这里似的,一切都感觉异常亲切和熟悉,哇,这走廊,哇,这庭院,哇,这大梨树,哇……   停在一间空房屋前,他怔愣住了:这间屋子的门上竟然写着他的名字。   这学校里还有第二个叫观南镜的人吗?显然是没有了。   难道五条悟嘴上和他吵架,心里却已经拗不过他,给他安排了房间吗?但观南镜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告诉他不是。他踌躇了一会儿,本能地想要去问别人真是怎麽回事,又本能地不想要或者是不敢要问,只是推门进去。   竟然能打开,轻易得很,仿佛原主人还在住,只是短暂地出门一下。   屋里的一切都有种真实到不真实的感觉,仿佛是某种梦核,仿佛是一段空间被抽出来固定在了这里,十几年后又被人误入打开。观南镜迷茫地看着四周,看着许多熟悉的,感觉是五条悟会喜欢的但又有种老风格的家具,看着整洁的书桌上放着零几年版本的高中教科书,翻开笔记本,吓得手一哆嗦就把本子丢了出去——上面竟然是他自己的笔记,在做数学题,连犯难的地方都一模一样。   桌角放着一个白白的老式游戏机,和他现在用的新红蓝掌机不能比,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拿了起来,思考着这个总该没电了,一按却能按得开,更可怕的是密码依然和他现在用的一样。他抿紧嘴唇,翻动看到游玩时间最长的游戏是动物森友会,于是点了进去,主角操控的小人在十几年没上岛后头发已经完全炸开了,家里也跑着蟑螂,要冲来冲去把它们踩成小幽灵。一出门看到邮箱中闪着蓝光,点开看是近上千封邮件,小动物们再怎麽写也写不了这麽多,随意点开最上面的一封看看来信人是谁,观南镜彻底凝固了:   “生日快乐,镜。   好想你,这麽多年来最想你的一次。   但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想到这里,也是这麽多年来终于不难过的一次。   有很多话想要对你说。   这次见面的时候,一定会对你说,一定会。”   落款人竟然是夏油杰,时间是前年的平安夜。   这一切有点过于恐怖了,观南镜感觉头疼得愈发厉害,惊恐得一塌糊涂。他手发抖地把东西全都规整好,又拉开衣柜去看,发现了好几套制式和他现在身上穿的一模一样,只是材料和纽扣图案稍做改变的高专制服,死死捂住嘴才把惊恐的尖叫挡进了嘴里。剩下的一些裙子不知道是哪来的,他明明是个男生才对,可这些衣服看着又实在眼熟。继续往下翻,在衣柜下的六个抽屉里也收着一些杂物,大多是礼物的包装纸,他一张一张翻过去,忽然注意到其中一张朴素爱心花纹的包装纸背面有字,展开褶皱自己看,正中间写着:   送友情巧克力还夹着这种小心思,真让人抱歉啊。可写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写什麽,说到底,我不敢要你做我的恋人,只希望你快乐。*   没有落款,可观南镜来来回回看着这个纸,却感觉自己仿佛能想起来是谁送的……不,想不起来……怎麽可能知道呢,我根本没住过这里,根本没收到礼物,根本没有这些东西啊……不,它们不是我的……   那它们是谁的?   想到门口牌子上贴着的那个“观南镜”,他抱着胳膊蹲在这里,终于克制不住地恐怖地叫喊了一声。   难道我根本不是观南镜?   真的观南镜已经死了,可是阿爸……可是五条先生太思念他了,就拿莲藕做了一个我出来,睹“物”思人,是这样的吗?   杰先生也不是真的喜欢我,七海先生也不是真的喜欢我,他们都是拿我当,当那什麽代餐!   他看过的最起码五六个都市替身恋爱剧的恨海情天狗血剧情全翻滚了上来,观南镜不叫了,变成伤心难过地哭出了声。   