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综英美同人）慕强批来到哥谭以后》作者：寒酥寒酥
　　文案
　　1.
　　斯米拉不属于地球。
　　它们拥有流动的形态，可以随心模仿任何生物。
　　一场意外，还是幼崽的斯米拉来到哥谭。
　　入乡随俗，斯米拉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男性。
　　范斯泰人生存准则第一条：
　　范斯泰人必须跟随绝对意志者。
　　斯米拉呆呆地坐在路边的椅子上，目光在来来往往的人身上掠过。
　　当暗处的人蠢蠢欲动试图带走这只美丽的羔羊时，一张大蝙蝠从天而降落在斯米拉身前。
　　斯米拉几乎要被大蝙蝠身上夺目的意志光芒闪瞎眼。
　　所以当大蝙蝠转身离去之时，斯米拉拽住了大蝙蝠披风的一角。
　　“先生，请带我走吧。”斯米拉眼睛亮晶晶。
　　2.
　　哥谭阔佬带身世悲惨的变种人小孩回了蝙蝠洞。
　　小孩的观念很歪，他几乎对大蝙蝠的话无条件服从。
　　但也正因如此，他显得出人意料的省心。
　　初次见面，大米的武士剑几乎要劈到斯米拉脸上。
　　某蝙蝠挡住达米安的剑，教训大米要和谐相处。
　　斯米拉听到了大蝙蝠的话，露出笑容，主动朝达米安伸出手。
　　“你喜欢小狗吗？”
　　范斯泰人生存准则第二条：
　　被引导者需无条件服从绝对意志者的要求
　　等某蝙蝠回过神来达米安已经在摸斯米拉头上的小狗耳朵了。
　　达米安最终高傲的宣布“如果有一天你因为自己的无能而被父亲抛弃的话，我可以成为你的饲主。”
　　3.
　　蝙蝠家都将斯米拉看作了易碎的珠宝，他的美丽，他的乖顺，总是让人能忽略他飞速的成长。
　　斯米拉正在逐渐了解这个世界，与他自己。
　　但是很显然，斯米拉的心理成熟度还没有成长到足以直面导师的灵魂变成碎片。
　　他彻底崩溃了。
　　所以尽管哥谭乱成一团毛线，所有人也默契地没有选择打扰这个失去一切的人。
　　可是当曾经温和的鸟妈妈也猩红着眼睛举起熗对准自己的兄弟时，
　　斯米兰穿着阿福送他的小狗外套，嚼着口香糖走进了交战区。
　　“新规则，伤害禁止。”
　　他精准地控制好力道，一拳一个把这些近乎疯狂的兄弟带回了蝙蝠洞。
　　然后干爆了哥谭的反派们。
　　在滴水兽旁，斯米拉抽完了他人生的第一支烟。
　　范斯泰人生存准则第三条：绝对意志者死去，种群第二顺位者接任绝对意志者。
　　4.
　　当黑暗骑士回到哥谭的时候，再没有阿卡姆也没有蝙蝠了。
　　只有哥谭的无冕之王，斯米拉。
　　ps
　　1.日更3k+，欢迎入坑。
　　2.新手上路，接受指导。
　　3.cp已定，是某大蝙蝠喔。
　　内容标签：英美衍生超级英雄爽文成长轻松
　　搜索关键词：主角：斯米拉，蝙蝠家族丨配角：红桶大米老爷
　　一句话简介：主人死后金丝雀的发疯文学
　　立意：希望是比黄金更宝贵的东西。


第01章 初遇
　　灯光，酒会，舞台。
　　和金笼里的男孩。
　　刺眼的灯光“刷”的打在男孩身上，男孩不断往角落里蜷缩，但是无法阻挡周围贪婪的目光。
　　饶是底下的大人物们见多识广，也都纷纷为男孩的容貌痴迷。
　　金色的发丝垂到肩膀，婴儿蓝的眼眸美的动人心魄。
　　像蛊惑人心的海妖，又像误入凡间的天使。
　　男孩脖子上戴着的是伪装成项圈的抑制器，为了这场拍卖会，他们特意减小了抑制器的效果，使男孩的美貌更加令人眩晕。
　　男孩叫斯米拉，一个变种人，他的能力是无与伦比的美貌，只要他想，他可以让任何人坠入爱河。
　　这是一个利用得当可以掀起大风浪的能力，但是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而言，这是宝藏，他却还未掌握守护它的能力。
　　“伸冤在我...”男孩的身体因恐惧而微微发抖，他耳边响起了母亲临死前对他说的话。
　　母亲将他安置在只容得下一个人的衣柜里，含着眼泪对他说：
　　“斯米拉，不要复仇，主说，伸冤在我，我必报应，他会为我们解决一切的。”
　　“斯米拉，答应我，不要复仇！”
　　他哭泣着点点头。
　　下一秒，母亲身后绽出血花。
　　“...我必报应。”
　　可是母亲用生命换来的宝贵时间，并没有让男孩躲开那群人的抓捕。
　　他被关了起来，戴上了颈环，成为了这场拍卖会最美丽的货物。
　　唇瓣被咬的发白，斯米拉努力忽略一声更比一声急迫地落槌声。
　　“三千万！一次！”
　　可是“我”在哪呢？在我遭受苦难的时候，“我”在哪呢？
　　我如此虔诚地信奉的主啊，您何时为您忠诚的信徒复仇呢？
　　血色映在了男孩眼底。
　　“三千万！两次！”
　　斯米拉用手用力撕扯颈上的项圈，但是他快一个星期没有像样的进食过，连抬起手都觉得费力，又怎么有力气掰动特制钢铁的抑制器。
　　但这轻微的动作还是被发现了，颈上的铁环立刻开启了电//击。
　　斯米拉被电的小声呜咽起来，声音却被淹没在越来越激动的人群中。
　　台下的人脸模糊成一个个小点，千篇一律，每一张都在扭曲的狂欢。
　　除了痛苦的他自己。
　　没有“我”，只有我。
　　斯米拉头一次如此清楚的认识到。
　　“咚！”一锤定音。
　　没人注意到笼子里男孩的身影轻微扭曲了一下。
　　像是坏掉的电视机突然花屛。
　　拍卖师满面笑容的准备打开笼子。
　　他对上了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
　　“抱歉，我还没有完全掌握斯米拉的基因。”
　　他听到非人的怪物如是说。
　　像是有人拿了一把剪刀从他头上狠狠扎去。
　　拍卖师只感觉剧烈的疼痛从脑海中炸裂开来。
　　他跪倒在舞台上。
　　人群一片哗然，大多数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于此同时，斯米拉打开了笼子，站了出来。
　　他闭着眼睛。
　　“你想要全部杀死他们吗？”
　　斯米拉喃喃自语。
　　已经有人见势不对跑出了房间。
　　斯米拉于是睁开眼睛。
　　像是拉琴时没有按紧琴弦，尖锐刺耳的声音极富穿透性。
　　未离开的所有人都感觉脑海中猛然一炸。
　　他们痛苦地捂住脑袋开始哀嚎。
　　“现在还不行，我的能力还没有那么强大。”
　　斯米拉再次自言自语。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记住了他们所有人的相貌。
　　“我会记得这件事的。”他承诺。
　　斯米拉此刻的身体已经几乎连站立都困难，于是他索性暂时拆解了自己。
　　字面意义上的“拆解”。
　　斯米拉化成无数粒子离开了这个恶魔之巢。
　　刚才那一刻发生了许多事。
　　在斯米拉认清了世界上不会有神来救他之时，在他的精神深处，一条不可能的通路出现了。
　　范斯泰人，幻想之中的种族，不可触摸现实，诞生于任何物种的精神中，在另一个维度的世界生存。
　　但是总会有那么几个精神力极为强大之人，可以打破这个屏障。
　　万分之一秒内，斯米拉感到一整个世界的知识均为他所用，过多的信息让他的大脑几乎过载。
　　就在他几乎要泯灭在这汹涌的信息流里时，一个声音短暂的驱散了洪流。
　　这绝不属于斯米拉了解过的任何一种语言体系，但是斯米拉仍然能够准确地理解祂的意思。
　　“你要过来吗？同一维度的世界中的意识体数量是固定的，你如果过来，我就必定不能存在于此世。”
　　“我想要活着。”
　　“我无法理解你们所谓“活着”的定义，但如果只是指在你们的世界中维持生物形态的话，你不应该过来。”
　　“不，我想要活着，但我不能如此活着，我需要知识，我需要力量。”
　　“...抱歉，我无法理解。”
　　于是斯米拉不再解释，他奋力向前冲去，他想要走过这条通道。
　　那道声音可以阻止，但是祂产生了一瞬间的犹豫。
　　“请您原谅我，我已经没有选择了。”
　　在最后，祂听见男孩在哭泣。
　　两道意识最终落于了不同维度。
　　【斯米拉】睁开了眼睛，看到恶心地笑着的拍卖师。
　　他毫不犹豫地毁去了一部分拍卖师的意识。
　　他感到了身体里残存的杀意。
　　但是他还很弱小。
　　所以要暂时等待。
　　路灯微弱的光没有照射到这里，小巷阴暗，伸手不见五指。
　　无数光点汇聚于此处，刹那间小巷宛如白昼。
　　【斯米拉】来到了一个没有生物体的地方，重新构造自己。
　　身体只是意识的载体，如果意识不灭，那么范斯泰人永远不会消散。
　　他可以成为一只猫或者一只狗，一株花或者一棵树，但是经过短暂的搜集，他发现这里意识强度最高的是一种名为人类的种族。
　　而且他还许下了一个诺言。
　　所以最终【斯米拉】睁开了眼睛。
　　一双和斯米拉一样，碧蓝如同海洋的眼睛。
　　但是他去除了脖子上的那个小铁环，这个东西让他下意识感受到被束缚。
　　当然，在普通人类看来，斯米拉是毫无预兆的出现在这里的。
　　此时【斯米拉】已经逐渐恢复了一点精神力，至少能支撑自己走到巷子外的相对繁华一点的主路。
　　当通道打开时，知识的流向是双向的。
　　【斯米拉】也逐渐吸收着斯米拉的记忆与知识。
　　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斯米拉】脑海中浮现了他们的世界守则。
　　范斯泰人生存准则第一条：
　　范斯泰人必须跟随绝对意志者。
　　可是这里存在这种生命体吗？【斯米拉】一路看到的智慧生命体的意识都显得虚弱且暗淡。
　　【斯米拉】没有意识到，两个他眼中“虚弱且暗淡”的意识体，正在自以为悄无声息地接近他。
　　夜晚，大街，穿着不合身衣服的漂亮男孩，这是哪里来的迷路的羔羊？
　　可是管他呢，这里是哥谭。
　　尽管脑海里有相关的知识，但是【斯米拉】还无法很好地将概念与现实联系起来。
　　但是，很快的，斯米拉注意到一个意识体正逐渐接近他。
　　这并不是因为斯米拉突然大彻大悟理解了那些虚弱意识背后的深深恶意，只是因为这个光源实在是太亮了！
　　他差点以为那是这个世界的一颗会发光的天体。
　　如太阳一般耀眼不可直视。
　　然后，这颗太阳落于他的身前。
　　斯米拉再也看不见其他的意识体了。
　　是不能，也是不想。
　　蝙蝠侠拳拳到肉，这是两个诱拐小孩的惯犯。
　　他当然发现了斯米拉灼热的视线，但是他并没有在意，恐惧蝙蝠侠的人很多，崇拜他的人也有。
　　他准备亲自送这两个罪犯去警局。
　　走之前，他对这个直勾勾盯着他的男孩低着嗓音警告了一句“离开这，回家。”
　　斯米拉一愣，察觉到这个发光体想要离开了。
　　于是他立刻追上去，用斯米拉本人不可能跑出的速度抓住蝙蝠侠的衣角。
　　“先生，请带我一起走吧。”
　　他调动脑内的人类知识，尽力呈现了一个哀求的表情。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这次尝试很糟糕，他根本没有抑制住自己下意识上扬的嘴角。
　　蝙蝠侠言简意赅“No.”
　　但是他没有甩开斯米拉的手，这个孩子面容姣好，却在这个已经入秋的时候仍然只穿着不合身单衣，赤着脚。虽然斯米拉看起来精神状态很好，但蝙蝠侠还是有了一些不太好的联想。
　　“你的家人呢？”蝙蝠侠开口问。
　　“他们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斯米拉模棱两可地回答。
　　斯米拉不希望对绝对意志者说谎，但是刚刚接受到知识告诉他这个地方不欢迎外来者。
　　蝙蝠侠沉默，斯米拉慢半拍地想明白他的意思是让自己继续说。
　　“因为斯米拉的长相，有坏人想要抢走斯米拉，斯米拉的父母为了保护斯米拉死去了，然后斯米拉被锁在笼子里，有很多人想要买下斯米拉，斯米拉逃走了。”
　　“你是斯米拉？”蝙蝠侠听明白了，尽管愤怒，但他没有丧失理智，这短短的几句话里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首当其冲的就是斯米拉怪异的人称代词。
　　“我叫斯米拉。”我叫斯米拉，但是我不是斯米拉。
　　蝙蝠侠深深地看了一眼斯米拉，他依旧话语简短，但是语气温和了许多。
　　“你还记得那些坏人在哪吗。”
　　斯米拉点头如捣蒜。
　　“带路。”
　　斯米拉雀跃地坐上了大光球的车。


第02章 同意
　　他们并没有走太久。
　　斯米拉指挥着蝙蝠侠在一个破败的小酒馆旁边停下。
　　蝙蝠侠打开探测仪，能隐隐约约看到地下有一个巨大的建筑物轮廓。
　　他没有选择立刻走进去，而是看向斯米拉。
　　“男孩，你该离开了。”
　　绝对意志者认为他没有用了吗？
　　斯米拉立刻往前走了一步，牢牢拽住蝙蝠侠的披风。
　　“不，请不要抛下我。”
　　斯米拉可怜兮兮地说，很显然这次他有了经验，这个表情已经非常像样了。
　　“我可以帮助您。“他哀求道。
　　蝙蝠侠轻柔但坚定地拉开了斯米拉的手，这个孩子似乎一开始就对他过于依赖，十分缺乏安全感。
　　这种心态通常会出现在许多突然遭逢巨变的受害者身上，他们会不顾一切的抓住身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不太熟练的蹲下去，用尽可能温柔的语气对男孩解释。
　　“这不是抛弃，我会回来的，你现在在这里只会阻碍我的行动。”
　　安抚这项工作通常是罗宾做，但是今天蝙蝠侠没有带上罗宾。
　　斯米拉没有纠缠不放，他完全相信那些暗淡的意志不是蝙蝠侠的对手，但是他还是鼓起勇气问了一句。
　　“您可以允许我追随您吗？”
　　“什么？”蝙蝠侠皱紧眉头，那种怪异感又一次萦绕心头。
　　斯米拉想了想，试图用脑海里的人类知识解释，
　　“您给予我容身之所和生命所需，我将绝对遵从您的意志，将我的有限的生命用于完成您的指示，您的事业会是我的事业，您的喜怒也会是我的喜怒，您可以让我做任何事，您也可以对我做任何事。”
　　斯米拉像背诵台词一样说出这些话，事实上这也确实是范斯泰人的宣誓词，斯米拉只不过将它用人类的语言翻译出来。
　　蝙蝠侠终于明白那种不对劲的感觉从何而来了，斯米拉身上有一种机械感，就像灵魂没有适应躯壳，而斯米拉的请求霎那间让蝙蝠侠想到了一种可能。
　　洗脑。
　　摧毁一个人的全部三观，再重新建立，这对很多组织来说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蝙蝠侠心中愤怒万分。
　　但是他遏制住了愤怒，现在不是一个询问的好时刻，他只是唤来了蝙蝠车，将斯米拉安置在车上。
　　“您同意了吗？”
　　蝙蝠侠没有回答。
　　他设定好了蝙蝠车的程序，简短的交待“等着我。”
　　借由人类的躯壳，斯米拉也第一次拥有了人类的简单情绪，他感到了从心底蔓延而出的不安。
　　我哪里惹绝对意志者生气了吗。
　　他会因为愤怒而拒绝我吗？
　　斯米拉没有想清楚就被车带到了一个庄园面前。
　　然后车门自动打开，斯米拉走下去，孤零零的站在大门外。
　　蝙蝠车呼啸而去。
　　斯米拉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还太过短暂，他有些不知所措。
　　一位老人打开了庄园门。
　　“请进吧，斯米拉先生。”
　　斯米拉抬头望去，是一个光泽稳定且柔和的意志体。
　　“你好。”
　　斯米拉想起了人类的社交礼仪。
　　阿尔弗雷德同样笑着向斯米拉问好，领他走入客厅，然后为他带来了一杯牛奶。
　　“蝙蝠侠先生已经与我说过了你的情况，但是现在已经太晚了，蝙蝠侠先生嘱咐我请您先睡一觉吧。”
　　蝙蝠侠？蝙蝠侠就是那个耀眼的意识体？
　　斯米拉乖乖喝完了牛奶，发呆思考着。
　　他听从了蝙蝠侠的命令，跟随阿尔弗雷德来到了一间装修简约的客房。
　　“暂时请您在这里休息吧。“
　　斯米拉躺在了床上。
　　范斯泰人也有休息，没有意识能够一刻不停的运转，但频率比人类低的多。斯米拉现在并不疲惫，相反，他很兴奋。
　　他希望在蝙蝠侠来找他的时候立刻迎接。
　　蝙蝠侠既然说过要斯米拉睡觉，斯米拉就不会睁开眼睛，但是斯米拉也仅仅只是闭着眼睛，他感受着树的意志，花的意志，它们如同点点星光抚慰着斯米拉躁动的心。
　　月色如水，斯米拉思考着，意识从未有过的活跃，他迫不及待地想去立刻学点什么来更了解更接近蝙蝠侠，但是他牢牢记得蝙蝠侠的命令，于是他只能在自己提出的无穷个问题中甜蜜的煎熬着。
　　他就这样度过了一夜。
　　但他没有等到蝙蝠侠。
　　却等来了一盘小甜饼。
　　“斯米拉先生，虽然在早上吃甜食很不健康，但我希望这些食物能令您心情变好。”阿福在阳光明媚的早上准时敲响房门，为这个一夜未眠的孩子带来儿童特制餐。
　　斯米拉心不在焉的接过小甜饼，啃了一块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他应该对此表示感谢
　　“谢谢你，小甜饼很好吃。”
　　斯米拉认真地看着阿福说。
　　毕竟斯米兰是第一次当人，还不太熟悉。
　　阿福很欣慰地笑了。
　　事实上，斯米拉不能吃出小甜饼的味道，他只能机械的分辨出小甜饼的成分。
　　鸡蛋，面粉，牛奶，糖，蜂蜜，嗯，也许还有一点点蔓越莓酱？
　　斯米拉漫不经心地想着。
　　好吧，他还是无法克制地思念着蝙蝠侠。
　　可是蝙蝠侠说过要自己等他。
　　他瘪起了嘴，放空自己开始看着大门发呆。
　　然后门很突兀地漏出了一点点亮光。
　　斯米拉“刷”地站了起来。
　　门开了。
　　是大光球！
　　斯米拉像一颗小炮弹一样撞上去，他快乐的投入蝙蝠侠的怀抱里。
　　“你回来啦蝙蝠侠先生！”
　　布鲁斯宝贝甜蜜的微笑僵在了脸上。
　　“嘿，你可不要乱说，我才不想和那个黑漆漆的蝙蝠有什么关系，我是布鲁斯，布鲁斯?韦恩。”
　　布鲁斯语调下扬，拉开胸口趴着的小孩，维持着嫌弃的表情说。
　　斯米拉没理解大光球为什么说自己不是蝙蝠侠，难道管家先生骗了他？
　　“管家先生说你叫蝙蝠侠。”
　　“不，我想，阿福说的意思应该是昨天送你来到这的人是蝙蝠侠。”
　　布鲁斯看着小孩漂亮的蓝色眼睛纠正道。
　　“他总是如此，把麻烦都扔给我。”
　　布鲁斯似真似假地抱怨着。
　　斯米拉歪头。
　　两双同样美丽的蓝眼睛对视着。
　　“可是昨天让我来这里的人不就是你吗？”
　　斯米拉思考了一下，真诚地提出问题。
　　“你为什么认为我们是一个人？”
　　布鲁斯不动声色地试探着。
　　“你们两个发的光是一样的！都很亮！”
　　斯米拉毫不设防，他根本没意识到这是需要保密的事情。
　　布鲁斯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
　　变种人？还是魔法？
　　“好吧，好吧，真有意思，随你怎么说吧。”
　　布鲁斯状似无奈地感叹。
　　“还有，蝙蝠……韦恩先生，我也不是麻烦，我可以为你帮忙。”
　　斯米拉尽管不明白一个意识体为什么要有两个名字，但他还是聪明地选择了一个面前这个意志体更接受的名字。
　　“韦恩先生，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您允许我追随您了吗？”
　　“追随？”布鲁斯挑挑眉，“你是在玩什么奇怪的Cosplay游戏吗？”他又露出了一个标准的调笑表情
　　“这要看你表现了，甜心。”
　　“好的，先生。”斯米拉点头表示明白，动作迅速的将手放在了衣服的边缘，向上拉起衣服。
　　一节如同牛乳般白腻的腰身刚刚露出，另一双宽厚有力的手就立刻强硬地把他的衣服拉了回去。
　　“你这是在干什么？”
　　布鲁斯这下完全无法维持布鲁斯宝贝的形象了，沉下脸呵斥。
　　斯米拉迷茫的看着布鲁斯阴沉的脸色，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
　　“您说，看我表现，不就是…”
　　“好了，我明白了，不必再说了。”
　　布鲁斯打断了斯米拉。
　　是他想当然了。
　　斯米拉之前的表现太过懵懂无知，布鲁斯才会以韦恩的口气说出这样的话。
　　但是好像一张白纸的斯米拉却对这种暗示性的语句意外的了解，这其中蕴藏的可能性让布鲁斯为这个年轻的孩子感到痛心。
　　斯米拉当然没有遭遇过那些事情。
　　现在的斯米拉没有，之前的斯米拉也因为要保持货物的“纯净性”，虽然经历过一些言语的侮辱，但也没有遭遇那些实质性的事情。
　　但是在范斯泰人中，绝对意志者对追随者有相当的的控制权，其中第一项就是繁衍权。
　　他们的繁衍方式与人类大相径庭，意志的交融要更高级，也更彻底，谁为绝对意识者，谁就是绝对主导者。
　　斯米拉早就做好了准备。
　　但是却遭到了拒绝。
　　他有点委屈，布鲁斯甚至不愿意给他展示的机会吗？
　　“为什么？是我现在的样子您不喜欢吗？那这样呢？”
　　斯米拉照着脑海斯米拉的知识捏造了一个形象。
　　白色短发，猫耳红瞳，一张浓郁绮丽男女莫辨的脸。
　　他甚至还控制着头上的猫耳动了一下。
　　但是布鲁斯看起来好像更生气了。
　　“变回去。”
　　他命令道。
　　斯米拉只好不情不愿地变回了原本的样子。
　　这明明是大家都喜欢的样子！大光球真是太难哄了！
　　布鲁斯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也是你的能力吗？跟我来吧，让我看看你全部的能力”
　　斯米拉站在原地没动。
　　“我不能跟您走了，”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他轻车路熟地露出可怜的表情。
　　“您到现在还没有允许我的跟随，如果您不愿意的话，我应该离开这里，去寻找其他人了。”
　　布鲁斯当然不可能放任斯米拉离开。
　　他不想看到哥谭还存在这样一个全面未知的定时炸弹，更不想看到一个刚刚失去父母的孩子再次落入魔窟。
　　看看这个男孩说的话吧，即使他能找到愿意收留他的人，这个人也绝不会对他安什么好心。
　　短暂的思考后，布鲁斯同意了斯米拉的要求。
　　如果他真的能遵守他所说的那些话，会使接下来调查更加简单。
　　“好吧，孩子，但是接下来你必须听从我的命令。”
　　布鲁斯严肃地告诫道。
　　“当然，先生，我会乖乖听话的！”
　　斯米拉激动地抱住布鲁斯。
　　布鲁斯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
　　“第一条，不许随便对人表现这些亲昵的动作。”
　　布鲁斯决定从头教会斯米拉正常的社交观念。
　　“喔，好的。”
　　斯米拉不舍但是迅速的松开了手。
　　布鲁斯看着斯米拉低落的眼睛，犹豫了一下说。
　　“好吧，这次可以例外。”
　　“您真是太好了！”
　　斯米拉又快乐地抱住了布鲁斯。


第03章 强大的定义
　　蝙蝠侠坐在蝙蝠电脑前仔细分析着斯米拉的检测报告。
　　经过检测，斯米拉身体里确实有x基因。
　　他是变种人。
　　但是蝙蝠侠没办法确定斯米拉的能力具体是什么。
　　这不是因为斯米拉的不配合，他在能力展示上对蝙蝠侠毫无保留，他履行了“听从命令”的承诺。
　　但是他的能力种类太多，他可以变换形态，也可以直接看透人的本质，还可以瞬移。
　　无法探究斯米拉能力的本质，比起变种能力蝙蝠侠觉得这更像魔法。
　　斯米拉的档案蝙蝠侠也进行了阅读。
　　斯米拉·乌尔塔多，15岁，中产家庭，母亲在哥谭中学任教，父亲是律师，两人都信教。
　　虔诚却不疯狂的父母，聪慧努力的孩子，是哥谭非常少见的，堪称完美的家庭，毕竟哥谭总有太多“意外”。
　　毕竟，哥谭总有太多意外。
　　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午后，男孩的x基因觉醒了，他获得了超能力，如今变种人与普通人的关系已经日渐缓和，这本来并不能称得上是一件坏事，可惜，它发生在哥谭。
　　几乎一夜之间，一切都化为乌有，父母都被枪击死亡，男孩被带走，斯米拉不再是前途光明的市民，而成了明码标价的货物。
　　蝙蝠侠见多了这样的惨剧，但是再次看到这些时还是会忍不住痛心。
　　不过，即使痛心，蝙蝠侠也敏锐地发现了档案上那个胆小羞涩的男孩与斯米拉看起来截然不同。
　　洗脑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但是可以完全彻底的改变一个人的思维方式和逻辑吗？
　　蝙蝠侠将疑问藏在心底。
　　无论如何，他不希望逼迫这个还未成年，刚刚失去双亲的孩子去详细的回忆过去痛苦的事情了。
　　当务之急是揪出那些隐藏的暗处的“大人物”，避免有更多的惨剧发生。
　　蝙蝠侠盯着蝙蝠电脑深思着，钢蓝色的眼睛被阴霾掩盖。
　　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蝙蝠侠猛然一惊，拉过那只手，起身下意识的想要做出攻击，又在动作进行一半的时候硬生生停手。
　　“....斯米拉？”
　　蝙蝠侠的嘴唇紧紧抿了起来。
　　他完全没有察觉到斯米拉的到来，他就像突然出现的一样。
　　“你进行了瞬移？”
　　斯米拉有些吃痛地揉着自己被捏红的手腕，白嫩的皮肤太过脆弱，轻轻一掐就留下了痕迹，但是他并没有时间提出什么抱怨，而是急忙向蝙蝠侠解释。
　　“不，我没有进行瞬移，我从床上走出来的。”
　　斯米拉说得“床”，其实一张被铺上软垫的检测器，蝙蝠侠吩咐他躺好进行检测。
　　但是蝙蝠侠思考的时间太久，斯米拉明显已经无法忍受在狭窄黑暗的空间孤零零地呆着了。
　　“对不起韦恩先生，我不应该下来的，但是我听到机器检测完成的声音，而那里太黑了，我有些恐惧黑暗。”
　　斯米拉说的黑暗不是仅仅指物理意义上的黑，更是指他目之所及几乎看不到任何活动的意志体，这种死寂让他几乎要发疯，他惶惶不安的看向蝙蝠侠，他才刚刚承诺过要乖乖听话就违反了他的命令，斯米拉害怕因此被抛弃。
　　“请您惩罚我吧。”斯米拉恐惧地垂下头。
　　蝙蝠侠沉默了一瞬。
　　他伸出手，斯米拉颤抖了一下但是没有躲。
　　这次颤抖，不来自身体而来自意识。
　　短暂的意识碎片浮现出来，斯米拉没来得及捕捉它们就一闪而过。
　　斯米拉下意识的反应让蝙蝠侠顿了一下。
　　他在心中叹气，最坏的可能，这个孩子曾经遭遇过严酷的惩罚。
　　然后蝙蝠侠轻柔的摸了摸他的头。
　　“孩子，不会有人接受惩罚，这是我的错，忘记及时让你出来。”
　　斯米拉抬起头，隔着蝙蝠头盔无法看清韦恩先生的眼睛，但他还是感到鼻子有点酸，喉咙好像卡住了什么东西。
　　他此刻还不了解人类的生理反应，也无法准确形容现在心中这种复杂情感的名字。
　　但还不太糟。
　　蝙蝠侠感安静地安抚着斯米拉，直到斯米拉尖锐的情绪逐渐平和。
　　当然，他没有忘记默默记下斯米拉“疑似幽闭恐惧症”和“新能力闭息”。
　　“斯米拉，明天去继续上学吧。”
　　他不希望这个孩子继续参与这件事了。
　　“好的，韦恩先生，但是您不继续调查那个拍卖场了吗？”
　　“我会继续调查。”
　　“那么我想我能帮到…”
　　“不，这件事我已经安排好了，不需要帮忙，你的任务就是去上学。”
　　斯米拉眨眨眼睛，
　　“好的。”
　　他毫无异议地回答。
　　蝙蝠侠有一瞬间感觉有点微妙，他几乎已经习惯了下达这种禁令时收到的不满。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带着斯米拉走出了蝙蝠洞。
　　提姆正坐在沙发上啃一个汉堡，手旁还放着一杯咖啡，这是他的午餐。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一个上午了。
　　“中午好，布鲁斯。”提姆睡眼朦胧的与蝙蝠侠打了个招呼，终于注意到了蝙蝠侠旁边的斯米拉。
　　他立刻清醒了过来。
　　“这位是？”
　　这是...带进蝙蝠洞了？我记得达米安还没当几天罗宾吧，更新换代速度这么快？
　　斯米拉对着他乖巧的笑了笑，伸出了手“你好，我叫斯米拉·乌尔塔多。”
　　提姆和斯米拉握了握手，也进行了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提姆·德雷克。”
　　他的眼神飘向蝙蝠侠，显然正期待着一个解释。
　　“斯米拉，已经到中午了，你去餐厅吃点东西。”是标准的蝙蝠式命令口吻。
　　但是出乎提姆意料的，斯米拉接受良好，点点头听话地独自走去了餐厅。
　　“wow，布鲁斯，这次的罗宾看起来可比达米安听话多了。”
　　提姆笑着调侃。
　　“不，他不会是罗宾。”蝙蝠侠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也许未来我会考虑收养他，但不是现在。”他开始向提姆解释发生了什么。
　　“我去的时候，那个巨大的地下空间已经没有人了，应该是发现斯米拉跑出去之后怕被追查到连夜逃走的。”
　　“那群所谓的上流社会的精英真是哥谭的蛀虫。”提姆的眼神冷了下来。
　　“提姆，我需要你去接触几个富商，他们是我经过筛选之后嫌疑最大的人。”
　　提米比了个明白的手势，又忍不住询问蝙蝠侠。
　　“这次夜巡你会带上达米安吗？”
　　“他需要一些教训，在他明白生命的可贵之前，我不会让他再继续跟着夜巡。”蝙蝠侠语气明显低沉下来。
　　“说真的布鲁斯，虽然我认同这一点，达米安早就应该长长教训了，但是现在你们维持着这种僵持的状态，达米安根本不会理解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应该跟他好好谈谈，敞开心扉的认真谈谈。”
　　提姆摆了个打开的手势。
　　蝙蝠侠硬邦邦地回了一句“我会考虑的。”
　　提姆叹了口气，蝙蝠侠这可不像听进去了的样子。
　　这次的事情说起来并不复杂。
　　达米安又又又一次触碰到了蝙蝠侠的红线，在蝙蝠侠警告过之后，仍将利刃捅入了罪犯的胸膛。
　　其实大家都明白，他之前不去触碰那条“不杀、人”的底线仅仅是因为他尊敬他的父亲，所以遵守他制定的规则。
　　但在他内心深处，仍然奉行的是那套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视人命如羽毛，而这恰恰是蝙蝠侠所最不能忍耐的。
　　提姆在蝙蝠侠最初告诫达米安，达米安却不以为意时就意识到了，这是未来必然会爆发的一颗地雷。果不其然，这次达米安与布鲁斯之间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争吵，而蝙蝠家解决问题的方式最终往往又会落在拳脚上。
　　那是提姆也不愿意回忆的一晚，不过即使如此，达米安也没有选择回刺客联盟，而是请求阿福为他办理了住宿。
　　两人谁也不愿意先低头。
　　不愧是有血缘关系的亲父子。
　　提姆慢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咖啡。
　　余光撇到斯米拉正在探头探脑地扒着门框。
　　“斯米拉，你吃完午餐了？”
　　斯米拉站直身子，点点头“你们谈完话了？”
　　提姆挑眉，他还以为斯米拉没有听出布鲁斯故意支开他的意思。
　　“对，我们谈完了，过来坐吧斯米拉。”
　　斯米拉小跑着过来，选择了一张离提姆最远的沙发。
　　蝙蝠侠说完就回蝙蝠洞了，应该是去继续研究情报了，现在客厅里只剩下提姆和斯米拉。
　　“您还有什么希望我为您做的吗？”
　　斯米拉抬起头问到，不过比面对蝙蝠侠时多了几分随意。
　　提姆在他眼中也非常明亮耀眼，但是比起蝙蝠侠，还是相差很多。
　　蝙蝠侠就是最强的！
　　在范斯泰人中，绝对意志者所引导的意识体也是有等级的，他们的权利结构不是金字塔形，而是直线型，前面的顺位同样对后面的顺位有主导权。
　　他并不清楚自己应该在这个新的群族中担任什么地位，他能看到所有生物的意志体量，除了自己的，因此也就无从比较。所以对于其他已经在这个族群中生活过一段时间的意识体保持一定的恭敬，是一个规避风险很好的方式。
　　不过，他一定会慢慢弄清这些的。
　　斯米拉垂下眼帘，又很快抬眼继续注视着提姆。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斯米拉。”
　　提姆连忙拒绝，他在蝙蝠侠嘴中得知了斯米拉的悲惨经历和目前异于常人的状态。
　　他想尝试理解斯米拉的思维逻辑。
　　“你为什么要问我呢？难道你选择“追随”的人不是蝙蝠侠吗？”
　　斯米拉想了想，省去了那些不能说和没必要说的，言简意赅：
　　“因为你比我强。”
　　“嗯？比你强的人你都会服从吗？”
　　斯米拉不会也是达米安那套理论的拥护者吧？
　　“不是，还因为你属于韦恩先生的群…家族。”
　　“那你为什么选择布鲁斯呢？”
　　“因为韦恩先生是最强的！”
　　斯米拉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快乐得好像身边在撒小花。
　　提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从斯米拉的话中嗅到一点不妙的气味。
　　蝙蝠家族可不能再出一个达米安了。
　　他要从现在开始纠正斯米拉的三观！
　　“跟我来。”
　　提姆带他来到了训练室。
　　“攻击我。”
　　斯米拉不解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执行这个命令，蝙蝠侠看到提姆受伤会难过的吧。
　　“用拳头，攻击我！”提姆又提高声音重复了一次。
　　斯米拉终于明白了，用人类脆弱的身体互相碰撞算什么攻击。
　　他没再犹豫，一拳挥上去。
　　然后刹那间天旋地转。
　　他被提姆重重的扔到地上。
　　斯米拉忍不住痛哼了一声。
　　“你不应该这样，发力方式错了。”
　　提姆认真纠正。
　　“再来。”
　　斯米拉用提姆刚刚教授的方式试了一次。
　　依然是天旋地转。
　　提姆伸手把斯米拉拉了起来。
　　……
　　“再来。”
　　斯米拉倒在地上，任凭提姆怎么拉也站不起来了。
　　他真的没力气了。
　　提姆蹲下，认真地看着斯米拉的眼睛。
　　“斯米拉，强大并不意味着能支配一切。”
　　“当我和蝙蝠侠站在这间训练室的时候，他教会我的第一件事不是攻击，而是留手。”
　　“布鲁斯之所以强大，不是因为他能够杀'死谁，而是因为他能控制自己不要杀'死谁。”
　　斯米拉懵懵懂懂地看着提姆。
　　斯米拉其实没怎么懂这话。
　　在他的世界中，绝对意志者之所以能够成为所有意识体的掌握者，就是因为祂是一个族群中最为强大，最为聪慧的个体，祂的决定是整个族群能想出的最优解，那么“绝对意志者支配其他一切资源”就成了无需思考的黄金定律。
　　提姆也没想着一次就让斯米拉听明白。
　　“站起来试试。”
　　斯米拉刚才试过了，站不起来，他求饶的看向提姆。
　　“你再试试。”提姆仍坚持他的要求。
　　斯米拉只好强逼着自己用一只手撑起自己。
　　他惊讶的发现身体竟然比刚才轻盈了许多。
　　提姆有些得意。
　　“强大是绝对的掌控，不是对世界，而是对自己。”
　　这句话斯米拉听明白了，他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他对自己的精神力量掌控力就很烂，毕竟他才诞生没多久，如果他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的精神力量，那么他一开始就能完成【斯米拉】毁灭那些人的愿望。
　　“好的，我会努力的。”
　　提姆丝毫不知道斯米拉此刻正有什么惊世骇俗的想法，他此刻觉得很欣慰。
　　虽然学生不聪明，但是学生肯学啊！


第04章 你高兴早了
　　不过，提姆的“不聪明”仅仅指斯米拉对于那些已经深入他骨髓的理念的理解能力，在武技的学习上，斯米拉可以说相当有天赋了。
　　与其说他说在学习，不如说是在复刻，提姆用过一次的招式，斯米拉几乎都能一比一还原出来，这种惊人的模仿能力让红罗宾也忍不住惊叹。
　　“布鲁斯真的不打算把你培养成罗宾吗？你在这方面天赋异禀。”提姆感叹。
　　“嘿，小红，布鲁斯每次开始的时候都是这样说的，不过最后的结局往往都是一样的。”一个轻快的声音传来。
　　“谁能拒绝成为罗宾的诱惑呢？”迪克格雷森将手搭上提姆的肩膀，对斯米拉眨眨眼睛。
　　“你好，男孩，我是迪克·格雷森，布鲁斯的第一个孩子。”
　　“你好，我叫斯米拉·乌尔塔多。”
　　“你怎么回来了，迪克？”提姆惊讶，但明显很开心看到迪克回来“我记得你前两天还在抱怨警察局只会让人干没意义又耗时间的事。”
　　“请假了，”迪克耸耸肩“毕竟在我再不回来家里就要成为开启第三次世界大战了。”他肆意地开着玩笑，颇有些夸张的说。
　　“看来达米安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
　　“何止，我甚至还有现场视频。”迪克轻笑。
　　斯米拉好奇的看着这个高高瘦瘦，充满活力的年轻人与红罗宾谈笑，比起提姆，他要更明亮一些，但是闪闪烁烁。
　　“很多人成为过罗宾吗？”
　　他忍不住问。
　　斯米拉的记忆中并没有多少超级英雄的色彩，他前十五年的人生是在哥谭难得的平静，虽然他也知道蝙蝠侠和罗宾，但是他并不关注罗宾与罗宾之间到底有什么区别。
　　迪克和提姆都转头看向斯米拉，两人对视一眼。
　　“是的，斯米拉，每一个勇敢的孩子都有机会成为罗宾，你希望成为罗宾吗？”迪克打破了僵局。
　　斯米拉毫不犹豫“一切听从韦恩先生的命令。”
　　“天，”迪克忍不住笑了，斯米拉长相偏幼态，甚至还没褪去婴儿肥，这样一板一眼的看起来十分好玩。“布鲁斯这是找了一个童子军？”
　　提姆无奈的耸耸肩，转头让斯米拉自己训练一会，拽着迪克来到了角落。
　　“你看过斯米拉的资料了吧？”
　　虽然是疑问句，但是却是肯定的口吻。
　　迪克不是不分轻重的人，能在斯米拉面前开这些玩笑，明显就是默认斯米拉知道他们的特殊身份了。
　　“看了一部分，时间有些赶。”迪克回答“一个强大的变种人，嗯？”
　　提姆点头，“一个不知善恶的变种人。”
　　“你在这方面可真像布鲁斯，小红，”迪克笑着摇摇头，“虽然必要的防范是不可或缺的，但对于这个刚刚失去双亲，还疑似惨遭洗脑的孩子，我们都应该多些耐心。”
　　迪克不再与提姆争论这个问题，而是转头问起了达米安“小D已经和布鲁斯这样多久了？”
　　“快两个星期了。”提姆早就算过了。
　　“哇哦，这次的时间可真够久的。”迪克思考起来，“也许我们该帮帮他们。”
　　“怎么帮？”提姆问道“我早就劝过八百次了，可你知道布鲁斯和达米安的脾气。”
　　“对他们可不能只是口头劝说。”迪克若有所思。“这需要一个计划。”
　　在迪克思考的时候，提姆的手机响了，他看一眼来电号码，抬头看来“我得走了迪克，约好了人，不能迟到。”
　　迪克和提姆挥手告别。
　　他朝训练室走去。
　　斯米拉在里面认真的重复着提姆刚刚教过的动作，他能感受到，随着他对身体掌控力的上升，他对自己精神力的掌控程度也在提高。
　　迪克敲了敲门。
　　“你好？”
　　斯米拉停下动作，跑过去打开训练室的门。
　　“你好。”
　　迪克看到斯米拉浑身都是汗，就知道这段时间他一点也没有偷懒。
　　“休息一下吧，斯米拉，我给你带了可乐。”他笑着晃晃手中的饮料。
　　斯米拉对可乐并没有什么感觉，不过，阻止他停下来休息的是另一件事。
　　他有点犹豫的望向迪克。
　　迪克不解“怎么了，斯米拉？”
　　“可是提姆刚刚告诉我要接着训练。”
　　当两个不同的命令发生冲突时，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重新拋给提出命令的人。
　　斯米拉为自己的聪慧而感到骄傲。
　　迪克慢半拍的明白了斯米拉的意思“不用担心斯米拉，提姆刚刚临时有事离开了，他只是忘记让你停下来了。”
　　他仍笑着，眼睛却不再像刚才那样明亮。
　　刚才提姆在时迪克还没注意，现在他终于后知后觉。
　　斯米拉这种小心谨慎，完全听从他人命令而毫无自我思想的样子，让他想到了另一个人，卡珊德拉。
　　卡珊德拉刚刚来到蝙蝠家族的时候，也曾有过一段冷冰冰像机器人，只会听从命令进行杀戮的时光，但卡珊德拉从小就浸泡在错误扭曲的教育下，才会形成那样的人格。
　　而斯米拉却家庭美满幸福，仅仅短短几周的时间，就几乎和她一样将服从命令刻在了骨子里，迪克很难不去想这背后斯米拉到底遭受了多少痛苦。
　　斯米拉不知道迪克此时复杂的内心活动，听到迪克这样说之后乖乖停了下来，接过迪克手中的可乐，打开喝了一大口。
　　糖，二氧化碳，水，咖啡因。
　　“很好喝！”
　　到底什么是好喝呢？
　　他笑着比出一个大拇指。
　　迪克看到斯米拉乖巧可爱的样子感到更难过了。
　　“好喝的话冰箱里还有，今天是可乐不限量日。”迪克控制自己恢复了往日活泼的样子，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不要告诉布鲁斯喔。”
　　斯米拉点点头“如果韦恩先生不问我的话。”
　　“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事情？”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斯米拉立刻转头，果不其然看到了熟悉的光芒。
　　“韦恩先生！”斯米拉想要冲过去抱住他，但是想起来蝙蝠侠之前对他下过的命令，只好停在了蝙蝠侠面前，眼睛亮亮的仰望蝙蝠侠。
　　“我们在说可乐，迪克告诉我今天是可乐不限量日，他告诉我不能告诉您。”
　　斯米拉噼里啪啦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全说出来了。
　　迪克扶额，他大声抱怨“斯米拉，你个小叛徒。”唇边却忍不住漏出一点笑意。
　　蝙蝠侠也忍不住微微勾了勾唇角，他低下头去，与斯米拉对视。
　　“斯米拉，你希望成为我的孩子吗？”
　　这是蝙蝠侠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他同意斯米拉“请求”的时候就考虑过这个问题，放任这个失去父母又能力强大的孩子在哥谭野蛮生长不是一个好主意，越是问题儿童越需要详细的教导，在这方面，蝙蝠侠已经有了很多血泪经验。
　　最重要的是，斯米拉能够一眼看透所有人的身份，而他甚至还没明白这是必须要隐藏的秘密。
　　“这是您的命令吗？”
　　“不，这要看你的意愿，斯米拉。”
　　“那么我并不愿意。”
　　这是斯米拉在蝙蝠侠同意他的追随之后第一次这么旗帜鲜明的拒绝。
　　“为什么呢斯米拉？”布鲁斯的眼睛依旧温和，但他想知道原因。
　　“因为您已经有很多个孩子了。”
　　“是的，他们已经或正在成长成优秀的人。”蝙蝠侠还是没明白斯米拉为什么不愿意“如果你也成为我的孩子，那么你也将和他们一样，能够在韦恩的庇护下，健康快乐的成长。”
　　才不是！
　　如果成为了“兄弟”，那么他就永远无法越过“兄长”。
　　亲缘关系同样是范斯泰人不可跨越的鸿沟。
　　“如果这是您的命令的话。”斯米拉不能明目张胆的摆出自己的心思，他隐隐约约明白，没有意识体会喜欢一双充斥野心，总是向上看的眼睛。
　　但他还没有学会如何不动声色的掩盖这一点。
　　所以到最后斯米拉也想不出来什么话来应付蝙蝠侠的疑问，支支吾吾了一会只好沮丧的垂下头，说出这句话。
　　“我不会下达这样的命令，斯米拉，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当然不会逼迫你。”蝙蝠侠并没有责怪斯米拉，反而安抚性的摸了摸斯米拉的头。
　　他暂且将斯米拉不愿意成为他的孩子的原因归结到了斯米拉想保持自身的独特性上。
　　迪克在旁边看得津津有味，他也很意外斯米拉居然不想成为布鲁斯的孩子，但比起这个，他更意外于两人之间和谐的气氛，他还以为布鲁斯对这个斯米拉这个不安定因子会采取更多防范措施。
　　“戴上这个，斯米拉。”布鲁斯拿出来一块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手表，设计新颖，很适合青少年戴。
　　但是迪克一眼就看了这是一个定位器监听器加上心率监视器，不为什么，因为布鲁斯也给他送给一块，他十分珍惜，以至于直到后来离家出走的时候一怒之下砸掉他才发现的。
　　他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不愧是你，蝙蝠侠。
　　斯米拉什么都没有问，接过手表扣在自己手腕上。
　　然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样，抬头对蝙蝠侠补了一句“谢谢您，韦恩先生，我很开心。”
　　迪克简直不忍直视，他看着斯米拉灿烂的笑容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斯米拉，你开心早了。


第05章 纯净会
　　提姆微笑着为他的客人拉开椅子。
　　菲尔·乌斯曼，近期哥谭冉冉升起的商业新星，长相是标准的美国甜心，但是手段可和她漂亮的外貌毫不相符。
　　“天哪提姆，你怎么知道我非常喜欢中餐，你真是太贴心了。”费尔曼轻轻捂住嘴，夸张的感叹着。
　　“宴请这样一位美丽的小姐可必须得做好功课。”提姆同样笑着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菲尔低头落座，噗嗤一声笑出来，散落的金色发丝微微卷曲，在阳光的照射下闪出健康的光泽。
　　“是不是所有韦恩家族的人都有一个抹了蜜的嘴？布鲁斯也和你一样，都这么擅长讨女孩子欢心。”
　　“嗯？乌斯曼小姐，你还曾经和布鲁斯聊过天吗？”提姆表现的像是个吃醋的傻小子。
　　“是的，不过那时候的我可不像现在这样。”菲尔一副回忆的神态。
　　菲尔曾是韦恩企业的资助学生，确实曾和韦恩总裁有过交谈，不过她大学的专业是哲学，可和商业没一点关系，在她大学毕业以后，她就消声灭迹了整整三年，直到今年，才再次出现，并且一出现就展现了惊人的商业嗅觉，短短一个月内身价就翻了几十番。
　　“你在什么时候都一样美丽，乌斯曼小姐。”
　　“谢谢你，提姆，”菲尔笑着拿起香槟杯与提姆在空中碰杯“叫我菲尔。”
　　“菲尔小姐。”提姆从善如流。
　　“我听说你大学学的是哲学？”
　　菲尔看起来有些惊讶，“你连这都知道了，是的，你也对哲学感兴趣吗？”
　　提姆顺口接下来“我只是稍微有过一点了解，你能为我讲讲吗？”
　　“当然，你对哪个门类感兴趣呢？”
　　......
　　提姆与菲尔很愉快的谈论了半个小时哲学，大部分时间是菲尔说，提姆听，偶尔给出一两句回应。
　　“所以，我其实并不认同黑格尔的观点，也不认同贝克莱的观点，但是如果硬要分类的话，是的，我是一个唯心主义者。”
　　最终菲尔结束了这个话题，拿起了旁边的香槟杯一饮而尽，此刻的她不像是那个商场中狡猾的投机主义者，也不像是人们对于她这种美人所固定的胸大无脑的刻板印象，反而更像一个学者，一个愿意用自己的毕生精力去实验一条路是否正确的学者。
　　“你这可不像是‘稍微有过一点了解’，提姆，我敢说，即使在哥谭大学哲学系里，也不会有几个比你更了解哲学的人。”菲尔向后撩了撩头发，好像一下又回到了迷人的美国甜心的状态。
　　提姆谦虚的笑了笑，也反过来恭维道“你同样也是我见过的在哲学上走得最远的人，为什么你要放弃哲学而选择从商呢？”
　　菲尔收起笑容，抿了抿唇，眼睛像右下看了一瞬又迅速收回来，用右手撑住自己的下巴，状似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没办法，学哲学很容易饿死街头的，我实在是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说谎。
　　哲学确实不是一个容易养活自己的学科，可是菲尔在学校的时候成绩十分优异，提姆搜查到，很早就有欣赏她的教授为其递上了邀请函，韦恩企业对这种成绩十分突出的学生也设有高昂的奖学金，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沦落到放弃自己深深热爱的学科的地步。
　　但是提姆不会在这里揭穿菲尔，反而顺着她继续说下去“是的，现在在艾美莉卡找工作确实不容易。”
　　“大少爷也会为找工作烦心吗？”菲尔调笑道。
　　“嘿，我可不是什么大少爷。”提姆摆出不乐意的样子。
　　菲尔大笑，两人又在愉快的氛围里聊到零点的钟声敲响。
　　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家了，跟你聊天很愉快，提姆。”终于，菲尔提出告辞。
　　提姆还差一块拼图没有拼好，并不想让菲尔现在离开，再说，以提姆现在的人设也不应该轻易的让菲尔离开。
　　“现在就要走了吗，这里的酒店环境十分不错，我想，也许...”提姆用自己的手指轻轻点过菲尔的手心。
　　菲尔笑容不变，没有挽留提姆一触即分的手指，却欺身上去，在提姆的脸颊上留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我也非常想与你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小少爷”菲尔露出遗憾的神色“只不过现在我还有别的重要的事情要做。”
　　“如果你想找我的话，来这里吧。”菲尔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名片，在名片上印下自己的唇印，然后按响了车钥匙。
　　“再见，提姆。”
　　菲尔俏皮的比了个“拜拜”的手势，起身离开。
　　提姆面带笑容着目送她离开，直到最后的车影也消失不见，才拿起了那张名片。
　　圣仲马会，纯净会。*
　　“就是这个地方。”蝙蝠侠将名片紧紧贴在了白板上。
　　“这个地方就是他们的巢穴，也就是在这里召开的拍卖会，虽然现在这里已经人去楼空。”
　　“哥谭什么时候还有邪恶教会了？”迪克小声嘟囔。
　　“哥谭出现什么不都很正常吗？”提姆回答。
　　“发源于十字军东征时期，是圣殿骑士团的一部分，他们什么时候进入哥谭的，我们毫无察觉。”蝙蝠侠面色沉沉。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蝙蝠侠目光紧紧盯着那简短的资料。
　　“悲恸战甲！”一个脑袋从迪克背后冒出来。
　　迪克差点在平地来一个二连跳。
　　“斯米拉？你从哪来的？”
　　蝙蝠侠看起来比迪克平静多了。
　　“斯米拉，第二条规则，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进入蝙蝠洞，也不许随意使用瞬移。”
　　“好的，韦恩先生。”提姆甚至还没得及感叹一句蝙蝠侠的专制，斯米拉就快速的点了点头。
　　“斯米拉，你还会瞬移？”迪克后悔自己没看完那份档案。
　　布鲁斯随手给迪克传了一份最新档案，然后严肃的看向斯米拉
　　“现在，告诉我，你知道些什么？你之前听说过悲恸战甲？”
　　悲恸战甲，是这纯净会用数十位死去的战士的胸甲和武器融化，打造出的铠甲，传说穿上这个铠甲的人就会成为“死亡天使”，守护纯净会*，这都是资料里的内容。
　　“斯米拉在被送到拍卖台之前，他们曾经让斯米拉穿过这个铠甲，又闷又重，但是他们最后说‘又是一个没资质的！’‘悲恸战甲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穿的’然后就把斯米拉从铠甲里扔出来了。”
　　斯米拉说得活灵活现，甚至还模仿了语调，最后听起来甚至有几分可怜。
　　这是他看了一下午人类心理学书籍之后的学习成果。
　　即使是这样严肃的气氛中，迪克也忍不住为斯米拉的可爱发笑。
　　蝙蝠侠和提姆则都迅速发现了斯米拉的人称问题，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问题还是集中在这个所谓的”邪恶教会“上，很显然这件事情并不只是一场同流合污的人口贩卖。
　　“也许我们仍然应该从菲尔小姐身上下手。”提姆开口。
　　蝙蝠侠点头，“我明晚会再去一次那个小酒馆，迪克你跟我一起去吧，提姆，菲尔乌斯曼那里你继续观察。”
　　斯米拉忍不住抬起了头，期望的看向蝙蝠侠。
　　“斯米拉，明天我让阿福带你办入学证明。”
　　布鲁斯冷漠无情的说。
　　“好的。”斯米拉乖巧应声，眼睛里的小灯泡“欻”一下熄灭了。
　　这种别的意识体都被给予重要的任务，自己却被排斥在外的感受并不好受。
　　不被重视就不被需要。
　　好吧，也许只是韦恩先生还不够了解我的能力，我应该让他看到我也能做得很好。
　　迪克忍不住笑着摸摸斯米拉的头。
　　天哪，要是小D有斯米拉一半乖巧，也不至于和布鲁斯吵成这样。
　　提姆和蝙蝠侠留在蝙蝠洞里继续研究那些资料，迪克则带着斯米拉走出蝙蝠洞。
　　等再次回到窗几明亮的客厅的时候，斯米拉拽了一下迪克的衣角。
　　“怎么了斯米拉？”
　　“嗯，”斯米拉看起来有些犹豫，“成为罗宾只需要勇敢吗？”
　　“你想成为罗宾？”
　　“我想成为蝙蝠侠的助手。”
　　“好吧。”迪克失笑“成为罗宾需要勇敢，但不能仅仅只是勇敢。”
　　他对斯米拉眨眨眼睛。“我想，你现在的任务应该是好好学习，我听说你的学习成绩还不错？”
　　“学校里的知识我已经全部掌握了。”
　　对于基础学科，范斯泰人研究的程度比人类要深得多。
　　迪克在资料上看到过斯米拉的学习成绩，确实是个小天才，不过，蝙蝠家哪个孩子不是天才呢。
　　“当然，这很好，但是在学校里你能学到的不仅仅是知识。”迪克带斯米拉在沙发上坐下，他突然萌生一个想法。
　　“也许你可以在学校交几个朋友？你知道达米安韦恩吗？”
　　斯米拉点头。“那是韦恩先生的儿子，学习成绩很好。”
　　【斯米拉】过去和达米安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年级，但不是同一个班，彼此之间也从未有过交流。
　　【斯米拉】是典型的书呆子，没什么朋友，能记住达米安的名字全凭达米安同时居高不下的缺勤率和成绩。
　　“达米安是现在的罗宾，如果你希望成为罗宾，为什么不向他请教一下呢？”
　　斯米拉觉得很有道理。
　　迪克看着斯米拉斗志满满的样子，突然有些迟疑，他本来只是希望斯米拉和达米安能提前接触一下，否则等到斯米拉的出现被达米安得知后，必定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但是斯米拉明显过于懵懵懂懂，如果他直接冲上去询问达米安怎么成为罗宾的话，那局面可能比达米安从资料上了解到斯米拉还要精彩。
　　“斯米拉，达米安是个好孩子，但是他的性格可能有一点点…暴躁，如果你想向他请教，最好要提前做好铺垫。”
　　迪克委婉的提醒。
　　斯米拉点点头“我明白了迪克，你放心吧。”，他看起来仍是那副斗志昂扬的样子。
　　迪克更迟疑了，你看起来完全没明白啊！


第06章 大红球
　　阿福轻轻在斯米拉脸上画了几笔。
　　刷子刷过脸痒痒的，斯米拉忍不住睁开眼睛。
　　只是简单的调整，眉毛的稀疏，眼睛的弧度，以及一些阴影，斯米拉看起来就与往日看起来判若两人，如果不是对他十分熟悉的人，绝无可能一眼认出。
　　“哇哦。”
　　“阿福你真的是太厉害了。”斯米拉发自内心的感叹。
　　“只是一些曾经必要的学习。”
　　阿尔弗雷德优雅的完成在斯米拉脸上的最后一笔，随口回答道。
　　“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韦恩先生不直接让我用我的…能力。”斯米拉坐在椅子上晃着脚，这种特制的化妆椅对他而言有点高。
　　他的动作，神情，在慢慢脱离一开始的机械感，变得越来越像一个正常的人类少年。
　　范斯泰人的学习能力一向强大。
　　“可能是因为布鲁斯老爷并不希望有一天你失去超能力后就变得一无所有。”
　　“不会有这一天的。”斯米拉信心满满。
　　阿尔弗雷德只是微笑，并不对少年天真的言论做回复。
　　“好了，出发吧，快到时间了。”
　　斯米拉轻快的跳下椅子，跟着阿福走上庭院里停好的黑色车子。
　　斯米拉不懂车，但是他能看出这车子破破旧旧，和光鲜亮丽的韦恩庄园并不搭配。
　　当然，破旧的只是外表，内部依旧干净整洁，看得出主人很爱惜。
　　“老伙计，好久不见。”
　　阿尔弗雷德笑着拍拍方向盘，眼中流露出一点怀念的神色，又很快消逝，体贴地为斯米拉系好安全带。
　　“斯米拉少爷，还记得这次你的身份吗？”
　　“是的，我全部背下来了。”
　　蝙蝠侠当然不会让斯米拉再次用原本的身份出现在学校，即使希望让他远离争端，也不能以牺牲他的安全为代价。
　　所以斯米拉变成了斯米兰，斯米兰史密斯，一个出生在有五个孩子的中产家庭的男孩，刚刚从布鲁德海文转学过来的新学生。
　　为了避免遇上原来的同学，斯米拉还被降了一级成为了达米安的学弟。
　　“非常棒，祝您度过愉快的一天。”
　　哥谭中学离韦恩庄园并不近，但是阿尔弗雷德车开得又快又稳，窗外的景物糊成一道色块，斯米拉在车窗上哈一口气，再擦掉，反复几次之后，车就停在了哥谭中学。
　　手续早已交接好，斯米拉在老师的指引下领了书，走入新班级，坐在一个带棒球帽的小胖子旁边，友好的互相问好，老师讲起早就学会的内容，斯米拉无师自通的学会了转笔，无聊的看着外面林立的高楼，窗外的鸟儿叫的欢快。
　　到此为止，一切都正常且顺利。
　　等等。
　　斯米拉停下了正在转动的笔，直起身子。
　　林立的高楼。
　　动人而响亮的鸟叫声。
　　哥谭中学教学楼旁的树没有一颗能达到斯米拉楼层的高度，哪来的这么清楚的鸟叫声？
　　他转过头，刚想开口提醒，窗外就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刹那间燃起了熊熊火焰。
　　“stay down！！！”最终先喊出来的是站在讲台的老师，她在一瞬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斯米拉以标准的姿势卧倒，几乎是下一秒，炸弹的气浪如约而至。
　　“轰！！！”
　　斯米拉眼前变为了一片漆黑。
　　耳边仍在嗡嗡作响，视力受阻，斯米拉缓了好几秒才重新看到世界，但是比起其他人，他清醒极了，思维速度丝毫没有受到爆炸的影响，虽然斯米拉受到人类身躯的约束，但是只要他的精神力量未曾受损，他就依然是满血状态。
　　他在飞扬的尘土中小心的移动着。
　　“都不许动！”
　　在斯米拉几乎要挪动到门口时，一声枪响传来。
　　斯米拉才不想给他废话的机会，在尘土中通过观察意志亮度准确找到他的位置，然后释放了一小缕精神力。
　　那个全副武装的男人瞬间软倒下去，甚至连一声哀嚎也没来得及发出。
　　感谢提姆，他现在已经对自己精神力的控制有了一点提高。
　　外面的枪声仍然一道连着一道，看起来危险极了，但斯米拉很理智，等一切平静下来时，留在教室里才是真正的麻烦透顶，还不如趁混乱的时候浑水摸鱼溜出去。
　　斯米拉准备离开这里了。
　　在他再次迈动脚步的时候，他的裤脚被拉住了。
　　是小胖子。
　　“你...你能不能带上我？”他看起来害怕极了，手指都在不停颤抖。
　　斯米拉低下头仔细审视他.
　　“那个男人...是不是你做得？我看见他瞬间晕倒了，旁边只有你站着...我想，留在这里不是什么好主意，你能不能带上...”
　　“不能。”斯米拉没等小胖子说完就毫不留情的拒绝了，这个小胖子的意志亮度甚至不足以照亮他的身体，又不属于他的族群，斯米拉为什么要找一个一看就会拖后腿的队友？
　　“为什么？”小胖子看起来非常不可置信。
　　“你很弱。”
　　小胖子瞬间冒出了一抹泪花，他看起来非常想反驳，但是最后也只是垂下头，弱弱的嘟囔了一句。
　　“好吧，我还以为你是罗宾那样的超级英雄来着...”
　　“罗宾?”斯米拉精确的捕捉到了关键词。
　　“罗宾会带上你？”斯米拉迟钝的回想起在记忆中罗宾确实是穿个小短裤到处乱晃。
　　“那么，好吧。”
　　他重新下了一个决定。
　　斯米拉伸手把小胖子拉起来，但是小胖子腿还软着，斯米拉强硬的把他立起来。
　　“跟紧我。”
　　小胖子含着泪花踉踉跄跄的跟在斯米拉后面。
　　斯米拉贴着楼道的墙壁带小胖子走到教室旁边的储物室旁，伸手开锁，刚才领书的时候他曾经看老师输过一遍密码，即使没有刻意去记忆，老师按下的位置他也历历在目。
　　储物室很狭窄，四分之一教室的大小，塞满了课本和别的杂物，只有一扇小窗户紧紧封着，很隐蔽。
　　斯米拉准备让小胖子在这里躲着，他去摸清楚情况。
　　他本来是想直接回韦恩庄园的，但是既然罗宾会去救人，那么他也应该试试看。
　　但是小胖子又拉住了他的袖子。
　　“你要抛下我走了吗？”他依然是那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斯米拉无奈的转身。
　　“这不是抛下你，”他回忆着记忆中韦恩先生的样子，有样学样起来“我还会回来的，你现在跟着我只会阻碍我的行动。”
　　这话意外的有用，小胖子犹豫了一下松开他的袖子。
　　“好吧，但是你一定要回来啊。”
　　斯米拉点头，飞速的冲向门口。
　　“一定要回来啊！”身后还能听见小胖子情真意切的话，斯米拉加快了脚步。
　　他再次小心翼翼地出现在楼道里。
　　外面的烟雾散的七七八八，斯米拉迅速地上下扫过教学楼的结构，计算出了最近的视觉死角，放轻脚步走向那里，仔细观察。
　　十五到二十人，袭击者是统一的黑色面具，都带着枪，有的腰间还围着手|榴|弹，但是人员分散左一块右一块，彼此的配合也毫无默契，看起来像是一支临时拼凑的队伍。
　　斯米拉其实并不清楚自己的能力能够对付多少意志体，在他的世界，他还不到能够攻击的年龄，而上次攻击，爆发出的能力确实强大，但是几乎瞬间抽干了自己的精神力。
　　无论如何，他不能再沦落到无法维持人类基因正常运行的地步，否则韦恩先生会生气的。
　　他很快想好了初步的计划，准备先从他右手边的教室开始。
　　他刚刚迈出一步，帽子就被人勾住，他差点跌倒。
　　“谁？”
　　斯米拉迅速回过身去。
　　然后他眯起了眼睛。
　　好亮！
　　斯米拉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韦恩庄园，有迪克他们几个在斯米拉晚上从来不用开灯。
　　“小屁孩，回到你该待的地方去。”
　　但是又不一样，这个意识体的亮度当然比不过布鲁斯，但是他的颜色斯米拉从来没见过。
　　是炽红色的，像跳动着的，愤怒着的，永不熄灭的火焰。
　　斯米拉看呆了。
　　“你好漂亮。”他真诚地说。
　　空气沉默了。
　　然后红头罩用手重重地敲了一下斯米拉的头。
　　“脑子有病赶紧去治，现在，好好呆在这里。”
　　红头罩被气笑了，哥谭还真是什么怪人都有，他粗暴的扯着斯米拉的衣领把他拽回死角，大跨步离开。
　　斯米拉被这一下差点敲出眼泪，还没来得及揉一下就被扔回角落里，他当然比不过红头罩的力气，微弱的反抗被红头罩直接忽略不计了。
　　他好没礼貌。
　　斯米拉眼泪汪汪地在角落里揉着头。
　　明明人类收到赞美应该回应的。
　　但他真的很漂亮。
　　斯米拉有点愣愣的注视着大红球一路横推，飞速的清扫着这一层，子弹撞击在空中闪出灿烂的火花，暴力美学在他身上发挥的淋漓尽致，感觉刚才炸弹的冲击波仿佛现在才袭来，一下子就炸翻了他的心。
　　不过，斯米拉仍无比确信，没有一个意识体能够胜过韦恩先生的光辉。
　　也许韦恩先生不会介意族群再多一个同伴。
　　余光撇到一个被红头罩击倒的意识体又颤颤巍巍拿起手/枪，斯米拉立刻抽出一缕精神力阻止那个意识体。
　　“小心！”
　　同一时间，红头罩利索的回头，子弹毫无停顿的射入偷袭者的身体。
　　斯米拉从角落里冲出来。
　　红头罩将枪对准了他。
　　“回去。”
　　经过变音器传来的声音带着几分机械感，更显得毫无起伏，仿佛下一秒就会开枪。
　　“你是来救他们的吗？也许我们可以合作。”斯米拉毫不惧怕，子弹伤不到他。
　　“我不会和没脑子的小屁孩合作，回去，最后一遍。”
　　“校长室里有一个袭击者，他挟持了人质，八年级三班，五年级一班，还有更低的一二年级都有部分袭击者聚集，”
　　“最重要的是，在你六点钟方向，有三个袭击者聚团，我看到了硫磺的痕迹，怀疑他们还在安装炸/药，有一部分人我没看到，也许炸/药不止一份，我可以跟你一起找。”
　　斯米拉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红头罩没打断，但是枪口也没有移开，等斯米拉说到炸弹时，红头罩的枪口终于往下移了一点
　　“我不会跟会一点东西就迫不及待出来炫耀的小孩合作，赶紧回家找你爸爸去。”
　　“我不是“迫不及待出来炫耀的小孩””斯米拉看着红头罩的眼睛，有点骄傲的说，“我是罗宾。”
　　不过他想了想又很快补充道“准罗宾。”


第07章 offer
　　杰森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倒霉透了。
　　本来他设想的非常完美，在揍完试图在他的地盘贩毒的小头领之后，他会去他的老朋友黑面具那里转一圈，问问他这两天是不是决定放弃生存的权力回归大自然的怀抱了，然后在马莱克老头那买一根热辣狗，回到他的安全屋边吃边看完那本《悉达多》“我的路还会把我引向何处？随它怎么走吧，我愿意顺着它走下去。”*天哪，多么美妙的安排，多么美妙的一天。
　　可惜从黑面具那里就出现了偏差。
　　他带着手下的人砸了三个黑面具旗下的夜总会，横冲直撞的跑到黑面具的老巢，但他遇到的所有人都害怕又坚定的告诉他“老大不见了。”。
　　又没人能说清黑面具到底去哪了，他身边一直跟着的那个女助理也不知道。
　　黑面具什么时候变成黑鼹鼠了？
　　尽管杰森没忘记对黑面具的势力做一些“小小”的惩戒，但没有直接警告黑面具本人还是让杰森略有不爽。
　　这种轻微的不爽待路过哥谭中学的时候听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时就变成了巨大的不爽。
　　又是哪个疯子对孩子出手？？？
　　红头套连热狗都没吃上一口就像一头愤怒的公牛一样冲进了哥谭中学。
　　他直奔顶层，那是枪响最猛烈的地方。
　　然后就看到了鬼鬼祟祟准备冲上去的斯米拉。
　　啧，不知轻重的青春期小鬼。
　　他本想警告一番就去对付那点愚蠢的袭击者，但是这个蓝眼睛小鬼在踉跄几步站稳之后，第一反应是呆呆的看着他，仿佛看到几百公斤美金突然砸到地上。
　　小鬼非常真诚的看着他的头罩。
　　“你好漂亮。”
　　好了，红头罩明白了，不知轻重的，有精神病的青春期蓝眼睛小鬼。
　　“脑子有病赶紧去治，现在，好好呆在这里。”
　　他像扔一个开始融化的冰激凌一样迅速将斯米拉扔回去，然后拿起了他的枪。
　　说真的，这群蠢货完全组织不起来像样的抵抗，他们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劫持哥谭中学的？
　　红头罩并没有全部都下死手，对于实力相差过大的对手，他懒得赶尽杀绝，大多数子弹射入的都是不致死却能让人瞬间失去行动能力的部位。不过，当他察觉到身后还有人举起枪时，他也并不意外。
　　总有人地狱无门偏硬闯的。
　　“小心！”
　　利落的解决完那个人之后，红头罩看向那个又冲出来的小鬼。
　　“回去。”他不想陪小孩子玩过家家。
　　枪口对准了斯米拉。
　　不过蓝眼睛小鬼明显毫不惧怕，沉浸在自己的英雄梦里不可自拔，他提出合作，被拒绝后又开始喋喋不休的讲述，尽管能看出炸弹算这小鬼有点本事，但那又如何呢，红头罩一个人就可以解决这一切。
　　“我是罗宾。”
　　“准罗宾。”
　　红头罩先是沉默，感到无比荒谬，然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有一段时间没有听说过这个词了。
　　“原来现在比起扮演蝙蝠侠小孩更喜欢扮演罗宾吗？”
　　“不过，现在，你被淘汰了，你不适合做罗宾。”
　　斯米拉震怒。
　　“为什么！”
　　红头罩不愿意再浪费时间了，也许换个时间他还有些教育小孩的闲心，但是现在情况危急，他单手拎起斯米拉准备把斯米拉绑在这里，这个角落斯米拉选取的确实很好，如果不是有意巡查或故意作死，几乎不可能被发现。
　　总比跟着他安全。
　　“没有为什么，我是老大。”
　　斯米拉疯狂挣扎，毫无效果。
　　斯米拉认清现实花了三秒，他的物理攻击对红头罩来说像小猫挠人。
　　“大红球。”于是斯米拉停止了挣扎，看向红头罩。
　　红头罩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叫他。
　　他看过去，两人再一次对上眼睛。
　　斯米拉用了一大条精神力冲向大红球。
　　红头罩感到像是被人开颅之后伸手搅了三搅。
　　他用手勉强撑着墙才不至于倒下。
　　斯米拉拔腿就跑。
　　红头罩在原地缓了两秒，迅速回过神来，蓝眼睛小鬼最后一抹衣角也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红头罩现在不爽的心情已经到达了顶峰。
　　好啊，真是什么东西都能耍他一下了。
　　他怒极反笑，脑袋好像还在嗡嗡作响，但是丝毫不影响他手上挽了个漂亮的枪花。
　　好样的，小鬼，等着吧。
　　他没有着急往楼下走，而是杀气腾腾的继续清理这一层。
　　斯米拉倒是平静了下来，现在什么都是次要的，他要完美的解救这些意识体向韦恩先生证明他也是有能力成为罗宾的，至于那个大红球的话，他完全不在乎，好吧，有一点在乎，但是最重要的还是韦恩先生对他的评价！
　　他要 证 明自己。
　　斯米拉很聪明，他没有选择去刚才发现的劫匪聚集地，而是选择那些位于中心位置的重要教职工的办公室去巡查，袭击学校无非那么几种目的，为财为仇为政治或者宗教，这群袭击者没人对学生或老师的钱包下手，除了刚开始的枪|击和炸|弹也没人虐|待师生，主动切断了学校的通信线路想减缓警方的到来时间，手忙脚乱的准备炸|药。
　　那么很显然，他们行为目的只能是第三种。
　　【斯米拉】没学过犯罪心理，斯米拉则只在昨天上午匆匆翻阅了一本犯罪鸡汤心理学，里面有用的观点寥寥无几，但斯米拉还是结合着记忆将他们精准的挑选出来，并在第一次使用的过程中就完美套入了实际。
　　范斯泰人惊人的学习能力。
　　斯米拉在德育主任办公室发现了一整套电子信号发射器。
　　哦，还有一个袭击者，被斯米拉手动毁掉了一部分意识，晕倒在地上。
　　他蹲下去，仔细的研究那套发射装置，很快弄清了它的原理，同时发现这套仪器虽然十分破旧，但还是能隐隐约约看到一行文字刻在最显眼的位置
　　“阿兹卡尔”
　　是那位传说中穿上悲恸战甲的死亡天使的姓名。
　　斯米拉摩挲着这个饱受岁月侵蚀的名字，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他毫不犹豫的打开了电子信号发射器。
　　斯米拉使用的最小的功率，但还是清楚的看到地下倒着的袭击者的意识体开始闪动。
　　不是迪克那种有规律的闪烁，而是仿佛火苗要熄灭时最后的跳动。
　　果然，是针对意识体的东西。
　　斯米拉明白了之后就立刻关闭了发射器。
　　他之前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斯米拉】可以打开精神之门，即使他面临频死的绝境，但能够打开那扇门的，都是意志强度至少能达到蝙蝠侠这种程度的，而【斯米拉】还远远不够格。
　　可是为什么？斯米拉仍有很多地方想不通。
　　先毁掉这个吧，斯米拉不在为难自己。
　　他使出了吃奶的劲试图掰断那个信号发射器的主信号台。
　　主信号台毫发无伤。
　　斯米拉气喘吁吁。
　　在他发愁的时候，“碰”门被踢开了。
　　是大红球。
　　“小鬼，原来你在这啊。”
　　红头罩仿佛故意戏耍一般慢慢逼近斯米拉，身上还沾着袭击者身上的血，逆着光走来，斯米拉直觉非常不妙。
　　“停！我承认我做错了，我向你道歉，但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斯米拉大喊。
　　红头罩猛地扑上去捏昏了斯米拉。
　　“对于一个会偷袭的人我没什么好跟你说的。”
　　红头罩想把斯米拉放这一会在处理，去下一层，这一层他已经清扫的差不多了，袭击者人数并不多。
　　但是他没走成。
　　斯米拉抱住了他的腰。
　　“你先别走！把这个信号发射器毁掉。”
　　斯米拉当然不会昏过去，情况危急，他不惜动用精神力迅速修补了刚才的眩晕。
　　红头罩眯起眼睛。
　　“为什么？”
　　“这种东西能让人昏倒，我怀疑他们的真正目的是这个。”斯米拉语速飞快。
　　红头罩没动，“我凭什么相信你？你搞搞清楚，小鬼，从你袭击我开始，你在我这的可信度就为0了。”
　　斯米拉自诞生起就没有遇到过这种局面，他大脑飞速转动。
　　在红头罩马上要不耐烦的时候，斯米拉急中生智“我有这个！”
　　他掏出了蝙蝠侠给他的手表，展示那个大大的韦恩logo
　　“这是韦恩先生给我的，你不相信我，总可以相信韦恩先生吧？”
　　红头罩怔住了。
　　他认识这块手表，曾经他也有一块，但在死去时遗失了。
　　不是吧，这小崽子还真是选定的罗宾预备役？
　　不不不，他还在叫韦恩先生，也许他还不知道蝙蝠侠的身份？
　　这剧情杰森可太熟悉了，他忍不住磨牙。
　　被收养，崇拜蝙蝠侠，发现身份，然后成为罗宾。
　　是老头子回忆往事决定重新打一遍迪基鸟的剧情吗。
　　红头罩的手刚刚扣上扳机准备打掉那个信号盒，广播突然响起。
　　“不许动！！！主任办公室的人听好了，一旦你们打碎这个信号盒，楼下的炸弹就会立刻爆炸。”
　　红头罩的动作顿住了。
　　该死。
　　“动手大红球！”斯米拉依然在喊。
　　“你他|妈疯了？教室里可都是你的同学和老师！”
　　红头罩猩红着眼睛喊。
　　“我知道。”斯米拉出奇的冷静，他眼中能清楚的看到信号盒已经自己开启了，频率还在不断上升，看来这玩意还有远程遥控器“你相信我，楼下已经没有人了，他们的炸|弹不足以爆破墙体，你刚才也见到了，快点，等他们真的到了楼上才是为时已晚。”
　　“你怎么知道。”已经在嘴边了，红头罩又咽了回去，他不能在迟疑第二次了。
　　他选择相信那块手表，希望老头子这次的眼光能好一点。
　　“碰！”
　　是信号盒爆炸的声音。
　　一切都安静了。
　　三秒之后，楼下传来巨大的爆炸声。
　　斯米拉被红头罩带着卧倒。
　　但是没有任何人的哀嚎和惨叫。
　　等炸弹终于结束之后，红头罩开口打破寂静“嘿，小崽子，你知道红头罩吗？我是说，别当蝙蝠侠的罗宾了，红头罩可以给你免面offer。”


第08章 还有一个
　　“不知道，不想要。”
　　斯米拉拒绝的干净利落。
　　红头罩没生气，反而低声笑了一声，伸手拉起来斯米拉。
　　他本来就是存了几分开玩笑的心思，此时看斯米拉这么坚定反而更想逗弄一下。
　　“嘿，小鬼，你不知道当蝙蝠侠的罗宾有多烦人，他不允许你说脏话，不允许你开蝙蝠车，不允许你下死手，甚至每周只给你五美元的零花钱。”
　　斯米拉本来都转身想要去楼下找韦恩先生了，他刚刚将精神力分出一缕去试探楼下的时候，看到了他耀眼的绝对意志者以超强的行动力将所有意识体带走，并在飞速的往楼上赶来。
　　他要去迎接！
　　但是斯米拉的手搭上门把之前，他突然捕捉到了大红球话中的一个关键词。
　　“蝙蝠侠不允许下死手？”
　　斯米拉的动作停顿了下来。
　　红头罩饶有兴致的抱着手，“嗯哼。”
　　“如果你有充足理由的话，红头罩也许会同意这一点，但是蝙蝠侠绝对不行，只要你敢将枪口对着他们的脑袋，蝙蝠侠就会先把你打一顿，然后扔进黑门监狱。”红头罩开始危言耸听，不留余力的摸黑着蝙蝠侠。
　　斯米拉没说话。
　　他正忙着思考。
　　如果蝙蝠侠给他下达“禁止杀戮”的命令，斯米拉是一定会遵守的，但是，同时他也没忘记自己一开始立下的承诺。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这可不行，斯米拉开始发愁了，看来他现在注定当不了罗宾了，或许他应该再等等合适的时间？
　　没等他犹豫多久，门就再次有了动静。
　　蝙蝠侠一身寒气的打开了门。
　　斯米拉被突然的强光晃了一下眼睛，刚准备开口向蝙蝠侠炫耀自己的成果就被后面的红头罩抢先了。
　　“好久不见，蝙蝠侠。”大红球含着笑说出这句话，手上却毫不留情的扔出一个烟雾弹，准备从窗户边脱身。
　　斯米拉这次反应很快，甚至超过了蝙蝠镖的速度，他愤怒于大红球竟然想要伤害他的绝对意志者，直直的控制着精神力砸向红头罩。
　　于是红头罩刚刚迈开步子就痛哼一声，动作有了一秒的迟疑。
　　有这一秒就够了。
　　蝙蝠侠扔出蝙蝠镖拦住了红头罩。
　　红头罩见没机会出去了索性收回了往外跑的脚，随意的靠墙站着缓解刚才的头疼。
　　“蝙蝠侠，新罗宾不错啊。”
　　“他不是罗宾。”
　　红头罩又暗戳戳看向斯米拉，意思大概是“天哪你为蝙蝠侠做了这么多但是他还是不愿意你当罗宾欸不像我我现在就可以给你发offer”。
　　斯米拉没理他。
　　正确的说是，斯米拉完全没注意到红头罩的眼神，他现在全副身心都在蝙蝠侠身上。
　　他已经一个上午加半个晚上没见过韦恩先生了，在见到韦恩先生的这一刻，他才感觉自己的思念如此绵长。
　　“发生了什么？”蝙蝠侠暂时放下了与短时间内没有逃跑能力的红头罩的争端，注意到了地下倒着的袭击者和被打碎的信号发射器。
　　斯米拉立刻抢答，生动形象的描述了一遍刚才的情形以及斯米拉小英雄的高光时刻。
　　在这个故事中，有勇无谋的大红球不幸沦为斯米拉小英雄的衬托人物，听得红头罩忍不住嘴角抽搐。
　　蝙蝠侠自觉省略了那些无用的形容词，提炼出了这个故事的梗概。
　　他紧紧皱起了眉头。“你是说，这件事与那些抓走你的人是一伙人？”
　　“是的。”斯米拉点头。
　　斯米拉还想再补充几句，但被突然出声的红头罩打断了。
　　“朋友们，也许在你们闲聊之前，我可以先离开这里，街尾新开了一家那不勒斯冰激凌店*，趁他打烊之前，我该去尝尝。”
　　他边说边直起身子，悄悄按动了装甲上一个隐蔽的按钮。
　　“红头罩，昨天晚上你袭击了三家夜总会，并在那里枪击致三名工作人员死亡，使十几个人终身残疾。”
　　红头罩毫不在意蝙蝠侠的指控“那是那些人渣应得的，你很清楚他们都干了什么。”
　　蝙蝠侠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没资格逾越法律。”
　　红头罩冷笑一声“蝙蝠，你口中的法律只会一次又一次为施暴者提供庇护。”
　　蝙蝠侠手中的蝙蝠镖蓄势待发，斯米拉想要上前，被蝙蝠侠伸手拦在身后。
　　红头罩的身体也绷得紧紧的，两人都在等待着一个点燃引线的火种，终于，红头罩耳边传来熟悉的喀嚓一声，他放松下来，露出一个挑衅的笑，“蝙蝠侠，你早晚有一天得承认你的手段已经是落后又腐朽，什么也改变不了。”
　　“如果法律不能送他们上天堂，那就由我来带他们进地狱！”
　　窗户传来一声清脆的破裂声，红头罩拉住从窗口递过来的绳子，灵活的一跃而出，蝙蝠镖落在红头罩突然升起的铠甲上，无济于事，斯米拉也试图再次攻击，可惜经过两次之后红头罩对此已经有了一定抗性，硬是撑着自己爬上飞行器。
　　“你好，飞行器，时间刚刚好。”红头罩先是和他心爱的特制飞行器打了个招呼，又没忘记坐稳之后对屋里的两人比了个“拜拜”的手势，然后离开了这里。
　　蝙蝠侠没再追上去。
　　房间里只剩下蝙蝠侠和斯米拉两个人。
　　斯米拉本来正期待着展现完自己的优秀表现后让韦恩先生亲口表达出对自己的认可，但大红球走之后韦恩先生的精神波动明显低落起来，斯米拉也就忘记了刚才的事，跟着低落起来，他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韦恩先生变快乐。
　　“你做得很好，斯米拉。”在斯米拉苦思冥想的时候，蝙蝠侠察觉到了斯米拉的沉默，他想了想，记起了刚才斯米拉眼睛亮亮的看着他的样子。
　　斯米拉不可思议的抬起头。
　　他的眼睛里又闪起了快乐的光。
　　“谢谢您，韦恩先生！我会继续努力的。”
　　蝙蝠侠嗯了一声“以后凡是我穿着制服的时候，你都要叫我蝙蝠侠，明白吗？”
　　蝙蝠侠打算先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教会斯米拉隐藏身份，剩下的等回到蝙蝠洞蝙蝠侠会慢慢教给他。
　　“现在的从头的向我详细的讲述一遍发生了什么。”
　　斯米拉用力点点头，气氛终于有了回暖，斯米拉开始碎碎叨叨的讲述整个事件，蝙蝠侠安静地听着不再回话，他将发信台的残骸收敛走，并带着斯米拉逐层收拾残局。
　　斯米拉暂时接替了罗宾的工作，他在蝙蝠侠的一次示范后就迅速领悟了该怎么让一个哭泣的孩子和一个颤抖的成人平静。
　　也许不需要华丽的语言，只需要有人真诚的注视着他们的眼睛，为他们递上一杯热水或者一条毯子或者只是一双手，对他们说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斯米拉还尚未领略这句话的含义，他只是机械的执行这个固定的程序，同时惊叹于这句话惊人的魔力。
　　也许他需要更多的心理学书籍。
　　斯米拉想。
　　在斯米拉忙着安抚受害者的时候，蝙蝠侠带着唯一一位没逃走也没当场去世的袭击者进入了一个封闭的房间。
　　等斯米拉安抚完最后一个哭泣的高年级女生并被迫接受了一个“姐姐的拥抱”之后，蝙蝠侠已经带着昏迷的袭击者走出了房间。
　　警车姗姗来迟的驶入校园。
　　此刻的蝙蝠侠已经完成了绝大部分工作，甚至包括对部分师生的援助和对袭击者的审问。
　　蝙蝠车和警车交错而过，斯米拉扒在车窗旁，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年轻警员的脸，看起来也不比斯米拉大上几岁，他的意识体和这座城市里的大多数人一样，虚弱，苍白，并且无力。
　　斯米拉默默将哥谭警方的身份定义为“收尾者”。
　　蝙蝠车驶进了韦恩庄园。
　　阿福早就在门口等待着。
　　斯米拉欢快地跑下车拥抱阿福。
　　“阿福，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斯米拉少爷，我也很开心再次见到安然无恙的你，我听说了你的英雄事迹，非常勇敢。”
　　斯米拉的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他努力让自己端庄一点，像个真正的勇士那样接受阿福的赞扬。
　　当然，他努力失败了，他的嘴角弯的可以挂一个水壶了。
　　“谢谢你阿福！”他又一次拥抱了亲爱的管家先生。
　　“斯米拉，尽管如此，你仍需学会谨慎，不要在还没学会走路的时候就妄想奔跑，这次行动你太过鲁莽了。”
　　蝙蝠侠忍不住插嘴。
　　“喔，布鲁斯，你不能总是这么扫兴。”迪克刚进来就听到了蝙蝠侠训斥斯米拉。
　　“不，蝙蝠侠先生只是希望我不要过于骄傲，我明白了，蝙蝠侠先生，我会改进的。”
　　蝙蝠侠还没张嘴就被斯米拉真挚的话语堵了回去，破天荒的感到有点语塞。
　　迪克看到蝙蝠侠无语的表情哈哈大笑，阿福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吧，小斯米拉看起来并不在意，不过，布鲁斯，你还没忘记今天要做什么吧？”
　　“...当然”今天并不是特殊的日子，但是仍会有一场聚餐，家庭聚餐。
　　蝙蝠侠很清楚迪克他们想干什么，这就更让他为一会与达米安的对话感到头疼。
　　“布鲁斯老爷，除了达米安少爷，提姆少爷和迪克少爷，我想您还有一个孩子没有邀请。”
　　…蝙蝠侠头更痛了。


第09章 谈话
　　“不必担心布鲁斯老爷，我已经为杰森少爷发送了邀请函，我想您现在应该做的是好好研究一下语言艺术。”阿尔弗雷德善解人意的为他的老爷排忧解难
　　“阿福，如果给我机会让我能学会你独特的语言艺术的话，我愿意付出一半我在韦恩企业的股份来作为交换。”蝙蝠侠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如果有一天我能看到无所不能的蝙蝠侠完美的掌握人际关系这门课程的话，我愿意付出所有您交给我的股份。”阿尔弗雷德毫不留情的反驳。
　　围观的迪克和提姆都为蝙蝠侠的吃瘪莞尔。
　　斯米拉为难的站在中间，左看看右看看，颇为不知所措。
　　迪克顺手捞过斯米拉撸了两下他柔软的金毛来表示安抚。
　　“我想这可能是他一辈子也学不会的课程了，阿福。”一道散漫的声音遥遥传来，斯米拉转头望过去，热烈的燃烧着的火焰再次映入眼帘。
　　杰森陶德摘下头盔走进大厅，头顶叛逆的白毛跳跃出来。
　　“大红球？”他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
　　但是杰森陶德的目光只是轻轻扫过斯米拉，并没有多驻留。
　　“小翅膀，好久不见。”
　　迪克很开心的与杰森打招呼。
　　杰森陶德点点头“收起你的傻笑，迪基鸟。”
　　“杰森。”蝙蝠侠很久没看到穿着便装的杰森陶德了，他们的相见大多是在黑夜里，以拳头和子弹来问候彼此，一时忍不住恍惚。
　　“怎么，老头子，现在准备把我送进黑门监狱还是阿卡姆呢？”杰森一看到蝙蝠侠就控制不住自己冷嘲热讽，哪怕他此刻已经逐渐软化了对蝙蝠侠原则的看法。
　　“杰森少爷，我想今天不是一个谈论这个的好时机，也许你愿意尝尝这盘新烤出来的华夫饼？”
　　“当然，阿福，我非常乐意。”杰森冷哼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看向蝙蝠侠。
　　但是斯米拉挣脱出了迪克的怀抱，哒哒的跑向杰森。
　　“你应该向韦恩先生道歉，大红球。”
　　“你成功晋升罗宾了，金毛小鬼?”
　　杰森刚刚看到斯米拉的时候就觉得奇怪，布鲁斯还未脱下他那身蝙蝠戏服，但是却允许了斯米拉站在这里一起讨论蝙蝠侠的家庭关系，还一眼认出了他的身份，他猜测是小天才斯米拉在他离开的那段时间揭开了谜底。
　　“不，并没有，我已经不想成为罗宾了。”
　　斯米拉下意识规规矩矩的回答了杰森的问题，反应过来又再次不满的看向杰森陶德“你应该向韦恩先生道歉！”
　　杰森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懒得动脑子想小孩又闹什么别扭，塞了一个华夫饼在嘴里，僵硬了一下，强撑着嚼着含糊不清地开始赞美阿福“这华夫饼真饼啊，阿福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蝙蝠侠按下了愤怒的斯米拉。
　　“斯米拉，平静下来，不要情绪支配你。”
　　“好的，韦恩先生。”斯米拉深吸一口气，瞬间恢复正常的表情，可毕竟他现在有了人的躯壳，再正常的表情也压不下去他心中依旧翻滚的情绪。
　　杰森目睹了斯米拉因为蝙蝠侠一句话而飞速的变脸，又冷笑一声。
　　“乖宝宝。”
　　斯米拉不想搭理他，脸上再也看不出愤怒的痕迹，但手紧紧的抓着蝙蝠侠的衣角。
　　杰森陶德反而觉得有些不舒服，斯米拉现在乖巧又颇有几分委屈的表情让他觉得他像是在欺负小孩，红头罩才不会做这么没品的事！于是他索性端着那盘华夫饼走进了厨房去找阿福。
　　蝙蝠侠在原地静静地注视着杰森走入厨房。
　　迪克在旁边不断给蝙蝠侠使眼神让蝙蝠侠追上去。
　　蝙蝠侠犹豫了一下，低下头吩咐斯米拉好好呆着，然后也走进了厨房。
　　斯米拉自己一个人呆呆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他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大红球明明冒犯了韦恩先生却反而会得到安慰。
　　他看起来真像忘记上发条的玩偶，迪克在心中叹口气，蝙蝠家的问题儿童实在是太多了，他主动走上前牵起斯米拉的手。
　　“好了，他们两个之间有一些遗留的毛绒绒小问题需要解决，今天是家庭之夜，你愿意与我一起欣赏电影吗？”
　　斯米拉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迪克带着斯米拉来到影音室，询问斯米拉意见后选取了一部经典的《星际穿越》。
　　迪克很早就看过了这部电影，所以这次电影之夜他的心思并不在电影上，相反，他很关注斯米拉现在的心情。
　　他状似无意的开口：“斯米拉，你不喜欢这部电影吗？”
　　斯米拉整个人都陷在了柔软的沙发里，模模糊糊能听到他的声音“我觉得沙发很不错。”
　　迪克向后仰去，学着斯米拉的样子陷在沙发里“没错，这沙发棒极了，但你看这些旋转的星球，浩瀚无垠的宇宙，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是非常喜欢看特效大片。”
　　斯米拉不感兴趣，“我见过更美丽的。”
　　范斯泰人的日常对人类而言可能就像是魔法般绚丽。
　　迪克有了兴趣，他支起半个身子，侧身看向斯米拉“那是什么？”
　　斯米拉当然说不清楚。
　　迪克看到斯米拉支支吾吾的样子，善解人意的接过话茬“也许你愿意听听我心中更美丽的东西。”
　　斯米拉连忙点头。
　　“你见过哥谭的雪吗？”
　　斯米拉点点头，他稍稍回忆了一下这座哥特式的城市覆盖着漫天白雪的时候。
　　“地会很滑。”
　　他下断言。
　　迪克失笑“是的，不过我可从未摔倒过，”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我那会像你一样大，担任罗宾，但我做得并不好。”
　　斯米拉没有打断，任由迪克继续说。
　　“我搞砸了一件事，还把自己弄的一身伤，然后布鲁斯说，好了，你被解雇了，脱下这身制服吧。”
　　昏暗的电影光照在迪克的侧脸，半明半暗。
　　“当时的我非常伤心，然后我离家出走了。”
　　迪克语气十分轻松，但是斯米拉光是想想有一天韦恩先生对自己说“你没用了。”他就觉得发自心底的感到窒息。
　　“后来，后来我独自一个人经历了很多。”
　　“有一天晚上，哥谭的雪下得很大，我遇到了一个案子，我与布鲁斯再次共同合作，我们两个拳打坏蛋，脚踢阴谋，刷刷地解决了这个案子。”
　　迪克边说边做着动作，动作夸张浮夸，斯米拉忍不住笑了。
　　“我发誓，我从来没有在哥谭看到那么大的雪，最后我们点燃了那个仓库，火光刷的燃起，除此之外的所有地方，都是一片雪白，那不能称作美丽了斯米拉，那应该说成震撼。“
　　斯米拉想象着那个画面，赤白的雪地，火焰腾空而起，两个小小的黑点拉近，眼眸里互相只映着彼此的身影。
　　“我问布鲁斯‘你真的想让我成为罗宾吗？’你猜布鲁斯说什么？”
　　“他说‘孩子，如果有一天你离开我，那是你的选择，不是我的。’。”
　　说到这里，迪克终于直起了身子。
　　“斯米拉，如果你真的将蝙蝠侠当成导师的话，那么现在你最应该做的，不是去揣测他的心理，纠结于他的态度，而是去提升自己。你要明白，你的‘追随’从始至终，都是你的决定，而不是布鲁斯的。”
　　斯米拉还沉浸在刚刚那个画面中，他也非常希望有一天能够和绝对意志者并肩而立，他会是韦恩先生最好的助手。
　　不过，他并不完全认同迪克的话，“韦恩先生不是我的导师。”
　　“嗯？”
　　“韦恩先生从来没有同意成为我的导师，他从来对我都没有教导的义务，如果他想让我成为一把锋利的兵器，那么我就会刺向敌人，如果他想让我成为一只可爱的宠物，那么我就会取悦主人。”斯米拉近乎直白的表明了态度。
　　“斯米拉，这样是错误的，为什么你愿意将布鲁斯的生命完全置于你的生命之上？”迪克虽然早对斯米拉的畸形心态有过了解，但还是为斯米拉的言论倍感惊讶，他严肃地问。
　　“当然，他是最强大的，他会做出最好的决定，他会为我安排最合适的位置。”
　　“强大就是正确吗？”
　　“如果强大不是正确，你为什么选择始终与一的帮助韦恩先生？”斯米拉目光炯炯地反问。
　　“那是因为我爱布鲁斯，爱他的理念更爱他本身。”迪克有些激动起来。
　　他发现斯米拉仅仅只是拥有“情绪”却不明白什么是“情感”。
　　斯米拉不想与迪克接着争论了，他本来就不应该反问出那一句话的，但也许是今天的沙发太过柔软，或者是因为光线太过昏暗，他没有恪守住本应的戒律，这真是太懈怠了。
　　“好的，我明白了。”他点了点头。
　　你根本就没明白！迪克抓狂，他终于意识到这句话是斯米拉敷衍的不能再敷衍的套话，但是斯米拉已经转过头去，摆明了不想继续对话，迪克也只能郁闷地回过身去继续看电影。
　　两人中间摆着一大桶爆米花，迪克抓一把斯米拉抓一把，两人保持着礼貌的距离，决不再产生一点肢体接触。
　　“我们要明白，爱，不是人类发明出来的东西，他一直存在，而且很强大...”*
　　房间里只剩下电影放映和咀嚼爆米花的声音。