今天下课后他没有去操场上看前辈们做运动,也没有去找七海建人一起读书。对方绕了一圈找他,最后敲了夏油杰的门问观南镜在不在这儿,依然只得到了否定的答复:   “奇了怪了,也不在五条前辈那儿。”   夏油杰蹙起眉头,放下手里的笔:“我回去看看。”   在观南镜现在的房间里,他也没找到他,心头都本能沉下去了。几乎要把咒灵都放出来:不可能,现在这个高专里最安全了,不会的,不会的,不可能……然而再打开他自己的房间,一切ptsd发作的惊恐却又在美丽的夕阳中,随着正趴在那儿嘟着个嘴看地理书的观南镜落回了他的胸腔。   橙子般的光把他的脸照得金灿灿的,和他记忆中没有分毫差别,甚至更娇嫩娇气了些。观南镜一抬头看到他,依然趴着,只说了一声:   “你回来啦?”   他是还在闹别扭呢,连一声“杰先生”都不肯叫,又为自己的不礼貌而不好意思,语气怪得不行。夏油杰却感觉鼻腔在猛得发酸,无大踏步冲进来,观南镜还以为自己要因为这麽没形状没礼貌挨教训了,有点惊慌地一骨碌爬起来……   然而却被对方死死抱住了。   他的不懂夏油杰为什麽这麽爱用檀香,以为他是虔诚信佛,又看不太出来。此时被这麽紧紧嵌在他怀里,感觉像是被泡进了某种苦涩的水中喘不上气,呜咽着好不容易伸出一只手来,瓮声瓮气地说喘不上气了,这才被慢慢松开。   夏油杰戴着玉扳指的手捧着他的脸一遍遍看,一遍遍摸,再患得患失地搂进怀里感受他是真实存在的,几乎感觉自己的心脏在来回地粉碎和重造。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足够镇定,足够忘记之前的痛苦和恐惧,在观南镜面前永远露出阳光灿烂的何须,但他其实做不到,对方只是平平无奇地早点回家躲在了房间里都能吓坏他。他知道自己这样的表现太反常了,努力平复颤抖,环紧观南镜的腰,把脸埋在他颈窝里,轻声说对不起。   观南镜本能地感觉他好可怜啊!心疼死了心疼死了,漂亮的杰先生不准难过,张嘴就要哄他,心情却又忽然低落。   谁知道夏油杰在找的是谁嘛!他是不是觉得代餐也跑了,想起来失去正主的难过,所以才这麽紧张的啊?观南镜越发委屈,想到自己连个名字都没有,连个名字都得是继承别人的!不高兴地揪了一把夏油杰的背,非常遗憾,没有揪动(…)   他感觉更气了:“坏蛋!”   “嗯。”他这麽无厘头地发难,夏油杰却也毫无道理地全盘认错,低声说:“都是我不好。”   “你哪里不好?”观南镜机敏地问。   夏油杰说不出话了,他送开手,再看了他一会儿,眼角甚至挂上了红,弥漫起水雾:“我哪里都不好。”   他悔恨得要命,他也真的去死了。   他以为死亡可以带给他平静,然而却只是让他失去了自己的身体,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人占据自己的肢体,占据观南镜。   总是穿着灰色衣服缩在沙发上,眼神空空的观南镜。   又一次被碾碎失去记忆,跌跌撞撞从他身边苏醒的观南镜。   会在高烧时模模糊糊地跨过命运的诅咒,本能地流着泪问他“前辈,你来救我了吗”的观南镜。在他清醒时,他是绝对不会这样说的,永远都不会,因为他从来不舍得让别人去承担他命运的痛苦,也不敢奢望由他人带来的拯救。可是在那麽脆弱地躺在虚假母亲怀抱中的时刻,他那麽渴望地看着他,希望他能伸出手,带他逃出不幸的命运。   被羂索控制身体的这段时间,是夏油杰十年来荒诞痛苦人生最浓墨重彩的讽刺剧。   可就算是这样的时刻,他也珍惜到点点滴滴都不敢忘。   他不能再弄丢观南镜了,一点点都不能。   观南镜再大的脾气,也见不得他哭,慌得不知道怎麽回事,都忘记自己是要兴师问罪的了,急得直替他捂眼睛:“我还没凶你呢,杰先生是大人,怎麽这样呀——”   他急中生智,想到了电视剧里都是怎麽处理这种情况的!   “我不是,我不是……唔。”夏油杰含着泪低头,正要说话,却被吻住了。等到了十几年的吻穿过不堪回首的光阴落到了他的嘴唇上,带着生涩,带着一切鲜活的。夏油杰一直觉得自己的生命停止在十七岁的那年了,在后来的日子里他只是存在,却并没有活着,他依然是那个大雪日躺在床上偷偷放暗恋的歌,看着喜欢的人,一步都不敢动的少年,像是永远停留和驻足在灰色的影子里。   可观南镜永远会冲着他伸出手的,一次又一次,即使跨越死亡,即使跨越消逝的记忆。   亲吻很快变得过火,夏油杰几乎自己分不清是什麽方向,只感觉天旋地转,仿佛和观南镜一起离开了这里,只想回到十七岁时高专的衣柜里躲好,不要被命运找到。直到被推到地板上,后脑勺被磕到时他才感到了一丝清醒,观南镜正摸着嘴巴,脸红红的,有点生气地和他说:“亲亲一点都不好!我舌头麻!——”   亲亲好的,好得不得了。   爱你也是,好得不得了。   他平复呼吸,冲观南镜张开手,让他趴进自己怀里,不要趴地板上,地板凉。他问他怎麽了,怎麽心情不好,观南镜说了自己发现的一切,最后可怜巴巴地问他:   “是不是这样?我根本不是‘观南镜’对不对?”   “怎麽会呢,你是的,一直都是。”夏油杰安稳他:“你只是忘记了。”   “那我什麽时候才会想起来?”观南镜嘟哝着问:“而且我为什麽会忘记?”   最后他产生了新的惊恐,捂着自己的头,担心自己的本体会不会也只是一个长着嘴巴的皱皱巴巴核桃仁:“那个脑子不会真的是我妈妈吧!!!!”   “他不是,他不是。”夏油杰毫无迟疑地说谎,在这件事情上他认为观南镜确实是永远不要想起来比较好。在别的事情上,他好像希望他能回想起来,却又好像希望他永远都不用想。   “忘了我也没事的。”他轻声说:“我只要镜快乐就好。”   这种台词放电视剧里好像又是在索要亲亲,观南镜大为震撼,看着夏油杰垂下的湿漉漉的鸦羽般的睫毛,感觉他简直是天选虐恋剧主角,随便一张嘴气质就上来了。   可是他真的亲不动了,虐恋剧主角肺活量好大,亲人好久,一边哭一边亲还是那麽会,这就是干什麽都要当特级吗?观南镜不理解。   ————————   *是灰原雄留的,翻到高专情人节那张的话妈咪们会看到灰原当时给大家都送了一份友情巧克力。   真的自己都不舍得写完了,真嘟写得很幸福的(闭眼)但总之今天就先到这里啦!希望妈咪们看得开心,周末愉快我们明天见,啾咪啾咪 第75章 完结篇(5)   大家都告诉观南镜他的生日是12月24日,并替他庆祝了,哪怕他明明是在盛夏残荷中睁开眼睛的。他又有点排斥,又有点好奇。他无数次回到那个曾经属于他的房间里,从狗血替身剧的想象中走出后,他也确实发现了这里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和他对很多事情的感觉一样。原来是他忘记了别人,不是别人拿他当替身,可所有事情中让观南镜最难过的其实是原来他不是个小天才!他学习成绩很好只是因为他已经学过了,可能还学了不止一遍。   天呢,这是什麽终极复读行为。   这一次一定能顺利毕业吧?!   他躲进这个房间里,躲进被子中,在冬日暖洋洋的光里翻了个身。庭院外是一棵巨大的梨花树,在冬日里只有光秃秃的枝丫。观南镜又开始思考亲吻。他感觉自己这样不太好,虽然日常有生理卫生知识课,但x话题在这里显然是不受欢迎的,一个十六岁的小男孩每天思考亲嘴是一件最好不要告诉别人的事。他想到,学长们是不会亲的,唯一会的乙骨前辈最近还总是出差;学姐们也是不能亲的,又还没有学弟,那他就只能去和长辈们亲亲,他们总是更溺爱他一点,而且应该比较会亲。   但观南镜又不好意思直接说。   他也不能强迫别人,于是一骨碌翻身坐起来,开始精读诸如《如何让老师爱上你》《校长大人哪里跑》这类不正经文学,悉心学习其中的内核知识点。他试了在图书管里的时候要拿高处的书,七海建人托他,他就顺势装作重心没保持好往后倒,对方踉跄了两步还是稳稳支住了,这就让等着诞生“一起扑到地上”这种剧情的观南镜很尴尬:……他也滑下来了,搂着七海建人的脖子满脸不知所措,不知道这种情况要怎麽办,该死的教科书根本没教嘛!   被高大健壮的成年人这麽覆着太有压迫感了,观南镜分不清这是老师漂亮胸肌让他在心跳还是害怕被看出有坏心思带来的心跳,表情越发无辜,然后他就只是被摸了摸头发:   “小心摔着,我去拿梯子。”   ……完全没有被怀疑!   莫名其妙的挫败感完全笼罩了他的心。   在班主任这儿失败了一回合的他蔫巴巴地去操场上看学长学姐们打雪仗了,他们扔的雪球是真正的武器,感觉像炮弹(…)东堂葵的术式在这种情况下完全是大杀器,他不知道多少次把自己和快要砸到他的雪球换了位置,然后随机让他附近的人美美遭殃,惹得最后雪仗又双叒叕变成了咒术大混战。在这一方面,他们综合体育运动部日活的归宿是很固定的。伏黑甚尔老师今天没来,不过观南镜也是不敢朝他索要亲亲的,对方感觉荷尔蒙过溢,而且又太有力气,和他乱说这种话的话可能就要被弄成一堆小藕节,被弄散架了,那样一点都不好。   而且他还是伏黑惠的爸爸,就算是为了学长考虑,观南镜也对他敬而远之了。   哎,他和前辈们打招呼,被他们摸头发,心不在焉地用脚在地上画一个小笑脸,心里想,到底谁来亲亲我呢?   第二日是夏油杰固定的开小竈授课时间。天气很好,他们一起躺在毛茸茸的垫子上举着书读,观南镜又感觉这应该是自己学过的东西,读着读着就都想了起来,于是开始开小差。阳光下夏油杰的手显得特别美,肌肤是玉一样的色泽,指节修长。等到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上手摸对方的手有一会儿了,读书的声音也停了,夏油杰正从书后眨巴着鸢尾花似的眼睛看他。   观南镜一下子害臊得脸通红,扯过书盖住自己的脸,崩溃地说杰先生别看我啦!   夏油杰笑:“为什麽?”   观南镜嘟哝:“我不好意思……”   夏油杰偏要继续逗他:“哪里不好意思?”   观南镜感觉脚指头抠地的欲望最强,于是说是脚指头不舒服!   他终于绝杀了比赛,夏油杰可不敢像从前那样捏着观南镜的脚说给他揉揉,就只是道歉说那先生错了。念了一会儿书,观南镜终于又专心了,不再想着害羞的事,只顾着手指往旁边画:“东京……品川……咦,这个我什麽时候学过吗,怎麽感觉会背呢?……小田原……”   夏油杰覆住他的手:“不对,是新横滨。”   覆住他的手,在两人中间的毯子上一点点画下去:“然后才是小田原……”   他要亲我吧!   观南镜全身心想着这个事,他感觉这个氛围就是要亲亲了!!!可是直到授课结束,直到夏油杰从地毯上坐起来,搂着观南镜替他梳头发,也什麽都没发生。   好好的16岁dk差点没憋死了。他感觉夏油杰真的好漂亮,对方真的像是在引诱他,可是对方也是真的完全不主动亲亲他或是别的什麽,那说明没有引诱喽?只是他想多了?   崩溃了啦!   夏油杰倒是并没有他想象中那麽清心寡欲,但他确实没接到观南镜的意思。看着对方黏黏糊糊地贴在他身上,他只顾着管控自己的体面,不准让自己多想。他知道观南镜只是亲昵,不是要爱恋,观南镜要是知道他这麽想,一准要大喊你不知道。   可他们俩都没开口,就只是在冬日下午的阳光中各怀鬼胎地端庄着。   烦了好几天,观南镜夜里都发烫,完全睡不着。他把被子蹬了又热,拉回来又冷,来来回回地折磨着睡不着,骨头里像是有小蚂蚁在爬。这麽点声音按理来说隔壁应该什麽都听不见才对,可五条悟还是来轻轻敲了他的门。