第10章 初遇大米
　　斯米拉却再也没有心思看电影了，凤吹动窗帘，斯米拉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到韦恩家的一辆黑车开进庄园，门打开，一个棕黑色皮肤的男孩，正确的说应该是处于成年与儿童之间的少年，走下了车，没有急于进入大厅，而是在侧院牵出了一只狗。
　　在斯米拉眼里，少年的意识体虽然比韦恩先生小很多，但是凝实而明亮。
　　斯米拉逐渐和记忆对上了号，是韦恩先生最小的儿子，达米安。
　　达米安不仅牵出了狗，而且拿出了狗的训练工具，一套特制的球和可折叠的障碍栏。
　　他很亲热的与那只大黑狗抱了抱，然后站起来，用一个绝对可以打破哥谭中心记录的速度扔出一个球。
　　那只狗在空中高高跃起。
　　它接住了。
　　斯米拉不自觉的动了动手指，冒出一个沮丧的想法，对于身体的掌控能力，他或许还不如一条狗。
　　达米安接过球，摸了摸那条狗的头，突然抬头，斯米拉没有躲，两个人的目光直直地撞上，达米安危险地眯了下眼睛，朝着大厅走去，身影隐没在窗帘之下。
　　斯米拉收回视线，盯住电影屏幕。
　　迪克终于勉强把自己的注意力拉回到了电影里，他沉浸在电影中动人的亲情中，丝毫没有发现在他没看到的地方达米安和斯米拉已经完成了一场眼神交锋。
　　达米安单方面的。
　　敲门声响起，急促而有力。
　　“格雷森，开门！”
　　门外传来达米安不耐烦的叫喊。
　　“小D，你回来的还蛮快的嘛。”迪克笑着为达米安拉开门，却看到了拿着一把武士刀蓄势待发的完全版达米安。
　　“让开，格雷森，有人试图挑衅韦恩的尊严！”
　　达米安暴躁地试图绕过迪克，却被迪克灵活的拦下。
　　“嘿小D，这可不行。”
　　但是他防住了达米安，却没有防住从他身侧出现的斯米拉。
　　“你好。”斯米拉面色平静的对达米安打招呼，但在达米安的眼中怎么看都更像挑衅。
　　“斯米拉你回到后..”
　　达米安打断迪克，面向斯米拉，冷冷的说“在我把你打到跪地求饶之前，你有三十秒的时间向我解释。”
　　斯米拉为达米安的话惊讶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达米安想要与他打架吗？
　　那可真不错。
　　“我叫斯米拉乌尔塔多。”斯米拉顿了一下“韦恩先生是我的引导者，我向他承诺永远追随他。”斯米拉慢斯条理的说，丝毫看不出惧怕。
　　事实上，他并不畏惧挑战，他正缺一个名正言顺的比较谁更强大的机会。
　　“很好，看来父亲没有教会你如何尊重你的主人，”斯米拉的回答与问题毫不沾边，可这并不妨碍从小在争斗与流血中长大的达米安瞬间领会斯米拉语句中隐隐的火药味。
　　“达米安！斯米拉不是谁的仆人”迪克沉下声音喊道。
　　但是在场的两个人谁也没有理会迪克，看不见的火花在两人中间跳动。
　　达米安抬起了他的刀。
　　迪克试图阻拦，但他的位置没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拦住达米安的手。
　　斯米拉闭上了眼睛，脑中也梳理着自己的精神力量，只等着最后的时刻睁开眼睛。如果达米安的精神力量远弱于他的话，这次攻击可能会让他变成傻子呆子，但这都是达米安自找的。
　　但是达米安的刀没有落下。
　　一只宽厚有力的手按住了达米安即将落下的手，同时护住了后面的斯米拉。
　　“达米安，兄弟之间要和睦相处！”蝙蝠侠皱着眉头训斥达米安。
　　斯米拉感觉心中有一根弦突然松开了。
　　“TT。”达米安收起刀，不满的抱着手。
　　范斯泰人生存准则第二条：
　　被引导者需无条件服从绝对意志者的要求。
　　达米安同样属于韦恩先生的族群，而韦恩先生不希望我们争斗。
　　斯米拉一瞬间几乎是在蝙蝠侠出现的一瞬间卸下了所有尖刺。
　　他又想到了那条黑色的大丹犬。
　　“你喜欢小狗吗？”斯米拉从蝙蝠侠身后探出个脑袋，突兀的问达米安。
　　他变化了形态，头上冒出两只毛茸茸的金毛耳朵。
　　达米安没说话，但是眼睛无意识的盯住了斯米拉的耳朵，又飞速移开。
　　于是斯米拉主动靠近达米安。
　　“你要摸摸看吗？”
　　“别以为这样拙劣的手段就能让我忘记你的冒犯。”
　　达米安依旧双手交叉着，表情维持在不屑与厌恶之间。
　　但是斯米拉发现他的视线落点始终在他的耳朵上。
　　达米安发育的很好，比斯米拉略高一点，但是还没高到能直接碰到斯米拉的头顶，于是斯米拉索性蹲了下来，抬头仰望着达米安。
　　“他们非常柔软。”斯米拉维持着这个姿势，控制着自己毛茸茸的新耳朵灵巧的动了动，
　　“请摸摸它们吧。”
　　达米安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手却终于忍不住将手放在了斯米拉头上。
　　达米安的手有一层薄薄的茧子，摩擦在脆弱的耳朵上让斯米拉感到痒痒的，他下意识歪了歪头。
　　“别动。”
　　达米安按住了斯米拉乱动的头。
　　他的手不轻不重的揉捏着斯米拉的耳朵，随后顺着柔顺的发丝一路向下，捏住了斯米拉脖子上的软肉。
　　达米安轻轻用力。
　　这是人体最脆弱的部位，斯米拉在脖颈处感受到达米安手心炽热的温度时，下意识身体紧绷了一下，又慢慢放松下来，顺着达米安的力度低下头，没有任何反抗。
　　达米安绿宝石般的眼睛终于流露出一点满意。
　　“我没有原谅你，乌尔塔多。”
　　达米安高傲地宣布，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斯米拉柔顺的发旋和毛茸茸的耳朵。
　　“但是，如果有一天父亲因为你的无能抛弃你的话，我可以当你新的饲主。”
　　斯米拉没有第一时间答话，微微抬头，在他此刻的视野里，只能看到一双韦恩先生黑色的特制长靴。
　　他在等待着。
　　“达米安，没有人会成为你的宠物。”
　　斯米拉垂落的金发掩盖住了他勾起的嘴角。
　　你看，韦恩先生总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蝙蝠侠拉起了斯米拉。
　　达米安绿色的眼眸里又盛满了怒火。
　　蝙蝠侠叹口气。
　　他先是掀起了斯米拉的后帽，把他的小狗耳朵盖得严严实实，然后僵硬地对他的小儿子说：“达米安，我很想念你。”
　　达米安撇过头去故意不看蝙蝠侠。
　　蝙蝠侠看起来颇有几分手足无措。
　　迪克对布鲁斯糟糕的表现不忍直视。
　　好吧，这应该就是蝙蝠侠的极限了，不是所有人都擅长表达自己的情绪的。
　　好在这时候阿福敲了敲门，拯救了尴尬的局面。
　　“少爷们，是时候用晚餐了！”
　　于是屋子里的人终于都逃出了相顾无言的窘境。
　　斯米拉自觉和达米安一起走在了蝙蝠侠的后面，他试探性的牵起了达米安的手。
　　达米安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甩开。
　　这顿饭吃得意外的和谐。
　　迪克是活跃气氛的主力，斯米拉也学会了充当气氛组，其他人偶尔附和，气氛其乐融融。
　　在晚宴过后，杰森离开了，达米安留了下来。
　　斯米拉并不清楚那个晚上究竟他们彼此之间谈了什么，但是达米安和蝙蝠侠几乎在他蝙蝠洞呆了一夜。
　　斯米拉在韦恩庄园这么久了头一次感到疲惫，他放任自己的意识沉落，沉落。
　　然后被达米安毫不留情的揪了起来。
　　斯米拉看到达米安站在自己的床头的时候差点以为是一种地球上人类虚构出来的生命体试图攻击他。
　　此刻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昏暗的台灯照在达米安如玻璃珠一样的眼睛上平添了几分无机质的诡异。
　　幸亏斯米拉不是人，但饶是如此，他也感到了几分惊讶。
　　“达米安，你怎么进我房间？”
　　达米安面无表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警惕意识，不合格，心理素质，不合格。”
　　“什么？”斯米拉没有听懂他是什么意思，茫然的询问
　　“乌尔塔多，父亲将你的训练计划交由我来制订了。”
　　“从今天起，你要习惯早起。”
　　斯米拉下意识看了看时间
　　周六，5：30。
　　他突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二十分钟后，斯米拉的预感成真了。
　　当他被拖着跑第十圈的时候，他终于眼前发黑，不能自制的摔倒在塑胶跑道上。
　　“起来，乌尔塔多，拿出你昨天与我挑战的气势来！”
　　斯米拉真撑不住了。
　　他勉强撑起半个身子，又很快塌下去。
　　达米安看到斯米拉的样子，皱起了眉头，在他身前蹲下。
　　斯米拉撑着最后一口气给自己换了个小狗新皮肤。
　　他抖抖耳朵。
　　“别撒娇，乌尔塔多。”
　　话是这样说的，但是达米安还是忍不住摸了摸斯米拉的头，语气也温和了一点。
　　“我看完了你的资料。”
　　达米安一边说着一边把玩着斯米拉的发丝。
　　“你选择了追随父亲，那就拿出点决心来，弱小之人，就更应该学会拼尽全力完成任务。”
　　“没用的废物早晚会被抛弃的。”
　　斯米拉听到“抛弃”的时候瞳孔猛地一缩。
　　“起来。”
　　达米安站起来，再次严格的发出指令。
　　斯米拉一边用精神力温养着酸痛的要命的身体部位，一边咬着牙撑起自己。
　　“下一个项目，格斗。”
　　……
　　斯米拉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被摔在地上。
　　他这才意识到之前提姆对他有多么点到为止。
　　达米安可不管这些。
　　拳拳到肉，哪里疼就打哪里。
　　蝙蝠侠路过时还曾试图制止过达米安暴力的训练手段。
　　但意外的，斯米拉很适应这种在实战中学习的教学方法。
　　他主动请求韦恩先生让达米安继续教学。
　　蝙蝠侠只好放任他们继续。
　　他最后一次被摔倒在地上时，斯米拉几乎是血条蓝条双空的状态，不想抬起一根手指，但是当他察觉到达米安走过来时，还是逼着自己挥出无力的拳头。
　　然后被达米安轻描淡写的拦下。
　　“结束了。”
　　斯米拉立刻卸了力。
　　达米安轻轻摁了一下斯米拉脸上的伤口，斯米拉痛的闷哼一声。
　　“弱死了，乌尔塔多。”达米安很嫌弃的说。
　　这一丝疼痛让斯米拉混沌的大脑短暂清醒了一刻。
　　他示弱的蹭了蹭达米安的手，深蓝色的眼睛亮晶晶。
　　达米安冷哼一声，但是没有推开斯米拉。
　　“好吧，今天你唯一合格的项目是意志力，勉强过关。”


第11章 失忆
　　哥谭下雨了。
　　明明是正午，天却暗的不见半点光亮，风刮过树叶沙沙作响，雨点劈里啪啦的落下，砸在石砖上，飞扬起无数细小的水花。
　　哥谭其实很少有今天这样的大雨，大多是昏昏沉沉，既不会痛快的落下雨点，更不会有灿烂的阳光。
　　斯米拉趴在沙发上，静静的看着雨发呆。
　　经过昨天达米安的特训之后，斯米拉自认受益匪浅，但是在今天早上，他却苦恼的发现自己起不来了。
　　虽然范斯泰人一般不会受变换形态的约束，但是昨天为了应付达米安的训练，他把自己的精神力也消耗的一干二净，只留下一点维持自己基因的正常运转，不可能再有余量去缓解身体的酸痛。
　　蝙蝠侠这次严词拒绝了两人继续训练的请求，过度透支身体不是好事，于是斯米拉得以成功获得一天假期。
　　迪克在昨天晚上过后就被一个电话叫回了布鲁德海文，公事繁忙的警察能请到这几天的假期已经是极限，提姆每天忙于韦恩公司和红罗宾的各种事项，斯米拉每次看到他都怀疑他的种族是不是与自己一样，否则对睡眠的需求怎会如此匮乏。一夜斯米拉不了解的谈话后，达米安又穿上了代表罗宾的小短裤，和蝙蝠侠穿梭在哥谭的大街小巷中。
　　一切好像都恢复了本来的样子。
　　但又似乎没有。
　　至少斯米拉发现提姆这次的谈话对象有了改变。
　　“莎莉小姐，哥谭新开了一家意大利菜十分不错，我想你会...”
　　提姆在客厅里与一位年轻的女生隔着电话相谈甚欢。
　　“你要去约会吗，提姆？”
　　提姆终于挂了电话，脸上的笑容也淡去看不到痕迹。
　　“不，斯米拉，这是一位...嗯...”
　　“是你调查的对象。“
　　“真聪明斯米拉。”提姆点点头，打了个哈欠。
　　“你还在调查那个案子，我是说，关于我的？”
　　提姆疲倦的抬了抬眼“是的，斯米拉，不过我记得布鲁斯跟你说过不要你插手，你最好还是别问太多。”
　　“菲尔小姐呢？”斯米拉若有所思。
　　“谁是菲尔小姐？你的新朋友？”提姆实在是有些累了，缺乏睡眠使他大脑有些转不过来弯“好了，斯米拉，交朋友要谨慎，你可以下次带我见见这位菲尔小姐，但是现在我想我要睡一会。”
　　提姆动身朝楼上走去。
　　斯米拉还想开口再问，但是看着哈欠连连的提姆他知道现在不是问下去的好时机。
　　但是他总觉得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而范斯泰人一向相信精神直觉。
　　斯米拉准备去找韦恩先生。
　　斯米拉小心翼翼的站立起来。
　　饶是他的动作幅度已经很小，但当脚掌沾到地面时，斯米拉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他一瘸一拐的走到蝙蝠洞的入口。
　　“叮，识别成功。”斯米拉被给予了小部分蝙蝠洞的权限，其中就包括紧急进入权。
　　电梯缓缓下落，斯米拉走到中央，失望的发现蝙蝠侠不在这里。
　　“乌尔塔多，你为什么来蝙蝠洞？”达米安抱着手走过来。
　　“唔...”斯米拉想了想，“我想查一下资料。”
　　“如果你是想写你那小孩过家家的论文的话，楼上的电脑已经可以满足你的需求了。”达米安挑眉。
　　“不，不是，我想查查关于我的案子的资料。”说真的，这也不算什么正当的请求，毕竟蝙蝠侠已经三令五申不允许斯米拉参加这件事了，斯米拉有点忐忑地看着达米安。
　　出乎意料的，达米安盯了一会斯米拉之后允许了他的请求。
　　斯米拉如愿坐上了那个中心的位置。
　　达米安全程监视着斯米拉寻找资料。
　　【菲尔·乌斯曼，女，哥谭人，哥谭大学哲学系毕业...】
　　斯米拉曾经匆匆扫过一眼她的资料，能记住的只有这么多，他将筛选条件一一列好，点击“搜索”
　　【结果“0条”】
　　斯米拉瞪大了眼睛。
　　这不可能！
　　难道是他记错了条件？斯米拉一点一点减少条件，但非常遗憾的发现仍然没有符合他印象的人选。
　　“这个女人是谁？”
　　达米安冷眼看着斯米拉做了半天无用功，终于忍不住开口发问。
　　“她是之前的嫌疑人。”斯米拉解释。
　　“你什么时候找到的这个嫌疑人？”
　　“不是我找到的，是提姆，不，是韦恩先生找到的线索，通过这个韦恩先生确定了纯净会的踪迹...”
　　斯米拉解释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
　　“我记得韦恩先生昨天晚上说要带着你一起调查，你应该看过资料了，”斯米拉有点懊恼，“我真是太着急了...”
　　达米安静静地听着，在斯米拉说完一切后，突然开口“昨天我们什么也没有查到，那空无一人。”
　　“还有，纯净会是什么？我没有在资料上看到。”
　　斯米拉愣住了。
　　“达米安说的没错，斯米拉，我刚刚得到纯净会这个名字。”
　　穿着蝙蝠盔甲的布鲁斯从斯米拉后面走来，通过变声器传来的声音嘶哑而低沉。
　　“你都知道什么？”
　　斯米拉感觉自己仿佛又变成了纯粹的意识体，被包裹在了那片无尽精神之海之中，牢牢裹挟着不能动分毫。
　　“我...”剧烈的鸣叫声突然传来，那声音不像任何生物能发出来的，它像一根细小却锋利的针，从斯米拉的耳朵刺进大脑。
　　斯米拉感觉到了一瞬绝对的“空白”。
　　他看到了那扇门，然后失去了意识。
　　雨还在下，夜色正浓
　　斯米拉睁开了眼睛。
　　一副巨大的蝙蝠侠海报挂在房间的墙壁上，墙角堆着未开封的游戏机和光碟，书架上放满了书。
　　这是他的房间。
　　“你终于醒了斯米拉。”提姆推开门，为斯米拉递上了一杯水。
　　斯米拉接过小口小口的抿着。
　　“你已经昏迷半天了，如果不能承受达米安的训练进度你可以拒绝的，斯米拉，没人会怪你。”
　　“你怎么没去和莎莉小姐的约会？”
　　斯米拉没回答提姆的话，看了一眼时钟，反问道。
　　莎莉是谁？他在心中补上。
　　“莎莉是谁？”提姆诧异的反问。
　　果然。
　　“我要见韦恩先生。”
　　斯米拉翻身下床，他有很多想法，但是不知道哪个是对的。
　　“布鲁斯去夜巡了，斯米拉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提姆有点疑惑斯米拉的怪异举动。
　　斯米拉转身“提姆，你还记得我为什么会被韦恩先生带回来吗？”
　　“从拍卖会上逃出来的聪明男孩遇到了蝙蝠侠，然后一见钟情，恳求蝙蝠侠把你带回家？”
　　提姆小小的开了个玩笑。
　　“如果你想要更详细资料的话，那得去蝙蝠洞看看，我有全套的备份。”
　　斯米拉思考着提姆的话，
　　“我是怎么晕倒的？”
　　“嗯…你想插手这个案子，私自去蝙蝠电脑搜查了资料，然后累倒在蝙蝠侠和达米安面前，你的身体检查之后没发现任何问题。”
　　看起来拍卖会的部分不会丢失。
　　问题出在人身上。
　　他飞快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我...”熟悉的声音又一次传来，但是这次斯米拉学聪明了，他没有再试图往下说，甚至连这个想法也立刻烟消云散。
　　饶是如此，斯米拉还是被尖利的声音震了一下，晃了下身体。
　　提姆立刻扶住斯米拉“到底发生了什么？斯米拉。”他的声音也严肃起来。
　　“我说不出。”不是不想说，而是说不出，斯米拉不能产生与“告诉他们失去的记忆”任何相关的想法。
　　“我真的需要见见韦恩先生。”斯米拉认为除蝙蝠侠外的任何人都不可能解决这件事，他恳求的望向提姆。
　　斯米拉只相信蝙蝠侠。
　　“好吧，”提姆叹口气，他看出了斯米拉的固执，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提姆为斯米拉拿出了一个便携通话器，三言两语交待清了发生了什么。
　　“斯米拉，你可以说了。”通话器传来蝙蝠侠的沙哑的声音，还有风刷刷吹过的声音。
　　“蝙蝠侠先生，您只为我立下了两条规则，不许我随意对人表现的过于亲昵，不许我随意使用瞬移进入蝙蝠洞。”
　　蝙蝠侠那边没有回话，只有重物落地和稀疏的枪声。
　　“我发自内心的尊崇您，我不会违反您郑重的为我立下的任何规则。”
　　提姆在旁边皱着眉头，他不明白斯米拉为什么要着着急急的和蝙蝠侠说这些东西。
　　频道那边突然传来巨大的爆破声，然后是“蝙蝠怪物来了！”的喊叫和惨叫声。
　　在一片喧嚣中，蝙蝠侠声音清楚的传来“红罗宾，去蝙蝠电脑，查保护档案。”
　　蝙蝠侠顿了顿，“带上斯米拉。”
　　提姆没犹豫，两人都飞速往蝙蝠洞赶去。
　　在电梯里，斯米拉开口打破寂静“什么是保护档案？”
　　“是用一种特殊物质记录的档案，无法改变无法销毁，而且看的方式也很特殊，看一次少一次。”
　　提姆边说边带着斯米拉往一个隐蔽的房间走。
　　里面有非常多各式各样的线路，机械和开关，他们混乱的缠绕着，有的地方满是灰尘。
　　最中间的却只是一个小小的盒子。
　　提姆打开盒子。
　　是泛着金光的透明液体，斯米拉对此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提姆倒出小拇指般的一小杯，分了一半给斯米拉。
　　“喝下它。”提姆一饮而尽。
　　斯米拉有样学样。
　　眼前的景象瞬间改变了模样。
　　无数淡蓝色的数据浮在空中，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数字看得斯米拉无比惊叹。
　　“你想查什么？”提姆略显生涩的操作着，显然也没有来过几次。
　　“纯净会。”斯米拉言简意赅，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思想。
　　蝙蝠侠那边的通讯器始终开着，听起来对面风波暂平。
　　“纯净会，建造于十字军东征时期…”提姆清楚快速的读了出来。
　　“疑似相关对象有：莎莉·伯莱，菲尔·乌斯曼……”提姆突然顿住了。
　　他的声音颤抖“普鲁登斯·默多克，弗朗斯瓦·马蒂，玛丽·安杰特，尼科·佩雷伊，本·贝尔特，埃米莉·图门……”
　　“共37人。”
　　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蝙蝠侠紧紧抿着的唇。
　　“蝙蝠侠，这上面最早的日期，在五年前。”
　　“而这些人名，我一个都不记得。”
　　酝酿了许久的闪电终于落下，震耳欲聋的雷鸣彻底劈开了夜幕的宁静。


第12章 信任
　　蝙蝠侠今年三十六岁，按理说正值壮年，但是他确实常常感到力不从心。
　　倒不是说他对已经受不了每天与那些犯罪者和疯子斗智斗勇了，而是指他的家庭常常出现一些他非常苦恼的小问题。
　　“布鲁斯老爷，如果您的力不从心是说您对亲子关系的理解的话，那么您应该早在二十六岁时就有了这种感觉。”
　　“阿福。”蝙蝠侠有点恼怒的看向阿尔弗雷德，但这个高傲的英国人并不畏惧蝙蝠怪物的小小不满。
　　“我以为您早知道这个道理呢，年龄什么也代表不了，达米安少爷今年只有十五岁，您的岁数是他的两倍还要多，这不是采取了一样的处理方式？”
　　“我是在帮助达米安改正，他不能一错再错！”
　　“我想达米安少爷可能也是这么想的。”
　　蝙蝠侠用鼻子出气，他真讨厌英国人刻薄的幽默。
　　但是蝙蝠侠最终还是选择了和达米安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很难说清那个晚上是谁妥协了，但是最终结果是皆大欢喜的，达米安拿回了他的制服，蝙蝠侠也没有放弃他的原则。
　　不过，除了达米安之外，他也在为另一个孩子而忧虑。
　　那个被他从大街上带回来的蓝眼睛男孩，斯米拉。
　　他其他的几个孩子几乎都找他谈论过斯米拉。
　　迪克说“斯米拉是个好孩子，但是也许那群人渣对他做了什么，他几乎将你视为了他生命的唯一支柱。”
　　杰森说“蓝眼睛小混蛋，不过人够聪明，你这小孩挺多了不如分我一个。”
　　提姆说“你必须多注意他，布鲁斯，他的思维是绝对的慕强者，趁他现在足够听话，我们应该带他走上正途。”
　　达米安说“我想我能养他。”
　　“不，你不能。”蝙蝠侠坚定的拒绝了达米安，“斯米拉不是提图斯，即使他也有小狗耳朵。”
　　“TT。”达米安撇嘴。
　　“但是我想，也许你愿意教导他一些体术？”蝙蝠侠一边整理着资料一边回答。
　　对于拍卖会案，蝙蝠侠知道这远远还没完结，让斯米拉拥有一些必要的自保能力是必要的。
　　对于斯米拉，蝙蝠侠曾经将他视为无数在哥谭遭受苦难的孩子中的一个，但是斯米拉迥乎常人的能力和想法，让蝙蝠侠不得不将他带到身边，同时保持着怜悯和警惕。
　　是的，蝙蝠侠没有一刻忽略斯米拉身边的种种谜团，不如说，随着拍卖会案子进程的逐步加深，蝙蝠侠对于斯米拉的警惕程度也在逐步加深。
　　可斯米拉显然不是这样。
　　他近乎纯粹的信任着蝙蝠侠。
　　斯米拉的声音透过通话器传来，雷雨天气使他的声音兹拉兹拉模糊不清。
　　“蝙蝠侠先生，您只为我立下了两条规则，不许我随意对人表现的过于亲昵，不许我随意使用瞬移进入蝙蝠洞。”
　　“我发自内心的尊崇您，我不会违反您为我立下的任何规则。”
　　您明白了吗？我从未，违反任何规则。
　　我明白了。
　　像是有人在眉心轻轻一点，解开了枷锁，蝙蝠侠几乎是瞬间察觉到了自己记忆的混乱之处，在此前，蝙蝠侠从未真的彻底信任斯米拉这句话，他很早就设立了planB以防止斯米拉违反承诺，但是当他将这个当作完全正确的前提时，种种违和之处立刻显现出来。
　　蝙蝠侠开始审视自己的记忆，结果令他心惊。
　　不仅仅是当初的记忆出现了混乱，更离奇的是，在蝙蝠侠对自己无数次的复盘当中，他都无意识的跳过了这些，这对蝙蝠侠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红罗宾，去蝙蝠电脑，查保护档案。”
　　事情的发展逐渐变得不可捉摸起来。
　　蝙蝠侠吩咐罗宾达米安继续夜巡，自己则驾着蝙蝠车快速回到了蝙蝠洞。
　　斯米拉和提姆早早整理好了相关的资料，蝙蝠侠拿起来草草翻阅了一遍。
　　同时附着的还有蝙蝠电脑查出的有关资料，所有相关者，在电脑中都显示查无此人。
　　他面色凝重“斯米拉，你从头到尾都记得，是吗？”
　　斯米拉点点头。
　　“你能说出什么？”
　　“我…”斯米拉刚想开口，声音就再一次炸开，他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对不起。”
　　蝙蝠侠略一沉吟，暂时放过这个问题，转身看向提姆，“红罗宾，和我去这些人曾经的家庭住址看看，我们需要更多信息。”
　　提姆点头，斯米拉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出声打断。
　　“蝙蝠侠先生，我能与您一起去吗？”
　　没等蝙蝠侠打断，他又急急忙忙地补充“我是这件事中最特殊的一个不是吗？”
　　也是最可疑的一个。
　　即使整件事情是斯米拉点破的，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他会是唯一幸存的那个人。
　　这件事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不行。”蝙蝠侠深深地看了一眼斯米拉，依旧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斯米拉，你还没有系统的学过相关课程，跟我们出去很容易受伤，还是呆在蝙蝠洞里吧。”眼看气氛坠入冰点，提姆连忙开口缓和。
　　斯米拉期待地望向蝙蝠侠，真的吗？蝙蝠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蝙蝠面罩使斯米拉看不清蝙蝠侠的表情，但能听出蝙蝠侠冰冷的语气。
　　“我不信任你。”
　　提姆又要叹息了。
　　“好的，”斯米拉像是在聚光灯下被人迎面打了一拳，感到既痛苦又羞耻，他使劲咽了咽，但是眼泪还是瞬间充斥了眼眶。
　　他破罐子破摔般哽咽着问“您是从开始一直怀疑我吗？”但他没有等到蝙蝠侠继续回答就又主动开口挽回。
　　“对不起，我明白了。”斯米拉垂下头。
　　蝙蝠侠沉默着。
　　“你先回房间吧。”他最终没有安慰斯米拉。
　　“好的。”斯米拉丝毫没有停留的走出蝙蝠洞，但看起来更像是落荒而逃。
　　待电梯关闭的声音再次响起，提姆终于忍不住再次开口“嘿，布鲁斯，我们都知道你没把斯米拉当成罪犯看待，你之前明明是为了保护他。”
　　“他身上有太多我们不清楚的事情。”
　　“那你也不应该直接对斯米拉这样说。”
　　“如果斯米拉不是纯粹的受害者，那么这么说并没有什么错，如果他是，那么他也应该明白我说的是事实。”
　　蝙蝠侠不愿意再多谈论这件事了，“我们该出发了。”
　　斯米拉在电梯门关上的一瞬间就忍不住了。
　　他顺着电梯的墙壁慢慢滑下身体，用手臂盖住自己的眼睛，尽力控制着声音。
　　他非常难过，没有什么比被绝对意志者直接否定更令人崩溃的了。
　　斯米拉感觉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全部动力，电梯到了，但是他不想出去，不想移动，他想干脆自己在这里呆到韦恩先生回来好了，如果韦恩先生忘记了他就让他在这里一直呆到意识消失吧。
　　“叮”
　　电梯门突然打开了。
　　阿福逆着客厅柔和的光对他伸出手。
　　“斯米拉少爷，在这里呆着可不是个好主意。”
　　斯米拉没回话，也没有抓住阿福的手，把头埋在膝盖里，像一只鸵鸟。
　　除了韦恩先生他谁也不想见。
　　“好吧，我想那也许只能我一个人为布鲁斯老爷统计数据了，这数据可很着急呢，如果我没统计完会不会耽误布鲁斯老爷...”
　　斯米拉没等阿福说完就眼泪汪汪地抬起了头。
　　他跟着阿福又来到了蝙蝠洞。
　　阿福所说的数据，是蝙蝠侠对各区犯罪案例的统一整理，哥谭每天的犯罪率都高的惊人，将它们及时进行整理归纳传入蝙蝠电脑，能够健全分析系统，帮助蝙蝠侠更高效的进行夜巡。
　　整理工作枯燥无趣，但是必须有人完成，斯米拉很专注地干着，虽然眼眶仍然红着，但是他不想自己的分心导致数据出错妨碍蝙蝠侠的夜巡。
　　“斯米拉少爷，布鲁斯老爷对你说了什么让你如此难过？”
　　斯米拉不想说，他觉得这件事既难过又丢脸，所有人都得到了韦恩先生的信任，除了他。
　　“嗯..嗯，没什么。”
　　“让我猜猜，他是不是说了‘我不信任你’这样的话？”
　　斯米拉震惊的抬起头，又马上意识到低下头掩饰。
　　阿尔弗雷德笑了笑，“看来我说对了。”
　　“你怎么知道的？”斯米拉懒得掩饰了，直接问道。
　　“布鲁斯老爷对很多人都说过类似的话。”
　　“他不信任绝大多数人，包括他自己。”
　　也许是因为蝙蝠洞的灯光没有全打开导致的错觉，斯米拉觉得阿福看起来有点悲伤。
　　“斯米拉，布鲁斯老爷身上有很多小毛病，我们都承认这一点，那些天生聪慧的人，总是免不了自大和固执，”
　　斯米拉没说话。
　　“但是这并不影响他仍然是一个很好的人，尽管有人叫他黑暗骑士，觉得他冷酷、孤僻、偏执，他将恐惧带给了哥谭，让罪犯为蝙蝠之影颤抖，他是永不消逝的哥谭之影，暗夜侦探，”
　　“但是那些爱他的人，都明白他也不过是血肉之躯，如果哪天他不幸慢了一步，一颗子弹就能带走他的生命，真正永生的，是他的心中时刻燃烧着的，不灭的光明。”
　　阿福轻轻点了点斯米拉的胸口。
　　“斯米拉，如果你期待着他对你的信任，那你得成为像他一样好的人。”
　　斯米拉听不太懂那些什么光明与黑暗，但是他凭直觉意识到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时刻，他几乎是下意识的迎上阿尔弗雷德的眼睛，发誓。
　　“当然，我有一天会成为像韦恩先生一样的人。”
　　阿福宽容的笑了，那是一个阅尽千帆后的老人才能露出的笑。
　　“我期待着那一天。”


第13章 我知道
　　警报声突然响起。
　　斯米拉还没反应过来，阿福已经迅速跑向操作台，熟练的按下按钮，接入通讯频道。
　　“蝙蝠侠，收到回复。”
　　“便士一，定位。”通讯器传来蝙蝠侠有些失真的声音。
　　“收到。”
　　阿福手指飞快的操作着，转瞬间调出一个地址坐标，同时将这个地址坐标发送到蝙蝠频道中共享。
　　“发生了什么，阿福?”斯米拉急急忙忙的凑上前去。
　　“斯米拉少爷，老爷的调查似乎出了一点小差错，我们需要求助外援了。”
　　斯米拉毫不犹豫地说“让我看看地址。”
　　阿福手上的操作没停，“斯米拉少爷，恐怕布鲁斯老爷不会允许你这么做。”
　　斯米拉动作停顿了一下。
　　通讯器里再次传来蝙蝠侠的声音，只不过这次的频道听起来很混乱，有惨叫声，炸弹声，斯米拉甚至还依稀听到了韦恩先生痛苦的闷哼声。
　　他一刻也等不了了。
　　但他又不能违反韦恩先生的命令。
　　斯米拉的记忆力要远胜于人类，刚才短短的一瞥已经足够他记下数字，只不过他不会将坐标转换成地址，于是他趁阿福不注意打开另一台辅助电脑，转换了坐标。
　　然后他缩在了角落里，强行将自己本就不多的精神力抽出一缕，朝着那个坐标飞去。
　　斯米拉不会跟上韦恩先生，现在去探查的是一缕范斯泰人的游魂。
　　犯罪巷，18号。
　　斯米拉目标明确的朝着那个最大最亮的意识体飘去，但没等他看清楚状况，他就觉得拨出去的这缕精神力产生了巨大的波动。
　　又是精神武器！斯米拉咬牙。
　　他的绝对意志者倒在地上，周围不见任何袭击者，也没有打斗的痕迹，但斯米拉能感受到某个位置被隐蔽的放置了一个发射台，正源源不断的发射着精神波动。
　　红罗宾不知所踪，也没有看到达米安。
　　斯米拉心急如焚，再次从精神力中抽出一半，将飘出的精神力凝成实体，变成一只金色的小鸟，朝着中间的发射台飞去。
　　他完全顾不上自己的精神力也因为过于靠近信号源而产生剧烈的波动，而是用力的朝着信号台的连接处啄去。
　　一下，两下，三下。
　　周围的空气似乎凝为了实体，沉沉的压在斯米拉身上让他一下比一下虚弱，但好在最后一下，他成功了。
　　小鸟无力的倒在地上。
　　“斯米拉？”
　　是韦恩先生。
　　蝙蝠侠从地上艰难的撑起自己的身体。
　　斯米拉一瞬间振奋了精神，下意识抖抖翅膀，但是他不敢起来，躺在地上装死。
　　啾啾啾，你认错了呢，我只是一只普通的路过小黄鸟罢了。
　　“斯米拉。”
　　这次是完全肯定的语气。
　　斯米拉还想不吱声，但是他的精神力飞速的流逝着，让他在下一瞬间散成了无数光点。
　　蝙蝠侠眼里没有光点，他只能看到斯米拉虚弱的躺着，然后突然消失了。
　　“斯米拉！”蝙蝠侠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便士一，查看斯米拉的情况。”
　　斯米拉在蝙蝠洞睁开眼睛。
　　“斯米拉少爷，您还好吗？”阿福担忧的弯下腰看着斯米拉。
　　“我没事，只是在...休息。”
　　“越休息脸色越差？”阿福调侃了一句，不去深究他的少爷到底在玩什么小把戏，只是扶起斯米拉。
　　“老爷正在呼唤您。”
　　斯米拉瞬间什么都忘了，径直冲到主操作台。
　　“蝙蝠侠先生？”
　　“斯米拉，来犯罪巷。”
　　斯米拉在听到蝙蝠侠话音落下的下一秒消失在原地。
　　“您好，蝙蝠侠先生。”
　　斯米拉抑制住自己扑上去的冲动，规规矩矩的与蝙蝠侠打招呼。
　　蝙蝠侠微微点头，没有追问刚刚斯米拉和金色小鸟的事情，而是示意斯米拉跟上他。
　　斯米拉什么也没有问，落在蝙蝠侠身后半步，跟着蝙蝠侠走进街尾的一间荒废的房子。
　　“这是菲尔·乌斯曼的房子。”进门之前，蝙蝠侠突然淡淡的说。
　　“她住在犯罪巷？”斯米拉首先想到的是这个“我记得资料上说她现在有很多钱。”
　　“不，正确的说，这是她小时候的房子，在她的双亲都逝去之后，附近的□□威胁她说她的父母欠下了许多钱，要用房子抵债，她就被迫离开了这，等她大学毕业才重新拿回这栋房子。”
　　蝙蝠侠边说边有目的的带着斯米拉走向一个封闭的房间。
　　蝙蝠侠很轻松的撬开房间紧闭的门，和荒废的外表不同，房间内部虽然杂乱但是明显有生活气息，梳妆台上甚至还放着一个已经坏掉的热狗。
　　蝙蝠侠在墙上敲敲打打，很快听到一声清脆的喀嚓声。
　　地板上有几块地板砖缓缓移开，露出一个楼梯来。
　　蝙蝠侠率先走下去，斯米拉紧随其后。
　　地下阴暗潮湿，只有一盏昏黄的灯亮着，空间很小，乍一看空空如也。
　　“蝙蝠侠，这是你第三次来到这里。”
　　“这次做得不错。”
　　一个独特的女声从他们背后传来，带点调笑意味，斯米拉回过头，正好看到一个有着金色长卷发的女人优雅的从楼梯上走下来，随着她缓缓走下来，她身后的地板也随之合拢。
　　是菲尔·乌斯曼。
　　“你究竟做了什么？”蝙蝠侠很谨慎，没有贸然靠近菲尔，他现在对这一幕有极强的既视感。
　　“侦探，你不能每一轮都问一样的问题，这多没意思。”菲尔笑吟吟的走近蝙蝠侠，看起来游刃有余。
　　蝙蝠侠抿紧了唇，“你不是菲尔，你杀/死了菲尔。”
　　菲尔看起来不在意蝙蝠侠严厉的指控，她拉长语调，表情傲慢“不，我就是菲尔——唯一的菲尔。”
　　“噢当然，如果你想的话我也可以是莎莉。”她突然露出一个有点娇俏的笑，像小女孩一样拿手指绕了一圈自己的金发，又拉近了一点两人的距离。
　　蝙蝠侠绷紧了身体。
　　在蝙蝠侠的忍耐到达极限，手中那个蝙蝠镖发出之前，菲尔打了个响指。
　　似乎整个世界都波动了一下，面前的景色迅速扭曲。
　　蝙蝠侠跪倒在地上，虽然没有完全昏倒但感到天旋地转，像突然被失去了很多记忆，大脑一片空白。
　　斯米拉反而毫无感觉。
　　于是这位美丽小姐的眼睛终于移到了旁边似乎不受影响的斯米拉身上。
　　“你是谁？”她维持着挑不出错误的仪态走向斯米拉，弯下腰，柔若无骨手指轻轻拂过斯米拉的脸颊，“蝙蝠侠新的超能力小鸟？”
　　斯米拉歪歪头，避开菲尔小姐的手，短暂的慌张之后他奇异的镇定了下来。
　　“不是。”
　　他反问道“你是什么东西？”
　　这位小姐嗔怪的重重的捏了一下斯米拉的脸蛋，“没礼貌的小鬼，怎么可以这样对一位女士说话呢？”
　　斯米拉觉得自己没说错。
　　这位菲尔小姐没有意识体。
　　虽然哥谭大部分人的意识体都苍白而虚弱，但是完全看不到一点光亮的斯米拉还是第一次遇到。
　　“你不是人类，但是你会跑会说话，你是什么东西？”
　　菲尔小姐的笑容消失了。
　　斯米拉用尽全身力气打向菲尔小姐的肚子。
　　一声巨大的“咚”传来。
　　不像打在了柔软的皮肤上，而像打在了一个实心的铁球上。
　　斯米拉表情扭曲了一下。
　　菲尔小姐反而又重新笑起来，哈哈大笑，她的嘴角几乎要咧到耳根。
　　“我当然不是人类，我是神之使者，我全知全能的主，赐我浩如烟海的知识，赐我扭曲时空的能力，我早就与你们不同了。”
　　“好了，孩子，既然你如此特殊，那就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呆到你忘记为止吧。”菲尔小姐又恢复了她一开始优雅的微笑，轻而易举的将不断挣扎的斯米拉绑了起来。
　　菲尔小姐没有意识体，斯米拉无法攻击她，而他自己的精神力量又好像被牢牢的禁锢在这个房间里，也无法进行瞬移。
　　菲尔小姐拖着蝙蝠侠，打开了地下室另一个隐蔽的门。
　　斯米拉又挣扎了一会，可惜他还没学过系统的脱困，所以并没什么用。
　　他索性不动了，望着纯粹的黑暗强迫自己想点别的转移注意。
　　现在韦恩先生应该已经快要解决了吧？
　　时间倒退回三十分钟之前。
　　当斯米拉刚刚对蝙蝠侠说出那句“你好”之后，他的手表就震动起来，斯米拉想要开口询问却被蝙蝠侠一个眼神制止。
　　斯米拉明白了蝙蝠侠的意思，他艰难的分辨着蝙蝠手表的震动，这是蝙蝠家自制的密码，斯米拉只在达米安的要求下看过一遍，还没有实践过。
　　“...记忆...不是...是...时间？”
　　斯米拉的大脑飞速运转着。
　　“...不会抛下你。”
　　好。
　　斯米拉明白了自己在这场戏中的角色。
　　斯米拉蜷缩在黑暗里，一墙之隔的蝙蝠侠却被刺眼的光直直射进了眼睛。
　　蝙蝠侠不适的扭头想要避开光芒，却被人钳制着不能移动分毫。
　　他眼睛无神，意识看起来不太清醒。
　　“这次出现了很多差错，我怀疑蝙蝠侠可能出现了什么变故。”
　　“我说你与其担心蝙蝠侠，不如去想想是不是那个变种人小子，蝙蝠侠这么多次了都没有什么问题，肯定是有别的变数。”
　　“那小孩已经被我锁在禁锢室里了，那绝不会有什么差错。”
　　“那不得了，你还在这里杞人忧天什么呢？快点结束这一次吧，耽误了时间大人要你好看。”
　　菲尔不想再和这个蠢蛋说话了。
　　但是这个蠢蛋有一点说的对，她不按下去按钮，她的蠢蛋上司照样不会有什么办法。
　　她嘟起嘴，“你们真讨厌。”。
　　她准备按下按钮。
　　一只强有力的手按住了菲尔。
　　“确实可以结束了。”
　　原本在铁仓内安安静静躺着的蝙蝠侠突然睁开犀利的眼睛。
　　他利落的翻身站起，在菲尔和另一个男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将他们两个打倒在地。
　　“这不可能，你明明已经淋浴了主的恩赐！你为什么还能恢复意识？”菲尔旁边的男人大喊。
　　蝙蝠侠利落的一一补上手刀。
　　“因为我是蝙蝠侠。”
　　蝙蝠侠没有着急进行下一步，有一个孩子还在等着他。
　　他拉开了地下室的门。
　　斯米拉正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斯米拉对于黑暗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否则他一定会努力控制住人类的这项生理反应。
　　另一个房间的光撒了进去，将这个黑暗的房间照亮了一个小角，斯米拉却对此丝毫没有反应，他已经意识模糊。
　　蝙蝠侠蹲下身子轻柔的抱住斯米拉。
　　“没事了，不要害怕了。”
　　“韦恩先生…”
　　斯米拉的声音带一点鼻音。
　　他的意识慢慢回笼。
　　“韦恩先生，我没有害怕，我相信您一定会回来的。”
　　斯米拉的身体还在不能自控的颤抖，但是眼睛却逐渐恢复了神采。
　　“您向我承诺过不会抛下我，我相信您。”哪怕您并不信任我，我也一直一直，坚定不移的相信您。
　　蝙蝠侠沉默了一下。
　　刻意未关上的房门透出的光全洒在了蝙蝠侠身上，让这个高大的，无坚不摧的身影也显出一点不易察觉的温和来。
　　那双钢蓝色的眼睛像是一片看不见边际，温柔的大海。
　　“我知道。”


第14章 谢琳
　　早晨十点，布鲁斯韦恩睡眼惺忪的从床上起来，昨夜阿卡姆又发生了越狱，忙到接近天亮布鲁斯才回到韦恩庄园，好在万幸的是，这起事故只是一个普通的意外，没有发生大规模的人员伤亡。
　　他今天要去哥谭大学，在那会见一些靠着韦恩基金会完成大学学业的优秀学生代表，相较于假惺惺的商业宴会，布鲁斯很愿意和年轻的孩子们交流，这让他能真切的感受到一点哥谭活过来的希望。
　　所以尽管今天出场的是不学无术的布鲁斯宝贝，布鲁斯的微笑也少了几分漫不经心和轻浮，多了几分真诚的祝愿和期许。
　　所有的学生里，最出色的无疑是一位叫做谢琳·麦卡鲁的女孩，她是校学生会会长，专业绩点第一，积极参与社会公益实践，早早就被许多教授看好，美丽聪慧，年轻上进，是布鲁斯最希望看到的那一类年轻人。
　　但是，这位优秀学生今天看起来状态并不太好。
　　她脸色苍白，眼下是用粉底也藏不住的黑眼圈，微笑勉强，尽管发言挑不出什么差错来，但是布鲁斯能很明显的感受到她的游离和出神。
　　布鲁斯不动声色的将疑惑藏起来，没有在见面会上直接询问，而是在快要散场时，拦住角落的谢琳·麦卡鲁，向她露出一个甜蜜的微笑。
　　“对不起，韦恩先生，我今晚有约了。”女孩苍白着脸抢在布鲁斯开口之前回答。
　　布鲁斯愣了一下，女孩又似乎终于想起这是资助她上学的最大金主，脸色又苍白了两分，补充道“非常抱歉韦恩先生，我今天身体状况不太好，晚一点要去医院看看。”
　　布鲁斯轻笑，看起来完全不在意女孩直白的拒绝，“一位如此动人的小姐身体抱恙真是令人遗憾的事情，你哪里不舒服呢？我可以请韦恩医院为你安排最好的医生。”
　　“不，不必麻烦了，我只是小病而已。”谢琳·麦卡鲁再次拒绝。
　　布鲁斯遗憾的叹了口气“好吧，麦卡鲁小姐，你是个很坚强的人，我一向欣赏这种人，请放心吧，我并不对你有什么别的企图，只是希望与你交个朋友。”
　　谢琳·麦卡鲁沉默不言，散落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神色难辨。
　　布鲁斯拿起了手中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被谢琳·麦卡鲁紧紧攥在手中的高脚杯。
　　“叮”清脆的一声让谢琳·麦卡鲁像受惊的猫一样瑟缩了一下，抬起头却不经意间的对上了布鲁斯的眼睛。
　　深邃如同蓝宝石，宁静又忧郁，认真的注视着她。
　　没人可以拒绝这样一双眼睛。
　　这次换谢琳·麦卡鲁怔愣了。
　　布鲁斯将酒杯递到唇边，琥珀色的酒液被他一饮而尽。
　　“敬你，麦卡鲁小姐。”
　　谢琳·麦卡鲁终于回过神来，抿了一下唇，也将手中的酒液一口闷下。
　　“也敬您，我的朋友。”谢琳·麦卡鲁今天晚上第一次露出真心的笑容。
　　两人开始了一场愉快的交谈。
　　事实上，两人简直相见恨晚，他们在政治，哲学，情感种种话题上都志趣相投，谢琳还没遇见过和她看法如此相似的人。
　　“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布鲁斯，我真想我今天晚上带你回家。”谢琳忍不住感叹。
　　她说出口才发现自己这句话有多像隐晦的暗示，立刻涨红了脸，想要开口补救。
　　“哦，我也是这样想的，也许你可以来韦恩庄园，我家里收藏着马尔克斯*的手稿。”布鲁斯轻描淡写地化解了谢琳的尴尬。
　　谢琳借着酒杯掩饰自己高高勾起的嘴角。
　　“敬孤独。”
　　不过宴会还是很快就要散场了，在台上的校长风度翩翩的鞠下最后一个躬之前，谢琳·麦卡鲁突然神色变得犹豫起来，“其实，布鲁斯，我...”
　　“此次见面会，圆满结束！”早有准备的鼓乐队演奏起来，谢琳·麦卡鲁最后几个字淹没在喧杂的音乐声中。
　　“你说什么？“布鲁斯放大音量对谢琳·麦卡鲁喊道。
　　谢琳·麦卡鲁也同样大声喊了回去“没什么，与你相处十分愉快！”
　　谢琳·麦卡鲁委婉地拒绝了布鲁斯送她去医院的车。
　　布鲁斯尊重她的意愿，但在驾车离开之前，他对谢琳眨眨眼睛，“如果你有任何需要，随时来找我，韦恩永远是你忠实的朋友。”
　　谢琳神色复杂，但是她很快意识到，又露出标准的微笑。
　　“好的，感谢你。”
　　她笑着朝布鲁斯挥手，独自朝着往医院的路方向走去，却又在走出布鲁斯的视线后拐进了一条小巷。
　　那里早就已经有人等待着。
　　“你想好了？”那人问。
　　谢琳·麦卡鲁神色冷淡“来吧。”
　　那人侧过身去，将身后的女孩露出来。
　　女孩正昏迷着，手脚都被牢牢绑着，穿着哥谭大学的校服，是刚刚见面会上谢琳的同学。
　　谢琳·麦卡鲁伸出手，虚虚的浮在那个女孩上方。
　　只是几秒的时间，那个女孩的身体看起来就像蜡一样，逐渐不成形态。
　　而女孩的表情没有任何痛苦，看起来就像沉醉在了一场美梦中一样。
　　最终，女孩变成了一小块蜡一样的东西。
　　谢琳·麦卡鲁拿手捡起这块蜡，递给了旁边那人。
　　那人很满意的点点头。
　　“我会去检测，放心，如果这钥匙跟圣甲带来的效果一样的话，大人一定会帮你治好你的妈妈的！“
　　谢琳·麦卡鲁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喜悲，只是点点头，转身走出小巷，在小巷的尽头，差一步就要迈进路灯照耀着的主路时，她站在明暗分界线处，突然问道“你确定这件事真的不会有任何人发觉吗？”
　　“当然，你手上的这块蜡现在就只是蜡而已，你不是杀了她，而是彻彻底底抹掉了她，她不存在了，你明白吗，本来就不存在的事情怎么会有人发现呢？”
　　“罗宾，跟我一起去查一趟保护档案，我的记忆出了问题。”
　　蝙蝠侠阴沉着脸对着电脑敲敲打打。
　　他果然没猜错，确实出了问题，即使他回忆时觉得非常流畅，好像一切本该如此，可对蝙蝠侠而言，即使再小的违和感也会被他无限放大。
　　对于自己记忆和身体，他从来都都保持着绝对掌控的状态。
　　在他记忆中消失的是在见面会上出现过的一个女孩。
　　蝙蝠侠审视着这个女孩的档案，心中不由自主的想起的却是另一个名字。
　　谢琳·麦卡鲁。
　　她今天那句没说完的话声音确实很小，但是蝙蝠侠是个唇语大师。
　　“我正在面临一个艰难的决定。”什么决定？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蝙蝠侠一瞬间想到了许多可能，他需要时间去一一排除验证，无论如何，他必须见一面谢琳·麦卡鲁。
　　不是布鲁斯韦恩，而是蝙蝠侠。
　　蝙蝠侠吩咐罗宾留守操作台，自己独自前往了谢琳·麦卡鲁的家中。
　　她家住在犯罪巷，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蝙蝠侠从窗口潜入，眨眼的功夫便如鬼魅般站在了谢琳·麦卡鲁的床前。
　　谢琳·麦卡鲁似有所感的张开眼，看到站在她床边的人影忍不住失声尖叫。
　　“谢琳·麦卡鲁”蝙蝠侠开口唤谢琳的名字。
　　谢琳·麦卡鲁像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小鸟一样迅速停止了尖叫。
　　“你对奥利维·奥康纳做了什么？”奥利维娅·奥康纳是那个消失的女孩的名字。
　　谢琳·麦卡鲁困惑的眨眨眼睛，看起来是在真情实感的不懂“谁是奥利维娅？”
　　“你的同学，今天与你一同参加了见面会。”
　　“那是谁？”谢琳看起来还是非常不解“抱歉蝙蝠侠先生，我并不认得见面会上所有的人。”
　　蝙蝠侠死死地盯住谢琳·麦卡鲁，谢琳·麦卡鲁在他的眼神下恐惧的缩在床尾，一如一个一无所知的正常人该做的那样。
　　“你说谎。”
　　谢琳·麦卡鲁看起来可怜极了，她不断的摇着头“您为什么要这样说蝙蝠侠先生，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你太紧张了，谢琳·麦卡鲁，我一开始说的名字是奥利维。”
　　谢琳·麦卡鲁的脸变得空白了起来。
　　空气仿佛也凝滞住了。
　　“那就没什么办法了，蝙蝠侠。”她喃喃道。
　　蝙蝠侠立刻掷出一枚蝙蝠镖。
　　但也就在那一瞬间，眼前的景象好像突然蒙上了一层膜，就像有人拨动了琴弦，整个世界都震荡起来。
　　“蝙蝠侠先生？蝙蝠侠先生！”
　　等到蝙蝠侠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是焦急的摇动着他的斯米拉。
　　“我昏迷了多久？”蝙蝠侠从地下室站起来，朝着光亮处看了一眼，旁边的房间依旧毫无动静。
　　“最多三分钟。”斯米拉也艰难的站了起来，天知道他看到韦恩先生失去意识的时候心脏都要停跳了。
　　蝙蝠侠点点头，“跟着我。”
　　同一时间，地下室的瓷砖又传来被挪动的声音，斯米拉抬头看去，是红罗宾和达米安。
　　“我们拿到了，蝙蝠侠。”，红罗宾气喘吁吁的开口，他们两人身后拖着一个不小的箱子。
　　他们一起走进了另一间明亮的房间。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斯米拉其实没有理解手表传递的信息，他所知的一切还是太少，但他听出了蝙蝠侠需要他做的事---相信他。
　　蝙蝠侠没开口，反而是再次一把按住了地上女人举起的手。
　　“不必再白费力气了，你已经失去你的能力了。”
　　女人近乎自/虐般的试图从蝙蝠侠的掌控中逃脱。
　　“谢琳麦卡鲁！”蝙蝠侠严肃的低声怒吼。
　　女人停下了动作，看起来被这一声吓住了。
　　“你都记起来了？可这…这怎么可能？”
　　“你该悔过了，谢琳。”
　　“你只见到了三次主，为什么你能如此快的摆脱？”女人完全听不进去，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因为蝙蝠侠太过谨慎了。”达米安在旁边抱着手，终于忍不住嘲讽道。
　　蝙蝠侠百忙之中回头瞪了一眼达米安。
　　“TT。”


第15章 善恶
　　蝙蝠侠不认为自己会整整五年都没有察觉。
　　那些过于明显的错误，漏洞百出的记忆。
　　没有人能欺骗蝙蝠侠这么久。
　　除了他自己。
　　第一声惊雷落下时，蝙蝠侠已经开始寻找自己为自己留下来的线索，这并不困难，或者说，如他所料。
　　蝙蝠侠每天都会对文件整理，这件事他重复过无数次，今天他却发现了一份从未注意过的音频文件。
　　是他亲自用一种密语录下的，会这种语言的人，全球不超过一百人。
　　“犯罪巷018号。”
　　“最南面房间的靠床第三块砖。”
　　“一切起源于此，一切也必将终于此。”
　　音频不长，蝙蝠车开到蝙蝠洞时，正好听到录音结束的嘶嘶声。
　　他踏进蝙蝠洞的时候，斯米拉和提姆都已经在等着他，两个孩子脸上是如出一辙的焦急，但斯米拉在他出现的一瞬就明显比提姆放松了不少。
　　“斯米拉，你从头到尾都记得，是吗？”
　　蝙蝠侠在聆听录音时就发现，现在应该不是他预想的“清醒”时间。
　　而这要归功于一个人。
　　他计划中唯一的变数—斯米拉。
　　为什么他没有丢失记忆，为什么他始终保持清醒？他是否是故意打乱原本的计划？
　　蝙蝠侠希望立刻得到答案。
　　“我…对不起。”斯米拉因为自己什么都说不出难过的垂下头。
　　蝙蝠侠在心中叹气。
　　不过，此刻蝙蝠侠仍然倾向于斯米拉是被牵连的受害者而不是有意的打乱这一切，但无论他是受害者还是加害者，蝙蝠侠都不希望他继续参与下去了。
　　蝙蝠侠继续调查。
　　保护档案记载了那些消失的名字，这就相当于知道答案去倒推过程，有了依托，寻找的过程就变得简单了起来。
　　一切信息似乎都浮在表面上，看起来谢琳的手段相当拙劣，蝙蝠侠轻而易举就查清了大部分真相，达米安和提姆也进展的相当顺利，拿到悲恸战甲的过程像玩笑一样，黑面具甚至都没有组织出什么像样的追击，但这非但没有让蝙蝠侠感到轻松，反而让他隐隐的感到不安。
　　最大的矛盾就是，如果仅仅只是这种程度的案件，为何当初的自己要拖延五年，甚至不惜封印记忆？
　　果然，蝙蝠侠在来到犯罪巷的时候遭受了袭击，敌人甚至没有露面，只是剧烈的疼痛突然在脑海炸开，几乎要侵蚀掉人的灵魂。
　　蝙蝠侠在摔倒在地前接通了内部通讯。
　　但是他没等来援军，只等来了一只小鸟。
　　金灿灿的小鸟如同一粒炸裂的爆米花，气势汹汹的冲进了战场，然后耗尽力气为他敲开了一线生机。
　　小鸟飞翔和点头的姿势不对。
　　蝙蝠侠冷静理智的分析。
　　他回想了一遍身边有类似能力的人，很快锁定了一个目标。
　　“斯米拉？”
　　小鸟的翅膀颤了一下。
　　“斯米拉。”
　　蝙蝠侠又想叹气了，他靠近小鸟，想把它带回蝙蝠洞治疗。
　　但就在那一瞬间，斯米拉小鸟的羽毛突然失去了光泽，像是游戏掉帧的卡图一样，消失了。
　　蝙蝠侠失去了冷静和理智，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打开了通讯器。
　　“便士一，查看斯米拉的情况。”
　　然后他听到了男孩欢快的声音“蝙蝠侠先生？”
　　.....蝙蝠侠用嘴呼出一口气。
　　好吧，斯米拉。
　　蝙蝠侠决定把他带在身边看管。
　　之后的一切没有出现任何差错。
　　“谢琳·麦卡鲁，你的能力来自于一次教会宣传，传说穿上盔甲的有缘之人可以打开神之门，得到无尽的知识，你不信这个，但为了拿到高额的补偿金还是铤而走险穿上了这套盔甲，出人意料的，它没有杀死你，也没有给予你无尽的知识，反而赋予了你一种特殊的能力。”
　　“在五年前，你第一次动用你的能力，将你的同学化成‘钥匙’，为黑面具等一系列人打开“门”以此来沟通所谓的神，之后你进行这个过程近二十次，同时利用此来牟取财富和权力，贩|卖|人|口，运输违禁品，与那些权贵们彼此勾结，成为纯净会的在外代言人，你罪行累累，无可辩驳。”
　　蝙蝠侠按着谢琳的手腕，不容置疑的叙述着谢琳的最终审判。
　　谢琳闭上了眼睛。
　　“你到底是哪一次发现的？”
　　她突然露出一抹笑，“这样也不算亏啦，蝙蝠侠，虽然你只直面了三次‘主’，可我这个主的代言人在你眼皮子底下晃了这么多次，换了这么多身份，你却从未发现过，对啦，你更喜欢谁呢?，莎莉，菲尔，还是...”
　　蝙蝠侠打断了她“每一次。”
　　“什么？”
　　斯米拉能看到谢琳脸上的笑僵住了，身体在不受控制的抖动着。
　　“就是说，你每一次突兀的去拨动时间线，蝙蝠侠都有所察觉，只不过为了破解你的能力，给自己设下暗示去忽略你过于明显的异样。”
　　达米安在旁边“好心”的解释，语气中的骄傲几乎要溢出来。
　　谢琳的表情依然充满了困惑，好像完全听不懂达米安的话。
　　她嘴唇颤抖着，“每一次？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没等蝙蝠侠回答，她又像是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算了，这不重要了，布鲁斯，不愧是蝙蝠侠啊，这五年来，我在你眼中是不是像是上蹿下跳的小丑一样？。”
　　蝙蝠侠神态自若，并不为谢琳的语出惊人而感到奇怪，不如说，拥有这样的能力不知道蝙蝠侠的身份才奇怪。
　　“你为什么不能早一点来遇见我呢？我当初已经没有选择了，如果你早一点遇到我，或许如今的我已经留在哥谭大学成为了哲学教授，或者像你一样成为义警...”
　　斯米拉冷漠的听着谢琳的话，他感受不到谢琳的痛苦，也非常不认同谢琳的话，在他看来，将自己的境遇全部怪罪给他人无疑是弱者的表现，从任何意义上说都是。
　　“不要欺骗自己了谢琳麦卡鲁，”蝙蝠侠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即使你第一次可以勉强说自己为了救母亲别无选择，可是后来你对那么多无辜的人动用自己的能力，早就不再是‘迫不得已’了。”
　　“我没有选择！”谢琳突然愤怒起来“我本来已经决定好踏上光明大道，像你一样，可是那时我却被迫选择了这样一条不能回头的路，如果我完成第一次就放弃的话难道我就真的能重新变成一个清清白白的人吗！”
　　“当然不能。”楼上应时的响起警笛声，但屋内对峙的两人都毫不在意，“但如果你第一次之后就放弃的话，那你至少能阻止自己继续迷失在已经无法挽回的黑暗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与年少的理想背道而驰！”
　　谢琳剧烈的喘|息着，“你说的容易，布鲁斯，你和我从来不一样，你是上帝的宠儿，生来就拥有一切，你当然能坚持你那个虚假的乌托邦，可我呢？我帮助了那么多人，我的母亲更是最最热心的善良人，可当我母亲躺在病床上时，她依旧会被抢走所有医疗救助，只因为我们没有按时给当地的黑、帮交上保护费。”
　　“哪怕我心中有再崇高的道德律又如何呢？他们只会问我‘要不要陪他们一夜，可以为我减少一半的保护费。’”
　　“从来不是我背叛了理想，而是我的理想背叛了我！”
　　她越说情绪越激动，越来越大的警笛声也掩盖不住她尖利的声音，脸涨得通红，全无斯米拉刚开始看到她时的体面与优雅。
　　达米安在旁边紧皱眉头，已经做好了防止谢琳暴动的准备。
　　“哪怕是错误的道路，至少我能真真切切的拥有金钱和权力，而总有一天主会明白我的努力！”
　　蝙蝠侠静静地听完了谢琳的哭诉，没有打断她，眼睛里透出一点深刻的悲哀来。
　　也许是斯米拉的错觉吧，有那么一瞬间，他感到蝙蝠侠比谢琳更痛苦。
　　“谢琳，你还记得吗？你第一次见到我时，告诉我真正的哲学在于改变世界，你希望能够做一点对世界有益的事，哪怕只是一点也好。”
　　“你那么憎恨他们，和他们斗了那么久，最终却变得和他们一样，人世间没有任何一种理想值得以这样的沉沦为代价。”*
　　谢琳愣住了。
　　“我早不记得了！”她依旧大声的喊着。
　　她转过头去，不看蝙蝠侠的眼神，斯米拉也看不清她的脸了，只能看到她不断颤动的脖颈和肩膀。
　　踩踏铁质楼梯的脚步声传来，看来收尾者们终于赶来了。
　　“蝙蝠侠先生准备的可真是周全，竟然还能在这么紧迫的时间内抽空报个警。”斯米拉发自内心的感叹。
　　提姆猛地回头“不是你报的警？”
　　与此同时，门被一脚踹开，一个穿着黑色条纹西装带着黑色面具的人走在中央，一群持着枪的人站在门口，气势汹汹的包围了这个狭小的房间。
　　“黑面具。”蝙蝠侠眯起了眼睛。
　　“保护好盔甲！”蝙蝠侠喊道，和这句话一起响起的，是子弹横飞的尖锐呼啸。
　　房间里顿时乱作一团，子弹如同暴雨般倾斜向蝙蝠侠一行人，但是他们几个的身手都敏捷无比，甚至还有余力带上斯米拉和躺在地上的两个人一起躲避，但是黑面具的本意也从不是要捉住蝙蝠侠，而是想要带走那个装盔甲的箱子。
　　斯米拉勉强有一点自保能力，但其他两个人一个昏迷不醒，一个从未受过训练，很狼狈的被蝙蝠侠带着跑。
　　“蝙蝠侠，你不是想让我受到惩罚吗，不要救我了。”谢琳对着蝙蝠侠大喊。
　　但是蝙蝠侠对谢琳的话毫无反应，又转头为她挡下了一颗飞溅的子弹。
　　“惩罚你是警察的事。”
　　谢琳于是没再说话。
　　一枚蝙蝠镖被扔到一个试图靠近的人手上，那人惨叫一声撤回了手，但是人数和武器的不对等逐渐凸显出来，再想要保护那个箱子就显得捉襟见肘。
　　黑面具带着特制的金属拳套，趁蝙蝠侠一个大意迅速的掀翻了挡道的红罗宾，朝着盔甲冲去。
　　蝙蝠侠和达米安想要冲过去拦住黑面具，却被接连不断冲上来的人绊住了脚步，而斯米拉此刻精神力已经基本上又回到了被达米安特训完的状态，也无法阻止黑面具，眼看黑面具就要拿到盔甲溜之大吉，一个令斯米拉意想不到的人突然冲了出来。
　　谢琳挣脱了蝙蝠侠的束缚，抢先一步打开了箱子。
　　她的动作如同闪电一般，迅速而精准，毫不犹豫的将那个头盔戴在了自己头上。
　　蝙蝠侠下意识想要阻止她。
　　但是谢琳·麦卡鲁却在混乱而拥挤的人群中一眼找到了蝙蝠侠，她那张哭花了妆的脸此刻流露出青年人特有的天真模样来。
　　“拜拜。”
　　蝙蝠侠看清了她的口型，然后下一秒，谢琳·麦卡鲁再次打响了手指，只是这一次，她将手指靠近了自己胸口。
　　“啪”
　　是突如其来的眩晕感。
　　斯米拉感到自己好像跨越了一生那么久，又好像只是一瞬间。
　　“到学校了，斯米兰。”
　　斯米拉睁开眼睛，他现在正坐在阿福的那辆小破车上。
　　“阿福，今天是几号？”斯米拉急切地问道。
　　“10月3号，星期一，已经到了学校就不能假装记错日期了，斯米兰。”阿福笑着调侃斯米拉。
　　斯米拉看了看蝙蝠手表。
　　早上七点五十。
　　已经是这个时间了吗？斯米拉有些恍惚，要不是空空如也的精神力，他几乎以为这是自己上学路上经历的一场梦了。
　　“我想要给韦恩先生打个电话。”
　　“现在这个时间布鲁斯老爷恐怕正在睡觉。”
　　斯米拉不想打扰韦恩先生的清梦，但是这件事情恐怕蝙蝠侠不得不听听看。
　　“请帮帮我吧，阿福，我有很重要的事情。”
　　“好吧，斯米拉少爷，”斯米拉现在睡眼朦胧的样子太没说服力，阿福拿出了平常联络用的手机，递给斯米拉“希望您下次晚上要好好休息。”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通。
　　“阿福，这个时间也太早了。”电话那头传来布鲁斯刚刚睡醒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斯米拉以前从来没听到过，差点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他几乎想要现在回到韦恩庄园找韦恩先生要一个拥抱。
　　“韦恩先生，是我。”
　　“斯米拉，有什么事吗？”手机那头的声音清醒了一点。
　　“韦恩先生，你有发现自己的记忆被动过吗？”
　　蝙蝠侠严肃起来“发生了什么，斯米拉？”
　　“我们要在电话里说吗？”
　　手机那头沉默了一下，
　　“先回来吧，我会向你的老师请半天假。”
　　斯米拉将手机递给阿福。
　　阿福早就听到了刚刚两人的谈话，拿起手机和蝙蝠侠简短的交待了两句，再次坐在了驾驶位上。
　　“很着急的事情吗斯米拉？”
　　斯米拉想了想。“我想是的。”
　　“好的，斯米拉，你也是时候见识一下这辆车的真实水准了。”
　　阿福放下了手刹。
　　斯米拉差点在车上重新变回意识体。
　　他下车就吐了个稀里哗啦。
　　斯米拉苍白着脸到了蝙蝠洞，对蝙蝠侠讲完了他的所有遭遇。
　　讲完后，他主动提议“我们要去看一次保护档案吗？”
　　蝙蝠侠摇摇头，沉思了起来。
　　“为什么谢琳·麦卡鲁在最后要消除自己呢？”斯米拉忍不住提出自己的疑惑。
　　“她难道不是非常渴望拥有金钱和权力，还有那个‘主的恩赐’吗？”
　　“斯米拉，很多时候，人的选择是没什么道理的。”蝙蝠侠似乎有很多想说的，但他最终只是随手拿过被不知道是谁留在蝙蝠洞的一包饼干递给斯米拉。
　　“吃一点东西，再睡上一会，晕车就会好很多。”


第16章 火种
　　斯米拉在午睡过后又一次踏入了校园。
　　他来的并不早，踩着上课铃走进教室，对周围人的注目礼视而不见，将书包胡乱塞到桌洞里，开始百无聊赖的听课。
　　“因此，X是方程唯一的解...”
　　没踏实下来两分钟，斯米拉的目光就游离到了教室的门前，前两天这扇门经历爆炸之后破烂的不成样子，但是现在已经换成了崭新的铁门，甚至连门沿都有被好好粉刷一遍，哥谭人的效率实在令人佩服。
　　斯米拉正走着神，突然感觉到有人戳了戳他的手臂，斯米拉转头望去，小胖子咳嗽两声，指了一下桌子上的白纸。
　　【你那天去哪里了，为什么没有找我？】后面还画了一个小人哭泣的表情。
　　斯米拉扯过白纸，刷刷的在白纸上动笔写下几个潇洒的字母【本来就没有想找你。】
　　那天对小胖子说的话，只是权宜之计，斯米拉那时还想着帅气的拯救所有人呢，怎么可能为他的小小同桌绊住脚步。
　　小胖子看了一眼，不可置信的抬头看了一眼斯米拉，在得到斯米拉肯定的眼神之后又低头看了一眼纸，开始酝酿情感，斯米拉直觉不好，他不会又要哭吧？
　　这可是上课，斯米拉来之前在阿福的教诲下已经通读了学校的相关规章制度，在课堂上惹哭同桌怎么看都是非常有可能上升到请家长的地步的，天哪，他可不想韦恩先生第一次为他来到学校是因为他在学校欺负同学。
　　这太可怕了。
　　斯米拉靠近了小胖子，恶狠狠的说“不许哭，否则我现在就让你昏倒。”
　　小胖子吓得打了个嗝。
　　嗝声吸引了老师的注意，这个年轻的老师将教棍指向小胖子“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吧。”
　　小胖子涨红了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斯米拉看了一眼就得出了答案，小声在旁边说“选c。”
　　但是他声音和动作都非常明显，使这位正苦于没有威慑力的年轻老师成功找到了可以作为杀鸡儆猴的典范。
　　斯米拉屈辱的跟着小胖子一起走到了教室外面。
　　小胖子非常有忧患意识的远离了嗖嗖冒冷气的斯米拉。
　　斯米拉站的笔直，一边愤怒一边发自内心的祈祷韦恩先生今天千万不要来学校。
　　不过，根据墨菲定律，往往越你不想要发生的事情越可能发生，斯米拉才站了没五分钟，就眼尖地看到有一个明亮的大光球正沿着楼梯向上走。
　　斯米拉只在蝙蝠侠身上见过这种亮度。
　　完蛋了。
　　斯米拉开始想怎么才能够取得韦恩先生的原谅。
　　不过，当大光球终于露出越来越多的轮廓之后，斯米拉就逐渐反应过来这不是韦恩先生，即使再相似，斯米拉也能察觉两者之间细微的差别。
　　韦恩先生的光像是太阳，而这个人的光像是超高瓦数的灯泡，即使同样明亮，后者也绝不会有前者不可侵犯的神圣。
　　而是显得虚浮飘渺，一触即碎。
　　但是，斯米拉能感受到这个人造光源传来的隐隐的熟悉感。
　　他在哪里见过？
　　大光球仍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走上楼。
　　斯米拉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庞。
　　高礼帽，宽宽的下颚，巨大的黑框眼镜遮住了他突出的眼睛。
　　斯米拉这下是彻彻底底的冷下了脸。
　　他认出了这个人。
　　斯米拉曾与他有一面之缘，在【斯米拉】变成斯米拉的时候。
　　那个男人给出了【斯米拉】的最高价，三千万。
　　斯米拉从未忘记自己的承诺，他目不转睛的盯住了这个男人。
　　男人没看到紧靠墙呆着的斯米拉，他径直走向了搬到这层楼的新校长办公室，敲了敲门很快得到了进入的允许。
　　斯米拉抽出一小缕精神力去跟着探测。
　　“好久不见，史密斯校长，您近来如何？”
　　“托您的福，一切都好，说起来，我还没感谢过您上次为哥谭中学做出的贡献，您的援助帮了我大忙了。”
　　“这都是我作为一个哥谭市民应该做的，您不必多礼。”男人顿了顿，面上浮现出一点不好意思来“其实，我也有一个小忙想请您帮我。”
　　“您尽管开口，我一定尽全力配合您。”
　　“您知道的，我醉心于古文化研究，但这些年研究领域越来越少出现真心喜爱这些的年轻人，所以我认为兴趣还是应该提早培养，所以我想请贵校的学生去我的研究基地做一次游学，体会一下古文化的魅力。”
　　校长激动地握住了男人的手。
　　“我正发愁哥谭中学的学生课外实践不够多呢，这是一件好事啊，您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会尽快安排的。”
　　男人不动声色的摆脱了校长的手，笑着开口“择日不如撞日，您为什么不今天就请一部分学生来参观一下呢？”
　　“我愿意为贵校再追加一部分援助。”他补充道。
　　斯米拉敢肯定这个男人口中的游学肯定没那么简单。
　　但很显然，这个男人高额的赞助费已经足够冲昏校长在哥谭浸淫多年的清醒头脑，又或者比起学生的安全，他本来就更看重学生带给他的金钱。
　　校长一口同意。
　　斯米拉将精神力收回身体，放松身体靠住了墙壁，低下头掩盖住眸底的深意。
　　在蝙蝠侠身边度过一个上午，斯米拉意外的发现精神力竟恢复了大半。
　　是啊，择日不如撞日，今天索性就解决了过去的事情吧。
　　校长没有选择斯米拉的班级，而是随手点了一个斯米拉旁边的班级。
　　从男人提出建议到建议实施不超过一节课，哥谭只有两件事情比其他城市快得多，杀人和赚钱。
　　斯米拉在下课铃响起之后拦住了想往教室走的小胖子，小胖子下意识抱头，带着哭腔大声喊“我错了别让我失去灵魂啊！”
　　他在说什么东西？
　　斯米拉没兴趣窥探一个弱小的意识体到底在想什么，他只是把课本往小胖子手里一塞，抛下一句“我很快回来。”就转头走人。
　　斯米拉刚刚去校长室瞄了一眼隔壁班的班级成员名单，发现这个班有一个人请了假，他躲进厕所，根据资料慢慢变成了那个请假的男孩，斯米拉戴上口罩，伪装成重感冒不便开口的样子。
　　在蝙蝠侠的教导下，斯米拉终于明白了哪些是需要隐藏起来的，哪些是可以告知所有人的。
　　他成功混上了校车。
　　斯米拉紧紧跟在人群最后，果不其然，说是古文化兴趣培养，但除了刚开始观看了一些滥竽充数的古董之外，后面的物品斯米拉都能明显感受到有精神波动的存在，其他人不会像斯米拉感受的一样明显，但是他们能感受到头脑越来越昏沉，注意力越来越无法集中。
　　终于，在某一个瞬间，精神波动骤然加大，大多数人一声不吭的昏倒过去，小部分扶着墙壁慢慢滑倒，斯米拉有样学样，晃晃身子也闭上了眼睛。
　　“唉，这一批看起来也没几个能觉悟的。”
　　斯米拉又听到了那个高帽子男人的声音。
　　他语气嫌弃，就像这些人不是老师和学生，而是一群待宰的猪猡。
　　斯米拉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
　　那群人拿着设备贴近了斯米拉的头。
　　斯米拉抽出一缕精神力研究了一下这个设备。
　　设备毫无动静。
　　那群人失望的准备将设备移走，同时斯米拉终于搞懂了它的工作原理。
　　从未有过的急促滴滴声从设备中传出，几乎要连成了一声尖锐的鸣叫。
　　斯米拉听到周围人的呼吸一瞬间粗重了起来。
　　斯米拉成为了30多人中唯一留下的那个，其他人也许会将那些短暂的片段当成一场毫无逻辑的梦境。
　　斯米拉闭着眼睛任由他们将自己绑好。
　　他被带进了最里面的房间，与外面朴素的“古文物展览”不同，这里虽然面积不大，但是装修华丽奢靡，人们虔诚的跪坐在天鹅绒软垫上，羊毛和金丝制成的祈祷地毯被用作脚垫，但最中心却是一个格格不入的石头台子。
　　斯米拉就被放在台子上。
　　台下狂热的目光几乎要将他生吞活剥。
　　斯米拉用精神体一个个探测过去，在场的全部是那天拍卖会上出现的人，有男有女，但是比那天人数要少一半多。
　　没关系，斯米拉想，如果全部来的话可能他还会有些费力，但是现在他不必担心了。
　　高帽子的男人在万众瞩目之下走到台子的正前方。
　　“各位，主看到了人的愚蠢与无知，所以为我们赐下知识的火种，有人胆小怯弱，放任机会白白溜走，终生碌碌无为，而有人则天生聪慧，把握机会，拿起火种，点燃世界！”
　　“在座的各位都将成为改变世界的先驱者！”
　　高帽子的演讲慷慨激昂，斯米拉却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点啦。
　　在这个不大的房间里，这声笑显得尤为突兀。
　　所有人的目光又瞬间集中在了台上。
　　高帽子男缓缓转过身去，本就突出的眼睛此刻死死瞪大，几乎要掉出来，
　　斯米拉睁开眼睛，台下数十张脸，如出一辙的死死瞪着斯米拉，如果斯米拉是人类的话，说不定会被这一幕吓到。
　　可惜斯米拉不是人。
　　所以他只是悠然的从台上坐起，绳子随着他的动作自然落下。
　　“你们好。”
　　他很有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他的脸在一瞬间变化回了斯米拉的容貌。
　　“好久不见，你们近来如何，还记得我吗？”
　　也许是斯米拉当场变化容貌的举动太过骇人，底下疯狂的信徒们终于恢复了一些神智，有人试图跑上来阻止斯米拉，有人想要往门口跑。
　　斯米拉轻而易举的用精神力停止了他们的动作。
　　“我还没有说完，你应该尊重我，不要离开。”
　　人群的骚乱越来越大了。
　　斯米拉毫不在意“让我继续讲吧。”
　　“你们认为自己是拿着火种的先驱者，但是我不认同。”
　　“你们本就是火种。”
　　明明是海洋一样温润的蓝色，此刻却透露出比冰块更寒冷的气息来。
　　“而我，将会将你们点燃。”
　　“为了这个‘大多数人愚蠢无知的世界’，请燃烧吧。”
　　他抽动了所有精神力。
　　场上一片哀嚎。
　　斯米拉精确的一点一点加大用量，他并不因为他们的痛苦而感到快慰或不忍，他只是像完成任务一样这样做着。
　　他意识到自己产生了一点类似愤怒的感觉，也许是过往斯米拉的记忆影响了他，但只有这轻微的一点而已。
　　好了，快点结束吧，摧毁这些人之后，他就能完完全全的专心于韦恩先生的命令，成为韦恩先生最得力的助手了。
　　斯米拉在惨叫声中畅想着未来，美好的未来画卷成功驱散了他心中似有似无的怒气。
　　“住手！”
　　一枚蝙蝠镖突然落在了斯米拉的身侧。


第17章 好戏开场
　　斯米拉心猛地一颤，精神力输出被断掉了，他没有回头，斯米拉对这道声音不能再熟悉了。
　　斯米拉动作迅速的又一次变换了样貌。
　　他蓝色的眼眸转换成了绿色，婴儿肥全部褪去，五官更加立体。
　　台下的人有的已经昏迷过去，有的则摔倒在地痛苦的呻|吟着。
　　又一个蝙蝠镖飞来，斯米拉狼狈的翻滚躲过。
　　他爬起来，对上蝙蝠侠燃烧着怒意的眼眸。
　　斯米拉垂下眼，不敢看那双眼睛。
　　“斯米拉。”
　　即使知道自己此刻已经是完全不同的相貌，甚至连身形都有改变，蝙蝠侠此刻这声斯米拉一定不可能是百分百肯定的，斯米拉还是为蝙蝠侠笃定的语气感到恐惧。
　　“他们试图杀死我，难道蝙蝠侠不允许一个被威胁的人正当防卫吗？”斯米拉聪明的避开了那个称谓，反问道。
　　“绵羊不能威胁狮子，你是故意被带到这里来的，并且试图置这些人于死地。”
　　“他们是罪犯，难道不该死吗?”斯米拉内心非常忐忑，但是表面上还是态度强硬，搬出了一些他从书里看到的道理来试图糊弄过关。
　　“你真的明白什么是善恶吗？”蝙蝠侠非常失望“你只不过是为了发泄私怨。”
　　斯米拉看到蝙蝠侠的眼神时真的要说不下去了，但是他明白绝不能坐定他真的是斯米拉。
　　正当斯米拉语塞之时，他眼尖的看到后面那个人工灯泡高帽子突然动了起来，半个身子依靠在石台上，手里颤颤巍巍地拿着一把枪，枪口对准了蝙蝠侠身后。
　　斯米拉毫不犹豫扔出了精神力，阻止了这个男人开枪。
　　大灯泡最后一点微弱的光熄灭了，男人的身子软软的倒了下去，
　　“斯米拉！”蝙蝠侠听到了动静，飞快的转过身去，握住男人下坠的手，发现男人没有脉搏之后阴沉下脸朝斯米拉走过来。
　　“你杀了他。”蝙蝠侠平静的语气中藏着沉沉怒火。
　　斯米拉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不，我不是...”
　　他脑袋发懵，但是他不能使用瞬移，否则几乎就可以肯定斯米拉就是他了，所以他选择了最原始的物理方法逃避问题。
　　斯米拉掉头就跑。
　　蝙蝠侠轻而易举的追上了斯米拉，但是在蝙蝠侠正要抓住斯米拉的衣领之时，一枚子弹呼啸着朝着两人射来。
　　斯米拉重重的向前扑去，摔倒在地，蝙蝠侠则不得不后仰躲避了一秒。
　　一个赤红色的身影破窗而入，吊着钩爪捞起了斯米拉。
　　是红头罩。
　　“嗨蝙蝠侠，又见面了。”
　　红头罩单手抱着斯米拉在蝙蝠侠面前荡过，轻快的落地。
　　“红头罩，放下他！”
　　“别开玩笑了，我早想干翻这群混蛋了，现在他是我的队友了。”
　　红头罩紧紧抱着斯米拉，然后一脚踹开了门，灵巧的躲过蝙蝠侠的蝙蝠镖。
　　出门后红头罩把斯米拉放下，回身敲了一下斯米拉的脑袋
　　斯米拉抬头望去，看到大红球欢快的燃烧着。
　　“跟紧了，现在是跑酷时间”红头罩的声音里丝毫听不到紧张。
　　他拽起斯米拉的手臂和蝙蝠侠玩起了追逐战。
　　斯米拉魂不守舍的被红头罩带着跑出了这栋建筑，直到他稳稳的坐在红头罩的摩托车后座，迎面呼啸的风将他的头发全部吹到脑后时，他才有点实感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摩托车像闪电一样飞快的划过街道，灵活的从一个又一个小巷中钻来钻去，蝙蝠车的声音逐渐远去。
　　“斯-米-拉-，为-什-么-想-杀-掉-他-们-。”
　　“我不是斯米拉。”斯米拉用正常音量否定大红球的话。
　　“什-么-？”
　　风让人的声音扭曲变形，听起来颇为滑稽，但是斯米拉一点也笑不出来。
　　“我-说-我-不-是-斯-米-拉-”
　　“狗-屎！”
　　这句话红头罩说的倒是字正腔圆。
　　此刻他们已经摆脱了身后追击的蝙蝠侠，于是红头罩一个漂亮的急刹，车轮在地上磨出一串火星，转了半圈停了下来。
　　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斯米拉差点被甩到地上。
　　“小鬼，少糊弄我，我比老头子来得早多了，你那套变脸魔术我可是很想学习。”
　　在高帽子把手伸进哥谭中学前，东区的小孩就已经被祸害过一遍了，这两个月学生和孩子失踪的案件远超以往。
　　红头罩顺藤摸瓜，正好撞进了今天这个宴会中，本来就打算等那个高帽子男说完之后下手，没想到还有这种惊喜等着他。
　　他回头又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斯米拉，看到小孩捂着头痛呼的样子心情更愉快了，按了一下手中的钥匙，再次拧动车把，将车子开进他的安全屋当中。
　　“就是他们杀了你父母？”
　　红头罩边开灯边问。
　　这是个外表看起来废弃的仓库，里面整齐的摆着机车和武器，甚至在角落还开辟了一个休息区，放着一张沙发和一个零食柜，斯米拉被红头罩拎到了沙发上。
　　“就是他们杀了斯米拉的父母。”斯米拉心不在焉的重复道。
　　“做的好，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红头罩开始给自己的机车上油保养。
　　斯米拉沉默。
　　“蝙蝠侠就是这样，最虔诚的清教徒，一辈子守着那个落后的戒律，古板的老头子。”
　　“不是这样的。”红头罩疑惑的抬头看了眼蓝眼睛小崽子。
　　“都是我的错，我又没做好惹韦恩先生生气了，韦恩先生一直很好。”
　　斯米拉低落极了。
　　红头罩愣了一下，随后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我没听错吧？”
　　“韦恩先生会不会从此拒绝我的追随了?他看起来非常生气。”
　　斯米拉快哭了。
　　他清楚自己算钻了空子，虽然韦恩先生从来没有对他特殊强调过，但他其实已经知道了韦恩先生厌恶杀人，不允许罗宾杀人。
　　而他还是抱着侥幸心理这样做了，都是他不好。
　　韦恩先生几乎已经肯定是他做的了，一切都没回转的余地了。
　　“不是，你是吃了什么对蝙蝠侠的迷情剂吗，还是对黑色紧身衣情有独钟？”红头罩之前见识过斯米拉在蝙蝠侠前的乖巧，但是他完全没想到已经乖巧到这种地步。
　　红头罩皱起眉头“你又不是离开蝙蝠侠就活不了。”
　　斯米拉没看过哈利波特也听不懂红头罩的桃色讽刺，不过就是斯米拉知道，他此刻也不会在意，他太难过了。
　　红头罩抱着手在旁边看着斯米拉哭，他完全搞不懂斯米拉的脑回路，他看斯米拉的眼神活像看蝙蝠侠跳芭蕾舞。
　　斯米拉哭着哭着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他抬起头。
　　“你能帮我个忙吗，大红...杰森？”
　　斯米拉可怜巴巴的望着红头罩。
　　红头罩冷哼一声，请求帮忙的时候会叫名字了，但是他到底没甩开斯米拉的手。
　　蓝眼睛小鬼哭得太烦了，他在哭下去红头罩要把他扔出去了。
　　“你先说是什么忙。”
　　“我不想韦恩先生知道那个杀人的人是我，你能陪我演一场戏吗？”
　　红头罩高高扬起一边的眉头“我可不做赔本买卖，你打算用什么交换？”
　　斯米拉想了想，
　　“我可以当你的助手，三天。”
　　红头罩差点被他气笑了。
　　“你哪有那么值钱啊小屁孩，不可能。”
　　斯米拉开始加码“五天？十天？二十天？”
　　“最少三个月，否则你就滚回蝙蝠洞等着老头子给你来个阿瓦达吧。”
　　斯米拉勉勉强强地点了点头。
　　红头罩又被他不情愿的模样气到了。
　　“注意你的态度，小崽子，你应该叫我老大。”
　　斯米拉立刻露出一个标准的假笑，他跟别人说“你好”时露出的那种。
　　“好的，老大，让我们来讨论一下这出戏应该怎么演吧。”
　　他们只花了五分钟就商讨好了一切。
　　红头罩为斯米拉准备了一套装备。
　　“给自己想个代号吧小屁孩。”
　　“金乌。”
　　斯米拉抬头望见一只乌鸦，于是代号就被这样随便的确定了下来。
　　“ok，金乌，一会听我指挥。”
　　红头罩为斯米拉整理了一下特制的半脸面具。
　　斯米拉给自己拉上帽子，遮住一头金色的发丝。
　　红头罩又一次带着斯米拉坐上了那辆刚刚上好油的红色摩托车。
　　他们朝着医院的方向赶去，红头罩用余光注意到一辆有特殊标志的救护车就在不远处。
　　这种标志通常是意味着对犯罪嫌疑人的紧急救治。
　　“坐好了，要加速了！”
　　摩托车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越过高高的护栏。
　　正好停在了有特殊标志的救护车前，逼停了救护车。
　　“不要担心，我一向尊敬医生。”红头罩甚至没有掏出他的枪，车上的医生却如临大敌，一对三，优势在红头罩。
　　斯米拉不会用枪，他只带了一根撬棍，对他而言，本来也不用物理攻击。
　　他紧随红头罩之后。
　　“我们只是来带走一些人的，你知道，对于他们而言，哥谭的法律是没什么用的。”
　　“在靠近我要开枪了！”领头的医生厉声怒喝。
　　斯米拉伸出手点了一下虚空，几个医生立刻都变的神色恍惚。
　　对于这些医生而言，这就像短暂的睡上一会。
　　这花里胡哨的动作还是红头罩设计的，目的是“完全区分你和斯米拉”。
　　红头罩拍拍斯米拉的肩膀“做的好。”他三两下就打开了这辆有特殊标志的救护车后面的锁。
　　里面的软垫上躺了两个人，有专职的医生正紧张的为他们维持生命体征。
　　斯米拉对自己的精神力掌控的很精准，虽然被韦恩先生中途打断了，可除了那个格外亮的高帽子男人之外，其他人大概率都会受到永久性创伤，最好的也顶多当着植物人苟活几个月。
　　他不担心这些人会泄密，会场也检测过没有摄像头。
　　他唯一需要改变的只是韦恩先生的心。
　　斯米拉耳朵轻轻动了动。
　　他好像听到了蝙蝠车轰鸣的引擎声。
　　戏要开场了。


第18章 宣誓
　　蝙蝠车的引擎声越来越近。
　　红头罩与斯米拉对视一眼。
　　红头罩将枪口对准了软垫上昏迷的人。
　　时间刚刚好。
　　一枚蝙蝠镖打歪了红头罩的枪，子弹毫无意外的侧着偏过去。
　　“红头罩，这些人应该交给警察去审判！”
　　“你也知道他们之中至少有一半的人将会无罪释放。”
　　红头罩分毫不让。
　　斯米拉在他背后握紧撬棍，高度紧张。
　　蝙蝠侠没有忽略他红头罩背后的斯米拉“你忘记你的承诺了吗，斯米拉？”
　　斯米拉感叹于红头罩的先见之明，他面具下的脸已经通红，强装镇定。
　　“我是金乌。”
　　红头罩从斯米拉颤抖的尾音里轻而易举的听出了这小子色厉内荏的本质，清楚他再多说一句就要露馅儿了，于是他连忙接过话茬。
　　“蝙蝠侠，你不会只允许自己找小鸟吧？他是我的助手。”
　　蝙蝠侠刀子般锋利的眼神扫过斯米拉，斯米拉心跳如擂鼓，但还是逼着自己直直的回视过去。
　　红头罩“啧”了一声，趁蝙蝠侠不注意，又将枪口对准了车上的囚犯，扣动了扳机。
　　蝙蝠侠这次直接出拳打向了红头罩，这一拳打在了红头罩手臂上，疼痛使他的手枪滑落，子弹也偏离了轨道，但他反应很快，立刻回过神来反击。
　　两人扭打做一团。
　　斯米拉在旁边完全插不进去他们两个的战斗，他也不可能狠得下心对蝙蝠侠用精神攻击。
　　但这不意味他就只能在旁边呆呆的看着。
　　他捡起红头罩落在地上的枪，瞄准其中一个人的额头干净利落的射击。
　　蝙蝠侠正与红头罩缠斗，听到枪声之后瞳孔猛地一缩，手中的蝙蝠镖终究是慢了半秒。
　　子弹在那人肩膀上绽出血花。
　　蝙蝠侠一记精准的拳击将红头罩推开，随即转身面对斯米拉，斯米拉还没从枪后坐力回过神来，蝙蝠侠愤怒的拳头就已经落在了斯米拉脸上。
　　斯米拉毫无还手之力，感觉身体仿佛被铁锤击中，他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捂住脸，低下头去。
　　“你不能一错再错！”蝙蝠侠逼近斯米拉，斯米拉退无可退，他急中生智抬头恶狠狠地对蝙蝠侠喊。
　　“你有什么资格评判我的对错？”
　　蝙蝠侠似乎为斯米拉的话怔了一下。
　　红头罩扶着车壁站了起来，趁机一记飞踢击中了蝙蝠侠的腰部，将他猛力踢开，斯米拉连忙绕过蝙蝠侠站到红头罩身后，大口喘着气，红头罩并不恋战，这次出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一半，他拽起斯米拉就朝车下跑。
　　在这个关键时刻，蝙蝠侠扔出了一瓶高浓度的新型速效麻醉剂，药雾迅速弥漫开来，紫红色的烟雾遮住了红头罩的视线。
　　“fuck。”红头罩暗暗骂了一句，还是没抵住药效，踉跄两下带着斯米拉一起摔倒在地，而蝙蝠侠早就给自己套上了呼吸器。
　　蝙蝠侠将两人全扔到了蝙蝠车上，又急匆匆赶回救护车上，上面的心率检测仪正发出滴滴的报警声，医生还没清醒过来，他必须紧急处理一下地上的人的伤口。
　　蝙蝠侠手法熟练而迅速的完成了一个简易的包扎。
　　他安顿好剩下的事务，坐上蝙蝠车朝着韦恩庄园飞驰而去。
　　蝙蝠侠向阿福发出了通讯。
　　“便士一，检查斯米拉的情况。”
　　“好的，便士一收到。”
　　蝙蝠侠随身电脑上很快连接了斯米拉教室的监控录像，斯米拉正坐在课桌边杵着下巴发呆，脸上看不到任何伤口，脸色也十分正常。
　　“叫斯米拉回到韦恩庄园，我有急事找他。”蝙蝠侠并不着急下判断。
　　“便士一收到。”
　　与此同时，课堂上，斯米拉忐忑的跟着阿福走到汽车上，这点他无需伪装，另一头的金乌正安静的在蝙蝠车上昏迷着，斯米拉已经尽量对“斯米拉”和“金乌”作了泾渭分明的区分，韦恩先生也不曾了解斯米拉能够将自己分成两份，但斯米拉依旧毫无信心骗过韦恩先生。
　　那可是韦恩先生啊。
　　斯米拉紧张的攥紧了拳头。
　　但是，越是祈祷慢点到，这段从哥谭中学到韦恩庄园的路就显得越短。
　　阿福直接将斯米拉带到了蝙蝠洞。
　　一进蝙蝠洞，斯米拉就看到了手脚都被绑着的红头罩和金乌。
　　他心情复杂的打量着那个金发男孩，从别人的角度看自己原来是这样的感觉。
　　“斯米拉。”
　　“我在。”蝙蝠侠的呼唤惊醒了在门口发呆斯米拉“怎么了韦恩先生。”
　　“你今天下午干了什么？”
　　“我听了半节课，然后被老师拎出去罚站了半节课。”然后去看了“古文物展”，顺便杀了个人挨了顿揍。
　　“然后接着上课。”
　　“没了？”蝙蝠侠问了一句。
　　“没了。”斯米拉强作镇定。
　　“你认识被绑着的那个男孩吗？”
　　斯米拉迟疑了，他可以有隐瞒，但他不想直接对蝙蝠侠撒谎。
　　蝙蝠侠察觉到了斯米拉的犹豫，他低下头，扶着斯米拉的肩膀看着他。
　　“不要对我说谎，斯米拉。”
　　蝙蝠侠按在斯米拉肩膀上的手微微加重，有意识的给了斯米拉心理压迫。
　　斯米拉的手心全是汗，他有一种不顾一切将真相全部告诉韦恩先生的冲动。
　　“他们两个当然认识啊老头子，都是当初一起被捉起来的，被那群有钱的混蛋当成火星子轮流吹，你不要故意揭人家伤疤啊。”
　　一道散漫的声音传来，红头罩刚从昏迷中迷迷瞪瞪醒来，就听见了蝙蝠侠的质问，于是开口帮斯米拉解了围。
　　真没出息啊蓝眼睛小屁孩，在他面前不是很行吗？
　　“是这样吗，斯米拉？”蝙蝠侠没有理插话的红头罩，晶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斯米拉，斯米拉沉默着，甚至没有勇气点一下头。
　　蝙蝠侠就这样和斯米拉僵持着，两人僵持了一会，就在斯米拉几乎支撑不住要开口时，蝙蝠侠率先叹了口气。
　　“好吧，斯米拉，如果你实在不愿意说可以不说。”
　　蝙蝠侠掩盖住眸底浓浓的失望。
　　“你承诺过你会绝对服从我的意志的对吧？”
　　斯米拉终于点了点头。
　　“跟我来。”
　　蝙蝠侠按下按钮，又在红头罩和金乌的位置上喷撒了一些麻醉药，在红头罩一片f声中带斯米拉走进了电梯。
　　“你的能力，与灵魂有关吧？”
　　蝙蝠侠平视着缓缓关上的电梯门，突然开口道。
　　斯米拉惊得抬起头来，又缓缓低下去。
　　斯米拉的能力的本质确实更接近于人类一般意义上所说的“灵魂”。
　　他刚要开口，电梯就发出一声叮的声音。
　　他们来到了另一个楼层。
　　很显然，蝙蝠侠已经从斯米拉的反应中得到了答案。
　　斯米拉以为自己会看到乌漆嘛黑的牢房或者泛着绿光的魔法池什么的，但是出乎意料的，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装修古典的房间，横七竖八堆放着一大堆书，斯米拉粗略的扫了一眼，至少有几百多本，其中不乏厚厚的大部头。
　　“斯米拉，在看完这些书之前，不要离开这间房间。”
　　“好的。”
　　斯米拉并不认为这是惩罚，他本来就在疯狂摄取知识，范斯泰人看书的速度又远快于人类，他有信心在这具身体的生理红线告急之前看完所有书。
　　斯米拉等了一会没有等到韦恩先生继续说，他疑惑的抬头望去。
　　蝙蝠侠摘下了蝙蝠头盔，深蓝色的眼眸清澈如谭，此刻却仿佛笼罩了一层迷雾，让斯米拉半点探究不到韦恩先生的情绪。
　　“去看吧。”他淡淡的嘱托道。
　　斯米拉还在等待着韦恩先生其他的惩罚，却只等到了这样一句话，他心仍提着，手却乖乖拿起了一本放在最上面的书。
　　是《格林童话》。
　　“您会留我一人在这里吗？”斯米拉突然想到了什么，惶惶不安的抬头闻道。
　　“我不可能在这里呆上太久，但是斯米拉，我会一直注视着你。”
　　斯米拉终于放下心去，翻开这本童话书。
　　斯米拉看书的速度，比起阅读，更像扫描，在蝙蝠侠的陪伴下，他很快沉浸在了书的海洋中。
　　蝙蝠侠在这里陪斯米拉看完了两页书，他偶而也会恍惚，上次安静的看这些文学类的书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以前了。
　　“一切欲望、幸福和优美皆为虚幻。一切都在腐朽。世界是苦涩的。生活即是折磨。”*
　　蝙蝠侠看到这里便轻轻合上书页，此刻的斯米拉正全神贯注的看着那本格林童话，看起来马上就要到尾页了。
　　蝙蝠侠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
　　他回到了蝙蝠洞，红头罩和金乌还在昏迷，他点开蝙蝠电脑，在监控里，斯米拉所在的房间与肉眼看到的完全不同。
　　里面的地板，墙壁上都画着繁杂的魔纹，此刻正如同活过来一样流动着金色的光芒。
　　这是前两天蝙蝠侠找扎坦娜绘制的，扎坦娜向他讲解过，在必要时刻，这个魔法阵可以禁锢灵魂上的能量。
　　“不过，bat，这已经属于禁忌魔法的范围了，它的缺陷也非常大，在整个施法过程中，受法者必须全程对你敞开灵魂，如果有人已经能够这样对你了，还有什么必要在给他的灵魂加上一层枷锁呢？”
　　蝙蝠侠当时保持了沉默，正如现在一样。
　　斯米拉看完了格林童话，他抬起头来，发现蝙蝠侠离开了，周围好像又只剩下他一个意识体。
　　他又拿起了一本书，但是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沉下心去了。
　　冷静斯米拉，也许这才算是韦恩先生给你的惩罚呢，你不能再让韦恩先生认为你没用了。
　　斯米拉忍了又忍，但是边角被他无意识揉皱的书页还是展现了他内心的焦虑。
　　“斯米拉，我在。”
　　蝙蝠侠从电脑上看到了停止流动的魔法阵，于是打开了摄像头的对讲模式。
　　斯米拉转头望去，看到了那个漆黑的摄像头，明明是带着监控意味的物品，斯米拉的心却好像一下子安定下来。
　　他没有抛下我。
　　“好的，韦恩先生。”


第19章 和解
　　蝙蝠侠第一次看到金乌的时候其实是认定那就是斯米拉的。
　　不管是能力还是年龄，两个孩子都太过相似了。
　　时机也太巧了。
　　蝙蝠侠无比愤怒斯米拉利用能力去私自处置罪犯，更愤怒斯米拉孤身一人去闯入这个魔鬼窟。
　　前者意味着斯米拉还没学会克制欲望并约束自己，后者说明斯米拉并不愿意相信蝙蝠侠以及其他人能够为他提供帮助。
　　肆意妄为，独来独往，鲁莽冒失，蝙蝠侠一边事无巨细的处理斯米拉留下的烂摊子一边怒气冲冲地给他下定论。
　　甚至包括金乌和红头罩出现的时候，他也觉得不过是他们彼此之间配合默契的一场戏。
　　尽管在这几个孩子当中，斯米拉只对红头罩气哼哼的放过话，但是斯米拉一直很喜欢红头罩，蝙蝠侠能够看出来。
　　直到金乌喊出那句“你有什么资格评判我的对错？”蝙蝠侠才有些怔然。
　　他那一刻的神态确实与斯米拉一贯的神态截然相反，反倒与另一个人更加相似。
　　杰森陶德。
　　或者说，过去的红头罩，那个还在他身边的快乐小鸟与蝙蝠侠闹脾气时的神情。
　　这种不合时宜的昨日重现，对蝙蝠侠而言就像被从头到尾浇了一盆冷水。
　　他不希望任何一个孩子经历一次杰森经历的一切。
　　蝙蝠侠开始认真考虑红头罩真的去收养了一个小孩训练成助手的可能性。
　　当然，这不妨碍他继续去验证斯米拉和金乌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他不相信监控画面，也不相信位置坐标，他必须看到真人。
　　他把斯米拉叫回了韦恩庄园。
　　此刻的蝙蝠侠已经冷静了下来，他分析着斯米拉的表情动作，很轻易就得出了斯米拉现在非常不安的结论。
　　斯米拉不是一个出色的演员。
　　即使红头罩在旁边帮着斯米拉继续说下去，斯米拉也表现的非常糟糕。
　　他的支支吾吾几乎是明示蝙蝠侠斯米拉有事情瞒着他。
　　蝙蝠侠叹气。
　　“你承诺过你会绝对服从我的意志的对吧？”
　　斯米拉点头。
　　可你没有说过会永远对我保持坦诚。
　　斯米拉，你瞒着我太多事情了，你没有说清为什么只有你自己一个人保存了记忆，没有说清为什么你到底有多少种能力，没有说清你到底和金乌是什么关系。
　　你口口声声的信任，到底有多少是出于对权威的盲目信服，又有多少是发自内心对我本身的认可？
　　蝙蝠侠没有问出这些话，他只是既失望又后悔的看着这个恐惧的孩子。
　　这失望是对斯米拉的，后悔是对他自己的。
　　并非后悔当初带斯米拉来到韦恩庄园，而是后悔他没有更彻底的了解过这个孩子，也没有让这个孩子深入的了解过蝙蝠侠的理念和信仰。
　　在不久前，蝙蝠侠找到扎坦娜的时候，他向她咨询了斯米拉的能力，扎坦娜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给出了“灵魂”的答案，她告诉蝙蝠侠，斯米拉很可能不仅仅只是个变种人，他在魔法上应该一样天赋异禀。
　　蝙蝠侠看到过最开始小酒馆里残缺的监控，这才几天？斯米拉的能力已经有了质的飞跃。
　　更不要说如果斯米拉就是金乌，那他已经在不可挽回的道路上跨出了第一步。
　　蝙蝠侠抿着唇，他不想这样，但他恐怕不得不将斯米拉当作一个危险人物去看待了。
　　而对于危险人物，蝙蝠侠不会仅仅将希望寄托于他们自身虚无缥缈的承诺上。
　　魔法阵只是一重保险，只要斯米拉不走向无可救药的道路，它就不会被开启。
　　但这绝不等同于蝙蝠侠就此放弃了斯米拉。
　　一个天资聪颖，注定未来能力出众，实力强劲的孩子。
　　一个没有成形的善恶观，还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信任，像一张白纸的孩子。
　　蝙蝠侠不会放弃他，也不会阻止他继续成长，但从这天开始，蝙蝠侠会给予他更严格的管/教，直到亲眼看到斯米拉独立走向那条正确的路。
　　时间还很长，蝙蝠侠允许斯米拉犯错，他会帮斯米拉从错误中吸取教训。
　　红头罩对于麻醉类药物的抗药性真的很强，他再次醒来时蝙蝠侠看了一眼表，才刚刚过去半个小时，而他给的麻药量足够一个成年人昏睡半天。
　　蝙蝠侠忍不住想红头罩到底要受过多少次致命伤才能对麻醉类药类才能有这样强的抵抗性。
　　“蝙蝠侠，斯米拉呢？”红头罩被绑住了手脚，但是看起来这丝毫不影响他顽强的转过身子气势汹汹的质问蝙蝠侠。
　　蝙蝠侠偶尔会想自己36岁是不是真的已经算是步入中老年了，要不然为什么总是一不小心就坠入回忆的长河。
　　他又在这个生机勃勃的红头罩身上看到了曾经小小一只的二代罗宾。
　　“斯米拉在楼上看书。”他难得语气平静的穿着这身蝙蝠套装与红头罩对话。
　　红头罩看起来一点也不相信，蝙蝠侠硬是从红头罩那颗红的发光的脑袋上看出了怀疑。
　　“别开玩笑了，蝙蝠侠，蓝眼睛宝宝现在没哭死吧？”
　　“我认为斯米拉应该不会为格林童话而过度悲伤。”
　　蝙蝠侠又转头看了一眼，斯米拉现在拿着的好像是《小王子》“《小王子》应该也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适用读物。”
　　蝙蝠侠将一个普通的蝙蝠平板推到红头罩面前，让他看清斯米拉这做什么。
　　“你还真让他读书？”
　　“不然呢？把斯米拉打一顿扔进黑门监狱？”
　　红头罩超大声的啧了一下。
　　“蓝眼睛宝宝怎么什么都和你说。”
　　他顿了顿，忍不住开口问蝙蝠侠“你没觉得，斯米拉的认知好像有点问题？”
　　“我会教他走上正途。”
　　蝙蝠侠笃定的说。
　　红头罩对于蝙蝠侠这信誓旦旦的样子很看不惯，忍不住开口嘲讽，“你上一个失败的案例还坐在你眼前呢，你哪里来的自信教好斯米拉。”
　　蝙蝠侠沉默。
　　他蓝色的眸底出现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杰森，我从来没觉得你是失败的。”
　　红头罩冷笑，“你还不明白吗蝙蝠侠，我永远不会成为你这样的人了。”
　　“这世界上已经有一个蝙蝠侠了，没必要再多一个了。”
　　红头罩愣住了，他不确定是否是自己误会了蝙蝠侠的意思。
　　“嘿…你不介意我做法外之徒？”
　　“我会拉住你，绝不让你随意打开枪栓。”
　　这几乎是默许的意思了。
　　“…我一定会比你做得更好”
　　“也许？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
　　红头罩现在和斯米拉刚刚的想法出奇的一致。
　　幸好有面具。
　　不然红头罩掩藏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最后一个问题，杰森。”
　　“这个问题我只问一遍，你要想好了再回答。”
　　“什么问题？”
　　“你饿吗？”*
　　红头罩拿着汉堡走进了斯米拉阅读的房间。
　　斯米拉听到声音之后立刻抬头，看到是红头罩之后又失望的低下头。
　　红头罩清楚的看到了斯米拉整个表情变化。
　　他差点被斯米拉气得打人。
　　他没好气的敲了一下斯米拉的头，“给你送吃的还不乐意。”
　　斯米拉抬起了头，拿过汉堡。
　　“谢谢你。”
　　然后汉堡的包装纸都没有打开，继续看书。
　　“拜托，你不饿吗？”
　　“我要尽快看完。”
　　在斯米拉又彻底埋首于书海中之前，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问起红头罩。
　　“金乌在哪？”布鲁斯知道金乌和我的关系了吗？
　　“我不知道，布鲁斯带他去检测了。”
　　“你确定吗？”韦恩先生真没看出来？
　　“我可不知道，没人猜的透他的心思。”
　　斯米拉长长的叹了口气，结束了这场猜哑迷一样的对话。
　　真是煎熬，像是头上悬了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斯米拉新学到的词语。
　　他又低下头去。
　　这次红头罩直接合上了斯米拉的书。
　　“你干什么！”
　　“吃饭，已经一下午了。”
　　斯米拉才不愿意，他想抢回自己的书。
　　但是这时候另一只手按住了斯米拉想要拿走的书。
　　斯米拉僵住了。
　　他抬头望去。
　　“韦恩先生。”他收回了手，颇为手足无措。
　　“斯米拉，我不是让你一口气看完这些书，你可以休息。”
　　蝙蝠侠将书放在旁边。
　　“…好的。”
　　斯米拉拿起汉堡，开始机械性的咬了一口又一口。
　　红头罩甚至怀疑他每一口大小都是一样的，而且斯米拉每吃几口都要悄咪咪看一眼蝙蝠侠，似乎很像开口说话又不敢开口。
　　真是没眼看。
　　斯米拉食不知味的吃完了一整个汉堡。
　　红头罩以为他终于要开口了。
　　结果斯米拉犹豫了一下，开始低头紧张的叠包汉堡的包装纸。
　　如果他这时候抬头就能看见蝙蝠侠唇边也微微的带起了一点笑意。
　　“韦恩先生，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斯米拉终于叠完了他的包装纸，鼓起勇气抬头问道。
　　如果，如果韦恩先生在追问一次，我就全部告诉他。
　　斯米拉想。
　　“嗯，”蝙蝠侠好像很苦恼的想了想，“你为什么会被老师叫出去罚站？”
　　啊？
　　斯米拉想了想当初发生了什么，脸碰的一下红了。
　　红头罩大笑起来。
　　而斯米拉这次终于没有错过蝙蝠侠上扬的嘴角。


第20章 禁令
　　斯米拉回到阳光下的时候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其实也没过去多久，斯米拉读书的速度很快，一天一夜就全部阅读完成了，中途还被强压着休息了三个小时。
　　他后面几乎放弃了理解，所做的事情只是“复印-储存”。
　　“你真的看下去了吗？书页都快被你翻出火星子了吧？”红头罩本打算重温一遍《傲慢与偏见》，但只读了半个小时，就被斯米拉哗哗的翻书声烦的受不了了。
　　“你可以考我。”
　　红头罩随手拿起一本《伦理学》“正义是一种平等…”
　　“但不是所有人的平等，而是根据功绩的平等。”斯米拉头都没抬。
　　“哟，不错嘛。”红头罩换了一本“所有社会主要机构的组成，都应当是这样的…”
　　“它们能够为每个人带来最大的总体利益。”
　　红头罩挑了挑眉。
　　“《正义论》74页第三行。”
　　红头罩坐直了身体，他现在是真有点诧异了。
　　“你有超忆症？”
　　“可能是因为我比较聪明。”斯米拉边说边把书往后翻了一页。”
　　说的像我很笨一样，红头罩不满，随口讽刺到“你竟然学会暗讽了斯米拉？了不起的进步。”
　　斯米拉为这句称赞抬起了头，恪守社交礼仪，直视着红头罩的眼睛诚恳的说：
　　“非常感谢你，我会继续努力的。”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红头罩被结结实实噎了一下，开始纠结斯米拉到底是真的听不懂褒贬义，还是故意呛他，回过神来斯米拉已经换了一本又一本书。
　　红头罩选择放弃揣测蓝眼睛宝宝的不知道有多歪的思想，有这时间他应该不如再去买一个那不勒斯冰激凌，托老蝙蝠的福，他到现在还没尝上呢。
　　他静悄悄地退出了房间。
　　斯米拉拥有了清净的阅读时间，终于在太阳爬到最高点之后读完了这一大堆书。
　　他活动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身体，又再次看向摄像头“韦恩先生，我读完了。”
　　摄像头慢慢悠悠的旋转了一个角度，正对上斯米拉的位置。
　　“好的，斯米拉，来书房，我在那里等你。”
　　斯米拉像只雀跃的小鸟一样跑向电梯。
　　他想直奔客厅，但是电梯门口的阿福笑眯眯的拦住了他。
　　“斯米拉少爷，我想你应该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再去干别的事情。”
　　“可是阿福，韦恩先生跟我说...”
　　“斯米拉，是我疏忽了，你还是先吃些东西吧。”
　　布鲁斯倚靠着门框，衣服虽然整整齐齐，嗓音却还带着几分刚起床的慵懒。
　　斯米拉很惊喜，想要飞扑过去。
　　“韦恩先生！”然后被布鲁斯用一根手指点住了额头中止了动作。
　　斯米拉眨眨眼睛。
　　“抱歉韦恩先生，我忘记了。”他乖乖站好。
　　“不，我的意思是，你坐了那么久，突然做幅度大的动作很容易伤到自己。”
　　布鲁斯俯下身去给了斯米拉一个拥抱。
　　满意的看到男孩呆滞的表情和瞬间通红的脸。
　　“好好吃饭，斯米拉。”
　　布鲁斯打着哈欠去了书房。
　　斯米拉终于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咧嘴笑起来。
　　这次用不上阿福催了，斯米拉用堪比和达米安赛跑的速度来到餐桌旁坐下。
　　他拿起餐具之前突然想到了什么，“阿福，你要吃一点吗？”
　　“我已经吃过了斯米拉少爷，”阿福拿起餐布为斯米拉整理了一下桌面。
　　“我还以为你看到布鲁斯老爷之后就不会记得其他任何事了呢。”他微笑着调侃道
　　“才不会阿福，我永远记得你，你是我最在乎的人。”斯米拉给自己切下一块牛肉，动作标准但毫无美感。
　　他总算发现了读书的好处，这些动人的句子他现在随口就能说出来了。
　　“真的吗?”
　　“嗯...”
　　“除了韦恩先生之外。”斯米拉想了想，还是补充了一下。
　　阿福看着努力想要严肃起来，却没忘记一刻不停的往嘴里塞食物的的斯米拉，忍不住大笑出声，“我非常荣幸，斯米拉少爷，快请用吧。”
　　斯米拉专心对抗盘子里的食物。
　　斯米拉并不挑食，阿福给他什么他吃什么，毕竟任何食物到他嘴里也只能被简化成一个个原材料的名称，所以他吃的很快。
　　“我吃饱啦！”他跳下椅子，朝着书房走去。
　　他敲敲门。
　　“请进。”
　　斯米拉脸上洋溢着灿烂的微笑。
　　“韦恩先生！”他每次看到韦恩先生，都会忍不住感叹他意志体是如此的明亮，如此强大，任何人在这样的光辉下，都会忍不住微笑起来的。
　　但是书房里并不只有布鲁斯韦恩一个人。
　　“布鲁斯，这是你的新养子吗？”
　　一道轻佻的声音从布鲁斯身后传来。
　　一个有着长长的黑色卷发，棕色眼眸的年轻人微笑着对他挥挥手。
　　虽然他的意志体看起来比其他暗淡的哥谭人强多了，可是在布鲁斯面前依旧显得黯然失色。
　　“你好，男孩。”
　　“你好...”斯米拉求救的看向布鲁斯。
　　“费伦·凯恩*，你可以叫他叔叔。”
　　“你好，凯恩叔叔。”
　　黑发年轻人笑着点点头。
　　“他叫斯米拉乌尔塔多，不过他不是我的养子。”布鲁斯向凯恩介绍斯米拉，顺手给斯米拉拉过椅子让他坐在旁边。
　　“不是养子？”波特斯看起来有点困惑，但他很快明白过来，表情暧昧起来。
　　“布鲁斯，真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爱好。”
　　“费伦，斯米拉还没有成年，你在想什么呢！”布鲁斯皱起眉头轻声斥责。
　　“斯米拉是我的学生。”
　　“学生？”凯恩看起来不以为然，“这个漂亮男孩能跟你学些什么？”
　　“我在和韦恩先生学习心理学。”斯米拉立刻开口帮腔。
　　“哦，心理学...”凯恩用怪腔怪调的声音重复。
　　“费伦，收起你那些龌龊的思想，你这样永远也追不到奥莉薇娅。”布鲁斯再一次表达自己的不满，不动声色的把话题从斯米拉身上引走。
　　黑发年轻人听到这话，一下子将斯米拉扔到了脑后，哭丧起脸。
　　“布鲁斯，你一定得帮帮我，你知道的，我们几个，只有你最了解奥莉薇娅，你一定知道怎样才能赢得她的芳心。”
　　布鲁斯重新挂上笑，说出的话却让波斯特的心坠入冰窟“你放弃吧。”
　　“不可能！布鲁斯，当奥莉薇娅把我从湖边救起来的时候，我就已经沦陷了，你根本不敢想，她那么瘦小的女孩子，却这么勇敢，这么善良，除了她之外我不会爱上任何人了！”
　　“你上周对那个珍妮小姐也是这样说的。”
　　“这不一样！”费伦表现的像一个正朗诵浮夸诗句的戏剧家，“我爱人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太阳，可是，我敢指天发誓，我的爱侣胜似任何被捧作天仙的美女。”*
　　“布鲁斯，快帮帮我，我非她不可了！”费伦急切的捧住了布鲁斯放在桌子上的手。
　　斯米拉看着费伦的举动莫名不爽。
　　“好吧，但是我得跟你说，你需要有彻彻底底的改变才行。”
　　费伦疯狂点头，表明决心。
　　“奥莉薇娅不喜欢轻浮花心的人，不喜欢油嘴滑舌的人，不喜欢整日游手好闲的人。”
　　“看起来她讨厌的品质我都没有！”费伦乐观的说
　　布鲁斯嘴角抽了抽。
　　“还有，她不喜欢过度自信的人。”
　　“哦布鲁斯！”费伦恼怒的喊了一声，他是个聪明的年轻人。
　　“你怎么能戏弄我！”
　　布鲁斯哈哈大笑，抽出了被费伦捧住的手。
　　“无论如何，你现在可和奥莉薇娅的理想男友毫不相干。”
　　费伦伤心的垂下眼睛，看起来还有几分可怜。
　　“你难道没什么办法吗？”
　　“好了，追求女孩子最重要的难道不是真挚的心吗，费伦，你再怎么烦我也不会有秘籍保证你能百分百追到奥莉薇娅。”
　　费伦心情低落起来，应付式的和布鲁斯说了两句话，起身告辞。
　　在书房的门彭的一声关上后，斯米拉终于有了和韦恩先生独处的时间。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等待着韦恩先生开口。
　　“斯米拉，我有些事情要与你商量。”
　　斯米拉又坐板正了一点。
　　“对于你的能力，我有了一些想法，为了帮助你更好的掌控它，我为你制定了一个学习计划。”
　　布鲁斯从抽屉里取出一份一块饼干厚度的文件。
　　斯米拉飞速的翻阅了一遍。
　　其实对他而言，看不看都一样，他怎么可能在这种时候拒绝韦恩先生。
　　“好的，我没有意见。”
　　“还有，对于你自身那起案件，我可以允许你参与。”
　　斯米拉眼睛亮了亮。
　　“但是你要听好这三条禁令。”
　　“禁止私下探查，你必须要跟着我们一起行动。”
　　“禁止牵扯无辜无关人士，你的任务要让尽量少的人参与。”
　　“最后一点，”
　　布鲁斯紧紧盯住斯米拉的眼睛。
　　“禁止杀/人。”
　　斯米拉心中那最后一只靴子终于落下了。
　　“我会遵守它们。”他用同样认真的态度回应。


第21章 哥谭
　　斯米拉下午也没去上学，蝙蝠侠对他惊人的阅读速度同样好奇，于是带着斯米拉做了一下午的实验，来测试斯米拉的种种能力，最后发现斯米拉的记忆力，计算力都相当恐怖，堪比计算机，理解力和逻辑性却可能还不如哥谭的小学生。
　　蝙蝠侠一边和斯米拉进行着测试一边不断修正着对斯米拉的计划。
　　斯米拉非常乐意和蝙蝠侠待在一起，无论做什么，但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在钟表的时针指向九之后，阿福敲敲门带走了斯米拉，将他强制安放在床上。
　　“我还不困，阿福，真的。”斯米拉试图求情。
　　“您需要保证至少十小时的充足睡眠才能长高。”
　　“如果我想我现在就能变成两米的高个子。”斯米拉一边说着一边试图给阿福演示，但是他没有成功，因为阿福已经为他掖好了被角，而阿福告诉他，将脚伸出被子就会有蝙蝠怪物出现。
　　“是韦恩先生那样的蝙蝠吗？”斯米拉跃跃欲试。
　　“不，是长毛的，吃虫子的大蝙蝠。”
　　“听起来很恶心。”斯米拉收回了脚。
　　“确实是这样，好了，祝您好梦。”
　　“晚安。”斯米拉乖巧起来。
　　阿尔弗雷德为斯米拉关上灯。
　　斯米拉闭上眼睛。
　　而另一边的躺在弹簧床上的金乌睁开了眼睛。
　　他刚一睁眼就感受到太阳穴在一抽一抽的疼。
　　斯米拉有点没搞清状况，自从金乌吸入麻醉剂之后他就失去了这一缕精神力的联系，他还以为金乌现在仍在蝙蝠洞呢。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转了一圈，房间里没有人，只有一张床，一个床头柜，还有一个放满了书的书架。
　　原本是窗户的地方被铁栏封住，但窗台上仍放着一盆多肉。
　　门是锁着的。
　　好吧，是时候回家了，斯米拉在醒来的床上再次躺下，准备回收这缕精神力。
　　虽然理论上来讲，斯米拉什么姿势都能立刻回到韦恩庄园里的那张床上，但采取相似的姿势能很好的帮助他减少精神力在过程中的损耗。
　　开门声突然响起。
　　“你醒的好慢啊斯米拉。”红头罩略带嫌弃的声音传入斯米拉的耳朵。
　　“你好。”斯米拉先完成了必要的社交礼仪，然后立刻撤下脸上的微笑。
　　“金乌怎么在这？”
　　斯米拉暂时放弃了回家的念头，坐起来，迫切的问道
　　“金乌为什么不能在这？别忘了你的承诺，你要当我三个月的跟屁虫呢，小孩。”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韦恩先生为什么会让你带金乌回来？”斯米拉锲而不舍的追问。
　　“我怎么知道老蝙蝠是怎么想的，还有，叫我老大。”
　　斯米拉知道红头罩在故意糊弄他，红头罩不想告诉他这些事情。
　　斯米拉不想做无用功。
　　他叹口气，“好吧，老大，那我们今天晚上要做什么？”
　　红头罩本来还准备好了说辞应付小孩过于旺盛的好奇心呢，没想到斯米拉过分识相了。
　　他有些无趣的撇撇嘴，“拿着这个。”
　　金乌的装备都还在身上，只差一个面具，红头罩像变魔法一样从身后掏出一个多米诺面具。
　　“戴好，然后跟紧我。”
　　红头罩又不知从哪推出了那辆拉风的摩托车，跨坐在上面，单脚撑地，“今天是岗前培训，上车。”
　　他给斯米拉随意的扣上了摩托车头盔。
　　红头罩从来没想过要真带着斯米拉去跟黑/帮火拼，即使他脑子被那池子绿水泡过，也没疯狂到带一个没受过训练的小孩去玩真人cs的程度。
　　他很看好斯米拉，觉得这小孩很有几分他当初的聪明劲，但他也能看出斯米拉对许多事情的懵懵懂懂，这些事情重要，却永远不能从书本上读明白，所以红头罩今天要带斯米拉见见世面。
　　摩托车飞驰，城市的灯火被拉成一道橙色的竖线，斯米拉能感觉到呼啸的风拂过他的手。
　　他紧紧抓住摩托车两侧的扶手。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分不清城市的灯火和飘散在各处的意志体。
　　都是这样，渺小，转瞬即逝。
　　然后红头罩突然急刹车，斯米拉被迫从神游中回神，狠狠的撞在他的背上。
　　他痛呼一声。
　　红头罩转头望去，给他摘下了头盔，看着小孩有点红的鼻尖发笑。
　　“嘿，坐车也要专心啊。”
　　斯米拉气愤极了，不理他，向周围望去。
　　这是哥谭的一个港口。
　　从这个位置望过去，甚至能看到被城市霓虹光照亮的海面。
　　“斯米拉，虽然上次我帮了你，也不否认你想为自己父母报仇的正义性，但是我得说，如果你是我的学生，那我也会为你的举动而生气。”
　　红头罩跟着斯米拉一同望向海面，突然开口。
　　“因为我不够听话吗？”
　　斯米拉不是很想谈论这个话题，但他还是开口了。
　　“不，因为你方法太过愚蠢了。”红头罩转头看向斯米拉，在小孩开口反驳前又补充道。
　　“你的方法计划，还有你的行事，整个过程都十分愚蠢，鲁莽，幼稚。”
　　“像一场彻头彻尾的玩笑。”
　　斯米拉皱紧了眉头，明显并不认同红头罩的指责。
　　“别摆出这副表情，小孩。”
　　红头罩说完刚才堪称严厉的指控后又轻松起来。
　　“告诉我，你在被绑起来之前了解他们的人数规模吗？”
　　“了解他们的仪式过程吗？”
　　“了解他们的动机，目的，以及行为逻辑吗？”
　　红头罩不用等斯米拉回答，他看着他的表情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天呐，你比我想的还要更蠢一点，你竟然什么都没了解就去了？”
　　斯米拉感觉一股热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那是因为我自信无论是什么样的情形，我至少都有能力从里面安全脱身。”
　　斯米拉苍白的辩解道。
　　“首先你这不叫自信，你这叫自负，其次，你也不是自信，你只是心急，急到没有办法冷静思考，急到忘记了预料后果。”
　　红头罩像手术台上拿着手术刀的医生一样冷静的剖析着斯米拉，但他的语气并不冷漠，恍惚中那双剔透的绿眼睛里似乎浮现了旧日之影。
　　汽车的哄哄的引擎声打断了斯米拉接下来的话，两队人分别从斯米拉右侧方向靠近码头停下来。
　　“好了，我都说了，今天是岗前培训，可不光光是你的审判会，”红头罩转移了话题，“现在，斯米拉，试着从这群人身上分析信息。”
　　斯米拉咽下想说的话，此时说什么都没有实际的行动来得更加有力。
　　他仔细观察着那群人。
　　其中有一伙人有统一的服装，腰上别的也都是相似的配枪，另一伙人明显就显得随意的多。
　　“为防止你说我不公平，先给你讲讲最新背景，我下午收到信息，法尔克内和黑面具在这儿有约好了一场毒/品交易。”
　　斯米拉被补习过哥谭目前的局势，法尔科内是老派的黑/手/党，而黑面具则统帅着凝聚力相对较低的暴力团体，因此，他很快得出第一个结论。“右边那伙人是法尔克内的手下，左边那伙人则是黑面具的手下。”
　　红头罩只是笑，“斯米拉，不要着急，仔细观察。”
　　这话就是在说自己说的不对，斯米拉转过头去继续观察，终于看到了左边人领口零零散散别着的小小别针。
　　“家族标志？可是我看到资料上明明说法尔科内会让手下统一着装…”
　　“所以，你还可以推断出老法尔科内的威信已经逐渐减弱了，而黑面具则恰恰相反。”
　　“继续，斯米拉。”
　　斯米拉深吸一口气，他终于静下了心。
　　“黑面具的手下13人，法尔科内的手下12人，”
　　“但黑面具那边在车里藏了不下五人，”斯米拉注意到他们开始了交易，黑面具那边正一箱箱的从车上搬下货来。
　　“重量不对，”斯米拉眼尖的发现了黑面具那边好几个人的神态都过分轻松了“除了第一箱，应该都没装上真的货。”
　　“黑面具可能想黑吃黑。”斯米拉终于下了断语，这次他远比刚才谨慎的多。
　　“嗯哼，”红头罩点点头，“你认为他们会成功吗？”
　　斯米拉不应话，而是继续观察着。
　　“会。”这次斯米拉恢复了一点自信。
　　“有一半的可能法尔科内那边不会发现货不对劲，因为他们看起来对这笔交易并不上心，甚至有人在明晃晃的盯着海面发呆。”
　　法尔科内那边的领头人看过了第一个箱子，本想就这样放过去，但他停住思考了一下，又向后走去。
　　“另一半可能是法尔科内那边发现了货不对劲，”
　　没等他走到第二个箱子面前，一枚子弹从他后心穿过，场面瞬间乱成一团。
　　“但那也没关系，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相信，”
　　有人对着天空鸣上三枪，大声嚷起什么。
　　“惹到黑面具会比惹到法尔科内面临更致命的惩罚。”
　　场面迅速平静下来，法尔科内那边的人都被轻而易举的制服了，他们漠视着现金从车上被一箱箱搬走。
　　“恭喜你斯米拉，你明白了哥谭的第一法则，强者为尊。”
　　红头罩握着拳头，举过斯米拉头顶，然后张开，为他放了一个小小的烟花。
　　斯米拉刚弯了弯唇就又听到一声枪响。
　　谁也没看清是谁发出的子弹，但是只因为这一颗小小的子弹，局势瞬间逆转，法尔科内那边以为援军来了瞬间暴起，黑面具的帮派猝不及防，竟真让他们找到了破局的机会。
　　最后场上只剩下两个人站着的人，全部是法尔科内的人。
　　“好了，在这等我。”
　　趁斯米拉愣神的功夫，红头罩飞驰而去，转眼的功夫，两声枪响，所有人都倒在了地上。
　　没有血，是麻醉枪。
　　红头罩远远的朝斯米拉挥挥手。
　　斯米拉连忙跑过去。
　　红头罩正仔细查看着地表的痕迹。
　　“斯米拉，你猜猜看是谁开的枪？”
　　“嗯，还有我没有想到的第三方？”
　　“不，不是”红头罩站直了身体，红色的头盔让斯米拉看不懂他身上的情绪。
　　“是黑面具的手下开的枪。”
　　“为什么？”斯米拉不解，海风有点凉，他打了个寒颤。
　　“谁知道呢？”
　　“也许是枪走火，也许是人走神，或者也许…这人仅仅只是个疯子而已。”
　　红头罩走过来拍了拍斯米拉的肩膀。
　　“听好了，这是最后一课，你准备周全思虑详尽，你觉得万无一失，你踌躇满志，你稳操胜券，”
　　“但你要时刻谨记这里是哥谭，一个命运像疯狗一样诡异的地方。”
　　“子弹会从任何可能的地方呼啸而出，疯子可能就在下一个拐角处，政客们随手抛下一枚棋子，没准正巧就会砸到你头上，然后你像西瓜一样爆开，而他们甚至不会为你说一声“深感抱歉”。”
　　“这就是哥谭。”
　　红头罩转过身去沉沉的凝视着这座灯火不灭的城市
　　“欢迎来到哥谭。”
　　红头罩的尾音几乎消失在风中。
　　但斯米拉却看到，他的意志体仍像火焰一样愤怒的，一刻不停的燃烧着。


第22章 警局
　　后半夜红头罩放斯米拉回到了韦恩庄园。
　　“小孩子不睡觉会长不高的。”
　　红头罩用着和阿福一样的话哄斯米拉。
　　斯米拉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样缺乏睡眠，范斯泰人的休息时长远比人类短得多，即使休息也大都是短暂的静止一下意识。
　　昨天在韦恩先生的要求下，斯米拉已经休息了一会，现在完全没有睡意，所以斯米拉又一次闭着眼睛度过了后半夜。
　　他思绪纷杂，韦恩庄园的意识体如之前一样随着斯米拉的呼吸起伏着，他却很难在找到几天前平和的心境。
　　斯米拉觉得自己还是有很多事情不明白，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早晨七点，敲门声准时响起。
　　斯米拉刷的睁开眼睛。
　　“斯米拉少爷，是时候准备上学了。”
　　斯米拉又闭上了眼睛。
　　唯一一件事他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他不想上学。
　　当然，这件事对斯米拉是没什么商量的余地的。
　　他依然按时出现在了课堂上，拉开了小胖子身边那把椅子。
　　斯米拉绝对不是厌恶知识，他将知识视为变强的阶梯，但是，课堂上的知识在斯米拉都早了然如心，根本没必要再进行如此细致入微的讲解，课堂又只允许盯着黑板不动，简直就像一场变相刑罚。
　　斯米拉身边的小胖子也不想听课，但他与斯米拉不同，他不想听课的理由只有一个。
　　他听不懂。
　　于是两个人都开始望着黑板托腮发呆。
　　好在这样的煎熬只持续了半天，临近中午时，斯米拉的蝙蝠手表震了震，他抬眸看去。
　　是一串坐标，附加着“放学到这来。”
　　斯米拉立刻举起手，半个身子都探出了桌子蓄势待发。
　　“怎么了斯米兰？”那个老师想装看不见都做不到，斯米拉的动静已经引来了一连串的人围观。
　　“老师，我要去厕所。”
　　老师看了看墙上的电子钟。
　　“你能忍耐一会吗，斯米兰，还有几分钟就要下课了。”
　　“老师，我实在受不了了。”教室里穿来阵阵窃笑声，斯米拉却毫不在意，在那个老师无奈的答应之后就立刻转身朝门外走去。
　　动作幅度大到几乎将他的同桌小胖子震翻了过去。
　　好在小胖子很快调整了过来，幽怨的看了一眼斯米拉远去的背影，继续发呆。
　　厕所和楼梯口是一个方向，斯米拉三步并两步，急急忙忙地跑向坐标点--一楼楼梯间。
　　“乌尔塔多，你太慢了。”
　　休闲的白t加上便于行动的黑色裤子，绿眼睛的少年早就在那抱着手等着斯米拉。
　　斯米拉尽力平静着呼吸。
　　“抱歉，达米安，我下次会更快一点的。”斯米拉几乎可以称得上熟练的平复起达米安的情绪来。
　　达米安轻轻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算了，就知道你做不好，我下次会帮你申请跟我一样能够自由行动的权力的。”
　　“还可以这样吗？”斯米拉找准时机发出感叹。
　　达米安高傲的微微昂头“当然，这对一个韦恩来说理所应当。”
　　他主动的拉过斯米拉的手，“走吧，父亲在等着我们。”
　　达米安熟练的带着斯米拉走到布满灰尘的侧壁旁边，按照一定的顺序拨弄了几下，斯米拉突然感觉脚下的地砖开始下陷。
　　“别出声音。”达米安提醒斯米拉。
　　斯米拉紧紧闭上嘴。
　　他之前从来不知道学校底下还有一个简易的蝙蝠洞。
　　“这是很早之前就有的机关，但为了应付突发事件，父亲特意为我改建了一下。”虽然让斯米拉保持安静，但这丝毫不影响达米安自豪的炫耀着。
　　斯米拉酸溜溜的点点头，唯独在这种问题上，他一点也不想附和达米安。
　　达米安没有得到想要的反馈有点不满，但他还以为斯米拉是沉浸在学校别有洞天的震惊中没有反应过来，所以宽容的原谅了斯米拉。
　　“斯米拉，你有感觉到什么地方不对劲吗？”
　　蝙蝠侠没等斯米拉站稳就开口问道。
　　斯米拉咽下没说出口的那句问好，仔细的感受起来。
　　“有，”他神色凝重起来，“这附近至少有一个信号源，虽然微弱，但是我能感受到。”
　　蝙蝠侠早就知道对于精神系武器斯米拉比常人要敏感的多。
　　“你能找到具体位置吗？”
　　信号源的信号并不强烈，这对斯米拉而言有点困难，但是斯米拉不愿意在蝙蝠侠的面前展现自己的无能。
　　“我可以试试。”
　　斯米拉坐在了蝙蝠侠车的副驾驶上，闭着眼睛，全神贯注的将精神力集中。
　　不过不是蝙蝠车，达米安坐在后座，蝙蝠侠开车，斯米拉则努力的根据信号源寻找着正确的位置。
　　“左边。”斯米拉冷静的发出一个又一个指令。
　　“乌尔塔多，你的方向真的正确吗？我们半个小时什么也没有发现，现在离学校已经很远了。”达米安在后座无聊的坐着。
　　“达米安。”蝙蝠侠制止了达米安的抱怨，他清楚越是这种时候越不应该指责自己的同伴。
　　“抱歉达米安，但是这是我非常想要完成的事情，请再给我一点时间尝试一下吧。”斯米拉短暂的睁开了几秒眼睛，面无表情的用可怜的声音说。
　　达米安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了。
　　蝙蝠侠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斯米拉，斯米拉却再次沉浸在了感应中。
　　“左拐。”
　　“一直直行。”
　　“就是这里！”斯米拉睁开眼，目光锐利。
　　哥谭警局在阳光的照耀下威严无比。
　　蝙蝠侠刚刚停下车，还没打开车门，车窗就被敲响了。
　　一个熟悉的黑色卷毛露着大牙对车里的人傻乐。
　　“我就知道是你，布鲁斯。”
　　“费伦，好久不见，”蝙蝠侠笑着打了个招呼，“你怎么在这？”
　　“我洗心革面啦！现在的我是一名光荣的警察了。”
　　“你什么时候通过的警察考试？”布鲁斯故作诧异的反问。
　　费伦脸上的笑僵了僵，他眼神游离了一下。
　　“唔，这个嘛，也不是很重要吧，至少你要明白，我现在的心可是同以往大不相同了。”
　　“哦？你对奥莉维亚的爱情发生了改变？”
　　“不不不，布鲁斯，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起来。
　　“你呢，布鲁斯，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哦，我只是带家中的孩子们出来兜风而已，我们在玩‘凭感觉逛大街’的游戏，你要跟我们一起吗？”
　　这听起来荒诞不经，但是说出这话的人是布鲁斯韦恩，所以反而显得合理了起来。
　　“听起来很有意思，但是我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布鲁斯，你根本不知道当一个警察有多累。”费伦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看起来倒像是真情实感的感到疲惫了。
　　“那么，祝你好运。”布鲁斯对他眨眨眼睛。
　　“你也一样。”费伦同样微笑着祝福了蝙蝠侠。
　　费伦骑着警局配备的摩托车离开了，摩托车的发动机轰轰作响，听起来有些年头了，和这位身价千万的大少爷毫不匹配，但他乐在其中。
　　蝙蝠侠脸上的笑在转头的一瞬间消失了。
　　“如果他们真将精神武器放在了警察局，我们就必须快点行动了。”
　　“下车。”
　　斯米拉和达米安跟在蝙蝠侠后面走到了大门之前。
　　“嘿先生，您不能进去。”一名年轻的警员拦住了蝙蝠侠一行人。
　　“接待区在那边，这里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去。”
　　“天哪，你不认识我吗？”蝙蝠侠摆了一个不可置信的表情。
　　警员警惕的抬头看了看蝙蝠侠
　　“喔，原来是您，韦恩先生。”这个警员瞬间换上一副笑脸，“您想要进去做什么呢？”
　　“我的好朋友，费伦凯恩在里面工作，我想要见见他。”
　　“当然，我看看…凯恩警官好像出去了，您可以给他打电话约他出去见面。”
　　“我只是想要看看他的工作环境，我也一直对这个职业非常好奇。”蝙蝠侠钢蓝色的眼睛下垂了一点，平添了几分忧郁和可怜，可惜对面是个不吃这套的男性警员。
　　“这个…”警员面露为难“恐怕不行。”
　　“您理解一下，我们有相关规定的，非必要时刻不能通融的。”警员咬紧了非必要三个字。
　　蝙蝠侠叹口气。
　　“好吧。”
　　蝙蝠侠往警员手里塞了三张绿票。
　　警员没说话，也没推开钱。
　　蝙蝠侠维持着忧郁的表情，手麻利的又从口袋里取出来三张。
　　“唉，这…”警员唇角已经勾了起来，但仍然故意表现的犹犹豫豫，“您有三个人呢！”
　　蝙蝠侠于是拿出了最后三张。
　　“先生，人不能太贪婪，您知道，我毕竟姓韦恩。”
　　警员一只手拿到了那最后三张，另一只手顺畅地握住了蝙蝠侠的手。
　　“您说的没错！韦恩企业对哥谭做出了如此重要的贡献，您是我们的朋友，您当然能去您想去的任何地方。”警员松开蝙蝠侠的手，弯下腰比了一个请进的姿势。
　　他不像一个警员，而像冰山餐厅热情迎客的侍者。
　　蝙蝠侠微笑着随着警员走进警局。
　　古典的吊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铁制的楼梯上上下下不断有人经过。
　　警局里甚至没人抬头看一眼蝙蝠侠，一部分在忙着工作，但还有很多人无所事事，隔着很远都能听到大声谈笑的声音。
　　警员开始向蝙蝠侠介绍警局，带着三人向费伦的办公区走去。
　　“父亲，这附近有厕所吗？”达米安突然出声。
　　“小少爷，就在最右边的拐角，需要我陪你去吗？”
　　“不必了，是斯米拉想要去，有我陪他就够了。”
　　斯米拉瞪大了眼睛，刚想回头询问达米安，达米安就暗暗捏了捏斯米拉的手。
　　斯米拉立刻明白了达米安的意思，在韦恩先生和警员看过来时若无其事的点点头。
　　他反握住达米安的手。


第23章 戈登
　　达米安带着斯米拉一路向右。
　　他看起来很熟悉警局的地形，很快走出了警员的视线。
　　“是韦恩先生给你发的信号吗？”斯米拉边走边小声问。
　　“乌尔塔多，要是脑子不用可以捐给需要的人，”达米安简直不想回答这个蠢问题，又加快了脚步“这难道不是废话吗？不然你真的要我来陪你去厕所吗？”
　　“如果不是詹姆斯·戈登去了大都会出差，我们用不着这么麻烦。”达米安不耐烦的随口说。
　　他带着斯米拉来到了一个少有人经过的楼梯角落。
　　“乌尔塔多，现在该你发挥作用了，你还能找到更具体的位置吗？”
　　斯米拉对达米安的嘲讽并不在意，对于达米安而言，赞美他人才是罕见事。
　　他闭上眼睛，又仔细感受了一下，片刻后，无奈的睁开眼睛摇摇头。
　　“我感觉整个警察局到处都是断断续续的信号源，但这怎么可能，在警局外面的时候这信号还似有似无很微弱呢。”
　　“应该是放了什么干扰的东西。”
　　“tt。”达米安更烦躁了。
　　“我们不如从比较重要的房间开始找吧，我认为他们很有可能会对警局高层下手。”
　　斯米拉提出建议。
　　达米安没说话，默认了斯米拉的话，然后抬腿朝着楼梯走去。
　　“快点跟上。”
　　斯米拉回头看了一眼大厅吵吵闹闹的人群，一切如常，韦恩先生应该已经去了更内层的办公室，但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有一点隐隐的不安。
　　“来了。”他回过头，跟上了达米安。
　　而另一边，蝙蝠侠撞上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天哪，好久不见，戈登，你从大都会回来了？”布鲁斯本来正心不在焉的听着旁边警员的讲解，看到戈登后眼前一亮，大步朝他走去。
　　“布鲁斯，你怎么在这？”
　　詹姆斯戈登诧异的问。
　　“局长。”那个警员显然也很惊讶，小跑过来打招呼，眼神左右游离，等待着戈登发落。
　　戈登一下子明白了发生了什么，狠狠瞪了一眼那名警员，简短的交待道“莱克，你先回去工作。”
　　然后再也不看那名警员瞬间苍白的脸，转身面向蝙蝠侠，回答蝙蝠侠刚才的问题。
　　“刚刚回来，还没来的及通知任何人。”
　　他揽住布鲁斯的肩膀“确实好久没见了，去我办公室谈谈吧。”
　　两人并行着进入办公室，但刚一进入办公室戈登就松开了手。
　　蝙蝠侠随手关上门，戈登则在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我估计你也没心情坐着了，蝙蝠。”他疲惫的揉揉眉心，“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着急的来到警察局？”
　　“警局里被人放了一些可以影响精神的武器，我们需要尽快找出它销毁它。”
　　“影响精神？”
　　“目前的测试来看是可以让人在瞬间失去意识甚至彻底抹杀表意识。”
　　“这听起来更像魔法，”戈登坐直了身体，托蝙蝠侠的福，他这两年也见了不少非自然现象。
　　蝙蝠侠摇摇头，否定了这个答案。
　　“我们的科技已经发达到这种地步了吗？照我看这些坏蛋们要是把精力放在争夺诺奖上，哥谭人肯定能得个大满贯。”戈登忍不住吐槽道。
　　话是这样说，戈登的动作可是一点没含糊，他拿起电话“我现在就通知信得过的人开始筛查危险物品。”
　　蝙蝠侠微微点头，在通讯器上发了一条信息让达米安和斯米拉现在回来。
　　“那个警员是哈维的儿子？”蝙蝠侠随口问道
　　“是啊，但他和他父亲可一点也不一样，又贪又蠢，他这种性格，放在一线的话肯定会出事，我只能让他先在这里慢慢磨练，希望有一天他能长点出息吧。”
　　“不过，我也相信他在大是大非上不会出错。”
　　就在戈登说话的功夫，敲门声突然响起
　　“是谁？”
　　戈登刚准备起身开门，门口的敲门声突然急促起来。
　　一声比一声强烈。
　　到最后几乎是在咚咚咚的砸门。
　　“开门，詹姆斯！你不配当这个局长！”
　　门外的人歇斯底里的喊，声音透着几分癫狂，戈登能听出这好像是警局的一个老警员。
　　屋内的两人对视一眼，神色都凝重了起来。
　　戈登一只手按在腰间的配枪上，一只手打开了门。
　　那名警员身形略显臃肿，皮肤白皙，一看就是坐办公室的文员，他看到戈登后立刻振奋了起来，因为没有配枪，所以拿着腰间的警棍就朝着戈登砸去。
　　可是这种普通警员怎么可能是经验丰富的戈登警探的对手。
　　戈登轻而易举的躲过警棍，麻利的将这个警员双手反绞，摁在办公桌上。
　　“你疯了布莱斯？是不是在上班时间嗑|药了？”
　　戈登低声怒吼。
　　“我没疯，你才疯了！瞧瞧你为了满足自己那点可笑的正义欲做了什么，你颁布的那些狗屎规定对那些疯子和罪犯什么用处都没有，只会让更多人骑在我们脖子上拉屎！戈登詹姆斯，你个碧池的儿子...”
　　后面都是毫无意义的哥谭脏话，戈登皱着眉头把布莱斯警员的双手拷上，从抽屉里找出一支镇定剂为他注射上。
　　布莱斯终于慢慢不再挣扎。
　　戈登松开手，脸上难掩怒意“平时他就仗着资历老三番两次的玩忽职守，这次我绝不会再容忍他了，我现在就去他办公桌看看这老小子到底藏了多少药。”
　　蝙蝠侠若有所思，他觉得这个男人不像吸嗨了的样子。
　　“我跟你一起去。”
　　戈登点点头，一马当先的推开门，大步流星的走出去，但是他刚刚走出几步，就凭着一名优秀警察的本能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周围很多人的眼神，似乎都在暗暗的往他身上瞟。
　　而这种眼神里，包含的绝不是善意。
　　戈登不动声色的将手放在了配枪上。
　　“局长，布莱斯是被你弄昏了吗？”坐在角落的一个年轻人突然大声喊道。
　　而这句话仿佛一个引子，其他人也开始开口说话。
　　“局长，为什么要弄昏他，他说的难道不是很对吗？”
　　“对啊局长，我早受够您那一套新规则了，哥谭还是哥谭，可之前什么时候街边的没帮没派的小混混也敢对我们吐口水啊。”
　　“局长...”
　　他们越说情绪越激动，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加入这场声讨会中，他们不断逼近着戈登和蝙蝠侠，渐渐将他们两个包围了起来。
　　这时，一个警员艰难的突破了人群，走到了戈登身边。
　　“局长，我永远站在您这边！”这是领蝙蝠侠进来的警员，上一任局长哈维的儿子莱克。
　　戈登第一反应是将他护在了身后。
　　然后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喀嚓。
　　蝙蝠侠扭断了他的手腕，莱克高声痛呼。
　　戈登转头望去，才看到莱克手上雪亮的刀子。
　　“为什么？”戈登心狠狠的一颤，眼中全是不可置信。
　　“要不是你压着我早就升职了！我父亲将你视为朋友，你却故意让我困在这个天天看人眼色的位置上，要不是你下了新规定，我会比现在有钱一百倍，你个自诩正义的混蛋！”他失控的喊。
　　他的话就像扔进油堆的火星，一下点燃了人群。
　　最里圈的人挥舞起了拳头，外层的人也不断将手中的东西扔进去。
　　人群像汹涌的潮水，瞬息间就吞没了最里层的戈登和蝙蝠侠。
　　“嘿，你们这是怎么了？今天是什么愚人节吗，围攻局长？”蝙蝠侠看似恐惧的向后缩了缩，试图提醒面前这些人他们正在做什么事情。
　　蝙蝠侠清楚这并不正常，他非常怀疑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隐藏在暗处的精神武器，看起来这种东西不仅可以毁灭意识，甚至还可以改变意识。
　　他早就用蝙蝠电脑联系了蝙蝠洞，但是现在场上的布鲁斯宝贝和戈登几乎已经位于绝境。
　　雨点般的拳脚落在两人身上，虽然两人都在反抗着，可双拳难敌四手，蝙蝠侠受限于身份，又不能表现的精通武技，他余光看到了甚至有人已经在给枪上膛。
　　不能在这样下去了。
　　蝙蝠侠神色一凌，将手插入了口袋，准备甩出一些蝙蝠侠的特制武器。
　　千钧一发之时，人群之后突然传来枪响。
　　人们纷纷回头望去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双翻涌着巨浪的蓝色眼睛。
　　是戴着多米诺面具的斯米拉。
　　“抱歉，我来晚了。”虽然没说名字，但是戈登立刻转头望了一眼蝙蝠侠。
　　蝙蝠侠脸上仍是伪装出来的恐惧表情，变都没变，什么也看不出。
　　斯米拉在下一个瞬间开启了能力。
　　他缓步朝着蝙蝠走去，以斯米拉为中心，人群像被割倒的麦穗一样一茬一茬倒下去，像摩西分开红海一样。
　　最后一个倒下的是斯米拉。
　　但他最后来到的不是流着牛奶和蜜的应许之地，而是蝙蝠侠的怀抱。
　　“孩子，你还好吗？”蝙蝠侠担忧的接住斯米拉，脸上是蝙蝠侠永远做不出来的真切的关怀表情。
　　斯米拉强忍着大脑针扎似的疼痛，又站起来，他还记得不能暴露身份。
　　“谢谢您，我很好。”他逼着自己不再看蝙蝠侠，“他们没有死去，我只是让他们短暂的昏迷了，不会对他们有任何影响。”
　　戈登还沉浸在刚才发生的事情中，反应了一会才点点头。
　　斯米拉却好像不在意他的反应，又接着说。
　　“现在我们需要将他们都搬出警局，这警局里面有东西能加深人的负面情绪。”
　　戈登和蝙蝠侠立刻行动起来。
　　斯米拉也跟着帮忙，但被蝙蝠侠用动作制止了，他示意斯米拉好好休息。
　　“戈登，你还好吗？”
　　蝙蝠侠察觉到了戈登的低落情绪。
　　“你知道，那些警员并不是真心这样想的，都是因为那个该死的精神武器。”
　　斯米拉听到后立刻接口“精神武器应该只是加深，不能凭空创造。”
　　蝙蝠侠无奈的回头看了一眼斯米拉，斯米拉看到蝙蝠侠的眼神后清醒了一点，想明白自己好像不应这样说，立刻改口“其实我也不清楚...”
　　“得了，布鲁斯，”戈登自嘲的笑了，“我还不了解他们什么样子吗，烂到根了。”
　　“你不必安慰我，我在哥谭呆了多久了，我清楚这是个什么样的城市。”
　　“你到底下了什么新规定，让他们这么不满？”斯米拉还是忍不住问。
　　“不许他们挂靠黑|帮。”
　　“不许他们帮黑|帮走私，不许他们帮黑|帮贩|毒，不许他们帮黑/帮‘处理’某人。”
　　......
　　斯米拉不知道该说什么。
　　反倒是旁边的戈登看到斯米拉无语哽噎的样子失笑。
　　“我只是没想到，哈维的儿子也会这样想，看起来哥谭好像真的越来越烂了。”
　　他的语气像是叹息。
　　“这规定也没什么用，我不止一次看到有人在偷偷摸摸违反它了。”
　　蝙蝠侠想要开口安慰，却又一次被斯米拉抢先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既然什么也改变不了，那这不是白费力气吗？”斯米拉并非刻薄，他只是真情实感的好奇，这两天他总被类似的问题困扰着，他这样做是因为蝙蝠侠希望他这样做，那蝙蝠侠呢，他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再明亮的意志体，在这个不见尽头的哥谭之笼中，都似乎只能成为疯子和怪物的养料。
　　为什么总有人费劲艰辛的，哪怕燃尽一身血肉，也要做这种丝毫看不见成效的事情呢？
　　戈登显然没想到身边的这个少年英雄还在为这种问题而疑惑。
　　他的眼神更温和了一点，那是看不懂事的孩子的眼神。
　　“有些事不是因为能看到希望才要去坚持的。”斯米拉懵懂的看着他。
　　“一间暗室里，只有萤火，毕竟和完全的黑暗是不同的。”
　　“也许真的什么也照不亮吧，可是能延缓一点熄灭的速度也是很好的。”
　　戈登又笑了，好像是被自己逗笑了，“好吧，我得说，很多时候，我也说服不了我自己。”
　　“但是无论如何，我会站在这，做我该做的事。
　　“就算没用，就算什么也改变不了。”
　　戈登的意识体亮度当然比不过身边的蝙蝠侠，身形也比蝙蝠侠瘦弱一点，眼角有了几条皱纹，拳头也不再像年轻气盛时那样有力。
　　但他此刻站在这，神色坚毅，就像一座灯塔，远比哥谭昏沉的，摇摇欲坠的太阳显得更耀眼，更有生机。
　　也许这座荒诞的城市，永远笼罩在罪恶，疯狂，腐败阴影之下，但是起码，在这始终如一的暗室之中，会有戈登亮起的一点萤火。
　　“你不是什么都改变不了，”蝙蝠侠突然开口，“看那边。”
　　几个年轻警员正吃力的搬运着同僚，他们都是戈登亲自招过来没经验的年轻人，但此刻能站在这里，就说明他们并未被精神武器影响。
　　斯米拉惊讶的发现，那些虚弱的，暗淡的意识体中，竟然有几个闪耀着光芒的异类。
　　像点点星火，落入无数苍白的灵魂中。


第24章 驯服
　　达米安很早就明白了自己的使命。
　　他的名字来自于希腊语中的“驯服”，他的母亲告诉他，他会成为世界之主，他会驯服，控制，占有一切。
　　他是注定辉煌的亚历山大大帝。
　　那么作为这样的伟大人物，他必须比任何人都强大，他必须要克服一切不可能的困难。
　　是的，他知道他能。
　　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达米安暴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上，他呼出一口气，看着它们变成白雾又消失，没有留下一丁点热量。
　　达米安微微侧头，目光所及之处全是茫茫的白色，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就只剩他急促的喘气声。
　　寒冷渗进了他的骨髓中，他感觉到身体在轻微颤抖，但是比寒冷更难忍的是发自内心涌现的孤独。
　　不过此刻达米安还不理解心中的感觉，他只是偶尔会在这个太过寒冷的夜里，难以自制地想，这片土地好像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晶莹的雪花一片一片落在身上，达米安知道自己不能停下来，等到他的体温再也不能融化雪花时，他就将永远困在这座雪山之上。
　　他找准了一个施力点，用冰爪狠狠地砸上去，支撑着自己再上前一步。
　　一步又一步。
　　可是那又如何，即使只有一个人我也注定会爬上这座山。
　　是的，他知道他能。
　　当达米安爬到山巅之上时，他已经完全脱力，但是浩渺的天地之上，终于留下了他的旗帜。
　　在这里，他看到了一场无比壮丽的日出，他忘记了当时是不是快乐的，但是他发誓会永远记得这场日出。
　　这是对胜利者的赞歌。
　　这一年，他仅仅五岁。
　　回到温暖的房间之后，他的母亲塔莉亚称赞他是令人骄傲的孩子，他高昂起头，他说我绝不会辜负您的期望母亲。
　　但是，母亲的期望，绝不是这样轻易就能达成的。
　　达米安回到山脚下之时，在那发现了一只快要死去的兔子，他偷偷将它带了回来，起名为阿特拉斯，是希腊神话里的大力神，达米安希望这只快要死去的兔子能健壮成长，他会将这只兔子训练成最强的兔子。
　　被达米安捡到时，兔子全身冻得僵硬，又瘦又小，也许扔给食肉动物可能都不会被看一眼，但是在达米安的精心照料下，这只兔子活了过来，并真的越来越结实，毛皮油亮。
　　“你是我第一个臣民，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向我俯首称臣，”达米安为阿特拉斯带来新鲜的草料和叶子，蹲下一边喂食一边认真的跟阿特拉斯说。
　　阿特拉斯不紧不慢地啃食着达米安手中的叶子。
　　“你应该为此感到荣幸，阿特拉斯。”达米安骄傲极了。
　　阿特拉斯黑亮的眼睛看了看达米安，达米安才发现手中的叶子竟然已经吃完了，于是又抓起了一把。
　　“你可真能吃阿特拉斯，不过这没关系，跟着我永远不会让你再挨饿了。”他宣布道。
　　然后达米安不再说话，只是安静看着阿特拉斯吃完。
　　日落前的最后一点光辉全部洒在了这个山坡上，像给一切披上了一层温柔的金纱，包括那双总是显得过于冷漠的绿眸。
　　等所有草料都吃完之后，达米安轻轻揉了揉兔子毛茸茸的耳朵，感觉到手中柔软的触感后忍不住勾起唇角。
　　“要乖乖呆在这里知道吗？等过两天我会带你出去放风的。”
　　达米安嘱咐着阿特拉斯，把它小心的安置在了笼子里，藏在了一个有阳光的隐蔽角落。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周，达米安几乎以为一切本来就应该是这样，但是终于有一天，他发现阿特拉斯不见了。
　　他刚开始以为是阿特拉斯自己跑出去了，因为笼子仍然在那，只有阿特拉斯不见踪影，他焦急的寻找起来，却什么也没发现。
　　他垂头丧气的想要回到自己的房间，却在房间门口遇上了他的母亲塔利亚。
　　“你在寻找什么，达米安？”
　　达米安几乎是下意识的回答“没什么，母亲。”
　　出于一个孩子的直觉，他不想让塔利亚知道阿特拉斯的存在。
　　“你不会是在找这只兔子吧？”
　　塔利亚突然伸出手，达米安才看到在塔利亚手中一动不动的阿特拉斯。
　　达米安手脚发凉，呆在原地。
　　“放心达米安，这只兔子还没有死，我不会乱动你的东西，”没等达米安松一口气，塔利亚再次开口。
　　“但是，这种东西，只会让你变得软弱，只会让你有了弱点，它们同样是变强路上的阻碍。”
　　“看看它耽误了你多少训练时间？”
　　“你应该清除一切障碍，克服一切困难。”
　　塔利亚扔给达米安一把刀，那是他最常用的武士刀。
　　“你清楚该怎样做，”她居高临下的注视着达米安“别让我失望，达米安。”
　　现在是温暖的春季，但是此刻，达米安仿佛又再次只身一人挂在了雪山壁上，寒风淹没了他的口鼻，让他无法呼吸。
　　......
　　达米安拿起了刀。
　　......
　　达米安清醒过来，他察觉到此刻自己的状态有点不对劲，暴躁的情绪一股一股从内心深处涌来，过往的记忆蛮不讲道理的在脑中不断浮现。
　　他不想让情绪掌控自己，只是沉默着和斯米拉潜入一个又一个房间。
　　上面多是监管严密的档案室之类的，不过再高级的电子设施，在达米安这里都称得上儿童玩具了，借着蝙蝠侠给与的设备，他们轻松的走入这些房间。
　　但他们什么也没有发现，达米安仔细探查了所有可能的角落，斯米拉也不断让自己加强感知，但是结论始终是一样的，达米安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斯米拉也仍然感觉到处是信号源。
　　“我们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达米安忍了又忍，还是大声抱怨起来。
　　斯米拉一直没有成果也有些焦躁，不过他还是希望慢慢找下去，对于达米安突然的脾气难免有些敷衍。
　　“达米安，别这么早下定论，我们再找找看吧。”
　　“我不会再去了。”
　　“那么我自己去吧。”斯米拉有点莫名其妙，但是没再说什么，转身想要离开去下一个房间。
　　一枚蝙蝠镖擦着斯米拉的脸颊划过去，直直的插入墙中。
　　“不许去！”
　　斯米拉摸了一下脸颊，有些痒痒的刺痛，他看了一下手指，果然，一点鲜红的血沾染在指尖上。
　　他难以置信的转回去。
　　“达米安，你在干什么？”
　　“不许去，乌尔塔多，你要听我的。”
　　绿色的眸子染上了一层暗色，达米安再次拉住了斯米拉的手腕。
　　在我身边，只有我的身边才安全，我可以为你提供庇护。
　　斯米拉沉默了一下，此刻斯米拉终于发现了达米安似乎有点不对劲。
　　他没有挣扎，反而放松了身体。
　　“达米安，我不是一直很听话吗。”
　　达米安没有松开手，也没有接话，只是深深的看着斯米拉，手不断用力，几乎要将斯米拉的手腕捏碎。
　　斯米拉并不躲避，脸上完全看不出痛苦，带着真诚的表情回看过去。
　　终于，达米安松开了手。
　　“你必须要听话，乌尔塔多。”
　　他再次强调。
　　斯米拉的乖顺让他的烦躁减少了一点。
　　“好的。”斯米拉点头。“那么你希望我们如何做呢？”
　　达米安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而是拿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东西。
　　他将这东西拆开成七八个更小的，将其中的两三个递给斯米拉。
　　“找不到就全炸掉吧，我记得我教过你怎么安装炸|弹。”
　　斯米拉立刻浑身一震。
　　“可是这里面还有人...”
　　“当然，一会通知他们全部撤离。”达米安诧异的扭头望去“你难道想要把他们全杀死？”
　　“做事不要这么极端，乌尔塔多。”
　　斯米拉被噎住了，来到人类世界这么久他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如鲠在喉，
　　达米安真的出问题了吗？他忍不住想，还是故意这样说的？
　　斯米拉深吸一口气，假笑“好的，我明白了。”
　　他跟着达米安出去寻找承重柱。
　　在路上，他试探性的问到“达米安，尽管没有人伤亡，可是炸掉警察局这件事是不是还是需要再仔细考虑一下？”
　　他隐隐明白，直接炸翻警察局固然可以免去繁杂的搜索，但是这件事情似乎会带来非常严重的后果。
　　警察局象征着一个地方的官方强权机构，如果真的毁掉它，并且告知所有人警察局里都被悄无声息地放上了特殊武器的话，摧毁的恐怕不仅仅是建筑，更是公众对警局的最后一点信心。
　　“哼，”达米安冷笑，他其实比斯米拉更清楚炸掉警局之后会发生什么“早该让他们彻底明白哥谭的警察都是没用的废物。”
　　“然后他们就知道真正该由谁去建立秩序！”
　　“韦恩先生不会希望看到这样的。”斯米拉脱口而出，他现在完全意识到了这个计划的荒诞。
　　“我远比你更了解父亲，乌尔塔多！”达米安被这句话激怒了，转身怒视着斯米拉。
　　斯米拉沉默着，气氛越来越凝重。
　　“对不起，”斯米拉垂下眼睛，还是选择了道歉，“请原谅我吧，我不应该这样说的。”
　　达米安闭了闭眼睛，逼着自己压下胸膛的一团火焰，他应该赶紧做完手上的事，然后弄清楚自己怎么了。
　　他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手中的微型炸/弹上。
　　不过，他没专注几秒，脑袋里就突兀的涌现出睡意。
　　这股睡意没能让达米安陷入沉睡之中，却让他迅速想清楚了什么。
　　他见过斯米拉的能力档案。
　　“是你搞的鬼？”达米安猛地转头，脸上是被背叛的愤怒，他没有犹豫朝斯米拉冲过去，像一只离弦的箭般迅猛，他狠狠踹出一脚，斯米拉狼狈地躲开，但是脖子直接被达米安扼住，摁在了墙上。
　　“你竟敢背叛我？”达米安语气冷若冰霜，他不断收紧着斯米拉脖颈上的手。
　　斯米拉脸被憋出了一层薄红，思维却格外清楚，他没想到安装炸弹时达米安的警惕性也这么强，达米安的意志强度果然比纯净会的那些人强的多，他不能再加大强度了，否则就上升到不可逆转的精神攻击了，韦恩先生不希望看到孩子们自相残杀，唯一的办法是想法子让达米安放松下来，这样他才能在不伤害达米安的基础上阻止他的行为。
　　解释是没用的。
　　达米安现在看起来真的想杀了他。
　　他大脑飞速转动着。
　　“...好疼。”
　　“什么？”达米安脸上的怒容停滞了一瞬。
　　斯米拉眨了一下眼睛，豆大的泪珠瞬间溢出眼眶，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滚滚落下。
　　“好，好疼啊。”斯米拉啜泣着断断续续的说。
　　“哭泣是毫无用处的，乌尔塔多，背叛者不配得到我的宽恕。”达米安边说着边将手放松了一些。
　　“给你最后一个解释的机会。”他冷冷的注视着斯米拉。
　　斯米拉伸手擦拭了一下眼睛，眼角被磨挲地更红了，他哭的几乎喘不过来气。
　　“你划伤了我，”达米安愣了一下，眼神稍向下移，看到了斯米拉白皙的脸上那道红痕。
　　像是美玉沾瑕，只要注意到就会显得无比刺眼。
　　“我难道不可以报复回去吗？”斯米拉克制住了抽泣，泪眼婆娑的看向达米安，带着点刻意的无知和懵懂。
　　达米安气笑了。
　　“你再做晚一点这道伤口就要愈合了。”
　　他突然意识到，斯米拉是个疑似遭受过洗脑和思维改造的变种人，确实可能存在不合常理的行为。
　　困在心中的暴虐情绪叫嚣着，他思考的速度前所未有的慢下来。
　　斯米拉通红着眼睛，瑟瑟发抖的等待着他的发落。
　　好像兔子。
　　达米安想。
　　他松开了掐着斯米拉脖颈的手，斯米拉无力的跌落下来，不停咳嗽着。
　　然后他弯下腰，掐上了斯米拉不带伤的那侧脸颊。
　　斯米拉的脸很软，达米安微微用力，在上面留下一道红痕。
　　和另一侧几乎对称。
　　“等回到蝙蝠洞，我会向父亲请求接管你的控制权，然后你会为你刚才的行为付出代价。”虽然父亲不可能同意。
　　斯米拉抖了一下，看起来可怜兮兮，达米安却注意到了他一下子握紧的拳头。
　　达米安微不可见的勾了勾唇角。
　　可惜，乌尔塔多不是兔子。
　　“收起你的爪子，否则我不介意亲自帮你修剪。”达米安一字一句的警告斯米拉。
　　自从阿特拉斯死去之后，达米安再也没有养过那些过于脆弱的，柔软的生物。
　　但他对怎么驯服一头凶猛的野兽很有心得。
　　斯米拉垂下头，看不清神色。
　　但在没多少理智的达米安眼中，这是臣服的表现。
　　“我要看看你的耳朵。”他心情愉快。
　　斯米拉心领神会，金色的，毛茸茸的耳朵从斯米拉的发丝中冒出来。
　　达米安揉捏着斯米拉的耳朵，力度比刚才要温柔的多。
　　“我曾经有一只兔子。”
　　达米安眸色幽深，突兀地说。
　　斯米拉安静地跪坐在原地，任达米安抚摸，等待着达米安继续说。
　　哥谭的天空总是阴沉沉的，阳光似乎也被这座城市的黑暗所压抑，显得黯淡无光。它艰难地穿透层层叠叠的乌云，挤过窄小的窗户，仿佛拼尽全力才得以照亮这个角落。
　　在这微弱的光线下，两道模糊的影子交织在一起，它们紧紧相拥，彼此依靠，透着一种无言的默契和依赖。
　　达米安望着影子出神，没再继续说下去。
　　楼下穿来吵闹的声音，这个不大的档案室却静的能听出彼此呼吸的声音。
　　“乌尔塔多，好好听话，我不会让你在受到伤害了。”达米安再次开口，低下头，看着斯米拉漂亮的眼睛，郑重的承诺着。
　　“如果你接下来足够乖巧的话，我就会为你免去惩罚。”
　　达米安看起来比刚才平静多了。
　　斯米拉的脸上仍留着泪痕，但是不再抽泣，他眼睛很亮，像是剔透的蓝宝石。
　　“如果我足够乖巧的话，你可以给我奖励吗？”
　　达米安轻笑。
　　“你想要什么奖励？”
　　“我想...”斯米拉期待的和达米安对视着，
　　“请你好好睡一觉吧！”斯米拉脸上的所有期待一瞬间消失了。
　　他将能力精准的拉到了最大临界值。
　　达米安没反应过来就软倒了身体。
　　斯米拉接住了达米安。
　　他在原地缓了一下，拿出蝙蝠手表向韦恩先生回了一个“安全，马上回来，达米安稍后。”
　　之后将达米安拖到了安全的位置，还不忘从他身上找出一个多米诺面具。
　　做好一切之后，斯米拉呆呆的站了一会。
　　还是没忍住蹲下去，朝达米安脸上挥出一拳。
　　“达米安韦恩！韦恩先生才不会将我给你接管，等我回去，我一定要向韦恩先生请求与你对决，我们必须要分个高下！”


第25章 神
　　斯米拉在和韦恩先生请求无果之后迅速回到了学校。
　　不能打就只能躲了，斯米拉不觉得达米安在醒来之后看到自己的单只熊猫眼还愿意再听一次他的解释。
　　像达米安绝不会将斯米拉和韦恩庄园的其他人放到同一条赛道去比较一样，达米安对斯米拉而言也是非常特殊的。
　　尽管韦恩家族有这么多孩子，但是达米安是斯米拉唯一认为两人需要一场对决来比出高下的人。
　　达米安的意志体当然也比一般人要明亮，不过斯米拉就是觉得，达米安不像庄园里的其他人一样坚不可摧。
　　像是鸡蛋没有蛋黄，钟表没有指针，迪克没有他性感的胡安和吉姆*---达米安缺一些很关键的东西。
　　这种缺失的东西，让达米安变成可以被挑战的，可以被打败的，甚至是，可以被摧毁的。
　　斯米拉确信达米安是能感受到他隐藏在暗处的战意的，就像斯米拉能明白达米安想要斯米拉彻底的被他驯养，明明是应该针锋相对的，但由于韦恩先生，他们两个还是维持了微妙的平衡。
　　斯米拉还没想好这心照不宣的平衡被打破之后怎么面对达米安。
　　于是他托着腮出现在了物理课堂上。
　　戈登的话还在脑海中回荡，他忘不了刚才那一片黯淡中的点点星火。
　　他本来没必要想这些，不管怎样，绝对意志者都是对的不是吗？
　　他需要做的只是服从，听话，完成韦恩先生安排好的一切就够了。
　　但是无论是阿福，还是红头罩，甚至是蝙蝠侠本人，似乎都在用各种方式告诉他，如果你不理解蝙蝠侠，不理解这座城市，不了解你的敌人，你自己本身，那么你永远也无法成为蝙蝠侠真正的助手，永远也无法得到蝙蝠侠发自内心的认可。
　　蝙蝠侠也会渴望被理解吗？
　　怪话。
　　斯米拉瘪瘪嘴，绝对意志者不会软弱。
　　同桌小胖突然捅了捅斯米拉，打破了他的神思不属。
　　斯米拉回过神来，才发现周围一圈人都在看着他。
　　“干嘛？”斯米拉迷茫的问。
　　小胖无奈的扶额叹气。
　　“史密斯同学，这是第三次叫你的名字了，上台讲讲这个问题。”
　　台上这个有些年纪的物理老师明显有些生气了。
　　斯米拉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
　　这也不能全怪斯米拉，毕竟他上午还在警局对抗变异丧尸警员和变异熊孩子，前两天在学校的时间屈指可数，这个名字被叫出的次数少到可以忽略不计了。
　　但斯米拉不会辩解，这确实是他的失误，于是他认认真真的向老师道歉。
　　“对不起老师，请问是哪道题呢？”
　　小胖叹气的声音更大了。
　　那个物理老师一张方脸快气成臭豆腐块了。
　　“第二十四题。”他深吸一口气，硬是平静了下来，眯着眼睛说。
　　斯米拉快速的扫了一眼题，甚至没有带上课本，从容的走上讲台去。
　　全然没有看到小胖一脸天崩地裂的表情。
　　完蛋了，这道题是竞赛卷的超纲题，大学生都不一定能做出来，大魔头斯米兰在台上做不出题会不会直接把在场所有人的灵魂都吸走啊。
　　小胖踹踹不安的看着斯米兰稳健的步伐。
　　斯米拉拿起了粉笔。
　　“首先，我们可以将这部分看作一个整体...”
　　小胖是完全听不懂斯米拉在讲什么的，他手忙脚乱的翻出一份答案，然后绝望的发现大魔头的思路从最开始就和答案不一样，不是吧，大魔头难道在瞎讲？
　　他注意到前排那些好学生的表情也都带着困惑。
　　但是，有一个人是不一样的。
　　那就是刚才进化成臭豆腐块的物理老师。
　　随着斯米拉的不断讲解，物理老师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眉眼间甚至带了点欣赏的意味。
　　“所以，此题得证。”
　　斯米拉的粉笔落下最后一笔，他转过身去，规规矩矩向台下鞠了一躬。
　　鸦雀无声。
　　物理老师带头鼓起掌来。
　　于是教室里也稀稀拉拉的响起一阵掌声。
　　斯米拉安静的站着，颇有几分荣辱不惊的样子。
　　“回去吧，斯米拉同学，下课跟我走一趟，这道题的思路非常好，比答案还要简洁。”
　　物理老师毫不吝啬地夸奖着斯米拉
　　“好的老师。”斯米拉点点头，在周围同学或惊讶或佩服的目光中重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饶是经过斯米拉的简化，这道题的过程也占了大半面黑板，老师没什么板书的位置，也没什么继续讲的兴致，等到下课铃终于响起时，台上的老师甚至比学生还急切的走出了教室。
　　当然，他没有忘记朝斯米拉挥手叫他出去。
　　斯米拉跟着走了出去，没有注意到身后小胖子忧心忡忡的眼神。
　　斯米拉跟在了这个老师后面，被他带来了楼梯间。
　　“为什么我们不去办公室呢？”斯米拉有点疑惑“我想办公室应该会有纸和笔，在那里复述我的思路我们彼此都会更轻松。”
　　物理老师笑着摆了摆手。
　　“你从来没有好好听过课吧？”
　　“我刚刚转来。”斯米拉小小地耍了个滑头。
　　“好吧，”那个老师不置可否。“那么向你介绍一下我自己吧，我叫奇农·盖茨，不是中学的老师，而是隔壁哥谭大学的教授，今天来只是为了完成交换任务，为这些孩子们讲一些更进阶的东西。”
　　“你好，盖茨教授。”斯米拉立刻回话。
　　“你好。”这位物理教授非常平易近人，对斯米拉的举动相当宽容“斯米兰，现在你继续讲讲你的思路吧，不必完全复述了，你只需要回答我对关键点的疑惑就行了。”
　　斯米兰并无异议。
　　“那么，首先，你是如何确定换元法成立的？”
　　“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情吗？”
　　“具体讲讲?”
　　斯米拉又在脑海中过了一次当初的题目，磕磕绊绊的讲出那灵感背后的逻辑。
　　......
　　物理教授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斯米拉的回答大都是“很简单啊。”“看出来的。”，但是如果继续逼着他讲下去，他又能准确的复述出来到底为什么。
　　终于，教授长舒一口气。
　　“斯米兰，你是个天才。”他笃定的说。
　　斯米拉眨眨眼睛，不作回应。
　　“你不应该困在这个小小的课堂上，你应该去更大的舞台发光，斯米兰，你愿意跟我去接触一下人类最尖端的物理成果吗？”
　　物理教授刻意的与斯米拉拉近了一点距离，用手重重地拍了拍斯米拉的肩膀。
　　斯米拉迟疑了一下，他对人类的“尖端科技”还真的有些感兴趣，他希望学到更多知识。
　　“我要好好在学校学习，我答应过我的家人。”
　　不过，他早就立下了承诺。
　　“哎呀，加入物理学习小组，怎么就不算好好学习呢？这样，你给你的家人打个电话，我亲自跟他说。”物理教授将他的手机递给斯米拉。
　　这次斯米拉没犹豫的输入了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了，斯米拉熟悉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出来。
　　“你好，这里是艾合买提·史密斯，请问有什么事情吗？”话筒里传出的是阿福的声音。
　　“是这样的，...”
　　出乎斯米拉意料的，在听完事情的原委之后，阿福很痛快的同意了。
　　他不得不在旁边喊了一句“请别忘了问问我的导师。”
　　“放心，斯米兰，你的导师已经同意这件事了。”
　　阿福的声音令人信服。
　　物理教授道谢后挂掉电话。
　　“走吧天才，现在你愿意跟着我去看看了吗？”
　　斯米拉没什么其他理由可说了。
　　“当然。”
　　物理教授甚至没有开车，带着斯米拉坐公交车来到了哥谭大学，在里面七绕八拐，很快走到一间未上锁的房间前。
　　教授为他拉开门。
　　斯米拉刚进去就顿住了。
　　和简陋的门不同，内部的景象令人惊叹，房间里有男有女，都在紧张的工作着，比成年男性还要高的机械柱上布满了数不清的芯片和线路，钢铁制成的机器看上去竟有丝绸的质感，一块块浮在人们面前的屏幕代替了笨重的操作台，最中央的地方，粗糙的铁块在玻璃罩里一下一下闪动着。
　　对于斯米拉而言，物理的美是可以直接用眼睛感受到的。
　　他一下子就被中央的紫色光芒吸引了，走到警戒线旁认真的欣赏着。
　　这个物理教授没有说谎，这里确实比外面的科技要高出很多，几乎是超出一个文明的量级。
　　如果让斯米拉带着范斯泰人的文明去做，也不过如此了。
　　他入迷了。
　　物理教授笑着与擦肩而过的同事打招呼，里面有不少年轻人，但更多是像教授年龄一样的人。
　　教授开始向斯米拉介绍一些机械的用途。
　　“这台机器能发出射线，可以瞬间融化上百人，这台机器能制造出雾气，沾上一点就会永远陷入疯狂。”
　　斯米拉从美丽的物理中被拉回现实，他不适地皱起眉头，这些机械为什么全是武器？
　　“...最最伟大的，是你面前这团闪烁着光芒的物质。”谈到这里时，这位物理教授语速放慢，声音放轻，痴迷地盯住那团物质。
　　“祂几乎可以，解答你所有问题，无论是物质的构成，还是宇宙的起源，只需要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代价。”
　　教授的呼吸骤然粗重起来。
　　“这简直是神迹，对吗，斯米兰？”
　　“这是物理学。”斯米拉虽然不能确定它的结构，但是他很肯定这东西绝对和神神鬼鬼没一点关系。
　　“这世界上没有神。”没有什么种族是全知全能的。
　　教授回过头来，看不出情绪的眼睛盯着斯米拉。
　　斯米拉一点也不害怕，反看回去。
　　这个教授的意识体也就是哥谭平均水准，斯米拉可以一个人打十个。
　　半晌，教授扑哧一声笑了。
　　“你说得没错，斯米兰。”
　　他喃喃自语“这世界上没有神。”
　　斯米兰总觉得这物理教授的神经质似曾相识，他提高警惕，随时防备着这群人突然对他出手。
　　但他没有等来冷枪，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这个实验室里，周围的人对他视若无睹，唯独斯米拉感到了一种枪弹纷纷的战场中心突然放起了小熊软糖广告的错位感。
　　“你怎么在这？”
　　斯米拉诧异的问。