观南镜自然不能告诉他自己大半夜睡不着觉在这儿想希望能亲亲,于是就只是说做噩梦了。   “不怕,不怕。”对方坐在他床边,轻轻拍他的背安抚他:“阿爸在呢。”   他平时是完全拒绝观南镜乱喊他阿爸的,生怕对方把他辈分给喊多了一辈,好好的小学弟转头变自己假儿子了,这谁受得了嘛!可这一会儿又主动扮阿爸来哄他。   在这种纯洁关爱的感化中,观南镜感到了一种愧疚,觉得没有亲亲也没什麽,那不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现在的一切就够美好了,乱想要东西没准反而是把幸福给搞砸了——真想要亲亲还是找别人吧!不该仗着长辈们溺爱他就乱下手。这麽想通后,他终于平心静气起来,不再多想,只是点点头嗯了一声,安心地闭上眼睛睡着了。   年节很快便到了,过完年就要开春,时间过得这样快。过年时观南镜理所应当地被五条悟带到了他家里去。这里也让他觉得很熟悉,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从前可能也来过,但并没有问出口。侍从侍女们都垂着眼,让人看不出他们的神情,也没有人来同观南镜说话。新年夜很长,外面爆竹噼啪噼啪,五条悟忙得很,观南镜不想看那些繁琐的礼仪,就趴在他屋里宽大的案几上学着他画画。尽管这个学期一直在上美术课,但他在美术上显然不如音乐上有天分,用毛笔画更是歪七扭八,画个兰花像蟑螂。   他嫌是金粉墨难用,决定要普通的来,一层抽屉放着整整齐齐的坛墨,二层放着镶金嵌玉的毛笔,三层放着各式镇纸,四层……四层空空的,只藏着一张小像。   时间过得太久了,画上是谁已看不清,只能看出来是个人罢了。他忽然就有点吃味,大家都有过往,就他想不起来,想不起来就等于没有,没有就是一种失去,记忆和时间像洪流,把他和在意的人分割两岸,观南镜没法不去不高兴。快放烟花时五条悟才回来了,没了六眼后他依然可以使用无下限术式,依然很娴熟可怕,但比起曾经的他自己已不再那样好,有时甚至还没观南镜精妙。   他头上盖了点雪,在盈盈的灯光中撩门帘进来,身形漂亮,解开大氅挂到一边去,仙鹤一样的气质。他一抬头见观南镜落寞的神情,不由得一怔,挂了笑声音温柔地问他这又是怎麽了。   “又哪里不高兴啦,我的小祖宗。”他用热水擦了擦手过来:“都吩咐侍从悟吧。”   观南镜勉强装作被逗笑了,举起问这画得是谁呀?不待他回答,他就又不安地轻轻晃着五条悟的胳膊问:“你有心上人吗?”   再想到电视剧里都是如何说的,他又加:“不要给我找小妈好不好?”   举着这张已经很模糊的画,红纸失去了鲜艳的颜色,金箔灰暗,五条悟恍如隔世,惊觉已经十二年了。可是观南镜依然穿着蝴蝶纹的衣服站在这儿看他,依然是十六岁,依然是一双水汽太足,于是轻而易举就会显得很委屈的眼睛,时间像一条衔尾蛇,终于在一个甲子后咬住了自己的尾巴。   屋外烟花炸响了,观南镜顾不得问他这个,先跑去看。又是一年猪年,他又举着天上的猪,漂亮的小脸在灯火映衬下一直照着璀璨的光,和他兴奋地说:看!胖老虎!   十二年前他笑得想死,此时此刻却用了全身的力气,才不叫自己落下泪来。   年后高专三个年级的学生一同去浅草寺玩,一个老师都不要带。他们一起拜了佛,抽了签,观南镜捏着自己的抽到的大吉直傻乐,在地上蹦来蹦去,没人是凶,皆大欢喜。他们又一同去挂绘马,观南镜犯难不知道该写什麽好——倒不是愿望太少,而是愿望太多了——于是在树上和架子上津津有味地看别人都写了些什麽。   他意外感觉看到了很熟悉的字,尽管只是一闪而过,但还是把目光扯了回来,仔细看是什麽。这块绘马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背面刻的时间是十二年前的,但幸好制作得当,字迹依然非常清晰。   