第26章 普通人
　　“盖茨教授，我叔叔在叫您，麻烦您尽快过去一趟。”
　　小胖子气喘吁吁的开口，抬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没有理会斯米拉的问题。
　　小胖子的出现好像稳定剂，看到他后物理教授很快恢复了正常，微笑着对小胖子点点头，意味深长的拍了拍斯米拉的肩膀离开了。
　　等到物理教授的身影渐渐远去，小胖子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走吧，我们回学校吧。”
　　他转身对斯米拉说。
　　斯米拉没动。
　　“你怎么在这里？”
　　小胖子很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别忘了我叫什么。”
　　他后知后觉地抬起头。
　　“你不会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吧？”
　　斯米拉毫不愧疚的点了点头。
　　小胖子咬紧牙关，想骂两句斯米拉又不敢，气得又要开始冒眼泪。
　　不记得他人的名字确实是个不礼貌的行为，更关键的是，斯米拉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对不起，我不该忘记你的名字，你能重新向我介绍一下你自己吗？”
　　斯米拉没什么包袱的道歉。
　　斯米拉的眼睫毛很长，眼睛晶莹水润，天生就带点无辜的意味，在他一本正经的向你道歉时，你很难继续生气下去。
　　至少小胖子在听到对不起的时候就已经原谅斯米拉了。
　　好吧，不原谅也没办法，总不能真与大魔头吵一架。
　　“我叫诺尔德，诺尔德·西恩尼斯。”
　　斯米拉迅速与脑海中的记忆连起线。
　　“黑面具是你的？”
　　“他是我叔叔，不过我是很旁系的那种，之前都没有怎么见过他，但是我父母去世后一直是他充当我的监护人。”
　　“所以这些武器研究全是黑面具赞助的？”斯米拉心中有了几个不好的猜测，他想是时候去找韦恩先生汇报了。
　　小胖子此刻却支支吾吾起来。
　　“嗯，是的，先跟我回学校吧，这不是一个讨论的好位置。”
　　斯米拉同样感受到了周围若有若无的窥视目光，同意了小胖子的要求。
　　小胖子带着斯米拉快步走出了这里。
　　直到离开哥谭大学的校门，斯米拉才再次开口。
　　“黑面具为什么要研制这么多武器？这些武器足够毁灭哥谭了。”
　　小胖子不愿意多说。
　　“别问了斯米兰，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他故作老成。
　　斯米拉顿住脚步。
　　“如果你不说，”
　　他简单粗暴地威胁着，“我就现在吸走你的灵魂。”
　　小胖子不可思议。
　　“我可是为了帮你才过来找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因为我是一个邪恶的坏蛋。”斯米拉面无表情。
　　小胖子握紧了拳头，脸上满是气愤，
　　然后他气愤的妥协了。
　　“我也不知道。”他沮丧的垂下头。
　　斯米拉抬起了手，做出一个浮夸的吸取灵魂的动作。
　　“我真的不知道！我叔叔跟我说我做不来这个，他骂我笨，从来不告诉我这些。”小胖子下意识蹲下去抱住头，大喊道。
　　他的声音又带上了哭腔。
　　斯米拉看着小胖子瑟瑟发抖的样子和昏沉暗淡的意识体，选择相信小胖子的话，他看起来确实和他叔叔说的一样。
　　“我不回学校了。”斯米拉下了决定，这件事就像一个定时炸弹，他必须尽快告诉韦恩先生。
　　斯米拉转身欲走，小胖子却蹭的一下站起来，拉住斯米拉。
　　“斯米拉，你不会想报警吧？没用的，别去管这件事了，被盯上的话很危险的。”
　　“这不是我们这些学生能参与的，就算你真是个混血魔王也不行，他们都是从地狱十八层爬上来的纯种恶魔。”
　　“我叔叔跟我说过他不会将事情引到我们身上的，我们只要在学校里好好呆着就行了。”
　　斯米拉甩开了小胖子，毫不留情面的戳破了他天真的幻想。
　　“你整天在课堂上做梦还没做够吗？黑面具敢说上次的袭击和他没关系吗？”
　　小胖子呐呐的低下头“我不知道，但是无论如何，在学校里呆着总比当那个出头鸟安全的多。”
　　他话里话外都是明哲保身。
　　“诺尔德·西恩尼斯，”斯米拉准确的叫出了小胖子的名字，语调冰冷，“你是黑面具的侄子，你确实不应该去管这件事，等到你的老师同学全死光了，你再去和你叔叔举杯相庆吧！”
　　“我不会！”小胖子情绪也激动起来，“我只是知道我自己做不到而已，就算报警也没任何用处。”
　　“况且...”小胖子沉默了一下“斯米兰，你真以为大家不知道吗？”
　　斯米拉愣住了。
　　“你什么意思？”
　　“你进那个实验室的时候有经过任何严格的搜查吗？”
　　“实验室的人对你的到来有任何惊讶吗？”
　　小胖子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
　　“那个实验室是官方报备过的，是经过哥谭政府同意的科研项目。”
　　“他们隐藏了实验内容，哥谭政府是不是不知道那里在研发这么大规模的武器？”斯米拉不想承认那个最坏的猜测。
　　“不，他们在这一点上难得诚实，跟你说过的那些话，他们早不知道应付过多少政府官员了。”
　　“但是，那些官员们拿了好处，对一切不对劲都视而不见，甚至主动帮忙粉饰，只要价格够高，他们甚至可以卖出吊死自己的绳索*，你要是去告状，最大的可能是没人理你，然后出门就被敲了闷棍扔到哥谭大桥底下。”
　　这个从一开始就表现的软弱可欺，天真幼稚的小胖子，在谈起这些事情时，是如此的老辣熟练，平静的像一潭死水。
　　斯米拉此刻才真的实实在在的意识到小胖子确实在这个恶棍横行，疯子丛生的哥谭生存了十五年。
　　哥谭。
　　斯米拉胸口发闷。
　　“斯米兰，别去了，虽然你脾气坏骂人难听还总是威胁我，可是你救过我一次，我是真心劝告你的。”
　　“即使是我去说，我叔叔也会一视同仁，顶多看在我是他亲侄子的份上亲自为我选一块风水宝地。”
　　斯米拉不再搭理小胖子的絮絮叨叨，他低头在小胖子的死角摆弄手表，如果这不是件保密的事情，那么他可以先询问一下韦恩先生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再判断事情的紧急程度。
　　打字打到一半，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即使警察局没什么用，你也可以去告诉蝙蝠侠先生啊。”
　　“蝙蝠侠？那个蒙面怪人？他能有什么用？”
　　斯米拉可不乐意听到蝙蝠侠先生被这样评价。
　　“注意你的用词诺尔德，什么叫有什么用，蝙蝠侠先生可比你有用多了！”
　　“嘿，斯米兰，听听这叫什么话！就算你崇拜蝙蝠侠也不应该这样贬低我，至少我不会穿紧身衣大晚上的乱跑。”
　　小胖子开了一个哥谭人常开的玩笑。
　　但是斯米拉很显然缺乏这方面的幽默感。
　　“蝙蝠侠先生有披风！至少蝙蝠侠不会像某个胆小鬼一样，给自己找这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懦弱。”
　　“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在沙子里难道炸弹就不会爆炸了吗？”
　　斯米拉的嘴像机关枪一样，飞快的回讽道，同时手指也没停下的打完了最后一段话，点击发送。
　　小胖子脑子转的远没有斯米拉灵活，气得浑身发抖才憋出一句。
　　“那么你去说吧斯米兰，”小胖子放着狠话，只可惜颤抖的尾音大大消减了他话的威慑力。“就算你被你的自以为是害死了也和我没关系！”
　　“随便你，胆小鬼。”
　　蝙蝠侠那边回复的很快。
　　“好好上课。”
　　好吧。
　　斯米拉伤心的回答了一个收到。
　　这就是知道，但是这件事情与他没关系的意思。
　　斯米拉没精打采地往公交车站走。
　　小胖子还以为斯米拉真的要去找蝙蝠侠，气哼哼的不管他，结果发现斯米拉竟然和他上了同一辆公交车。
　　他面上虽然还是生气的样子，心中却暗暗松了一口气，本该这样嘛，还是早点认清现实比较好。
　　车上只剩两个紧挨着的位置，斯米拉和小胖子中间仿佛能再坐下一个人。
　　像是一只只蚂蚁在心上爬过，小胖子坐立不安地观察着斯米拉的反应，但斯米拉只是安静地望着窗外。
　　也许斯米兰真的非常生气。
　　小胖子很不想看到别人因自己而情绪不佳，他总是习惯于将他人的感觉置于自己之上。
　　两人一路无话。
　　快要下车时，小胖子终于受不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他主动开了口。
　　“斯米兰，你还在生气吗？”
　　斯米拉的给了小胖子一个看笨蛋的眼神，小胖子尴尬的咳嗽了一下。
　　事实上斯米拉正在神游，比起小胖子还是蝙蝠侠更让他难过。
　　“嗯，那个，斯米兰，我确实可能有点胆小。”他将食指和无名指挨得很近。
　　“但是，你得明白，在哥谭，勇敢不是什么好品质，勇敢的人太容易死去了。”
　　斯米拉不说话，如果是韦恩先生的要求的话，他现在就可以赴死。他相信韦恩先生，迪克提姆，甚至是达米安同样可以为了必要的事情付出生命。
　　小胖子又沉默了一会，他在艰难的构思着想要说出的话。
　　“我的生存准则就是远离危险，好好活着，活着总比死了好吧。”
　　“这是懦弱与无能者的生存准则，问题不是靠躲就能解决的。”斯米拉终于开口。
　　“这是能让我在哥谭活下去的生存准则。”
　　“至于问题，”
　　小胖子放低声音，似乎也有些难为情。
　　“我很少想这个。”
　　小胖子手指不安的搅动着。
　　“我见过很多死去的人，其中也包括我的父母，他们受伤，流血，然后死去。”
　　“死去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他的嘴唇在颤抖。
　　“你能明白吗？”
　　斯米拉望着窗外。
　　公交车慢悠悠的行驶着，傍晚红橙色的阳光歪着射入车窗，照在身上会让人短暂的在这深秋生出温暖的错觉。
　　他嗯了一声。
　　他明白了，诺尔德·西恩尼斯是个不怎么好，也不怎么坏的人。
　　一个普通人。
　　一个弱小的意识体。
　　一些不值得批评的软弱，一些不值得称赞的善良，这样的人，斯米拉能向他要求什么呢。
　　两人回到了学校。
　　这已经是最后一节课，斯米拉和小胖子刚刚坐好下课铃就打响了。
　　斯米拉快乐地提起书包准备往门外走。
　　手表震了两下，他停下来查看信息。
　　阿福告诉他，韦恩庄园的厨房起火了，他在忙着救火，所以可能晚一点接他。
　　韦恩庄园的厨房还能起火？
　　斯米拉大为震撼。
　　他乖巧的回了一个好的。
　　韦恩庄园附近没有公共交通设施，能在那个位置居住的人用不上公共交通，而如果走过去斯米拉恐怕走到太阳完全西沉也走不到。
　　斯米拉把书包塞回桌洞，恢复了上课时的托腮姿势。
　　旁边慢吞吞收拾书包的小胖子全程围观了斯米拉的去而复返。
　　“斯米兰，你不回家吗？”
　　“我家人有些事情，要晚点来接我。”
　　斯米拉转动手指，玩着他唯一一支钢笔。
　　小胖子终于收拾好了沉重的书包，他把书包紧紧勒在背上，他想要离开，却发现此时教室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斯米兰，天快黑了，你一个人在这里会不会害怕？”
　　“我才不害怕。”斯米拉姿势变都没变，“你赶紧回家吧。”
　　小胖子仔细想了想，斯米兰可是能抽走人灵魂的大魔王，怎么会害怕呢？
　　“那么明天见斯米兰。”
　　斯米拉对着小胖子挥挥手，小胖子颠了一下书包调整好位置，走出教室。
　　斯米拉一个人看着空荡荡的教室发呆，好在这里不是完全密闭，斯米拉可以隐隐看到外面大树柔和的意识光芒。
　　不过没有人类确实像少了点什么，斯米拉将头靠上了墙壁。
　　太阳真的快落下了。
　　如血的残阳把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小胖子低着头，他想象自己是拿着圣剑的骑士，正与无尽深渊中诞生的影子恶魔搏斗。
　　天空越来越暗了，影子恶魔张牙舞爪的想要吞噬他，不好，他要失败了！
　　小胖子从书包侧兜掏出手电筒。
　　好在他有光学魔法剑。
　　他脸上已经有了即将成功的喜悦，现在他还差一步就能走出这个恐怖的恶魔学校了。
　　他抬起了头。
　　看到他们的教室仍然闭着灯，风吹帘动，那唯一的人影在如血的灿辉下显得格外单薄冷清。
　　小胖子呆呆地望了一会窗口。
　　混血魔王不会害怕。
　　那混血魔王会感到孤独吗？
　　他往回跑去。
　　带着他的光学圣剑，义无反顾地冲进了教室。
　　“你怎么又回来了？”斯米拉愕然。
　　小胖子抱着书包砸向了书桌，“书包太沉了，斯米兰，请你吃我珍藏的零食。”
　　他拉开拉链，里面是满满的零食，花花绿绿，有的已经启封了，有的还严严实实的包着。
　　他大方的掏出一大捧零食递给斯米拉。
　　“呃…我其实…”进食对斯米拉而言不是一个有趣的过程，像零食这种膨化食品他更是敬谢不敏。
　　“吃吧，不用客气。”
　　斯米拉有些搞不懂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但他知道分享食物对人类而言是表示重视的礼待，所以那句我不吃卡在喉咙里迟迟说不出口。
　　“现在太暗了，我看不清，这样吃会弄脏衣服的吧？”
　　斯米拉委婉地拒绝。
　　小胖子“啪”的打开了手电筒，光一瞬间均匀的散开在了整个屋子里。
　　“吃吧。”
　　斯米拉哭笑不得。
　　他拿起一片薯片塞进口中。
　　土豆，盐，油，还有应该是一大堆添加剂的东西。
　　为什么会喜欢吃这些东西？
　　小胖子也拿起一个蜂蜜甜甜圈吃起来。
　　“诺尔德，你为什么喜欢吃零食？”
　　不懂的事情就要询问。
　　小胖子疑惑的转头，确认斯米拉是实打实的为此疑惑后颇为不可置信。
　　“你不喜欢吃零食吗？”
　　斯米拉诚实的摇了摇头。
　　“零食会让人快乐。”小胖子高举甜甜圈。
　　“甜食就是正义！”
　　斯米拉更困惑了。
　　小胖子看清斯米拉茫然的表情之后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斯米拉不满的看着越笑越厉害的小胖子。
　　“你是在嘲笑我吗？”
　　小胖子连忙摆手，“不不不，我才没有，爱因斯坦小时候还天天考零蛋呢，”他又拿起了一个甜甜圈，“不懂也没关系，以后再当你感到十分难过的时候，你可以试一试吃一个甜甜圈。”
　　小胖子将甜甜圈放到斯米拉手中，斯米拉立刻拿起来咬了一口。
　　“你现在十分难过吗？”小胖子诧异的问。
　　“对，因为我刚刚吃掉了很难吃的食物。”
　　“那可是初版的特制薯片，你不能这么侮辱它！”小胖子瞪大眼睛。
　　这次轮到他不满了。
　　斯米拉板着脸，他转身看向薯片盒子，道歉，“好吧，我很抱歉，薯片。”
　　小胖子满腔的火瞬间哑了，脸上短暂的浮现出了空白。
　　斯米拉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现在明白为什么刚刚小胖子大笑了。
　　“你说得没错，甜甜圈确实会让人心情变好。”
　　小胖子撇撇嘴，转身扒拉他的零食，在零食的最底下找到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立刻忘记了刚刚的所有情绪。
　　“哦天哪斯米兰他竟然在这，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在越来越暗的人造灯光下，斯米拉听着小胖子兴致勃勃的讲起他与彩色盒子的故事，吃完了他人生中第一个甜甜圈。
　　还不错。
　　从那天起，小胖子总习惯带上零食投喂斯米拉，斯米拉大多数时候都会接过去，小部分时候他会扔回来一些更为昂贵的零食作为回礼。
　　没人再提起那间实验室，小胖子单方面认定他们彼此之间是朋友了。
　　斯米拉吃东西的样子毫无攻击性甚至还有些可爱，但平时斯米拉总是冷冷的，并且很忙，偶尔会好像突然收到什么消息然后翘课并要求小胖子给他打掩护，半夜似乎还有什么夜间活动总是顶着个黑眼圈。
　　他总是有很多事情要做，有很多事情要想，他总是很忙。
　　但没关系，小胖子也有很多朋友，他们会一起嘻嘻哈哈，然后回到座位时为返回学校的斯米拉拿一个甜甜圈。
　　琥珀般明亮的日子像流水一样划走，小胖子以为一切就会永远这样，可惜世界上没什么东西是永远的。
　　午后，最后一节课。
　　“所以，公理和正义，是永远存在于人的心中的…”
　　哲学课，台下所有人都昏昏欲睡。
　　叮，叮叮，叮叮叮。
　　斯米拉耳朵动了动。
　　他似乎听到了弹珠落地的声音。
　　他警觉起来。
　　果不其然，下一秒，强烈的精神波动瞬间升起。
　　教室里的孩子们都痛苦地捂住了头。
　　小胖子感觉有人在拿无数根根细针往他脑袋上插。
　　台上的老师却不为所动，对学生的异样视而不见，粉笔潇洒的落下最后一笔。
　　他扶了扶眼镜，粉笔灰还沾在手上，瘦瘦小小的身体看起来毫无攻击性。
　　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有人想跑，但是惊恐的发现手脚都用不上力气。
　　教室里传来不安的讨论声。
　　“安静！”台上的老师用教鞭敲了敲桌子，大声吼道。
　　顿时，鸦雀无声。
　　这个老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情绪平静下来，他朝台下鞠了一躬“我很抱歉孩子们，但是钥匙不够了，我只能这样做了。”
　　“我只要一个人，一个人就够了。”他颤抖地伸出一根手指。
　　小胖子咽了咽口水，他慌极了，眼神忍不住漂移。
　　虽然他不清楚黑面具到底在做什么，但是他听过“钥匙”这个词，这人大概率是叔叔的手下。
　　他知道此刻最好的人选是自己，如果他能上前说出自己的身份，或许这件事情有回转的余地，
　　但是，也很有可能，这人是个听不懂人话的疯子，他上去就会被杀掉。
　　这样看来还不如呆在人群里，班里那么多人，怎么就轮到他了。
　　他没必要为了一个渺茫的希望去赌上自己的命。
　　小胖子在心中拼命的说服自己。
　　但是，在小胖子犹豫的时候，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来。”
　　斯米拉目不斜视地从座位上站起，朝着讲台走去。
　　小胖子松了一口气。
　　没错，斯米拉有超能力，他一定能把这个坏老师打败的！
　　他充满希冀地看向斯米拉。
　　斯米拉正在奇怪为什么精神攻击对这个老师似乎丝毫没有起效果，看起来这位老师的意识体明明与其他人没什么差别。
　　他决定拉近点距离。
　　斯米拉与这个老师对上了眼睛。
　　气氛凝固了两三秒。
　　“你没资质。”
　　老师毫无反应，挥挥手让斯米拉离开。
　　斯米拉没动。
　　他反而又往前走了一步。
　　“老师，你怎么知道我没资质的，你为什么不再试试看呢？”斯米拉没放弃，他几乎用出了一大半的精神力，可就像一块石子落入海洋一样，没起任何作用。
　　“你在对我用精神攻击？”这个老师终于有所察觉，一点一点扭过了头，直直地看着斯米拉，颇为渗人。
　　“原来是变种人，怪不得这么没有规矩。”他声音很轻。
　　斯米拉却在一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危机感。
　　避无可避。
　　斯米拉第一次感到被人生生折断精神力是什么感觉。
　　他痛到大脑空白，摇晃了两下跪倒在地。
　　“好了，没人上来那就一个个来吧。”
　　“就从，这个小变种人的同桌开始吧。”
　　老师阴恻恻的眼睛看向了小胖子。
　　小胖子一瞬间什么都忘记了，逃，赶紧逃啊。
　　但是他是真的手脚无力，刚走出几步就摔倒在地上。
　　老师不紧不慢地朝他走来。
　　“你的资质还可以。”
　　老师抬起了手。
　　小胖子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大喊“不要动我，我是黑面具的侄子。”
　　然后他听到老师笑了“我可没听说过黑面具还有侄子。”
　　完蛋了，小胖子闭上眼睛等死。
　　然而，老师的手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斯米拉从背后扑过来抱住了老师，硬是生生靠着体重拖倒了这个老师。
　　老师挣扎几下没能站起来。
　　“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啊！”
　　斯米拉大喊。
　　大多数人这才如梦初醒，踉踉跄跄地朝门口走去。
　　小胖子最靠近后排的门，也是最先摸到门框的，但是在即将走出去的时候，他听到了斯米拉的哀嚎声。
　　斯米拉感觉眼前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精神力的急速消耗影响了身体的机能。
　　他的意识已经模糊，在似真似假的幻觉中，他看到的是一个高大的身影。
　　韦恩先生，好疼，这真的好疼。
　　斯米拉身体再没了力气，手无力的滑落，他紧闭双眼，脸上是小胖子从未见过的虚弱神色。
　　斯米拉死了吗?
　　小胖子脑袋嗡嗡的痛。
　　由于过分激动产生的大量肾上腺素在此刻终于发挥了作用，小胖子心中的情绪从未像此刻一样激烈地喷涌着。
　　他真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蛋！
　　小胖子大口呼吸着。
　　明明自己都和他说过无数次了，他们会流血，会受伤，为什么还要去送死!
　　老师推开斯米拉，站了起来，但小胖子身后仍有很多没有离开的同学。
　　有借给他作业还为他讲题的安娜，有在父母死去后安慰他不要悲伤的葛莱杰，有带着班里同学为他打跑校霸的斯德尔。
　　小胖子死死攥着拳头，逼着自己低下头不去看斯米拉，不去看那些即将落入魔爪的同学。
　　“快走啊诺尔德，再不走来不及了。”
　　后面有人迫不及待的跨出门槛并催促着小胖子。
　　确实，像这个人说得这样，他没什么时间犹豫。
　　有人以为，变迁是一个循序渐进，微若不闻，要花很多时间才能慢慢发生的过程，其实不是，很多时候，也许仅仅在某一个瞬间，斗转星移，翻天覆地，你做出了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决定，你和过去的你再也不相同了。
　　小胖子想，自己真是热血上头了，他一定会后悔这样做的。
　　他松开了拳头。
　　“可是里面还有我的朋友。”
　　小胖子认真的说。
　　我害怕流血，害怕受伤，可是我更害怕失去我的朋友。
　　他没等到那个人给出反应，拖着肥胖的身躯朝着赶来的老师飞扑而去，制止了他试图抓住其他人的手。
　　选择只在一瞬间，在那一瞬间，他脑海里什么都没有。
　　“放开他！”
　　他大喊。
　　他整个人都瘫在了老师身上。
　　过了那一瞬间，小胖子还是害怕的，哪怕此刻他已经扑到了老师的身上，他仍在颤抖着。
　　他感觉到老师的手搭在了他的身上，他在发生一些变化。
　　他甚至不敢睁眼看。
　　我会死了吧？
　　我会像我父母一样死去吧？
　　但是我救了我的朋友。
　　我不是胆小鬼！
　　他睁开眼睛，他想要大吼，但是他那声注定声震人间的大吼夭折在了胸腔中。
　　他看到其他人，几个他最亲密的朋友，都没有逃走，而是在奋力朝他赶来。
　　“诺尔德！”
　　他的名字第一次这样顺耳。
　　好吧，这就很值了。
　　他又一次放松了身体，让自己的胖胖的身躯在重力的作用下压紧，不让底下的老师有一丝伤害其他人的机会。
　　即使是胆小鬼也没关系，他的朋友永远爱着这个胆小鬼。
　　斯米拉被这声喊叫唤起了一点精神，抬起一点眼皮，看到一团耀眼的光在朝他靠拢。
　　是韦恩先生吗？
　　他努力睁大眼睛。
　　不对，怎么这么多光团?
　　斯米拉将勉强恢复的一点精神力全都用来恢复眼睛。
　　眼前的景象终于清晰起来。
　　他看到了他此生都不会忘记的景象——
　　诺尔德·西恩尼斯，这个脆弱的小胖子，这个一个一天要哭八次的小胖子，这个口口声声说自己怕死的小胖子，用尽自己全身力气，死死的扒在那个瘦弱的老师身上，意志体发出的光亮无比璀璨，像是千万吨炸药一齐点燃，最中心的那点可以燃尽一切的亮度。
　　而他好像真的在融化。
　　一点一点，缓慢的从他身上落下，像是弥赛亚坠落的泪滴，又像只盛开一瞬的火花。
　　而除他之外，有几个光团，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升着亮度。
　　他们朝着他跑去，像是繁星奔向月亮。
　　他们试图握住他的手，但也在此刻，诺尔德永远闭上了眼睛。
　　一小块蜡落在地上，悄无声息。
　　诺尔德·西恩尼斯，一个勇敢的普通人，为了一些微小的爱和善良而死，他死后灵魂裂成碎片，化成星辰，落入他朋友的身体里，永远明亮，永远闪耀。


第27章 英雄不朽
　　一切又变成了原本的样子。
　　学‌生们面面相觑,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坐在位置上，但他们很快又都想好了合理的解释，一一回到位置上。
　　那个瘦小的老师旁若无人地捡起那一小块蜡, 面上看不出半点端倪。
　　斯米拉也摇摇晃晃地着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窗外的太阳落下去一点, 天色更加昏沉了, 老师打‌开灯, 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怎，么，可，能。
　　斯米拉感受到一股气从胸膛升起，他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压制住一声比一声更重的呼吸，翻涌的情绪让他想要大吼, 想要砸碎一切能看到的东西，想要立刻杀掉面前这个衣冠楚楚的人‌类。
　　“老师。”斯米拉举起手。
　　“怎么了同‌学‌。”这个瘦弱的老师现‌在是如此文雅, 一点也看不出刚才的癫狂。
　　“您现‌在讲的公理和正‌义, 我不理解。”
　　“喔？具体是哪里呢？”
　　“我不理解，为什么一个如此卑鄙的人‌能够站在这里为我们讲述公理和正‌义？”
　　台下传来一两个刺头的笑声，但大多‌数人‌都漠不关心，甚至还隐隐不满斯米拉扰乱课堂秩序。
　　“这位同‌学‌, 如果你再这样‌不尊重老师, 我就要将你赶出课堂了。”这位瘦小的, 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师气红了脸, 看上去真像一个被顽劣学‌生捉弄的普通老师。
　　斯米拉不想再看他表演了。
　　“你以卑劣的手段害死了一个意志强大者。”
　　斯米拉平静了下来, 但眼中酝酿着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
　　老师的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你要付出代价。”
　　所‌有的怒火, 所‌有的怨恨, 还有斯米拉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内疚和自责，在此刻变为了一把巨大的锤子, 一下子砸开了某些困于他身‌体中的枷锁。
　　像是小桶破碎，于是取水者终于发现‌自己‌拥有的是整篇海洋。
　　他的精神力‌从未如此充沛过。
　　蓝色的眼睛，低垂的眼睑，白到透明的皮肤，斯米拉在此刻看上去有一种‌淡漠的神性‌，像是创世主高高在上的俯视众生，公正‌的，无‌私的为所‌有罪行施加惩罚。
　　哥谭人‌一向擅长‌审时度势，即使是还没成年的孩子们也一样‌，教室里绝大多‌数人‌都察觉到了氛围的不对劲，没人‌出声。
　　“你要付出代价。”
　　斯米拉又重复了一遍，而当他话语最后音落下，浓烈的，犹如实质的精神力‌攻击扑天倒海的朝着那个男人‌袭去。
　　人‌类是看不到精神力‌的，但是此刻在场的所‌有人‌此刻都似有所‌感，像一阵没有控制好方向的微风拂过脸庞。
　　但在风暴的正‌中心，那个老师感觉到骨头在一寸寸碎裂，手脚都弯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他面目狰狞，却喊不出声音，只能在近乎真空的环境中绝望的挣扎着。
　　斯米拉并未因老师的惨状有任何动容。
　　他感觉自己‌正‌处于一个神奇的状态，仿佛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正‌清醒的意识到自己‌正‌在复仇，而另一方面则脱离开来，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一切，包括自己‌。
　　无‌悲无‌喜，无‌欲无‌求，像那个最初纯粹的意识体，而不是斯米拉。
　　“住手。”
　　一个沙哑的嗓音从斯米拉背后传来，斯米拉知道那是谁。
　　他停了手，转过身‌去。
　　“你在做什么？试图杀死你的老师？”
　　他看到的是一双隐隐透着愤怒的眼。
　　“我没有，他是一位做钥匙的人‌。”斯米拉面无‌表情的回答道，他此刻理智的可怕，甚至没忘记隐藏身‌份。
　　“蝙蝠侠先生。”他歪歪头，“我向您请求，给与‌我杀死他的权力‌。”
　　“不行，”蝙蝠侠立刻拒绝。
　　“我会处理他，跟我回去。”
　　蝙蝠侠拽住了斯米拉的胳臂，斯米拉顺从的跟上，未做反抗。
　　只是在即将跨出房间的时候，斯米拉又一次开口。
　　“蝙蝠侠先生，请给与‌我杀死他的权力‌吧。”
　　“不。”
　　“他绝对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在我来之前他不知道杀死了多‌少小孩。”
　　“不。”
　　“他不配为人‌师表，他杀死了一个善良的人‌，一个勇敢的人‌，他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不。”
　　斯米拉在原地顿住了脚步。
　　“他杀死了我的...朋友。”斯米拉脸上表情淡淡，一粒晶莹的泪水却流出了眼眶。
　　一粒连着一粒。
　　“求求您，先生。”
　　蝙蝠侠拉着斯米拉的手僵住了。
　　斯米拉正‌在颤抖。
　　刚才消失的感情一点一点回笼，斯米拉用‌没有被拉住的手捂住眼睛，没有之前那样‌做作的呜咽声，只是将唇瓣咬的发白，偶尔从指缝里露出的一点点泪水，顺着脸颊，滴入尘埃。
　　“求求您。”
　　蝙蝠侠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样‌安慰这个孩子。
　　“先回家吧，斯米拉。”他最终这样‌说。
　　“我保证，他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斯米拉坐在了蝙蝠车上。
　　如同‌他第一次见到蝙蝠侠一样‌，他被韦恩先生送回了蝙蝠洞，阿福在门口迎接他。
　　他被递上了毯子，热可可和一盘小甜饼。
　　他什么也没动，尽管他的身‌体确实从未像今天这样‌需要他们。
　　阿福安静的陪伴着他，并不试图询问具体的情况，也不强逼着他接受那些东西，只是用‌温和的眼睛安抚着他，陪着斯米拉一起坐在这个正‌对着庄园门口的沙发上，等待着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也消失在地平线上。
　　斯米拉已经不再哭了。
　　他抱着毯子，没有披在身‌上而是将它们团成一团死死抱着，他认定自己‌不是个逃避问题的人‌，他试图厘清自己‌的思绪。
　　他为什么哭泣呢？
　　为没有完全干掉那个人‌吗？
　　不，斯米拉敢保证，他留下的都是不可逆转的伤，那个人‌这样‌活着会比死了更痛苦。
　　一只飞鸟掠过天空。
　　他为一个朋友永远的离去而哭泣。
　　他已经将小胖子诺尔德当成朋友了吗？可是小胖子软弱，胆小，没主见，
　　而且他的意识体如此渺小暗淡，他绝对没有资格加入韦恩先生的种‌群，他永远也无‌法成为斯米拉并肩前行的引导者，同‌行者，甚至是跟随者。
　　可是不对。
　　不是这样‌的。
　　他看到了小胖子最后的璀璨。
　　那样‌明亮，那样‌震撼人‌心。
　　人‌的意识体还可以发生转变吗？同‌一个人‌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有如此大的差别吗？
　　斯米拉沮丧地发现‌自己‌想不明白。
　　他呆呆地望向失去最后一点暖光的天际，却转瞬又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光点，随着时间的推移飞快逼近着斯米拉。
　　斯米拉的眼睛一点，一点的被那绚丽的光填满。
　　是韦恩先生回来了。
　　斯米拉是开心的，但他没力‌气像往常一样‌充满喜悦地去庄园门口迎接韦恩先生。
　　原来悲伤是这样‌一件耗力‌气的事情。
　　所‌以这次换韦恩先生主动走向了他。
　　“斯米拉，你还好吗？”蝙蝠侠摘下了头盔，蓝眸担忧地望向斯米拉。
　　“不太好。”
　　斯米拉老实的回答。
　　他脸上泪痕还没有完全干掉，脑子混混沌沌，心中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他现‌在像一个即将爆炸的汽水瓶。
　　“韦恩先生，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你还是想杀死那个人‌吗？我不可能同‌意这个。”蝙蝠侠脱口而出。
　　阿福再次为自己‌老爷优秀的沟通能力‌而忍不住叹息。
　　“不，”好在此刻斯米拉暂时放弃了去琢磨蝙蝠侠的态度，而是执着于另一个问题。
　　“我想问您，一个普通人‌，”斯米拉停顿了一下“一个胆小，懦弱，遇事只会逃避的普通人‌，会有一天突然奋不顾身‌的挺身‌而出，变成一个敢于为了拯救他人‌而放弃生命的英雄吗？”
　　“斯米拉，”好在蝙蝠侠关键时刻还是很靠谱的，他的表情严肃起来，仔细斟酌着回答的话。
　　“你既然能问出这个问题，不就说明你已经知道答案了吗？”
　　“当然会。”
　　斯米拉沉默。
　　“可是为什么？”他问。
　　他想不明白，斯米拉感到了让人‌想要把指甲插进肉里的焦虑，他真的想不明白，一个普通人‌，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为什么会有这样‌耀眼的光芒。
　　“可能因为很多‌东西，有的人‌因为正‌义与‌真理，有的人‌因为友谊或爱情，有的人‌因为良知和仁慈，一切美好的，值得人‌们为之努力‌的事物，都有可能在某一天变成一个细小的弹簧，支撑着人‌的灵魂跃过平凡。”
　　“所‌有人‌都有这样‌的机会吗？”
　　“所‌有人‌都有这样‌的机会，但只有很少的人‌能抓住机会。在命运的分叉点上，那些看起来毫无‌预兆的转变，其实都是以前暗处埋下的种‌子。”
　　“经年扎根，终见烈阳，所‌以灵魂在一瞬间疯长‌，变得坚实，高大，能够向上抓到机会，也能够向下播下种‌子，有越来越多‌这样‌的人‌，一片土壤才能变得肥沃。”
　　“哥谭是个很少有烈阳的城市。”
　　蝙蝠侠的脸上看不出难过，但斯米拉仍觉得这句话带着一点黯淡。
　　“但是我们都可以选择成为那个播种‌的人‌。”
　　斯米拉想到了那些破碎的星光，想到了那片初燃的星火。
　　他依旧沉默着，心中那片迷雾逐渐澄澈，他有了一个逐渐明晰的设想，但他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韦恩先生，您也会害怕受伤，害怕流血，害怕死亡吗？”
　　蝙蝠侠连一刻也没有犹豫。
　　“当然。”
　　他看着斯米拉的眼睛，斯米拉能够明白他的未言之意。
　　但我绝不因恐惧止步。
　　豁然开朗。
　　斯米拉感觉心中的一个结被彻底解开了。
　　他终于承认--
　　人‌类就是一个趋利避害的物种‌，所‌有人‌都一样‌。
　　他们天生渴望糖，酒，财富和权势，他们天生厌恶受伤，流血，死亡和消逝，无‌论‌是谁，都很轻松的就能明白什么是疼痛，什么是快乐。
　　但他们又都有这样‌一种‌可能，那就是抛弃自己‌本能，去追寻一种‌更高尚，更伟大的欲望，一旦他们决定走上这条注定无‌比艰难的路，他们的灵魂就会发起光亮来，
　　尽管他们仍是会恐惧会害怕的人‌，但在此刻，他们拥有了去对抗自己‌的天性‌和命运的力‌量。
　　所‌有拥有这种‌力‌量的人‌，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做英雄。
　　当英雄站在流血，受伤，和死亡的恐惧之前，他们如同‌所‌有人‌一样‌瑟瑟发抖，唯一不同‌之处在于，普通人‌会向后逃跑，而英雄会迎着恐惧向前冲锋。
　　那苦痛的恶魔阿，你尽管向我冲来吧，我明白你那尖牙和毒刺的厉害，但我心中有比你更伟大的东西，所‌以我绝不后退，绝不后退！
　　“诺尔德是个英雄。”斯米拉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终于确认了这一点。
　　在他确认这一点之后，他心中的焦虑和困惑消失了，但仍有一道巨大的伤口横贯在他心间，让他痛苦，又让他忍不住询问更多‌。
　　“谁为诺尔德播下种‌子？”他喃喃道。
　　他没期待回答，但蝙蝠侠的效率总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诺尔德·西恩尼斯，西恩斯曼家族的直系血脉，他的父母是少有的没有选择沾染毒|品和人‌|口|贩|卖的西恩斯曼族人‌，但也因此被排挤出家族的中心权力‌层，在一场黑|帮|械|斗中意外死去，临死前拼命保护了诺尔德并将他托付给了黑面具。”
　　“西恩斯曼是一对不算坏的夫妇，尽管他们和哥谭大多‌数人‌一样‌不会冒着得罪黑老大的风险为被欺辱的女孩打‌开房门，但他们愿意“不慎”在庭院外留下一把斧头；没有刻意去给那些流浪小孩散过食物，但是会将没吃完的食物用‌干净的袋子密封好再扔进垃圾桶。”
　　“他们小心谨慎了一辈子，时刻准备着断尾求生，但却在生死关头放弃活下来的机会，掩护他们的儿子逃离了那场暴力‌事件，因为他们深深爱着他们的儿子。”
　　“他们是勇敢的人‌，诺尔德也是。”蝙蝠侠的眼睛诚恳极了，他赞赏这样‌的人‌。
　　斯米拉看着这双眼睛，突然很想流眼泪。
　　“可是诺尔德不在了，甚至他为之付出生命的朋友们都不会记得他。”
　　斯米拉眼眶又开始发酸，声音破碎，他想明白了这一切，他现‌在只单纯的为一个可爱的朋友永远离去而悲伤。
　　这样‌的悲伤是无‌法克制的，这样‌的悲伤是不需要克制的。
　　他的眼泪越来越多‌。
　　阿福抚摸着斯米拉的后背为他顺气，同‌时用‌眼神暗示着蝙蝠侠。
　　蝙蝠侠僵硬了一下，又很快放松身‌体，靠近斯米拉，让他把头埋进自己‌怀里。
　　“斯米拉，你会记得他。”
　　他学‌着阿福的样‌子轻拍斯米拉的后背。
　　“你会永远记住他，我也会。”
　　英雄永远不会被遗忘，朋友也是。


第28章 请别跌落
　　斯米拉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尽管阿福想将他搬到柔软的床上‌，可斯米拉的脸上‌还留着泪痕，睡得很轻, 阿福怕吵醒斯米拉只能作罢。
　　蝙蝠侠为斯米拉拿来了一条毯子‌, 阿福为斯米拉掖好每个角落。
　　阿福看向他的老爷, 他希望这只疲惫的蝙蝠也能回到巢穴休息一会。
　　但蝙蝠侠只是摇摇头“不, 阿福，还有很多事情没完成。”
　　蝙蝠侠朝着蝙蝠洞走去，阿福只是叹息一声，没有阻止他，站在原地，静静地注视着蝙蝠侠离去的背影, 直到什么也看不见，他才弯下腰, 端起凉掉的热可可和小甜饼离开客厅。
　　无论如何, 他该为这群彻夜工作的蝙蝠准备夜宵了。
　　提姆在蝙蝠洞里‌查找整理资料，达米安已经‌穿好了制服调出‌当天晚上‌的各地区数据，做着夜巡前的准备，蝙蝠侠戴好头盔, 和达米安一同坐上‌蝙蝠车出‌发。
　　蝙蝠车呼啸着驶出‌蝙蝠洞。
　　“父亲, 今天要去黑面具那里‌吗？”
　　达米安今天也看到了哭泣的斯米拉。他没有上‌前安慰, 哭泣是懦弱的表现, 根本不应该得到安慰, 谁伤害了他, 他就应该以十倍反击回去, 这样才是正确的处理方式。
　　但是斯米拉看起来‌没什么出‌息，所以达米安决定这次勉为其难的帮他去打‌爆黑面具的狗头。
　　“现在还不行, 还不是时候。”蝙蝠侠嗓音低哑。
　　“tt。”达米安有些不满，但是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他知道蝙蝠侠一直在追查这件事，很多资料都没有共享给他，也许他已经‌制定了一个完备的计划去打‌败黑面具，达米安不想扰乱父亲的计划。
　　好吧，乌尔塔多，你需要暂且等待一下。
　　夜巡顺畅极了，几‌个愚蠢的抢劫犯和没脑子‌的小偷，没有变态杀人狂，没有越狱的疯子‌，甚至连小规模的黑|帮交易都没有。
　　蝙蝠侠带着达米安回到了蝙蝠洞，叮嘱达米安和提姆赶紧回去睡觉，自己则留在了蝙蝠洞中。
　　提姆又喝了一口咖啡表示明‌白，达米安施施然转了两圈之后发现确实没什么可干的也回到了房间。
　　今天回来‌的并‌不晚，达米安想要看一会书再睡觉，但当他翻动书架时，才发现最‌近正读的那本书不在上‌面。
　　在蝙蝠洞吗？
　　达米安想起，在等待父亲的时候，他短暂看过了几‌页书。
　　他甚至连睡袍都没换掉就走进了蝙蝠洞。
　　正好撞上‌准备妥当，打‌算再次坐上‌蝙蝠车的蝙蝠侠。
　　“父亲，您要去哪里‌？”达米安诧异的问。
　　“你为什么来‌蝙蝠洞？”蝙蝠侠没有回答达米安的话，反问道。
　　“我好像有东西忘在了这里‌”达米安下意识回答，这身睡袍和蝙蝠洞太不搭调，以至于达米安气势都弱了三分。
　　蝙蝠侠点‌点‌头，“拿完回去睡觉。”
　　他说完就继续朝着原来‌的方向走去。
　　直到蝙蝠侠与达米安擦肩而过时，达米安才如梦初醒，跑过去拉住了蝙蝠侠的手臂。
　　“父亲，您到底要去哪？”
　　蝙蝠侠沉默了一下，而在电光石火间，达米安突然明‌悟。
　　“您要去黑面具那里‌？”
　　“不要参与这件事了，达米安。”蝙蝠侠这样的回答就等同于承认了。
　　“您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达米安抱着手等待着蝙蝠侠给他一个解释。
　　但是很显然蝙蝠侠不想再对达米安多说什么。
　　“回去睡觉，达米安。”
　　达米安心中瞬间窜出‌怒火。
　　他厌恶蝙蝠侠把他当成不懂事的小孩子‌的姿态。
　　“父亲，我想要您应该给我一个清楚的理由。”他使劲拽了一下蝙蝠侠的手。
　　蝙蝠侠抽回自己的手，“这太危险了，你现在应付不了这些。”
　　“我可以，您明‌明‌已经‌见到了我的能力。”
　　“快速被精神‌武器影响的能力？”蝙蝠侠话刚刚出‌口就后悔了，尽管达米安嘴上‌没说，但他知道达米安非常在意这件事。
　　果不其然，达米安听到这话，表情先是不可思议，然后变得非常愤怒。
　　他紧紧握着拳头，眼眶发红，但他想不到什么话去反驳蝙蝠侠。
　　“回去。”
　　道歉的话在嘴边转了两圈，蝙蝠侠还是咽了下去。
　　他想告诉达米安那不是他的问题，想告诉达米安自己并‌不怪他，但也许是彻夜的调查让他太过疲惫，他最‌终没有将这些说出‌口，而是单纯的让达米安先回去休息。
　　等到有合适的机会，他会和达米安说清这些事情的，蝙蝠侠想。
　　达米安这次没有再反驳。
　　他失魂落魄的走出‌蝙蝠洞。
　　蝙蝠侠在原地注视达米安走远，就像阿福注视着他一样。
　　他没有喊住达米安，后来‌不知多少次，蝙蝠侠为此刻后悔。
　　他整理了一下披风，独自坐上‌了蝙蝠车。
　　直奔哥谭大学。
　　他一直知道黑面具在哥谭大学有一个武器研究室，但在他的记忆中，他总是下意识忽略这个十分特殊的实验室。
　　哪怕他清楚的知道实验室里‌有着足以炸翻哥谭的高功率武器。
　　与之相对应的，蝙蝠侠也发现这些日子‌自己对于各种武器和防护装置的研制有了逐渐高涨的兴趣，他曾经‌以为这是他日益增长的控制欲导致的结果，但与这件事联系在一起看，蝙蝠侠有了一些不那么美妙的猜测。
　　实验室的门在白天常年虚掩着，但在晚上‌，这里‌既有持枪把守的警卫，又有指纹和瞳孔验证，只有一张门禁卡的话根本进不去。
　　但对于蝙蝠侠来‌说，这些全不是问题。
　　他早有准备。
　　他如鬼魅般瞬间出‌现在那个警卫身后，一个手刀下去警卫的身子‌就顿时软倒，旁边昏昏欲睡的另一个警卫完全没被这细小的动静弄醒，于是蝙蝠侠干脆的的送他去进行一场更‌深度的睡眠。
　　门锁被轻巧的打‌开，蝙蝠侠手中只有一个升级版本的电子‌干扰器，
　　一片黑暗中，那个发着紫光的玻璃罩格外显眼，每一个看到它的人都会情不自禁的被它吸引。
　　蝙蝠侠小心的躲开地上‌的警报器，靠近中央的玻璃罩。
　　紫色的光芒洒在了蝙蝠侠身上‌，也洒在了玻璃罩旁边的地板上‌。
　　随着蝙蝠侠与紫光距离的拉近，无数细小的记忆碎片在蝙蝠侠脑海涌现。
　　数不清的拳头落在他身上‌，无数双手拉扯着他，试图将他从高台扯下。
　　像是有人在水缸上‌砸破了一个小洞，黑暗的，暴虐的情绪逐渐从充斥着蝙蝠侠的内心。
　　这不对劲。
　　他心中的警钟敲响，手却不受控制的按在了玻璃罩上‌。
　　世‌界在扭曲。
　　他睁开眼睛，看到了哥谭的钟楼燃着黑烟，街边到处是叫喊声，哭泣声，人们拿着枪对着彼此射出‌子‌弹，大声的咒骂着这个世‌界。
　　他脑海一片昏沉，似乎所有人都在犯罪，所有人又都在被害。
　　蝙蝠侠头一次不知道该去那一边阻止他们。
　　他看到了旁边杂货店的广告牌摇摇欲坠，而广告牌的正下方站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于是身体‌先于思维动了，他飞奔过去把小女孩扑到一边，自己却没躲过突然落下的广告牌。
　　广告牌重重的砸在蝙蝠侠身上‌，他死死的压在最‌底下。
　　蝙蝠侠闷哼一声，但是性能优秀的战甲保护了他，使他还有力气自己艰难的撑起一个空隙慢慢钻出‌去。
　　然后，被他扑到一边的小女孩终于自己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儿童尖锐的嗓音划破了混乱，“蝙蝠侠在这！”
　　于是其他所有人的动作都停下了。
　　街道上‌只剩下钟楼劈里‌啪啦的燃烧声。
　　---和人们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蝙蝠侠没等到他们走到自己面前，只是因痛苦短暂的晃神‌了一刹那，眼前的景象就又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一群孩子‌像猪猡一样被驱赶到货车上‌，每个孩子‌都衣着单薄，因寒冷而不断颤抖着，手脚上‌绑着锁链，这是哥谭最‌繁华的主街，但所有人都对这一幕视而不见。
　　蝙蝠侠看到了一头熟悉的金发。
　　“斯米拉？”
　　金发男孩转过身来‌，一双动人的蓝眼睛含满了泪水，他没有找到是谁在叫他，但是下意识的对着那个方向比了个口型。
　　“救救我。”
　　蝙蝠侠跟了过去，等到货车行驶到偏僻一点‌的地方时，他借助钩爪落到货车的正上‌方，货车方向被扰乱，里‌面的司机惊慌失措地狂打‌方向盘，最‌后还是撞在了路边的树上‌，蝙蝠侠砸碎玻璃，捏晕了司机。
　　他从司机腰间拿走了备用车钥匙，落在地上‌。
　　蝙蝠侠站在原地迟疑了一下，还是打‌开了货车箱。
　　金发男孩仍在哭。
　　“对不起。”
　　里‌面升起排的整整齐齐的枪口，直直地对着蝙蝠侠。
　　嘭。
　　像是心中那个小洞哗啦一声又碎裂了一片。
　　蝙蝠侠猛地一颤，从记忆中清醒过来‌，
　　他将自己的手从玻璃罩上‌飞速拿开，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个房间。
　　在他走后仅仅五分钟，一队人就再次打‌开了房门，经‌过半个小时的地毯式搜查，他们确认有人来‌过。
　　这一切都被如实写在了报告中。
　　另一边，蝙蝠侠的情况不容乐观，他强迫自己暂时忽略脑海中那些染着痛苦与绝望色彩的记忆，不过你越是告诉自己不要去想象一只粉红色的大象，这只大象就越会欢快的在你的脑海中跳踢踏舞。
　　但蝙蝠侠毕竟是蝙蝠侠，他面上‌丝毫看不出‌任何异常。
　　他呼叫了提姆，让他在蝙蝠洞等自己，在他所有孩子‌中，他认为提姆是最‌能理智地面对这一切的人。
　　蝙蝠侠将自己的记忆为提姆粗略地讲述了一遍。
　　这是无数条被改变的时间线上‌发生的事情，每一条都让蝙蝠侠刻骨铭心。
　　不仅仅是小女孩和金发男孩，还有退役的警察，靠着资助一路考上‌顶尖大学的学生，时常去捐款的中年人，那些所有看起来‌，至少是看起来‌能称得上‌哥谭的清流的人，都在记忆中蒙上‌了一层灰暗的底色。
　　“布鲁斯，这听起来‌就像人间炼狱。”
　　提姆感叹道。
　　“但是黑面具不是小丑那样行事不注重后果的疯子‌，他这么做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处吗？”
　　“黑面具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他想要取代‌现有的权贵阶级。”
　　蝙蝠侠用手指了一下最‌上‌方的黑面具。
　　“黑面具的组织向来‌以暴力闻名，但是光有暴力是不够的，他无法靠着破落的西恩斯曼家族挤进哥谭真正掌权的那一小搓人里‌，固定的蛋糕容不下再多任何一个人。”
　　“有人挤不进去会甘当那群上‌位者的马仔，想等到主人死去自己顺理成章的取而代‌之，有人挤不进去会干脆的选择退场，吃不上‌蛋糕还可以吃面包。”
　　“但黑面具知道第一条路不可能实现，马仔一辈子‌都只会是马仔，主人死后还有新‌的主人，而第二条路他又绝不甘心，哥谭没有吃面包的选项，只有蛋糕和泔水桶。”蝙蝠侠很有耐心的一点‌点‌为提姆解释。
　　“所以黑面具选择了第三条。”提姆脱口而出‌，蝙蝠侠停下来‌示意他继续说。
　　“他要掀掉放蛋糕的桌子‌。”
　　蝙蝠侠点‌点‌头。
　　“他和纯净会一拍即合，拿到了悲恸战甲，这成为了他破局的利器。”
　　“他人为的将人分为了三种，走进门的人，铸钥匙的人和钥匙，门为他们提供了知识，但这知识却只有最‌上‌层的阶级才能享受到，他又利用宗教将这一切包装成甜蜜的糖果，高层吃下了糖果，中层看到了糖果的包装纸，于是一个崭新‌的阶级形成了，在这个阶级中，黑面具就是唯一能够分发糖果的人，他要自己制定新‌的秩序。”
　　“那么底层呢？”
　　蝙蝠侠沉默了一下，“很多时候渗透力能到中层已经‌非常强大了，他们就是黑面具控制底层人的绳索。”
　　他停下来‌压制了一下心中的情绪。
　　“在记忆中，我找到了斯米拉遍寻不见的精神‌武器在哪。”
　　提姆心砰砰直跳，他能预感到自己将会听到一个了不得的消息。
　　“是所有铸钥匙的人。”
　　蝙蝠侠抑制住心中那排山倒海的绝望，他单只手扶住桌子‌，仅仅透露出‌一点‌悲哀，
　　“提姆，我们现在已经‌分不清哪些人是铸钥匙的人了，即使一个真正光明‌和善良的人，一旦无法抵御这样的诱惑，将会被改变的不仅仅是□□，更‌是深层的灵魂，这是永远不可逆转的，即使是时间的波动也无法抹去灵魂上‌的印记。”
　　提姆凑过去扶住蝙蝠侠，即使蝙蝠侠脸上‌并‌没有什么脆弱的表情，但他还是能感受到蝙蝠侠心中的压抑，他有些无措，几‌度张开嘴又再次合上‌，此刻他说不出‌那些漂亮的套话，他和蝙蝠侠一样意识到了情况的危急，但是他不希望这将布鲁斯压垮。
　　“也许你真的应该休息一下，布鲁斯。”
　　蝙蝠侠沉默着，他从不畏惧和那些危险的罪犯和疯子‌决斗，但他痛苦于哥谭像泥沼一样吞没了一个又一个本来‌充满希望的人。
　　然后这里‌的日子‌便永远这样，日复一日，直至彻底崩塌。
　　安静中他们听到电脑上‌传来‌收到信息的声音。
　　是斯米拉。
　　他询问能否跟着来‌到蝙蝠洞，他有一些事情想要当面说。
　　蝙蝠侠同意了他的请求，于是下一秒，蝙蝠电梯传来‌启动的声音。
　　斯米拉穿着睡衣跑来‌。
　　“韦恩先生，提姆，晚上‌好。”
　　“我知道那些精神‌武器在哪里‌了！”他气喘吁吁。
　　提姆和蝙蝠侠对视一眼。
　　“我想，你不会是想说那些铸钥匙的人就是信号源吧？”
　　斯米拉愣了一下。
　　“是的。”
　　他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发生了什么吗，韦恩先生？”他小心翼翼地问。
　　提姆想到了布鲁斯刚刚说的那个场景，心情复杂。
　　“没什么。”提姆选择隐瞒下来‌，他们并‌不能确定那一定是斯米拉对吗？
　　“我们也是刚刚发现这个线索。”
　　蝙蝠侠在旁边没有说话。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提姆问，斯米拉刚想开口，通讯器里‌却传来‌阿福急匆匆的声音。
　　“抱歉老爷，我必须要打‌断一下你们，你们有谁有达米安少爷的消息吗？我已经‌在庄园里‌找了一圈了。”


第29章 大蝙蝠的落跑甜心
　　达米安回到了房间中。
　　许多‌情绪不断在心中升腾, 父亲的话反复在达米安脑中响起。
　　他一直对自己竟然被精神武器控制的事耿耿于怀，蝙蝠侠说的话无疑是扯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
　　让他愤怒，让他羞耻, 让他...惶恐。
　　达米安从来都‌是完美完成任务的那个人, 又或是说, 正是因‌为他能够无数次的完美完成任务他才能被赋予达米安的名字。
　　而如今这是发生了什么？
　　达米安韦恩绝不允许自己因‌为无能而被父亲嫌弃。
　　他五岁那年能爬上海拔几千米的雪山, 如今也能打败这个玄而又玄的精神武器！
　　他打开‌抽屉，里面有一个功能强大的军用‌平板，这是一份来自奥古的生日礼物。
　　达米安同样一直在跟进黑面具的调查，从他拿到斯米拉资料的第一天开‌始。
　　那是他以为只是一场恶心但是简单的人|口|贩|卖，但如今这场网已经越张越大。
　　他打开‌监控界面。
　　手指飞快的滑动几下，突然顿住。
　　画面上显示的是西装革履的黑面具悠哉游哉的走‌进了他名下最大的一个夜总会。
　　从大约一周前, 黑面具就完全消声灭迹了，虽然他发展出来的纯净会一直在有条不紊的运行着, 但他本人就像物理蒸发了一样, 完全找不到他的痕迹。
　　无论是达米安还是蝙蝠侠都‌没有找到。
　　他死死地‌盯着画面上的黑面具。
　　达米安知道，黑面具现在不可能不清楚整个哥谭都‌在寻找他，不止是蝙蝠们，甚至是原来的四大家族和那些金字塔顶端的人。
　　但他还是出现了, 而且明目张胆, 毫无掩饰。
　　要么是现在的黑面具自信自己的势力大到已经足够他毫无顾忌, 要么, 是他故意设下诱饵, 诱惑着有心人前来。
　　这个陷阱是如此明显, 达米安理应谨慎。
　　但是, 达米安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陷阱做得如此明显, 就不叫陷阱了，而叫做挑衅。
　　黑面具就是在告知哥谭市的所有人，你们如果‌够胆就来找我，如果‌不够胆，过了今夜，就老老实实认同我的霸主‌地‌位。
　　愤怒在侵蚀达米安的理智。
　　他不允许有人挑衅蝙蝠侠和罗宾的尊严！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从床底拖出一个盒子
　　里面是一个被拆掉一半的信号发射盒，这是他在斯米拉被拍卖的那个地‌方找到的，当时他们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达米安几乎是凭着直觉认为这个东西不同寻常，于是达米安将它拿走‌了，蝙蝠侠默认了他的举动。
　　不过现在，蝙蝠洞里肯定‌不止一个正被研究的信号发射器。
　　达米安熟练的拨动信号发射盒，从里面取出一个一枚硬币大小的晶状物，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经过实验，这东西能抵御一部分精神影响，他将这片晶状体贴身放好
　　然后他换上制服，没有告诉韦恩庄园的任何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他很‌快到了那个夜总会。
　　达米安轻车熟路的找到夜总会的侧门‌，找准时机敲昏了一个侍应生，换上他的制服，又从口袋里拿出简易地‌化妆用‌品随意画了几笔，神态自若的走‌了进去。
　　“晚上好，杰克。”
　　“晚上好。”
　　达米安甚至主‌动向其‌他侍应生打招呼，这座夜总会早就被他里里外外摸了个遍。
　　他冲动但不莽撞。
　　“晚上好，赫特先生。”
　　一个有两簇八字胡的男人对他点了点头，他是这的一个小经理。
　　达米安与他擦肩而过。
　　“等一下，你站住。”
　　达米安回过身来“我可以为您做什么，赫特先生？”
　　“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我昨天刚刚来这，我叫迪克，迪克陶德”
　　这男人的八字胡抖了抖，审视地‌上下打量了一遍达米安。
　　达米安看不出任何紧张。
　　“最近可没招新‌人进来。”
　　“我表哥是马拉，您知道他的，他前段时间‌被人看上了离开‌这了，所以推荐我过来。”
　　“他常常向我提起您，说十分感谢您的提携，否则他有不了这样好的出路，您不找我我也要找您的，这是他托我带给您的。”
　　达米安从怀中掏出一打绿油油的钞票。
　　八字胡哼了一声，“算他小子还有点良心，”他拿过钱，不动声色地‌掂量了一下重量，脸上的表情温和起来，
　　“迪克是吧？长得还不错，就是有点矮。”
　　他摸摸下巴，看了一眼达米安的胸牌，“你原本在后厨是吗？”
　　达米安点点头。
　　“今天你走‌大运了小子，”，他拍拍达米安的肩膀，“不要去后厨了，老大今天要在总场举办宴会，你去那服务客人吧。”
　　达米安脸上适时露出一点受宠若惊，一口答应下来。
　　他跟在八字胡后面顺利的走‌进了宴会中。
　　八字胡叮嘱他几句之后就离开‌了，达米安没有去最中央凑热闹，而是先走‌到了偏僻处仔细观察会场的结构。
　　黑面具在中央被簇拥着，周围甚至没有保镖，看起来真是对自己全然自信，但达米安观察到会场上有几个绝佳射击点，他敢肯定‌那一点埋伏好了几个狙击手。
　　为黑面具敬酒的不仅仅只是大小黑|帮头子，更有一些要员权贵，他们对黑面具几近吹捧，，看起来他们已经做好准备臣服于黑面具了。
　　达米安眸色渐深，他在等一个机会。
　　黑面具今天高兴极了，简直可以称得上得意忘形了，他喝了太多‌的酒，很‌快他就决定‌去一趟厕所。
　　达米安在后面悄无声息地‌跟上去。
　　黑面具似乎完全没有发现后面跟着的人。
　　他哼着歌，没有着急往隔间‌里走‌，而是在洗手台前站住，摘下了自己的金属手表。
　　他开‌始在镜子前洗手。
　　他洗得很‌仔细，每一根都‌认认真真的搓洗了一遍，仿佛这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一样。
　　水流哗哗流下，但他迟迟没有关上水龙头。
　　达米安立刻察觉到不对劲。
　　他明智的决定‌放弃这个机会，离开‌卫生间‌。
　　但已经太迟了。
　　像是水落入了沸腾的油锅。
　　一瞬间‌达米安的脑海中就炸响了尖锐的痛苦，他闭上眼睛强行忍住痛呼，但气息不可抑制地‌混乱了一瞬。
　　“哼。”他听见黑面具在冷笑。
　　如果‌他睁开‌眼睛的话就能看到此刻小小的卫生间‌倒下的不止他一个，但其‌他人甚至没有发出一声像样的哀嚎就昏迷了过去。
　　“还有一只小老鼠吗？”
　　黑面具朝着达米安的位置走‌过去。
　　达米安仍闭着眼睛。
　　啪嗒，啪嗒，啪嗒
　　黑面具不紧不慢的走‌进达米安躲藏的拐角处。
　　达米安仍在尽力平复着气息。
　　“没用‌的，别挣扎了，我已经发现你了。”
　　黑面具面带微笑的停下脚步。
　　在他正对上达米安的那一秒，达米安睁开‌了眼睛。
　　他迅速地‌朝黑面具的脸踢出一脚。
　　他的眼睛因‌为过度忍耐疼痛已经满布血丝，他的手指在为超过阈值的疼痛而颤抖着，但这丝毫不影响达米安这一脚又快又有力。
　　黑面具猝不及防。
　　尽管他成功地‌躲开‌了这一脚，但是这彻底破坏了黑面具刚才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
　　他恼羞成怒地‌加大了精神影响，这已经是普通人致死的强度，达米安闷哼一声蹲了下去，单手撑住地‌面，强撑着没有昏过去，再也做不出像样的反抗了。
　　黑面具没再废话，他利落的将枪上膛，对准了达米安的头。
　　“给你五秒的时间‌说遗言。”
　　他扭扭脖子，发出两声清脆的嘎吱声。
　　“好吧，你好像说不出来了，那么就现在吧。”
　　他的手指扣在了扳机上。
　　一枚蝙蝠镖打歪了黑面具的枪。
　　达米安也配合着本能就地‌一滚，躲开‌了射歪的枪口。
　　黑面具抬头望去，一个漆黑高大的影子站在破碎的窗前。
　　“住手。”蝙蝠侠沙哑的声音响起。
　　“好久不见，蝙蝠侠，”黑面具看到蝙蝠侠行动自如，就知道大概他已经研制出了抵挡精神武器的方法。
　　看起来黑面具并不想与这样的蝙蝠侠正面对战，慢慢后退着。
　　蝙蝠侠察觉到他正寻找时机离开‌。
　　但蝙蝠侠并不想放过他。
　　“你该停手了。”
　　黑面具已经退到了洗手池边，退无可退了。
　　他装模做样的叹息一声，“我知道你已经能抵御我的攻击了，恭喜你终于有了进展，超过我太不容易了对吧？”
　　“不过，神赐予我们的可不仅仅是伤害他人利器，还有让我们发现真正的自己的钥匙。”他意味深长地‌说。
　　蝙蝠侠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脑海中又浮现了冒着烟的哥谭钟楼。
　　满脸泥污，楚楚可怜的小女孩再次发出刺耳的声音，
　　“蝙蝠侠在这！”
　　金发男孩依旧看起来像是无辜的天使，黑洞洞的枪口却‌将人从童话拉回现实，
　　“对不起。”
　　蝙蝠侠停住了动作。
　　水缸上的洞在一点点扩大。
　　“虽然我跟你一样讨厌小丑那个疯子，但是偶尔，他说的话还是有点意思‌的不是呢？”
　　“你能坚持住多‌少个最糟糕的一天呢？”
　　蝙蝠侠有一瞬间‌好像确实看到了那个绿头发的疯子。
　　他狂笑着，蹦蹦跳跳的对蝙蝠侠歪歪头，
　　“bat，why so serious？*”
　　蝙蝠侠不适地‌皱了皱眉毛。
　　“如果‌你真的坚持不下来了，为什么不加入我们呢？神会告诉你真正的救赎之道的。”
　　蝙蝠侠紧紧抿着唇，此刻黑面具脸上的笑容刺眼到蝙蝠侠想要将其‌撕碎。
　　不过，这次黑面具没有等到蝙蝠侠出手。
　　另一个实打实的拳头狠狠砸上了他的脸，打断了他的表演。
　　“闭嘴，你也配？”达米安不知何时从地‌上爬了起来。
　　黑面具脸色阴沉下来，他这次没有躲开‌。
　　“小孩，这恐怕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达米安灵巧的躲过黑面具的反击，踏着他胸膛踢向他的下巴，却‌被黑面具抓住了腿摔到地‌上，达米安从靴子上掏出小刀割向黑面具的手，黑面具吃痛的松开‌手。
　　他们两人缠斗起来，但是达米安很‌显然处于劣势。
　　达米安抽空看了一眼旁边的蝙蝠侠。
　　那眼神没什么求助的意味，蝙蝠侠却‌一下清醒过来。
　　他的儿‌子在受欺负。
　　他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平复心情，从回忆中将自己扯回人间‌，加入了这场打斗。
　　他的加入使黑面具节节败退，达米安几乎是骑在黑面具头上打。
　　黑面具一个不察，被蝙蝠侠绊倒在地‌。达米安握着小刀就冲了上去，刀口直对黑面具的脖颈。
　　蝙蝠侠拉住了他的手。
　　“够了！”
　　这场打斗丝毫没有发泄出达米安心中的戾气，反而使它越堆越多‌，他眼睛通红，刚才的痛苦还隐隐残留在脑海中。
　　“他试图杀死我，我为什么不能反击！”他朝蝙蝠侠大喊。
　　“你是维护秩序的人，不是摧毁秩序的人。”
　　蝙蝠侠同样也在强忍怒火，但他还清楚的记得自己划下的线在哪里。
　　黑面具手指微微动了动，暗暗地‌将频率加到最大。
　　达米安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头一回，他不想听从蝙蝠侠的命令，而想认认真真地‌告诉蝙蝠侠他的理念和思‌想。
　　“我不想当维护秩序的人，我想要当建立秩序的人。”
　　他紧紧地‌攥着拳头，一字一句的说。
　　黑面具发现了这个小孩对蝙蝠侠的不同寻常，再次开‌口“本该如此，孩子，这是你早该看清楚的事情，来吧，到我身边来。”
　　达米安没动，但是也没有再用‌拳头让黑面具闭嘴。
　　达米安现在平等的对一切反对他的人燃起怒火，他想拿起自己的武士刀，将每一个这样的人砍成碎片。
　　“蝙蝠侠总是这样对吗？他自己就是专制的帝王，还妄图让你们从身到心的接受他的理念，孩子，你应该反抗，”
　　黑面具喋喋不休地‌诱惑着达米安，他知道这个时候达米安正站在悬崖边上。
　　在场的两人谁也没有理他。
　　达米安等待着蝙蝠侠的反应。
　　他知道父亲一定‌不会赞同他的想法，蝙蝠侠绝不越线，他将自己定‌位的很‌清楚，达米安知道，他一直知道这些。
　　可是父亲，我从出生起就注定‌好了这样的命运，我前十几年人生一直在为其‌努力，它们已经根植于我的骨髓，你现在否定‌的，到底是我的理念，还是我本身？
　　“不可能，如果‌你这样做，我会把你和黑面具一起扔进黑门‌监狱。”蝙蝠侠冷冷的回答，他不带任何情感的注视着这个像狼一样的孩子。
　　染着血色的眼睛照不出孩子彻骨的失望。
　　如果‌蝙蝠侠没有被影响，他可能会察觉到达米安此刻那敞开‌的一点点心门‌，也可能会选择更温和的方式告诉达米安他的错误，如果‌达米安没有被影响，他可能会暂时放弃内部的矛盾，不再试图纠结这些太过细微的问‌题，也可能将一切压在心中，在未来的相处中慢慢找到答案。
　　但是没有如果‌。
　　这对父子注定‌以最惨烈的方式结束一切。
　　凭什么？达米安心中最后一点防线在破裂，我天生应该驯服一切！
　　达米安捏紧了手中的小刀，身上战意汹涌。
　　蝙蝠侠同样准备好了手中的蝙蝠镖。
　　黑面具弯起眼睛，等待着好戏上演。
　　达米安动了。
　　蝙蝠镖顺着他的胳膊划过去，留下一道不浅的伤口，但是令蝙蝠侠愕然的是，他并没有扑向自己，而是再次用‌小刀砍向了黑面具。
　　不是脖颈，不是胸口，而是手腕。
　　黑面具的手腕飞出去，切口整齐，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有红有蓝的机械线。
　　“别试图控制我！”
　　他眼睛完全变成了红色，看上去在强行压抑着什么，额头爆出了青筋，但身体却‌仿佛固定‌在了原地‌，不再有任何动作。
　　蝙蝠侠感觉到身体中异样的情绪在迅速褪去，达米安注意到了蝙蝠侠也未曾注意的细节。
　　达米安从来都‌是个聪明的孩子。
　　黑面具叹息了一声。
　　“真没意思‌。”
　　他轻描淡写地‌又挪动了另一只手的手指。
　　达米安意识到了黑面具想做什么，拿出小刀试图朝着黑面具划去，却‌为时已晚。
　　时间‌在这一瞬仿佛静止了下来，
　　精神影响大大降低了蝙蝠侠的反应速度，他在这一刻清楚的看到了他的儿‌子汗湿的头发，颤抖的双手和充血的眼睛，也看到了黑面具不怀好意的微笑和再次跃动的电花，大脑却‌很‌难去思‌考这些东西到底意味着什么，还混乱的在小刀，电线与流血的伤口之间‌切换。
　　叮当。
　　小刀落在了地‌上。
　　“啊啊啊啊啊啊！”
　　达米安哀嚎起来，跪倒在地‌。
　　“达米安！！！”
　　蝙蝠侠所有复杂思‌绪都‌短暂的消失了，达米安的哀嚎像惊雷一样让他明白了此刻在发生什么，他脑海中一片空白，不顾一切的跑向达米安。
　　他拔下自己腰上的防护器为达米安戴上，但已经晚了。
　　地‌上黑面具的机器人眼睛失去光亮，那最为强大的精神攻击只出现了一瞬，但完全足够使人彻底精神受损。
　　达米安瘫倒在蝙蝠侠怀中。
　　蝙蝠侠死死地‌抱住达米安。
　　达米安的身体不断抽动着，嘴中吐出半口鲜血，眼睛却‌紧紧地‌闭上了。
　　“达米安？达米安！”
　　蝙蝠侠什么也顾不上了，他抱起达米安坐上蝙蝠车沿直线朝着蝙蝠洞赶去。
　　他的心脏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大脑却‌终于上线，开‌始拼尽全力地‌运转。
　　他启动了蝙蝠洞的最高配置，他唤醒了一切能唤醒的力量，他呼叫了斯特兰奇，呼叫了娜塔扎，呼叫了卢修斯，他几乎叫上了所有他科技侧和魔法侧的朋友。
　　但是最后娜塔扎从医疗仓中走‌出来，充满遗憾的告诉他，像每一个无能为力的医生对病人家属所说的那样，
　　“抱歉蝙蝠侠，他的灵魂很‌难恢复原样了。”
　　她停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问‌，“但是我们捕捉到了他灵魂破损前最后一刻想说的话，你要听听吗？”
　　“说。”
　　“达米安想说，他永远不会将刀尖对准自己的父亲。”


第30章 拜拜
　　“我人生中最感谢的事情就是我学会了赌/博。”
　　“你不必急着指责我, 我年少时还不是这个样子，虽然‌傲慢自大，但是在哥谭这个地方, 我还能勉强称得上个正常人。”
　　“但是这是容不下正常人的是不是？一场变故, 我变得家破人‌亡, 穷困潦倒, 一无所有。”
　　“那个时候我天天颓废而绝望，是真的想就这样死去的，但是又不甘心，我想要翻盘，但是在命运的无常面前，我能算什么呢？”
　　“后来, 某天，我在东区老‌约翰那里, 看到街角的有一伙人‌聚在一起, 我一开始以‌为‌那又是一群溜嗨了的家伙，但凑过去看发‌现不是，他们正玩着一种老‌式转盘游戏，现金下注, 规则简单, 很容易上手。”
　　“我蹲在街角看他们玩了一整天。”
　　“他们有人‌赢了钱, 但更多人‌输了钱, 甚至有人‌输光了身上所有钱, 所有裤兜都翻了个遍, 才骂骂咧咧的骂着这是骗局离开了, 当然‌，挑事是没有人‌敢挑事的, 老‌约翰这有他的规矩。”
　　“我从天亮看到天黑，直到人‌声‌散去，他们收摊，我才回过神来。”
　　“当我站起来时，一种奇异的感觉突然‌集中了我，让我浑身颤抖，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接触赌/博，尽管我还没完全弄明‌白它的规则，但是我已经模模糊糊的感受到了它背后蕴藏的，能够改变命运的巨大力量。”
　　“我自以‌为‌猜透了它的内在逻辑，不是考验运气‌和技巧，而是考验人‌性，只要足够克制，我未尝不能在这个混乱的赌局中分一份礼物。”
　　“我荣光焕发‌，带上了我最‌后一笔钱——这是我赖以‌为‌生的最‌后资金，走进了嘉年华赌场，我去的是最‌最‌底层的桌子，连续五次偶数跟一次奇数，一次只跟一半，输赢都跟一半。”
　　“我像一个机器人‌那样冷静，我绝不后悔，绝不贪婪，绝不失控，我精确的计算着每一笔资金的流入流出，在这个赌/场上，我像高高在上的局外人‌，审视着这一切。”
　　“我赢了钱，不是赢了一次两次，不是赢了一天两天，而是赢了整整一个月。”
　　“我的理论是正确的，我捧着绿油油的纸钞，将它们洒向空中，躺在廉价旅馆的唯一一张床上放声‌大笑，我可‌以‌操控这张赌桌，我可‌以‌操控我自己，我可‌以‌操控我的命运！”
　　“然‌而，当我志得意满之时，我完美的策略突然‌失效了。”
　　“在那次的赌局中，我等‌到了最‌合适的时间，也成功的投入了筹码，但是我失败了，因为‌当我抱着筹码准备去换钱时，角落里突然‌窜出两个满身腱子肉的打手，他们跟我说早就盯上你了，人‌不可‌能一直手气‌这么好，是不是出千了？说完他们就抢走了我身上所有的钱。”
　　“我被赶出了店，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又变成了那个一无所有的落水狗，甚至更糟，我还多了一身伤。”
　　“他们在说谎，当然‌，我知道这个，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在那个夜晚我终于想明‌白了，我是赌徒，即使再聪明‌再理智，我还是赌徒，但那两个打手背后是庄家，即使再愚蠢再粗暴，他仍是庄家。”
　　“而赌场上，只有唯一的规则，那就是——庄家通吃。”
　　“哦，你说后来，后来我带着手下走进了赌/场，开枪打死了那两个打手，在最‌顶层的房间里和那个老‌板玩了一场俄罗斯转盘。”
　　“你猜怎么着？我又赢了。”
　　……
　　“所以‌我当然‌得感谢我学会了赌博，不仅仅是因为‌它让我拥有了两家东区最‌棒的赌场，还因为‌它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命运从来无常，规则无可‌违抗，但在那至高无上的规则和命运之上发‌号施令的人‌，”
　　“不过尔尔。”
　　斯米拉独自一个人‌坐在蝙蝠洞里。
　　蝙蝠侠离开了，他正发‌了疯一样的满哥谭寻找黑面具，将希望寄托于黑面具那里有可‌以‌治愈的方法。
　　看到悲痛欲绝的蝙蝠侠时，斯米拉感同身受的体会到悲伤。
　　他隔着医疗器远远的望过一眼，达米安的一向骄傲的脸上只剩下苍白虚弱，意识体光芒微弱到几不可‌见。
　　如果‌这里只剩下斯米拉的话，斯米拉会像蝙蝠侠一样，去寻找黑面具给达米安报仇，但是蝙蝠侠已经出发‌了，甚至不止蝙蝠侠，提姆，迪克，还有许许多多的人‌都已经出发‌了，斯米拉不觉得自己还能起什么作用了。
　　当蝙蝠侠冷着脸告诉他让他留在韦恩庄园时，他没任何疑议的同意了。
　　他甚至没有离开蝙蝠洞，在操作台边安静地待着。
　　范斯泰人‌在自然‌学科上的研究胜过人‌类许多，但斯米拉对脑海中的知识运用并不熟练。
　　他一遍又一遍的拆卸又组装着信号发‌射器，这是在学校找到的那个，斯米拉靠着它为‌蝙蝠侠研制出了一个简易的精神保护器，但刚刚蝙蝠侠告诉他，这只能抵御精神攻击，却不能抵抗精神干扰。
　　他苦恼的皱起眉头。
　　找不出再多信息了。
　　前方突然‌传来电梯被启动‌的提示音，斯米拉抬头望去，一个熟悉的大红球大踏步走下电梯。
　　他看起来愤怒极了，斯米拉几乎幻听到火星噼里啪啦作响的声‌音。
　　“恶魔崽子在哪？”
　　“你有权限吗？”斯米拉放下手中的机械碎片，沾满机油的手随便在桌子上摸了两下。
　　红头罩曾经有过蝙蝠洞的所有权限，但是现在他不太确定。
　　“老‌蝙蝠还没给你权限？”
　　斯米拉表情平平“我刚刚获得自由进入蝙蝠洞的权限。”
　　红头罩脸上的愤怒更重了。
　　“f**k Batman.”
　　“你不应该这样说蝙蝠侠先‌生。”
　　红头罩重重的敲了一下斯米拉的头。
　　“少管你老‌大，蝙蝠崽子。”
　　“带路，让我试试。”
　　斯米拉不满地捂着头带红头罩来到了医疗室门‌前。
　　红头罩将手按在了识别器上。
　　“欢迎您，罗宾。”
　　红头罩为‌这个称呼重重地啧了一下。
　　门‌缓缓打开，达米安躺在医疗仓内，脸上看不出一丝血色，红头罩身上的愤怒似乎一下子消散了许多，他安静的注视了达米安一会，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操作几下打开了医疗仓，从身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大种姓之刃，划破了自己的手腕。
　　血水滴滴答答的落在达米安眉心，却没有顺流而下，而是像是遇见了海绵一样瞬间消失了。
　　斯米拉的视角里，能看到达米安虚弱的意识体发‌出了一些光亮，但又很快消失了。
　　“这样不行，”斯米拉轻轻拽了拽红头罩的马甲。
　　“他像一个已经坏掉的瓶子，你无论如何添水都只会流光。”
　　斯米拉非常自觉的俯身在红头罩的万能腰带里翻翻找找。
　　“干什么呢小鬼，你有办法？”红头罩下意识想躲，又生生停住了动‌作。
　　斯米拉掏出一卷绷带递给红头罩。
　　“我如果‌有的话达米安就不会呆在这里了。”
　　“你怎么知道在那？...算了，你手真的很脏，被你碰过的这些全都用不了了。”
　　红头罩嫌弃的扯掉了斯米拉碰过的所有绷带，熟练的给自己包扎好伤口，并关闭了达米安的医疗仓。
　　他包扎完又抬头看了一眼达米安，深深地叹了口气‌，压下心底复杂的情绪，半开玩笑的说：
　　“可‌怜的小鸟宝宝，我早就说他跟着老‌蝙蝠没前途。”
　　斯米拉实在是懒得去反驳红头罩了，对于这个游戏红头罩总是乐此不疲，比起这些，还是来交换情报更有用一点‌。
　　“你怎么没去找黑面具？”
　　“老‌天，这一窝蝙蝠里绝对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黑面具，我找他的时间比蝙蝠侠更久，我真怀疑他已经被人‌扔下了哥谭大桥喂鱼，哪里都找不到他。”
　　斯米拉若有所思。
　　“你呢，你这又是在干什么，把电视机还是烤箱拆掉了？”
　　“这是一个信号发‌射器，你有这一部分的情报吗？”
　　“当然‌，”红头罩耸耸肩，“警局丧尸事件，令人‌印象深刻不是吗？”
　　斯米拉转身将一个小巧的黑色保护器递给他。
　　“这是什么?”
　　“保护你不变丧尸的东西。”
　　“它是我刚刚破解的，只能抵御攻击不能抵御干扰，还做不到量产，我只做了几个给重要的人‌。”
　　红头罩接过去，挑挑眉调侃道，“我真荣幸斯米拉，我已经是你重要的人‌了吗？”
　　斯米拉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当然‌，你是我的朋友。”
　　枣红色的大脑袋对上了那一双清澈真诚的蓝眼睛，红头罩狼狈地转过头去咳嗽了一声‌。
　　斯米拉迟迟没有等‌到回话，表情变得疑惑起来。
　　“你不认为‌我是你的朋友吗？”
　　红头罩咳嗽的更剧烈了。
　　“不，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当然‌可‌以‌算是...朋友，”红头罩生硬地转移话题，“在这几天中发‌生了什么吗？你现在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发‌生了很多事情。”斯米拉有些黯淡，“如果‌你想听的话以‌后我会向你讲的。”
　　红头罩敏锐的察觉到了斯米拉低落的心情“没关系，没有人‌会逼你回忆那些痛苦的记忆。”
　　斯米拉摇摇头，眼睛垂下，看上去更低落了。
　　该死，他都做了什么啊，这不是专往斯米拉伤口上撒盐吗？
　　红头罩懊恼的锤了一下头。
　　“不过，”斯米拉又抬起头，“如果‌你想听完整版的话最‌好还是问问韦恩先‌生，如果‌我的故事里有他不允许透露的信息那就糟了。”
　　......
　　浪费情感。
　　红头罩翻了个白眼，头罩的眼白部分生动‌的拉成一条直线。
　　他重新将话题拉回正轨，“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人‌最‌有可‌能找到黑面具。”
　　斯米拉不会再傻到问一遍是谁，这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略微思考了一下。
　　“是因为‌我掌握着最‌全面的记忆吗?”
　　红头罩点‌点‌头。
　　“我知道的东西基本已经全部告诉韦恩先‌生了，并不是每一个消失的“钥匙”都能引起联动‌反应，大多数人‌的痕迹其‌实淡的可‌怜，根本不会对整个时间线都产生影响，”
　　“尽管我一直在有意识的注意着这些，但是并没有多少发‌现。”
　　“不不不，斯米拉，画面和语言是不一样的，你要仔细想一想，有没有什么被你下意识忽略的东西？”
　　“我不觉得还有我没发‌现的东西。”斯米拉很早就完完全全回忆过一遍了，但他还是试了试。
　　斯米拉陷入了回忆。
　　他像放电影一样飞快的将那段记忆播放了一遍。
　　“没有，什么都没有。”
　　“斯米拉，不要仅仅注重画画，还有画面传递的情感，那些潜意识的动‌作，表层背后的东西，我相信你能做到的，是吗？”
　　红头罩徐徐善诱。
　　“现在，再仔细想一想，你看到了什么？”
　　警笛声‌响起，韦恩先‌生的黑色披风划过窗口，房间里的每一句话都带着刀子的凌厉，抖动‌的身体掩饰不住哭泣的痕迹，警笛声‌越来越近，倾泄的子弹穿过狞笑的黑面具，穿过铁制的箱子，穿过斯米拉的身体，最‌后直直的射入谢琳黑色的瞳孔里。
　　她说：“拜拜。”
　　斯米拉震了一下。
　　“也许，我确实有一个新发‌现。”


第31章 好久不见
　　斯米拉其实还有一个疑问。
　　“蝙蝠侠先生真的不知道吗？”斯米拉大声喊, 寄希望于‌声音能透过厚重的头盔传出去。
　　好在红头罩的耳朵很灵敏。
　　“谁知道呢！大概率是知道的，但是‌知道又有什么‌用呢，以老蝙蝠的性‌格, 他得先彻彻底底的把谢琳调查个几‌百遍再闯进谢琳的房子告诉她“因为我是蝙蝠侠”。”红头罩本来就心情烦躁, 想‌到蝙蝠侠就更烦躁了。
　　斯米拉一个单词都没听清, 逆流吹起他的衣袖, 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落在在他耳朵里，红头罩就像在念咒语一样。
　　“你说什么‌？”
　　“我说，”红头罩气沉丹田，“f**k batman！”
　　摩托车在犯罪巷098号房子前扬起一片尘土，然后精准的停到正‌门口。
　　斯米拉恍恍惚惚的跳下摩托车, 红头罩那句话的音量极大，而‌且他为了加大杀伤力还故意微微侧了一点头, 几‌乎是‌贴在斯米拉耳边说的, 导致现在斯米拉的耳朵嗡嗡作响，脑海里不‌受控制的回荡着那句话。
　　冷静，大局为重，他不‌能在调查途中干掉队友。
　　斯米拉发现最近自‌己的情绪真是‌越来越容易波动了, 他深呼吸, 让自‌己的头脑恢复清醒。
　　以及忘掉那句该死的咒语。
　　上次他们来的时候门锁破落无比, 而‌这次房子虽然也破破烂烂的, 但是‌斯米拉看到了锁扣处有被碰过的痕迹。
　　他敲响了房门。
　　没有人应。
　　“有人吗？没人我就进去啦？”红头罩停好了他的车, 没有像斯米拉一样礼貌的敲门, 而‌是‌双手插兜, 远远的喊了一句。
　　他走到门前，静待了三秒, 同样没有听到任何回复。
　　于‌是‌红头罩一脚踹开了门。
　　锁扣直接被折断，斯米拉捡起它的残骸，红头罩注意到了斯米拉的动作，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这东西就像纸一样，什么‌都防不‌住的。”
　　斯米拉尝试掰了两下，毫无动静，于‌是‌斯米拉若无其事的将锁扣又扔了回去。
　　“门锁从来都是‌对‌绅士的提醒，而‌不‌是‌抵御暴徒的盾牌。”
　　一个熟悉的女声传来。
　　斯米拉刷的抬起头，红头罩的眼睛也眯了起来。
　　“好久不‌见，变种小鸟。”
　　谢琳从黑暗的角落里站起来，落落大方的迎接对‌面警惕的目光。
　　“你好，不‌存在的人。”红头罩挥挥手。
　　“我还以为布鲁斯会亲自‌来找我呢，没想‌到他到现在都不‌肯原谅我吗？”
　　“你对‌蝙蝠侠先生做了什么‌？”斯米拉立刻提出疑问。
　　“我上次全部吃光了阿福做的小甜饼。”她假模假样的抹了两下泪水，“布鲁斯一个都没吃到，饿着肚子工作了一夜。”
　　“那确实不‌值得原谅。”红头罩客观评价，他看起来比斯米拉要轻松的多。
　　红头罩自‌来熟的坐在了嘎吱作响的沙发上，毫不‌在意沙发上积攒的灰尘，姿态闲适的就像回了自‌己的家。
　　“所以，你一直在为老蝙蝠办事？”他用战术靴摩擦了一下看不‌出颜色的地板砖，漫不‌经心地问.
　　“我不‌为任何人办事，我只忠于‌我自‌己”谢琳用手指比了一个叉，“但如果‌你说，在纯净会这件事上，我确实和布鲁斯站在同一个阵营。”
　　“怎么‌，他连这些都没告诉你吗？”谢琳很敏锐“你们不‌是‌布鲁斯要求过来的吗？”
　　红头罩没动，斯米拉摇摇头。
　　“那就新奇了，”谢琳扑哧一声笑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尽管轻微，在场的几‌个人还是‌都一下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
　　明明有两个人，她却‌只看向站着的斯米拉。
　　“我的记忆是‌完整的。”
　　“哦，变种能力，你真是‌个幸运儿，”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我还以为我演的挺好呢，说说看，你都看出了什么‌？”
　　“这样可不‌行，”红头罩伸手拦了一下正‌欲开口的斯米拉，“哪有单方面说情报的，你这是‌敲诈。”
　　谢琳心领神会。
　　“黑面具与纯净会合作开始的时间是‌七年前，不‌是‌五年前。”
　　斯米拉再次开口“你被敲昏应该是‌早就准备好的，黑面具与你商量好一起做的局，韦恩先生成不‌了钥匙，所以你们想‌要直接物理意义上杀死他。”
　　“蝙蝠侠找上我的时候，其实铸钥者已经有许多了，但是‌我毫无疑问是‌黑面具扩大影响力的第一步，最关键的一步。”
　　“然后你反水了。”
　　“嗯哼。”
　　“我猜不‌出你具体的能力是‌什么‌，但是‌肯定不‌仅仅是‌消除，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韦恩先生和你的目的应该是‌悲恸战甲。”
　　斯米拉等着谢琳开口，谢琳却‌没有再继续说话。
　　她好像在原地陷入了沉思。
　　“该你了。”斯米拉戳戳她。
　　“在我说出这条信息之前，你还有一个关键点没告诉我。”
　　“你怎么‌知道我一开始就已经反水了？”
　　“你后来的推测都是‌建立在‘我与布鲁斯是‌同一阵营’的基础之上的，知道答案再去推导过程当然不‌难，可问题是‌，你怎么‌知道的答案？”
　　斯米拉直直地望着谢琳，沉默良久才出声回答，
　　“眼睛。”
　　“你最后跟蝙蝠侠道别‌时的眼睛，和我一个朋友很像。”
　　那不‌是‌憣然悔过者的眼睛，而‌是‌一双问心无愧，死不‌回头的眼睛。
　　谢琳眼神动了一下，神色一下柔和下来。
　　“我明白了。”
　　“那么‌，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但是‌你确定要让他在旁边听吗？”谢琳指了指红头罩。
　　“你可以像信任我一样信任他。”
　　谢琳不‌置可否。
　　“好吧，我的能力是‌穿梭。”
　　“穿梭时间？”
　　“不‌，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穿梭于‌不‌同的身体之间。”
　　“唔，我也不‌太了解它，当一个我死去之后，另一个新的的我就会出现，新的我可以由随便什么‌组成，像是‌玻璃，泥土或者塑料，但是‌唯一不‌变的，是‌我身上牵连的所有时间点，当旧的我被‘抹除’之后，我身上的连着的时间点也会跟着刷新。”
　　听起来有点像范斯泰人根据意识体去构造身体。
　　红头罩逐渐将一切串联起来，他的呼吸粗重起来。
　　“所以，你死了几‌次？”
　　“其实严格意义上这不‌算死去，我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着。”
　　“换掉所有船板的船还能叫做忒修斯吗?*”
　　“天‌哪，你在说哲学吗，太深奥了。“谢琳夸张的捂住了嘴巴，漂亮的金色卷发随着她的动作晃了一下，被她随手挽到耳后，像是‌学校里最受欢迎的那类活泼笨蛋。
　　她本来也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谢琳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但是‌红头罩看起来对‌这一点耿耿于‌怀。
　　他曾挣扎着从地狱走出，池水为他的眼睛染上了永远的绿色，他体会过那种痛苦，一度模糊了死亡与生存的界限，现在也不‌敢说自‌己完完全全踏出了那片混沌，代价惨痛，所以教训深刻。
　　生和死在他这里从来都是‌很严肃的事情。
　　“蝙蝠侠让你这样做的？”
　　“怎么‌可能，”谢琳一口否定，“他是‌那个每次都劝阻我的人。”
　　“布鲁斯从不‌希望我这样做，但是‌我和他一样不‌希望看到哥谭真落到那种境地，而‌且你完全没必要这么‌在意，这称不‌上死亡，刚刚算是‌我用词错误，我完全没有感到任何副作用。”
　　“那才更应该谨慎。”红头罩抱着手很不‌赞同。
　　“你和你的导师可真是‌相似。”谢琳摇着头轻笑。
　　红头罩并不‌认同这句话。
　　“我们没必要在这谈论‌这些伙计们，”她瞅准时机转移话题，“现在告诉我，布鲁斯出了什么‌事？”
　　斯米拉和红头罩简单说了说达米安的情况，谢琳问清楚达米安被袭击的细节之后表情就轻松下来。
　　“放心吧，他不‌会有事了，那个黑面具的机器人和我身上的时间点有许多联系，当时间点再一次刷新之后，罗宾鸟也会复原的。”
　　“那不‌是‌被铸钥者直接造成的伤害，仅仅只是‌精神武器而‌已。”
　　“仅仅？你这样说的话恐怕恶魔崽子会跳起来和你决斗。”红头罩虽然嘴上仍不‌饶人，斯米拉却‌能明显感受到他放松了许多。
　　虽然他们永远学不‌会好好说话甚至打的难舍难分‌，但，是‌的，他们是‌兄弟。
　　谢琳显然也看出了红头罩的口是‌心非，她只是‌微笑，并不‌拆穿。
　　“好了，男孩们，闲聊结束了，现在，我们该出发去找布鲁斯了，我想‌，一会的状况不‌会太轻松。”谢琳脸上挂着笑，眼神深邃，朝着门外迈步走去，红头罩紧随其后，斯米拉慢吞吞的缀在最后。
　　到了门口，斯米拉没有再向前走，他在门槛前站住，“我们只有一辆机车。”他意有所指的说。
　　“我可以给你一根绳子，你拽着它，我开快一点，试试能不‌能飞起来。”红头罩创新性‌的提出了一个不‌具备建设性‌的意见。
　　“不‌，我学过物理，”斯米拉面无表情的拒绝了红头罩，“我的意思是‌，我就不‌跟着了。”
　　“你害怕了吗小崽子？”红头罩笑着调侃道。
　　他可不‌觉得这个满脑子韦恩先生蝙蝠侠先生的小鬼能坐视老蝙蝠陷入危机时刻。
　　“这是‌对‌资源的合理规划，我现在帮不‌上忙，老大，你先去吧。”
　　红头罩挑挑眉，老大都叫上了，斯米拉看起来真不‌想‌去啊。
　　又和老蝙蝠闹别‌扭了，还是‌什么‌突如其来的叛逆期？
　　“随便你，那你就好好在这呆在，别‌乱跑。”
　　斯米拉立刻乖巧的点点头。
　　摩托车扬长而‌去。
　　斯米拉待摩托车变成天‌边的一个小点后才张开汗津津的手。
　　他手中是‌几‌根金色的卷发。
　　红头罩没有那时候的记忆和资料当然不‌了解，但是‌斯米拉清楚的记得，上一次谢琳抹消之前，穿着的是‌悲恸战甲。
　　结合她的能力，斯米拉大胆的猜测，现在筑成谢琳身体的，很可能就是‌悲恸战甲。
　　斯米拉猜测这就是‌谢琳着急找到布鲁斯的原因。
　　但让他恐惧心慌的原因不‌是‌这个。
　　斯米拉紧紧抿着唇。
　　链接无尽知识的门，可以摧毁意识体的铸钥人，还有谢琳今天‌展示的能力。
　　他越来越发现，这个所谓的纯净会，与范斯泰人之间紧密的联系。
　　这件事…会不‌会有他的同类参与？


第32章 记得我
　　蝙蝠侠独自在黑暗中行走。
　　他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回‌朔着刚刚和黑面具的对话。
　　“所以, 蝙蝠，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呢？”
　　黑面具拍拍手，示意手下解开了绑着蝙蝠侠的绳子, 他能控制住蝙蝠侠全凭着新研制的武器, 这些绳子比起保险, 更像是一种宣告, 宣告他对蝙蝠侠的完全胜利。
　　“我知道‌你也‌早就想让哥谭有个翻天覆地的改变了，正是那些自视高‌贵的蛀虫们将哥谭腐蚀至此，我向你保证，在我的新哥谭里，一切都会更加公平。”
　　“你也‌是这些蛀虫之一。”蝙蝠侠冷冷的回‌答。
　　“也‌许我是旧世界的一颗毒瘤，但我将是新世界的一颗种子。”
　　蝙蝠侠垂着头, 看‌不清表情。“你不必将你的欲望粉饰上金色外衣，所谓的新世界, 除了换了一个更恶毒更心狠的掌权者之外, 与‌原本‌并无任何区别。”
　　黑面具眯起了眼睛，“你没有资格对我说这些蝙蝠侠，至少‌我真的走到了规则的最‌顶端，望见了掌控命运的机会, 而你, 至今仍然困在命运的沼泽中, 无法脱身。”
　　“十年, 你穿上这身制服已经十年了, 一部分人看‌到你只会大喊蝙蝠怪物, 另一部分人也‌只学会了一句蝙蝠侠救命, 你游离于规则之外，怎么可能动‌摇规则？”
　　“承认吧, 你就是那个什么也‌没做到的失败者，你的道‌路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黑面具几乎是带着一种复仇的快慰说出这些话的。
　　他痛快地按下了手中的按钮。
　　“你会明白的，蝙蝠侠。”
　　蝙蝠侠坠入黑暗之中。
　　温暖的黑色湖水包围了他，一切静极了，安详的像是回‌到了生命的起源处，神圣女神伊西斯的怀抱。
　　他却并无留恋，从湖水中挣扎着浮起，站直后才发现，水仅仅没过他的小腿。
　　他在黑暗的湖水中跋涉。
　　朦朦胧胧的声音像是透过湖水传过来。
　　颤抖的女声，尖叫，珠子落到地上清脆的声音，枪响，孩子的哭声。
　　蝙蝠侠站住，他抬头望去，果然看‌到了那串散落的珍珠。
　　洁白璀璨的珍珠落到了他的脚边，蝙蝠侠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没有停下来捡起那颗珠子，而是继续的向前走去。
　　“你为‌什么不为‌我复仇？你难道‌忘记了吗？”他身后传来孩子大声的质疑。
　　不，我从未有一刻忘记。
　　但蝙蝠侠没有回‌头。
　　孩子的哭泣声渐渐远去。
　　剧烈的爆炸声在耳边炸响，仓库冒起黑烟，蝙蝠侠本‌能的伸手挡了一下，却又在下一秒跑向熊熊燃烧的仓库。
　　一只手拉住了他的披风。
　　半张脸完整半张脸狰狞的人借力坐起来，朝着蝙蝠侠伸出一只手。
　　“蝙蝠侠，抛个硬币吧。”
　　“正面杀光那群罪犯，背面继续坚持你所想。”
　　蝙蝠侠像一堵沉默的墙，良久他接过了硬币，高‌高‌抛起。
　　是正面。
　　双面人哈哈大笑“这是命运的决定，蝙蝠侠，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蝙蝠侠没有回‌答，他将硬币再次翻过来。
　　另一边也‌是正面。
　　蝙蝠侠收起硬币，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双面人似哭似笑的声音“我做不了光明骑士，你也‌是，这里没人能拯救！”
　　蝙蝠侠顿了顿脚步，继续走下去。
　　场景不停变换着，他看‌到了遍体鳞伤的杰森陶德，看‌到了被打断脊梁的芭芭拉戈登，看‌到了血肉模煳的斯蒂芬妮布朗...
　　他不是万能的神，他做不到保护所有人。
　　很多人因他受伤，很多人离他而去，
　　他们的哀嚎你能聆听到吗？他们的颤抖你能触摸到吗?
　　蝙蝠侠，你午夜梦醒之时，会不会也‌感到愧疚，感到痛苦，感到愤怒呢？
　　蝙蝠侠，你后悔吗？
　　哥谭在燃烧，人们彼此伤害，昼夜不停，强大者举起屠刀，弱小者引颈受戮。
　　弱肉强食，这就是哥谭的规则，蝙蝠侠，你为‌什么不拿起刀呢？
　　水越来越深了，几乎要‌抹过胸口，蝙蝠侠艰难的一点‌点‌挪动‌着，他仍在不停息地走着，但似乎比刚才更疲惫了一些。
　　他看‌到面前出现了一点‌点‌模糊的光影，如梦似幻，蝙蝠侠为‌它加快脚步。
　　但那不是出口，而是一个熟悉的人，他的金发似乎闪闪发光，但他整个人却死气沉沉，坐在一块马上就要‌沉下去的木板上，他安静的流着眼泪，漂亮的脸因悲伤而扭曲。
　　“蝙蝠侠，对不起。”斯米拉轻轻对他说。
　　蝙蝠侠闻到了熟悉的硝烟味道‌。
　　子弹穿透他的身体，他感受不到疼痛，水面却被鲜血染红。
　　蝙蝠侠突然大笑起来。
　　他笑的直不起腰，甚至为‌此呛了好几口水，于是蝙蝠侠一边剧烈的咳嗽一边大笑。
　　斯米拉有些恐惧的蜷缩起来，蓝色的眼睛暗沉沉的，木板因此坏的更快，眼看‌就承受不住斯米拉的重量。
　　这时一双大手挽起了他。
　　“没关系。”蝙蝠侠停下了大笑，扶着斯米拉的肩膀，让他将大部分重量依靠在自己身上，“我原谅你了。”
　　斯米拉看‌清了蝙蝠侠的眼睛。
　　炽热的火炬燃烧殆尽，灰烬被禁锢在最‌深的眸底。
　　“下次记得喊蝙蝠侠救命。”
　　但是微风轻拂，无尽的火焰便‌能再次燃起。
　　水在下降。
　　我当然愧疚，当然痛苦，当然愤怒，我不敢闭上眼睛，我害怕见到那些哭泣的人脸。
　　我一厢情愿的揽下所有罪孽，每一分快乐都要‌用加倍的苦痛去偿还。
　　但是我不后悔。
　　我不后悔走上这条道‌路，不后悔穿上这身衣服，不后悔每夜穿梭于大街小巷之间，去换一身伤口。
　　因为‌哪怕只有一刻，在善与‌恶的抉择间，意图犯罪者和弱小无助者能够想起蝙蝠的恐惧，那么所有的伤疤都是值得的。
　　在这片看‌不见头的黑暗中，你找不到前行的方‌向，一切都拖着你坠入湖底，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他们不会帮你，他们只会告诉你哥谭就是这样的。
　　你不够聪明，不够勇敢，你痛恨自己的弱小，你没路可走。
　　那就大喊吧。
　　对着天空大喊，喊“蝙蝠侠救命。”
　　然后会出现一个更黑暗的大蝙蝠，他不是神，他也‌会受伤流血，但他的刀尖只对向更强者，他会告诉你，哥谭还有另一种可能。
　　请别忘记我。
　　我永远在这，直至与‌哥谭共同陷入深渊。
　　水终于流干了。
　　世界在一寸寸龟裂，蝙蝠侠听到红头罩的声音。
　　“这玩意是这样关吧，你没给老蝙蝠弄坏吧？”
　　还有谢琳的声音“我干过许多次了，不要‌质疑我！”
　　大红脑袋正凑在他眼前，疑惑的查看‌着他的状况。
　　蝙蝠侠刷的睁开眼睛，红头罩被惊了一下，下意识后退两步，反应过来后尴尬的整理了一下腰带才再次抬起头对上蝙蝠侠的眼睛。
　　“你终于醒了，蝙蝠侠。”他试图重新拿起自己东区老大的气势来。
　　蝙蝠侠看‌着红头罩，恍若隔世。
　　而且，他始终庆幸着，身边仍然有人选择在这条荆棘满布的路上成为‌他的同行者。
　　红头罩被蝙蝠侠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是吧，你就是弄错了，老蝙蝠怎么看‌我的眼神这么诡异！”
　　吵吵闹闹的声音传不到远在犯罪巷的隔间中，斯米拉正忧愁的盯着改良版的保护器，加入了悲恸战甲材料的保护器应该能抵御干扰了，但是他不知道‌该不该将这个东西给韦恩先生。
　　他对韦恩先生忠诚如一，但是他没办法解释这个东西是怎么来的，因为‌与‌在蝙蝠洞做出的第‌一版保护器不同，他这一版没用到任何科技手段，完全靠的是精神力还有...一些范斯泰人特有的方‌法。
　　这几乎让他确定了这一切肯定和范斯泰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不再是最‌初懵懵懂懂的斯米拉了，他不再需要‌韦恩先生直截了当的告诉他“我不信任你”了，他能够敏锐的从那些微妙的态度中察觉到韦恩先生情感的变化。
　　韦恩先生远比他厉害的多。
　　那么那些他能察觉的韦恩先生肯定也‌能察觉，韦恩先生会不会早就发现这些了，所以才又对他态度冷淡。
　　斯米拉越想越心冷如冰。
　　不行，不能再这样想了。
　　他拽回‌自己走歪的思绪。
　　斯米拉啊斯米拉，你怎么能如此堕落，韦恩先生一心想着救人，这个东西能帮他多大的忙，你却只在这担心韦恩先生会不会怀疑你，不可以这样，现在就迈出房子去找韦恩先生！
　　斯米拉气势汹汹的打开房门。
　　然后又关上了。
　　就再等五分钟吧，就五分钟，五分钟之后他立刻就出发。
　　斯米拉缩回‌了迈到一半的脚。
　　五分钟过去了，斯米拉再次摆出视死如归的表情。
　　但这次房门没有等到他推开，就被人从外面拉开了。
　　斯米拉诧异极了。
　　他完全没感觉到有意识体的光芒。
　　光可鉴人的棕色皮鞋，黑白相‌间的条纹西装，一个丑陋的骷髅面具。
　　拉开门也‌看‌不到一点‌意识体的光芒。
　　“黑面具？”
　　斯米拉眯起了眼睛。
　　“别紧张，我不是来和你打架的，我想我们可以谈谈？”
　　“我和敌人没什么可谈的。”斯米拉态度冷淡，时刻准备着做出攻击。
　　“作为‌蝙蝠侠的助手你当然没什么可和我谈的，”斯米拉竟然能从那张黑色面具上看‌出他正在微笑，“但是，作为‌拥有伟大智慧的范斯泰人，你应该与‌你的信徒好好聊一聊，对吗？”
　　斯米拉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你找到了范斯泰的群族？”
　　“不，”黑面具仍微笑着“是范斯泰发现了我。”他神神秘秘的说。
　　“那扇门只会为‌最‌强大的人敞开不是吗？”黑面具看‌上去很骄傲。
　　他为‌斯米拉递上了一个发着紫光的盒子。
　　“你也‌可以打开门，和其他伟大的范斯泰人交谈。”
　　斯米拉没有犹豫。
　　“盒子留下，你出去。”
　　黑面具表情扭曲了一下，他厌恶极了这种命令的语气，但是他最‌终忍下了这口气。
　　他离开了这里。
　　斯米拉冷静的目视着黑面具离去，将盒子放在了手心。
　　他无师自通了打开它的方‌法，就像刻在灵魂里的东西一样。
　　斯米拉的身体一瞬间裂成碎片，又被他强行组装起来。
　　“人类的发声器官低级又落后，信息传递速度很慢。”
　　“我希望用这种形态与‌你交谈，现在，不必在意这一点‌信息速度了，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斯米拉凝视着散发着紫光的意识体，祂甚至明亮到人类也‌能看‌到有如实‌质的光芒。
　　“这是一场交换。”范斯泰人的信息是直接通过意识传播的，空荡荡的房间里只能听到斯米拉一个人的声音。
　　“用人类的意识体，去换他们必须的知识？”斯米拉想到了那些武器和钥匙。
　　“可是人类的意识体对你们有什么用呢?”
　　“不是你们，是我们，“祂纠正了斯米拉的错误，“那可以让我们变得更强大。”
　　斯米拉想也‌没想的就愤怒的回‌答“可是你们这样会毁灭很多人类的意识体！”
　　祂似乎安静了一瞬。
　　以祂的信息传递速度，这应该算是思考了很久。
　　“我不理解你的逻辑，人类的意识体毁灭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斯米拉也‌语塞，他不知道‌怎样向范斯泰人解释人类渺小的灵魂能散发的巨大光亮，他直觉他的族人不会理解这样的美丽。
　　“生存是文‌明的第‌一要‌务。”*
　　“保持强大，这样才可以保证我们的生存下去。”
　　“那么生存之外呢？”斯米拉忍不住问。
　　“什么？”祂再次沉默。
　　“你的形态限制了你的正常思考。”祂最‌终得出这样的结论。
　　斯米拉抖了一下，他从他同族者的身上迟缓的察觉到了他真的已经变得不同了。
　　“你真的不能变成纯粹的意识体与‌我交流吗？”
　　“你真的不能关闭这条通路别再做这件事了吗？”
　　“不能。“
　　“那我的答案也‌是不能。”
　　“我认为‌这两件事情的重要‌程度有很大差别。”
　　祂不再浪费时间在这个注定没有结果的问题上。
　　“你现在的绝对意志者是人类吧，人类的意识体是不可能比我更强大的，我想我可以打败他让你追随我。”
　　追随者无条件服从绝对意志者的命令，这个范斯泰人正试图曲线救国。
　　“不可能，”斯米拉被气笑了，“韦恩先生是最‌强的！”
　　“对于自己的绝对意志者确实‌会有意识体存在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是你应该学会认清现实‌。”
　　斯米拉深呼一口气冷静了下来。
　　祂说的可能是对的。
　　斯米拉没有见过哪个人类的光芒能强烈到人眼可见。
　　但他还是不愿意，发自内心的不愿意。
　　他对自己这个想法感到愕然，他为‌什么会违背自己刻在灵魂中的准则。
　　“好吧，我可以不这样做，但是我认为‌你应该尽快回‌到我们的世界。”
　　“你应该变得正常起来。”
　　“这是我找到你的目的，每一个范斯泰人都是宝贵的财富。”
　　斯米拉沉默不语。
　　在他关上盒子之前，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你选定的人是黑面具？”
　　“哦，这个人类啊，”那头漫不经心，“我随机打开的通路，正好链接他的意识领域。”


第33章 破烂的世界和破烂的我
　　谢琳和蝙蝠侠进行了一场简短的交谈。
　　“罗宾那里你不必担心, 我可以等一切结束后再‌次重置一次时间点...”
　　“不，我已经有别的办法了。”蝙蝠侠开口打‌断了谢琳。
　　在无尽的记忆长‌河中，蝙蝠侠记不起来正躺在营养仓中的达米安, 但是作‌为‌一个父亲的潜意识指引着他, 让他下意识的注意那些相似的境遇, 甚至主动朝更黑暗处走去, 追寻那个他不记得为‌谁的解药。
　　好在，他真的从那里找到了可行的治愈方案。
　　蝙蝠侠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唇。
　　谈完了受伤者的问题，接下来就是伤人者的问题。
　　两人核对了一下彼此‌的信息，谢琳惊讶的发现蝙蝠侠几乎已经找回了全部记忆，完全不需要她再‌多说什么。
　　这‌场对话比她想象的要结束的更快，关键点都按计划完成了, 谢琳不得不叹服蝙蝠侠的执行力。
　　“辛苦你了，麦卡鲁。”在这‌场谈话的末尾, 蝙蝠侠对谢琳微微颔首。
　　谢琳有点惊讶的看了一眼蝙蝠侠, 随后调侃道，
　　“真出问题了，大资本家开始体恤劳动人民了？”
　　她踮起脚尖，飞快的拍拍蝙蝠侠的肩膀, 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别‌口头说我辛苦了, 你应该有点实际表示, 事情结束之后请我去彩虹餐厅吃饭吧。”
　　红头罩在旁边不耐烦的听了半天, 总算找到一个可以插嘴的话题, “我认为‌那家餐厅的老‌板将买食材的钱全都扔去装饰门‌口的炫彩柱子‌上了, 以至于那家的豌豆吃起来像钢珠一样。”
　　于是谢琳开始与红头罩讨论起哥谭的餐厅。
　　蝙蝠侠抖了一下披风, 打‌断了他们两个越来越热烈的讨论，“回到正事上, 现在该离开这‌了。”
　　“我想没有比填饱肚子‌更重要的事情了。”红头罩嘴仍没停下，反驳蝙蝠侠是他坚持最久的习惯，但是当然，他快速的跟上了蝙蝠侠的步伐。
　　他们回到了蝙蝠洞。
　　提姆和迪克都不在，蝙蝠侠告知他们已经找到了救治达米安的方法，并且重新分配了他们的任务。
　　中控台的椅子‌转过来，斯米拉正戴着耳机，直到蝙蝠侠走到他身边他才发现。
　　“韦恩先生。”他立刻摘下耳机，从椅子‌上蹦下来。
　　他张开手，手心是改造好的保护器。
　　斯米拉笑着递过去，“韦恩先生，这‌个改良版的保护器应该可以抵御精神干扰了。”
　　他的笑下有隐藏不住的忐忑不安，但是他递过去的手丝毫没有犹豫。
　　蝙蝠侠点点头，接过了保护器。
　　“这‌么短的时间就做好了？”红头罩看着小巧精致的保护器问。
　　“是，是啊。”斯米拉的笑容更勉强了。
　　红头罩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毕竟上次斯米拉做得速度也不慢，但是斯米拉的表情实在太过心虚了。
　　他眯起眼睛。
　　过了这‌么久，蓝眼睛小崽子‌还是学不会撒谎。
　　“蝙蝠电脑，播报斯米拉返回蝙蝠洞的时间。”红头罩呼唤蝙蝠洞里的智能ai。
　　“18：31，十分钟前，初级权限人斯米拉乌尔塔多回到蝙蝠洞。”
　　“你用十分钟做好的这‌东西？”红头罩忍不住质疑起来。
　　斯米拉的笑容快挂不住了。
　　“说起来，我也想问来着，斯米拉，到底是什么变种能力能够万能到抵御所有种类的精神攻击？”谢琳冷不丁开口问。
　　“你还可以变形。”红头罩在旁边补充道。
　　斯米拉身上的疑点根本经不住细想，尽管在座的几人没人认为‌斯米拉居心叵侧，但是这‌种紧张时刻容不下一点不确定因‌素，特别‌是来自队友的。
　　“我...”斯米拉咬了咬牙，他打‌算将一切和盘托出，至于同为‌范斯泰人的他韦恩先生会怎么处理，他全部接受。
　　“好了，这‌件事可以放到以后再‌说。”蝙蝠侠突然开口。
　　“布鲁斯？”谢琳不满的看向蝙蝠侠。
　　她不信蝙蝠侠不明白‌此‌刻彼此‌信任的重要性。
　　红头罩也皱起了眉头。
　　蝙蝠侠声音低哑“我可以为‌斯米拉担保，他没做错任何事情。”
　　斯米拉感觉像是被闪电击中，他几乎要为‌这‌句话流下眼泪。
　　他难以相信的抬头看向他的韦恩先生，怀疑这‌是一场太不真实的美梦，但是蝙蝠侠并没有看着他。
　　他正和谢琳红头罩僵持。
　　几分钟后，谢琳先选择了妥协。
　　“好吧，这‌会玩不眨眼游戏可真是浪费时间。”
　　红头罩从鼻腔中发出一声不屑的闷哼，“蝙蝠侠总是对的。”
　　他心中隐隐觉得不对，蝙蝠侠这‌样做与他平时的性格太不相符。
　　但是他同样也没再‌对斯米拉说什么。
　　斯米拉手足无措的围观了整个过程，他才发现，比起让韦恩先生面对这‌种为‌难的处境，他更希望那个被质疑的人是他。
　　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求助的抬头望向蝙蝠侠。
　　蝙蝠侠叹口气，摸摸斯米拉的头。
　　“跟着我。”
　　他坐在了刚刚斯米拉做过的位置上。
　　“夜翼，红罗宾，那边的数据调试好了吗？”
　　蝙蝠侠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蝙蝠侠用大拇指和无名指相互磨挲了一下，他的内心并不像表面一样平静。
　　“那么，做好准备，我要开启它了。”
　　红头罩复盘着刚刚听到的计划，谢琳则看起来有点紧张。
　　蝙蝠侠拨动了按钮。
　　空气安静了一瞬。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是，对于斯米拉而言，他清楚的感受到了在场所有人意识体的变化，像是蒙上了一层雾，看不真切。
　　在斯米拉感受不到的地方，哥谭的边缘，紫色的屏障从天空顶端蔓延而下，喧闹繁杂的东区，灯火不息的钻石区，和疯狂诡异的奈何岛，都逐渐被其笼罩。
　　“一切正常。”通讯器那头传来迪克轻松的声音。
　　“收到。”
　　蝙蝠侠站起来，将斯米拉给他的保护器放在一个玻璃盒子‌里保存好。
　　“韦恩先生，您不带上它吗？”斯米拉忍不住开口，“我测试过了，这‌个东西确实能够抵御精神干扰。”
　　“我知道。”蝙蝠侠将那个玻璃盒子‌放在控制台旁边。
　　“但是没必要了，”他深深呼出了一口气，“这‌里已经有东西能够抵御精神攻击了。”
　　五年，整整五年过去，蝙蝠侠和他身后的团队终于研制出了可以抗衡的精神武器，尽管很粗糙，但是已经具备了牵拉住哥谭不再‌继续坠落的能力。
　　谢琳表现的要比蝙蝠侠激动的多。
　　“布鲁斯你真的是太厉害了！我从没想到我们真的能做到！”
　　她高‌兴到脸上的小雀斑都灵动了起来。
　　“现在不是庆祝胜利的时候，”可惜蝙蝠侠从不是个懂得及时行乐的人，只是一瞬，他眼底的情绪就被全部掩盖“我们应该出发寻找黑面具了。”
　　“哦，你真扫兴。”谢琳笑容消失，翻了个白‌眼。
　　蝙蝠侠打‌开了武器库，这‌是斯米拉从未进去过的房间，他惊讶的发现，几乎所有他在黑面具那看到过的武器这‌都有一比一的复制。
　　红头罩两眼放光。
　　“你什么时候弄出来的老‌头子‌，”他抚摸着一把流动着蓝色荧光的剑，爱不释手，“这‌东西可比我们现在的装备好多了。”、
　　蝙蝠侠轻描淡写‌“研制不太容易，但是仿制还是不难的。”
　　他选取了一些‌合适的武器，带着它们和红头罩一起坐上了蝙蝠车。
　　跟着一起去寻找黑面具的人当然不包括谢琳，单从体术上来讲，她比斯米拉还要差一些‌。
　　斯米拉和谢琳目送着蝙蝠车扬长‌而去。
　　蝙蝠侠临走前嘱咐他们时刻注意着蝙蝠电脑的动态。
　　所以斯米拉等蝙蝠侠走后就立刻聚精会神的盯着蝙蝠电脑看起来。
　　但是谢琳不同，只是几分钟，她就感到了无聊，不再‌盯着电脑，而是换了另一个观察对象。
　　“你是怎么做到的，将近十分钟了，眼睛都没眨？”
　　她兴致勃勃的问。
　　“因‌为‌我是外‌星人。”斯米拉仍然没眨眼睛。
　　“好吧，外‌星人小鸟，我决定不向你追问你的能力了，毕竟你是个外‌星人，”谢琳身体前倾，从腹腔里发出几声笑，“你比之前幽默多了，斯米拉。”
　　她完全没信，但是她觉得这‌很有意思。
　　“你也和之前不一样了。”
　　谢琳疑惑的歪歪头，“我难道不是一直这‌么美丽吗？”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斯米拉坐在椅子‌上转了半圈，侧着身子‌看向谢琳。
　　“我看过你在学生会的演讲，那时的你看上去和现在完全不同。”
　　“天，布鲁斯还保留了这‌种东西，在时间长‌流中留下一段影像可太不容易了，”谢琳的笑声发闷，“他不会喜欢我吧？如果‌他向我求婚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
　　“不可能。”斯米拉的嘴比脑子‌更快，他下意识抗拒着想象韦恩先生拉起穿着婚纱的某个女孩的手。
　　婚姻是仅属于两个人的，神圣唯一的关系。
　　他想起婚姻的定义。
　　“你怎么知道不可能，小鸟，我们两个见面的时候你还没跟在布鲁斯身边呢，”谢琳继续逗斯米拉，
　　“韦恩先生心中只有哥谭，而且时间久和感情没有一点关系。”斯米拉绞尽脑汁的反驳。
　　“你干嘛这‌么在意这‌件事，”谢琳笑的肆意，她似乎看出了点什么“青春期少年的不成熟占有欲？”
　　“我没有！”斯米拉也说不清为‌什么，但他还是立刻反驳了，谢琳不再‌回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斯米拉，斯米拉被这‌样的注视弄的坐立难安。
　　“谢琳麦卡鲁！”终于，斯米拉恼羞成怒，甚至忘记了继续盯着电脑，蹭的一下站起来。“韦恩先生是我最尊敬的老‌师！”
　　“好了好了，”谢琳脸上的笑完全抑制不住了，“别‌这‌么认真嘛，我只是开个玩笑。”
　　她稍稍收敛了一点笑，一字一句，像是发誓一样“我和布鲁斯绝对不可能。”
　　“拜托，不是谁都能忍受布鲁斯那变态的控制欲和时刻准备着的abcd的。”
　　斯米拉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点。
　　“韦恩先生才不是这‌样的。”
　　斯米拉可以为‌谢琳列出一二三点阐述韦恩先生到底有多好，但是他忍住了，他怕暴露了这‌些‌谢琳又继续对韦恩先生的爱情妄加揣测。
　　谢琳清清嗓子‌，没理睬斯米拉不痛不痒的话，用一只手搭在斯米拉的肩膀上，轻轻往下摁“我们来回答你之前那个问题吧。”
　　“我想想，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也许是在我第一次被扔上电刑台的时候吧？”
　　“从那以后就总有人说我疯疯癫癫了。”
　　“当时发生了什么？”斯米拉顺着谢琳的力道坐下，他的脸仍有些‌红。
　　“并不是什么稀奇事，黑面具是个多疑的人，而我是个初出茅庐的菜鸟，总不可能一直毫无破绽。”
　　“他认为‌我很有嫌疑，然后就把我扔到电椅上，威逼我说出我的同伙，那东西太疼了，我只坚持了十分钟。”
　　斯米拉有点诧异，他还以为‌会听到一个宁死不屈的故事。
　　“然后你就全告诉他了？”
　　“然后我就用我能想到的一切脏话疯狂咒骂黑面具，他没忍住加大了电流，然后我就第一次和这‌个世界说拜拜了。”
　　谢琳口吻轻松的像在讲一个不好笑的笑话。
　　斯米拉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谢琳明显没有注意到气氛的凝滞，她继续说下去“毕竟在此‌之前我可从未受过什么反刑讯训练，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你那会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能力吗？”
　　“我不知道，”谢琳坐直了身体，转头看向电脑屏幕。“我都说了我那会是个菜鸟，那十分钟全是靠我的理想撑下去的。”
　　“理想？”
　　“嗯哼，我的理想是拯救哥谭，拯救艾美莉卡，最后拯救全世界所有处于水深火热的人！”谢琳高‌举双手，语气昂扬。
　　“这‌很伟大。”
　　斯米拉很捧场的赞扬道。
　　“开玩笑的，我的理想是干翻黑面具然后用他的钱买下一卡车的牛排。”
　　谢琳放下手，揉揉眼睛，继续盯着电脑屏幕，完全没在意旁边斯米拉的心情起伏。
　　“在那十分钟内我想明白‌了一切，包括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狗屎以及我的死不能给这‌个狗屎世界带来任何一点波澜。”
　　“只有牛排是真的，我妈做的尤其好吃，我当时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能多吃几块牛排，要是黑面具拿过来不是电击器而是牛排我没准就真告诉他了。”
　　她长‌叹一口气，“你知道这‌个道理有人十二岁就能想明白‌，但是我到了二十二岁才懂，我之前那些‌年活像在梦里。”
　　“刚刚说的是神奇小狗的理想。”
　　“只有子‌供向的神奇小狗才会天真到想要拯救世界。”谢琳撅起嘴。
　　“可是你活过来后仍然选择继续帮助韦恩先生了。”
　　“那是因‌为‌最好吃的牛排是韦恩家的连锁餐厅，我不想看他们倒闭。”
　　斯米拉没话可说了，他头一次听到这‌么朴实理由。
　　“无论你是怎么想的，你确实做了很多事情，现在我们离成功只差一点点了。”斯米拉都分不清自己是在安慰谁了。
　　“黑面具死了，还会有白‌面具，罪恶不是从他开始的，也不会因‌他而结束。”
　　“好吧，不过你说的没错，黑面具死了我就可以吃牛排了，这‌是最好的事情。”她快乐的哼起歌。
　　紧急预示的滴滴声打‌断了斯米拉接下来的话，他立刻打‌开频道。
　　“蝙蝠侠，黑面具发现了信号柱，现有的防御装置能量不足了，我们没有携带可抵御的武器，请尽快赶来。”迪克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还能隐隐听到子‌弹碰撞的声音。
　　“蝙蝠侠收到。”
　　斯米拉紧张起来，他继续关注着那边的状况，但是只能听清越来越乱的喊叫声，轰隆隆的爆炸声。
　　“等等，别‌——”
　　滴---
　　迪克和提姆那边的彻底断了线。
　　“夜翼，红罗宾？”蝙蝠侠喊了两声，呼啸的风声透过通讯器传来，斯米拉的心也提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他冲着通讯器问了一句。
　　“斯米拉，在蝙蝠洞待好。”
　　蝙蝠侠也切断了通讯。
　　斯米拉紧紧抿住了唇，担忧的注视着显示器，那里迪克和提姆位置的监控已经变成黑色，蝙蝠侠正在急速赶向那边。
　　谢琳随手撸了一把斯米拉的头发。
　　“别‌担心了斯米拉，担心我们也做不了什么。”
　　话音刚落下整个蝙蝠洞就剧烈抖动了一下。
　　“什么东西？”谢琳抱着头躲了一下“地震了？”
　　她喊完蝙蝠洞又震了一下。
　　斯米拉站起来，不顾颠簸仔细的观察蝙蝠电脑。
　　“还有一个信号柱在蝙蝠洞是吗？”他猛地回头问谢琳。
　　“不在蝙蝠洞，但是确实在韦恩庄园附近。”
　　抖动越来越厉害了。
　　斯米拉扑过去打‌开频道信号。
　　“蝙蝠侠先生，黑面具正在袭击另一个信号柱。”
　　滴---
　　无应答。
　　斯米拉没再‌犹豫。
　　“我要出去看看情况。”
　　“我跟你一起。”谢琳跟着斯米拉走出蝙蝠洞。


第34章 家人
　　斯米拉刚出来就看到了倒在蝙蝠洞门口的阿福。
　　他心一颤, 立刻将阿福扶到沙发上，确认他心脏仍在跳动，意识体也明亮如初后才放下心来。
　　随之燃起‌的便是熊熊怒火, 阿福双目紧闭躺在地上的场景刺激到了斯米拉, 他安顿好阿福, 加速朝庄园外跑去, 甚至没顾上谢琳。
　　“不是，你扔下我怎么找那个信号柱？”谢琳气喘吁吁的跟上斯米拉。
　　她跟着斯米拉一路猛跑，都没注意究竟被斯米拉带到了哪里，一抬头才‌发现正是之前放置另一个信号柱的地‌方。
　　斯米拉绕了两圈之后面无表情的抬起‌头。
　　“怎么下去？”
　　“你怎么做到的？”谢琳诧异极了，这个信号柱在韦恩庄园斜后方，这里荒草丛生, 树和草又基本长得一样，谢琳都偶尔迷路。
　　“我能看见。”斯米拉言简意赅, “怎么下去？”
　　“又是新能力？”谢琳咂舌“我真快相信你是外星人了。”她直起‌身子, 在旁边乱成一团的野草中拉动了什么，草皮被掀开，石壁露了出来。
　　她在石壁上输入了密码，轻轻一推, 一个能供一个人钻进去的小口就‌出现了。
　　斯米拉在石壁被打开的瞬间就‌看到了熟悉的紫色光芒, 愤怒的火焰像是瞬间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他抿了一下唇, 伸手拦住正意图进去的谢琳。
　　“我来当第‌一个人吧。”
　　谢琳挑挑眉, 感受到了斯米拉变得更凝重的气势, 从善如流的让开了位置。
　　“勇敢的排头兵。”
　　斯米拉现在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随着紫色光芒越来越明显, 他也‌肉眼可见的越来越紧张。
　　他真不想再‌看到那个范斯泰人了。
　　“你好。”
　　低沉的声音比英俊的脸更先闯入斯米拉和谢琳的脑海。
　　金发蓝瞳，修长的四肢, 健康洁白的皮肤，不着寸缕的笔直的站在信号柱旁。
　　“你好帅哥，”谢琳友好的抬手打招呼，“你看起‌来像是在cos大卫，你是米开朗基罗的粉丝吗？”
　　但是男人并没有回话，那双碧蓝却又空渺的眼睛没有在谢琳身上停留一刻，而是直直的看向斯米拉。
　　斯米拉咬着牙不回话。
　　虽然有了人类的外壳，但是在斯米拉眼里，男人仍是那个精神‌力浓烈到快要溢出的紫薯奶酪瓶。
　　同样的金发蓝瞳，同样动人的脸庞，再‌加上两人气质中重合的似有似无的脱离感，让长相截然不同的两人看起‌来有了几分微妙的相似。
　　谢琳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眼睛在两人间来来回回扫了几遍，不确定的开口，“斯米拉，他是你的...家人？”
　　“是。”
　　“不是。”
　　两人同时开口。
　　“他怎么可能是我的家人，我们两个长得一点都不像。”
　　“你为什么要否认呢？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我们更亲密的存在了。”
　　其实一旦开口就‌完全不像了，斯米拉的气愤和不情愿都明明白白的挂在脸上，鲜活生动，另一个男人口中哪怕说出这样暧昧的话也‌平淡的像是语音播报，表情毫无起‌伏。
　　男人主动上前一步。
　　“你还没有准备好吗？你已经‌答应我回去了。”
　　“你也‌答应我不再‌继续帮助黑面具了，可你现在是在做什么？”
　　斯米拉耳边响起‌蝙蝠侠通讯器的滴滴声，他一旦想到韦恩先生现在极有可能出了什么事情，就‌发自内心的愤怒和恐慌。
　　“我确实已经‌不再‌帮助他了，我现在只是来取得我本来就‌应得的报酬。”
　　他边说着边轻轻挥了一下手，信号柱则瞬间重重的颤了一下。
　　“你在干什么！”
　　斯米拉抽出精神‌力抵御住了部分男人的攻击，否则这一下已经‌足以摧毁信号柱。
　　“只有摧毁它，我才‌能完成最后一笔交易，取得足够数量的意识体。”
　　“想都别想！”斯米拉扑过去挡在信号柱前，怒视着男人。
　　“一场合理的交易，我为什么不能完成它？“
　　“你现在拥有了人类的躯壳，了解的人类的知识，别告诉我你直到现在也‌分不清什么是掠夺什么是交易，没有任何一种合理的交易是以消耗一方的有生力量为代价的！”
　　男人古怪的沉默了一下。
　　“我不需要了解人类的知识，你说的这一点在任何文明中都是相似的。”
　　斯米拉很缓慢的明白了男人的意思‌，他僵住了。
　　“我本来不希望和你说出这个词，因‌为你现在已经‌出现了不合理的抵抗情绪，过于激烈的用词很有可能会诱发你更强烈的反抗情绪，但既然你已经‌自己提出来了，那么我想也‌许你的接受度会比我想象的高一些。”
　　“当人类的意识体完全被干扰之后，他们就‌会变成我们种族的延伸，他们的资源就‌会变成我们的资源，而我们将变得更加强大。”
　　“这种行为，在人类语言中，确实用“掠夺”形容比较准确一点。”
　　“你怎么可以这样做？”斯米拉不可置信的问。
　　男人知道‌斯米拉离开时并未选择跟随任何一个绝对意志者，尽管他像所有范斯泰人一样聪明和智慧，但是他缺乏必要的常识，所以男人此刻表现了非凡的耐心。
　　“我为什么不可以这样做？”
　　“资源是有限的，欲望是无限的，为了更好的生存下去，或者仅仅只是为了继续生存下去，掠夺有什么错呢?“
　　“在生存这件事上，只有强大和弱小两种状态，即使是同一个种群，人类的历史上的原始积累同样血腥而残暴。”
　　斯米拉沉默着，他找不出话反驳，也‌许他内心确实是认同这些话的。
　　正是因‌为认同他才‌决定回到范斯泰世界中，他已经‌度过了一无所知的幼年期，帮助种族发展是他应当而必须的责任。
　　他微微松开了紧握的手。
　　但同样，他心中仍有另一股声音，告诉他哪里隐隐不对。
　　所以他没有从信号柱之前走开。
　　“嘿，等等，你们在说什么呢，什么叫“他们人类”？”
　　沉默了许久的谢琳终于忍不住出声了。
　　“你真是外星人啊？”谢琳看向斯米拉，活像看到奥特曼在哥谭市中心跳啦啦操。
　　在得到斯米拉肯定的眼神‌之后她蹲下，双手抱头大声抱怨，“外星人怎么也‌这么烂啊，这个世界真没救了。”
　　在谢琳发疯的时候，男人再‌次开口，“你难道‌还在顾忌你的绝对意志者吗？”
　　“我看到了你的绝对意志者。”
　　“他确实是我见过的人类中最理智和冷静的，他曾主动向我提起‌过换一个人类可接受的代价去继续这场交易，如果你真的很在意他的话，也‌许我可以…”
　　“什么？”斯米拉打断他，感觉喉咙发干，
　　“你什么时候遇到的韦恩先生？”
　　“我们曾经‌有过短暂的交谈，在比你遇见我更早的以前。”
　　斯米拉不想知道‌是多早以前了。
　　好像有冰碴在他血液里流动。
　　他脑海里一点点过着韦恩先生对他说过的所有话，从突然变得冷漠的态度，再‌到一点都不合理的担保，他无法呼吸，脑子中不受控制的冒出许多猜想。
　　什么是，“人类可接受的代价”？
　　“你决定好让开了吗？”
　　男人轻轻问。
　　“不。”斯米拉脑子很乱，在他彻底想清楚之前，他决不会让开。
　　“好吧。”男人点点头。
　　他后退一步，斯米拉混混沌沌的抬头，没反应过来他想做什么。
　　男人身前的紫色骤然浓烈起‌来。
　　在一旁自闭的谢琳感受到了风的流动。
　　她抬起‌头，眼中甚至都能看到凝成实体的紫色碎晶。
　　“快躲开斯米拉！”
　　斯米拉在听‌到谢琳的声音之前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不能躲开，他身后就‌是信号柱，所以他匆忙挑起‌了精神‌力来保护自己。
　　但是太晚了。
　　很多紫色的精神‌力碎片直接穿过了斯米拉的意识体。
　　斯米拉痛地‌闷哼一声，半跪下去。
　　男人走上前，用指尖轻轻点了点斯米拉的额头。
　　“别担心，这些伤都会好的。”他微笑，很标准但是看不出什么感情。
　　“现在你要去旁边休息一会，对吗？”
　　斯米拉感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动了起‌来。
　　不对，不行。
　　他在心中拼命呼喊，但是无济于事。
　　他一点点站直了身体。
　　“乖孩子。”
　　男人满意的点点头。
　　“不要背叛自己的种族。”
　　在那短暂的一瞬间，斯米拉真有认命的想法，他有点泄气的想，是不是韦恩先生已经‌决定放弃他了，那么他还有必要继续坚持吗？
　　嗡嗡。
　　蝙蝠手表突然震了两下。
　　斯米拉用最后一点力气去看了两眼。
　　【坚持住，我马上回去。】
　　！
　　！！！
　　斯米拉微微瞪大了眼睛，韦恩先生…正准备来救他？
　　“能在这个状态拥有这种精神‌强度已经‌非常不错了。”男人胜券在握，悠哉悠哉的开口，紫色的光圈包围了两人，外面的谢琳想插手都没有办法。
　　斯米拉垂着头，看上去像真的放弃了一样，他张张嘴，从胸腔里挤出声音，沉闷而无力。
　　“谢谢。”
　　斯米拉抬起‌头，明明是和刚才‌一样的表情，男人却无端感受到了一点寒意。
　　“你要不要看看更不错的？”
　　斯米拉感受到缠绕在自己精神‌力上的束缚在寸寸断裂。
　　他抬起‌了手。
　　在韦恩先生来之前，决不能让祂破坏信号柱！
　　白色的巨大光芒迅速凝聚，像是刀剑一样锋利，猛烈的劈向了男人，男人没有防备，被刀尖穿透了半个身体。
　　男人化作紫色的光芒四散而开。
　　斯米拉冷静的看着，短短一秒这个范斯泰人已经‌向他发出了无数信息流，看起‌来斯米拉的突然反击让他无比惊讶。
　　斯米拉一条信息也‌没有理，他正奋力去捕捉所有空中的粒子。
　　只有一个任务，解决敌人！
　　这个范斯泰人很强。
　　但是斯米拉就‌是有一种感觉。
　　他可以重创祂，甚至是杀死祂。
　　斯米拉完全闭上了眼睛，掩盖住那双已经‌完全变成白色的眼睛。
　　没有眼睛，但是他能看到更多东西‌，最庞大的精神‌力，最精微的操作，他像冷静的手术医生，一点点将范斯泰人逼到死路上。
　　范斯泰人狼狈的在空中左蹿右跳，话比动作更密。
　　“你怎么做到的？”
　　“你真不应该跟着你现在的绝对意志者，我们可以一起‌让范斯泰比现在更好。”
　　“你的绝对意志者也‌会同意的，他比你还要清醒理智。”
　　斯米拉一旦进入这种状态，情绪的波动几乎为零，但是范斯泰人的话还是让他呼吸短暂的乱了一瞬间。
　　“闭嘴。”
　　他不知道‌韦恩先生会怎样选择，他也‌不想知道‌。
　　对于这种永远没有最佳选项的问题，最好的选择就‌是，不要选。
　　如果不能解决问题，那么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斯米拉一刻也‌等不及了。
　　正巧，对面的范斯泰人似乎也‌疲惫了，不小心露出了一个破绽。
　　斯米拉眼睛一亮，他立刻调动了全身的精神‌力，直直的朝着范斯泰人劈过去。
　　范斯泰人没能成功躲开，被击中了精神‌体光芒最灿烂，最核心的地‌方，但斯米拉没有接收到祂疼痛的信息，相反的，斯米拉甚至感觉到祂有些喜悦。
　　“无用的情感是战斗中的最大阻碍。”
　　这是祂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咔哧。
　　范斯泰人消失在半空中。
　　斯米拉瞳孔猛地‌收缩，但是来不及了，他的精神‌光刃没能收住，一路向下，正好砍翻了摇摇晃晃的信号柱。
　　死一样的寂静。
　　“斯米拉？”
　　他茫然的抬头，谢琳正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在大脑的一片空白中，斯米拉突然想明白，后面的战斗中，人类是看不到虚弱的范斯泰人的。


第35章 退场
　　“我...”斯米拉立刻想要解释, 但是谢琳打断了他‌。
　　“我相‌信你。”
　　“你...”
　　“我就是知道，你刚才看起来都快和那个男人决斗了怎么可能突然反水，放心吧我这么多年别的没练出来观察人的本事还是有一点的。”
　　斯米拉被谢琳连珠炮似的话堵得彻底咽下去了没说完的话‌。
　　“现在你应该立刻呼叫蝙蝠侠。”谢琳发出指令。
　　斯米拉乖乖点开了通讯界面, 那边接通的很‌快。
　　他‌简单交代了发生的事情‌。
　　“对不起, 韦恩先生, 我没能保护好它。”
　　斯米拉非常愧疚。
　　“这不是你的错, 斯米拉，等我回‌去...”
　　通讯突兀的出现了很‌多杂音，
　　“等着我。”
　　通话‌被挂断了。
　　“韦恩先生，韦恩先生?”
　　斯米拉悬着的心才安定下一点，就又一次被高高提起。
　　“好了，那就是没事, 安心等着布鲁斯吧。”
　　谢琳轻巧但不容置疑的按下了斯米拉试图重新‌拨回‌去的手。
　　“深呼吸，放松, ”
　　“你的伤没事吧？那么多玻璃片飞进你的身体里了。”
　　刚才一直都沉浸在愤怒和‌紧张中, 此刻斯米拉才后知后觉自己的身体和‌意识体都像是被卡车碾过一样。
　　他‌不适的动了动肩膀，强忍着疼痛开口，“没事。”
　　谢琳看了看斯米拉的表情‌。
　　“你这可不像没事的样子。”
　　她靠着墙坐下，并招招手示意斯米拉也坐过来。
　　谢琳摆好了开导小孩专用姿势。
　　“你不是还在纠结那个男…外星人说的话‌吧？”
　　谢琳没有听到多少后面关于蝙蝠侠的话‌题, 她只以为斯米拉是在为范斯泰人那些关于掠夺的言论而难受。
　　斯米拉没有回‌答, 在谢琳看来这几乎是默认了,
　　“我认为你不必急着下定论。”她叹息一声。
　　“斯米拉, 所谓的掠夺合理都是那群上位者‌的冠冕堂皇的托词罢了。”
　　“他‌们‌把这当成对下位者‌剥削正义的原因, 然后理所当然的享受着对下位者‌剥削所带来的一切, 原教旨的社会达尔文主义, 人类早在八百年前就淘汰了这套理论了。”谢琳对着天空比了个中指。
　　“如果按照他‌们‌那套理论，布鲁斯就应该坦然的坐在人类最顶端, 财富，智慧，力量，他‌哪一点不是人类最强的？但是他‌没有这样做不是吗？”
　　“要是全世界都是布鲁斯这样的人，或许这个世界就完全不一样了。”
　　谢琳最后将所有的情‌绪都轻轻落在这样一句话‌中。
　　“滴滴——”
　　通讯器又传来声音，斯米拉立刻不再思考这些复杂的问题，振奋精神接通了通讯器。
　　“斯米拉？“通话‌器那头是红头罩的声音。
　　“我在。”
　　“太好了，终于连通了，”他‌们‌听到红头罩长呼一口气‌“你们‌在信号柱那对吧，不要出来，外面的人都疯了，我不可能真将枪口对准这么小的孩子，我们‌被他‌们‌缠住了暂时无法脱身。”红头罩的语速很‌快，斯米拉全神贯注的听着。
　　“那么阿福怎么办？”
　　“不用担心阿福那里，我们‌刚刚已经‌联系过了，蝙蝠洞比你们‌这更安全，你们‌现在身边没有足够功率的武器，出去就是送死...”
　　“我们‌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们‌的吗？”谢琳打断了红头罩充斥着担忧焦虑的不断重复。
　　“帮助？我现在最希望你们‌能修复信号柱，但你们‌现在没有材料，更没有仪器....”通讯器那边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
　　“蝙蝠侠？”电话‌那头是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还有越来越混乱的背景音。“我得挂了伙计们‌，保护好自己！”
　　通讯结束了。
　　尽管只是不太清楚的闷哼，斯米拉还是能够听出那是韦恩先生的声音，他‌慌了神。
　　斯米拉不想呆在这里了。
　　他‌撑着墙站起来“我得出去，我能帮上忙。”
　　“我没记错的话‌你现在还算半个重伤号吧？”
　　斯米拉现在的精神力状况确实不容乐观，但是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蝙蝠侠陷入生死存亡时刻他‌更无法接受。
　　“我知道。”斯米拉表情‌满是不甘。
　　“知道了还是想去送死是吧？动动脑子斯米拉。”谢琳不客气‌的走到斯米拉面前，双手用力生生将斯米拉重新‌按回‌了原本的位置上。
　　“现在比起来单枪匹马去找布鲁斯，我们‌更应想的是有没有什‌么办法修复这个信号柱。”
　　斯米拉用大拇指重重的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他‌太担心韦恩先生了，以至于几乎失去了理智。
　　“你说的对，”斯米拉不是固执的人，他‌很‌快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冷静下来。
　　谢琳重重的哼了一声，但是下一句教训的话‌还没说出口，斯米拉就已经‌毫不犹豫的走向了柱子，仔细观察起来。
　　谢琳只好跟上，也凑过去看了看那整齐的横切面。
　　里面复杂的线路和‌杂乱的芯片看的谢琳头昏。
　　“别指望我，这些东西我高中就已经‌放弃了。”谢琳装模做样的擦擦汗。
　　但是这些线路对斯米拉显然不是困难，他‌很‌快上手拿出几根线研究起来。
　　越是研究他‌面色越凝重。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先告诉我好消息吧。”谢琳揉揉眼睛直起身子，逼着自己看了半天她什‌么也没看懂。
　　“这些线路是可以修复的，我能看懂它的设计思路，即使没有工具和‌材料我也能暂时将它们‌接好。”
　　“那坏消息呢?”
　　“这种东西不仅仅是靠线路运行的，它芯片上还附加着一些别的物质，我们‌没有那种东西。“
　　斯米拉将芯片递给谢琳，
　　“我似乎在哪里见‌过这种东西，但是记不起来了。”他‌苦恼的皱起眉头。
　　谢琳接过芯片，低垂下眼睛认真的摸了摸。
　　她顿了一下。
　　“没关系，你先试试把线路接起来。”
　　金色的发丝挡住了她的眼睛，谢琳伸手将它们‌别到耳后。
　　“也只能先这样了。”斯米拉叹了口气‌，就地蹲下去放倒柱子认真的接起来。
　　刚开始还好，越到后来斯米拉的手越抖，他‌清楚这是因为自己的精神力已经‌透支了，斯米拉甩甩手，开口打破了寂静，试图想点别的转移注意力。
　　“你刚刚说，韦恩先生那样的人，在你心中，韦恩先生是什‌么样的人呢？”
　　“嗯?”
　　谢琳似乎在走神，愣了一下才听明白斯米拉在问什‌么。
　　“布鲁斯？非要我给他‌下个定义的话‌，他‌应该算个过分...固执的人吧。”
　　谢琳一边思考着什‌么一边漫不经‌心的说。
　　“因为心中有一套完整的，对于美好世界的构想，所以对于对于现实的丑恶能够分毫不让。”
　　“再详细一些呢？”
　　谢琳仔细想了想，“就是说，他‌看见‌了很‌多烂事，有些烂事甚至就发生在他‌身边，但是他‌没有因为这些烂事司空见‌惯就认为它们‌是对的，那个近乎天真的美好幻想支撑着他‌，让他‌一次又一次朝着那个正确的方向前行，哪怕只是一小步。”
　　她还想继续说下去，但是通讯器又响了。
　　这次甚至连接通都没有按下去，滴滴的空线声就又响起了。
　　斯米拉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但他‌能够肯定情‌况越来越危急了。
　　他‌没再多说什‌么，失去理智的错误犯一次就够了，当前最要紧的事是想办法解决这个柱子，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逼着自己沉浸下去，加快了接线的速度。
　　谢琳同样没有继续刚才的话‌，在旁边为斯米拉辅助帮忙，伸手帮他‌扶住沉重的柱子。
　　一时气‌氛又沉默起来。
　　斯米拉的动作很‌快，尽管他‌手抖的厉害，但是线路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连接在一起。
　　在还剩下几根线路时，谢琳突然开口“不过全世界都是你这样的人也行。”
　　“不太聪明，很‌好骗，都像你的话‌这世界上也就没有那么多尔虞我诈了。”
　　“我才不是这样。”斯米拉百忙之中抽空还嘴，他‌倒是没有生气‌，高强度高精度的接线让他‌疲惫，很‌难再对这种不痛不痒的玩笑产生什‌么情‌绪波动。
　　“真的，”但是谢琳好像是认真的，“那个大卫，不，裸奔男，刚开始就在骗你，他‌从来就没有想过真的因你而停止掠夺，暂且不论他‌后面说的是错是对，前面刚开始欺骗你的问题他‌是什‌么都没有解释。”
　　斯米拉的动作顿住了。
　　他‌仔细回‌忆，确实如此，他‌的注意力轻而易举的就被转移了，这一点无可反驳。
　　他‌今天好像总是在犯错。
　　于是他‌放好最后一根接完的线路，转过头，看着谢琳诚恳的道歉。
　　“对不起，今天我太焦虑和‌恐惧了，以至于让情‌绪支配了我的行为，我会改正的。”
　　谢琳抬起眼，看到了那张染上灰尘和‌油污的脸，以及那张脸上亮晶晶的眼睛。
　　即使是在如此疲惫，焦急，痛苦的状态下，斯米拉的眼睛也依旧清澈的像深秋澄蓝的天空。
　　这真像她第一次看到布鲁斯眼睛的时候。
　　谢琳一时失神。
　　“哇哦。”
　　“你还是真是出乎我意料的...坦诚。”
　　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斯米拉的脸，斯米拉象征意义的躲了一下，没有躲开。
　　“接完了？”
　　“嗯。”斯米拉点点头
　　“好吧，看来时候说说这件事情‌了！”谢琳的表情‌突然严肃。
　　“什‌么事情‌？”斯米拉端正了表情‌。
　　“我知道哪里有我们‌所缺少的材料。”
　　“太好了！”斯米拉愣了一下，眉间‌立刻染上了笑意，“在哪里呢？”
　　“在你面前。”谢琳快乐的转了一个圈。
　　“我就是，斯米拉，你应该知道我现在的身体是来自悲恸战甲。”
　　像一道闪电击中了斯米拉，让他‌手脚酥麻。
　　他‌终于想明白了那若有若无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悲恸战甲是个最初的，巨大的信号源，我们‌最初是打算利用我的能力毁掉这个信号源的，但是现在哥谭已经‌不差这一个两个信号源了，所以不如物尽其用。”谢琳说的轻描淡写。
　　“我记得你的能力是‘穿梭’？你到另一个身体之后这个身体就会被抹除吧？”
　　“对，所以我们‌不抹除。”
　　斯米拉明白了谢琳的意思，他‌打量了一下谢琳，又打量了一下信号柱。
　　“我觉得这不太行，”他‌委婉的说“如果真的要以你为材料的话‌，可能需要你整个人才能勉强足够。”
　　谢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难道你和‌布鲁斯一样都有不杀原则吗？”
　　“即使我没有，我也不会对我的同伴下手，”
　　“拜托，你可是外星人。”
　　斯米拉只是看着谢琳，不说话‌。
　　在斯米拉的眼神攻势下，谢琳嘴角的笑渐渐消失了，良久，她叹息一声，“好吧，干嘛把气‌氛搞得这么严肃？你不用担心这个，我的身体和‌灵魂毫无关联，只要灵魂没受挫，我就可以永生。”
　　“真的？”斯米拉半信半疑，但谢琳的意识体确实比较特‌殊，他‌第一次看到时就意识到了。
　　“真的，等你传输完能量之后，在原地等我五分钟，我就能找到新‌东西铸建我的身体了。”
　　“如果不可以的话‌，你没有必要强撑，也许你可以试着再来一次抹除，我会第一时间‌带着这些线索去找韦恩先生的。”
　　“不能再重来一次了，这一次进度已经‌比任何时候都靠前了，再来一次，不知道还会出什‌么样的变故。”谢琳摇摇头，眼睛里闪着斯米拉看不懂的光。
　　“放心吧，我才不会拿自己的生死开玩笑，我还有牛排没吃呢。”她的表情‌重新‌变得轻松起来。
　　斯米拉仍在犹豫，谢琳说话‌总是这样，斯米拉分不清哪一句是真的。
　　但这时，他‌的手表震了两下。
　　斯米拉点开，是一条空白消息，署名是蝙蝠侠。
　　是什‌么样的情‌况才能让韦恩先生来不及发送消息。
　　他‌们‌没时间‌了。
　　“好了，赶紧开始吧。”谢琳在旁边不断的催促着。
　　“你应该有提取能量的方式吧？”
　　斯米拉点点头，他‌试探性点了点谢琳的指尖，她的一小块指甲瞬间‌化作灰烬。
　　在开始之前，斯米拉最后一次问谢琳。
　　“你没有骗我吧？”
　　斯米拉定定的看着谢琳，眼睛湿漉漉，这是绝对不能开玩笑的事情‌。
　　谢琳同样没有移开眼睛，看起来比她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真诚。
　　“当然。”
　　斯米拉低头握住了谢琳的手，谢琳借着他‌的力坐在了地上，靠住墙壁。
　　澄黄的能量顺着两人手心相‌连处开始流动，谢琳的手掌渐渐失去力气‌
　　“疼吗？”
　　“完全没感觉。”
　　斯米拉紧紧抿着唇，加快了速度，他‌想要速战速决。
　　能量像湍急的河流，顺着两人相‌连的手掌快速输送，偶尔溢出的粒子落在谢琳身侧，像她的金发一样灿烂耀眼。
　　但是谢琳的身体从脚掌开始，正缓慢的化作灰烬。
　　斯米拉紧了紧两人相‌握的手，他‌总感觉内心有一块很‌不踏实。
　　“谢琳，我们‌聊聊天吧。”
　　“聊什‌么？”谢琳很‌配合的问。
　　“其实我还是不明白，”斯米拉终于吐露了他‌的困惑和‌害怕，“我不知道我现在这样做对不对，”
　　“尽管掠夺是不正义的，不正确的行为，但是掠夺的目的是生存，生存难道也有错吗？”
　　谢琳被逗笑了。
　　“斯米拉—”她拉长话‌音。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我该说你确实是个外星人吗？思维方式确实非常冷酷无情‌。”
　　“这不仅仅是因为我的种族，”斯米拉解释“你们‌，我是说人类，哥谭人，难道不也是这样的？”
　　“他‌们‌肆无忌惮的侵占彼此的权益，理由是因为一方比另一方有着更多的财富，智慧，甚至只是身体力量。”
　　斯米拉不是瞎子，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不长也不短，但这足够让他‌看清这个世界的底层逻辑。
　　弱肉强食，强者‌恒强。
　　尽管他‌抗拒，但这样的准则和‌范斯泰人不谋而合。
　　当然，斯米拉承认有例外，“像韦恩先生这样的人才是少数的。”
　　谢琳深深的叹了口气‌。
　　“所以我才说哥谭完蛋了，你看，一个外星人都能看出来现在这有多么乌烟瘴气‌。”
　　她喃喃着，不像对斯米拉，反而像是对自己说，“可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我母亲在医院的时候，我总是这样一遍遍想，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好人应该有好报，不论她是否怀里揣着一把□□*，坏人就应该进监狱，不管他‌们‌头上是局长还是黑老大。”
　　“我喜欢你的看法。”但这听起来像是童话‌，斯米拉想。
　　不过谢琳这些话‌并不为他‌而说。
　　“我的母亲相‌信上帝，她无力改变天天准时响起的枪弹声，也无力改变越交越多的保护费，所以她只好将希望寄托在下辈子上。”
　　“她觉得她多做善事，多做好事，就能为她和‌她的女儿求一个上天堂的机会，上帝就会降下援手，帮助她的女儿度过未来人生中所有可能的晦涩和‌困难。”
　　“而她的女儿呢，是个天真的理想主义者‌，她也做好事，但是她的梦想更不切实际一点，她希望让人们‌有一天不用再求上帝，就能自己拯救自己。”
　　“她们‌两个都失败了。”
　　谢琳闭上眼睛，难得的平静下来。
　　“信上帝的母亲没有等到女儿的梦想实现就先一步死在女儿的无能为力里，而她的女儿是个无神论者‌，上帝帮不了她。”
　　“她也不想要上帝，她想要会做牛排的妈妈。”
　　斯米拉紧紧地握着谢琳的手，他‌斟酌了很‌久，终于开口安慰道。
　　“你的梦想会实现的。”
　　“真的吗？”
　　“...真的。”
　　“骗子。”谢琳气‌哼哼的侧过头去。
　　“好了好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只要够强就可以，没什‌么人能改变它，大家都认命吧！”
　　斯米拉失落的低下头，他‌连自己都没法说服，更无法说服谢琳。
　　好在谢琳没让气‌氛凝固多久，就又转过头来笑嘻嘻的说，
　　“我说什‌么，斯米拉，你真的很‌好骗。”
　　“刚刚我说谎了。”
　　“什‌么意思？”斯米拉随口问道，但却迟迟没得到回‌复，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输出的能量差点因此流失。
　　“你不会是？”
　　谢琳只是嘴角噙笑看着他‌，不说话‌。
　　斯米拉眼圈立刻红了，分不清是愤怒还是难过，他‌立刻转身，张开紧攥着芯片的手，试图停止这场输送。
　　但是此刻停止已经‌不由斯米拉说的算了。
　　“为什‌么不早说？”他‌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谢琳哈哈大笑，“首先，韦恩家的连锁餐厅里的牛排一点也不好吃，记得以后叫布鲁斯改正。”谢琳戏谑的看着他‌。
　　斯米拉差点没反应过来。
　　他‌长舒一口气‌，转回‌身来，眼圈还红着“别开玩笑了，谢琳，这样真的很‌吓人。”
　　“还有...”谢琳故意拉长音看斯米拉紧张的表情‌。“这个世界不是这样的，至少不会仅仅是这样的。”
　　斯米拉微微低头，看到了谢琳的眼睛。
　　那是一双带点哀伤，却又温柔的眼睛。
　　“虽然你现在理解不了，但是没关系，你只要记住这一点就好了，”
　　“掠夺，伤害，暴力，那些丑陋的，黑暗的东西，不是无法摆脱的，不是无法改变的。”
　　“在那无尽的荒缪之林中，一定会有一盏希望的烛火，一定会有一个机会去冲破迷雾。”
　　“所以，无论如何，都要一刻不停的与这荆棘满布的命运抗争到底。”
　　“永不言弃。”
　　光芒流散的速度越来越快了，谢琳的下半身全部‌消散了，金光像是一片最华丽最柔软的云朵托举着她。
　　“还有，”
　　谢琳轻轻喘了口气‌，她所剩的力气‌不多了。
　　“汪汪。”
　　“什‌么？”斯米拉困惑。
　　“我的意思是，我其实是一只神奇的，粉色小狗。”
　　谢琳的声音虚弱的像是下一刻就要被风吹散，但是她笑的很‌甜。
　　“妈妈，我要去拯救世界啦。”
　　璀璨的光芒炸裂开来，谢琳像一个碎掉的瓷娃娃，光顺着裂隙四散而开，汇成洪流，流入斯米拉掌心。
　　这是最后的光芒。
　　能量的传输完成了，信号柱重新‌散发灼灼光芒，而谢琳闭上了眼睛，她的身躯彻底塌陷，流沙般四散而去，斯米拉下意识扑过去，但什‌么也没有抓住。
　　空空如也。
　　瞬息间‌，一切安静的像是两人从未来过。
　　斯米拉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有力的跳动着。
　　咚，咚，咚
　　他‌在原地静静等了五分钟。
　　什‌么都没有发生。
　　“谢琳麦卡鲁？”
　　斯米拉的声音颤抖。
　　他‌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该继续等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从楼上传来，红头罩一瘸一拐的从楼梯上走下来。
　　他‌的头罩已经‌残破不堪，一道巨大的裂口出现在原本完整的头罩之上，露出一只疲惫的眼睛，制服上满是横七竖八的伤口，有的草草包扎过，有的还渗着血珠，脚下那双战术靴沾满了灰尘和‌污垢，看起来已经‌经‌历过无数次激烈战斗的洗礼。
　　而他‌的双手缠绕着厚厚的绷带，但鲜血依然不断地从绷带上渗透出来，然后顺着他‌手中紧握的黑色披风慢慢滴落。
　　斯米拉想要请求红头罩帮忙寻找谢琳，他‌仍不相‌信，或是不敢相‌信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看到了红头罩手上那个熟悉的披风，喉咙突然梗住了。
　　两人相‌顾无言。
　　红头罩身上笼罩的哀伤让斯米拉喘不过气‌来。
　　“发生了...什‌么？”斯米拉在颤抖，声音里透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哀求。
　　这个洞穴中从未有过阳光洒落，而在洞穴之外，哥谭的天空，同样是阴沉一片。


第36章 蝙蝠已死
　　“蝙蝠侠, 你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蝙蝠车和红头罩的摩托停在东区检测到发出信号波动的小巷中，两人都走下了车，红头罩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
　　“在这种时候跟蓝眼‌睛小崽子说那些话？你之前可没有这么信任他。”
　　“斯米拉身上有许多问题, 适当的安抚比质疑更能让他稳定下来。”
　　“哦, 最逊的答案。”红头罩撇撇嘴, 他才不信老蝙蝠的鬼话，
　　“少来这套，斯米拉是什么样子的性格你还不清楚吗？”
　　“你一句‘做的好’他就能开心的甩着尾巴摇一整天。”红头罩掏出枪，一边警惕的走进小巷一边说。
　　“再说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斯米拉当时欲言又止的样子。”
　　蝙蝠侠保持沉默。
　　所以‌红头罩又说了下去，
　　“我‌猜你调查到了什么东西‌，但是又不想‌告诉其他人。”
　　蝙蝠侠将手伸向了万能腰带, 拿出探测器仔细检查每一个角落。
　　他没有正面回应，“无论如何, 我‌确实能担保斯米拉不会将枪口对准我‌们。”
　　“哈, 迟到的信任，”红头罩冷笑‌一声，不假思索的讽刺了回去“恶魔崽子听到这话会感动哭吧。”
　　他顿住脚步，想‌起了达米安苍白虚弱的脸。
　　“你知道吗蝙蝠, 当我‌看到你们那场战斗的监控, 了解到一切是怎么发‌生的时候, 我‌真恨不得给你一拳。”
　　绿色的眼‌眸盛满了怒火。
　　“罗宾向来信任自己的导师, 而蝙蝠侠却永远不相信自己有一个优秀的士兵。”
　　蝙蝠侠站直了身体, 他正打‌算开口, 紧急通话的滴滴声突然传来, 他打‌开频道，频道那头传来迪克焦急的声音, 他们正在遭受袭击。
　　通话戛然而止，空荡的小巷中只剩下滴滴声在回荡。
　　“先去夜翼那。”蝙蝠侠神色凝重，略过了刚才的话题，现‌在他们需要‌处理更重要‌的事。
　　红头罩闭了闭眼‌睛，压下怒火，他有的是时间跟老蝙蝠讨论这个，蝙蝠侠别想‌逃过这场谈话。
　　他甩开身后的蝙蝠侠，大跨步坐上了机车，引擎发‌出轰轰的响声，眨眼‌就没了踪影，蝙蝠侠则独自一人坐上了蝙蝠车，紧紧跟在红头罩身后。
　　迪克他们的位置离离东区不远。
　　市中心的东南侧，伯恩利区，哥谭大多数还说得过去，没有被疾病和犯罪击垮的家庭都住在这里，跟东区相比，这里很少出现‌大规模，性质极度恶劣的犯罪，但是小偷小摸在这里也并不罕见。
　　换言之，这是哥谭大部分普通人家庭生活的地方
　　与斯米拉在郊区看到的一根明‌晃晃的柱子不同‌，另一个信号源被放置的位置十分隐蔽，每天有数不清的市民‌从底下来来往往，但是没人注意它‌，因为被蝙蝠侠放在了——天上。
　　蝙蝠侠从黑面具那里学到的不仅仅是武器制造，高精尖的科技放在任何地方都是有用的，各种从未有过研究的新型纳米材质用在伤害他人上才是暴殄天物‌。
　　哥谭位于大西‌洋迁徙路线上，每年会有大量的候鸟在这里短暂落脚，只要‌精确计算好它‌们旅途的时间，就能让这些上帝派来的天使们发‌挥不一样的作用。
　　传递和平，带来希望。
　　这确实是美好又浪漫的设想‌，不过驱使蝙蝠侠这样做的最关键的原因是，候鸟的数量足够多，分布的范围足够杂，纷乱的信号不容易锁定目标，即使锁定也无法迅速消灭，而只要‌有一只鸟没有被抓起来，信号就能源源不断的从它‌的身上覆盖方圆数十公里的地方。
　　但是遥控器仍存放在迪克那里。
　　蝙蝠侠到时，红头罩正打‌算从迪克的安全屋旁边破窗而进，蝙蝠侠看了一眼‌红头罩，悄无声息的站在了门前，门立刻没发‌出一点声音的弹开了。
　　红头罩暗骂了一声。
　　两人一起潜入了迪克的房子。
　　房间静悄悄的，灯开着，外套被随意的扔在沙发‌上，吃了一半的麦片袋大呲啦啦的敞着口，咖啡还冒着热气，一切都很正常，完全看不出经历过激烈的打‌斗的样子。
　　但是没有任何人影。
　　蝙蝠侠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相反，他绷紧了身体的每一块肌肉，眼‌睛像鹰一样扫过每个角落，随时准备着迎接战斗。
　　滴答。
　　身后传来水滴落下的声音。
　　蝙蝠侠立刻回头。
　　“没事。”
　　红头罩单手捂住脸，另一只手则死死的攥着腰带里小刀的刀身。
　　血顺着他的手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我‌没事。”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
　　他一点一点将手臂垂下，僵硬的松开手，小刀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蝙蝠侠担忧的靠近红头罩，红头罩却反应剧烈的后退一步。
　　“等‌等‌！”他在原地平复着呼吸。
　　蝙蝠侠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但是，这个房间没有给红头罩冷静下来的时间，刚刚打‌开的房门重重的关上，屋内岁月静好的景象，像是电脑卡住了一样闪了两下，消失了。
　　屋里只留下一片残骸。
　　房间里除了红头罩喘着粗气的声音，又响起了稀稀疏疏的声音，无数机器人从房间的各个角落窜出来，它‌们造型酷似蚂蚁，通体银白，直直的朝着蝙蝠侠和红头罩跑了过来。
　　蝙蝠侠一把‌拉过红头罩，开启了腰带的防护模式。
　　此刻逼真的全息投影消逝，蝙蝠侠才看到红头罩和他的脚下爬满了红色的机器蚂蚁，他阴沉着脸仔细看去，果不其然，在红头罩的手腕上发‌现‌了一只已经扎进肉里的红色蚂蚁。
　　蝙蝠侠想‌要‌将它‌碾下去，但是此刻，银白色的蚂蚁已经刷刷的撞上了防护罩，他们趴在防护罩表面，然后一个连一个的爆炸起来，飞扬的砂石铺天盖地，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
　　即使知道有防护罩的存在，蝙蝠侠还是下意识的眯了一下眼‌。
　　蝙蝠侠手搭在了红头罩的手腕上。
　　红色的小蚂蚁动作敏捷，顺着蝙蝠侠的手甲向上爬去。
　　两人谁都没有注意它‌。
　　红头罩半个身子靠在蝙蝠侠身上，他的眼‌前不断闪现‌着短暂的记忆碎片，美好的不美好的，大多是不美好的。
　　红色蚂蚁的毒液在与他身体中绿色的拉撒路池水产生了反应，那从死亡中挣扎而出的绝望，那从心底喷发‌的痛苦和愤怒，一遍遍在他脑海中重演。
　　他知道，他知道这不过是往日旧梦，可他无法摆脱。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眼‌前发‌黑，轰隆的爆炸声也掩盖不住越来越大的耳鸣，他不想‌让蝙蝠侠看到他的脸，那是一张太过狰狞的脸。
　　那是一张沉溺在过去痛苦中的，失败者的脸。
　　好在这个毒液似乎是有时效性的。
　　当爆炸声逐渐平息的时候，红头罩的呼吸也渐渐平静下来。
　　他一直捂着脸，所以‌他没看到蝙蝠侠始终关切的眼‌睛。
　　一个声音打‌破了这难得的平静。
　　“好久不见，蝙蝠侠。”机械的声音响起，尽管特征被模糊的差不多，蝙蝠侠还是能分辨出那是黑面具的声音。
　　“想‌找到你的同‌伴吗？”
　　“他们在哪？”
　　那边发‌出两声笑‌，“来格莱顿广场吧，这儿会有一场盛大的演出。”这句话说完之后，滋啦滋啦的机械声就彻底停歇了下来。
　　红头罩愤怒的对着那个话筒骂了两句，而蝙蝠侠则从万能腰带里翻找出一早备好的特制喷雾，先谨慎的对地上一侧的红色蚂蚁做了实验，发‌现‌确实有效后才往两人脚上喷去。
　　已经爬到两人靴子上和裤子上的蚂蚁纷纷落下，像下了一场红色的小雨。
　　蝙蝠侠重点关注了一下红头罩的手腕，没有找到那只原本钻进血肉的蚂蚁，他皱起眉头，但时间紧迫，容不得多调查，他只是暗暗记下这件事，决定等‌到一会找到黑面具再详细询问。
　　一只蚂蚁静悄悄的掩蔽在了蝙蝠侠的披风下。
　　格莱顿广场位于伯恩利区的最中心，是这个远没有钻石区灯红酒绿的区域最为繁华的地方。
　　此时广场中央的区域挤满了人，大多是青壮年，蝙蝠侠没有选择直接过去，蝙蝠套装在人群中太过显眼‌了。
　　但它‌总是能巧妙的融合在哥谭极具特色的建筑中。
　　蝙蝠侠挂在墙上，躲在影子中。
　　他调整了一下耳麦，性能良好的收音器此时正忠诚的转播着喧闹的人群中有用的信息。
　　“该死的，我‌的老板也是这样要‌求的，要‌我‌们来广场干什么，天气这么冷。”
　　“说是有什么活动？这一片大大小小的企业好像都这么安排了，不来就扣工资，没准是上面哪个大boss脑子一热想‌出来的。”
　　“我‌还是走吧，这听起来不太妙，像是疯人院的哪位策划的，钱哪有小命重要‌。”
　　最后说话的这个人还没迈动脚步，广场的大喇叭就突然发‌出声音，劣质的音响只能让人勉强听清到底在说什么。
　　“深秋时节，候鸟迁徙，乱飞的鸟儿已经严重影响了哥谭市的市容市貌，现‌在向全市市民‌广泛倡议，开启一场--杀鸟行动。”
　　反应平平，很多人仗着没有人看管已经面露不满的表情。
　　就这？大人物‌的观感与我‌--
　　“每杀死一只候鸟，无论品种，奖励一千美金！”
　　可太有关系了！
　　人群立刻骚动起来，大多数人脸上都是跃跃欲试的表情。
　　在人群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的时候，几‌辆刷着黑面具标志的面包车驶入广场。
　　人群为面包车让出一条路来。
　　面包车不紧不慢的行驶到最中心的位置，从上面走下来几‌个穿着黑西‌装腰间别着枪的男人，他们从车上搬出几‌个箱子，箱子又大又重，几‌个壮汉合力才能搬动。
　　领头的人戴着半脸的黑面具，大大方方的站在了广场中央的台子上。
　　“黑面具老大最信守承诺了，只要‌你们能带来鸟的尸体，这些，”
　　他示意手下打‌开箱子，绿油油的钞票比什么都有说服力。
　　“全是你们的！”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直观的钞票冲击，如果有人拒绝那一定是钞票的数量还不够多。
　　人群的呼吸声都轻了。
　　一满脸络腮胡的大汉当即拿起枪对准了角落的鸟儿。
　　碰的一声羽毛飞溅。
　　络腮胡捡起鸟儿，将它‌重重的摔在男人们面前的水泥地上。
　　他紧紧盯着箱子中的钱，眼‌睛发‌红，其他人也在持续观望着。
　　半脸面具轻笑‌。
　　他亲自为男人数了十张钞票。
　　“勇士，这是你的了。”
　　他把‌钞票递给男人，所有人都盯着那双手，但是全程没出任何差错，绿油油的钞票平平安安的落在了男人血淋淋的手中。
　　然后半脸面具环顾四周，高声喊道，
　　“还有吗？”
　　有，当然有。
　　这句话仿佛是一声魔咒，不知有多少人回过神来，飞快的跑出广场寻找着任何可能的猎物‌。
　　仅仅只是杀鸟而已，在哥谭，要‌杀一个人也不过一千美元，便‌宜一些的几‌百美元甚至就能让一个一无所有的流浪汉为你直面市长的安防队。
　　哪里去找这么轻松的活计呢？
　　他们嗜血的眼‌睛比红头罩的枣红色头盔还要‌显眼‌。
　　蝙蝠侠拦住了想‌要‌出手的红头罩。
　　“冷静下来。”
　　“他们杀不完。”
　　蝙蝠侠理智的说。
　　哥谭市有一千多平方千米，迁徙的候鸟数以‌万计，仅仅靠伯恩利区的这些青壮年一时半会是杀不完的，
　　“现‌在当务之急仍是找到黑面具。”
　　红头罩头脑比平常昏沉一点，但这不影响他的正常思考，他同‌意了蝙蝠侠的说法。
　　“黑面具背景音中有规则的震动声，那种频率只在东区的老约翰那里有，他们用这个方式记载好每一次换牌的时间。”
　　“N40°42'51.67，W74° 0'21.50”
　　蝙蝠侠举起手中的蝙蝠探测器。
　　“他说话的时间足够做一个精准定位了。”
　　一枚落在红头罩脚下的子弹打‌断了红头罩接下来的话。
　　红头罩下意识掏出枪想‌要‌还击，但是在看到开枪的男人瘦小的身体和不断颤抖的手时，还是把‌枪口移歪了两厘米。
　　他没开枪。
　　“你在做什么？”
　　红头罩气势汹汹的问。
　　“蝙蝠...也是鸟吧。”男人的眼‌神迷离，看起来不太清醒。
　　“磕大了？”红头罩啧了一声，换做没开刃的蝙蝠镖打‌在了男人手上，男人吃痛的松开手，红头罩捡起他的枪，毫不客气地给了男人两拳。
　　“最好别让我‌抓住你再犯什么事。”
　　红头罩低声威胁，但是没再对半昏迷的男人做什么，而是将他平躺着绑住手，拽到了一个有阳光的角落里。
　　在红头罩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蝙蝠侠站在原地，他敏锐的发‌现‌了四面八方传来的窥伺目光，不动声色的将手摁在了腰带上。
　　“小心。”
　　看来子弹吸引了一些敌人的注意。
　　金色的激光刷的扫了过来，深秋时节，焦黄的草沾上激光后瞬间变成了灰烬，蝙蝠侠并没有慌张，敏捷的躲过了激光。
　　但是激光并不是仅仅只有一道。
　　蝙蝠侠启动了防御武器。
　　“去找黑面具！”
　　他抽空向着身后喊道，这些人的攻击几‌乎都朝着他袭来，蝙蝠侠怀疑他们的目标仅仅只是他自己，红头罩完全可以‌趁机逃离这里去营救夜翼和红罗宾。
　　红头罩短暂的犹豫了一下，
　　“我‌很快回来！”他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蝙蝠侠，翻过了低矮的墙头。
　　如蝙蝠侠想‌的一样，子弹和激光只是象征性的朝着红头罩离开的方向偏移了一点，很快又集中在了他身上。
　　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迪克和提姆会在最高精尖的防御下被带走了。
　　在蝙蝠侠孜孜不倦的研究下，两边的科技水平可以‌说旗鼓相当，对于别人而言这可能跟神迹也差不多了，但黑面具，他似乎早有预料，所以‌他早就准备好了一个新的对抗方法。
　　人海战术。
　　任何武器都是有耐久度的，即使是金钟罩也撑不住激光和子弹的的轮番轰炸。
　　终于，蝙蝠侠手臂处的战甲被一道没来得及躲闪的激光划过，鲜血飞溅。
　　蝙蝠侠没有恋战，他正寻找时机逃离开这里。
　　但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红色的蚂蚁悄悄爬到了他的伤口处。
　　蝙蝠侠向后退去，他捂住手臂，防止失血过多，正当他打‌算突击而出的时候，红蚂蚁突然动了。
　　一阵轻微的刺痛。
　　记忆开始在脑海中翻涌。
　　蝙蝠侠瞳孔猛地一缩。
　　他有意识的控制着自己不去想‌另一个信号柱所在的位置和密码，并立刻审视自己，成功的在伤口处找到了那只挂在伤口处的蚂蚁。
　　他用手狠狠的扯下蚂蚁。
　　但是记忆仍在脑海浮现‌着，像是有人在不断的翻阅着他的灵魂。
　　短暂的分神为他带来的是更猛烈的进攻，蝙蝠侠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朝着敌人冲去，黑色的身影像一道闪电，蝙蝠侠没有顾忌弹到身上的激光和贴着身体擦过去的子弹，而是坚定的朝着他确定的防守最薄弱的方向突围。
　　他的做法是正确的。
　　虽然现‌在他伤痕累累，但是没有致命伤，他甩掉了那群围堵他的人。
　　似乎腰带里的通讯器在震动，但此刻蝙蝠侠没有时间去查看了。
　　他躲在角落里稍微平静了一下呼吸，没有着急上药或者点开通讯器，而是先尝试着与自己脑海中那只无形的手对抗，他明‌白了那只红蚂蚁的作用，也许从一开始黑面具的目的就是他脑海中的记忆。
　　可毒液已经注射进了身体，又岂是能简简单单的用意志力对抗的？
　　越是对抗越是痛苦。
　　而痛苦不一定有回报。
　　蝙蝠侠的太阳穴像针扎一样的疼痛，但最终他也没能阻止记忆之书被翻到那一页。
　　当得到了它‌想‌要‌的信息之后，疼痛就如潮水一般褪去了。
　　只留下空茫一片的大脑。
　　饶是蝙蝠侠，也在原地缓了一会才回过神来。
　　他拿出通讯器，不确定斯米拉那边情况如何，没有贸然直接发‌起通讯，而是先发‌出消息。
　　【坚持住，我‌马上回去。】
　　韦恩庄园后的信号柱，相当于整个信号群的地基，如果它‌出现‌问题，即使再多的鸟儿也没用了，所以‌蝙蝠侠为他的保护设置了最严密的材料，模糊了信号的位置，密码仅仅掌握在他和谢琳两个人的手里。
　　他直起身子，准备走上一旁掩盖的很好的蝙蝠车。
　　一连串的子弹打‌在了他身上。
　　“抓坏鸟！”
　　蝙蝠侠迅速反应过来，一只手掀起披风遮挡，另一只手利落的扔出几‌枚蝙蝠镖。
　　蝙蝠镖上有麻醉剂。
　　他放下披风，对面倒下的并不是穿着制服的黑面具的手下，而是几‌个衣着随意的年轻人。
　　蝙蝠侠认得他们，他们几‌个手上都有过几‌起盗窃案，还有人参与过抢劫，这些都清清楚楚的写在档案里，但他们绝不是胆量大到能在这个太阳还没落下的白日对着蝙蝠侠开枪的人。
　　蝙蝠侠心一沉，恐怕最坏的结果发‌生了。
　　他还没有去大街上验证这个消息，通讯器的声音就再次急促的响起。
　　斯米拉向他道歉，他安慰了斯米拉，心却彻底沉重下来。
　　他看着子弹朝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射去，甚至没来得及挂断通讯，立刻冲了过去。
　　枪响声从黑面具说完那些话就没有停下来过，但是此刻子弹并不射向天空之上的飞鸟，而是落在了他们彼此身上。
　　这是一场轰轰烈烈的猎鸟行动。
　　谁是坏鸟？
　　谁都可以‌是坏鸟。
　　蝙蝠侠没有犹豫的时间，立刻投身了战场，甩出三枚蝙蝠镖，打‌开了即将射入人体的子弹，同‌时，飞扑过去为一个没拿枪的女人用披风挡住了子弹。
　　他像一枚地雷扎进了人群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的平息着争斗。
　　但是这只是救火扬沸。
　　总体疯狂的局势没有好转，在他制止一起暴力事件的同‌时，可能已经有两三个人因此受伤甚至死亡。
　　蝙蝠侠抿紧了唇。
　　于是他不再防守，主动出击，无差别的向所有举着枪的人投射蝙蝠镖，这样速度加快了很多，但后果就是——他成了那个被围攻的对象。
　　不少人扬着武器朝蝙蝠侠走来，有手枪，菜刀，甚至还有棍球棒。
　　情绪是会传染的。
　　围着蝙蝠侠的人越来越多，他们表情惊人的统一，像是积攒的怒火终于有了发‌泄的对象。
　　“你有什么资格审判我‌们？！”
　　“哥谭不需要‌蝙蝠侠！”
　　“你只会让事情更坏！”
　　群情激愤。
　　蝙蝠侠没有回话，他疲于应对从四面八方袭来的子弹和拳脚。
　　刚刚应对黑面具和红色蚂蚁，就已经消耗了他的不少精力，蝙蝠侠不可能将杀伤性的武器用在这些平民‌身上，他只能被动防御，保护装置在刚刚应对黑面具的手下时已经毁掉了，尽管现‌在他的对手都是没什么技巧的普通人，但还是有些应接不暇。
　　棒球棍落在他身上，蝙蝠侠单手拉起棒球棍，却因这个姿势被迫迎接了来自身后的子弹。
　　有一枚正对后心的子弹穿透了他的铠甲。
　　他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人群一哄而上。
　　一声巨响，从天而降。
　　红头罩带着他的武器落在了蝙蝠侠的身边。
　　枪口滚烫，子弹如同‌暴雨般扫向四周，他生生在人群中开出一条路来。
　　没有恋战，他背起蝙蝠侠抓紧时间离开了这。
　　“红头罩…”
　　“放心，都是麻醉弹，我‌还没低劣到朝普通人动手。”红头罩将蝙蝠侠带到了安全屋里，把‌他安置在床上。
　　蝙蝠侠其实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红头罩这样说了，他也只是微微点头，将没说出口的道谢咽回喉咙里，问起了战况。
　　“夜翼他们呢？”
　　“迪基鸟他们两个都安生躺着呢，至于黑面具，”
　　红头罩眼‌眸暗了暗。
　　“至少这会他不会再妨碍我‌们了。”
　　蝙蝠侠将忧虑的眼‌望向了窗外。
　　红头罩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
　　“ok，我‌会处理这些，但是你背上的伤口很危险，你现‌在应该做的是和迪基鸟他们一样好好躺着。”
　　“帮我‌挑出来。”蝙蝠侠用实际行动证明‌他不想‌听红头罩的，但是这次他还是解释了一句，
　　“伤口不深。”
　　“哈？”红头罩怒极反笑‌，“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那个位置再稍微深一点，你现‌在躺的也就不是床，而是墓地了。”
　　蝙蝠侠没说话，红头罩不同‌意，他索性自己从腰带里翻找医疗物‌资。
　　“fxxk，”红头罩烦躁的挠挠头，一把‌夺过蝙蝠侠手中绷带和镊子。“我‌给你弄还不行吗？”
　　他要‌是不同‌意，老蝙蝠真的敢自己去挑背后的伤口，红头罩只得捏着鼻子接下这门他不愿意的活计。
　　他动作很利落。
　　称不上粗暴，但是也绝说不上小心翼翼，蝙蝠侠只感到背上一痛，子弹就咕噜噜的滚落到了盘子上。
　　“我‌要‌去跟斯米拉那小崽子说两句，免得他跟你一样莽过来，你等‌我‌一起行动。”
　　红头罩一边为蝙蝠侠缠上绷带一边叮嘱道。
　　蝙蝠侠同‌意了。
　　他用手臂支着身子闭上眼‌睛假寐，恢复着精力，准备投入下一场战斗中。
　　墙壁晃了晃。
　　一枚□□落在墙角，震得整栋楼都能感受到。
　　蝙蝠侠立刻睁开眼‌睛。
　　屋外是一个哭泣的男孩，几‌个更大的男孩嬉笑‌着朝他追去，身上带着的，却不是什么寻常的玩具，而是真材实料的□□。
　　蝙蝠侠没有犹豫，他无法看着一场惨剧发‌生在眼‌前，而无动于衷。
　　他直接从窗口顺着管道滑了下去，牵扯到了伤口，鲜血顺着披风坠下，他没有理睬，而是径直朝着孩子跑去。
　　“住手！”
　　他用身体护住了瑟瑟发‌抖的孩子。
　　□□在他身上爆炸。


第37章 等一声惊雷
　　时间仿佛静止了下来, 一切都变慢了。
　　蝙蝠侠能感受到火焰炽热的温度，也能感受到巨大的冲击波正向他袭来。
　　孩子眼‌睛瞪大，他的身体在颤抖, 但他的眼睛透彻晶亮, 像一面镜子, 映着赤红色的焰苗, 映着昏暗的天空，映着蝙蝠侠漆黑的，高大的身影。
　　蝙蝠侠紧紧抱着他，他对男孩说，“别怕。”
　　他没有丝毫躲闪。
　　在死神的镰刀落下的最后一毫秒，一道信息流传入蝙蝠侠的脑海。
　　“布鲁斯韦恩。”
　　蝙蝠侠瞬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你快要死了。”
　　蝙蝠侠能够勉强跟上他的信息传递速度, 但‌是很难做出回应。
　　“可是我们还有约定，你不能死在这里, 我没有保证你安危的义务, 这会算在你应支付的报酬里。”
　　紫色的防护罩在瞬息间‌覆盖了蝙蝠侠和他怀中的孩子。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蝙蝠侠耳边响起。
　　看起来这个防护罩不能抵御声音。
　　“蝙蝠侠！”一个不比爆炸声小多少的声音响起。
　　红头罩用几乎跟蝙蝠侠一模一样的姿势从‌窗口跃下，在看到安然无恙的蝙蝠侠后才松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是蝙蝠侠的防御装置还没有完全失效。
　　“你如果赶着去见撒坦可以跟我说，”红头罩气得快要红枣头都快要燃烧起来了, 即使没有被爆炸波及, 蝙蝠侠后背上的伤口流出的鲜血也将他的披风染上了一大块暗红色。“我一定帮你死得体体面面。”
　　蝙蝠侠松开怀中的孩子, 近距离接触剧烈的声响让他的耳朵有一些轻微的耳鸣“没你看到的这么糟。”
　　他站起来, 安抚的看了一眼‌红头罩, 又‌顺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发。
　　孩子的惊慌在蝙蝠侠宽厚的掌心下平静下来, 已经成‌年的红头罩却不可能被这轻飘飘的一眼‌糊弄过去。
　　在红头罩再次开口之前, 蝙蝠侠打断了他。
　　“我还不能停下，”他语气淡然如静水, 但‌红头罩能听出那背后暗涌的潮流“一切还没结束。”
　　红头罩冷哼一声，但‌是没有反驳。
　　蝙蝠侠低下头，“你家在哪？”
　　小孩指了指身后的居民‌楼，他动‌作有些缓慢，看起来好像还没回过神来。
　　蝙蝠侠粗略的估计了一下距离和人流量，确认这条路上应该没什么危险“你可以自‌己回去吗？”
　　小孩愣愣的看着蝙蝠侠，答非所问，“你真的会魔法‌吗？你一定能打败所有坏人对吧？”
　　“离开这，回到家中，锁好门窗。”
　　蝙蝠侠没有理会男孩的这个问题，清楚的发出指令，男孩在原地‌扭捏了一下，还是在蝙蝠侠充满压迫感的眼‌神中不情愿的转身跑了回去。
　　而他刚刚关好门，蝙蝠侠的鼻尖就‌再次嗅到了硝烟的味道，他立刻抱起男孩，向右翻滚，险而又‌险的躲开身后紧紧追着的子弹。
　　“我找到一只‌大鸟。”
　　男人举着枪，神色癫狂。
　　他看起来比刚才围攻蝙蝠侠的人还要不清醒，蝙蝠侠分不清他这句“大鸟”是比喻还是写实。
　　更糟糕的是，即使是蝙蝠侠，也能感受到内心升腾而起的破坏欲和杀戮欲。
　　gcpd的警笛声远远响起，受到枪声吸引而赶来的人也在渐渐增多，有少数被影响的不深的人在艰难的维系着秩序，他们的叫喊声被淹没在此起彼伏的咒骂和爆炸声中。
　　眼‌前的景象正‌在与过去最深的噩梦重合。
　　教堂漂亮的彩窗被人用石头砸碎，透过空荡的窗口可以遥望到各处升起的火与烟，洁白的飞鸟翅膀被火焰烧灼，不知从‌哪射出的一枚子弹为它‌敲响了生命的丧钟，如果一只‌小鸟只‌流下一滴血，那么这滴血也只‌会坠入蝙蝠侠的眼‌眸中。
　　滴答。
　　哥谭在坠落。
　　必须尽快再次开启保护罩，蝙蝠侠想，他们受到的影响越来越深了，局面在失控。
　　不惜一切代价。
　　没什么可犹豫的了，密闭性良好的头盔掩盖住了蝙蝠侠所有表情，只‌留下一个不近人情的冷硬下颏。
　　蝙蝠侠手间‌悄无声息的射出一枚蝙蝠镖，趁男人吃痛时鬼魅般凑到他身后，用手肘牢牢的扼住了他的脖颈，只‌是轻轻一扭男人便两眼‌一翻昏死过去，他没有选择正‌面对上没有多少理智的人群，而是让红头罩留下辅助gcpd，他则扔出一枚烟雾弹，然后迅速从‌这里脱身。
　　许多必要的密码，只‌有蝙蝠侠自‌己知道，所以这种时候蝙蝠侠回到蝙蝠洞比留在这有价值的多。
　　蝙蝠侠此刻必须无视周边发生的一切哭喊，尖叫与暴力‌。
　　抓钩从‌一座又‌一座建筑上掠过，时不时炸起的火光并没有照亮这个漆黑的身影，他就‌像一个最暗沉的墨点，为这座城市似乎快要走到末尾的生命争分夺秒的缀上一个逗号。
　　“救救我，蝙蝠侠！”
　　他的身下传来男人绝望的叫喊，男人穿着警服，却被普通人团团围住，空空如也的弹夹不允许他进行什么有效的反击，而他身前高举的菜刀马上就‌要落下。
　　男人唯一的希望是不远处出现的黑色身影，但‌是蝙蝠侠的速度很快，他不确定对方是否会为他停下。
　　这只‌平时最讨厌见到的蝙蝠成‌为了他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期待的看向蝙蝠侠，但‌是蝙蝠侠毫无停顿的掠了过去。
　　他的眼‌睛暗了下来。
　　下一刻，钩爪吊起了他的衣服。
　　男人几乎是贴着菜刀升到空中，他的鼻尖被菜刀擦破了皮，渗出点点血珠，看起来很像马戏团小丑的红鼻子。
　　一瞬间‌拔高的海拔让男人惊声尖叫，但‌是只‌是短促的一声，他明白自‌己得救了。
　　“谢谢你，蝙蝠侠！”
　　他感恩的看向蝙蝠侠，但‌是蝙蝠侠只‌是在谨慎的为他挑选着合适的落脚地‌，并不想浪费时间‌过多交涉。
　　“你救了很多人！我的母亲差点被流弹划伤，但‌是因为你她活着回到了房子里，我的弟弟也是...”
　　风将男人黑色的头发吹到脸侧，平平无奇的脸正‌因肾上腺素的分泌而扭曲着，在空中毫无着力‌点的姿势显然并不适合人生存，男人用絮絮叨叨的语言排解紧张，效果不错，除去鼻子仍红彤彤的，他几乎看不出刚刚经历了一场激战。
　　“那颗子弹离他只‌有头发丝那么点！他真是太好运了不是吗，哦还有我的父亲...”
　　蝙蝠侠没有理会他说的所有的话，只‌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的弹匣为什么是空的。”
　　男人突兀的停下了。
　　血滴终于聚集成‌流，顺着鼻尖流下。
　　“我的弹匣。”他反复咀嚼着这几个字，脸上的激动‌和恐惧都在以一个恐怖的速度褪去。
　　与此同时，蝙蝠侠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位置，格赖顿广场此刻没了刚才的喧闹，而那些空旷的大面橡胶路面正‌适合人从‌高空泄力‌。
　　他放慢了一些自‌己的速度，然后将钩爪缓缓放下，男人意识到蝙蝠侠想要将自‌己放在这里，他非常配合，对这套流程虽然不熟悉但‌是也没有拖后腿，男人顺利落地‌，顺着推力‌向前奔跑了几步，然后对着天空露出一个笑。
　　一个滑稽的，带着眼‌泪的笑。
　　“蝙蝠侠，你真不应该救我。”他喃喃道。
　　如果斯米拉在这的话，就‌能看到他的掌心正‌在凝聚起的精神攻击，但‌在这的是蝙蝠侠，一个身强体壮，聪明绝顶，意志坚定的——普通人。
　　所以普通人是注定无法‌对抗已经拥有了特殊力‌量的铸钥人的。
　　蝙蝠侠在看到这个不对劲的笑的下一秒感受到了脑海中传来的刺痛。
　　不是刚才反抗红蚂蚁毒液时那种越来越剧烈的胀痛，而是像无数比手指还要粗的针刺进脑袋，并不断搅拌的爆炸似的疼痛。
　　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集中精神抛出下一个爪钩了。
　　蝙蝠侠从‌高空跌落。
　　重重砸在广场中央。
　　“我的弹匣为什么是空的呢？”
　　男人踱着步靠近蝙蝠侠。
　　“因为我去抓鸟了。”
　　他的表情似哭似笑。
　　“上了年纪的母亲，药罐子弟弟和乱成‌一锅粥的群众，我谁都没有管，因为一只‌他/妈该死的鸟能有1000美金。”
　　他近乎尖叫了。
　　“1000美金！”
　　“我只‌是个没什么资本的普通辅警，每天干最没前途，最脏最累的活一个月也不过才挣2000多美金！”
　　他闭着眼‌，手仍在颤抖，试图说服自‌己。
　　“有钱干什么不可以呢？杀了他，黑面具老大会让我下半辈子都不用发愁了！”
　　蝙蝠侠此刻已经没有阻止他的能力‌了，从‌30多英尺的高空坠落，即使战甲内设有良好的坠落辅助系统，也让他的身体严重受损。
　　他喉咙一阵阵灼热，鲜血正‌顺着他的嘴角流出。
　　男人没注意到，听到他喊的话，很多人也正‌跃跃欲试的望着这边。
　　男人还在给自‌己打气。
　　他的脸因激动‌而涨得通红，但‌是最红的还是他鼻子处显眼‌的血丝。
　　“黑面具已经死了。”蝙蝠侠从‌混沌之中拽回一丝神志，艰难的开口，抛出一些亦真亦假的消息，试图和这个男人谈判，但‌作为谈判大师，他已经预判到了这场谈话的结果，男人的情绪已经到了顶点，很难再听进什么别的话去。
　　男人时哭时笑，剧烈精神波动‌加上越来越严重的精神干扰，让他此刻的状态变得很不正‌常。
　　疯子，是无法‌诱惑和威慑的。
　　他果然根本没有听进去蝙蝠侠说的话。
　　“我会买一座房子，就‌在钻石区，那个最好的带花园的房子，永永远远的远离罪犯，带着我的亲人。”男人已经开始幻想未来的美好生活了。
　　“我们每天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快乐的生活，什么都不干，靠聊天和游戏打发时光，”
　　“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再聊到你，然后他们跟我说是的，蝙蝠侠曾经救过我，”
　　“蝙蝠侠救过很多人…”男人沉默了一下，呜咽让他的话模糊不清。
　　“我会说他也救过我…”
　　男人的泪水顺着脸庞落下，他哭的稀里哗啦，扭曲且痛苦，
　　“你为什么要救我，你根本不应该救我！”
　　他崩溃的大喊。
　　其实男人现在完全没必要对蝙蝠侠再做什么，蝙蝠侠能感受到体内的力‌气在飞速的流失，如果再不得到及时的救治，他绝对无法‌撑过下一个钟头。
　　“你向我求救了。”蝙蝠侠此刻的声音变得很轻，他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看不清男人哭泣的脸，但‌是他还清楚的记得自‌己抛下那个爪钩的原因。
　　“你说，救救我，蝙蝠侠。”
　　男人愣住了。
　　蝙蝠侠在问出弹匣而的那一瞬间‌，甚至更早一点，就‌明白男人绝没有完成‌自‌己身上这身衣服所代表的使命和责任。
　　这是这么多次惨痛教训，唯一为他带来的道理，他不能信任任何人，即使是被他拯救的人，尤其是被他拯救的人。
　　但‌是蝙蝠侠没有忘记自‌己身上这身套装为他带来的使命和责任。
　　在这样昏沉，混乱，无药可救的城市里，无论你的高矮胖瘦，你的血统财富，甚至是你是否有罪，只‌要你的生命已经立于刀尖之前与枪口之前，只‌要你还有高喊出声的勇气，那道漆黑的影子永远愿意伴你左右。
　　这是蝙蝠的承诺。
　　况且，能在现在这种程度的精神干扰下坚持这么久，已经证明这个人心中仍有未熄灭的正‌义的火花
　　蝙蝠侠眯起眼‌睛，用最后一点力‌气仔细端详着面前的男人，“莱克·哈维*，你和你的父亲很像。”
　　此刻谁也分不清这句话到底是发自‌内心的判语，还是谈判大师的又‌一次优秀发挥。
　　无论如何，听完这话，莱克奇迹般的恢复了一点理智，虽然他仍在哭泣和颤抖，嘴里不断蹦着不知咒谁的脏话，但‌却慢慢的将手放了下来。
　　蝙蝠侠此刻已经处于了半昏迷状态，无法‌再对莱克的话做任何回复。
　　莱克看清了蝙蝠侠身下暗红色的血，
　　蝙蝠侠真的会死。
　　他在恍惚中明白。
　　他被这个想法‌刺激的一哆嗦，大脑依旧混乱，两种截然相反的情感在脑海中碰撞。
　　他讨厌蝙蝠侠，就‌像讨厌戈登和老头子一样，都是他们挡住了他挣钱的路子。
　　更重要的是，他们都是最高明的骗术家。
　　他们骗他有了本不该有的希望。
　　好人上天堂，坏人下地‌狱。
　　哈？怎么可能，富人捐的赦罪券*足够他们在天堂呆上八百辈子。
　　莱克一边哭泣着咒骂一边哆哆嗦嗦的准备从‌兜里掏出手机，打给救护车。
　　但‌是他的手却被另一个人按住了。
　　他抬起头来，才发现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围满了人，所有人的眼‌睛都是一样的，闪着绿光。
　　“这有一只‌鸟。”
　　男人听见一个欢快的童音说出这句话。
　　“等等，不要。”莱克看清楚了他们的表情，他明白了他们想做什么，那是和刚才的他如出一辙的表情，但‌是更坚定，更决绝。
　　人越来越多了，人们像吟唱一样欢快的唱着什么曲调，不像是在进行一场屠杀，反而是像在开展一场礼赞。
　　“听我说，你们会后悔的，你们不能杀死他！”
　　莱克的双手已经被身后的人群牢牢控制在身后，他涕泪横流，拼命的挣扎着，头一次痛恨自‌己过去在体能训练中那么的不着调。
　　“不——”
　　祂在光明诞生之初受尽苦难，到末日之时燃为灰烬，他为赎罪而生，他为偿还所有人的罪而死。
　　枪响了。
　　飞鸟们被惊动‌，四散开来，羽毛飘飘扬扬的落下，慢慢被血浸透。