上面写着:“非常喜欢你,但并不想将喜欢你说出口,可能是因为表达出来的不及我喜欢的万分之一吧。”   落款是很小很小的名字,写着灰原雄。*   观南镜困惑地歪了歪脑袋。   他不认识这个名字。   也许只是谁的笔迹同他的像吧,观南镜不再细想了。他看着这块牌子,天真无邪地闭上眼睛合拢手掌,小声祝福了一下:“希望你已经说出口啦!”   节日总是这麽愉快,春节是观南镜参与过的第一个传统节日,他觉得有趣极了,但等到夏日盂兰盆节开始,夏日祭和花火大会到来时,他才发现原来这个更好玩!!!穿着浴衣跑来跑去吃宾果糖和各种小吃,拿纸网去捞金鱼,这全是他从来没经历过的极其简单又极其幸福的事。等到他们一同站到草坪高地上,第一个盛大得,仿佛占满了整片天空的烟花迸开时,他感觉自己在尖叫,却没听到声音。   一摸脸才发现哭了。   奇怪,为什麽会流眼泪呢?   他和身边的每一个人说:“我太幸福了!所以我才会哭。”   今天除了学生们都跑出来玩,教职工也放假了。看完烟火已是深夜,但大家依然精神十足,于是硝子提出要一起去吃烤肉。   老板娘已经快四十岁了,这家店一直开在这里,她的性格好,爱打量顾客们,记人也熟,回头客就总是很多。这一批来吃夜宵的人总叫她觉得熟悉,她来来回回地看漂亮的,越看越眼熟的黑毛,白毛和端庄弟,在记忆的角落里翻捡到一点碎片,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那时候来吃饭的不管怎麽说,肯定都是同龄人。现在怎麽会别人都明显成人了,剩下一个却没还长大呢?   一定是记错啦!   他们坐在十几年前一样的餐厅里,一样的座位上,大家都长大了,那时还正正好的卡座现在就显得拥挤起来,观南镜坐在夏油杰和五条悟中间,像是一条被拉长的小年糕,幸好他人小,否则坐大腿上也坐不下。坐回到这里时,时间仿佛也被带回了无忧无虑的高中时刻,带回到那个一行人吃喝玩乐打电动,逛街吵架压马路的日子。七海建人和家入硝子依然坐在一起,但灰原不在他们身侧了,取而代之的是伊地知。   他们再一次玩猜酒拳,这一次却没有人急着赢,全都输给了观南镜。第一次玩就如此顺利,观南镜开心得整个人都亮了,不懂他们为什麽神情都如此惆怅,扒拉着五条悟的胳膊晃,和他撒娇要喝酒。   “不行。”五条悟手撑在桌子上,摸摸他的头:“你还小呢。”   “我不小了!——”观南镜着急:“我会长大的,很快就会长大的嘛!提前预支一口……”   家入硝子被他逗笑了,笑着笑着却起身说是要透透气,而后在外头无法克制地捂着脸哭了出来。七海建人跟了出来,替她递了两张纸,而后沉默着从她的烟盒冲也抽出了一根。   他不会抽,入口就被呛到了。在弥散于空气中的烟雾里,呛出两滴辛辣的泪。   ————————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这段结尾也是一开始就写好的……非常感谢妈咪们一直陪伴我到现在,这本书写得真的是非常开心,没有一天卡过文,每天都顺畅地写完了,也带给了我很多美好的情感体验,妈咪们的喜欢和评论也是我每天最大的动力hhh能和镜一起走过这一路,真是太好啦。为了感谢全订的妈咪们,会设一个抽奖,弄大点的红包,三天后开!然后福利番外会从之前点梗的评论区挑喜欢的写,如果妈咪们现在有想要点的也可以继续发出来, nina会参考的。总之就到这里啦!拜拜妈咪们,番外更新时间不确定,因为需要一点写的时间,所以这是两个多月以来第一次明天不会见啦(有点难过呜呜),但不管怎麽说爱你们!啾咪啾咪!希望下一本鱼鱼我们可以再见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