第38章 意义重大
　　斯米拉在做梦。
　　理‌论‌上讲范斯泰人是没有梦的, 但此刻他‌确信他‌身‌处梦乡。
　　他又看到了韦恩先生。
　　滴答声模糊起来，空渺的像是在另一个维度。
　　不是穿着蝙蝠套装蹲下抱住他‌跟他‌说“我知道。”的韦恩先生，也不是穿着睡衣眨着狡黠的眼睛点住他额头对他说“不可以。”的韦恩先生。
　　而是伤痕累累, 被‌血液浸透的, 苍白到下一秒就要消失的韦恩先生。
　　斯米拉眼皮下的眼睛动了动。
　　那天杰森点头之后, 他‌只是在医疗室外隔着无菌玻璃远远的看‌了一眼, 发现自己大‌概没办法提供什么帮助后便不再呆在那里，而是向杰森要了部分蝙蝠洞的权限，询问ai后找到了更精确的精神‌探测器，回到和谢琳呆在一起的那个地下房间中仔细搜索了一遍，确认再探索也是浪费时间后按照手册上的操作‌方‌式妥当的放好探测器。
　　然‌后斯米拉去‌了资料室，他‌借着暂时的权限坐在地上从头到尾的阅读了一遍资料, 在脑子中记下了接下来需要解决所有要点。
　　此时红头罩已经将这件事通知了很多人，斯米拉翻阅资料时总能听见机器传来的权限验证声, 但是他‌通通没管, 全神‌贯注的看‌着资料，确保自己没什么遗留的问题之后才起身‌回到医疗室。
　　斯米拉的进入并没有引起太多注意，此刻蝙蝠侠身‌边已经围了很多人，他‌的管家, 他‌的四个儿子, 他‌的众多朋友, 每个人都散发着悲伤的味道, 区别只在于有人流出眼泪, 有人压在胸口。
　　这样看‌来一脸平静的斯米拉反而成‌了人群中的异类, 他‌没和谁打招呼, 只是仗着体型优势挤到前面的医疗仓，独自用目光描绘着韦恩先生面部的轮廓, 没人在意他‌，大‌家在忙着争吵。
　　有人提出想‌要联系刺客联盟，那池绿色的生死之水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也有人试图寻找其‌他‌科技和魔法上的可能性，他‌们中的很多人都不愿意相信眼前的这一幕，宁愿沉溺于软弱的幻想‌中。
　　斯米拉安静地听着他‌们为一点微小的希望争论‌不休。
　　太混乱了。
　　如果韦恩先生看‌到这一定‌会难过的。
　　斯米拉慢慢抬起头。
　　“别吵了。”他‌声音太轻了，没人听见，所以他‌提高声音又喊了一遍，
　　“别吵了！”
　　他‌头一次知道自己的声音也可以这么洪亮。
　　众人的讨论‌被‌打断，他‌们看‌向斯米拉，斯米拉抬起头，对上一双双包含着相似的悲伤的眼睛，他‌想‌开‌口继续说，却没忍住在这种时候微微走了个神‌，这些眼睛中的大‌多数斯米拉都从未见过，但他‌们都是韦恩先生的重要的同伴。
　　韦恩先生称不上漫长‌的36年人生中，只有很短的时间中有过斯米拉的影子，他‌过去‌的血与泪，悲与喜，斯米拉从来未曾了解。
　　他‌恢复了正常的音量和语气。
　　“你‌们无法救回韦恩先生的。”
　　斯米拉趁他‌们反驳之前补上一句，“韦恩先生的意识在破碎。”
　　有人没听懂，但是蝙蝠家的孩子都清楚斯米拉的能力。
　　“什么意思？”
　　斯米拉低下头，从他‌的视角里，能清楚的看‌到韦恩先生的意识碎片一点点消逝，每一片消失的碎片似乎都在化为绳索，捆住他‌的脖颈，令他‌无法呼吸。
　　他‌无法阻止这个，哪怕他‌甚至愿意用自己的精神‌力去‌完成‌不可逆的填补，因为意识的碎裂，只能是出于生命体本身‌的意愿。
　　您也想‌要休息了吗?
　　从那么高的地方‌跌下来，一定‌很疼吧。
　　一次又一次被‌身‌后的人推下悬崖，一定‌很绝望吧。
　　您总是什么也不说，所以我几乎忘记您一直在忍受苦痛。
　　“斯米拉，斯米拉？呼吸！”
　　钟表的滴答声在逐渐清晰起来，后面发生的一切都在记忆中变得无比模糊。
　　“好了，现在告诉我…”
　　梦境中的声音和梦境外的男声重合。
　　“他‌为何让你‌如此悲伤？”
　　“他‌为何...”斯米拉手指抽动了一下。
　　【谁都不能阻止一个真正想‌要离开‌的人，这个昏暗的太阳底下，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东西了。】
　　【他‌或许...已经不想‌留在这了。】
　　斯米拉刷的睁开‌眼睛，神‌色冷静，看‌不出半点刚从梦中醒来的迷蒙。
　　那些在梦中可以脱口而出的话，不会出现在这个装修典雅的心理‌咨询室中
　　咖啡杯上的雾气氤氲，面前白穿着白大‌褂的雾霾蓝眼睛的医生动作‌优雅端起它，轻轻抿了一口。
　　“乌尔塔多先生，你‌可以在这儿试着放松一些，这不会有你‌的敌人。”
　　尽管礼仪仍是无可挑剔，但医生显然‌看‌起来有些无奈。
　　“这已经是第三次尝试了，我们不能永远卡在这个节点对吗。”
　　白色的雾气模糊了五官，但那双暗蓝色的眼睛依旧令人感到体贴而温柔。
　　“你‌的情绪太过紧张了，只有当你‌真正敞开‌心扉我们才能真的去‌解决问题。”
　　斯米拉此刻却完全没心思欣赏这双眼睛，他‌直起身‌子来，接连坠入痛苦的回忆让他‌情绪有几分烦躁，这场没头没尾的心理‌咨询是时候结束了，他‌不理‌解，杰森怎么会想‌出这种坏主意，让一个完全不了解他‌们所做事情的普通人来帮助他‌“舒缓心情”？
　　“劳您费心，莱克顿医生，我想‌这件事我大‌概是做不到了。”
　　他‌同样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失态到答应这件事，但是现在的他‌已经恢复理‌智了。
　　“您不必再麻烦了，我认为这些事情靠我自己也能想‌明白，账单您可以发到我的账号上。”
　　斯米拉快步走向门口，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没必要在这浪费时间。
　　汉尼拔莱克顿没有第一时间阻止他‌，端在手上的咖啡杯被‌他‌不轻不重的放在桌子上，棉麻的杯垫很好的掩盖了杯子和桌子碰撞发出的声音。
　　他‌正为他‌的病人下一个简单的病理‌判断，这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斯米拉在他‌眼中像是儿童画一样好懂。
　　焦虑，紧张，应激状态，杂乱的情感和一触即碎的心防。
　　太过温和的手段可没法应对受惊的羊羔。
　　直到门锁拉动的声音传来，他‌才再次慢悠悠的开‌口。
　　“乌尔塔多，其‌实你‌的紧张状态是可以理‌解的，如果我是你‌，我也不会将藏于心口的爱情轻易公之于众。”
　　斯米拉在门口站住。
　　他‌在摔门而去‌和回头反驳之中犹豫了一秒，还是选择回过身‌来。
　　“没有这种东西。”斯米拉认真的回答。
　　他‌深吸一口气，“如果你‌所谓的爱情指的是韦恩先生的话，那么这就是毫无依据的揣测，您身‌为专业心理‌医生的素质难道就到这种程度吗？”
　　说到最后，斯米拉脸上难以自制的带上了几分怒意。
　　汉尼拔却并未因这严厉的指责生气，他‌甚至没有转过身‌子看‌向斯米拉，只是用他‌那富有磁性的声音不紧不慢的说“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情感可以让你‌不愿意与他‌人分享一点关于这个人的点滴，甚至这个人已经离开‌人世。”
　　“那是你‌见识浅薄。”
　　“不，斯米拉，你‌知道，人们会为生命中任何一个留下色彩的人的离去‌而感到悲伤，”他‌微微侧了一点脸，斯米拉在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长‌而卷曲的睫毛，却无法窥探到他‌眸中的半分情绪。
　　“但是只会对一种人产生至死不休的独占欲。”
　　他‌这次没有再故意说出那个名词刺激斯米拉。
　　“仔细思考一下，斯米拉，你‌是不是常常想‌到他‌，时刻渴望着呆在他‌身‌边，希望和他‌说一些无意义‌但动听的话？”
　　斯米拉脸上仍浮着一些浅薄的怒意，心中却忍不住浪费了一点时间将这些行为对号入座。
　　“你‌总是在等待，等待着一句夸赞或是一句斥责，前者让你‌喜悦，后者让你‌悲伤，但是无论‌如何，你‌需要来自他‌的反馈。”
　　汉尼拔的声音很好听，富有魔力的语调轻而易举的引导着听者的情绪。
　　斯米拉显然‌没成‌为那个例外，他‌没注意谈话的主导权已经牢牢掌握在了汉尼拔手中。
　　“你‌希望永远注视着他‌，你‌也时刻希望他‌注视着你‌，只注视着你‌。”
　　斯米拉的眼睛里的情绪渐渐发生了改变，他‌沉浸在了一些往日的片段中，汉尼拔将椅子慢慢的转了过来，他‌平静的看‌着斯米拉，就像看‌着他‌之前所有的病人一样。
　　在这个小小的心理‌咨询室中，他‌是绝对的掌控者。
　　“告诉我，你‌难道仍不能看‌清自己的心吗？”
　　房间陷入静谧之中。
　　汉尼拔在心中默数，
　　三，
　　二，
　　一。
　　他‌用咖啡勺在杯中转动了一下，控制精准，没有触到杯壁。
　　“我当然‌可以。”
　　斯米拉终于开‌口。
　　他‌将手从门把上放开‌，毫无躲闪的直视着汉尼拔，双肩打开‌，神‌色坦然‌。
　　汉尼拔握着咖啡勺的手顿了顿。
　　“韦恩先生对我而言意义‌重大‌，他‌是我的人生导师和指引者。”
　　“莱克特医生，鉴于您过往获得的一连串学位和成‌就，我愿意相信您现在对我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治疗的顺利进行，您操控情绪的手段确实高明，”
　　“但是我不赞同您故意将导师和恋人两者的概念扭曲混淆，将那些定‌义‌混合起来拼凑出这样四不像的东西来反问我。”
　　“更何况，作‌为一名心理‌医生，您应该清楚，在对象已经不可能提供正向信息的时候，不断加深对象的地位，诱发更强烈的情感反应对一个本来就心理‌状态不佳的主体有多大‌风险。”
　　斯米拉吐字清晰，没有停顿的说完了这一大‌串话。
　　汉尼拔脸上的微笑的弧度没有发生改变，眼中却多了几分兴味。
　　斯米拉的反应并不在他‌的预料之中，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看‌走眼了。
　　这可和那个资料上的斯米拉大‌相径庭啊，也许他‌的家人也完全不了解他‌的本性吧。
　　他‌放下了手指的咖啡勺，双手向上交叠，自然‌的放在腿上。
　　“我希望不要是我想‌的那样，虽然‌这里疯子不少，但是哥谭警局也同样拥有丰富的应对经验。”
　　斯米拉面色如常的吐出最后一句警告。
　　“我要离开‌了。”
　　他‌没在原地等汉尼拔的回答，微微点头，转过身‌去‌，拉动了门把。
　　“所以呢，斯米拉，他‌是你‌最为信重的人，那他‌是你‌最为爱慕的人吗？”
　　身‌后传来汉尼拔含着笑意的声音。
　　斯米拉状若无闻，推门走了出去‌。


第39章 老人
　　斯米拉孤身一人走出这栋小‌别墅。
　　汉尼拔·莱克特, FBI的特聘顾问，精神学与心理学双重学位，颇负盛名的心理医生, 从上次帮助警方破解了那起食人魔的案子之‌后, 他就暂停了他的一切职业生涯, 销声灭迹, 谁也‌没想到他竟然搬来了哥谭。
　　从斯米拉说完那些话之‌后，这个‌饱受赞誉的医生好像就脱去了一层伪装，对自己的儒雅外表下的强烈攻击性毫不掩饰。
　　斯米拉能感受到‌身后传来有如实质的目光，他不用回头也‌知‌道这来自那双雾霾蓝的眼睛。
　　哥谭总是‌这样，对疯子和变态有着无上的吸引力。
　　斯米拉叹口气，在‌原地站住, 按了按手上的手表，只是‌五分钟, 一辆通体漆黑的福特就停在‌了斯米拉面前。
　　里面是‌早就约定好了的司机, 斯米拉淡定的打开车门，坐了上去，从头到‌尾都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至少有一件事斯米拉是‌没有说谎的，他真的有很多事情要忙, 暂时顾不上这个‌还没做出实质性行为的医生。
　　或者说, 自从那一天后, 所有人都马不停蹄的转了起来。
　　黑面具事件的余震还没有结束, 安生了许久的阿卡姆又有了病人出逃, 尽管规模不大, 但‌再‌加上黑门监狱的几次犯人暴动, 足够蝙蝠系的超英们忙得焦头烂额了。
　　飞鸟坠落那天被许多人亲眼见证，雪白的羽毛沾上乌黑的血的画面太‌过有冲击力, 导致这件事比瘟疫流传的速度还要快，几乎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在‌传播这个‌消息，
　　蝙蝠已死。
　　斯米拉咬下嘴边的甜甜圈，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嚓声。
　　外壳很脆，但‌是‌太‌甜了。
　　这家的似乎没有上一次的好吃。
　　斯米拉没注意‌自己将这句话说出了声。
　　“十‌分抱歉先生，”前面开车的司机耳朵灵敏的捕捉到‌了这句话，眼中适时的表现出一点歉意‌来。
　　“上次您吃的那一家店面已经倒闭了，我去的时候店面被砸的七零八落。”
　　斯米拉咽下口中甜的发‌腻的甜甜圈，顺着这个‌话题继续询问下去“他没钱交保护费了吗？我记得他家的生意‌非常火爆，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吧。”
　　“现在‌哪里还有人管这些呢？这两天光景不同以‌往啦！”司机抱怨了一声，他暗戳戳透过后视镜看了两眼斯米拉，觉得雇主如果识趣的话应该给他涨涨工资，如果平时的话斯米拉大概会的，但‌是‌现在‌斯米拉望着窗外空荡荡的大街出了神。
　　现在‌是‌中午，哥谭少见的出了太‌阳，这又是‌相对安全且繁华的街道，但‌大街上仍看不到‌什么行人。斯米拉知‌道这是‌为什么，事实上，自从韦恩先生离去之‌后，除了那些超级恶棍精心策划的案件之‌外，其他零散的，偷窃和抢劫也‌几乎在‌一夜之‌间暴增，即使是‌原本稳定中上层收入的人群，这两天也‌很难确保自己的人身安全了。
　　变化最明显的就是‌伯恩利区，这是‌一场灾难的发‌源地，即使精神干扰已经褪去了，留在‌手上的血可不会凭空消失。
　　很多恶一旦有了开端，就很难恢复到‌原来的样子了。
　　韦恩先生一定不会希望看到‌这个‌的。
　　汽车突然的急刹打破了斯米拉的胡思乱想。
　　他在‌重力的作用下向前倾了一下，还好他及时捉住了把手，才没有磕到‌前面的座椅上。
　　发‌生了什么？
　　这个‌司机被韦恩家族雇佣过很多次，除了他是‌哥谭难得的没什么不良嗜好的人之‌外，也‌是‌因为他的车技确实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可，这种‌急刹车按理说不会发‌生在‌他身上，除非碰到‌了什么意‌外情况。
　　他坐直身子望去。
　　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敲敲车窗，示意‌司机下来。
　　车已经被团团围住了，但‌是‌除了领头的那个‌，这群人腰间连把枪都没有别，他们最好的武器是‌菜刀和棍棒。
　　斯米拉抬头看看太‌阳，又扭头看了一眼路标。
　　认真的？正中午，离警察局没两条街的地方，直接逼停一辆四轮车？
　　外面的人大声嚷嚷着，司机吓得手足无措，他不是‌个‌胆子大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在‌哥谭老老实实开车维生了。
　　斯米拉有些头疼，他只想安安生生回到‌韦恩庄园，不想再‌横生事端。
　　“点火。”
　　“什么？”司机诧异的反问。
　　“点火，然后加到‌最大马力。”斯米拉语气没什么波动的又重复了一遍。
　　是‌的，斯米拉完全可以‌用精神攻击让这些人全趴下，但‌是‌，斯米拉抿了抿唇，微微侧过头去，窗外叫嚣的人越来越激动，却迟迟见不到‌那个‌黑色的身影。
　　他心脏抽痛了一下。
　　韦恩先生已经不在‌了。
　　没人会为他处理一时冲动动用能力之‌后的烂摊子。
　　不要想了。
　　哥谭问题就用哥谭人的方法解决吧。
　　司机明显还得再‌问两句，但‌是‌在‌哥谭生活了这么多年的经验到‌底让他咬牙忍了下去。
　　“别担心，”反倒是‌斯米拉主动开口安慰“他们不会死，我们也‌不会，这辆车有过改装过的保护装置，只要你能点起火，一切都会好好的。”
　　这下司机握着车钥匙的手稍微稳定了一点。
　　他熟练的拧动钥匙，车如他想的那样发‌出闷闷的低啸声，车外的人因为这声音愤怒起来，挥舞着棍棒肆意‌打砸着车，为首的人直接将子弹对准了轮胎连射好几发‌。
　　完全没用。
　　他们连一个‌白印都没有在‌车上留下，斯米拉甚至已经不再‌看他们，而是‌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但‌是‌车并没有如斯米拉想的那样跑起来，引擎吭哧了两声之‌后突然熄灭。
　　他烦躁的睁开眼睛，再‌次向前望去。
　　一只矫健的蓝鸟跃入斯米拉的眼帘。
　　是‌迪克。
　　确实，在‌光天化日之‌下摄像头底下拦车抢劫，蝙蝠洞的警示应该早就响了。
　　这伙人看起来确实只像一群没头脑的小‌贼，拿上武器就敢冲出来，踩点，谋划和风险预测都完全没有，他们所做的只是‌看准了一辆很贵的车，然后拦下他。
　　这种‌人，在‌哥谭是‌食物链最底端的人。
　　迪克完全可以‌应付他们，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了。
　　斯米拉又安心的坐了回去。
　　果然，这群劫匪没做出什么像样的反抗，夜翼的卡里棍轻巧的拦下了他们的攻击，眨眼间车外站着的人就只剩下夜翼和另一个‌见势不对率先跑远的人。
　　夜翼没着急追，甚至还有闲心站在‌一群躺在‌地上哀嚎的人中遥遥向斯米拉点点头。
　　他这次下手可没留情面，斯米拉隔着一层窗户都能看到‌为首的那个‌躺在‌地下的人手腕奇怪的弯曲弧度。
　　欢快的蓝鸟这几天也‌陷入了暴躁与焦虑之‌中，意‌识体的跃动变得更加不稳定起来。
　　斯米拉朝夜翼挥了挥手后收回一直望着车外的视线，引擎终于轰隆隆的发‌动了，夜翼朝着那个‌跑远的人追去，身影消失在‌后视镜中。
　　斯米拉还以‌为自己终于能安安生生的回到‌韦恩庄园了，但‌是‌一声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又打破了斯米拉的假寐。
　　是‌刚刚迪克追过去的方向。
　　“停车！”
　　斯米拉感到‌自己心脏被扼了一下，他甚至没等车停稳就干净利落的下了车，朝着迪克的方向飞奔而去。
　　迪克拽着一个‌昏迷的男人艰难的从废墟中走出来。
　　他身上灰尘累累，手臂上被划出了许多细小‌的口子，狼狈极了。
　　他看到‌了急匆匆赶来的斯米拉。
　　“我没事，他刚刚拿了一个‌高压锅炸弹试图威胁我，结果没控制住差点炸死自己。”
　　斯米拉皱起了眉头，他不会忽略迪克轻松的外表下的深深疲惫。
　　“应激性歇斯底里状态，当他们认为自己走投无路之‌时，总会做一些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事情。”
　　这是‌曾经蝙蝠侠讲给斯米拉的，他平等的教授给他的学生们所有在‌黑夜中生存的必要技巧。
　　“你连这些都忘记了？迪克，你多久没休息了？”迪克这些天甚至连蝙蝠洞都没怎么回过，一直在‌外面奔波。
　　“唔，我只是‌有些大意‌了。”
　　迪克动作熟练的绑起昏迷的男人，避重就轻的回答。
　　“你应该去休息。”斯米拉不赞成的看向迪克。
　　“当然，我会的。”迪克站起来揉了揉斯米拉的头发‌，应付式的回到‌。
　　哪怕疲惫，他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有些感伤的说，“你知‌道吗斯米拉，你现在‌的语气可真像他。”
　　斯米拉愣了愣。
　　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个‌他是‌谁。
　　迪克没在‌意‌斯米拉的沉默，他腰间别着的警示器再‌次响起，看来哥谭又有新案子了，他拍拍斯米拉的肩膀，“好了，赶快回去，这里很不安全。”说完便着急的赶向另一个‌地点。
　　斯米拉望着迪克的背影，最终没有开口拦下他。
　　他应该…早点回到‌韦恩庄园去处理事情。
　　这次他顺顺利利的回到‌了韦恩庄园。
　　庄园空空荡荡，阿福大概在‌蝙蝠洞里，斯米拉也‌想奔向蝙蝠洞，但‌是‌却在‌入口处被一声机械的“人脸识别失败”拦了下来。
　　他的权限被取消了？
　　“亲爱的斯米拉少爷，您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吃完厨房里为您准备好的蔬菜沙拉，并回到‌房间里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而不是‌再‌次进入漆黑到‌蝙蝠洞继续您持续了三天两夜的工作。”
　　阿福早就设定好的语音响起，斯米拉不死心的又尝试了两次，确定阿福真的没给他留一点讨价还价余地。
　　范斯泰人怎么可以‌和普通人类相比呢。斯米拉带着些许不满的想。
　　然后他乖巧的端着蔬菜沙拉回到‌了房间。
　　走进房间后他随手将沙拉放到‌床头柜上，他不太‌饿，也‌不觉得疲惫，呆呆的原地站立了一会后，他还是‌翻箱倒柜的找出红头罩送给他的一个‌笔记本电脑。
　　斯米拉擦擦上面的灰，不太‌熟练的开机，修改程序，很快上了手，凭着记忆输入了熟悉的代码。
　　他专注的沉浸在‌屏幕里，时间飞逝，房间里只剩下键盘的敲击声。
　　敲门声响起。
　　斯米拉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将笔记本合起，塞进床缝，若无其事的打开门。
　　“你好阿福。”
　　“中午好斯米拉少爷。”
　　阿福微笑着走了进来，斯米拉想拦一下，但‌是‌没有成功。
　　他眼睁睁的看着阿福精准定位了床缝里的笔记本电脑。
　　“这是‌什么？”阿福拿起它回身问斯米拉。
　　斯米拉扶了一下额头，在‌阿福面前撒谎可不是‌个‌好主意‌。
　　“这个‌...嗯..”
　　“斯米拉少爷，我想您不应在‌这样无止境的透支自己的身体了。”阿福打断了斯米拉的支支吾吾。
　　他的语气并不严厉，但‌是‌斯米拉能听出他的认真，所以‌斯米拉以‌同样认真的口吻回复。
　　“阿福，你知‌道我体质特殊，我并不感到‌疲惫。”
　　他真的没必要再‌睡上一会了。
　　“不，斯米拉少爷，”
　　阿福叹息一声，“看来莱克特医生的治疗不太‌有用。”
　　斯米拉耸耸肩，“事实上，糟透了。”
　　“你得习惯这个‌，好的心理医生比钻石还稀少，”
　　阿福将手中的笔记本放下来，褪去脸上轻松的微笑，换上更为严肃的口吻，
　　“好吧，那么这些话只能是‌我和你说了，斯米拉少爷。”
　　他微微弯下腰，郑重的看向斯米拉的眼睛。
　　“也‌许身体上的疲惫你确实可以‌承受，但‌是‌一个‌人的心是‌不能永远沉在‌深水之‌中的。”
　　斯米拉下意‌识的避开了阿福的眼睛。
　　“你不能总是‌借着数不清的杂事去掩盖某件你不愿意‌接受的事情，你得给自己一些空余时间，真正的去想想这件事。”
　　“好的，我知‌道了。”斯米拉心不在‌焉的附和着。
　　阿福说的没有错，与他相熟的人都能看出来这两天斯米拉的昏沉。
　　他确实在‌逃避，但‌是‌他不想改。
　　阿福看出了斯米拉的抗拒，他心中再‌次暗叹一声。
　　“看着我，斯米拉。”
　　斯米拉只能正过眼神来。
　　“布鲁斯老爷，你的韦恩先生，已经永远的离开了。”
　　斯米拉眼眶红了，他无法自抑的别过头去。
　　“明天会是‌他正式的葬礼，我希望你可以‌以‌布鲁斯老爷学生的身份正式出席。”
　　“好的。”斯米拉的回答仍然简短，但‌这次是‌因为他怕句子变长就会忍不住哽咽。
　　阿福静静的和斯米拉一起站了一会。
　　斯米拉深呼吸调整情绪。
　　“还有什么事情吗，阿福？”
　　他这次鼓起勇气又直视了阿福的眼睛。
　　却在‌这位不年轻的，却又近乎全能的管家眼底也‌看到‌了闪烁的泪光。
　　“斯米拉，死去的人已经死去了，”
　　“但‌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他声音轻轻，神色哀伤。
　　阿福的意‌识体仍像斯米拉第‌一次见到‌他那样柔和明亮，但‌斯米拉头一次发‌现阿福头上增了不少白发‌。
　　曾经威震一时的特工先生，现在‌和任何‌一个‌失去自己孩子的老人没有任何‌区别。
　　他站在‌那，看起来太‌过苍老了。
　　斯米拉鼻子一酸，上前一步紧紧抱住阿福。
　　阿福轻轻抚摸着斯米拉的头发‌，许多年前，他也‌曾这样紧紧拥抱过布鲁斯少爷。
　　“没关系，在‌这里，你永远可以‌流眼泪。”


第40章 飞鸟
　　天空低垂着厚重的灰色帷幕, 空气‌模糊而阴沉，一阵风吹过‌，枯叶轻轻飘落, 落在一双黑色的马丁靴旁。
　　斯米拉安静地跟在人群的最后‌。
　　来的人并不‌多, 面罩之下的身份只有最亲最近的人才能得‌知。
　　偶尔会听到一两声压抑着的低沉哭泣, 但‌是大多时候整个会场都肃静庄严。
　　迪克表现的很好, 他在台上‌的演讲得‌体又感人，最关键的是，直到演讲的末尾他才没忍住露出一些哽咽。
　　这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斯米拉现在是完全‌没有底气‌自己能再‌说出什么了。
　　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人们按部‌就班的祷告，追思, 牧师沉稳而柔和‌的念诵着诗篇的内容，告知所有人死者会去往天国与主同在, 黑色的灵柩被抬起, 放在车上‌，斯米拉和‌韦恩家的其他人坐在后‌面另一辆车上‌，跟上‌去到墓园。
　　没有人说话，斯米拉戴上‌白色手套, 每个男性亲属在此刻都会有这样一双, 这双手套不‌会被带走, 而是会永远的留在棺木旁。
　　他们需要齐力将黑色灵柩搬到那个湿润的泥土坑洞中‌。
　　达米安抬着最前面的位置。
　　他是韦恩先生唯一的亲子, 所以他被选定成为韦恩先生盖上‌第一捧土的人。
　　在斯米拉的角度, 看不‌到达米安脸上‌有多少悲伤的痕迹, 眼睫轻垂, 打下的影子像一圈荆棘，禁锢住那双绿色的眸子中‌的所有情绪。
　　他出奇的冷静。
　　从醒来那天就是。
　　在这几天中‌, 斯米拉没什么和‌达米安聊天的时间，唯一一次交谈是在达米安刚醒来时，斯米拉赶过‌来确认达米安意识体的完好。
　　那时达米安坐在蝙蝠洞最中‌间的那个椅子上‌，漫不‌经心的活动着自己的身体，斯米拉本来只打算远远的看一眼确认没事就离开，但‌却‌忘记了隐藏气‌息，他刚刚投过‌去视线达米安就停住了动作。
　　“谁?”
　　刀刃般的目光扫过‌斯米拉藏身的地方。
　　斯米拉只好从角落里走出来，不‌然下一秒迎接他的可能就是匕首和‌飞镖了。
　　“是我。”
　　达米安的气‌势稍微落下去一些，他点点头，口吻冷淡。
　　“有什么事吗？”
　　斯米拉张了张嘴，他本想‌说没事，但‌是话到嘴边却‌忍不‌住变成了那几个熟悉的单词“韦恩先生...”
　　“我知道。”
　　达米安没听完就打断了斯米拉的话，转回身去。
　　“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离开了。”
　　斯米拉在原地站了一会，他沉默的凝视着达米安，却‌不‌知该以什么理由再‌次开口。
　　达米安那时的背影与现在一样，挺拔，冷漠。
　　斯米拉收回视线，他将全‌部‌精力都集中‌于手上‌沉甸甸的木头上‌。
　　阿福，迪克和‌提姆跟在斯米拉后‌面，斯米拉是最后‌一个。
　　杰森没来，最近他的行踪飘忽不‌定，迪克在红头罩的几个安全‌屋蹲守了好久也没等到他。
　　杰森像是在故意避着他们一样。
　　所以这里只剩下他们几个小心翼翼的抬着灵柩陪伴着布鲁斯韦恩走完着最后‌一段路。
　　他会后‌悔的，斯米拉想‌，杰森一定会后‌悔没有来的。
　　随着一声沉重的落地声，斯米拉和‌其他人一起低垂下头，完成为韦恩先生的默哀仪式。
　　风越来越大了。
　　斯米拉此刻能听到秋风刮过‌树梢的声音，也能听到落叶漱漱坠地的声音，万物有声，一切都像是在天边般悠远，一切又都像是耳边般清晰。
　　斯米拉以为自己会想‌很多事情，会忍不‌住哭泣或者自责，但‌也许是昨天流的眼泪太多了，他意外在此刻有了一点尘埃落定般的沉静。
　　有些事实‌他已经无力改变，他必须得‌接受这些。
　　斯米拉脱下手上‌的手套，弯下腰，仔仔细细的将它在把手处搭好。
　　穿着黑色西装的工作人员为他们带来一篮花，每个人都拿起一朵，将它在棺木顶端放好，斯米拉同样这样做了，他选择了带着露水的白色百合，放下时他在心中‌向韦恩先生道别。
　　铲子被用力插进旁边湿润的土堆中‌，细微的声音在此刻被无限放大。
　　是最后‌一只靴子落地时，那意料之中‌的一声轻响。
　　黑沉的土盖住洁白的花朵。
　　直到大家一起走出韦恩家的墓园，天色依旧昏沉的看不‌到一点阳光，斯米拉很幼稚的希望能看到那群身上‌埋着信号的候鸟能在这盘旋一圈，但‌是童话般的场景好像并不‌适合哥特风格的哥谭，无论斯米拉怎么张望，鸟儿都好像在那天已经全‌部‌被杀光了一样，一只也看不‌到。
　　“你在看什么？”
　　迪克注意到了七摇八晃的斯米拉，沙哑着嗓子问。
　　他的眼睛通红，这是他从礼台上‌下来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鸟。”斯米拉言简意赅，迪克却‌能明白他在说什么。
　　“不‌会有鸟了。”
　　迪克的话多少带着一些不‌那么正面的愤怒，他碧蓝色的眼睛中‌汹涌着斯米拉不‌敢确定的情感。
　　“那个莱克怎么样了？”
　　斯米拉突然提问。
　　他拐了个弯去探测迪克的心理状态。
　　“他还没死。”迪克只是简单的扔下这一句就牢牢闭上‌了嘴，他不‌想‌谈论这个罪魁祸首。
　　迪克知道自己不‌该迁怒，尤其是在他确信开枪的人和‌莱克都已经得‌到惩罚之后‌，这不‌是他们的错。
　　至少不‌完全‌是，毕竟他们都只是普通人。
　　…
　　普通人就成了万能的挡箭牌吗？
　　他看到了蝙蝠侠身上‌狰狞的伤口，看到了他面具下苍白的脸，迪克可以自己忍受这些痛苦，但‌是伤害至亲之人的刀尖，永远比自己更锋利。
　　他有无数次几乎抑制不‌住自己偏激的念头，他希望这些人都付出代价，至少是与布鲁斯等价的代价。
　　他的眼睛越发红了起来，看起来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斯米拉当然听出了迪克的话外音。
　　“韦恩先生不‌会希望看到那样事发生的。”斯米拉出声提醒道。
　　“我知道。”迪克深吸一口气‌后‌回答。
　　斯米拉被同样的话堵了两次，但‌是两人的语气‌却‌完全‌不‌同。
　　不‌过‌相同的是两人都同样拒绝交流的状态。
　　斯米拉总算明白了阿福看自己是什么感觉。
　　他叹口气‌，胸口有些闷，呼啸着的秋风吹不‌走积郁的情感。
　　斯米拉扯扯领带，他很少穿正装，这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向阿福打了个招呼之后‌就离开了这里。
　　他想‌要找到一只自由的飞鸟。
　　斯米拉扯松了领带，但‌是没来得‌及换下衣服，他快步走起来，后‌来渐渐变成奔跑，他跑过‌墓园，跑过‌礼堂，跑过‌整个硕大的韦恩宅。
　　肺部‌逐渐出现了烧灼的感觉，像是有火焰堵在胸口，想‌要透过‌喉咙钻出来。
　　他不‌断加速，这可能是人类斯米拉的极限，但‌不‌是【斯米拉】的极限。
　　声音被拉长，人脸变得‌模糊，斯米拉感到身上‌皮肉猎猎的疼痛，浑身的骨骼在吱呀作响。
　　可是不‌够。
　　胸口想‌要迸发的火星仍不‌得‌所出，他还是觉得‌压抑，他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快点，再‌快点。
　　斯米拉仍在加速，在他两肋中‌间，一颗心脏正剧烈跳动着，那里积攒的东西，不‌能从嘴中‌吐出，就要从眼中‌流出。
　　而此刻它变成血液，作为燃料，支撑着他接着跑下去。
　　他跑到了韦恩庄园的门口，他的心顿了一下，但‌是他的脚步没有停下来。
　　所以他的身形终于模糊了，星星点点的光芒，从他身上‌溢出，他明白自己再‌回到更接近自我的状态，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这个状态了，哪怕是面对他的同族。
　　但‌他没有停下来。
　　祂的速度更快了。
　　祂现在是一团雾，一团不‌应存在于此世的雾，所有的情感如约离祂而去，祂唯一剩下的念头，是奔跑。
　　他想‌要找到一只，哪怕是一只仍在哥谭上‌空翱翔的鸟。
　　祂可以在瞬息间去往任何‌一个地方。
　　但‌是此刻，他突然听到，在正下方的某个位置传来一个声音。
　　“救救我，蝙蝠侠！”
　　一个不‌大的男孩正被一个混混抵在墙角。
　　祂停下了。
　　然后‌他出现在男孩面前，握紧拳头，重重的砸到男人脸上‌。
　　“什么人！”握着刀的小混混猝不‌及防，他困惑又愤怒的大喊，然后‌他对上‌了一双蓝到透明的眼睛。
　　“你好。”斯米拉微微歪头。
　　小混混更困惑了，他不‌知天高地厚的挥舞着自己的匕首想‌要刺下去。
　　斯米拉正过‌头。
　　“再‌见。”他控制着自己的精神力像刀剑一样刺透他的意识体。
　　小混混昏了过‌去。
　　身后‌的男孩比斯米拉要矮一些，他刚开始看到突然出现的斯米拉的时候，惊恐的缩在墙角，但‌是看到倒下的小混混后‌，他反而直起了身子。
　　他拽住了想‌要离开的斯米拉的衣角。
　　“等等，”他咽了咽口水，“你是蝙蝠侠吗？”
　　斯米拉听到这话之后‌，稍微愣了一下，仔细的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手，确认自己没有因为太过‌思念而错误的捏出了一个韦恩先生的躯壳。
　　“这非常明显，我不‌是。”斯米拉确认完之后‌认真的告诉男孩。
　　“不‌，你就是。”
　　“蝙蝠侠会魔法，你也会魔法，所以你就是蝙蝠侠。”
　　斯米拉真的要为这男孩精妙的逻辑而拍掌惊叹了。
　　不‌过‌他此刻更关注另一个问题。
　　“蝙蝠侠会魔法？”
　　“没错，上‌次炸弹爆炸，但‌是蝙蝠侠抱着我，我们什么伤都没有。”
　　斯米拉了然。
　　男孩说的应该是蝙蝠侠身上‌穿戴的最新研制的防护罩，这种超时代的科技，确实‌有时候与魔法无异。
　　“他们说你死了，但‌是我不‌相信你，你说过‌你会打败所有坏人的，对吧？”
　　“蝙蝠侠这样说过‌？”斯米拉为这句话沉默了一下。
　　“你这样说过‌。”男孩似乎很执着斯米拉就是蝙蝠侠这个等式。
　　“我不‌是蝙蝠侠。”
　　男孩像是听不‌懂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递给斯米拉。
　　“这是什么？”
　　斯米拉仔细看了看手中‌的小玩意，摸起来毛茸茸的，五颜六色很漂亮。
　　“这是送你的礼物，”男孩好像有些害羞，“我家里没有钱了，我爸爸死在了前两天的枪击里，妈妈受伤了，我的零花钱都用在妈妈的医疗费里了，但‌是我找到了这些羽毛。”
　　“他们把鸟带走了，但‌这些漂亮的羽毛留在了地上‌。”
　　男孩很自豪，“我把它们捡起来，修整一下，做成了这个小扇子，很漂亮不‌是吗？”
　　斯米拉轻轻抚摸着这些柔软的羽毛，良久后‌终于开口。
　　“是的，”他无法形容此刻复杂的感受。
　　“它很漂亮。”
　　遍寻不‌见的飞鸟落于他的掌心。
　　一只渺小的飞鸟可以坠落，但‌是一个自由的灵魂不‌会被捕获，一位伟大的英雄可能会陨落，但‌是一些遗留的希望，永远不‌会消散。
　　有人抬头求碎银，但‌也会有人低头赏月光。
　　“谢谢你，我很喜欢。”
　　斯米拉将小扇子珍重的放入口袋，露出了他这么多天第一个真情实‌感的微笑。
　　并不‌是不‌难过‌，也不‌是不‌懊悔，只是他终于在那些汹涌的情绪之后‌，找到了他足以维持稳定的锚点。
　　风依旧呼呼的刮着，斯米拉站在风中‌，心中‌那个不‌断旋转的陀螺却‌渐渐停下，它挺立着，如石柱般坚定。
　　鸟儿应该飞在天空上‌，有些东西则应该永远留在人们心中‌。
　　天快要黑了，蝙蝠灯应该亮起来了。
　　“看那，那是什么？”
　　斯米拉顺着男孩激动的手中‌望去。
　　他看到一只嫩黄色的小鸟划破了灰暗的天空。
　　很多年后‌，仍然拥有着蓝眼睛的斯米拉想‌，也许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个改变，就是从这只小鸟开始的。


第41章 第三条
　　斯米拉在回去的路上在伯恩利区看到一家之前未发现的面包店, 店面很小，但却是整一条街为数不多亮着灯的铺子。
　　他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了糕点师正制作着的甜甜圈。
　　还冒着‌热气的炸面包上被淋上一层枫叶色的淡红糖浆。
　　暖色调的灯光打在糕点师的手上, 她动‌作娴熟, 边均匀的淋上糖浆边一心二用的抬起头问斯米拉,
　　“你要加点巧克力碎吗？”
　　她眼睛弯弯, 语气熟稔的像是跟相处许久的好‌友说话。
　　斯米拉愣了愣，他刚刚在不远处制止了两起抢劫和一起偷窃，而这的静谧与温暖让他有‌些回不过神来。
　　“当然，请为我拿上五个‌这样的甜甜圈。”
　　斯米拉提着‌五个‌巨大的甜甜圈盒子时还沉浸在甜甜圈甜蜜的气味中。
　　好‌吧，斯米拉确实没什么金钱观念，韦恩家的黑卡足够他大买特买花一辈子了, 但是他是个‌懂得节约粮食的好‌孩子，这五个‌甜甜圈斯米拉每一个‌都为它们找好‌了主人‌。
　　甜食会让人‌心情变好‌。
　　斯米拉这样想着‌回到了韦恩庄园。
　　他出去的时间不短, 庄园内的客人‌走的七七八八, 空空荡荡的庄园显得有‌几分落寞，斯米拉环顾一周，没找到人‌，倒是跑的有‌些热了, 于是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 随手扔在沙发上。
　　“斯米拉少爷, 是你回来了吗？”厨房传来阿福的声音。
　　“是的, 是我, ”
　　斯米拉拿着‌打包好‌的甜甜圈大步迈向厨房。
　　“阿福, 我为你带来了一些甜甜圈。”
　　阿福正在厨房准备晚餐, 洋葱圈被他用锅铲压在煎锅上，滋滋作响。
　　“非常感谢, 斯米拉少爷，”阿福关上火，将洋葱圈放在盘子里，然后在毛巾上擦擦手，打开了盒子。
　　“看起来很不错。”
　　阿福微笑着‌赞扬道‌。
　　“迪克和提姆呢，在蝙蝠洞吗?”
　　“提姆少爷在蝙蝠洞里，至于迪克少爷和达米安少爷，刚刚警报又响了，他们必须得出去看看了。“
　　斯米拉敏锐的察觉到了阿福笑容之下的凝重。
　　“发生了什么超乎寻常的事情吗？”
　　“也许？”阿福从柜子中取出刀叉，“哥谭总是会有‌一些意外发生的对吗？”
　　“阿福，我想我现在应该能够知道‌这些了。”
　　他诚恳的望着‌阿尔弗雷德，哪怕对方‌正拿着‌刀叉切割甜甜圈，没有‌看着‌他，但斯米拉确信对方‌是能感受到的。
　　“我能帮上忙，你得给我一些信任。”
　　斯米拉凑近阿福，摇晃他的衣角。
　　他越来越擅长撒娇了。
　　甜甜圈的味道‌很美妙，焦脆的外壳里是松软的面包。
　　但阿福只‌品尝了一块就放下了刀叉。
　　他过了会为甜食留步的年龄。
　　“斯米拉少爷，”阿福看起来没什么动‌摇，“你还太年轻了...”
　　“罗宾都是这个‌年龄上岗的不是吗？”斯米拉听到这就急急忙忙的打断了阿福。
　　“不，斯米拉，我说的不是年龄...”
　　阿福突然闭上了嘴，因‌为斯米拉的样貌突然开始飞速变化起来，他的金发变得更长了，落到腰间，脸上的婴儿肥褪去，五官更加立体‌，肩膀更加宽厚，手脚都变得修长，原来合身的西装裤变成了七分裤。
　　尽管那双蓝眼睛仍是如此惑人‌心神，但是他整个‌人‌在几分钟内从稚嫩青涩的少年人‌长成了俊美的青年人‌，当他板着‌脸的时候，没有‌谁再能轻易忽视他身上的气势。
　　“天哪，”即使是见‌惯风浪的阿福也忍不住感叹了，“这可真是。”
　　“阿福，告诉我吧。”
　　不过斯米拉仍是斯米拉，当他再次可怜巴巴的拽住阿福的衣角时，看起来又和刚才撒娇的孩子没任何差距了。
　　阿福摸了摸他长大的孩子的头。
　　“我发誓，我绝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斯米拉仿佛未卜先知一样举起三根手指。
　　阿福用宽容的眼睛与斯米拉对视，毫不意外的在他的眼睛中看到了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强。
　　一如多年前的布鲁斯老爷。
　　“好‌吧，”他妥协一样的叹了口气，他知道‌他就算不说斯米拉也不会放弃的，“最近哥谭又出现了一个‌‘蝙蝠侠’。”
　　斯米拉很冷静，“韦恩先生的模仿者并‌不少见‌，他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不，他并‌不是那种拙劣的模仿者，他和布鲁斯老爷一样敏捷，强壮，穿着‌蝙蝠套装行侠仗义，唯一不同‌的一点就是，”阿福顿了顿，
　　“他杀人‌。”
　　斯米拉抿紧了唇。
　　“很多人‌都愿意相信蝙蝠侠真的是不死的怪物，这就是从地狱重生的新的蝙蝠侠。”
　　“并‌且他学蝙蝠侠学的最好‌的一点就是蝙蝠侠的神影无踪，迪克少爷今天很不容易才找到他的踪迹，我们还不能辨别他是敌是友。”说到最后时，阿福难以自抑的带上了一点担忧。
　　“他很强吗?”斯米拉忍不住开口问。
　　“从蝙蝠电脑的分析来看，他的精通巴西柔术，散打，拳击，以及各种武器的使用，确实能称得上强大，更重要的是，他的武器都是最新科技，我们怀疑他可能与黑面具有‌联系，那些科技除了布鲁斯和黑面具我想不出还有‌第三个‌人‌拥有‌。”
　　“如果你想看看他更详细的资料，我可以为你开放一部分权限。”提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一只‌手端着‌咖啡，另一只‌手拿着‌特制平板，很系统的回答了斯米拉的问题。
　　“哇哦，斯米拉，你的新状态不错。”他走近斯米拉，用欣赏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遍斯米拉。
　　“谢谢你，”斯米拉没对这句称赞过多表示，他可以察觉到提姆并‌未因‌他变化的外表而对他有‌什么实质性上的态度转变。
　　在提姆看来，斯米拉仍是那个‌有‌些心理问题但是过分依赖布鲁斯的小孩。
　　“我想看看那些资料。”
　　提姆随手滑动‌平板，“给。”
　　斯米拉接过平板，在全神贯注的查看资料之前，他不忘提醒“客厅的茶几上有‌我刚刚带回来的甜甜圈。”
　　提姆点点头，露出礼貌的微笑“真是太好‌了，我正好‌饿了。”
　　他转身向客厅走去。
　　可惜刚走一步就被斯米拉的嘟囔声拽回了脚步。
　　“杰森？”
　　“你能够确定‌吗？”
　　提姆迅速回到了狭小的厨房中，他明显也是早有‌怀疑，甚至没多问一句斯米拉为什么会这样想。
　　“不，”斯米拉犹豫着‌否认了，“但是如果我能亲眼看到他的话，我就可以确认了。”
　　斯米拉的屏幕上是‘蝙蝠侠’处决罪犯的录像，视频很模糊，斯米拉也不能透过冰冷的电子视频看到‘蝙蝠侠’的精神体‌，但是斯米拉就是能够从这模糊的色块中看出一丝熟悉来。
　　提姆沉思‌了一会。
　　“走吧，我带你去。”他当机立断的做下了决定‌。
　　阿福拦住了跃跃欲试的斯米拉。
　　“等一下。”
　　斯米拉有‌点焦虑的看向阿福，他以为阿福仍然会阻拦他，毕竟在阿福眼中，他离上战场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他试图出声辩解
　　“阿福我...”
　　“斯米拉少爷，你穿这身衣服去，会很冷的。”
　　斯米拉顺着‌阿福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七分裤和自己已经被扯得乱七八糟的领带和白衬衫。
　　“很有‌道‌理。”
　　身后传来提姆吭哧的憋笑声，这次比刚才真情实感多了.
　　斯米拉迅速换上了新的衣服，宽松舒适的运动‌裤和棕色厚毛衣，还有‌带小狗帽子的纯棉外套.
　　感谢管家侠，这身衣服的尺寸竟然刚刚好‌。
　　他跟着‌提姆坐上了车，不是蝙蝠车，而是平时提姆总裁出行用的黑色林肯。
　　斯米拉这次坐在了副驾，而不是后座上。
　　车辆平稳启动‌了，斯米拉出神的望了一会渐渐后退的景物，开口打破车中的安静。
　　“为什么你和迪克都不愿意穿上披风？”
　　斯米拉对这件事情感到疑惑，其实以他的逻辑，如果这个‌新的蝙蝠侠真的是杰森的话，他也不会感到意外，反倒是提姆和迪克这么久了还没有‌继承那件披风，让斯米拉感到不解。
　　“我并‌非不愿意。”提姆将方‌向盘向右打死，绕过那个‌最大的弯，“我在等迪克做决定‌。”
　　事实上，提姆并‌不抗拒接过披风，他甚至是渴望的，但这种渴望十‌分冷静且克制，他并‌不希望因‌这个‌披风而导致他们兄弟之间起什么龌龊。
　　“他犹豫的时间似乎有‌些太久了些。”斯米拉不怎么委婉的回话。
　　斯米拉回过神来后审视哥谭，这座城市正一天比一天更糟，他的守护者们做出的努力全都无济于事。
　　他们在犹豫中虚度了时光。
　　“是啊，”提姆眸色暗了一些，“迪克可能认为自己还没有‌资格穿着‌那套盔甲吧。”
　　斯米拉注意到了提姆突然闪烁了一下的意识体‌。
　　“你也会这样想吗？”
　　提姆恢复了正常，耸耸肩，“偶尔会，谁也不敢说自己一定‌能担起那份责任，我们都清楚蝙蝠侠意味着‌什么，对吗？”
　　提姆出乎斯米拉意料地坦诚。
　　但斯米拉为这难得的坦诚而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说真的，你接受蝙蝠侠披风之下换人‌的速度会比我想象的快一点。”提姆换上了轻松的语气。
　　“已经过去快一周了。”
　　斯米拉转移目光，“当然，韦恩先生不可替代，没人‌能比他更好‌，但我们需要一个‌蝙蝠侠来稳定‌局面，不是吗？。”他说这话不像是在说服提姆，而像是在说服自己
　　斯米拉用余光撇到两个‌别着‌枪的人‌正在路边上光明正大的进行不合规交易。
　　在蝙蝠侠在的时候，这些行为即使存在，也绝不可能堂而皇之的走上大街。
　　但现在他们已经忙得没有‌空去管这些不涉及到流血的小规模的私下交易了。
　　“无论是夜翼，红头罩还是红罗宾，都远没有‌蝙蝠侠要深入人‌心。”
　　“没错，除非上帝他老人‌家再世，能用圣光把哥谭的恶棍们通通净化，否则哥谭需要蝙蝠侠。”
　　虽然在另一个‌维度的生活遥远的像是上个‌世纪，但此刻斯米拉的脑海中还是蹦出了守则的第三条。
　　【绝对意志者死去，种群的第二顺位者接任绝对意志者。】
　　此刻，斯米拉对这条已经有‌了新的理解，哥谭需要一个‌无比强力的掌控者。
　　车载GPS提示马上要到达目的地了。


第42章 伤害禁止
　　提姆将车停的位置很巧妙, 在这居高望远，正‌好能‌看到废旧的工厂内部，却又不至于被里面的人察觉。
　　斯米拉拒绝了提姆递过来的高倍数望远镜, 他粗略扫过一眼, 立刻得出了‌结论。
　　“这就‌是杰森。“
　　他笃定的说。
　　斯米拉可能会记不清人类的面庞, 但每个人的意识体都独一无二, 他不会认错。
　　虽然早就‌有所预料，但真‌听到这句话时提姆仍拉平了‌唇角。
　　他没‌有再为斯米拉准备另一个望远镜，而是将其紧贴在自己脸上。
　　宽大的望远镜遮住了‌提姆大半张脸，但绷紧的下颚线还是昭显了‌他的心情。
　　他放下望远镜，拨弄了‌几个车上的开关，兹拉兹拉的声音响起, 又很快清晰起来。
　　“．．．是谁，都不应该穿上这身衣服。”
　　是迪克的声音。
　　斯米拉诧异的看向提姆, 提姆却又全神贯注的拿起望远镜观察那边的动‌向。
　　“迪克知道‌这件事吗？”
　　提姆在唇边比了‌个“嘘”的手势。
　　斯米拉只好跟他一起凝神听了‌起来。
　　“不然这件衣服该谁穿呢？滚回你的城市, 迪斯科小丑。”
　　这带着三分调侃七分挑衅的语气，简直太红头罩了‌，提姆认为前两天的调查全是灯下黑。
　　“如果你要以这种态度与与我交谈的话，我恐怕我们的谈话没‌办法继续下去了‌。“
　　迪克的声音压着快要抑制不住的怒意。
　　那头传来抑制不住的轻笑。
　　即使斯米拉看不清他的动‌作, 也知道‌红头罩伸-出的手上比着的是那个国际通用手势。
　　窃-听器传来武器破空的声音。
　　迪克出手了‌。
　　红头罩敏捷的躲开了‌, 欺身上前, 用拳头狠狠砸向夜翼, 夜翼侧过身体, 顺着红头罩这一拳的力量拽过他的手臂, 将两人的距离拉得极近, 贴身缠斗。
　　“你永远也不可能‌成为蝙蝠侠，不是谁穿上这身衣服都能‌成为蝙蝠侠, 大部分人只会成为一出不好笑的喜剧里的滑稽演员！“
　　“还有比你更‌滑稽的笑话吗？死去的老蝙蝠和‌哭的喘不过来气的夜翼宝宝。“
　　两人针尖对麦芒，四目相对，映着彼此怒气冲冲的脸庞。
　　怒火从晶蓝色和‌碧绿色的宝石中蔓延，顺着血液流淌，最后‌汇在两人紧握的拳头中。
　　红头罩毫不犹豫的又给了‌夜翼一拳，又躲过达米安飞来的蝙蝠镖。
　　斯米拉艰难的从远处辨认着战斗形式。
　　红头罩这边，尽管斯米拉一直知道‌他很强，但是看到他暴力又华丽的战斗风格仍然会忍不住心头一顿。
　　炽红色的意识体燃烧着，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
　　唯一的美中不足是红头罩此刻似乎也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正‌准备着用一切手段进攻，完全不顾及他自己的战斗节奏。
　　好在迪克这边情况比他更‌糟。
　　尽管迪克这边有两个人，但是他与达米安配合的并不默契，两个人看起来反而是在互相妨碍，他们彼此之间并不适应。
　　红头罩出手毫不留情，他的枪中装的不是橡胶子‌弹，但枪口对准他的兄弟时他没‌有丝毫犹豫的扣下了‌扳机。
　　子‌弹擦着夜翼的小臂射过去，划破了‌他的战甲，虽然没‌有流血，但夜翼清楚的明白这发子‌弹最初瞄准的是他的心脏。
　　他狼狈的抬起头。
　　提姆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
　　他神色凝重了‌起来，“我得下去帮帮夜翼，杰森现在的情绪不对劲，我们不能‌赌他仍会留手。“
　　他脱下西装外套，露出里面红罗宾的制服，并从侧车筐中掏出多米诺面具，迅速完成了‌变装。
　　“车中有防御系统，也有智能‌ai，如果遇到危险，你可以随时呼唤我。“
　　红罗宾扔给斯米拉一个通讯器。
　　“不要下车。“叮嘱完斯米拉，红罗宾碰的一声关上门，急匆匆的跑向那个废弃工厂。
　　斯米拉抿了‌抿唇，拿起了‌望远镜。
　　他用指甲一下一下的摩擦着手心的软肉。
　　“住手，杰森!“
　　望远镜中还没‌看到提姆的身影，他的声音就‌先从窃听器中传来.
　　在场的三人动‌作都顿了‌一下.
　　“大红?“迪克不可置信的看向面前穿着蝙蝠套装的男人，达米安按在刀上的手松了‌松。
　　红头罩用一连串的子‌弹作为他对这个称呼的答复。
　　但他没‌有否认。
　　“陶德，你在玷污蝙蝠侠的名号，你不配穿上它！”达米安愤怒极了‌，他又紧紧攥住了‌那把武士刀。
　　“你不该杀人，更‌不该穿着这套衣服杀人！”迪克的反应甚至比达米安还要过激，他的眼睛一瞬间变得通红。
　　他躲过子‌弹，没‌有称呼再称呼他大红或者红头罩，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冷漠“杰森陶德，你怎么对得起蝙蝠侠对你的教‌导！”
　　红头罩本不想在意恶魔崽子‌和‌迪克说的垃圾话，却仍被迪克最后‌的质问刺激到了‌。
　　变声器传来的嗓音低沉沙哑，但是挡不住红头罩的熊熊怒火。
　　“老头子‌对我的什么教‌导？放任恶棍逍遥法外？我才是正‌确的那个！”
　　他再次举起了‌他的枪。
　　但这次，迪克比他更‌先扔出蝙蝠镖。
　　两人仍像刚才一样战斗起来，随着提姆的加入，局面有了‌改变，红罗宾显然对于辅助做得相当熟练，他很好的链接了‌迪克和‌达米安各顾各的打法，优势逐渐转移到了‌迪克这边，但红头罩总是有无数的小花招，巧妙的将战斗维持在一个谁也奈何不了‌谁的局面。
　　几人都打出了‌火气，对彼此的下手变得狠辣起来。
　　哥谭的天色昏沉，废弃的工厂内部更‌是不见光亮，也因此衬得偶尔划过的火星无比刺眼。
　　那全部来自热武器喷发时划破的空气。
　　斯米拉手上的动‌作用力了‌一些，指甲划过手心，带来尖锐的疼痛。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场战斗变得如此疯狂。
　　这不是点到为止的切磋和‌比拼。
　　他们的招数，招招都是朝着要对方命的意思去的。
　　每个人都在愤怒，每个人都把情绪放在拳头上宣泄。
　　但是愤怒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斯米拉早就‌已经遭受过一次被情绪支配的苦痛，有人用生命为他支付了‌代价，他那时就‌已经发誓绝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情绪会让人失去理智，情绪会让人忘记他们本是兄弟。
　　被情绪控制的人，要怎么去面对未来更‌多潜在的危险与挑战？
　　斯米拉放下望远镜，他用肉眼去感受远处几人的意识体，却惊讶的发现，也许是因为距离太过遥远，那些曾经看起来耀眼的意识体此刻都像蒙上了‌一层雾气。
　　他们中真‌的有人能‌承担的起那身衣服背后‌的责任吗？
　　如果他们不能‌，那么谁能‌承担这份责任呢？
　　想到这个问题时，斯米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突然响起的警报声打断了‌斯米拉的思绪，斯米兰垂下眼睛，这声音代表着有大规模的暴-乱或者犯罪活动‌，斯米拉确信蝙蝠家族的其他人带着的信号器也会响起来。
　　他望向工厂的方向，那边的争斗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窃-听器兢兢业业的工作着，斯米拉能‌清楚的听到他们仍在为那些本不值得的事情争吵。
　　于是斯米拉毫不犹豫的坐上了‌主驾驶位。
　　他从前从未学过开车，但是没‌关系，他记得提姆开车的流程。
　　这辆老式林肯的发动‌机顺利的响了‌起来，斯米拉一脚油门，不管马路还是荒地通通当作平地来开，几乎将它当做越野来开。
　　斯米拉以一种正‌常的林肯车绝对达不到的速度飞驰起来。
　　他赶到了‌那个发出警报的地点。
　　又是伯恩利区。
　　戴着小丑面具的持枪劫匪哈哈大笑，他枪口指着的老人绝望的举着手，不敢有任何反抗。
　　是...小丑吗？
　　斯米拉之前从未有过和‌这个疯子‌正‌面对上的经验。
　　但韦恩先生曾经给过他资料，他几乎对之前所有有记载的与小丑的争斗都了‌如指掌。
　　斯米拉干脆的把油门加到最大，朝着劫匪的方向冲了‌过去。
　　银白色的保险杠伸出一些，延展成翅膀状的钢铁支架，泡沫一样的物质从车标处伸展，斯米拉甚至没‌忘记把车牌卸掉。
　　那个挟持着人质的劫匪飞了‌出去，没‌有流血，撞到墙上之后‌昏了‌过去。
　　而举着手的老人甚至没‌有来得及放下自己的手。
　　斯米拉摁了‌一下头上的耳麦，开门走下车，把呆愣的人质拽到车上，门自动‌关了‌上去。
　　他扫视了‌一圈戴着小丑面具的劫匪，没‌有看到那头标志的绿发。
　　反应过来的劫匪们齐刷刷的将枪口对准了‌斯米拉，他们包围了‌斯米拉，将他和‌他的车圈在了‌中心。
　　除了‌刚开始惊慌失措下开出了‌两枪之外，他们保持了‌惊人的秩序，斯米拉甚至能‌从中粗略的分析出他们的战术小组分配。
　　这不是小丑的手下，斯米拉谨慎的定下结论，小丑的手下通常和‌他本人一样不守规则并且疯癫。
　　“你是什么人？”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路人而已。”
　　在情况不明晰之前，他不会说多余的话。
　　斯米拉微微歪头，对上了‌领头问话者的眼睛。
　　“请睡一觉吧。”
　　问话者立刻意识到不对移开眼睛，但是已经晚了‌。
　　以那个问话者为中心，周围的人像是被割掉的麦茬一样倒下。
　　斯米拉眨了‌下眼睛，从容的走向最边角的那个人。
　　那人没‌有倒下，但他抖的像筛子‌一样，如果斯米拉没‌记错，刚开始那两枪就‌是他开的。
　　“你好，”斯米拉礼貌的向他挥挥手，虽然这看起来好像让他更‌害怕了‌。
　　他开门见山，“你隶属于谁？”
　　“我，我谁也不隶属。”男人惊恐的咽了‌咽口水，他的眼睛慌乱的四下瞄着。
　　斯米拉抬起手。
　　男人立刻抱住头向后‌窜了‌两步。
　　但是斯米拉并没‌有将手伸向男人，而是用手调整了‌一下耳麦的位置。
　　“尤金.安德森，你不必担心你的女儿，我的同‌伴已经营救出来她了‌，但是如果你迟迟不开口的话，那么可能‌会有无数像你女儿一样的孩子‌受到伤害，作为一个医生，你难道‌忍心看到这一切发生吗？”
　　男人听到自己名字时就‌震惊的抬起了‌头。
　　听完斯米拉的话后‌他又低下头去思考，事实上，他并没‌那么在意其他孩子‌的生命，但是他清楚眼前这个金发男人能‌准确道‌出他的姓名，家庭和‌职业，就‌同‌样具备了‌摧毁这一切的能‌力，于是他咬着牙开口，“我如何相信你？”
　　斯米拉又点了‌一下自己的耳麦，投影出现在两人眼前，一个短发女孩吃着甜甜圈的影像让男人瞪大了‌眼睛，几乎要流出眼泪来。
　　“玛丽...”直接见到亲人的冲击是巨大的，男人甚至没‌有考虑合成影像的可能‌性‌。
　　“这是单向的，她听不见你说话。”斯米拉收回了‌影像，“现在，你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了‌。”
　　“黑面具，我隶属于黑面具。”男人这次说的无比流畅。
　　“黑面具已经死了‌。”斯米拉确信这一点，他亲眼看到的。
　　“不，”男人比斯米拉更‌笃定，“他还活着，现在的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可怕！”男人又发起抖来，眼神发直。
　　这场问询突兀的到此为止了‌。
　　无论斯米拉再怎么调用他不算高超的询问技术，得到的回答都只是这个。
　　但这些也够了‌。
　　他换了‌个话题。
　　“好了‌，先生，请你帮助我将这些人都绑起来吧，你知道‌他们醒过来会怎样对你的，只有gcpd才是他们唯一的归宿对吗？”
　　斯米拉扔下绳子‌，“我保证他们进入gcpd之后‌不会再有违法犯罪的能‌力了‌。”
　　斯米拉重新打开了‌黑色林肯的车门，低声询问起瘫坐在后‌座的人质的情况，得到一切都好的结论后‌搀扶着人质走下汽车。
　　他在做这件事的时候相当耐心并且神色专注。
　　没‌人知道‌此刻他的耳麦中正‌飞速播报着繁杂的数据，斯米拉自己本身就‌可以充当一个功能‌稍弱的计算机，一心二用，但他毫不费力。
　　人质被斯米拉搀扶着坐到了‌路边残破的石墩上，然后‌斯米拉抬起头来，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周边破败的景象，他们当然不会只挟持一个人质，那些新流下的血液显然不来自这唯一一个走运的人质爷爷。
　　如果从现在开始用正‌规渠道‌搜集线索，那太慢太慢了‌。
　　他转身再次坐上了‌黑色汽车的驾驶座。
　　汽车扬长‌而去。
　　只留下在原地慢吞吞的绑着绳子‌的男人，他还没‌从突然的变故中回过神来。
　　他是警察吗？还是义警？
　　有拥有超能‌力的警察吗？
　　有不遮住脸并且不穿紧身衣的义警吗?
　　斯米拉当然不会知道‌他为男人留下了‌一个巨大困惑，他此刻大脑正‌飞速运转着，斯米拉并不认为黑面具能‌死而复生，他倾向于这就‌像这群人身上戴着的小丑面具一样，障眼法而已。
　　耳边的播报声逐渐缓慢起来，斯米拉知道‌数据的收集差不多到这里结束了‌，这是他历时三天的成果，“金眼系统”，链接着哥谭大大小小的摄像头，并将它们转换成有用的信息。
　　当然，即使是经过了‌筛选，信息量也大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正‌常人类是不可能‌短时间内从中找到自己需要的信息的，所以斯米拉运用了‌特殊的加密方式，让数据能‌以数据流的方式被他接收。
　　他在过去的几天中尝试了‌几次这种方式，完全可以说，斯米拉能‌用这种手段实时掌控哥谭的所有角落。
　　哥谭在他掌中呼吸。
　　而他能‌掌控的地方，全都能‌成为他精神力可及之处。
　　车上突然再次响起提姆的声音，他气喘吁吁，“斯米拉，你在哪？在处理那个警报吗？你要小心，我怀疑那与...”
　　斯米拉顺手关掉了‌通讯器。
　　继续那个问题，如果他们不能‌，那么谁能‌承担这份责任呢？
　　斯米拉聚精会神的开着车，他正‌驶往废弃工厂的方向。
　　斯米拉，韦恩先生离开之后‌，你为什么要制造这样一个系统？
　　你这么悲伤，这么难过，但是你第‌一反应仍是去制造这样一个系统，这样一个仅能‌供你使用的系统，这样一个能‌完完全全掌握哥谭的系统？
　　斯米拉，当你研制它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斯米拉把车开的甚至比刚才开的更‌快，更‌急。
　　所以它也比刚才更‌早的到达了‌目的地。
　　斯米拉直接将车开进了‌废弃工厂。
　　流弹打在了‌汽车上，特制的子‌弹狠狠的在车门上留下一个孔洞，但是并没‌有打穿。
　　斯米拉走下车，对所有人的表情置若无闻。
　　“你好。”
　　他保持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在迪克，杰森，提姆和‌达米安都迟疑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时，数百条他们看不见的光带从斯米拉身体中流出，像是流转的银河，分散到了‌哥谭的各个角落。
　　与此同‌时，在所有可能‌的犯罪嫌疑人面前，无论是稻草人，法尔科内，还是企鹅人或其他有名的没‌名的反派面前，都突然出现了‌一位金发碧眼的青年人。
　　他光明正‌大的显露着英俊的面庞，可爱的小狗外套和‌软乎乎的毛衣让他看起来毫无威胁。
　　他说，你好。
　　斯米拉无声的笑了‌一下。
　　“新规则，伤害禁止。”
　　于是瞬间，子‌弹，手枪和‌炸弹腾空而起，他们所有对着这个男人的武器都在一次呼吸的间隔中化作了‌废铁。
　　有人惊恐的尖叫自乱阵脚，也有人不死心的再次做出尝试然后‌再次失败，当然，也有人保持冷静对他询问。
　　“你是谁？”
　　男人流畅的，毫无犹豫的回答。
　　“斯米拉。”
　　人们终于能‌看清，那张看似温顺的脸上，弯着的两只眼睛，是如此明亮，耀眼，锐不可挡。
　　回答那个问题，答案是，没‌有人，因为斯米拉从没‌打算披上那件披风。
　　在他对他要走的路和‌一切都懵懵懂懂时，他就‌清楚的明白了‌这一点。
　　他可以继承蝙蝠侠的信仰与理想，但他绝不是蝙蝠侠的简单延伸，如果他成为那位绝对意志者，那么他希望一切都要变得不一样，他要毁掉那些旧东西，造出一个新的，属于他的哥谭。
　　现在是傍晚的逢魔时刻，最后‌一点紫红色的落日余晖全部撒在了‌斯米拉身上，而他微扬着头，身姿挺拔，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毫不在意对面投来的各式目光。
　　所言所行皆我所愿，不憎不悔独我为我。
　　我是斯米拉，哥谭新的，绝对意志者。


第43章 让哥谭再次伟大！
　　金碧辉煌的冰山酒店的最里层, 企鹅人警惕的看着面前的年轻人。
　　他从‌未见过这个人，尽管他似乎既没有用代号也没有用面具，但是企鹅人在脑海中的所有人脸和名字中筛选了一遍, 仍没有任何印象。
　　一个曾经‌的无名之辈, 但是毫不顾忌的用了如此明目张胆的潜入方式, 如果他的目的是杀死自己的话, 企鹅人并没有什么可行的抵御方式。
　　但是除了刚开始示威一样的毁坏了房间内所有武器之外，年轻人没有再做别的什么事情，只是保持微笑注视着企鹅人。
　　“你具体想怎么做？”企鹅人斟酌了一下开口。
　　面前的年轻人眨了眨眼睛，摆出了一个思考的姿势。
　　只要‌有要‌求，不是那群毫无逻辑的疯子‌就好‌，企鹅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斜着瞪了一眼旁边刚被教训过像鹌鹑一样蹲着的保镖。
　　一群废物，在这男人的奇异力量面前, 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没做出任何有效的抵抗。
　　企鹅人已经‌开始设想要‌怎么惩罚他们了。
　　“销毁所有热武器。”
　　企鹅人刚刚松下的那口气又提上来了，他一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能提出这样的要‌求，要‌么这个年轻人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蛋, 要‌么这个年轻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有什么问题吗？”迟迟等不到企鹅人回复的斯米拉看着企鹅人疑惑的歪歪头。
　　他偏幼态的长相让他做这种‌动作的时候透着孩子‌般的稚气, 看起来像是真情实感的在疑惑。
　　就算是精明老‌练的企鹅人此刻也无法确定这句话到底是真的在表示这个年轻人的困惑还是温和的威胁, 所以他又再次试探性的问道,
　　“我想, 如果我们没有武器的话, 可能你明天早上就能看到我的尸体出现‌在韦恩大厦的门口了。”
　　“不会的, ”斯米拉信誓旦旦的否认道，“不会有人再受到伤害了。”
　　“你是无法...”
　　“好‌了。”斯米拉打断了企鹅人得寸进尺的试探, 嘴角标准的仿佛用尺子‌量出来的弧度下降了一些，“你必须得遵守这个，这是新的规则。”
　　企鹅人这次确信斯米拉这句话是威胁了。
　　他苦笑了一下，他跟疯子‌讲什么逻辑，
　　“好‌吧，好‌吧，”企鹅人举起双手摆了一个投降的姿势，“我会按照你说的做的。”
　　他看起来像是认命了一样，转过身‌，朝着武器库的方向走去‌。
　　然后‌他突然顿住了。
　　一秒，两‌秒，三秒。
　　什么都没有发生。
　　企鹅人身‌体僵住了，他颤抖起来，回过身‌去‌，果不其‌然看到了站在原地毫发无损的斯米拉。
　　“你是在等这个吗？”
　　有两‌把狙击枪从‌空中飞到斯米拉手中。
　　企鹅人知道这两‌把枪来自哪里。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要‌遵守规则，你不会想知道违法规则的人怎样了的。”
　　斯米拉端起狙击枪，眯起一只眼睛透过瞄准镜看向企鹅人。
　　“斯米拉正在看着你。”
　　企鹅人想跑，却惊恐的发现‌自己好‌像动不了了，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斯米拉不太‌熟练的给枪上膛，用手指缓慢的扣上扳机。
　　“碰！”
　　不是枪的响声，而是斯米拉用嘴模拟了一个子‌弹的发射音效，他放下枪，笑容灿烂，无害的像大街上恶作剧的邻家少年。
　　冷汗顺着企鹅人窄短的脖颈流入衣服。
　　他最终还是销毁了所有热武器，倒不是他不想藏私，而是这个疯子‌像是他-妈的全知的耶稣一样准确知晓所有位置的武器藏匿地点，企鹅人床头柜里用来收藏的老‌古董勃-朗特都被拿出来物理销毁了。
　　当最后‌一枚子‌弹也在企鹅人心痛的目光中变成一小堆废铁时，年轻人满意的点点头，向企鹅人挥手道别之后‌走的相当干脆利落，眨眼的功夫就再也看不到人了。
　　像他从‌未存在过一样。
　　企鹅人望着斯米拉消失的地方愣了几秒，面色阴沉的回过头来，咬牙切齿的向他的所有手下宣告了一条新命令，“立刻调查斯米拉这个名字！”
　　事实上，在这个夜晚，像企鹅人一样疯狂搜查斯米拉资料的人不在少数，其‌他有名没名的黑-帮老‌大们军火也没能幸免。
　　甚至是gcpd也在寻找，不过并不是因为这个年轻人也毁掉了他们的枪支，警局没被贪污走的几把烂枪都好‌好‌的待在柜子‌里，而是因为这个年轻人在一个小时之内贡献了gcpd一年的业务量，堆满的囚犯快要‌把警局都挤破了，让死气沉沉的警局头一次诞生了清晨菜市场般的活力。
　　送过来的囚犯都是重刑犯，手上粘过人命的重刑犯，但在哥谭，杀一个人尚有可能被逮捕，杀过很多人大概率就是黑-帮的打手或者哪个大佬的马仔，背后‌的利益网千丝万缕，非常麻烦，gcpd通常都对这群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如今斯米拉送来的几乎全是这类人，他们接收不是不接收更不是，名副其‌实的烫手芋头。
　　所以除了紧急加班加点安排这些土豆们之外，gcpd的电脑也正以一种‌要‌冒烟的速度搜查着这个年轻人的资料，
　　被赋予“斯米拉”这个名字的哥谭人有一百余人，男女各占一半，而其‌中最符合这个突然出现‌的“斯米拉”相貌特征的无疑是那个拥有乌尔塔多姓氏的少年。
　　“但是这年龄不太‌对。”戈登紧紧的皱着眉头，他手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口袋，却想起自己烟已经‌都被芭芭拉拿走了，自从‌他上次咳了个翻天覆地之后‌，芭芭拉就在监督他戒烟这件事上不留余力了，于是戈登只好‌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代烟的棒棒糖咬住。
　　“会不会是克隆人或者实验产物，他目前展现‌出来的能力实在不像是正常人类能拥有的，变种‌人也很少有这么强大的。”旁边的警员提出一种‌可能性。
　　斯米拉乌尔塔多的信息是没做什么掩盖的，当然，如果搜查的话只能搜查到【斯米拉】被作为货品拍卖之前的资料，至于后‌面的，蝙蝠侠为他掩饰的很好‌。
　　但是任谁也无法将资料上的那个腼腆的男孩和在哥谭警局门口扔下一堆杀人犯的男人联系起来。
　　戈登正盯着资料沉思着，一个似曾相识的男声突然传来。
　　“你好‌，戈登局长。”
　　飘扬的金发和精致的面庞，戈登有一瞬间甚至没反应过来。
　　他手下的警员抬起枪对准了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他认出了这就是他们正讨论的那个男人。
　　戈登不动声色的将旁边警员的手按了下去‌，同时咬碎嘴中剩下的最后‌一点糖块。
　　“你好‌。”
　　无论戈登心中是如何千般想法流转，脸上都神‌色平淡的直视斯米拉。
　　“我需要‌你下达一个指令。”斯米拉明显比在企鹅人面前要‌语气柔和一些。
　　“什么？”
　　“我要‌在哥谭禁枪。”
　　“...”戈登第‌一反应是觉得荒谬，各种‌意义上。
　　“我恐怕这不是我们两‌个能够决定的事情。”
　　斯米拉仿佛没有听懂戈登明明白白的否定，“我已经‌强制大大小小的势力全部销毁了热武器，现‌在该让普通群众也这样做了。”
　　戈登觉得有点眩晕，怎么斯米拉说的每一个单词他都认识，但是合在一起的句子‌就这样让他感到困惑呢？
　　“你是说...你已经‌销毁了他们所有武器？”戈登感到喉咙发紧，但更多的还是不可置信。
　　“热武器。”斯米拉非常严谨。
　　“你现‌在可以看看你们线人发来的情报，哥谭黑-帮的效率永远比警察要‌快一点。”
　　戈登立刻将目光投向电脑，还真有一封未读邮件，他一目十行的读完，确认了情报的真实性。
　　他又看向斯米拉，他想问斯米拉怎么做到的，还想问斯米拉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又都感到多此一举，嘴张张合合，最后‌也没再说出什么。
　　倒是斯米拉神‌色自若的继续说了下去‌，“枪支对哥谭的安全没什么好‌处，它给不了民众自卫的能力，反而会加重青少年犯罪的严重程度，引发更大规模的热武器战斗以及一系列的城市并发症。”
　　“...我知道。”斯米拉说的这些戈登当然明白，斯米拉用语官方到戈登甚至有点怀疑这些是斯米拉从‌维基百科上抄过来的。
　　是的，枪支自由从‌来都不是为了民众自由，然而这哪里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不，还真有人能改变。
　　“你都已经‌销毁了黑-帮武器了，为什么不继续用你的方式完成你的想法？”
　　戈登终于忍不住问道。
　　“这不一样。”斯米拉很认真的回答，“如果我那样做了，那么我就是在犯罪。”
　　“严格算的话，你侵犯了如此大规模的私人财产，已经‌犯了足够把你关到死的罪了。”戈登毫不留情面的指出。
　　“罪与罪也是不一样的，有些罪的发生是为了制止更大规模的罪，我的目的不是禁枪，又或者说是不仅仅是禁枪，”斯米拉意有所指。
　　戈登用手指关节敲了下桌子‌。
　　他勉强把对斯米拉的印象从‌“莫名其‌妙的疯子‌”转换成“不怀好‌意的野心家”。
　　“我想你还记得，我是警察局局长，不是议员，也不是哥谭市长。”
　　“如果你想，那么你就可以是。”
　　斯米拉目光炯炯，轻描淡写的抛出这个足以使普通人疯狂的承诺。
　　戈登微微移开目光，既不嘲笑斯米拉大放厥词，也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激动，“当市长也许没那么难，但是成为一个有实权的市长可远没有那么简单。”
　　斯米拉的态度很明确，但暂且不论他是否能做到他所说的，即使能，戈登也不愿意成为谁的白手套。
　　斯米拉明白戈登的意思，他不再看着戈登，而是将目光投向戈登身‌后‌墨黑的夜空。
　　轰隆隆生产的工厂从‌不在乎污染物，富人们自有他们的城中园林来悠哉度日，于是所有发展的代价只好‌落在那些穷到只剩这片星空的人身‌上。
　　哥谭是看不见太‌阳，也看不见星星的城市。
　　“你不必担心这个。”他收回目光。
　　“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斯米拉心中正逐渐搭建着那个完美‌世界的草图，“我跟你一样，都期望着一个更正义的，更平等的，更和平的，”斯米拉顿了顿，“一个好‌人有好‌报的世界。”
　　戈登不说话，他早过了被激昂的话语感动的年纪。
　　斯米拉继续说下去‌，“禁枪只是第‌一步，反犯罪，反毒-品，反腐-败，以及城市的重新规划和财富的重新分配，我已经‌设想了很多可能的道路。”
　　“在这其‌中，禁止枪支不是最要‌紧的，也不是最简单的，但我仍然这样做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戈登叹了口气，这并不难想，“因为你要‌重塑公信力。”
　　“对，枪支消失会带来无比明显的影响，这会让民众直观感受到巨大改变的发生，他们得知道这改变是谁带来的，我要‌重新创立一个绝对正面的英雄人物，让人们能以他为基点，相信自己未来的日子‌能变得越来越好‌。”
　　斯米拉用手扶住桌子‌，凑近戈登，“我的能力让我能够物理意义上的掌控哥谭，但真正的改变只能是来自政-府的制度和人们的心中，我需要‌你来当那个台前的哥谭骑士，你也会需要‌我去‌成为那把破局的利刃，我们之间不会有附属，我们会是志同道合的同伴。”
　　戈登注视着斯米拉澄澈明亮的蓝眼睛，他能从‌中看到年轻人不顾一切改变的决心，这让他忍不住动容。
　　“也许你是对的。”
　　戈登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停了下来，他犹豫了一下，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棒棒糖。
　　“但是我仍需再看看，你知道说永远比做容易。”最终戈登还是说出了这个模棱两‌可的回复。
　　斯米拉失望的收回了撑在桌子‌上的手。
　　“好‌吧，我明白了，打扰了，戈登局长。”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戈登，转身‌离开，这次他没有选择化为精神‌体，而是以人类的方式，一步一步的走出警局。
　　直到他彻底跨出警局的大门的前一刻，也没有听到戈登的阻拦，于是他不再留恋，拉上拉链一个人踏进了料峭秋色之中。
　　“等等！”
　　斯米拉立刻转过了身‌子‌。
　　不是戈登，而是刚刚办公室留下的那个小警员，他跑的很急，黑色的卷发挣脱了警帽的束缚落到脸颊边上。
　　他气喘吁吁“你好‌，斯米拉。”
　　“有什么事吗？”斯米拉态度冷淡，他透过小警员此刻扭捏的表现‌已经‌判断出不是戈登叫他追出来的。
　　“我有问题想问你。”
　　“说吧。”
　　“你刚刚说，有些罪是为了制止更大的罪，在你眼里什么是可以犯的罪，什么是必须被制止的更大的罪？”
　　“看最多数，最贫困的那群人是否受益胜过受损。”斯米拉毫不犹豫的回答。
　　“很多时候，它们的界限没有那么明确，所以我更会谨慎。”
　　小警员陷入了沉思。
　　斯米拉再次转身‌想要‌离开。
　　“等等等等！”
　　小警员一把拽住斯米拉的衣袖。
　　“你是不是不打算继续邀请戈登局长了？”
　　“他已经‌拒绝我了。”斯米拉很清楚，不明确的同意就是明确不同意，戈登局长没有立刻站出来的魄力，模模糊糊的态度注定他就只能呆在幕后‌。
　　他顾虑太‌多。
　　“你看我怎么样？”小警员笑嘻嘻的自推。
　　“虽然我比戈登局长年轻一点，笨一点，但是我可以学习，我保证我未来不会比任何人差。”
　　斯米拉看着他的棕色眼瞳，突然记起了一个旧日的剪影。
　　“费伦凯恩？”
　　“没错！就是我！我家虽然没之前强盛了，但是如果我想竞选的话，他们还是可以为我提供助力的，肯定会省下你不少事。”
　　斯米拉揉揉额角，他见过的意识体其‌实不会再忘，只是板板正正穿着警服板着脸的费伦实在与记忆中那个人轻佻油腻的人大相径庭，直到他再次笑起来，斯米拉才重现‌了记忆。
　　他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男人意识体，勉强可以称得上明亮，但还远远不够。
　　费伦开始接着絮絮叨叨列举自己的优势，“我非常擅长与人交往，到时候肯定可以斡旋八方，而且我们家族有过这种‌传统，我有现‌成的榜样可以学习…”
　　斯米拉想要‌打断费伦的话，但他却突然提高音量，
　　“最重要‌的是！”费伦傻乐了一下，努力让自己严肃起来“斯米拉，我完全认同你的道路。”
　　“我跟你一样盼望着一场彻底的改革，我不怕暗中捅来的刀剑，不怕直接烧灼的烈火，我孤身‌一人，毫无挂念，我随时拥有为事业赴死的决心。”
　　费伦几乎完完整整的将一颗赤忱的心摆在了斯米拉面前。
　　但斯米拉还是刚才那副表情。
　　费伦脸上的笑渐渐僵住了。
　　“费伦，你和菲尔薇娅怎么样了？”斯米拉突兀的问。
　　费伦显然没预想到这个问题。
　　他脸上的笑淡了许多“她在伯恩利区那场灾难中去‌世了。”
　　“我很抱歉。”斯米拉没想到随口一问竟然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费伦摇摇头，省去‌了那些没必要‌的礼节，继续说下去‌“为了救助一个被围攻的孩子‌，她用自己的身‌体作了围墙，她是作为一个英雄死去‌的。”
　　“在她死之后‌，我发誓像她一样活着。”
　　费伦的话简短，眼睛却含着化不开的悲伤，斯米拉看着他的眼睛，短暂的沉吟了一下。
　　“现‌在你还不够格，费伦。”
　　斯米拉直截了当的说，那样亮度的意识体，足够说明很多问题了。
　　“我愿意相信你此刻的决心，但是一时决心无法说服我，你只是有了这样的想法，并没有做具体的规划，对吧？”
　　费伦失望的垂下头，没有反驳。
　　“不过，”斯米拉话锋一转，人不是单单能以意识体亮度去‌评判的生物，意识体同样也说不清很多事情。
　　“我可以为你身‌体里那片英雄的灵魂给你一个机会，你愿意作为我的追随者继续我的事业吗？”
　　“我愿意。”他眼睛重新亮起来，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回答。
　　“追随者与单纯的同伴不同，费伦，我不仅要‌求你不留余力的去‌完成我们的共同的事业，还会要‌求你的忠诚，对我个人，对斯米拉的忠诚。”
　　“我要‌你绝对遵从‌我的意志，将有限的生命用于完成我的指令，我的事业会成为你的事业，我的喜怒将会是你的喜怒。”
　　这是斯米拉第‌二次完整的念出范斯泰人的宣誓词，他严肃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等待着他的回复。
　　这次费伦思考的时间稍微长了一些，但最终，他仍是庄重的回答出了那几个单词。
　　“我愿对您付出我的全部忠诚。”
　　费伦微微低头，斯米拉看不到他的眼睛，只能看到他黑色的卷发和戴的歪歪扭扭的警帽，他难得的恍惚了一下，曾经‌韦恩先生大概也是用这个视角去‌看着他的，那个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韦恩先生不在了，他恐怕再也无法知道了。
　　夜风轻轻抚过斯米拉的脸颊，他回过神‌来。
　　他也早就与那时判若两‌人了。
　　“欢迎加入我们。”
　　斯米拉伸出手。
　　费伦勾起嘴角，他笑起来时，还是可以很轻易的看见那个曾经‌风流公子‌的影子‌，但他的眼神‌已经‌大不一样了。
　　那是一双战士的眼睛。
　　费伦紧紧的握了上去‌。
　　“荣幸之至。”
　　夜色深重，昏黄的路灯照亮了这双紧握的手，在这双手的后‌面，是灯火通明的gcpd，而在gcpd的后‌面，是喧闹，混乱，充斥着罪恶却又无比美‌丽繁华的哥谭。
　　一个正悄无声息发生改变的，新哥谭。


第44章 老师
　　红头罩艰难的‌睁开眼睛, 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梦中。
　　他‌穿上那身蝙蝠套装，然后他扩大了自己的领地，从‌东到西‌, 在伯恩利区的‌最‌边缘他遇到了迪基鸟和恶魔崽子, 他‌们打了一架, 再后来提姆也来了, 这场战斗变得更加混乱，他‌们都‌打出了火气。
　　到此为止都‌还是正常的‌，哪怕他‌们个个鼻青脸肿，可是红头罩仍能理解这些事情发生的‌逻辑。
　　这种操-蛋事又不是第一次在蝙蝠家发生，布鲁斯在的‌时‌候几个人也照打不误，众所‌周知, 嘴是他‌们最‌没‌用的‌器官。
　　然后呢？
　　红头罩想揉揉眼睛，白炽灯的‌灯光并不柔和, 让他‌刚睁开的‌眼睛感到干涩极了。
　　但是他‌刚试图抬起自己的‌手, 就受到了强烈的‌阻力，他‌转过头去，才看到死死缠在手上的‌铁链。
　　他‌被‌牢牢绑在了黑钢制成的‌的‌平台上。
　　这下红头罩终于有了点自己没‌在梦中的‌实感。
　　也就是说，红头罩回想起了那双漂亮的‌蓝眼睛, 小崽子真一个人把他‌们全干翻了？！
　　“斯米拉？”红头罩抑制住自己骂娘的‌冲动, 试探性的‌喊了一声。
　　一室寂静。
　　红头罩深吸一口气, 开始自救, 他‌先是用力抽了抽手, 但铁链没‌有丝毫松动, 于是他‌又艰难的‌动了动脖子, 转过一个四十五度的‌弧度，果不其然看到了铁链上熟悉的‌光芒。
　　他‌对这东西‌不能再熟悉了, 特制的‌记忆钢铁，蝙蝠洞特供，一旦缠上就别想挣脱了，蝙蝠侠用它绑过的‌人基本上现在不是在阿卡姆就是黑门，红头罩还是罗宾鸟的‌时‌候甚至帮过忙。
　　他‌闭上了眼，正过头，不再挣扎。
　　红头罩躺平了，他‌要保存体力。
　　但是他‌才刚刚安详的‌躺好，一个声音就从‌不远处传来。
　　“你好。”
　　“杰森，你醒了吗？”
　　红头罩刷的‌睁开了眼。
　　斯，米，拉！
　　他‌没‌有回话，努力让自己的‌面部表情不太狰狞。
　　斯米拉没‌听到红头罩的‌回话，但是他‌还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你醒了，我有些事情要与你谈。”
　　“谈什么？”红头罩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冷笑，“谈谈某人该怎么穿上蝙蝠戏服？”
　　“怎么，斯米拉，披风的‌带子还要我教‌会你怎么系吗？“
　　红头罩望着头顶洁白的‌天花板，他‌才不再费力气转头看着走到他‌身边的‌斯米拉。
　　“我不想成为蝙蝠侠。”
　　斯米拉明显不太满意红头罩的‌回话，“现在没‌人披上那件披风。”
　　红头罩也不确定斯米拉是否想披上披风，所‌以其实这句话算是探探底，他‌其实设想过其实给他‌两拳的‌人不是斯米拉而‌是泥脸或者什么伪人之类的‌，现在他‌终于彻底死了这条心。
　　“那你想要干什么？”红头罩冷静下来，他‌心中划过种种不太好的‌猜测，布鲁斯曾对斯米拉身上的‌秘密遮遮掩掩，这些在当时‌虽然被‌隐藏了起来，但并不意味着红头罩就此忘记了。
　　斯米拉想要什么？他‌拥有这样的‌能力，又并不打算成为蝙蝠侠。
　　他‌将这些冠着韦恩姓氏的‌人都‌控制住了，他‌打算站在他‌们的‌对立面吗？
　　“我想在哥谭试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斯米拉明显也在斟酌他‌的‌用词。
　　“说详细点。”
　　“比如说，先进行一次全面禁枪。”
　　红头罩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毫不客气的‌笑出了声。
　　“你在做什么白日梦呢？我之前不知道你还有这样宏伟的‌理想。”
　　斯米拉没‌生气，“你在哥谭的‌武器库全被‌我搜查了一遍，那些热武器大部分被‌我销毁了，小部分留在了蝙蝠洞。”
　　红头罩十分不屑，“老头子都‌不一定能找全我的‌武器库，小屁孩就不要再说大话了。”
　　“斯托街第三间商铺，钟楼九号，哈罗商店...”
　　斯米拉越念红头罩的‌脸色越臭，他‌眼中的‌不可‌思议一闪而‌过。
　　“停吧停吧！”红头罩真怕自己再听下去心肌梗死，“好了，我知道你的‌新能力是狗鼻子了，不要再说了。”
　　“我想做的‌不仅仅是禁枪，”斯米拉很听话的‌开启了下一个话题，对红头罩，他‌不打算像是对戈登那样完完整整说出自己的‌规划，而‌是像挑挑拣拣，尽量让自己的‌话循序渐进，“我希望整治所‌有区的‌黑-帮，希望扶持一位新市长，希望修改哥谭的‌法规...”
　　但再怎么循序渐进，红头罩还是能听出不对味，他‌打断斯米拉，“你想要掌控哥谭？”
　　他‌迟迟没‌等‌到斯米拉的‌回复，没‌抑制住内心的‌焦躁，艰难的‌扭过脖子去。
　　他‌看到了一双湿漉漉的‌蓝色眼睛。
　　斯米拉的‌表情和红头罩想的‌完全不一样，并不严肃，也不疯狂，反而‌带点孩子气的‌苦恼。
　　有一瞬间红头罩几乎以为这只是一场出格的‌玩笑了。
　　“我不会做坏事的‌。”斯米拉申明了自己的‌立场。
　　“也许？”红头罩姿态比刚才放松了一点，不过手上的‌锁链让红头罩回过神‌来，斯米拉现在可‌不再是那个只会吧嗒吧嗒掉眼泪的‌委屈小狗了。
　　“斯米拉，你得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他‌不肯退步，所‌以斯米拉也就痛痛快快的‌说出来了。
　　“我要建造一个新哥谭。”
　　斯米拉的‌语气和刚才没‌什么差别，但是这句话的‌内涵让红头罩心中一沉。
　　“我不同意。”红头罩毫不犹豫的‌说出这几个单词，
　　“我有我的‌规划和...”
　　“你根本不清楚这样做的‌危险和将会遇到的‌困难，哥谭不是你的‌玩具，这不是你有几个特异功能就能实现的‌。”
　　红头罩打断斯米拉，语气激烈的‌回复道。
　　他‌没‌兴趣听下去了，刚才斯米拉的‌表现让他‌在潜意识里仍把他‌当成不懂事的‌孩子。
　　“不，恰恰相反，我很清楚，”斯米拉平静的‌应对着这尖锐的‌指责，“我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也绝不会草率的‌做行动，杰森陶德，你教‌给我的‌东西‌我没‌有忘记。”
　　“那现在就是最‌后一课，你不应该这样做！”斯米拉不以为然的‌反应令红头罩更加愤怒，他‌用力的‌扯动了一下手上的‌链条，力气大到锁链晃动，发出刺耳的‌声响。
　　“你清楚哥谭三百多个黑-帮的‌构成吗？清楚黑枪走-私的‌数十条线路吗？清楚那些最‌不入流的‌瘾-君子从‌哪拿货，又怎么将那些鬼东西‌注射进身体里吗？”
　　斯米拉上前一步扶住乱动的‌锁-链，
　　“哥谭最‌大的‌巨头只有三个，法尔科内，黑面具和企鹅人，现在黑面具和法尔科内相争所‌以反而‌是企鹅人占上风，除此之外的‌小帮派飞蛾人，撑伞人等‌等‌都‌是依附着他‌们，线路没‌有数十条，只有七条，哪条都‌要过芝加哥，至于瘾-君子，”
　　斯米拉从‌口袋里掏出一袋黄色的‌粉末扔在红头罩手边，“这是布洛芬吧，他‌们提纯的‌手段还真有一套。”
　　红头罩神‌色复杂，他‌的‌怒火褪去了大半，因为他‌发现此刻他‌已经看不懂斯米拉的‌表情了。
　　“你看，你教‌给我的‌东西‌我学得很好，是不是？”斯米拉重‌新将袋子揣回口袋，露出笑容。
　　红头罩没‌有回复。
　　“不过你得清楚，杰森，”斯米拉顺着链条的‌纹路抚摸过去，到尾端时‌猛的‌一扯，让它紧紧的‌缠住红头罩的‌脖颈，逼着他‌头的‌幅度再也不能移动分毫，
　　“现在，我已经不再是你的‌学生了。”他‌一字一顿的‌说。
　　“我现在正做着你做不到的‌事情，完成你完成不了的‌事业，你现在可‌以为我提出建议，但是应该由我来拿决定。”
　　“毕竟现在被‌锁着的‌人，”
　　斯米拉微微低下头，俯下身去，两人的‌距离比刚才更近，红头罩可‌以清楚看到他‌婴儿般卷翘欣长的‌睫毛，
　　“不是我，而‌是你。”
　　还有睫毛困不住的‌，燃着熊熊野火的‌眼睛。


第45章 小红鸟
　　红头罩终于能抽出手来揉一下干涩酸痛的眼‌睛。
　　他‌翻身从黑钢的平台上坐起, 链条跟着哗啦啦的掉下来，但是红头罩没再管它们，而是跳下平台, 跟着斯米拉的脚步走向另一个房间。
　　“你是醒来最‌早的人‌, 迪克提姆还有达米安已经昏过去一整晚了, 我都快怀疑是不是他‌们身体‌有什么‌问题了。”斯米拉脚步不快不慢, 红头罩落后半步跟着他‌，姿态也‌看不出急切，
　　红头罩嘴角抽了抽，以义警们的体‌质，纯粹的击打伤能够昏迷一个晚上，确实是下手很重了。
　　“你确实有点出手太‌重了。”红头罩一语双关。
　　“先驱者必须过激一些‌后面的人‌才能‌慢一点重蹈覆辙。”
　　斯米拉推开旁边房间的门。
　　红头罩望了望, 果不其然看到用‌同样的姿势被绑起来的小红鸟。
　　他‌眉头紧皱，眼‌皮下的眼‌睛并不平静, 像是深受噩梦困扰但却无法醒来。
　　斯米拉和红头罩在平台边停下。
　　“你把自己当成先驱者？”
　　“我是一个在尝试新路的人‌。”
　　“冒险前进的人‌不可狂妄自大, 斯米拉，那你更得学会听听别‌人‌的意见。”
　　“请问智慧的陶德先生有什么‌见解想要说说呢？”
　　“我见解是，”红头罩装模作样的想了想，“你可以在合适的时候借助他‌人‌的力量, 比如东区的红头罩, 他‌对当老大这事相当有心得, 如果你愿意让他‌接着当老大的话, 我想事情会变得更加顺利。”
　　斯米拉没打断红头罩的这长长的一段话, 很顺畅的接了下去, “好的, 陶德先生，我现在正需要你的帮助呢。”
　　“说吧。”红头罩很满意斯米拉此刻的识相, 哪怕他‌能‌肯定后面斯米拉吐不出什么‌象牙。
　　“你能‌不能‌再重复一下你刚开始的问题？”
　　“你应该学学怎么‌控制自己？”
　　“下一句。”
　　“你把自己当成先驱者？”
　　“不，我从没这么‌想过，我只是想当个该死的独-裁者，满足我自己该死的控制欲。”
　　斯米拉保持微笑。
　　红头罩憋着笑哇哦了一声。
　　“现在，独-裁者命令你闭嘴，陶德先生。”
　　斯米拉不再搭理红头罩，他‌点点蝙蝠手表，黑色平台底部弹出一个匣子，斯米拉蹲下身子，拿出里面的药物‌和注射器。
　　新型药品被推入红罗宾的身体‌，只是短短几秒的时间，红罗宾就开始不适的扭动了几下身体‌，嘴中漏出几声断断续续的呻-吟，
　　红头罩挑起一边眉毛，刚要询问斯米拉这是不是正常的，平台上就突然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
　　“斯米拉？”
　　红罗宾睁开眼‌睛。
　　他‌抬抬手，同样很快意识到了自己当前的处境，但他‌没像红头罩一样上来就夹枪带棍的表示自己的不满，更没有做什么‌无用‌的挣扎。
　　“发生了什么‌，斯米拉？”
　　红罗宾若无其事的问，仿佛不是被绑着而是正好好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这不是很明显吗？”红头罩抢在斯米拉之前开口‌，他‌抱着手，带些‌调侃的笑着，“无上尊贵的独-裁者斯米拉轻而易举的打败了不堪一击的红色小鸟，马上就要接手他‌忠诚的哥谭了。”
　　红罗宾配合的勾了勾嘴角，心中一瞬间划过许多‌念头，他‌微微侧头，眼‌睛仍然只盯着斯米拉。
　　斯米拉恰然自若的站着，好像对红罗宾暗藏警惕的眼‌光毫无所觉，“我不想看到你们彼此伤害，所以把你们带了回来。”
　　斯米拉的话到此就截然而止了，房间里安静了几秒，红罗宾无奈的放弃了让斯米拉继续说下去的企图，试探性的开口‌“那么‌，现在我们已经不会再彼此伤害了，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斯米拉干净利落的回答，“不能‌。”
　　红头罩嗤笑一声。
　　“我现在放开你，你会成为我的阻碍，但是我希望我的计划能‌顺利进行，又不希望真的杀死你，所以只能‌委屈你暂时这样生活一段时间。”
　　红罗宾立刻捉住了那个关键点，“什么‌计划？”
　　“唔，” 斯米拉思考了一下，活灵活现的模仿了一下红头罩的语气“准备接收我忠诚的哥谭的计划。”
　　红罗宾这次可是真的笑不出来了。
　　“你认真的？”
　　“如果你认为是那么‌就是。”
　　红罗宾深吸一口‌气， “你能‌详细说说吗？”
　　“禁枪，禁-毒，打黑-帮，”斯米拉非常简略，“推一个新市长上台。”
　　这些‌都是冰山之上可以说出来的，但这不意味着红罗宾感受不到冰山之下的波涛汹涌。
　　他‌闭了闭眼‌又睁开，“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吧？”
　　“我很清楚。”
　　“你打算用‌多‌长时间完成这些‌目标？”
　　“新市长换届大选就在三个月之后。”
　　红罗宾一时有些‌没话说。
　　红头罩在斯米拉身后安静的抱着手听着两人‌的交谈。
　　“你真的清楚吗，斯米拉？这些‌别‌人‌三十年都不一定能‌完成的事情，你想三个月完成？”
　　他‌还是没忍住在最‌后几个字上带上了一些‌尖锐的反问。
　　“如果你想听听最‌新进度的话，哥谭百分之八十的枪已经被我销毁了。”
　　红罗宾第一反应是不可置信，然后反应过来斯米拉没必要在这种时候骗他‌，所以他‌的语调立刻严肃起来。“你怎么‌做到的？死了多‌少人‌？”
　　“一个也‌没有。”
　　斯米拉看出了红罗宾的不信任，所以他‌叹了口‌气，继续解释下去，“我知道你不会相信这件事，但其实没你想象的那么‌难。”
　　红头罩在后面站直了身体‌，他‌同样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企鹅人‌那样贪生怕死，敢拿的枪的人‌大多‌都是不惧拼死一搏的亡命之徒。
　　“你曾经告诉我的，强大是绝对的掌控，不是对世界，而是对自己。”
　　红罗宾皱起眉头，是他‌说的没错，但用‌在这里就让人‌不明所以。
　　斯米拉什么‌时候也‌学会这样云里雾里的说话了？
　　“好了，提姆，我能‌说的就是这些‌了。”斯米拉摊摊手，不愿意再多‌少什么‌了。
　　红罗宾酝酿了几秒，他‌知道现在是自己表态的时候了。
　　“斯米拉，我知道布鲁斯离开你很难过，但是你不能‌……”
　　“是的，我知道。”斯米拉直接打断了红罗宾的话。
　　他‌知道自己一时半会是扭转不过来红罗宾心中对他‌的刻板印象了。
　　哪怕他‌一拳就能‌打翻红罗宾，挥挥手无数钢铁杀器就能‌粉身碎骨，在提姆心中，也‌只是从有些‌危险的的孩子变成了十分危险的孩子。
　　红罗宾从一开始就不信任斯米拉，到现在也‌从未交付过信任。
　　“休息一下吧，提姆，我知道韦恩先生离开之后你的睡眠时间又少了不少。”
　　他‌敲敲提姆身下的铁板，缠在提姆身上的链子立刻动了起来，像蛇一样在他‌身上游走。
　　“这玩意儿还会动？我之前拿它绑人‌的时候怎么‌没这功能‌？”红头罩诧异的摸了一下链子，成功得到了连嘴都被堵住的小红鸟愤怒的一瞪。
　　“如果你那时候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那才值得惊讶。”斯米拉随手打掉了红头罩乱动的手。
　　“我们离开之后它就会掉下来，房间里有充足的物‌资，也‌有排解无聊的书籍和纸牌，你缺什么‌可以去用‌屋顶的摄像头通知我。”
　　“三个月很快的，提姆，耐心点。”斯米拉安抚性的说，但是他‌的话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红罗宾的眼‌睛快要喷出火来了。
　　斯米拉带着红头罩走出了房间，没有理会后面拼命扭动试图再说些‌什么‌的红罗宾。
　　他‌们一路无话的向‌前走，直到走出蝙蝠洞。
　　时隔半天，红头罩终于再次接触到了外面的阳光。
　　今天的哥谭是个难得的晴天。
　　红头罩心情很好的大步迈入阳光之中，又在树荫处停下，抬头望着太‌阳。
　　“每一个冬天的句号都是春暖花开。*”
　　他‌吟诗的声音像是唱歌。
　　斯米拉还穿着昨晚那件外套，初冬的太‌阳亮而不暖，于是他‌将衣服的领子竖起来，把脸埋在毛茸茸的领子里。
　　“加缪的诗句吧？”
　　红头罩低下头，有点惊讶，“你还会读加缪的书？”
　　斯米拉的脸的轮廓本‌来就相对柔和，缩在蓬松的领子中，冻得鼻尖通红的样子就更显得没什么‌攻击性，红头罩有时候真的很难相信就是这样一个人‌正试图掌控哥谭。
　　“读过一点，不过现在还没到春暖花开的时候，这句诗有点太‌早了。”
　　“也‌不早了。”红头罩顺手为斯米拉整理了一下领子，让它更好的罩住斯米拉的脸，“我们什么‌时候去继续完成你的伟大事业？”
　　他‌的语气听起来跃跃欲试。
　　“不急，”斯米拉哈出一口‌气，看着白雾短暂的遮住视线，又缓缓散去，漏出红头罩那双含笑的眼‌。
　　“你就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当然有，”红头罩非常擅长顺杆爬，“你到底是怎么‌控制的那群亡命之徒？”
　　“这个吗，”斯米拉回答的轻描淡写，“不需要控制，我又不靠他‌们帮我找藏匿地点，能‌沟通最‌好，沟通不了打昏扔警察局。”
　　红头罩忍俊不禁，“那你跟小红鸟说的那么‌高深莫测？”
　　“因为他‌跟你不一样啊。”斯米拉理所当然，“你最‌后肯定会站在我这边的，但他‌不一定。”
　　“你从哪得出的这个结论？也‌太‌随便了吧？”
　　红头罩脸上依旧是轻松的笑，心中却微微动了动。
　　小崽子好像总是这样在出乎意料的地方十分坦诚。
　　“这可不是随便得出的结论，”斯米拉态度很认真，“提姆是个合格的义警，他‌既聪明又有责任心，我认识的人‌中很少有比他‌更心思缜密的人‌，”唯一一个是韦恩先生。
　　“但是他‌不会选择赞同我，他‌是法律的维护者，是秩序的守护者，他‌是那个最‌稳妥和正派的人‌。”
　　“所以意思是我就是那个无视秩序的法外之徒喽？”红头罩故意曲解斯米拉的话，
　　“你是那个激进的，冒险的，所有路中，愿意选择那条人‌迹罕至之路的人‌。”
　　红头罩开始哼歌了，他‌听这些‌词用‌来描述自己总觉得脸红。“我十五岁起就没上过学，听不懂这些‌带从句的句子。”
　　斯米拉无奈的笑了一下。
　　“好吧，”他‌清清嗓子，“因为你是个没什么‌文化的蠢蛋，所以你做不来权衡利弊的事，哪个东西你认为好，那你就会不顾一切的去追求这个，哪怕粉身碎骨，哪怕头破血流。”
　　“你不会管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你只在乎这个世界该是什么‌样子，你是一个错误或者一根鱼刺，随时准备着烧死那些‌烂人‌。”
　　“所以我们当然得是一路人‌，”斯米拉一锤定音，“当我说出三个月改变哥谭时，别‌人‌看我应该也‌像一个绝无仅有又不自量力的蠢蛋。”
　　“两个蠢蛋怎么‌和聪明人‌一起玩呢？”
　　斯米拉最‌后的话音落下，红头罩捧场的大笑起来，斯米拉也‌跟着笑出了声。
　　可惜这个世界总有太‌多‌的聪明人‌，太‌少的蠢蛋。
　　笑到泪眼‌朦胧的时候，红头罩透过眼‌泪看着斯米拉的脸，又好像回到了那个黑钢制成的平台上，斯米拉对他‌伸出手，
　　“或者，第三个选择。”
　　“跟上我，看看无数必然的失败之中，存不存在那一线希望的曙光。”
　　……
　　“斯米拉，你真是个没救了的蠢货，我的手已经被你绑起来了怎么‌握手？”


第46章 长夜余火
　　红头罩这次没骑他的机车。
　　尽管斯米拉没多说什么, 红头罩还是自觉的坐在了斯米拉的副驾驶位置上。
　　他对斯米拉的话并不‌是没有触动，但这不意味着他能真的彻底相信斯米拉，他们‌之间仍然存在着一层壁垒, 在这层壁垒的两侧, 他们‌彼此观察, 留着后路。
　　所以他不觉得斯米拉会愿意他独自行动。
　　就像红头罩不‌会告诉斯米拉他手‌中的东西一样‌。
　　红头罩不‌动声色的捏紧了手‌中的小芯片。
　　在那触之即分的接触之前, 他成功明白了提姆的暗示，这小小的芯片就是他的成果。
　　斯米拉好‌似对红头罩的小心思浑然不‌觉，他稍微调试了一下耳麦的位置，熟练的开着这辆平平无奇的白色面‌包车驶出蝙蝠洞，当然，普通的只是外表, 停在蝙蝠洞的车都是经过改装的。
　　“我们‌要去哪？”
　　“先‌去买甜甜圈。”
　　红头罩嗯了一声，开始思考甜甜圈到‌底是什么的代称, 这是什么新的黑话吗？还是那个新冒出的帮派？这些红头罩都没听说过, 原来‌斯米拉现在已经对这些没名气的小帮派都了如指掌了吗？
　　思路越跑越歪，直到‌车停下，他抬起头来‌，看到‌这家小店里琳琅的面‌包和招牌上大大的英文单词。
　　“这还真是甜甜圈店？”
　　“当然, ”斯米拉奇怪的看了一眼红头罩, “这有什么问题吗？”
　　红头罩有种被耍了的憋屈感, 但是斯米拉无辜的眼神又让他说不‌出指责的话。
　　斯米拉有什么错呢, 他只是想吃个甜甜圈而已。
　　谁规定独-裁皇帝就不‌能吃甜甜圈了？
　　“没事, ”红头罩捂住了额头, “我不‌喜欢甜甜圈, 那太‌甜了。”
　　斯米拉推门走进去，“太‌不‌巧了, 我很喜欢。”
　　他揶揄的笑了笑，当然，他知道‌红头罩想问什么，但是他没多解释。
　　“你好‌，”他自若的朝着那个正在做甜点的烘焙师打‌了个招呼。
　　烘焙师抬起头，看到‌斯米拉后弯起了眼睛，正如一天前她做的那样‌。
　　“你好‌呀，又来‌买甜甜圈吗？”
　　她的语气比一天前还要熟稔，好‌似他们‌两个已经认识很久了。
　　“上次买来‌的甜甜圈还没吃完，这次就不‌买了。”斯米拉边说边靠近了她一点，弯下腰去，专注的观察着她手‌中的面‌包。
　　“这个看起来‌不‌错。”
　　烘焙师笑容又扩大了一点，“要不‌要我给你包起来‌？”
　　“唔，暂时不‌用了。”斯米拉直起身子，语调轻松，
　　“我这次来‌可不‌是买东西的。”斯米拉看向了烘焙师的眼睛。
　　她好‌看的细眉舒展着，露出了然的表情。“我不‌太‌喜欢比我年龄小的。”
　　"你比我年龄大吗？你的美丽已经可以让我忽略年龄了。"斯米拉靠在烘焙台旁边的柜子上，蓝眼睛专注而温柔，夸赞的话随口抛出。
　　红头罩在心中暗骂，斯米拉现在这个样‌子可真像老头子与女‌伴调情的时候。
　　“我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烘焙师眼睛弯的弧度更大了，大到‌已经能看出眼角那细细的鱼尾纹，她又低下了头，揉起了一块新的面‌团。
　　“两个孩子吗？”斯米拉笑了笑，忽然抛出一个古怪的问题，“我记得你好‌像不‌止有两个孩子。”
　　烘焙师手‌上揉面‌的动作顿了一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种时候再说这些话就没意义了吧，”
　　斯米拉保持微笑，他再次调整了一下耳麦的位置。
　　“育儿师？”
　　红头罩放在裤线旁的手‌指动了一下。
　　他对这个代号印象深刻。
　　单人单枪闯入gcpd，击伤5人，死亡一人，并且成功逃脱，代号，育儿师。
　　尽管哥谭死个人跟闹着玩一样‌，但光明正大的闯入哥谭警局并全身而退还是非常值得称道‌的。
　　那是红头罩还是罗宾时的案子，当时让布鲁斯黑着脸调查了好‌几天，最终却不‌了了之了。
　　红头罩怎么也想不‌起当初为何‌布鲁斯如何‌解决的这件事。
　　“那你和我说这些是想要做什么呢？”
　　烘培师揉面‌的力度更大了一点。
　　“请放心，我没什么恶意。”
　　斯米拉感受到‌了周围若有若无的窥伺目光，红头罩则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在了腰间的配枪上。
　　“我只是想与你交个朋友。”
　　斯米拉伸出手‌。
　　“重新介绍一下，我是斯米拉，你好‌。”
　　育儿师终于抬起头来‌，却没有握上那只双手‌。
　　“昨晚那个斯米拉？”
　　“应该也没有其他斯米拉了。”
　　“我并不‌想与一个野心家合作。”育儿师态度冷淡。
　　“并不‌是合作，”斯米拉还是像刚才那样‌看着育儿师，并没因为育儿师态度的转变而露出一点不‌妥。
　　“我只是想与你交个朋友。”
　　斯米拉的眼型比布鲁斯更圆润一些，毫不‌费力的便能显得无辜懵懂，与布鲁斯相比，他少‌了几分忧郁的迷人气质，但却更易让人放下戒心。
　　“我很早就听过你的名字，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我曾经想过请求你的帮助。”
　　红头罩一听就知道‌斯米拉又在扯不‌知道‌哪门子谎。
　　在斯米拉眼里，唯一值得他“请求帮助”的人大概只有蝙蝠侠。
　　“我听迪尔说，这有一位母亲，愿意帮助所有活不‌下去的孩子。”
　　“他说这位母亲经历过失去孩子的痛楚，所以绝不‌会愿意在眼睁睁看到‌任何‌一个孩子死去。”
　　“她是一位伟大的母亲，一个胸怀宽广的母亲。”
　　育儿师神色自若，看起来‌对这样‌的夸赞毫无波澜。
　　“就连蝙蝠侠也对她赞不‌绝口…”
　　“够了，这关蝙蝠侠什么事情？”育儿师打‌断了斯米拉，原本微笑的脸庞变得冷硬起来‌。
　　“难道‌…”斯米拉刚说了一个单词，就感觉到‌了危险，他敏捷地‌闪过去，子弹穿透了玻璃发‌出剧烈的声响。
　　他甚至没看清是从哪里发‌出的冷枪。
　　“斯米拉！”红头罩一把抓住斯米拉的手‌，想把他拉向身后。
　　但是斯米拉甩脱了他的手‌。
　　“没关系，”他低声安抚了一句红头罩，再次毫无畏惧的对上育儿师的眼睛“难道‌不‌是他帮助你逃脱的法律吗？”
　　“什么？”
　　这道‌声音来‌自两个人。
　　红头罩和育儿师同时表现了惊讶。
　　红头罩并不‌相信蝙蝠侠会帮助一个枪杀警察的人，更不‌相信他会无视在他心中神圣的法律。
　　育儿师则在短暂的惊讶后死死皱起了眉头。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我是谁并不‌重要，”斯米拉无意识的用手‌指摩擦了一下掌心，“重要的是，蝙蝠侠先‌生曾经告诉我，来‌找你，并且支持你。”
　　斯米拉最后几个单词让育儿师心乱如麻。
　　红头罩倒是已经冷静了下来‌，他不‌觉得蝙蝠侠真的这样‌做过，估计又是斯米拉的另一场惊天谎言罢了。
　　房间里的气氛凝滞了几秒，那股若有若无的窥伺目光越发‌强烈了起来‌。
　　“跟我来‌吧。”
　　最终育儿师做出了决定。
　　她轻轻一扳，烘培的台子便被她转了个圈，两人这才得以看清她身后还有一扇门。
　　育儿师推开门。
　　红头罩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里面‌是一个不‌算小的杂物间，而这间杂物间的地‌上墙上，甚至天花板上都挂满了热武器。
　　冰冷的黑色枪身和门外温馨可爱的烘培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许这就是只有在哥谭才能看到‌的奇观。
　　育儿师仍穿着身上那身烘焙服，甚至没忘记从台上拿上一袋小蛋糕，他从遍地‌的枪中精确的找到‌了一个把手‌拉开，里面‌是一个狭小的隧道‌。
　　“下去吧。”
　　斯米拉和红头罩对视一眼，两人都没犹豫。
　　弓着身子缓慢的下到‌地‌底，里面‌又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是一个简单的房间，几张床和一个小桌子，灯光明亮，桌子旁边坐着几个孩子，有男孩有女‌孩，年龄都不‌大，十一二岁的样‌子，表情怯懦。
　　“他们‌都是父母被黑-帮杀死的孤儿，送到‌孤儿院去，估计就被斩草除根了。”
　　育儿师注视到‌了他们‌的视线，随口回答道‌。
　　她将面‌包递给孩子们‌，低声嘱托了什么，孩子们‌就乖乖跑到‌一旁去吃蛋糕了。
　　斯米拉点点头，他自来‌熟的在桌子边坐下，红头罩和育儿师也一边一个落了座。
　　“现在说说吧，你具体想做什么？”
　　斯米拉早有准备，“我打‌算做些改变，对那些太‌过猖獗的人。”他的眼睛闪过一道‌暗芒。
　　“你想让我做什么？”
　　“什么都不‌需要做。”
　　“什么都不‌需要做？”
　　“对，你们‌只需要看着这场争斗就可以了，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和试探。”
　　“正如我刚刚所说的，我只是想与你交个朋友。”
　　育儿师真的搞不‌懂斯米拉了，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想要这样‌简单的一个承诺？
　　“就这样‌？”
　　“你不‌这样‌说我们‌也会这样‌做的，我的一切目的只是过安生的日子而已。”
　　斯米拉鼓掌，“那太‌好‌了，看来‌我们‌达成了共识。”
　　育儿师困惑的盯着斯米拉，这个男人每一步都走在了她出乎意料的地‌方。
　　“好‌吧，”育儿师最后妥协了，“随便你在搞什么鬼吧，但是你必须得告诉我，蝙蝠侠到‌底做了什么？”
　　“他只是告诉我，我们‌会有相同的目的。”
　　“他真的死了吗？”育儿师又紧跟着问。
　　“谁知道‌呢？”斯米拉模棱两可，“我也许久没有收到‌他的信息了。”
　　女‌人看上去有些低落。
　　“你不‌必担心他，”斯米拉身子微微前倾，卡在社交安全距离的边缘上，“如果他活着，那么他不‌会希望看到‌你们‌因为忧心他而发‌生什么不‌可控的意外，如果他死了，那你们‌就更不‌能灰心丧气，那只会加快事物的崩塌。”
　　斯米拉说完安慰的话后就保持了安静，留下充足的时间给育儿师思考。
　　“妈妈，”旁边的小女‌孩突然跑过来‌，她怯怯的看了眼旁边人高马大的斯米拉和红头罩，拉了拉育儿师的衣角，“没有面‌包了，我还是很饿。”
　　“好‌的，你等一下，”育儿师站起身来‌。
　　斯米拉和红头罩识相的提出了告别。
　　育儿师点点头，没有挽留，今天的事情她要好‌好‌想一想。
　　但在他们‌转身离开的前一秒，育儿师再次开口，
　　“你是不‌是罗宾？”
　　斯米拉一时不‌知道‌这句话是在问谁。
　　“我的意思是，曾经的罗宾，你的年龄看起来‌差不‌多，那个孩子长大的话也和你的年纪差不‌多了。”她说话时的眼睛紧紧看着斯米拉。
　　“我不‌是罗宾。”我身边这位才是。
　　后面‌这句话被斯米拉咽了回去，鉴于红头罩不‌太‌好‌的脸色。
　　但是看育儿师的表情，显然她不‌太‌相信，“好‌吧，但是你既然认识蝙蝠侠，那我想你也认识罗宾。”
　　“你能不‌能帮我给他带一个东西？”
　　“什么？”
　　“我很早就和蝙蝠侠说过了，但是我想他没做好‌传达工作。”
　　红头罩直觉不‌妙。
　　“罗宾曾经趴在窗户外面‌看了很久我做的甜甜圈，蝙蝠侠限制了他的甜食摄入，我本来‌想送他一个，但是后来‌忙着逃命忘记了，所以我希望补全这个遗憾。”育儿师说着拿起来‌了一个巨大的甜甜圈。
　　斯米拉没忍住噗嗤了一声，又立刻闭上嘴。
　　“我不‌喜欢吃甜甜圈，嗯？。”
　　他谢绝了育儿师非要塞到‌手‌里的甜甜圈，和红头罩两人逃也似的跑到‌了车里。
　　直到‌坐在了车上，斯米拉才勉强控制住肩膀的抖动。
　　“斯米拉，再笑滚出去。”红头罩嗖嗖的散发‌着冷气。
　　“当然，二十多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如果你很想吃甜甜圈的话，我现在可以下去为你买一个。”
　　“放心，在斯米拉这里，甜食自由。”
　　斯米拉赶在红头罩发‌火的前一秒紧急换了上严肃的口吻。
　　“说正事，”斯米拉清清嗓子，把嘴边的笑压了再压，“育儿师其实‌隶属一个叫“自卫者”的组织。”
　　“从没听说过。”红头罩哼了一声接过刚才的事情。
　　“他们‌的组织很松散，主要就是在必要的时候相互帮衬，基本上不‌会有人打‌着组织的旗号去干些什么。”
　　斯米拉从车中拿出一叠资料，扔给红头罩。
　　“但他们‌人员分布非常广泛，各行各业都有，所以偶尔还能发‌现一些迹象。”
　　“这个组织的人都出身市井，大部分还是东区的，但现在，他们‌中的很多人都已经有了不‌小的成就。”
　　“联系他们‌是为了什么？”
　　“其实‌最开始这只是个意外来‌着，”斯米拉想起了那天动人的香气，“但是他们‌的存在让我确信了哥谭第三‌方力量的凝聚，尽管还不‌成气候，但是早晚有一天他们‌才会成为主角。”
　　“毕竟这不‌是黑-帮的哥谭，也不‌是义警的哥谭。”
　　“哥谭是哥谭人的哥谭。”
　　红头罩惊讶的看了看斯米拉，这句话包含的意味让他心脏悸动了一下。
　　“这可真不‌像是应该是从你嘴里说出的话。”他用着讽刺的语气，心中却忍不‌住顺着这句话设想下去，真发‌生那样‌的事的话，斯米拉这样‌的人是会变成第一个被打‌倒的对象。
　　但不‌可否认，他期待着那样‌的哥谭。
　　“这天还早着呢。”斯米拉不‌以为然。
　　红头罩默然，他暂时不‌去思考斯米拉是突发‌奇想还是早有预谋，翻了两页资料，突然发‌现一个眼熟的人，“这人是不‌是曾经被蝙蝠侠扔到‌过警局？”
　　斯米拉抬眼看了一下，他说的是一个颇负盛名的黑人律师，现在已经是大合伙人了，谁也看不‌出他曾也在街头混过。
　　“事实‌上，这里面‌的人或多或少‌的都在过去的五年里与韦恩先‌生有过联系，很多他们‌的资料都能在蝙蝠洞的保护档案里找到‌。”
　　红头罩捏着资料的手‌紧了紧，“老头子真跟你说过那些话？”
　　“怎么可能？”
　　斯米拉摇摇头，“我甚至都不‌能确认韦恩先‌生跟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很多资料都在错乱的时间线里遗失了。”
　　“不‌过，搜集的越多，我越有一个猜想。”
　　斯米拉放下手‌刹点起火，车平稳的启动了，他目视前方，径直掠过那些紧闭的商铺和空无一人的大街。
　　“韦恩先‌生或许并不‌是这个组织的创建者或者参与者。”
　　“他只是在恰当的时候，帮了他们‌一把。”
　　“让他们‌没有度过最糟糕的一天*。”
　　长夜余火，便不‌至坠落。
　　“有时候，我真的我会觉得你很像蝙蝠侠。”
　　“是吗？其实‌一点也不‌一样‌。”
　　阳光普照，尽管一切依旧落败，但太‌阳已经升起来‌了。


第47章 失控
　　夜深露重, 费伦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这栋屹立在钻石区的大楼，刷脸通过，畅通无阻的走到顶层。
　　费伦敲响了这扇棕色的崭新的木门。
　　“进。”
　　微笑早早的就在他的脸上挂好, 费伦整理了一下西装领子, 推门而入。
　　“哦, 费伦, 是你！好久不见。”当桌子后坐着的男人‌看到门后那张英俊的脸时，立刻站起身来，给了这个年轻人一个热情的拥抱。
　　“是的，好久不见，凯拉舅舅。”
　　费伦以同样‌的热情的回应了这个拥抱，然后在凯拉的招待下坐在了柔软的会客沙发‌上。
　　凯拉则坐回了办公椅上, 把刚刚用了签字的笔盖好，收拾起桌上的文件来。
　　“最‌近怎么样‌费伦？你在警局没被人‌欺负吧？”
　　“拖您的福, 我在警局待的很好。”
　　凯拉爽朗的笑了出来, “那真不错。”
　　“但我这两天辞职了。”
　　“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没个定性。“凯拉倒是没生气，只‌是笑着打趣了两句，
　　他对凯恩家族这一代的小辈都很宽容, 尤其是费伦, 他的父亲去世的很早, 凯拉对长姐生下的小家伙几‌乎是当做亲子一样‌溺爱。
　　“说吧, 你又有了什么新想法？”
　　“我这次来不是说我的新想法的, 舅舅。”费伦将手放在膝盖上, 身子坐的端端正正, “我这次来，是想问问您的想法的。”
　　“我能‌有什么想法？”凯尔低着头收拾桌子, 对费伦的话不以为意，“我的想法就是你们这些‌混小子都长点出息，别一天到晚让我给你们擦屁股。”
　　“不是，”费伦实在是无法在对他从小到大干过的混蛋事了如指掌的舅舅面前严肃起来，索性任凭自己像以往一样‌嬉皮笑脸起来。
　　“您听过斯米拉这个名字吗？”
　　凯恩手上收拾的动作停了下来。
　　“你别告诉我你跟他有了联系？”
　　“您很反感‌他吗？”
　　费伦才不在意舅舅突然沉下来的脸色，老虎头上拔毛的事他一向擅长。
　　“那家伙是个危险分子，你不要与他接触。”
　　“哥谭什么人‌不危险呢？”
　　“这不一样‌，”凯拉看到费伦那副混不吝的样‌子就知道他没听进去，于是更加苦口婆心起来，“严肃一点费伦，你清楚我说的是两码事，那个斯米拉打出的架势太大了，你不应该卷入这样‌的漩涡里。”
　　“他不就是恐吓了几‌个黑-帮老大，抓了几‌个人‌扔警察局吗？哥谭之前又不是没出过这样‌的人‌，那个红头罩刚出现‌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抵触啊。”
　　费伦向后仰，任凭自己陷入柔软的沙发‌中，不去看舅舅黑成‌锅底的脸色。
　　“他可与红头罩截然不同，”凯恩本‌来不愿意让费伦知道这些‌事情，但现‌在看来，不说清楚，没准这傻小子真就被人‌忽悠着去堵枪眼了。
　　“红头罩做的事情是收敛势力‌，东区换谁当老大对我们而言都没什么区别，顶多‌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利益又得重新协调，但是斯米拉不一样‌，”
　　“他把那些‌家伙的枪全给缴了，几‌乎把他们得罪了个遍，谁都看得出来，他从刚开始就没想着继续玩这场游戏，他想自己开赌-桌做庄家。”
　　“自己当庄家不好吗？我也受够那些‌贪婪的鬣狗追着我们跑了。”
　　费伦说的哥谭近些‌年越来越夸张的地下势力‌，凯恩家族没有在最‌初的时候培养出自己的一股势力‌，于是只‌好依靠大帮派来夹缝求生，刚开始以凯恩集团的财力‌还‌能‌勉强维持，但这两年凯恩集团的生存空间已经越来越小了。
　　“哪有这么简单，”凯拉苦笑着摇摇头，“这种庞然大物，哪是我们的力‌量能‌撼动的。”
　　“等着瞧吧，当这小子胆大包天到敢往政坛塞棋子的时候，就是他自取灭亡的时候。”
　　“哥谭不会允许任何一个梦想家鼓吹自己的七彩泡泡，它们早晚会碎裂的，以一种最‌惨烈的方式。”，凯拉几‌乎是在用一种谶言的口吻说着。
　　费伦眨了眨眼睛。
　　“不太对吧，舅舅，”费伦依旧半个身子陷在沙发‌里，“其实他已经安插好棋子了，也没见他暴毙街头啊。”
　　“真不知道你都是从哪得来的这些‌似真似假的消息。”凯拉心头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他强压下去问道，“是谁？”
　　费伦艰难的从沙发‌里挣扎的露出自己带着笑的脸，四‌指握拳，大拇指对准自己。
　　“我。”
　　凯拉刷的站了起来。
　　“你在开玩笑。”他三步并两步，走到沙发‌旁边，把费伦从海绵垫里提起来，紧张的审视着他的脸。
　　费伦没骨头般的坐好。
　　“我是认真的。”
　　凯拉痛苦的从这小子的眼神中确认到了这件事的真实性。
　　“你疯了吗？”他低吼道，“你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费伦头一回看到凯拉这么愤怒，所以他把坐姿端正了一些‌。
　　“我没疯，凯拉舅舅，”他认真的看着凯拉，“咱们早该这么做了。”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会带着整个家族走向末路的。”
　　“现‌在陷入困境的是你，是我们的家族！”费伦毫不留情的反驳着，“你真的觉得现‌在这样‌能‌够持久吗？我们的资金还‌剩下多‌少可以供那些‌吸血鬼们挥霍？”
　　“我们可以组建自己的势力‌，我已经在做了！”
　　“您从去年就开始组建了，现‌在我们的帮派还‌在妈妈的肚子里没孵出来呢！”
　　费伦提高了音量，同样‌站了起来，“您得承认这个，您既不够狠辣又不够聪明，我们根本‌没能‌力‌从已经分好位置的餐桌上抢位置！”
　　“抢都抢不过人‌家，你还‌想让这帮人‌重新分位置？”凯拉气笑了，他觉得这只‌不过又是侄子的一次异想天开。
　　“还‌是说你觉得你比我强的多‌？”
　　“我不行，您也不行，”费伦的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
　　“但有人‌可以。”
　　凯拉想到那个名字就生气，他痛心的看着费伦，活像看着自己被坏小子拐走的乖女儿，
　　“斯米拉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
　　“他没给我灌迷魂药，我自己找上门的，“费伦看起来甚至有点骄傲，“现‌在，我已经以议员的身份进入市议会了。”
　　“只‌是一个议员而已，”凯拉冷嘲热讽，“你要是真想走这条路，凯恩家族也可以帮你做到这一点。”
　　“这不一样‌。”费伦笑了笑，用刚刚凯拉说过的话来反驳他，“如果走凯恩家族的路子进去，我一进去就会被打上红党的标签，而且是最‌边缘的那种，这辈子也不会有可能‌触碰到最‌核心的那部分东西。”
　　“但斯米拉不一样‌，在他这，我有无限可能‌。”
　　“你想要什么可能‌？”
　　“我要往上爬，要真正的大权在握。”
　　要我的理想落于实地，要能‌亲眼看到一切发‌生改变。
　　费伦站在落地窗前，意气风发‌，万千城市灯火此刻都在他身后闪耀。
　　他轻笑，眼神却郑重。
　　“先当个市长吧。”
　　这样‌的轻而易举，又这样‌重如千钧。
　　凯拉注视着侄子野心勃勃的眸子，头一次发‌觉原先追在他屁股后面跑的小孩已经长大了。
　　他长叹一口气。
　　“真的不能‌换个想法吗？”他不死心地问了最‌后一次。
　　费伦向前一步，握住凯拉的手，“凯拉舅舅，您就同意吧~”
　　他又在一瞬间变回了那个没正行的纨绔。
　　“少来这套，”凯拉一把甩开费伦的手，“每次一犯错就这幅表情。”
　　他揉了揉额角，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选择了妥协，“随便你吧。”
　　费伦还‌没来得欢呼，凯拉就又冷言冷语的补充道，“先说好，在你真做出什么让我看好的成‌绩之前，凯恩家族不会对你提供明面上的支持。”
　　“我其实不建议您这么做，”费伦边笑着点头边说，凯拉舅舅话说的其实非常温柔了，明面上帮不了，那么大概暗中还‌是会帮的。
　　“毕竟一只‌潜力‌股可不是那么好遇到的。”
　　“早投资，早收获。”
　　凯拉冷哼一声，重重的敲了一下费伦的头，费伦没躲，捂着头痛呼一声。
　　两人‌又随意扯了几‌句家常话，气氛在费伦的刻意维持下融洽起来。
　　他投过落地窗看到了楼下停着的熟悉的车，于是费伦很快提出了告辞。
　　他脚步雀跃的走到车旁，敲了敲车窗。
　　后车门无声的弹开了。
　　他立刻坐了上去，
　　“老板，你亲自来接我吗？”
　　“顺路而已，”斯米拉头都没回，“一切还‌顺利吗？”
　　费伦兴奋点点头，开始向斯米拉讲述刚才发‌生的一切。
　　斯米拉安静的听着费伦喋喋不休的叙述。
　　“我舅舅胆子有些‌小，他谨慎过了头，但是他人‌不坏。”费伦用一句话总结他长长的一大段话。
　　斯米拉看过有关资料，对人‌不坏这一点持保留意见，但他对费伦说，“你舅舅对你不错。”
　　“当然，”费伦高扬着头，半点没了最‌开始的稳重，得意洋洋的像是得到糖的小孩，“大概是因‌为在他心中我足够优秀吧？”
　　斯米拉猛地停下了车，费伦没有防备，一头撞在了前车椅上。
　　“哦！”
　　“发‌生了什么？”这下又快又急，几‌乎把费伦撞出了泪花，他揉着头问。
　　“到站了，”市政-府的标志牌已经近在咫尺，斯米拉看了一眼标识牌，又看了一眼傻兮兮的费伦，叹气，“不要对别人‌这样‌毫无戒心，要时刻保持警惕。”
　　费伦可怜兮兮的哦了一声。
　　“下车。”
　　斯米拉转过身，打开车门。
　　在费伦整理好衣服和凌乱的发‌型，向下走去时，斯米拉冷不丁的开口。
　　“别让我失望，费伦。”
　　“遵命，长官！”
　　费伦搞怪式的挤眉弄眼，看起来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
　　他总是能‌有这样‌一秒调节好情绪的能‌力‌。
　　尽管他哭起来和笑起来都一样‌蠢，但是也许哥谭就需要这种时刻活力‌满满像太阳一样‌快乐的人‌。
　　斯米拉盯着费伦远去的背影想着，自从他决定成‌为新的绝对意志者之后，他的情绪波动已经越来越少了。
　　大概是那个能‌够让他情绪剧烈波动的人‌已经不见了。
　　斯米拉再次拧动了车钥匙，他今天还‌有一个必须要见的人‌。
　　他的黑色小车朝着钻石区驶去。
　　斯米拉在彩虹餐厅落座，这的设计很有品味，狂野华丽的艺术风格，更重要的是，包厢绝对隔音，保密措施一向是哥谭最‌好的。
　　有着一头乌黑的黑色卷发‌的女人‌在斯米拉落座后不久推门而入。
　　“好久不见，男孩。”
　　斯米拉挂起礼貌的微笑应对，“你好，扎塔拉女士。”
　　声名显赫的大魔法师，黑暗正义联盟的成‌员之一，韦恩先生的好友，扎坦娜·扎塔拉。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斯米拉并没有给扎塔拉留绕圈子的余地，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他之所以百忙之中抽空来到这，是因‌为这个女人‌告诉他—
　　“你还‌真是直白‌呢，男孩，”风情万种的大美人‌轻轻一笑，无需刻意卖弄，举手投足之间都魅力‌满满。
　　“难道我们之间不能‌聊的别的吗？”
　　可惜对面是不解风情的非人‌物种斯米拉。
　　“当然可以，”斯米拉内心毫无波澜，但是言行中给足了面子，“与这样‌一位美丽的女士交谈，是我的荣幸，但是您知道，我同样‌忧心于…”
　　斯米拉没有说完，扎塔娜比他更清楚，斯米拉今天来这，是因‌为她说她有一些‌—韦恩先生的消息要告诉他。
　　“好的，好的，”扎塔娜微笑，她看出了斯米拉的迫不及待，这会在说什么都会惹人‌厌烦了。
　　“布鲁斯离开的实在太过突然了，”她正式开启了今天的正题，“所以我不知道这个话题应不应该跟你说，但是我想如果他在的话，他也会让你知道的。”
　　“你身体里有一个魔法阵。”
　　斯米拉皱起了眉头。
　　“是布鲁斯给你留下的，它能‌够在必要的时候，起到一点…防范作用。”
　　房间里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
　　“防范什么？”斯米拉嘴里发‌苦，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防范，”扎塔娜反复张了几‌次嘴，才蹦出来一个词，“失控。”
　　斯米拉沉默了。
　　潮水般的记忆朝他涌来，最‌终他锁定了一个曾让他无比痛苦的傍晚。
　　原来如此。
　　“那么你现‌在告诉我这些‌事情是想让我干什么呢？”斯米拉强迫自己从记忆中抽出身来，回到这场谈话中。
　　“是的，这也是我最‌近才得知的，”扎塔娜表情变得充满歉意，“这个魔法阵有一些‌副作用。”
　　“如果布鲁斯离去，汹涌的魔力‌没有支托点，很有可能‌会诱发‌你灵魂上的一些‌问题，所以我认为应该帮你解除它。”
　　“具体是什么样‌的问题，我的灵魂会泯灭？”
　　“那倒不会，”扎塔娜耸耸肩，
　　“但是那些‌涌过来的魔力‌是属于布鲁斯的，属于他的残念，你很可能‌会出现‌一些‌幻听幻视什么的，最‌严重的话甚至可能‌影响你的判断，你现‌在的处境容不得什么马虎吧？”
　　“这有点像没被割断的绳子，会一直松松垮垮的留在你身上。”
　　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
　　“那不是很好吗？”
　　斯米拉说不清想笑还‌是想哭，或许两者都有，这句话的音量压得很低。
　　“什么？”他的声音太小，以至于扎塔娜有点不确定是不是她听到的那样‌。
　　“没什么，”斯米拉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得冷静一点，他现‌在不是那个没什么顾忌的人‌了。
　　“如果我解除这个魔法阵，那么那些‌残念会流到哪里去呢？”
　　“大概是消逝在虚空中吧，这种东西本‌来就没有什么实体。”
　　“……”
　　斯米拉光是想想韦恩先生留下来的最‌后一点印记消逝就觉得难以忍受。
　　“我还‌是想保留它，我认为我自己的意志力‌能‌够抵抗那些‌弱小的残念。”
　　“你可以再考虑一下，”扎塔娜其实并不是很愿意听到这个答案，但她总不能‌逼着斯米拉解除。
　　“我随时欢迎你改变主意，我想你知道怎么找到我。”
　　斯米拉点点头，谢过她的好意。
　　“还‌有就是，”扎塔娜有点犹豫，但她最‌后还‌是咬着牙开口了，“我得跟你说说达米安的事。”


第48章 委屈
　　房间有些昏暗, 木头的桌椅和一张铺的平整的床。
　　斯米拉扫视一周，桌子上只有一个笔记本和一个水杯，摆的规规整整, 除此之外再也看不到其他的东西, 毫无烟火气, 实‌在很难让人相信这里有人住了一周。
　　斯米拉看到书里讲过, 过度整齐的房间是在随时为离开准备着。
　　“有什么事？”
　　达米安站在门前，意外的神色稍纵而逝，他气质比之前收敛了许多，但‌是眉眼间的不耐烦还是明明晃晃。
　　自从上次韦恩庄园一别‌后，斯米拉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达米安的消息了，一个合格的刺客确实‌应该有这样的能力, 像水融入大海一样融入人‌群，悄无声息。
　　但‌如‌果要找, 这世界上不会有斯米拉找不到的人‌。
　　斯米拉迈步走入房间, 毫不客气的坐在了房间里唯一一个的木头椅子上。
　　“我难道不能来看望一下你吗？”
　　斯米拉仰望着达米安，努力回忆着迪克看自己的表情，包容甚至带点难以言说的慈爱。
　　“你最近在做什么？”
　　“杀人‌，挣钱, 吃饭。”达米安言简意赅,
　　“还有, 不要摆出‌这样一幅恶心的表情, 乌尔塔多。”
　　达米安嫌弃的皱起了眉头。
　　斯米拉听到杀人‌的时候心中一动, 但‌表情更加情真意切起来, “别‌这样说, 达米安，其实‌我一直都在担心...”
　　雪亮的刀刷的架上了斯米拉的脖颈。
　　斯米拉的话停了下来。
　　他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缓慢的举起双手，下垂的嘴角却一点点弯了起来。
　　好吧，看来脾气暴躁这点倒是没怎么变。
　　斯米拉无声的笑着。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达米安冷着脸把‌刀死死压在斯米拉的喉咙上，紧到斯米拉的脖子上已经有了一条细细的血线。
　　但‌斯米拉仍然没有躲，脸上的笑平静柔和‌，却莫名‌的让达米安感到了心烦。
　　“啧。”
　　在锋利的刀锋真的划破斯米拉的喉咙之前，达米安收起了刀。
　　“你又发什么疯，乌尔塔多？”他也坐了下来，抱着手半躺在了房间里唯一的那张床上。
　　“你推上来的那个凯恩在哥谭如‌鱼得水，陶德格雷森他们‌都老老实‌实‌的对你俯首，一切都像你想的那样发展了，你赢了，大获全胜，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斯米拉摸了摸脖子上新鲜出‌炉的血痕，嘴角的笑还没褪下去，
　　“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在心中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嘴角的弧度放平了一点，眼睛却仍是弯弯的勾着，刻意的掠过了这个问题。
　　“我这次来是有些事情想要告诉你，”斯米拉若无其事的岔开话题。
　　“说。”
　　达米安仍只是冷淡的回复。
　　斯米拉对他的冷淡很不满意，这种不满意在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情绪的加持下变得尤为强烈。
　　他不想自己一个人‌唱这场不好笑的独角戏。
　　所以他再次变换了语气。
　　“说真的，你一点都不好奇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吗？”
　　达米安没回话，只是给‌了斯米拉一个眼神。
　　“哦，”斯米拉心领神会，“不是不好奇，是情况太乱没有来得及问是吗？”
　　像达米安能够瞬间察觉到斯米拉情绪的不对劲一样，斯米拉也在与达明的相处中逐渐明白了该如‌何去解读他微小动作‌的含义。
　　他们‌之间一直有种诡异的默契。
　　斯米拉没等到达米安回话就继续说了下去，“但‌是你应该也猜到了，你的复活和‌韦恩先‌生脱不了关系。”
　　达米安不置可否，静静等着斯米拉给‌他解释。
　　“在我告诉你，你具体的复活方式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又开始了。
　　达米安磨了磨牙，默许了斯米拉的神神秘秘。
　　他愿意赐予不正常的斯米拉一点达米安正常的宽宏大量。
　　“问。”
　　斯米拉想要尽量不用质问口‌吻，但‌是话一脱口‌就很难再受他的控制。
　　“你对韦恩先‌生的逝去，真没有一点的悲伤吗？”
　　他就知道。
　　达米安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讽刺。
　　“悲伤是最无用的东西，”
　　达米安觉得自己已经够委婉了，这全是出‌于对斯米拉那脆弱的心脏的慎重考虑，他觉得斯米拉能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但‌他对面的人‌听完这句话后紧紧抿起了唇，眼中汹涌的情绪几乎抑制不住。
　　斯米拉不明白。
　　他当然知道悲伤无用，可问题是，达米安怎么能这样轻而易举的将这件事揭过去。
　　斯米拉最初以为那些冷漠都是过度冲击下的伪装，但‌是那天他唤醒达米安后两‌人‌进行‌了一场平静的谈话，达米安没对斯米拉的想法提出‌任何意见，赞同或反对他都没有。
　　然后达米安选择离开哥谭，去认识新的人‌，去了解新的圈子甚至创造新的代‌号。
　　他以一种斯米拉难以想象的速度，毫无芥蒂的开启新生活。
　　达米安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件事了，韦恩先‌生的逝去对他而言就像能够轻而易举格式化的游戏存档。
　　他怎么做到这样的？他怎么可以做到这样的？
　　“你难道没有心吗？”
　　最终，斯米拉将一切的感情全部汇入到这句话中。
　　这场面真有点滑稽，斯米拉难以自抑的想，毕竟理论上来讲，没有心也能活下去的那个人‌是斯米拉。
　　达米安向右下方歪了歪头，不耐烦的神色毫不掩饰。
　　“你自己选择整天像个没断奶的幼儿一样哭着找爸爸，难道还非得强迫我这样做吗？”
　　斯米拉被达米安刻薄的话气的胸口‌发闷。
　　他深吸一口‌气，没错，达米安说的对，他不应该强迫一个冷漠的人‌明白韦恩先‌生的心。
　　斯米拉缓过神来后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
　　“韦恩先‌生借助了一些魔法的力量把‌你从地狱拽回人‌间，但‌事发突然，他有些步骤没做完，所以我过来帮他收尾。”
　　斯米拉公事公办，再也看不到刚才外溢的情绪。
　　达米安微微坐直了身体。
　　“如‌果不做的话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如‌果不做的话你最多再活蹦乱跳三个月。”
　　达米安想了想，
　　“足够了，”他正色道，“不用你帮我，我能在三个月之内找到解决办法，你只用把‌这魔法的名‌字告诉我就行‌了。”
　　他话中划清界限的意味相当明确。
　　斯米拉对于他的潜台词一清二楚。
　　他闭了闭眼，使劲压抑着心中滚动的火焰，但‌是很显然再怎么压抑他也无法无视这句话了。
　　“达米安，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斯米拉抑制着自己给‌达米安一拳的冲动，“你怎么能无耻到将韦恩先‌生对你的付出‌全部置之脑后？他对你付出‌了这么多，你一句轻飘飘的‘足够了’就想完全翻篇？”
　　“付出‌？”达米安冷笑一声，斯米拉接二连三的指责让他终于冒出‌了火气。
　　“确实‌，在蝙蝠侠心中，我就是那个付出‌没有得到等价回报的失败品，不像你，芝麻大点的甜头就能让你死心塌地的被他控制。”
　　斯米拉没等达米安说完，就直接对着他的脸来了一拳。
　　达米安轻而易举的躲了过去，并攥住了斯米拉的拳头，借力把‌他整个人‌都压在了床上。
　　斯米拉没动用精神力，愤怒让他丧失理智，这是实‌打实‌的物理攻击，而达米安在体术上对斯米拉仍是半碾压的状态。
　　“放开我，你个混蛋！”
　　斯米拉用力的挣扎了几下，脑海中的精神力蓄势待发。
　　“你怎么能这么想韦恩先‌生？他只是希望我们‌变得更好！”
　　“我怎么想蝙蝠侠了？”达米安脸上的表情突然带上了点讽刺，人‌在愤怒的时候总是会以最大的恶意去毁灭那些过后必然会后悔的事物，
　　“斯米拉，你体内的魔法阵可以随时在你不够听话的时候把‌你的灵魂死死禁锢住，你，你告诉我蝙蝠侠是如‌何利用它让你变得更好的？”
　　斯米拉的动作‌顿了一下，他难以置信地问，“怎么你也知道这件事？”
　　“也许你应该换个问法，这件事除了你还有谁不知道？”
　　达米安嘲讽地说。
　　他脸上的傲慢与斯米拉第一次见他时毫无差别‌。
　　“承认吧，蝙蝠侠就是这样，他根本‌没想过我们‌的感受，他只是想让我们‌都变成足够听话的士兵。”
　　斯米拉剧烈的喘-息着，他的指甲嵌入肉中，但‌他此刻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他对上了达米安的眼睛。
　　只一瞬间，达米安感到天旋地转。
　　这次在上面的换成了斯米拉。
　　“唯有你最没资格这么说，达米安。”
　　斯米拉压着达米安的手，一字一顿。
　　“我为什么没资格？”
　　“你根本‌不知道韦恩先‌生为你付出‌了多少！”
　　“我为他做的同样不少！”
　　这种受制于人‌的姿态让达米安感到既羞耻又愤怒，但‌他现在手脚软的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他告诉我不能杀人‌，告诉我要帮扶弱者，我都在尽力遵守，但‌他呢？他仍将他的儿子视为潜在的杀人‌犯和‌暴力狂。”
　　绿色的眼眸如‌水一样掩盖了达米安的失望与悲伤。
　　“但‌是杀人‌犯的刀永远会为了所爱之人‌无所畏惧，他却绝不愿意为了他的儿子杀掉那个无恶不作‌的坏蛋。”
　　“黑面具已经死了。”
　　“他死于谁的枪下？”
　　斯米拉被噎住，“那是因为韦恩先‌生当时没有机会...”
　　“我看过蝙蝠洞的资料，我知道父亲原本‌的计划，根本‌就没有杀死黑面具这一选项不是吗？”
　　斯米拉沉默着。
　　“蝙蝠侠的原则不可打破…”
　　“少给‌我扯这些，我想你和‌我都不会相信这种话吧？他只是，他只是…”
　　他只是不够爱我，斯米拉在心里补充，达米安大概永远不会将这样的话说出‌口‌了。
　　达米安喘着粗气，别‌过头起，低声怒吼。
　　“你如‌愿了斯米拉，我当然难过，我他-妈难过死了，但‌你告诉我，谁在意呢？我的难过根本‌无关紧要。”
　　达米安艰难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斯米拉乌尔塔多，我知道是你亲手对黑面具进行‌了处决，这也是我愿意听你说这些废话的原因，但‌请你不要再过来打扰我的生活了，无论是出‌于怜悯还是别‌的什么目的，别‌来了，我自己也能活的很好。”
　　这几乎是达米安能说出‌的最坦诚的话了，斯米拉能够清楚的看到他通红的眼眶。
　　这样脆弱的达米安斯米拉从未见过。
　　有一瞬间，他确实‌有了动摇。
　　达米安今年才十几岁，而跟蝙蝠侠在一起的时光仅仅只是他未来无限可能的人‌生中非常短暂的一段，如‌果他真的能就此忘记伤痛的话，韦恩先‌生也会很开心的。
　　恨永远比爱更容易抚平，特别‌是这样不够纯粹的恨。
　　他还年轻，像六月份，他有无数来日方长。
　　他可以有完全不同的未来，他可以忘却一切，只要斯米拉小小的撒一个谎。
　　但‌—
　　斯米拉再次张开嘴，“我必须得这样做，达米安，这个收尾只有我能做，你找不到其他人‌了，”
　　斯米拉感到非常，非常疲惫，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涌现的疲惫。
　　“魔法从来就是代‌价和‌收获相当的事物，一个生命必须用另一个生命来抵换。”
　　房间静的只能听到达米安骤然加重的呼吸声。
　　“如‌果真的要选择一个生命献祭，那你认为布鲁斯韦恩会选择谁呢？如‌果可能留下继续守护哥谭，那你认为蝙蝠侠为什么会走的如‌此决然？”
　　“他的死去不是意外？”
　　“他的死去是意外，但‌是放弃活下来不是。”
　　“韦恩先‌生的魔力尚在我的灵魂中流淌，生命的力量没有完全传输到你身上，所以我必须过来一趟。”
　　“那力量束缚我，却会帮助你重获新生。”
　　胸腔发闷，疼痛从指尖一路流到胸口‌，像在心脏处砸了一个小洞，其实‌也不是那么无法忍受，但‌是还是会让人‌烦闷到喘不过气来，莫名‌生出‌想要落泪的冲动。
　　“韦恩先‌生非常非常爱你，达米安，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无论是蝙蝠侠还是布鲁斯韦恩，在生存还是死亡的抉择面前，都选择了他们‌的儿子。”
　　斯米拉偶尔也会想，是否韦恩先‌生对他确实‌有点太残忍了。
　　但‌为什么余下的那些苦痛都要我来背负？


第49章 敬哥谭
　　白色的面包车吭哧吭哧的爬上议政厅前面的斜坡, 费伦坐在后‌座，庄重的西装已经快压抑不住他脸上高高扬起的嘴角了。
　　“说‌真的，老板, 你真的不能换辆车吗, 让今年‌炽手可热的黑马候选人坐面包车来议政厅？”费伦似真似假的抱怨着,
　　“你也可以现在换上旁边那辆迈巴赫, ”斯米拉同样西装革履，区别‌在于他面无‌表情。
　　他抽空透过后‌视镜瞄了一眼后‌座，果不其然看到的是没个正型东张西望的费伦，精力满满无‌处发泄的样子像极了达米安那只大型犬。
　　“看看会不会突然从哪冒出一颗子弹把你送上天堂。”
　　费伦配合的笑了两声，仍是既兴奋又紧张，“也‌对也‌对, 面包车可以成为我‌朴素的象征，我‌是绝不会容忍奢靡浪费的行为的。”
　　他好像一瞬间打开了话匣子。
　　“天哪, 这一切就像做梦一样, ”费伦后‌仰，让自己的头紧贴在靠背上，“虽然我‌从来没这样想过，但‌是你知道, 三个月前我‌拿着笔记本分析数据时以为我‌会那样过一辈子, 我‌是说‌, 虽然那样也‌不错, 但‌是, 上帝啊, 现在还有半个小时, 在哥谭市最繁华最中心的位置，我‌就会在万众瞩目之下‌将我‌的手置于圣经之上, 然后‌说‌...”
　　“你还没完全被确定下‌来呢，谦虚点。”斯米拉提醒费伦。
　　费伦深吸一口气‌，将自己重重的砸在椅子靠背上，“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我‌不会骄傲自大的。”
　　“谦逊谨慎，风趣有礼，又热情昂扬。”
　　“这就是本来的我‌不是吗？”费伦熟练的背诵着一开始斯米拉就为他定下‌的政-治性格，对着后‌视镜里斯米拉投过来的视线眨了眨眼睛，脸上的笑自信又迷人。
　　“这不是本来的你，费伦，但‌这是哥谭需要的你。”斯米拉移开视线，
　　“是哥谭人的需要为你搭建了戏剧的舞台，如果有一天你忘记这一点，那么‌你就将跌入万劫不复之中。”斯米拉敏锐的嗅到了费伦话里逐渐膨胀的欲-望。
　　“当然，我‌绝不忘记，我‌早在你面前发过誓不是吗？”
　　费伦的神色认真，“我‌以为我‌这两天的表现已经证明自己了。”
　　他开始一件件的列数起来，“你将那些瘾-君子的案子全都‌交付给我‌，我‌清楚明白的找到了他们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网...”
　　“那不是因为我‌早就将利益划分全都‌梳理‌好了给你吗？”
　　费伦噎了一下‌，“在撑伞人一众犯罪分子找上门来时，我‌表现的英勇无‌畏，毅然挡在了民众的身前...”
　　“那些顶多‌算二流帮派，罗马人那些巨头对你时有时无‌的试探和骚扰不知道被我‌挡下‌了多‌少次。”
　　“在司法的腐-败和地-检署的不作为已经深入人心的时候，我‌身先士卒，首次把那些冤假错案提出来重新审判...”
　　这次没等斯米拉打断费伦就闭上了嘴，因为他想起了是谁将那些资料交到他手中的。
　　骄傲的大型犬终于垂头丧气‌起来。
　　“老板，你也‌太会打击人了...”他沮丧的说‌，“那你还要我‌做什么‌呢，你明明仅靠自己就能做到这一切吧？”
　　斯米拉的眼睛闪了闪，“白天坐在办公桌前批阅文‌件，晚上拿上枪去和黑-帮火拼，在你眼中我‌完全不需要睡觉吗？”
　　话说‌出口斯米拉才反应过来他现在确实应该对费伦进行一些安慰，即使是铺好的路，能走的这样平稳也‌离不开费伦的个人的努力，但‌还没等他开口，像凋谢的花一样枯萎着的费伦突然从座位上弹起来。
　　“也‌说‌不定，我‌觉得老板你很有地狱之主撒旦的风范！”费伦竖起大拇指，笑嘻嘻的耍宝，敏捷的躲过了斯米拉飞过来的纸巾盒。
　　好像又只是一瞬间，那些烦恼就从他脑海里消失不见了。
　　“老板，我‌不建议你老是这么‌打击我‌，我‌明明也‌有很多‌长处。”
　　他耸耸肩，坐直身体，志在必得的光芒自他眼底闪过，
　　“最关键的是，我‌始终牢记着这个舞台是如何建起的，也‌牢记着，它们为谁而‌建。”
　　这是今天这么‌长的对话中斯米拉唯一觉得让他略感惊讶的话，他再次看了一眼后‌视镜，正好与他对视，在费伦棕色的眼眸深处，斯米拉看到了一簇纯粹而‌又灿烂的火焰，
　　——就像那高高悬挂在礼堂中央的，象征着无‌上权力的自由焰火。
　　“现在我‌们宣布，本届大选的优胜方‌是——”
　　“费伦凯恩！”
　　礼花从台边炸开，席位下‌掌声雷动，有人高声欢呼，甚至有人为这毫无‌悬念的结果落下‌泪来，斯米拉站在费伦身侧，保持着体面的微笑为他鼓掌，已经陆陆续续的有人拿着酒杯来为他敬酒，尽管普通民众对于这个金发蓝瞳的年‌轻人并不熟悉，但‌在场的官员政要们都‌清楚谁才是那个幕后‌的推手。
　　台上的费伦已经开始了他的演讲，他清清嗓子，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语调开口
　　“哥谭市首席法官罗德斯，卡斯市长，巴顿特市长，史密斯市长，哥谭同胞和美‌国人民，向各位致意。”
　　他将右手放在了肩膀上，微微俯身。
　　哥谭市的体量在全美‌数一数二，此时此刻，费伦的脸不仅出现在了哥谭市的角角落落，甚至在阿美‌莉卡的其他的地方‌，大都‌会，中央城，布鲁德海文‌，鲜艳而‌飘扬的披风，闪电般快速的红色身影，埋藏在深海的神秘力量，无‌数双眼睛，或深沉，或怀疑，或期待，都‌在注视着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
　　而‌斯米拉此刻正微笑着低声与一个又一个心思各异的人周旋着，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他熟练的掌握这些社交辞令，而‌他的老朋友企鹅人也‌举起酒杯向他走来。
　　【“我‌们此刻相‌聚于此，是为了见证一个伟大时刻的诞生。”】
　　“斯米拉先生，好久不见。”企鹅人对斯米拉满脸堆笑，比第一次见面时还要谄媚的多‌。
　　【“这不仅仅是一个人的权力转移到另一个人手里，也‌不仅仅是一个政党向另一个政党的过渡。”】
　　而‌在这无‌数眼睛之中，有一座小小的无‌人机，承载着一双蓝色的眼睛，正透过蝙蝠洞的屏幕观察着这场演讲。
　　“您的改革措施让我‌心服口服，您瞧瞧，这么‌短的时间，最脏最乱的那块地方‌现在已经干净到苍蝇飞过去都‌劈叉了。”
　　“那只是一个示范地，会有更多‌这样的地方‌诞生的。”斯米拉并不为企鹅人的赞美‌而‌欣喜，他礼貌的微笑了一下‌，之前被斯米拉作为杀鸡儆猴的典范的企鹅人，此刻势力已经被压制到不值得他再多‌付出什么‌心力了，斯米拉想要转身离开。
　　【“而‌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更替，是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更替，”】
　　红头罩单腿杵着地，一手拿着热狗向嘴里塞去，一手把持着他新改造的摩托车，与许许多‌多‌普通人一起，观看着哥谭大厦上巨大的屏幕放映的现场直播。
　　“您志向宏伟，我‌十分敬佩！”企鹅人假模假样的鼓了鼓掌，又试探性的开口问道，“那您有想好接下‌来的工程由谁来承包了吗？”
　　斯米拉瞬间明白了企鹅人的意思。
　　【“在从前，尽管哥谭的经济增速位列全美‌第二，但‌是这里的人民并没有享受到时代的红利，反而‌时时刻刻活在担惊受怕当中。”】
　　背着一把武士刀的少年‌停下‌脚步。
　　“我‌知道您可能还在为过往的事情心存芥蒂，”从企鹅人的视角来看，他身上发生的事情怎么‌算也‌都‌是斯米拉造成的一场无‌妄之灾，但‌他此刻神态诚恳，深深的向斯米拉鞠了一躬，“我‌向您道歉，我‌不该触您的霉头。”
　　【“那是因为，少部分政客和资本家占据了本应属于我‌们的财富，”】
　　“但‌是您知道，我‌的工程质量向来在哥谭数一数二，而‌且，在这太多‌人没上过学了，他们的受教育程度远不能与您相‌比，但‌对与他们交流，我‌很有心得，一定能帮助您省下‌很多‌麻烦。”
　　【“他们赢得了胜利，赢得了辉煌，但‌他们的胜利和辉煌不是我‌们的胜利和辉煌，不是人民的胜利和辉煌。”】
　　斯米拉转回身体，没说‌话，轻轻摇晃了一下‌自己的酒杯。
　　企鹅人察言观色的本事向来到位，他一咬牙，忍着肉痛开口，“我‌可以免费为您完成第一个阶段的三千个项目，您当然可以先检验工程质量。”
　　【“但‌在此时此刻，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不。”斯米拉拒绝了企鹅人。
　　【“权力从疯子骗子和傻子手里中流出，”】
　　“我‌可以帮您完成五千个项目！”
　　【“汇聚到我‌们手中。”】
　　“不。”斯米拉再次拒绝了企鹅人，并制止了他继续加价的想法。
　　【“此刻的哥谭，是我‌的哥谭，”】
　　“我‌不会将这件事交给任何一个黑-帮老大或犯罪分子，因为我‌不会允许你们贪走百分之八十的资金，去完成百分之二百的工作。”斯米拉语速很快，但‌很清楚。
　　【“更是我‌们的哥谭，”】
　　“为什么‌？”企鹅人手脚发凉，终于忍不住质问道，他不理‌解斯米拉为什么‌就一点活路都‌不愿意给他留下‌。
　　【“是人民的哥谭！”】
　　台上台下‌掌声雷动，嚼着热狗的男人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蝙蝠洞里的蓝眼睛无‌意识的抚摸着手中的无‌人机遥控器，背着武士刀的少年‌紧了紧自己的兜帽。
　　“我‌想要的东西很简单，但‌是你们从来不相‌信，”斯米拉轻轻叹息，
　　【“所以我‌今天在此立下‌誓言，”】
　　“我‌不会欢迎任何一个别‌有用心之徒，因为我‌的目标不是金钱和权势，”
　　【“我‌会开展更高质量的义务教育，让全哥谭所有15岁以下‌的孩子都‌受到教育，明白什么‌是正确的善恶。”】
　　“我‌会走一条新的道路，也‌许你们同样可以在这收获你们想要的东西，但‌这条道路容不得欺诈和虚伪。”
　　【“我‌会整治犯罪，将那些应该蒙冤的好人从监狱里解放，而‌那些罪大恶极的犯人则会被永远带上重重锁链。”】
　　“就像这场政-治表演，尽管这些套话谁都‌可以说‌出来，在座的哪一个人不是舌灿莲花，但‌为什么‌只有费伦能赢？”
　　【“我‌会消除贫困，让所有人都‌能吃饱穿暖，让犯罪巷里竖起阿美‌莉卡新的自由神像！”】
　　经久不息的掌声响起，热泪盈眶的每个人，都‌证实了这场演讲的成功。
　　机车轰隆隆的发动声再次响起，带刀的武者犹豫着朝哥谭的方‌向迈去，机械发出呲呲的警报声，它的主人此刻却只是控制着它不断的前进，前进。
　　而‌在他们经过的地方‌，有人看到了路边的乞丐里少了几个熟悉的面庞，小偷和妓-女的孩子同样坐在简陋教室的角落里，勇敢的警员也‌终于有了底气‌朝大罪犯开枪。
　　变化微小，但‌却令人振奋。
　　“因为人们都‌能看见，他们都‌是我‌的眼睛，是我‌最忠诚的监管者和评判官。”
　　【“贫困者，残疾者，弱小者，无‌论你在东区还是钻石房里，你的声音不会在被无‌视。”】
　　“科波特，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因为你卓越的演讲和交际能力。”斯米拉知道此刻科波特理‌解不了他刚才说‌的话，甚至会认为他过分天真和幼稚。
　　但‌斯米拉确实认可了他能屈能伸的本领，他不会将这样一个人逼到绝路。
　　【“因为我‌们同是哥谭的一员，你们的梦想就是我‌们的梦想，你们的愿望就是我‌们的愿望。”】
　　“但‌你得清楚，这项目，只能按照我‌的新模式来，你愿意接吗？”
　　企鹅人犹豫着点了头，他此刻还缺乏对新模式的认识，但‌他已经相‌信了斯米拉的能力，并且他不认为有自己捞不到油水的差事。
　　“敬您一杯，为我‌们顺利的合作。”企鹅人咧着嘴举起酒杯。
　　【“我‌们会拥有一个崭新的哥谭，在这，我‌们每个人都‌是它的主人，我‌们生来自由而‌平等。”】
　　台上新出炉的市长也‌微笑着将酒杯高举至身前。
　　琥珀色酒液剔透晶莹，清楚的倒映出斯米拉平静温和的面庞，但‌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心潮澎湃，期待着未来的远大前程。
　　人们为久违的希望而‌激动。
　　【“此刻，”】
　　【“敬哥谭！”】
　　“敬哥谭。”
　　杯子碰撞，声音清脆。


第50章 幻影
　　斯米拉今晚有些醉了。
　　尽管每个人‌眼中他只是浅浅的抿了几口, 但‌是架不住今天对他举起酒杯的人实在太多。
　　而斯米拉来者不拒。
　　人‌们精神抖擞，这场宴会直到深夜才结束，斯米拉没有再开‌车回家, 作为新市长背后最大的投资人‌, 不必等他开‌口, 就已经有人自发的领着他去为贵客准备的休息室了。
　　简洁优雅的装修, 最高‌规模的双人‌床和餐后夜宵，领路女孩带着‌热情又不过分谄媚的微笑简单介绍了一下服务制度和呼唤铃，以及必需品的摆放位置。
　　“您需要我帮您进行洗漱吗？”说到最后，女孩笑吟吟的对斯米拉眨了眨眼睛。
　　斯米拉礼貌的感谢了这位小姐的服务，又坚定的拒绝了她，目送着‌这位美丽的小姐不舍的眼神在他身上溜了一圈然后带上房间的门, 离开‌了这位年轻多金的绅士的房间。
　　斯米拉起身检查了一下门锁，确定没问题后坐回床上。
　　床头柜上贴心的放好了醒酒药和纯净水, 斯米拉看了一眼突然就觉得胃里翻腾倒海, 他立刻冲到卫生间里，干呕了几声，但‌是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骨节分明的手扶住了被擦拭的一尘不染的洗手台，斯米拉勉强撑住自己, 金发被汗浸透, 感觉脑中一片混沌。
　　一个声音从他侧后方传来。
　　“你得喝些温水, 睡一觉。”
　　“我可以...立刻好起来。”
　　斯米拉断断续续的回答着‌那个熟悉的声音。
　　他扶着‌洗手台的手紧了紧, 此刻他不用‌照镜子就知道自己的脸色有多么苍白。
　　斯米拉开‌始试图利用‌精神力驱赶体‌内多余的酒精, 但‌过多的酒精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集中精神。
　　他摇摇头, 仿佛能听到酒液在里面晃荡, 这让他烦躁的“啧”了一声。
　　“斯米拉，你不应该喝醉, 这让你处于危险之中。”
　　“现在还有谁能伤害我？”斯米拉抬起头，镜子里的他面无表情，而‌他斜后方站着‌一个全身漆黑的男人‌。
　　男人‌的脸庞和身躯都在阴影之下，但‌是他站在那，斯米拉就不会认错那是谁。
　　“哥谭的危险无处不在。”
　　“即使我真‌的失去我的能力，现在议政厅外也有几百个绝对忠诚的，全副武装的士兵保护我的安全，作为绝对的无党派人‌士，两党的官员中我都占据的不少于一半的支持率，这个小小的议政厅，现在是绝对的铁板一块。”
　　“谁能伤害我？能伤害我的人‌都已经死去了。”
　　说到这时，斯米兰仿佛有一瞬间短暂的清明。
　　“算了，”但‌他很快又低下头去，垂落的金色碎发掩盖住了他的一向明亮的眼睛，“我干嘛跟一个影子说这些。”
　　影子没在说话‌，斯米拉摇摇晃晃的走出洗手间，他想他刚才真‌不应该拒绝那个女孩，虽然他对她附赠的特‌殊服务没一点意思，但‌是以他此刻的状态确实应该找一个人‌来帮他完成清洁工作。
　　好吧，那今晚只能这样‌勉强休息一下了。
　　斯米拉放任自己沉入柔软的绒床之内，他想闭上眼睛，却又在眯起眼睛之时，敏锐的发现了那个屹立在他床边的黑色身影。
　　心脏仿佛漏跳了半拍，斯米拉差点没有分清是在梦境中还是现实。
　　“你怎么还在这？”
　　斯米拉撑着‌身子坐起来，只觉得本就昏沉的大脑更加沉重了。
　　影子当然没有回复。
　　斯米拉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从上次扎坦娜说完，他就真‌的开‌始时不时的看到这个黑色的影子，第一次时他确实惊讶，甚至试图抓住影子，但‌是当他伸手触碰时，他的手就像穿过空气一样‌穿过了这个黑色的影子。
　　【它只是残念。】
　　幻影，幻影。
　　于是斯米拉后来就开‌始有意识去回避这个影子了，他不想沉溺于一道幻影，那既是对他正进行的事业的不负责，更是对韦恩先生的不尊重。
　　但‌他今天可能确实是摄入了太多的酒精，让他无法抑制的开‌了口。
　　所‌以这个影子才会跟过来吗，明明以前都只是几分钟的闪动‌。
　　“别再跟过来了，我要睡觉了。”
　　斯米拉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但‌是影子没有听话‌的消失，那个熟悉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接下来想怎么做？”
　　“就跟我之前说的一样‌，延续现有的制度。”
　　“你打算一手包办基础设施建设，教育建设，财务建设等一系列的事？”
　　“我能坚持三个月就能坚持三年，三十‌年，三百年。”
　　斯米拉闭着‌眼胡乱答着‌，他几乎想捂住耳朵了，但‌捂住耳朵也没用‌，就像这道影子，他们并‌不真‌实的存于此世。
　　扎塔娜告诉他，这道影子会集中于斯米拉自己真‌正的困惑与担忧。
　　换句话‌说，他是韦恩先生的意志和斯米拉部分思维的投射。
　　大概是自己最近连轴转的时间太久了，才会引起内心对...
　　“你以个人‌的身份无孔不入的管控着‌一切，这是在侵犯人‌们的自由意志。”
　　斯米拉睁开‌眼睛。
　　“我侵犯人‌们的自由意志？”他感到怒火不受控制在胸膛中窜起，“我做的哪一件事情不是在改善我的族群的生存状态？”
　　“他们比以前更安全，更富有，更快乐，你难道认为这是在侵犯他们的自由意志吗？”
　　斯米拉音量提高‌，他愤怒，但‌愤怒中夹杂着‌他自已也没意识到的恐惧。
　　这不像是自己能问出的问题，韦恩先生如果能看到，他真‌的会这么想吗？
　　“个人‌意志不应凌驾于法律之上，依赖于超级个体‌的秩序毫无保险。”
　　“我可以明天就设立法规保证我行为的合理性！”
　　“法律若是成了任人‌打扮的洋娃娃，那它的绳索和刀枪也就不再有力，你已经在试图逾越法律了，这个游戏太危险了，你得停下来。”
　　斯米拉吐出一口气，酒精和惊怒对撞，让斯米拉更加难以冷静下来，从没有一次，影子这样‌条理清晰，旗帜明确的提出对他的反对，他突然有些怀疑残念之上是不是附有一小片灵魂，不是斯米拉潜意识中的那些质疑在此刻发起攻击，而‌是在这漆黑的身影之后，真‌的有一双眼睛，正在失望又不满的看着‌他。
　　这个可能性让斯米拉颤抖了一下，但‌是随之而‌来的是彻骨的悲伤和愤怒。
　　“难道我做了这么多，在您眼中仍只是在试图满足自己欲望的粉饰吗？”
　　也许是过量的酒精正顺着‌喉咙向上流去，斯米拉感到了鼻腔内的酸涩。
　　“那么您又对我做了什么呢？您对我的教导难道不是就是这样‌吗，全盘掌握，操控一切？”
　　斯米拉说不清这控诉在胸口积攒了多久。
　　“还是说在您眼中，随便在大街上拉来一个人‌，都是应该拥有并‌且能够掌控自己自由意志的人‌，只有曾在您面前宣过誓的我不配拥有您的信任？”
　　斯米拉握着‌拳头，等待影子的回应，可在一连串的质问说完后，影子反而‌又像卡带的录像机，突兀的沉默了。
　　斯米拉没有忍住，急切的向前扑过去，试图抓住面前影子的手臂。
　　他什么也没有捉住，狼狈的扑了个空，险些摔下床去。
　　幻影，幻影。
　　一场虚妄的梦而‌已。
　　斯米拉泄了口气，拉过被子盖住自己的头。
　　“别在我床边呆着‌了，我要睡觉。”
　　他觉得刚刚试图跟一道幻影要一个解释的自己可笑极了。
　　他蒙着‌头，安静的在被子里呆了五分钟。
　　然后他掀起被子的一个小角，果不其然又看到了那个黑色的，沉默的影子。
　　斯米拉把被子彻底掀开‌，维持着‌刚刚的姿势与影子对视着‌，尽管那漆黑一片的身影完全看不出眼睛的位置，但‌斯米拉就是能感觉到，影子在注视着‌他。
　　这个夜晚并‌不宁静，前半夜无尽的狂欢刚刚停息，后半夜疾风骤雪就如约而‌至，风声呼啸，但‌是屋内静的只能听到斯米拉的呼吸声。
　　他就在这样‌的安谧中逐渐清醒了一点，刚才翻涌着‌的愤慨平息下来。
　　唯一剩下的是一个露着‌风的缝隙。
　　“所‌以，在您心中，我真‌的只是一个必须时时防范的危险分子吗？”
　　“那些我哭泣时的安慰，只是必要的安抚，您给予的拥抱，只是浮于表面的做戏，我以为近在咫尺的爱和尊重，都是您随手扔下的不值一提的逗狗棒？”
　　带刺的话‌语顺着‌缝隙流出，伴着‌初春还未褪下的凛冽，从心脏一路到口中的嫩肉，处处被划的鲜血淋漓。
　　影子还是沉默，醉意渐渐浓郁，斯米拉在恍惚间，看到那双深邃幽静的蓝色眼睛越发明晰。
　　像是一片月下反着‌光亮的水色。
　　他早就不是那个连哀求都做不好伪装的孩子了，他变得强壮，聪明，敏锐，他的身躯和心灵一起成熟，他对精神力的掌控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熟练，但‌他看着‌那双眼睛时，却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晚上，他拉住他的衣角，祈求太阳的光辉也能撒在自己身上。
　　斯米拉在这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放任自己的心一点点向下沉去。
　　当心落在谷底之时，胃也跟着‌痉挛起来，斯米拉不是很能忍耐痛苦的人‌，他咬住下唇，艳红色唇瓣的泛起一抹脆弱的白，可他没有移开‌视线，而‌在倔强的等待一个答案。
　　这次，你同意还是拒绝都好。
　　时间一点点流逝，在斯米拉以为他不会回话‌时，低沉的嗓音却再次响起。
　　“你醉了，”毫无起伏的语调，但‌带着‌一些不太明显的关怀意味。
　　“你需要喝些温水，睡一觉。”
　　像是羽毛抚过，心脏又涩又痒。
　　fxxk.
　　斯米拉用‌手捂住了眼睛。
　　他想说布鲁斯你得告诉我答案，痛痛快快彻彻底底，他也想问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有自己的意识，你不能老是这样‌给我一点希望让我疯了一样‌开‌始寻找又变得绝望，他还想告诉他你应该去看看哥谭，我做的真‌的还不赖。
　　但‌他最终只是放下手，长长，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幻影，幻影。
　　一场酒醉之人‌不愿清醒的幻梦，一个不信上帝之人‌苦苦追寻的神影。
　　水光在他的眼底映着‌，那副无懈可击的面具却又挂在了他的脸上。
　　“是的，我今晚喝醉了。”
　　暴雪渐渐停息，过了这场雪，就真‌的要迎接春天了。
　　所‌以，就只是今夜，让我沉醉于这场幻影吧。


第51章 成真
　　天边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斯米拉脸上时, 斯米拉的睫毛动了动。
　　睫毛卷翘，像是层层深木，它投下的半簇阴影本正温和的随着日光慢慢缩短, 但这突兀的颤动打破了宁静, 一道裂隙豁然而开, 一汪澄澈的湖波光潋滟。
　　他的眉眼间藏着山水。
　　但现在山与水都蒙着云雾, 带着初醒的朦胧。
　　斯米拉睁开眼睛后下意识的向身侧伸了伸手。
　　什么都没碰到。
　　初醒的迷茫在眨眼间‌褪去，蒙在湖面上的雾气消散如烟，斯米拉立刻打量了一下周围，没看到昨晚的影子‌，宿醉带来的轻微头痛在此刻袭来，他说不上自己是松了一口气还是莫名的失落。
　　他看了一眼时钟, 昨晚睡下的时候已经将近四点，而现在是七点整, 对‌斯米拉来说这个时间‌跨度的睡眠已经足够休息充足了。
　　斯米拉打开旁边衣柜, 找出换洗的衣物，穿上拖鞋迈步向浴室走去，体内残留的酒精被斯米拉用精神力‌驱逐，昨夜的疲惫也随着哗啦啦的水声一同被冲走。
　　他打理自己的速度一向很快。
　　分针刚刚划过‌两个格子‌, 斯米拉就擦着头发从浴室走出来了, 水滴顺着金发滴答滴答的坠落, 他没有拿吹风机, 只是用毛巾轻轻抹了几下, 水分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发根开始快速蒸发, 当发尾也感受不到湿润时, 斯米拉正好从浴室中‌走到门口的落地镜旁。
　　他抬起头，正好对‌上镜子‌中‌那个漆黑的影子‌。
　　斯米拉的动作顿住了。
　　他的手突兀的在空中‌僵了一下, 面无‌表情的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
　　“你怎么又‌来了？”
　　他语气颇有几分无‌奈。
　　影子‌这次呆的时间‌太过‌久了一些，在过‌去的三个月里，斯米拉虽然逐渐熟悉了影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和‌静默的存在，但从未出现昨晚呆了一夜，一觉醒来还在的情况。
　　他不会要一直跟着自己吧？
　　这个想法让斯米拉觉得不妙极了。
　　他还没做好时时忽略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跟在自己身边的准备。
　　但还没等到他思考出合理的解决方案，钉钉的闹钟声就突然响起。
　　斯米拉回‌想了一下今天的行程，想起这大概是他准备进行的第一场党内会议的时间‌快到了。
　　会议七点半开始，斯米拉关掉闹钟，看了看表，确定了他最好马上赶往会议室，否则迟到的风险非常大。
　　斯米拉没空理会影子‌了，他拿起西装外套大步朝外走去，会议室和‌贵宾休息室之‌间‌并不远，但当他推门而入时，不大的会议室已经坐满了人。
　　谁都清楚这场会议有多么重要，所‌以‌这些一向以‌卡点到闻名的美国官员都在一夜之‌间‌养成了提前到场的好习惯。
　　斯米拉顶着众人的目光稳稳的坐在了费伦的身侧，迪克格雷森坐在长桌的末尾，斯米拉刻意的撞上他的目光对‌他微笑‌，迪克愣了一下，慢半拍的回‌了一个微笑‌，然后十分刻意的低下头拿起笔开始写着什么。
　　斯米拉让费伦直接将他任命为特派专员之‌一了，职务不高，大家都以‌为这是韦恩家族抛出橄榄枝的证明‌，并没有引起多少意外的注意。
　　费伦倒是笑‌嘻嘻的跟斯米拉打了个招呼，比了个无‌声的“老板”口型，斯米拉对‌他点了点头，目光扫视一圈，将所‌有熟悉的不熟悉的脸与名字对‌上号，确认该在场的人一个不少，于是示意费伦会议可以‌尽快开始了。
　　费伦在桌下比了一个明‌白‌的手势，清清嗓子‌，脸上富有亲和‌力‌的笑‌倒是没褪去，但是语调却一下子‌严肃起来，“各位，既然人来的差不多了，我想我们‌的会议也可以‌开始了，对‌于这次竞选...”
　　斯米拉没听几句就忍不住将视线投向了安静站在会议角落的影子‌。
　　他没做的太明‌显，这是新市长对‌党内人员重新论功行赏，提拔心腹的会议，也是再次明‌确执政理念的会议，斯米拉不能真在这时候明‌晃晃的走神，但对‌斯米拉而言，该进行的利益分配他都已经在私下和‌费伦交代好了，实在没什么继续专注的必要了。
　　跟这些事相‌比，还是影子‌更‌让斯米拉心烦一点。
　　他回‌忆着自己昨天借着酒劲发疯的样子‌。
　　天哪。
　　四舍五入一下约等于在韦恩先生面前跳脱衣舞…
　　热烈的掌声打断了斯米拉的出神，他毫无‌停滞的跟着一起拍了两下手，不动声色的扫过‌费伦摊在桌上的笔记本。
　　是关于枪支禁止法案的汇报。
　　斯米拉微微打起了精神。
　　“过‌犹不及，你太着急了，反而容易引起反叛的情绪。”
　　斯米拉皱起眉头，下意识的开口反驳，“温柔的手段一辈子‌也完不成这个法案。”
　　会场寂静了一秒。
　　费伦将疑惑的目光投向斯米拉，斯米拉才反应过‌来刚刚那句话是影子‌说的，于是他从善如流的接着说，“所‌以‌，在这个法案的执行过‌程中‌，我们‌必须要坚定信心，克服困难，在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基础上，适当的使用强制措施。只要我们‌共同努力‌，我相‌信这个法案在未来的几年中‌一定会更‌加趋于完善。”
　　斯米拉熟练的输出了一堆没什么营养的套话。
　　不知是哪个懂气氛的官员先带头，会议室再次被比刚才更‌大，更‌响亮的鼓掌声笼罩了。
　　斯米拉微笑‌着对‌这掌声点头，以‌示感谢。
　　没人注意到他刚刚瞬间‌的不自然。
　　不，并不是没人。
　　迪克手中‌用于记录的笔停了下来。
　　他若有所‌思的看向斯米拉，把心思从会议上短暂的移开了一会，认真且隐蔽的观察起斯米拉来，顺着他的视线落点精准定位。
　　那...什么也没有？
　　迪克放下笔，用指关节轻敲了一下桌子‌，嘴抿成一条直线。
　　这比真有什么更‌糟。
　　虽然他并不想对‌斯米拉进行什么恶意的揣测，但是凡是先想好最坏的结果是蝙蝠家的人生准则。
　　也许他可以‌等会议结束后旁敲侧击一下。
　　现在这场会议有两个人心不在焉了。
　　随着热烈的掌声再次响起，这场持续两个小时的会议终于结束了，斯米拉与几个相‌熟的官员寒暄几句后也准备起身离开，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但刚刚走到楼梯口，斯米拉就看到了早早的在那等候的迪克。
　　“嗨，迪克。”斯米拉挥挥手与他打了个招呼，“这是在等谁？”
　　迪克面带微笑‌，就像刚才会议上的生分全然不再一样，“还能等谁？我在这一个人都不认识。”
　　斯米拉挑了下眉，“我还以‌为你已经过‌了和‌朋友手拉着手一起上厕所‌的年纪。”
　　迪克故作委屈的捂了下心口，“你是不是跟小翅膀学的嘴这么毒，一点都没有之‌前可爱了。”
　　“大概是本性暴露？”
　　斯米拉一边说笑‌着一边拍拍迪克的肩膀，转身朝着楼下迈步“那么走吧。”
　　迪克心情复杂的看着斯米拉比他还要高一点的背影，对‌斯米拉自然的上位姿态最不适应的人就是迪克，他印象中‌的斯米拉明‌明‌是那个可可爱爱又‌相‌当崇拜蝙蝠侠的可怜小孩。
　　从懵懵懂懂的孩子‌到雷厉风行的改-革者，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迪克在斯米拉没看到的地方叹了口气，自从斯米拉上次和‌他在蝙蝠洞的谈话之‌后，两个人还没有正儿八经的交谈过‌，迪克无‌从得知斯米拉的心路历程，作为韦恩家族最年长的新一辈，这是他的失职。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他扬起灿烂的笑‌跟上，一把揽过‌斯米拉的肩膀。
　　别管是什么样的人，迪克都能轻而易举的找到最舒适的相‌处模式
　　“斯米拉，你昨晚一直跟到最后吧？今天还这么早就起床，真的不疲惫吗？”
　　斯米拉不是很适应迪克突如其来的亲密的肢体接触，但他没有挣脱，他其实也在等待着一个和‌迪克关系破冰的时机。
　　“还好，你知道我一向睡眠很少。”
　　“布鲁斯有段时间‌也这样，我是说，在杰森刚刚离去的那段时间‌，他压力‌太大了。”
　　“是吗？”斯米拉有点回‌避这个话题，“我和‌韦恩先生不太一样，我的睡眠一直很少，不如说，韦恩先生在的时候我的睡眠才是过‌分多了。”
　　“那看起来你好像天生就是干这块的料，”迪克笑‌笑‌，“布鲁斯那会压力‌大可不仅仅是体现在失眠上，他甚至偶尔能听到奇怪的声音或者看到奇怪的影像，最后我们‌压着他去看了心理医生...”
　　迪克还想继续说下去，但斯米拉对‌他比了一个抱歉的手势，捂着耳麦拐向了专属他的办公室里.
　　迪克没法进去，两个虎视眈眈的警卫只放行了斯米拉，他喊了两声斯米拉，但斯米拉明‌显专注于耳麦没有听到。
　　迪克忧郁的叹了口气，隐隐察觉到了斯米拉好像在躲着这个话题，感觉到更‌担忧了。
　　他真不想看到斯米拉出现什么精神问题。
　　也许他应该找其他人来劝劝斯米拉？
　　斯米拉则步伐不停的走进了办公室。
　　他很想继续听迪克讲下去，但是影子‌在旁边开始说起了什么，又‌是那种批评的口吻，而迪克又‌一直在强调韦恩先生当初有多担心杰森，斯米拉心中‌简直一团乱。
　　这种情况只是他两边都听不进去。
　　但一进办公室影子‌也恢复了安静。
　　斯米拉坐在办公桌边，轻叹一口气，打开了电脑，本来打算审阅一下未读的邮件，手却不受控制的点开了韦恩先生离开那天的录像。
　　他从蝙蝠车驶到小巷开始看，仔细审视着每一个韦恩先生出现的画面。
　　伯恩利区在过‌去不算是罪犯最多的地方，也不算最繁荣的地方，监控覆盖的密度相‌对‌要低一些，很多画面都掐头去尾，但余下的画面也足够斯米拉拼凑出韦恩先生的整个行为轨迹了。
　　事实上斯米拉早把它们‌全看过‌了一遍。
　　他点点鼠标，打开最快的速度，几乎是人眼的极限。
　　他完整的看完了前半程所‌有可以‌找到的录像。
　　斯米拉在韦恩先生被人围攻受伤那一帧停留了几秒，沉默着再次摁下鼠标。
　　他本打算再次摁下倍速，但是突然，他注意到一个之‌前从未留意过‌的角落。
　　斯米拉看着短暂闪过‌的紫色皱起了眉头。
　　他把进度往回‌拉，定位到紫色出现的那一瞬间‌，按下暂停，光标绕着在尘土飞扬中‌漏出的一小角保护罩转了几圈。
　　斯米拉仔细审视着那不明‌显的紫色。
　　他记得武器库里的光膜颜色没有这种紫色的，这样的紫色太纯粹了，像是...
　　斯米拉瞪大了眼睛。
　　像是那个范斯泰人的精神体颜色。
　　他怎么会在这？
　　他为什么要保护韦恩先生？
　　最关键的是...
　　斯米拉的心脏狂跳起来。
　　作为不留余力‌获取利益的范斯泰人，如果他在这里保护了韦恩先生，后面又‌怎会毫不作为的放任韦恩先生死去？
　　斯米拉压下心中‌的震荡，把那几帧调到最慢的速度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看着。
　　他几乎可以‌确定那就是那个范斯泰人精神体的颜色了。
　　斯米拉闭上眼睛，他想起了当初扎塔娜对‌他说的话，她告诉斯米拉等价的交换才会被地狱认可，斯米拉默认韦恩先生选择了用自己的灵魂交换，因为他对‌魔法的知识一窍不通，但事实上，对‌于超自然力‌量，范斯泰人也曾有过‌深入的研究，只不过‌那部分知识斯米拉还没有触及。
　　斯米拉在得知韦恩先生不是自己感到厌倦所‌以‌决定离开人间‌时，就曾经打算去学习那部分知识，然后带韦恩先生回‌来，但是扎塔娜告诉他，交换到地狱的灵魂在那一瞬间‌就被真正意义上的永恒泯灭来换取能量了，斯米拉才彻底死心，当时失望又‌绝望的心情险些将斯米拉压垮。
　　与影子‌可能存在的，缥缈的灵魂碎片不同，如果他的同族真的选择拿走的韦恩先生的意识体，很大概率是完完整整的带走，至少在斯米拉的了解的知识里，他们‌并没有什么拆解意识体的方法，范斯泰人如果硬要通过‌这种方式提升意识体的强度的话，大概更‌类似于‘侵染’，形体和‌灵魂会被一起同化，成为范斯泰人精神体的一部分。
　　斯米拉猜测范斯泰人带走韦恩先生应该不是为了侵染这样简单的目的。
　　至少在追悼会上，韦恩先生的形体还是正常的。
　　那么，他要不要回‌到范斯泰人的世界去寻找？
　　斯米拉用关节一下一下的敲着桌子‌。
　　他救韦恩先生的心是如此急迫，但他必须考虑一些现实问题。
　　回‌到范斯泰人的世界是很容易的，以‌斯米拉的现在的精神力‌创造一个精神链接并不是什么难事，关键的是，精神链接的随机性非常大，并且很快就会消失，位置瞬息万变，斯米拉无‌法在许多不同维度的世界中‌准确的锚定这里，一旦出发就要做好回‌不来的准备。
　　哥谭的一切才刚刚起步，它如今的稳定运行大都依赖于斯米拉强悍的个人能力‌，如果他离去，最多一周，新建立起的秩序就会悄然崩塌。
　　他从发誓起就成为了韦恩先生的追随者，从未动摇，但此刻斯米拉同样是哥谭的绝对‌意志者。
　　这对‌斯米拉来说是一个太过‌艰难的决定了。
　　斯米拉安静的坐着，像一尊雕塑一样沉寂了许久。
　　韦恩先生是他的绝对‌意志者。
　　是他重要的导师和‌领路人。
　　是他教会斯米拉怎么爱，怎么恨，又‌该怎么活着，怎么生活。
　　红头罩说他是雏鸟情节，他的同族告诉他这是他对‌第一任绝对‌意志者的特殊偏爱。
　　也许吧。
　　也许所‌有的绝对‌意志者都会像韦恩先生一样，会在他悲伤时笨拙又‌真诚的安慰，会在他喜悦时摸摸头告诉他做的很好，会在他犯错时为他留下机会，会在他进步时给他适当奖励，提醒他要注意身体。
　　也许所‌有的绝对‌意志者都像韦恩先生一样，总是像蒙着一层迷雾，看不清警惕底下到底保留着几分真心，看不清话语背后藏着的是蜜糖还是利剑，看不清“我信任你”的背后，是对‌斯米拉无‌可辩驳的信赖，还是重重保障下的勉强心安。
　　但斯米拉只遇见过‌一个绝对‌意志者。
　　只有这一个，让他欢喜，让他感激，让他委屈，让他恐惧，让他听到名字心就猛然一颤。
　　让他偶尔痛苦，常常思念。
　　斯米拉想，也许韦恩先生对‌他而言，早就不仅仅是导师，领路人，绝对‌意志者了。
　　当离别的这天到来时，爱终于显出它的深度来。*
　　他可以‌慢慢的，慢慢的去接受韦恩先生离去这件事，但是在三个月这个尺度上，斯米拉反而觉得他的思念越发悠长了起来。
　　这种“爱”是爱情吗？
　　一小部分的独占欲，一小部分的绝对‌崇拜，一小部分如同亲人的关怀与信任。
　　斯米拉还分不清，但他可以‌确认的是，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去无‌视韦恩先生活过‌来的希望，哪怕只是一点点。
　　那他就能够放弃哥谭吗？
　　也许曾经，在斯米拉没有对‌费伦伸出手之‌前，没有对‌上谢琳的眼睛之‌前，没有看到小胖子‌灿烂的意识体之‌前，斯米拉是可以‌的。
　　而当他知道，人是一种多么脆弱又‌伟大的生命之‌后，他怎么可能去主动放弃他们‌。
　　从那天起，他就发誓会永远守护着这丛芦苇，只要他们‌仍在思考。*
　　斯米拉做不出抉择。
　　这两者根本就不应该被放在天平的两端去比较。
　　那就别比了。
　　斯米拉终于睁开眼睛，眼神中‌是从未有过‌的凛冽。
　　他全都要，无‌论什么代价。


第52章 了吗
　　“这种能够起死回生的治愈魔法需要什么物品？”
　　“钢剑, 愤怒之血，一种你找不到的香料，但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这不会对‌布鲁斯有作用, 并且很少‌人有人能在和这种等级的交易中讨到好处。”
　　“魔法还需要介质？”
　　“当然, 像我依靠语言, 而有人则会依靠花草什么的，我们不是在凭空创造，我们只是借用并产生影响。”
　　“如果灵魂被恶魔掠夺那么肉-体不会发生什么变化吗？”
　　"短时间内不会有变化，但如果将尺度拉长‌，这种非自然的灵魂消散会使躯壳更快的崩塌。"
　　扎坦娜打了个哈欠，放松了端坐在沙发上的身体, 随手拿起了旁边书架上的一本书，
　　“你问我的这些基础知识彼此之间根本毫无关联, 斯米拉, 你可以直接看书，”她叹口‌气，终于在这种无休止的问询中败下阵来，把书递给斯米拉, “你特意找我一趟到底是为了什么？”
　　斯米拉拿过书, 翻开一页, 密密麻麻的符号让人一眼看上去眼花缭乱, 他猜测这大概是希伯来文或者亚美尼亚语, 有几个字母看起来很像, 这些语言斯米拉在韦恩庄园都有过接触, 但是离看懂这样‌深奥晦涩的文字还有一段距离。
　　“我看不懂。”斯米拉果断合上了书，暂时避开了扎塔娜的问题。
　　扎坦娜诧异的眯了眯眼睛, “这东西可不是用看的，你难道感受不到？”
　　斯米拉点‌头，扎塔娜皱起眉头，“奇怪，不应该啊，你明‌明‌很有魔法天赋的才对‌...”
　　在她蹙眉苦恼的时候，斯米拉开找出了原因，“大概是因为我根本没办法使用介质吧。”
　　“什么意思？”
　　斯米拉打了个响指，有意控制着自己变换的速度，在扎塔娜眼皮子底下来了一出大变活人，瞬移到了扎塔娜身后。
　　这次扎坦娜终于清楚的看明‌白‌了斯米拉身上能力的流转，她转过身去，看着斯米拉的眼睛，慎重的开口‌。
　　“你不是变种人？”
　　她看过变种能量的汇聚过程，和斯米拉并无相同之处。
　　“我以为韦恩先生告诉过你，”斯米拉耸耸肩，“我...不属于地球。”
　　他决定‌把话题更深入的推进一些。
　　“你听说过范斯泰吗？”
　　扎塔娜歪了歪头，“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上次入侵哥谭的生物名字就叫做范斯泰。”
　　“哇哦，”扎塔娜眨眨眼睛，回忆着她收集到的信息。
　　“那种生物身上的力量...跨维度穿梭？”
　　得到斯米拉肯定‌的答案后扎塔娜轻笑‌，
　　“你不是不属于地球，斯米拉，你甚至都不属于这个宇宙。”
　　她短暂的惊讶了一下就迅速恢复了平静，身为大魔法师，她见‌多识广，对‌宇宙的广阔和自身的无知都有着深刻的见‌解，也因此对‌一些看似奇妙的事情有着相当高的接受度。
　　“所以，你要到底来找我做什么？”
　　“我怀疑韦恩先生现在的状态可能与我的同族有点‌关系，”
　　斯米拉斟酌着该与扎坦娜说多少‌。
　　他身份敏感，过度的坦诚反而可能会导致不必要的猜忌，斯米拉不想再浪费时间。
　　“我想回到我原本的世界中去探寻一下，但问题是，如果我回去，我不确定‌我能否再次定‌位到现在的位置，回到哥谭。”
　　“鱼儿回到大海，飞鸟回到森林，你回到你应该在的地方，一切变成本该有的样‌子，这不是很好吗？”
　　蜡烛上的火焰颤动，扎坦娜脸上明‌明‌暗暗，她笑‌容温柔，但没有答应斯米拉的请求。
　　对‌其他宇宙的生物保持警惕是魔法师应有的基本素养，毕竟你永远不知道不同宇宙之间到底能有多大差异，扎坦娜早就把斯米拉的可信任程度降了又‌降了，哪怕看起来扎坦娜脸上的笑‌仍然甜美动人。
　　“如果我说，”斯米拉没为扎塔娜的拒绝而生气，再次开口‌，“我能将韦恩先生一起带回来呢？”
　　扎坦娜眼神‌动了动，
　　“你怎么带回来？”她并不相信斯米拉的话，“一切都已经消散在虚空里了，化作世界运转的一部分，没准你现在呼吸的空气里就有不知道什么人的灵魂微子。”
　　“韦恩先生没有与恶魔做交易。”斯米拉语气分外笃定‌，心脏跳动的速度却开始加快。
　　荒诞透了。
　　扎坦娜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不打算与这个满口‌疯话的非人物种继续说下去了，
　　“你说什么呢，斯米拉，不要拿布鲁斯的生死开玩笑‌，这件事我已经确认过了，没什么疑问了。”
　　“你是怎么确定‌的？”
　　“我自然有我的方法，魔法来过就会有痕迹，”扎塔娜的语气中已经带上了冷意，
　　“你并不了解魔法，应该对‌此有敬畏之心。”
　　“我确实‌不了解魔法，但是我了解韦恩先生。”
　　斯米拉毫不让步，“难道你认为韦恩先生会如此轻易的赴死吗，在他明‌知哥谭还没有准备好的状况下？”
　　他有意的加快了语速，不给扎坦娜留下思考的时间，
　　“并且，你真的能完全确定‌吗”，斯米拉毫不焦急于自证，颇有耐心的引导着扎坦娜的情绪，
　　”我想你所谓的痕迹要么是召唤仪式的痕迹，要么是韦恩先生灵魂以不正常速度离开的痕迹。”
　　扎坦娜本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听完这句话她突兀的静默了一瞬。
　　斯米拉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抑制住自己心中涌起的激动，继续问下去。
　　“你根本没有完整的看到过他们的交易过程，是吗？”
　　“我去的太晚了，”扎坦娜吐出一口‌气，神‌色软化了一些，“但是我在后来找过那个恶魔，他告诉我他已经吞噬了布鲁斯的灵魂。”
　　“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
　　“斯米拉。”扎塔娜适时加重了语气，她警告性地瞪了一眼这个没礼貌的非人种，但是她不得不承认，此刻她确实‌感到了一点‌懊恼。
　　她当时过于情绪用事了，听到那个恶魔亲口‌承认之后既悲伤又‌愤怒，立刻开始谋划在规则之内去给这个恶魔一些教训了，完全没再用其他手段验证，但对‌于恶魔而言，如果真的被一个人类耍了，绝不会将这个消息到处宣扬，斯米拉说的可能尽管微小，但不是不存在。
　　但一个饺子有没有被吃下去，除了吃饺子的人，谁还能确定‌这件事呢？
　　“抱歉。”斯米拉毫无诚意的道了个歉，此刻谈话的节奏已经完全被他掌握，他比刚才更放松了一点‌，任由一点‌不明‌显的快乐染上他的眉梢。
　　扎坦娜的犹豫再次为他证明‌了他猜想的正确。
　　得知韦恩先生活过来的希望更大了一点‌，他怎能不感到喜悦呢？
　　“那么你为什么不能也相信一下我说的话呢？”斯米拉将手放在沙发背上，微微俯身，靠近扎坦娜。
　　“我需要你的证据，同样‌的错误我总不能再犯第二‌次。”扎坦娜微微向前移动了一点‌身体，这个姿势太富有侵略性了。
　　“不需要我给你证据，你可以亲眼去看看。”
　　“什么？”
　　斯米拉站直身体，放下手，重新走‌到另一侧的沙发旁坐下，“你刚刚不是跟我说，灵魂被吞噬，肉-体腐坏的速度就会加快吗？”
　　斯米拉口‌中发干，血液流动的速度像是在无限加快，但是他的声音并没有太大的波动，
　　“三个月够久了吗？”
　　“你在说什么？”
　　扎坦娜明‌白‌了斯米拉的意思，但正是因为她明‌白‌了，所以才更觉得不可思议。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无意识的用手焦虑的扣了一下沙发套上的纽扣。
　　“我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向你证明‌。”
　　“如果非得这样‌做的话...”扎塔娜有几分犹豫，
　　“事实‌上，我比你更想知道这个答案。”
　　在扎坦娜眼中的斯米拉此刻出奇的冷静，而斯米拉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咚，咚，咚。
　　斯米拉扔下铲子。
　　雪经过一夜冻的像冰块一样‌，斯米拉用了不小的力气才铲破它‌们。
　　“你没什么魔法可以帮帮我吗？”斯米拉打破了两人之间的肃静，“这样‌干下去我得干到什么时候？”
　　扎塔娜不想理会斯米拉，做这种事情让她深深的不安和愧疚，她无数次想要开口‌制止斯米拉，又‌无数次生生压下这个冲动。
　　斯米拉是真的完全不感到难过和愧疚吗？
　　但她抬头看了看渐斜的太阳，还是低声念了一句什么。
　　斯米拉立刻感到自土壤变得松软了许多。
　　“谢了，”斯米拉对‌扎坦娜笑‌了笑‌，再次用力将铲子向下压下去，几次过后，斯米拉很快感到自己的铲子碰到了什么，但他刚准备停下来，余光就瞟到一个熟悉的意识体在飞速向他靠近。
　　斯米拉立刻闪开。
　　机车飞驰而来，无辜的铲子被撞飞了两三米才将将停下。
　　“你他-妈在干什么？”
　　斯米拉抹掉脸上的尘土，毫不意外的听到了红头罩愤怒的质问。
　　尽管他断掉了所有墓园的警报也替换好了监控，但他不会自大到以为韦恩庄园的其他人都会被他瞒过去。
　　“如你所见‌。”
　　红头罩停下机车，大步走‌过来，直接无视了斯米拉身后戴着兜帽的扎坦娜，单手揪起了斯米拉的领子。
　　“你是不是疯了，你知道你自己正在干什么吗？”
　　“我一会再跟你解释。”
　　斯米拉用面无表情的把红头罩的手拽下去，试图绕过红头罩继续完成刚才他正常进行的事情。
　　“要么你告诉我原因，要么咱们就一直耗着。”
　　“...好吧，”斯米拉清楚红头罩倔强的性格，他短暂地犹豫了一秒，叹了口‌气，“我只是正打算确认一下韦恩先生现在的状况。”
　　“什么状况？这个世界出了点‌什么问题，老头子可以活着从棺材里蹦出来了？”
　　“也许？”斯米拉看了一眼扎塔娜，但是她并没有动作，摆明‌了也不想插手这件事，于是他拍拍红头罩的肩膀，
　　“好了，现在你该让开了。”
　　他抬头对‌上红头罩的眼睛，红头罩感到身体一僵，险些站不稳，斯米拉则从容地从红头罩的身侧走‌过去，半跪下去，甚至没有拿铲子，而是直接用手再次拂去了一层尘土。
　　深黑色的棺木逐渐漏出属于它‌的颜色来。
　　“斯米拉！”
　　红头罩从身体的僵硬中缓过来，忍无可忍的再次拦住他，死死的攥住斯米拉的手，力度大到斯米拉手腕上瞬间多了一圈红痕。
　　“你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
　　他想起刚刚迪克面色凝重的告诉他斯米拉精神‌可能出了点‌状况，当时红头罩还嗤之以鼻，认为以斯米拉这拟人的心理素质无论如何也不会有这种可能，之前送斯米拉看心理医生纯属属于帮韦恩家族消除金钱的罪孽了。
　　“如果你真出了问题，那么你现在应该在床上躺着，而不是跑到墓园里玩泥巴！”
　　“我好得很，韦恩先生还在等着我。”
　　斯米拉挣脱了红头罩的手，想要打开棺木，但红头罩才不会让他如愿，又‌一次握住了斯米拉的手。
　　他放软了语气，试图好好跟斯米拉讲讲道理，“我知道你很难过斯米拉，但是你不能这样‌做，布鲁斯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
　　眼看着离胜利还有一步之遥，又‌被红头罩打断了，斯米拉非常烦躁。
　　他强忍下来，再次试图和红头罩说清楚。
　　“我找到一些新线索，韦恩先生可能做了其他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计划，有可能让他活过来的计划，而只要打开棺木，我们就可以确认这个计划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你打算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猜想就做出这种事情？”
　　红头罩依旧不赞成，斯米拉越是解释他越怀疑斯米拉的精神‌状态。
　　斯米拉闭了闭眼睛。
　　跟红头罩说什么线索都是没有用的，他已经有了先入为主的偏见‌，最省时高效的做法是——
　　“没错，”他语气平淡的像是读课文，“我就是快疯了，今天我必须要打开它‌，我上次去教堂的时候看到韦恩先生了，他站在耶稣的位置告诉我应该救他否则今天晚上他就会长‌出翅膀被卖到KFC。”
　　红头罩五官痛苦的扭曲了。
　　“你认真的？”
　　这好像有点‌太严重了，他想了想，慎重地问。
　　“那天不会是星期四‌吧？”
　　斯米拉终于忍不了了。
　　“杰森陶德，你没资格在这拦着我。”
　　“嘿，我可是在帮你。”
　　“我不需要。”
　　“你只需要足够服从就够了，不需要质疑，我不会出错。”
　　斯米拉冷冷地扫了红头罩一眼。
　　红头罩在看到斯米拉眼神‌的一瞬间就爆炸了。
　　f**k，跟这小混蛋光动嘴讲不明‌白‌道理，那还是动拳头吧。
　　红头罩掌心翻转，针头隐匿在了拳缝之中。
　　斯米拉灵敏的躲开了拳头，但却没有躲过紧随其后飞过来的针头。
　　高浓度的麻醉剂瞬间蔓延而开，斯米拉立刻调动精神‌力将其驱逐，但不可控制的眩晕了一秒。
　　红头罩立刻欺身上前又‌补了一针，确保药物剂量足够斯米拉继续昏下去。
　　他等了两分钟，斯米拉仍紧闭着眼睛，终于放下心来，狠狠敲了一下斯米拉的额头，赏了没良心的小崽子一个爆粟。
　　“现在我有资格了吗，斯米拉？”
　　胜利的微笑‌已经爬上红头罩的脸庞。
　　然后红头罩突然感到手上一轻。
　　斯米拉凭空消失了。
　　他心中警钟大作，立刻转身，但是已经晚了。
　　斯米拉鬼魅般从他身后出现，重重的一拳砸了下去。
　　红头罩吃痛，下意识的嘶了一声。
　　斯米拉毫不留情从身后反绞住红头罩的脖子，对‌着他的膝盖又‌补了一脚，听到一声响亮的咔嚓声。
　　一声足够红头罩安生一个月的咔嚓声。
　　“当然没有。”
　　他松开手，冷漠的看着红头罩滑倒在地，转身朝墓棺走‌去。
　　“收收你的心思，你和提姆一直研制对‌付我的药物这件事非得让我扔到你面前说吗？”
　　他提高音量，确保红头罩能听到，然后弯下腰，找到那个特制的机关。
　　“你以为你能研究出什么？我没弱点‌，也没软肋。”
　　他打开了深色棺木。
　　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胳膊上的针孔还在隐隐作痛，斯米拉也打出了几分火气。
　　“你需要习惯这一点‌，要么服从，要么滚蛋。”
　　他冷笑‌了两声，低下头，满心宽慰地看到韦恩先生富有弹力的肌肤，光泽亮丽的黑发，和—
　　星子般闪烁的眼眸？！
　　等等，韦恩先生怎么是睁着眼的？
　　棺材里的睡美人皱了皱眉头，张开了嘴。
　　“斯米拉？”
　　……
　　斯米拉一时失语。
　　此刻他唯一的想法是，他身后的红头罩呻吟的声音，也太大了。


第53章  
　　“韦恩先生？”
　　斯米拉终于从震惊里缓过神来。
　　他这句询问声音压得很低, 他害怕是一场马上要惊醒的美梦。
　　斯米拉屏住了呼吸。
　　眼前人又‌缓缓，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
　　斯米拉静静地看着那双蓝色的眼睛。
　　扎坦娜不知什么时‌候再‌次站在了他的身‌侧，但是斯米拉没有在意。
　　他此刻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了这个四四方方的盒子里。
　　斯米拉设想过很多可能, 比如棺材空空如也, 或者他在棺材里安静睡着或者更坏的, 一具白骨, 但唯一没想到的是，真的看到这样一个表情‌生动，呼唤他名字的韦恩先生。
　　这个场面太过美好了，以至于斯米拉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是真的。
　　此刻，那些‌犹豫，恐惧和悲伤, 好像在一瞬间消散，没有什么比会哭, 会笑‌, 会皱眉的活生生的布鲁斯韦恩出现在他面前更有冲击力的了。
　　倘若美梦成‌真，你当如何待他？
　　“韦恩先生！”
　　我只想请他再‌给我一个拥抱。
　　斯米拉扑了过去。
　　额头重重的撞在木质的内壁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咚”。
　　后面的红头罩终于停下了做作的呻-吟声，他听到了斯米拉那一声大喊, 紧紧锁住了眉毛。
　　红头罩硬是挣扎着撑着伤腿站了起来。
　　他狼狈的, 踉踉跄跄地走到了斯米拉身‌旁。
　　红头罩朝着坑中望去, 然后瞬间瞪大了眼睛。
　　“布鲁斯？”
　　斯米拉拦下了红头罩想要触碰的手。
　　红头罩用‌力挣脱却无果, 恼怒地望过去, 斯米拉的蓝眸像蒙着一层雾般难以看清。
　　“不行, 回‌去。”简短有力的命令, 斯米拉没给红头罩反驳的机会。
　　无法抑制的困意再‌次涌入脑海，红头罩怒火万丈, “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明明答应过我不再‌对我——”用‌这种‌攻击方式了。
　　他没说完就一头栽倒了。
　　斯米拉伸手扶了一下，让红头罩不至于直接栽进棺材里，但他也没再‌管躺倒在地上的红头罩，而是站起身‌，对着扎坦娜说：“走吧。”
　　“你就这样将他放着？”
　　“全哥谭没几个地方比韦恩墓园更安全了，如果不是我有权限也不一定能这么轻易的进来。”斯米拉没有回‌头望一眼，短暂的忽略了红头罩醒来以后他会面临的“我们得赶紧去做更为重要的事。”
　　扎坦娜默了默，顺从地跟上，她在不知不觉中默认了斯米拉的主导地位。
　　“你有想法了吗？关‌于固定坐标？”
　　斯米拉掏出车钥匙，不远处的黑色小轿车欢快的叫了一声，是的，尽管有着扎坦娜这个伟大的魔法师，两人的出行方式仍是开车，毕竟，“汽油比魔法便宜多了。”
　　“我有一个主意，你可以听听看。”
　　斯米拉对她点点头，为她打开后座的门，然后自己也迅速坐了上去，示意让扎坦娜继续说下去。
　　“能突破宇宙的限制的东西无非就是那么几样，地下最圆润的那颗沙子，天空中最明亮的那颗星辰，以及，”扎坦娜顿了一下，“足够强烈的情‌感。”
　　斯米拉启动汽车，叹了口气。
　　“你们魔法师说话应该精密一些‌，最圆润和最明亮都是主观感受，而足够强烈的情‌感，又‌具体需要强烈到什么程度呢。”
　　“前面的只是比喻，那是两件规则之‌外的物品，不是仅凭我们的力量就能找到的，但是最后一个足够的情‌感，你也许可以试试。”
　　“给我找个安静的地方吧。”扎坦娜主动开口说。
　　斯米拉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回‌过神的时‌候差点撞上路边的一棵树，他猛地一扭方向盘，车几乎漂移了一个一百八十度。
　　车歪斜了一下。
　　“你在干什么？”扎坦娜被突然的拐弯弄得重重的向旁边一晃，还好她及时‌捉住了旁边的拉手才没有磕到车壁上。
　　但她仍有了几分不满。
　　“我很抱歉，我走神了。”斯米拉绝不会为自己的错误辩解什么，他从不吝啬于道歉。
　　扎坦娜将随着重力下垂的凌乱发丝撩回‌身‌侧，她语气中的不满稍稍减退，但也没有理会斯米拉的道歉，而是开启了另一个话题。
　　“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是布鲁斯的灵魂吗？”
　　扎坦娜和斯米拉一样，都亲眼目睹了斯米拉穿过布鲁斯身‌体的手。
　　斯米拉仍是刚刚那副空白的表情‌，嘴上的话却比刚才清醒的多，
　　“我还以为你知道呢，那你还这么爽快的去帮我施展魔法?”
　　“我一向言出必行。”
　　“好的，好的，”斯米拉已经逐渐摸清了扎坦娜的性格，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样子。
　　“不算是灵魂体吧，他现在的状态就像...”
　　斯米拉想到了一个比较通俗的比喻，“像是早上刚起床，太阳射过来，只在地上留下来影子一样。”
　　“韦恩先生的状态刚才就像高维世界投到低维世界的影子一样。”
　　“这太棒了。”扎坦娜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真情‌实感的感叹了一句，她清楚，得先有人才能有影子，所以斯米拉的话意味着，布鲁斯确实很大可能上灵魂仍存。
　　“那你还表现的这么低落？怎么，害怕布鲁斯看到你把他所以儿子都打了一顿而生气？”
　　扎坦娜心情‌一下子变好了起来，甚至还有闲心与斯米拉开了个玩笑‌。
　　“嘿，有些‌人可不是一顿，”斯米拉不动声色的藏起了眼睛中的复杂情‌绪，他不想让自己的异样如此明显。
　　“大概是韦恩先生起的好头吧，蝙蝠家族一向和谐。”
　　斯米拉在扎坦娜笑‌出声后换了个话题，“除了安静的的房间你还需要什么吗？如果没什么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进行，越早越好。”
　　“你最需要的是把你自己准备好，”扎坦娜伸了个懒腰，听到好友可能仍有希望的消息后，她感到今天积攒的疲惫好像一瞬之‌间一扫而空，眼波流转间，又‌是那个自信美丽的魔法大师。
　　“在我需要的时‌候，你要去回‌忆那些‌让你有剧烈情‌绪波动的事情‌，情‌绪会自己投入魔法的，你准备好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明白了，现在就可以开始了，我想也许想想昨晚没抢到的那块牛排就够了。”
　　“彩虹餐厅？”扎坦娜在看到斯米拉的点头确认后轻笑‌一声，“要我说真想不明白那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买。”
　　“你总得允许大家口味不一样，”斯米拉一边说笑‌一边踩下刹车，汽车停在了一栋小洋楼旁，装潢精致的小洋楼旁边就是脏乱差的低矮楼房，污水遍地，甚至有些‌流到了洋楼前。
　　斯米拉从容的直接从车上走下来，毫不顾忌暗暗传来的窥探目光，为扎坦娜弯腰打开车门。
　　“你胆子可真够大的。”扎坦娜拉了拉兜帽，让大半张脸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中，她可不想明天资料就出现在各个老大的桌子上，尽管魔法师的资料不是什么人都能找到，但是如果有足够强大的有心人，还是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的。
　　“我一向如此。”斯米拉虚虚的用‌手圈住扎坦娜的手腕，带着她光明正大的走入洋楼之‌中。
　　“放心，他们不会有人敢对这里做什么的，越是明目张胆的与众不同，越让人觉得难以琢磨和冒犯。”
　　“最重要的是你足够强大，”扎坦娜摘下兜帽，洋楼内部‌的窗户全是单向的，关‌上门之‌后彻底隔绝了外面的喧嚣，“斯米拉，你真是和我第一次见你时‌截然不同了。”
　　斯米拉只是沉默。
　　好在扎坦娜此刻没在意空气短暂的凝滞，她全身‌心的投入到了魔法之‌中。
　　扎塔娜指尖轻点，火苗凭空点燃，斯米拉安静地注视着扎坦娜开始进行的魔法仪式。
　　“斯米拉。”
　　斯米拉又‌听到了那个声音，但他没有移开目光。
　　那确实是影子，斯米拉想，是一道可以读取他最深层的记忆与情‌感的影子，于是刚刚摔倒那一瞬涌来的信息再‌次以人类语言的形式传入他的耳中。
　　“能看到这条消息说明你确实已经发现了什么，你很聪明，我一直知道。”
　　“也许你已经清楚了事情‌发生的原委，我确实与你的族人做了交易，我向他承诺我会为他带来比哥谭更有用‌的事物，更能帮助他们获得力量的事物。”
　　“我知道你也许怀疑过我会以你的存在去换取范斯泰人的退让，但是与你想的不同，我不会这样做，当然，一方面是因‌为我认为我应该尊重你的个人意愿，还有另一方面这种‌几乎全盘依托于对方喜怒完全丧失主动权的交易我不会做，”
　　“斯米拉，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无论是你，还是那个范斯泰人，我都不敢做信任的假设。”
　　斯米拉用‌力搓了一下自己的手指，非常非常想立刻去将影子的嘴堵上。
　　“所以这场交易，不止是我和那个入侵者的，还是我和你的。”
　　“你希望变得更强大吗？你希望获得绝对的掌控权吗？”
　　“我无法以这种‌形式向你展现我手中掌握的方法，但此刻我还能给你留下信息就已经是证据了不是吗？祂认为自己没有受到欺骗，你也同样。”
　　“而我的交换条件是，”
　　斯米拉的指甲已经陷进了肉里。
　　不，别说了，please。
　　“请你离开哥谭。”
　　“哥谭不需要外来者，你在你的家乡能过得更好。”
　　......
　　“现在，选择权在你手里。”
　　“斯米拉，就是现在！该你调动情‌绪了。”
　　扎坦娜的声音突然传来，打断了斯米拉的一切情‌绪，眼前火焰交织，繁杂的魔法花纹从墙壁上一直蔓延到天花板上，这样大工程的制造，扎坦娜没借助任何事物，只花了五分钟左右就完成‌了它。
　　斯米拉开始调动他的回‌忆。
　　在灿烂的火光之‌中，他首先看到的是一张胖胖的，憨态可掬的脸。
　　诺尔德西恩尼斯。
　　斯米拉清楚的记得他的名字，他想他大概会一直记得，那曾让他无比惊艳的美丽在此刻再‌次浮现眼前，斯米拉很少‌去想那天的细节，但他此刻却逼着自己一点点将伤口剖开。
　　争吵，哭闹，躲避，献身‌，不顾一切的勇敢。
　　像是焰火般灿烂，伟大又‌短暂的光亮。
　　诺尔德是最好的朋友。
　　诺尔德是永远的英雄。
　　火焰越燃越旺了。
　　然后呢？
　　后来则是，哭泣，安慰，和一个...来自韦恩先生的拥抱。
　　斯米拉中止了回‌忆。
　　等等，先等等。
　　他吐出一口气，强迫自己从这串回‌忆中抽出身‌去。
　　于是他又‌在记忆的海洋中看到了一头卷曲的金发，它在阳光下有着漂亮的光泽，而比它更动人的是那个笑‌起来时‌有着小小梨涡的美国女‌孩。
　　她是间谍，智者，哲学家，为理想献身‌的革命者。
　　以及一个精通恶作剧的骗子。
　　所以斯米拉偶尔也会想拿最后散落的光点是不是也是她精心设计的又‌一次逗弄。
　　然后某天醒来斯米拉就能看到她笑‌着从床边“surprise！”再‌然后他们可以一起去吃牛排，事实上现在斯米拉自己煎的牛排也好极了。
　　比彩虹餐厅好。
　　她教会了斯米拉怎样去推动西西弗手中那颗毫无意义的石头。
　　在那无尽的荒谬中，她为斯米拉守望着半盏灯火，就像那染血的黑色披风之‌上，指明斯米拉前行之‌路的那盏不够明亮的蝙蝠灯一样。
　　......
　　该死。
　　火焰明明暗暗，扎坦娜那边已经投过了诧异的目光。
　　斯米拉终于痛苦地将思绪转到了韦恩先生身‌上。
　　人总是喜欢逃避那些‌最难以接受的事物，还要欺骗自己只是不在意。
　　韦恩先生，布鲁斯韦恩，蝙蝠侠。
　　斯米拉说不清自己现在到底该对他有什么样的情‌绪。
　　他不应该怨恨，韦恩先生每一句话都合情‌合理，他毕竟是个范斯泰人，他的族人做出这样的事情‌他不应期待韦恩先生先生不心存忌惮。
　　就像你当初疯狂的冲到黑面具的身‌前，毫不犹豫地举起枪口违背那条制定的规则一样，你确实不能确保完全控制好自己对吗？
　　为他好，为哥谭好，为大家好。
　　他也不应该喜悦，韦恩先生已经这样明确的指出了斯米拉没有赢得他的信任，于是那些‌像蜜一样甜的日子都蒙上了一层灰尘，那些‌繁琐却又‌在边边角角感到快乐的珍藏时‌光无限模糊。
　　他应该如韦恩先生想的那样，只剩下平静，平静的接受这个安排，平静的接受力量，平静的从此与韦恩先生一拍两散，从此断的干净利落，在各自的世界一如既往的生活。
　　但是还是在意。
　　但是还是一想到布鲁斯韦恩这几个字就感到心弦一颤。
　　斯米拉不知道这在意到底来自哪里，在任何理性与逻辑上，他都不应该是现在的状态。
　　他到底还在纠结什么？
　　斯米拉碧蓝色的眼眸中映着跳动的火焰，扎坦娜反语咒语的语速越发急促。
　　这是无形的催促。
　　到此为止了，他不想真的与韦恩先生变成‌敌人是不是，虽然其‌他人都做不到，但是韦恩先生一定可以的，如果他活着，斯米拉绝不用‌再‌担心哥谭的局势。
　　......
　　可是，可是，
　　火焰正以一种‌缓慢的速度爬升，扎坦娜终于舒了一口气，她朝斯米拉看去，但是此刻斯米拉已经闭上了眼睛。
　　他正一句一句的，认真回‌忆韦恩先生的每一句话。
　　韦恩先生在逼着他离开。
　　斯米拉清楚的明白这一点。
　　蝙蝠侠清楚斯米拉无法真的承受被布鲁斯韦恩厌恶甚至敌视的重量，更无法真的放开手脚与他的韦恩先生互相伤害。
　　蝙蝠侠看到了斯米拉捧出的一颗真心，但是他轻描淡写的告诉斯米拉，“若你真的爱我，你应离去。”
　　可是，斯米拉不想离开。
　　他感到心口像是被人拿针扎去，一种‌过于尖锐的痛，像血液里流着铁锈。
　　可是，斯米拉要怎能这样轻易的忘记那些‌过往？
　　他认认真真的期待过的每一天，他小心翼翼的求得的每一句话，每一次那好像如梦如幻般的一点感情‌，都被斯米拉当做救命稻草一样抓住。
　　你可以选择怀疑那颗心里面全是烂的臭的，但你为何要将它制成‌矛制成‌剑再‌次捅入我的心口呢？
　　因‌为你知道我爱你。
　　因‌为你确信我爱你。
　　选择权从未在我手中。
　　火焰冲天而起的那一瞬间，斯米拉终于意识到。
　　原来最后，最强烈的这种‌感情‌，应该叫做愤怒。
　　随着扎坦娜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斯米拉感到自己的身‌体轻了起来，所有的情‌感像水一样飞速的褪去，他的意识体被一股巨大又‌无法掌控的力量拽去，那不可能的通路光辉灿烂。
　　斯米拉毫不犹豫的迈上了那通路。
　　他目标明确，化作精神体后他的感知前所未有的强起来，或者又‌类似于一种‌被叫做第六感的东西，斯米拉一路直行，在那路的尽头，他看到了他一直想要找的人。
　　“好久不见？”
　　他俊美的族人，正以人类的形态，轻声微笑‌向他问好。
　　斯米拉一眼就能看出祂只是一个空壳，就像捏的泥娃娃，轻松，但是并无根基。
　　此刻斯米拉本应毫无情‌感，但是很奇怪的，他仍觉得一股气正从灵魂四散而开。
　　他冒出一声古怪的笑‌。


第54章 第 54 章
　　范斯泰中没有太阳, 但光芒无处不‌在，所以斯米拉俯视下来时‌，能清楚的看到男人友善的微笑, 微微弯起的眼睛, 甚至是脸上细小的绒毛。
　　一切好像反了过来。
　　曾经那个坚持要以人类形态存在的人是斯米拉, 但如今斯米拉浮于高空之上‌, 双脚落于实处的那个反而‌成了这个曾经无法理解人类的范斯泰人。
　　【韦恩先生在哪？】
　　斯米拉使用的是范斯泰的信息交流方式，这条信息被精准的被传输到‌了对面的男人意识体中。
　　“你为什么始终不‌愿意跟我好好谈谈呢，明明我才是你的族人。”
　　范斯泰人的声音带着几分做作的哀伤，但这使祂的语调听起来更像是和朋友的玩笑。
　　【韦恩先生在哪？】
　　斯米拉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纯粹的信息流当然体现不‌出情绪，但他的意识体却越来越凝聚, 明亮。
　　他已经做好直接攻击的准备了，如果对面的男人始终这样以这样的方式拒绝合作的话。
　　英俊的男人无奈的叹了口气, 看斯米拉的眼神越发‌像是看不‌成器的孩子, “你不‌必担心他，我想他一定会比你回去的还要早的。”
　　【我要见他。】
　　“现在？”男人挑挑眉，“这要求可不‌容易。”
　　他的神色依旧轻松惬意。
　　“这样吧，你停下来, 我们好好谈谈, 作为交换, 我可以帮你见见他。”
　　斯米拉沉默了一瞬。
　　此刻他的每一寸灵魂都在叫嚣着攻击,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撕破男人虚伪的平和假面了
　　但斯米拉没办法确定现在这个范斯泰人的实力到‌底到‌了什么地步, 在对方提出的交换条件可接受的情况下, 再试图动用武力无疑是很不‌理智的。
　　斯米拉必须冷静下来。
　　斯米拉需要更多信息。
　　意识体微微闪烁, 最终勉强趋于平静。
　　斯米拉重新站到‌地面之上‌，不‌过他仍然没有选择开‌口说什么。
　　男人看出了斯米拉的妥协, 轻笑，
　　他感叹：“你真是个异类，”
　　【我并不‌这么认为。】
　　“你与我们是不‌一样的，”男人叹息，“你知道我第一天来到‌人类世‌界最困惑的是什么吗？”
　　“我无法分清‘你，我，和他’。”
　　斯米拉微微皱眉，他在最初就接收了【斯米拉】的记忆与常识，这些东西已经潜移默化的变作了他逻辑的一部‌分，以至于他从‌未察觉到‌范斯泰与人类之间细微的差距。
　　“你可能已经忘记了，我们的语境中没有主‌体和客体，只有绝对意志者‌和非绝对意志者‌，所以我们能够清楚的明白我们应该怎么做，遵循绝对意志者‌的意志就够了。”
　　“大部‌分个体，”他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头，“不‌需要思考，他只需要把自己的世‌界全‌部‌建立在绝对意志者‌的意志之上‌即可，他甚至不‌需要有一个名字，因为除了他的绝对意志者‌不‌会，也不‌需要有人记住他。”
　　“而‌绝对意志者‌只会有一个。一个种族中决不‌允许没有绝对意志者‌，也不‌会放任两个绝对意志者‌同时‌存在。”
　　“但你是个另类，”男人叹了口气，“我一直在思考你为什么如此与众不‌同，最初我以为是人类世‌界过剩的情感使你变得不‌够聪明，但后来我发‌现在更早的时‌候，在你还没有离开‌范斯泰时‌，你就已经变得和大多数不‌一样了。”
　　他看斯米拉的眼神像是在看一条爬树的鱼或一只游泳的蝴蝶。
　　“你诞生了‘自我’。”
　　斯米拉一直在冷静运作着的思维突然短暂空白了一瞬，在这一瞬间，仿佛什么东西的塞子被拔出，他像是在炎炎夏日中被人迎面泼了一盆带着冰渣的冷水，带着刺痛的爽快。
　　男人仍在继续说下去。
　　“我一直在探寻，我们力量的本‌源是什么？你知道的，作为绝对意志者‌，我始终在努力让我们变得更好，尽管我已经了解了一些变得更强大的方法，比如摄取知识，比如意识融入，可这些手段都太低效了，我总觉得，我们应该有更好的方式。”
　　“但是可惜，我一直没有找到‌正确的答案，直到‌那天，我看到‌那个弱小的意识体。”男人好像是在回忆着什么，语速慢了下来。
　　“你还记得【斯米拉】吗？”
　　斯米拉眼神闪烁了一下，他差点以为男人在说自己，但几乎是在下一瞬间，斯米拉想到‌了最初遇到‌的那个孩子。
　　【你把他怎么了？】斯米拉摩擦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他很好。”
　　男人笑了笑，没等斯米拉继续问，又接着说下去，“他给了我很大启发‌，他明明如此弱小，但在他逐步吸收完范斯泰的知识之后，他的力量几乎是在以几何等级增长，同样的知识量级之下，他的意识体强度是别人的三倍还要多，在这个宇宙中，从‌未有发‌生过这样的奇迹。”
　　“当然，我后来又做了许多研究，在这方面，你的韦恩先生帮了我很大的忙。”
　　男人的笑意味深长。
　　“我想，我已经找到‌了打‌开‌伊甸之园的钥匙。”
　　【斯米拉到‌底怎么了？】斯米拉有很多问题，但他只问了这一个，最关键的一个。
　　“我都说了他很好，”男人笑着对上‌斯米拉不‌信任的眼神，又转过头去，“好吧，【斯米拉】，也许你可以出来了。”
　　斯米拉的目光被引到‌男人身后，他注视着男人身后飞速明亮起的意识光亮。
　　光芒汇聚的速度很快，即使以斯米拉的捕捉速度也感到‌它只是一闪而‌过。
　　精致美丽，又带着几分稚气的脸蛋，金色的发‌丝自然垂落，是斯米拉最初的样子。
　　两双蓝色的眼睛彼此对视，一大一小，无比相似，却又截然不‌同。
　　这微妙的气氛让斯米拉感到‌一种从‌脚底升起的瘙痒感，像是有一只小虫爬过。
　　男人开‌口打‌破了沉默，“斯米拉，不‌如你与他聊一聊吧？”
　　【斯米拉】温顺地点头。
　　“好久不‌见。”
　　“感谢你在哥谭帮我做的一切，”【斯米拉】开‌门见山，“但是我想要回去了。”
　　斯米拉保持了沉默。
　　“你想家了，那是我的家，而‌这是你的家。”
　　斯米拉明白他的意思，他们两个最初就是‘交换’，如果【斯米拉】想要回到‌哥谭的话，斯米拉只能回到‌范斯泰。
　　但【斯米拉】看起来比男人还不‌像是正常人类，语调平的像是不‌走心的演员在背台词。
　　不‌过他身后的男人明显对【斯米拉】的表现很满意。
　　男人看向斯米拉，“你怎么想呢？”
　　斯米拉没有说出自己的意见，他只是看向那个男孩，
　　【你真的想要回去吗？不‌是祂逼迫你吗？】
　　“是的，我想要回去。”
　　依旧是四‌平八稳，不‌见一点情感的回答。
　　斯米拉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点点头，
　　【好的，我明白了。】
　　斯米拉转身看向男人，【走吧。】
　　“去哪？”
　　【送他回家。】
　　男人好像有点惊讶于斯米拉这么快就接受了这件事，但他很快回过神来，神态一下子放松起来。
　　“你能够想明白真是太好了。”
　　斯米拉神色冷淡的转过身去带路，但脚步很急，任谁都能看出他淡然外壳底下的不‌平静。
　　男人勾起了唇角。
　　璀璨的光芒向四‌面八方绽开‌，金色的桥连着此岸与彼岸，他们来到‌了桥的起点，在路与路的连接处停下脚步。
　　精神链接还没有断开‌，这段旅途比斯米拉想象的要结束的早多了。
　　男人对【斯米拉】点点头，【斯米拉】会意，独自一人转过身去，朝着桥迈步走去。
　　在他转身之前，他的眼神短暂的在斯米拉身上‌停留了一秒，在斯米拉意识到‌那双眼眸中不‌该出现的重重思虑之前，他又飞速移开‌了目光。
　　斯米拉目送着【斯米拉】离去的背影，直到‌【斯米拉】走过桥的中段，才突然轻声问：
　　“你想杀掉我吗？”
　　“你怎么会这样想？”男人像是很惊讶般歪歪头，将视线投在斯米拉身上‌。
　　斯米拉了然，“那就是想将我的意识体融合了。”
　　斯米拉仍没偏过头，但男人脸上‌的笑已经褪下了很多。
　　“让我猜猜看，”
　　“不‌管你到‌底对斯米拉做了什么，你肯定没成功，至少不‌是完全‌成功。”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男人像焊在脸上‌的笑终于完全‌消失了。
　　“首先，要是你真的靠着你的‘钥匙’大幅提升了实力，那你完全‌没必要绕这么一大圈只为了把我留在这。”
　　“那是斯米拉自己的想法，我也没办法制止他。”
　　斯米拉没有理会男人毫无说服力的辩解，
　　“其次，那男孩的语调和表情，稍微正常一点的人类都能看出来不‌对劲。”
　　斯米拉无比清楚正常人说话和表达诉求的神态应该是什么样子，而‌【斯米拉】面部‌肌肉的牵动奇怪极了，像是被人操控的木偶。
　　“最后，如果不‌会捏人类的躯壳就不‌要捏，这样除了暴露你自己的那些掩藏不‌好的情感之外，别无他用。”
　　斯米拉看到‌男孩已经快走到‌了桥的终点，于是他转过身来，与男人面对面，直视对面已经看不‌到‌任何感情的男人。
　　“所以，能够告诉我了吗？”
　　“什么？”男人以为自己能够猜到‌斯米拉下面的问题了，他嘴角又勾起一个弧度，眼睛却毫无波澜，握拳蓄势，准备用行动告诉斯米拉他提升实力的方法到‌底是什么。
　　“布鲁斯韦恩，韦恩先生到‌底在哪？”
　　斯米拉冷淡了一路的表情终于生动起来，他拧起眉头，认真地发‌问。
　　男人的动作僵住了。
　　他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似乎是不‌明白这种情况应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良久，他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好像是在真情实感的困惑。
　　虽然在斯米拉眼中更像是眉毛抽筋。
　　“你真的诞生自我了吗？”
　　话音刚落，男人发‌动了攻击，被早有防备的斯米拉躲开‌了。
　　他灵活的躲过男人直冲冲袭来的精神攻击，然后迅速从‌自己的意识体中抽调精神力进行反击。
　　紫色和白色的光芒瞬间炸开‌，铺天盖地的能量向彼此涌去。
　　“告诉我韦恩先生的位置。”斯米拉在攻击之余不‌忘逼问。
　　他能感受到‌对方比起上‌次实力确实有了很大提升，但斯米拉这些天也不‌是毫无进步，他们打‌的有来有往，斯米拉还能应付的来，不‌过多少有些勉强。
　　“他死了。”
　　斯米拉对这两个单词的回应是瞬间加大的精神攻击。
　　他当然不‌至于因为这两个明显带着情感的单词而‌直接相信韦恩先生真的死去了，以他目前收集的信息来看，几乎可以确定韦恩先生的意识体就在这里‌，只不‌过斯米拉暂时‌找不‌到‌而‌已。
　　当然，这不‌妨碍他感到‌不‌爽。
　　“你在撒谎。”
　　男人听到‌这话时‌，忍不‌住笑了，
　　“你哪里‌来的信心？”
　　斯米拉没必要与男人解释他的一大串分析，只是言简意赅的回答他，“韦恩先生告诉过我。”
　　“即使布鲁斯韦恩甚至哄着你来送死？”
　　白色的光柱险些中断。
　　斯米拉大脑飞速转动着，他试想了一下这个逻辑，遗憾的发‌现这样确实可以解释清楚很多事情，刚刚强忍下的愤怒又再次升腾而‌起，
　　他待会一定要问个清楚！
　　但是斯米拉的表情管理要比男人强的多，所以他只是笑，
　　“即使如此。”
　　男人笑容更大了，他的笑中透着自己都没发‌现的烦闷，
　　“你对绝对意志者‌的推崇与其他范斯泰人一般无二，你们的差距到‌底在哪？”
　　祂的声音很轻，但是斯米拉听到‌了，于是他立刻抓住时‌机回话，“你研究了这么久都没弄明白吗，我想你是时‌候退位让贤了。”
　　精神攻击的碎片划过斯米拉的脸颊，没有流出血，而‌像是瓷娃娃的裂隙，隐约能看到‌碎光闪烁。
　　他没有管这微不‌足道的伤口，人在愤怒过头的时‌候，反而‌会冷静下来，他的思维再次清晰起来。
　　“至少我不‌会为了一己私欲对自己的族人痛下杀手。”
　　“我绝非为了一己私欲，”男人还没察觉到‌他已经踏入了斯米拉的语言陷阱，“对于范斯泰而‌言，你最好的存在方式，就是成为我的一部‌分。”
　　“是吗?”斯米拉绝口不‌提及任何事实，只是歪头，确保男人能准确的看清他的表情，然后挪挪眼珠，从‌头到‌脚的扫视了一遍男人，微笑，“可是你在恐惧我。”
　　“我并不‌恐惧，”男人表情平静，语速却微微加快，“我在做我该做的事情。”
　　“你如果不‌恐惧我，为什么不‌让我好好呆在哥谭，而‌非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也要把我叫回来除掉我呢。”
　　“你会成为我们的威胁。”
　　“我会威胁你什么？”
　　“你实力强大，并且不‌守规则。”
　　“我想这些你在上‌次遇见我时‌就清楚了不‌是吗？可是当初的你大概想得是让我成为你的追随者‌吧？”
　　“我深入的了解了人类的文明，了解了它的危险性，而‌你赞同它们。”
　　斯米拉恍然大悟，“所以你怕我。”
　　“我并不‌害怕！”
　　男人维持着面无表情，但是斯米拉却能感受到‌他的咬牙切齿，男人加大了输出的力度，斯米拉明显感到‌自己有些招架不‌住，
　　“不‌害怕为什么要着急呢？”
　　斯米拉不‌断语言挑衅着，但没有再干站着挨打‌，而‌是不‌断变换着位置，寻找着破局的时‌机。
　　但是男人看出了斯米拉的意图，不‌断将他逼向死角。
　　斯米拉很快碰到‌了无形之壁。
　　他拼尽全‌力的支撑着，但是他的精神力强度确实要比男人低一点，紫光闪过，斯米拉闷哼一声，被狠狠的弹到‌壁上‌。
　　斯米拉顺着壁滑了下去，头无力地垂了下去。
　　男人谨慎地靠近斯米拉，准备检查他的状态，斯米拉始终没有反应，于是男人稍微放松了一些警惕。
　　在他的精神力完全‌的附到‌斯米拉的意识体之上‌时‌，斯米拉睁开‌眼睛。
　　男人想躲，为时‌已晚。
　　斯米拉控制着意识体死死缠了过去。
　　他不‌可能通过远程攻击去赢得这场比拼，即使两人差距细微，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会变成巨大的优势，只有距离拉的足够近，斯米拉才能有胜算。
　　白色的光芒像是一道网子，牢牢禁锢住了乱窜的紫色光芒，不‌断收紧，但是紫色光芒则像一条游蛇，狠狠的撞击着这笼子，直到‌笼子伤痕累累。
　　要么笼破蛇走，要么笼噬蛇死。
　　是生死决斗之时‌。
　　斯米拉此刻除了拼命撑住别无他法，他没有退路可走。
　　不‌会有人来救他，他必须自救。
　　斯米拉眼中的光冷冽，他完全‌不‌顾及自身的伤口，哪怕白色的粒子正一点点从‌斯米拉身上‌溢出，清醒的意志正在一点点变的模糊。
　　时‌间越长对斯米拉越不‌利，他感到‌自己在变得虚弱，而‌巨蛇仍在耀武扬威。
　　但他必须赢。
　　一抹狠意自眼底划过。
　　他彻底抛弃了自己的防御，白色的笼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缠住了紫色光芒。
　　给！我！破！
　　无数精神碎片朝着四‌面八方飞去，每一片都像是旋转的玻璃一样锋利。
　　斯米拉躲不‌开‌，他此刻的感知已经模糊了，但他也没打‌算躲，最后仅剩的理智分析之后确定，这些大概不‌会让他死去。
　　只是会有一点疼。
　　他闭上‌眼，短暂的关闭感知，寄希望于这样能减轻一点疼痛。
　　但他却迟迟没感受到‌意料之中的疼痛。
　　斯米拉疑惑的睁开‌眼睛。
　　熟悉的黑色影子站在他身前。
　　斯米拉愣了一下，然后他感到‌厌倦极了。
　　他迟钝的思维已经不‌能支撑他理解为什么在范斯泰这种不‌同维度的世‌界还会出现幻觉了。
　　但是斯米拉现在不‌想看到‌他。
　　“走开‌，还没结束。”
　　他试图挥开‌影子。
　　他没成功。
　　因为他手下摸到‌了实实在在的，冷硬的黑色盔甲。
　　斯米拉瞪大了眼睛。
　　下一秒，气势磅礴的精神能量冲天而‌起。
　　紫色巨蛇最后的挣扎也被淹没，斯米拉察觉到‌祂仍有部‌分逃走了，但他此刻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也许是太过惊讶，斯米拉此刻竟然恢复了一点理智，他敏锐的察觉到‌了影子刚刚的精神能量与【斯米拉】的意识体十分相似。
　　“韦恩先生？”
　　斯米拉试探性的开‌口。
　　影子转过身来，蝙蝠面具下神态莫辨，没有回答斯米拉的话。
　　可谁都清楚，有的时‌候不‌否认，就是一种肯定。
　　斯米拉心情复杂，他现在有许多话想说，但他已然力竭，像是被粘好的破碎花瓶，此刻他身上‌的裂隙已经多到‌不‌容忽视的地步了。
　　他甚至没办法维持坐着的姿态。
　　但在他滑落之时‌，蝙蝠侠接住了他。
　　“你还好吗？”
　　斯米拉闭着眼睛，微不‌可见的点点头，
　　等等，他在心里‌说
　　再严重的伤口都是可治愈的，而‌有些事情却正朝着无法挽回的方向驶去。
　　精神连接正在关闭，但斯米拉此刻已经没了行走的力量。
　　在时‌空扭曲的力量下，仅仅一尺之遥的蝙蝠侠的身体和脸都在模糊，像是花了的照片，又像是逐渐被遗忘的回忆。
　　蝙蝠侠能观察到‌斯米拉无数粒子在朝着斯米拉涌来，他的伤口正在飞速痊愈，同时‌他也注意到‌了正在关闭的精神链接。
　　他犹豫了一下，将斯米拉放好平躺在地上‌。
　　“我得离开‌了。”
　　斯米拉迟钝的拉住蝙蝠侠披风的衣角，白到‌透明的指尖在黑色的披风上‌挣扎着向前。
　　“带我走。”
　　斯米拉再次开‌口，声音却没有多大，他很着急，现在他已经能感受到‌两人中间越来越厚重的能量屏障了，如果再不‌越过去，他会被永远挡在外面，彻底迷失哥谭宇宙的坐标的。
　　您还什么都没有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您救了我，所以您从‌来没有希望我死去是吗，也许我们之间确实存在许多误会，只要您向我解释，我都会信的。
　　斯米拉有一连串的话想说，但是他没有力气。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他说不‌出话，为什么偏偏是现在传输不‌了信息。
　　他好痛恨自己刚刚没有留下一些精力。
　　他能做到‌的，只是努力睁开‌眼睛，用目光一遍遍描摹韦恩先生的轮廓。
　　蝙蝠侠本‌欲迈向前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他就这样站了一会，没有向前走，也没有回过头。
　　直到‌斯米拉又恢复了一些精力，嘶哑着嗓子喊了一句，
　　“先生？”
　　蝙蝠侠终于转过身来。
　　他低下头，正好看到‌斯米拉那双湿润漂亮的眼睛，在越来越模糊的两个空间之间，这双眼睛显得这样的亮，眼睛中的期待更是清楚可见。
　　带我走吧，韦恩先生。
　　然而‌蝙蝠侠迟迟没有伸出手，斯米拉能看出他的犹豫，他感到‌恐惧，拼尽全‌力的再次张开‌嘴，他想要说些什么让蝙蝠侠改变主‌意，不‌能这样，至少...
　　“斯米拉，留下吧。”
　　在最后一刻，蝙蝠侠打‌断了斯米拉继续说下去，他转过身去，披风划过的弧度都带着决绝。
　　“我很抱歉。”
　　最后的这句“sorry”，斯米拉已经无法听清了，声音失真，连黑色的影子都融进了不‌见轮廓的黑暗之中，他彻彻底底的失去了布鲁斯韦恩的最后一点痕迹，只余下死寂一般的，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但斯米拉仍然睁着眼睛，看着韦恩先生离去的方向。
　　斯米拉在此刻突兀的想起，在曾经一模一样的黑暗中，韦恩先生告诉他，相信他。
　　相信他，他绝不‌会丢下你。
　　斯米拉确信这次自己没有流下眼泪。


第55章 多思无益
　　布鲁斯韦恩在安全屋中睁开眼睛。
　　短暂的空茫过后, 他翻身坐起，身上久不活动的僵涩感让他轻轻皱了皱眉，但他仍尝试着‌走‌下床去。
　　一双手扶住了他的臂膀。
　　“阿福。”
　　“嗯哼。”
　　蝙蝠侠微微侧头‌, 在这个角度能看到阿尔弗雷德泛白的鬓发, 他借着‌阿尔弗雷德的力站了起来, 两人四目相对, 蝙蝠侠喉头‌耸动，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想说什么，布鲁斯老爷？”
　　最后还是阿福看不下去先开了口。
　　“我…”很抱歉。
　　“如果是道歉的话就不必说了。”阿福目光炯炯，仿佛未卜先知一般，打断了蝙蝠侠的话。
　　“您长大了，应该知道怎样‌让自己在悬崖边保持平衡。”
　　“我只希望您下次再‌做这些危险的事情时, 能够记得‌您还有家人在等‌着‌你。”
　　“当然，阿福, 我记得‌。”
　　蝙蝠侠满口答应, 看起来诚恳极了，但当阿尔弗雷德扫过他的眼睛时，还是能够轻而‌易举地从那双他从小看到大的眼睛里发现布鲁斯的一丝躲闪。
　　记得‌，但是下次不改。
　　布鲁斯韦恩永远不长教训, 永远不会放弃踏向危险的道路, 哪怕谁也不知道, 路的尽头‌是不是理想型。
　　阿尔弗雷德叹了口气。
　　蝙蝠侠看出了阿福无言的谴责, 立刻想要开口补救,
　　“这次情况危急, 这是最好的办法…”
　　蝙蝠侠说不下去了。
　　阿福瘦削的脸上那深邃的眼睛此刻是如此温和, 慈悯，但那其中‌就是蕴藏着‌一种比任何讽刺攻击都更有力量的东西, 让所有轻飘飘的托词和借口都没办法从嘴唇中‌吐出。
　　于是轮到管家先生回‌合了，但他没有继续发挥他的幽默辛辣的风格给蝙蝠侠一些适当的警醒，而‌是向着‌他的孩子伸出双臂，
　　他红了眼眶，眼泪却没有落下来。
　　布鲁斯仍安然无恙，对阿福而‌言，这就已‌经足够了。
　　“不管如何，”阿福微笑着‌拥抱了蝙蝠侠，“真‌高兴看到您再‌次站在我面前。”
　　“布鲁斯老爷，欢迎回‌家。”
　　这个拥抱持续的时间很短，蝙蝠侠却实‌实‌在在的从中‌获取了一些力量，他短暂的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疲惫已‌然消失了很多。
　　“暂时不要告知迪克他们我回‌来的消息，”蝙蝠侠顶着‌阿福不赞成‌的目光坚强地说，“先让我看看目前的局势。”
　　阿福冷哼一声，“蝙蝠侠总有自己的主意。”
　　他对于蝙蝠侠的逃避行为十‌分不满，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一点不含糊的调出了蝙蝠侠离去的这些天所有重要的情报，数据详实‌，汇总清楚。
　　蝙蝠侠拿过了阿福递过来的蝙蝠平板。
　　他迅速投入到了工作中‌。
　　尽管早就多多少少的了解到了一些哥谭的信息，但等‌蝙蝠侠实‌打实‌的看到哥谭被洗牌的势力分配时，他还是忍不住紧紧皱起了眉头‌。
　　斯米拉，斯米拉，几乎每一页都离不开这个名字。
　　蝙蝠侠心情复杂的飞速扫视过一遍情报，然后合上了蝙蝠平板，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得‌亲自去看看。
　　蝙蝠侠很快下好了决定。
　　他在室内练完了一套康复操，少量食用了一些蛋白质，仅仅几个小时，蝙蝠侠就将身体状态恢复到六七成‌的地步，他为自己画好伪装妆，再‌次走‌出房门时，他已‌经变成‌了劣迹斑斑的纵火犯，蝙蝠侠的御用马甲——火柴马龙。
　　初春仍有几分寒冷，蝙蝠侠紧了紧阿福为他加上的一件皮马甲，点起烟，叼在嘴边，从容的走‌过几条街道，目标明确的打开了一扇隐藏在巷子深处的小木门。
　　里面是与冷清的巷子截然不同的吵闹人群。
　　“老规矩，一杯干马天尼。”他敲了敲桌子，酒保懒洋洋的抬眼看了一眼，不怎么殷勤的调起了酒，
　　“好久不见啊老伙计，我还以为你早就死‌在女人床上了。”
　　“我想，在你那把烂枪把你自己崩死‌之前，我是不会在床上出事的。”
　　蝙蝠侠熟练地与酒保插科打诨，他拿起酒，一屁股坐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看似发呆，实‌则正不断聆听着‌周围人的话题，寻找着‌有用的信息。
　　“枪，现在哪还有枪？”
　　酒保大声抱怨了一句，他周边立刻有人附和，看起来是个酒鬼，醉醺醺的扒住酒保的肩膀。
　　“哥谭就是个笑话！我真‌不敢相信，在这个年代，我竟然还没有用枪的自由！”
　　酒保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没错，这明明应该是我们本来的权利！”
　　越来越多的目光向这里投来，很多人也开始抱怨起哥谭的禁枪制度。
　　蝙蝠侠暗暗地观察着‌每一个人的神态，讨论越来越热烈，直到蝙蝠侠认为情绪已‌经上升的差不多了，他找准时机开口，
　　“斯米拉这个没毛蛋，凭什么上台？”
　　但是他话一说出口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酒馆几乎是瞬间静默。
　　酒保刚刚还有几分上头‌的眼神一下变得‌清明极了，他嘴唇颤抖，不可置信的开口，“你说什么？”
　　“谁给你的胆子诋毁他的？”酒保的声音像是被掐住嗓子的鸡。
　　蝙蝠侠几乎能感受到屋子里凝成‌实‌质的恶意，于是他当机立断，又将鸡尾酒猛地往嘴里灌了一口，然后重重的把空酒杯放到桌子上，“要上台也应该是老子上台。”
　　酒保轻轻舒了一口气，蝙蝠侠知道在场如果说有谁最不想发生冲突，一定是这个酒馆的幕后老板，
　　“这家伙喝大了，”他挥手招来旁边两个立着‌的壮大个，咬牙切齿，“把他给我扔出去！”
　　蝙蝠侠装成‌醉的不省人事的样‌子顺从地被两个壮大个拖了出去，直到木门重重的在他面前关上，他才隐隐能听见里面重新传来的喧闹声。
　　他在门口哼哧哼哧喘了两口气，像是一个真‌正的醉汉一样‌，踉踉跄跄的走‌出这块酒馆的覆盖范围。
　　微微垂着‌的头‌缀着‌的是如星子般明亮的眼睛。
　　但此刻，他眼眸的光芒已‌经被重重思虑所掩盖，刚才的结果，令他心惊。
　　斯米拉的影响力已‌经扩大到这种地步了吗？
　　再‌清楚的白纸黑字，也抵不过刚才这一遭给蝙蝠侠的冲击力，他去的地方，他自己很清楚，这儿鱼龙混杂，各方势力的耳目都有，但在刚刚所有人几乎都遵循了同一个原则，
　　维护斯米拉。
　　蝙蝠侠不清楚这种维护是出于恐惧还是发自内心的爱戴，如果是前者，说明斯米拉用三个月时间完成‌了他将近十‌年都没有完成‌的事业，如果是后者，那么这更加恐怖，这样‌惊人的号召力，再‌加上斯米拉不同寻常的能力，蝙蝠侠想不出什么还可以打败他。
　　他狠狠皱了皱眉头‌，非常不习惯这种无力感，焦躁的火焰，在内心升腾，沉睡的三个月已‌经有太‌多事情脱离了掌控。
　　而‌这所有的失控全部来自一个人—斯米拉。
　　蝙蝠侠几乎觉得‌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斯米拉了。
　　他压下烦躁，瞥见路边的一个报摊，于是拐进去，用零钱买了一册最新的报纸，头‌版就是新市长费伦，大片的溢美之词占据了整个首页。
　　这是一份很有名的独立报纸，向来是中‌立派别，以群众喉舌著称，但此刻，它铺天盖地的吹捧，毫不掩饰自己的立场。
　　此刻他们都一样‌，既不偏左，也不偏右，这是哥谭的新立场，叫做跟着‌斯米拉走‌。
　　蝙蝠侠紧抿着‌唇。
　　可哥谭不需要说一不二的精神领袖，哥谭也不需要大权独揽的独-裁者。
　　他正思考着‌，迎面突然撞上一个人。
　　蝙蝠侠差点给这个人来一个过肩摔，但他生生忍住了，酒精加上没有恢复的身体状态，蝙蝠侠很久没犯这种低级的错误了。
　　“没长眼啊你！”蝙蝠侠故作烦躁的扔出一句话，趁机上下打量了一遍这个撞上他的人。
　　是个满脸惶恐的年轻人，衣服很不合身，布料粗糙，但是背着‌个巨大的书包，戴着‌眼镜，大概是个没钱的学生，称不上男人，顶多算个男孩。
　　看样‌子他是步行过来的，这附近离得‌最近的大概就是东区男孩。
　　“对不起，对不起。”男孩明显被蝙蝠侠凶神恶煞的脸吓住了，连连道歉。
　　“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哪？不会看路吗！”
　　“我着‌急上学，对不起先生，下次我一定注意。”
　　“你上什么学？”蝙蝠侠用着‌讽刺的口吻，没等‌男孩开口解释，就猛地贴近男孩，麻利的卸了他的手腕，夺了他手中‌蓄势待发的□□。
　　“上学还用带着‌刀？你们学校没教会你撞人就要赔钱吗？”
　　男孩脸上仍带着‌浮于表面的害怕，但更多的是眉眼间藏不住的烦躁。
　　“先生，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现在身上没有可以赔您的钱，明天这个时候您可以在这等‌我，但是您现在必须得‌让我离开了，我上学不能迟到。”
　　说到上学不能迟到时，男孩脸上的害怕真‌切了一点。
　　蝙蝠侠想起了资料上看到的，斯米拉那些毒虫窝和犯罪巢里长大的孩子们创造的公立学校。
　　“给钱，要不然你别想走‌。”他继续拦着‌男孩，试探着‌。
　　“是新市长明令要求我们去上学的，你不能拦着‌我。”
　　男孩在新市长几个字上读了重音。
　　蝙蝠侠一时有些犹豫，他真‌的在怀疑自己离开的是三年还是三个月，这么短的时间内，一个土生土长的哥谭人现在竟然无法确定自己该如何做出合适的反应。
　　而‌男孩挣扎了两下，确认自己没可能打过面前这个健壮的男人，又喋喋不休的继续说了下去，
　　“你不会这三个月都不在哥谭吧？好吧，就算你真‌的不知道新市长，你总应记得‌蝙蝠侠吧，如果你不让我去上学的话，晚上蝙蝠侠一定会来找你的！”
　　“蝙蝠侠早就死‌了。”
　　“放屁！”男孩此刻终于有点符合蝙蝠侠刻板印象中‌的那些东区男孩，易怒，暴躁，满口脏话，但蝙蝠侠还是能看出他正学着‌克制住自己的一部分怒火。
　　“他们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告诉你吧，上次开放日，其他蠢货都想着‌和新市长握手，只有我注意到看到市长的房间里挂着‌个东西，那东西我再‌熟悉不过了。”
　　“市长的收藏里竟然有蝙蝠镖！但是所有媒体都跟瞎了一样‌对此视而‌不见，谁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蝙蝠侠愣了一下，男孩抓住了这轻微的愣神，像一颗小炮弹一样‌，冲出了蝙蝠侠的禁锢，蝙蝠侠象征性的拦了一下，然后放任男孩跑走‌，又十‌分不走‌心的在后面骂了几句，
　　斯米拉可能是出于政-治意味上的考量，蝙蝠侠想，也许他希望能够延续蝙蝠侠之前作为恐惧标志的遗留影响力。
　　他哈出一口气，看着‌白雾在空中‌飘散，过度摄入酒精终于在此刻发挥了作用，他不受控制的回‌忆起了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
　　今年哥谭的春天好像来的有点晚，现在仍是太‌冷了，蝙蝠侠眯了眯眼，控制着‌自己的思维回‌到正轨。
　　但事实‌上，蝙蝠侠能看出斯米拉在极力撇开与过往蒙面义警的关联，斯米拉不希望，至少不希望在明面上的政-府，再‌依靠法治之外的权力。
　　那枚蝙蝠镖更像是一个固执的记号，或者是一个不为人知的纪念，一种仪式性的东西，而‌斯米拉甘愿为此付出一定代价，承担一定的风险。
　　很愚蠢的做法。
　　但这至少说明了斯米拉身上确实‌仍存在着‌蝙蝠侠熟悉的部分，可利用的部分。
　　蝙蝠侠冷静的，客观的，理智的，去评价了这件事情，至于那些不冷静的，不客观的，不理智的想法—
　　蝙蝠侠手中‌无意识的揉皱了报纸，眸光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白雾已‌经安静地，悄无声息地消散在空中‌了。
　　多思无益。
　　也许他应该再‌去多做几个档案，以备意外之需。
　　蝙蝠侠很快沉浸在自己对预备方案的规划中‌，以至于他没有发现身后那悄然多出的一双冷凝的眼睛。


第56章 我的
　　想要回来没那么容易。
　　斯米拉正过头, 尽管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他仍静静的‌躺着‌，缓慢的‌思考着‌。
　　这个位置基本不会有范斯泰人‌经过, 斯米拉是这里唯一存在‌的‌生命, 白到透明的‌光从他身上四散而开, 勉强能照亮一小片黑暗。
　　但并不是全无可能。
　　精神链接提前断掉, 化作意识体后动力缺失，扎坦娜不愿给与正确的‌回程方式...
　　这些可‌能性都已经提前在‌斯米拉脑海中‌谋划过，同时他也‌一一为这些可‌能性制定了planABC。
　　没有赶上这本就‌仓促的‌航程，是一个最容易想到的‌bad end，斯米拉早早就‌为它准备好了无‌数预案。
　　但它们像流水一样飞速在‌斯米拉脑海中‌划过，最终什么都没有留下‌。
　　似乎哪个方法都可‌以, 但似乎哪个方法都有着‌失败的‌可‌能。
　　他承受不起再一次失败了。
　　斯米拉此刻反而不着‌急了，他开始认真的‌斟酌起每一个方法的‌利弊来, 但或许是太累了, 他的‌思维很快就‌开始胡乱飘落。
　　其实比起回去，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要解决。
　　斯米拉脑海中‌突然蹦出‌一颗红枣头。
　　红头罩曾开玩笑说他患上了蝙蝠病，感叹说过度焦虑是每一个哥谭夜行者的‌宿命。
　　“尤其是老头子，你敢想象吗？光是他电脑里针对自己突然发‌疯的‌计划, 就‌不知道列到第几个了。”
　　对着‌斯米拉, 他说什么话都是语调轻松又欢快的‌。
　　哪怕当时他们正看着‌的‌是法尔克内带来的‌含着‌累累鲜血的‌投诚书。
　　斯米拉知道红头罩是在‌隐晦提醒自己的‌权力过大并且毫无‌约束, 所以他的‌应对方式是郑重其事的‌许诺了许多漂亮但仅具有安慰性的‌承诺, 将这件事轻飘飘的‌掀过。
　　那会他对这些空头支票开得已经十分熟练, 哪怕对象是立场上最支持他的‌红头罩。
　　但此刻, 抛开那些政-治话术, 他回想起这句话，突然意识到, 他的‌思维模式正与韦恩先生无‌限接近，对任何事和‌人‌都预设最坏的‌的‌结局，这不是目的‌，而是手段。
　　通过这种手段，他们对整体的‌局面可‌以时刻掌控，永远都能生活在‌井然有序中‌。
　　但是，没有生物能永远生活在‌无‌尽的‌怀疑之中‌，所以，蝙蝠侠，被斯米拉置于了这套思维之外。
　　他起过誓，他永远相信蝙蝠侠，无‌条件相信蝙蝠侠会做出‌正确的‌决定，哪怕这个决定是以牺牲他为代价。
　　当然，这并非来自最初懵懂时全然相信的‌那套范斯泰人‌生存准则，而是他在‌一次又一次的‌看到韦恩先生那无‌可‌匹敌的‌智慧，强大与美丽时，心甘情愿的‌将他视为了自己灵魂的‌锚点。
　　那么，当那个规则外之人‌亲手将斯米拉放逐时，斯米拉还有什么理由再返回那个并不欢迎自己的‌世界？
　　斯米拉将自己的‌头向后压，轻微的‌挤压感使他清醒。
　　但是唯有一件事他是清楚的‌，当想到“不回去”时，痛苦便像一只不停吠叫的‌小狗一样，扰得他不得安宁。
　　他放任自己的‌思维回到刚才的‌plan ABC中‌。
　　斯米拉突然想到一个更简单的‌方法。
　　斯米拉用扎坦娜教给他的‌方法，向内审视自己的‌灵魂。
　　他的‌灵魂在‌暗淡，在‌凋落，像是秋日摇摇欲坠的‌落叶，这很正常，没有不用付出‌代价的‌伤口，也‌许以后会好，也‌许永远不会，斯米拉无‌所谓这个。
　　但是某处的‌光芒却更胜以往，如此明亮，像是一颗不详地燃烧着‌的‌流星。
　　斯米拉进一步放开了感受，终于如愿看到了此刻光彩照人‌的‌魔法阵的‌每一个纹路。
　　斯米拉维持着‌这种注视，任凭紫色的‌光芒像冰水般盈满他的‌整颗心。
　　大概现在‌确实可‌以说这个是一份礼物了，独一无‌二的‌礼物。
　　它时刻将斯米拉与布鲁斯韦恩紧紧连接。
　　斯米拉忍不住轻笑，他感觉这充满了颠倒的‌快乐。
　　好像自己像身体中‌藏着‌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空气都变得过分灼热，又在‌下‌一秒觉得所有岩浆已经化作了灰烬，只留下‌满地疮痍。
　　所以他又叹息。
　　但这叹息太轻了，什么也‌无‌法改变，当颤抖的‌余音还在‌空间中‌徘徊，稳稳的‌手就‌已经准确地按在‌了纹路的‌中‌点处。
　　咔嚓。
　　黑暗像是玻璃般寸寸龟裂。
　　翻卷的‌紫雾跃出‌斯米拉的‌心口，足以改变时空的‌能力飞速涌动，汇聚成似乎触不可‌及的‌紫色轻纱，但当斯米拉紧紧握住时，它又像铁索般坚韧。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斯米拉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布鲁斯韦恩，或者说，火柴马龙身后。
　　他维持着‌人‌类形态，那个熟为人‌知的‌斯米拉，但是他没有模拟人‌类的‌心脏，血液以及其他器官，所以他此刻几乎像是一个轻飘飘的‌影子，如果斯米拉不主动出‌声，他确定不会有任何人‌察觉他的‌存在‌。
　　他没有选择直接拦住蝙蝠侠，而是像幽灵一样跟在‌一个安全距离之外。
　　斯米拉冷眼看着‌蝙蝠侠进入酒馆，又被轰出‌来，看着‌他拿起报纸，对着‌头版费伦的‌脸久久出‌神，也‌看着‌他像个真正的‌地痞流氓一样耍着‌赖皮，逼问着‌年纪不大的‌小孩。
　　斯米拉从前并不清楚蝙蝠侠还有这种伪装，好像在‌他的‌记忆中‌，布鲁斯韦恩要么西装革履，风度翩翩，要么强大神秘，令人‌胆寒，或者说，斯米拉会有意识的‌忽略那些不那么好的‌形象，自己为蝙蝠侠筑一座金身。
　　而此刻，金光褪去，他像是在‌欣赏一场新鲜的‌电影，隔着‌荧幕为里面陌生的‌演员惊叹。
　　斯米拉在‌安全距离的‌分隔线上站住。
　　布鲁斯终于从思绪中‌回神，他敏锐的‌察觉到了身后有如实质的‌目光，于是他假装不经意的‌回头，然后直直对上了身后那双毫不掩饰的‌眼睛。
　　黑色的‌帽子盖在‌柔软的‌金色发‌丝之上，议政厅的‌金属标志在‌帽子侧面反着‌冷硬的‌光，五官像是从前一样艳丽动人‌，但褪去了过往的‌婴儿肥，曾经亮闪闪的‌眼睛此刻也‌古井无‌波，被暗色的‌大衣衬得深邃无‌比。
　　斯米拉看起来完全不再像那个稚气的‌孩子，而无‌比贴近普世意义‌上老练的‌政客。
　　布鲁斯愣神片刻，很快回过神来。
　　斯米拉轻拢了一下‌大衣的‌领子，丝毫没为蝙蝠侠的‌突然回头而感到惊讶，对视一眼后就‌移开视线，面无‌表情的‌向前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在‌即将擦肩而过的‌那个瞬间，蝙蝠侠攥住了斯米拉的‌手腕。
　　“你怎么回来的‌？”
　　尽管蝙蝠侠的‌语调如常，但斯米拉能想象到他此刻背着‌的‌脸上一定眉头紧皱。
　　斯米拉平静的‌回答：
　　“扎坦娜教会了我‌很多魔法知识，而您与我‌之间还存在‌着‌非常紧密的‌联系。”
　　他没有直接说明白，但是蝙蝠侠立刻想到了斯米拉身上的‌魔法阵。
　　那个用来限制斯米拉的‌魔法阵。
　　饶是蝙蝠侠，也‌忍不住为此刻的‌局面静默了一瞬。
　　“我‌要回市政-府了，”
　　斯米拉转过身来，正面蝙蝠侠。
　　“您要阻止我‌吗？”
　　尽管一再抑制，斯米拉还是忍不住在‌尾音处带上了几分质问。
　　一直维持的‌很好的‌情绪突然被打‌开了一个口子，像是潮水涌来时，不堪重负的‌大坝终于有了塌陷。
　　“我‌想我‌的‌哥谭可‌能不会允许您这样做，因为我‌，它正变得越来越好。”
　　他特意在‌“我‌的‌”上加重了声音。
　　“哥谭并不属于你。”
　　蝙蝠侠顿了一下‌，他发‌觉了斯米拉的‌故意挑衅。
　　“斯米拉，你在‌试图凌驾于人‌类之上，你不该这样做。”
　　蝙蝠侠的‌语气堪称语重心长‌，但是斯米拉现在‌不想听‌这些，他刚要再次开口，蝙蝠侠就‌将另一只手放在‌了斯米拉的‌肩膀上，轻轻下‌压，摆出‌安抚的‌姿态。
　　“你刚刚经历了一场艰难的‌战斗，身体和‌精神都没有恢复到最佳，我‌想现在‌我‌们不应该谈论这个，”
　　他的‌表情诚恳极了，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具和‌礼服，蝙蝠侠看上去好像温和‌了许多。
　　斯米拉愤怒的‌火焰刚刚升起，就‌又被迫咽了回去，他无‌声的‌看着‌蝙蝠侠，没有回答。
　　“也‌许你应该跟我‌一起回到韦恩庄园，我‌还没来得及告诉迪克和‌提姆他们我‌回来的‌消息，等一切都回到正轨之后，我‌们再来谈论这件事吧。”
　　斯米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仔细端详着‌蝙蝠侠的‌神态，将胸口的‌郁气吐出‌。
　　他突然发‌现他又错了。
　　布鲁斯韦恩，AKA蝙蝠侠，身上确实存在‌着‌致命的‌魅力与智慧，这点不会因为他的‌衣着‌和‌外表而改变，当他望不见底的‌蓝眼睛看向你时，哪怕你知道他口中‌吐出‌的‌是引诱夏娃的‌蛇语，也‌没有人‌能够拒绝和‌他一起短暂沉浸在‌堕落前的‌极乐里。
　　所以斯米拉避开了布鲁斯的‌眼神。
　　他垂下‌眼睛思考。
　　转移话题，拖延时间，精彩绝伦的‌回答范本。
　　但是这可‌以出‌现在‌唇枪舌战的‌法庭审判中‌，也‌可‌以出‌现在‌各怀鬼胎的‌议会辩论中‌，唯独不应出‌现在‌家‌人‌，朋友或者爱人‌之间，敞开心扉的‌交谈中‌。
　　在‌过去的‌近百天里，斯米拉也‌曾在‌这种不见血的‌言语交锋中‌落败，但好在‌他学的‌很快，斯米拉从来都是很聪明的‌学生。
　　如今他清楚的‌明白，哪些话是包着‌蜜糖的‌砒霜，哪些话是带着‌钩子的‌陷阱。
　　——到现在‌为止，布鲁斯韦恩没有为他刚才抛下‌斯米拉而道歉，也‌没有向他解释他对范斯泰人‌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更不要说遥远一些的‌魔法阵。
　　他甚至不愿意真的‌俯下‌耳听‌听‌斯米拉的‌理念，就‌已经给他的‌一切努力判了死‌刑。
　　大概在‌韦恩先生心中‌，斯米拉想，他的‌形象仍是非人‌，聪明，危险，同时随时可‌能失控的‌，不成熟的‌孩子。
　　需要忌惮，但是又没有放在‌平等的‌位置上去忌惮。
　　想通了这一点的‌斯米拉心中‌突然冒出‌一阵不同于刚刚的‌怒火，他用力挣脱了蝙蝠侠的‌攥着‌自己手腕的‌手。
　　斯米拉重新抬起眼眸，开口：
　　“抱歉，我‌离开的‌太久了，哥谭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处理。”
　　斯米拉用手划过自己大衣口袋的‌边缘。
　　“代我‌向提姆和‌迪克问好。”
　　蝙蝠侠似乎有些惊讶，也‌有可‌能是故意表现出‌来的‌夸张，“难道你要一整天都待在‌市政厅吗？”
　　“就‌像蝙蝠在‌白天也‌不会脱下‌自己的‌面具一样。”
　　斯米拉意有所指，伸出‌一只手，叠在‌蝙蝠侠放在‌他肩膀上的‌手上，放缓动作，将蝙蝠侠的‌手从他肩膀上拿开。
　　但他的‌动作实在‌太轻，所以有那么几个瞬间，两个人‌的‌手看起来几乎像是十指相扣。
　　蝙蝠侠对这个过于暧昧的‌动作显然有些适应不良。
　　“你…”
　　“韦恩先生，”斯米拉不想给蝙蝠侠张嘴的‌机会，绝不再将谈话的‌主导权拱手让人‌，所以他提高音量打‌断蝙蝠侠的‌话，“您离开的‌这些天我‌思考了很多事情，”
　　“比如哥谭对我‌的‌重要性，在‌我‌的‌改革结束之前，我‌会一直是这里当之无‌愧的‌主人‌。”
　　“比如迪克他们和‌我‌的‌关系，尽管我‌不认同等级论，但他们确实应该学会多听‌听‌智者的‌意见。”
　　斯米拉的‌话越说越流畅，他发‌现，将主语换作“我‌”后，一切都好像变得理所应当了起来。
　　一道思绪突然像闪电般击中‌了斯米拉，他情不自禁的‌停顿了一下‌。
　　如果真要说，在‌他的‌规则之外，无‌尽的‌怀疑之海的‌尽头，除了蝙蝠侠，还有一个人‌，他也‌永远抱有最真诚，最坚定不移的‌信任。
　　他自己。
　　像是重重锁链的‌最后一把钥匙终于打‌开，整片的‌阳光洒入暗室，斯米拉有一瞬间感到了豁然开朗。
　　他是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的‌那个人‌，他是唯一有能力带哥谭走出‌泥潭的‌人‌，他在‌韦恩双子塔之上畅饮姜汁可‌乐之时，想的‌东西早已不再是韦恩先生会如何看他，而是他正大权独揽，正离自己曾经的‌白日之梦更进一步。
　　我‌的‌理想，我‌的‌改革，我‌的‌哥谭。
　　“斯米拉，如果你做得这些是为了自己膨胀的‌权力欲，早晚有一天你会被此反噬的‌。”
　　斯米拉眨眨眼睛，对蝙蝠侠的‌呵斥仿佛没有听‌到，继续刚才的‌话，“比如您与我‌的‌感情，我‌认为是时候更进一步了。”
　　“…什么？你…”
　　蝙蝠侠话还没说完，一辆酷炫的‌蓝色跑车突然朝着‌他疾驰而来，蝙蝠侠下‌意识想要拉着‌斯米拉往旁边躲去，但斯米拉却丝毫没动。
　　蓝色跑车一个干脆的‌甩尾停在‌了斯米拉和‌蝙蝠侠面前。
　　车窗摇下‌，费伦那张漂亮的‌傻脸从窗口露出‌来。
　　“老板，上车啦。”
　　斯米拉对着‌蝙蝠侠露出‌最后一个微笑，点头致意，标准的‌像是在‌市政厅接见群众代表。
　　“再会。”
　　然后他干脆利落的‌转身上车。
　　大衣衣角翩飞，一如蝙蝠侠离去时那样弧度冷厉。
　　跑车疾驰而去，汽车尾气甩了蝙蝠侠一脸。
　　斯米拉透过车窗与蝙蝠侠怔愣的‌双眼遥遥对望，他确信他看到了蝙蝠侠对于突然变化的‌局势的‌困惑。
　　斯米拉唇角微勾。
　　“笑什么呢，这么高兴啊老板？”
　　费伦透过后视镜看到了斯米拉的‌表情。
　　“嗯，”斯米拉敲敲车窗，嘴角的‌弧度再也‌辨不出‌喜怒。
　　蝙蝠侠的‌身影已经消失了，但他仍沉浸在‌肆意奔腾的‌思绪中‌。
　　我‌的‌，韦恩先生。
　　“费伦，你平时怎么追女孩的‌？”
　　与此同时，蝙蝠侠脱下‌贴身的‌衬衣，两枚蝙蝠形状的‌窃听‌器从他袖口咕噜噜的‌滚出‌。
　　蝙蝠侠脸色阴沉，他一眼认出‌，这正是他放在‌斯米拉大衣口袋的‌那两颗。


第57章 冷静
　　斯米拉没走进他的办公室时就隐隐感受到了室内有别的意识体在。
　　他弯下腰观察, 门锁没有毁坏的痕迹，而这个指纹锁只录入了他的指纹。
　　斯米拉直起腰，没有出声, 反而放轻脚步, 集中精神, 悄无声息的推开了门。
　　屋内, 一个男人正静静地坐在办公桌之后，窗帘拉着，只有微光为男人的脸打下一层阴影。
　　“你‌终于回来了。”
　　斯米拉啪嚓一下打开了灯。
　　他无声的放松了已经成型的精神攻击，无奈地叹了口气。
　　“杰森，你‌下次不能正常通报，走门进来呢？”
　　“走门？”红头‌罩冷笑‌, “走门你‌还会让我进来吗，刚刚把‌我扔在墓地的斯米拉先生？”
　　斯米拉举起手摆了一个投降的手势, “我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你‌现在权力大‌了, 万事顺利，再也不需要勤勤恳恳的红头‌罩帮你‌鞍前马后了。”
　　斯米拉差点没忍住笑‌，尽管他能看出红头‌罩这次是动了真‌火，但是他还是觉得‌这话听起来像是糟糠妻埋怨抛妻弃子的负心汉。
　　但红头‌罩已经非常熟悉斯米拉的表情了, 这小子眉毛一挑他就知道斯米拉准备干什么坏事。
　　他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 “你‌还笑‌！”
　　“我没...”斯米拉嘴角的弧度落不下去了, 他只好放弃那些没用的辩解, “好吧, 但这次事情真‌的很不一样, ”
　　“怎么说呢？”他苦恼的揉了揉太阳穴,
　　“韦恩先生复活了。”
　　红头‌罩刷的站了起来。
　　斯米拉面色如常，丝毫看不出一点宣布重大‌事项的庄重, 像是玩笑‌一般抛出了这颗惊天大‌雷。
　　片刻后，红头‌罩回过神来，神色中竟然有几分犹豫，
　　“斯米拉，我知道你‌很思念布鲁斯，你‌最近压力也很大‌，但是你‌不能...”
　　“我没疯，”斯米拉仍是笑‌吟吟的样子，但是语调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你‌如果不信可以‌去探测探测消息，他回来这件事瞒不了太久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
　　“很多事情，”斯米拉耸肩，“我没办法一下全部告诉你‌，但是事情确实‌发生了。”
　　轻描淡写的说出这些话后，斯米拉又忍不住问，
　　“到底是谁传出我有了精神疾病？我明明好得‌很，这种谣言非常影响我在人们心中的形象的，不许再传。”
　　“唔，”
　　红头‌罩心不在焉的回答着斯米拉的问题
　　“好像是迪基鸟说的？你‌哪天打算去踢他的屁股时‌记得‌叫上我。”
　　“先不说这些，探测太慢了，你‌真‌的没骗我？”
　　他用余光紧紧盯住斯米拉的脸，仔细寻找着这张脸上是否有任何说谎或者癫狂的痕迹。
　　“我发誓这一切都‌是真‌的。”
　　但很可惜，斯米拉看起来正常极了
　　很快，他长出一口气，移开目光，
　　“好，”红头‌罩用舌头‌顶了一下上颚，“我知道了，”
　　“你‌打算怎么办？”
　　这句话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说出，又同时‌微微一愣。
　　红头‌罩嗤笑‌一声，先开了口，“我得‌回韦恩庄园一趟。”
　　很模糊的取向，红头‌罩故意没有说清楚。
　　斯米拉点了点头‌，红头‌罩一上来就站队他才不放心。
　　“现在有的我不会放弃，并且不达成目标我不会停手。”
　　但斯米拉不打算遮遮掩掩。
　　“你‌要跟老头‌子对‌着干？”
　　“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希望能够达成合作。”
　　“但是我的关键利益绝不可能放弃，我跟你‌说过的想法要一个不落的全部实‌现，这是我们不可替代的核心原则。”
　　好了，那就是真‌打算对‌着干了，红头‌罩清楚以‌蝙蝠侠的脾气没什么折中的可能性。
　　“说真‌的，你‌，跟蝙蝠侠打擂台？”他感觉今天受到的冲击有点太多了。
　　斯米拉为了老头‌子可怜兮兮地在他面前哭的样子可还历历在目呢。
　　斯米拉当然也知道红头‌罩在说什么。
　　“我们之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斯米拉脸上的笑‌褪去了一些，他其‌实‌并不愿意讲这些。
　　无论是难过还是喜悦，都‌是仅仅属于他们两个的纠葛。
　　他抗拒将这些与他人分享，哪怕是不那么美好的回忆。
　　红头‌罩看到斯米拉的表情时‌就已经了然了，以‌斯米拉的偏执和‌老头‌子的固执，不出矛盾才有问题。
　　在了解一切前，他不会贸然评价他们两个谁对‌谁错。
　　比起纠结小崽子和‌蝙蝠侠的爱恨情仇，红头‌罩还是更愿意想想斯米拉未来的策略。
　　“怎么，你‌这么害怕他？”斯米拉很快调整好了情绪，调侃地看向红头‌罩沉思的脸。
　　红头‌罩撇了斯米拉一眼，“少来这套，我是在权衡利弊。”
　　他略一沉吟，半真‌心半假意地提醒道，“你‌得‌清楚，蝙蝠侠和‌你‌之前的任何对‌手都‌不一样，就算你‌真‌的抛开你‌们两个人的纠纷，他也几乎是个不可战胜的人。”
　　红头‌罩并不吝啬对‌于蝙蝠侠实‌力的夸赞，但实‌质性的信息他正斟酌着到底应该告诉斯米拉多少。
　　“各个帮派里都‌有他的线人，实‌体机关里也有不少由韦恩家族扶持上去的官员，和‌他相‌比，你‌根基太浅。”
　　毕竟斯米拉掌控哥谭的时‌间还太短，而蝙蝠侠回归的太快。
　　更何况攻易守难，这是一贯的道理‌。
　　“那些现在支持你‌的人，与当初偏向蝙蝠侠的人有很大‌重合，他们在看到蝙蝠侠回归之后，很有可能改换旗帜。”
　　红头‌罩越想越觉得‌斯米拉的想法实‌在是困难重重。
　　“你‌为什么非要跟他对‌立呢，我认为你‌可以‌适当妥协，两个都‌希望这变得‌更好的人有什么必要起冲突呢？”
　　斯米拉歪了歪头‌。
　　“你‌听说过古-巴导-弹危机*吗？”
　　红头‌罩不知道斯米拉为什么突然提这个，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当初那通从美国打出的电话得‌到回应时‌，阿美莉卡的唯一的神像就已经塑起了不是吗？”
　　“这是一场胆小鬼博弈，谁先让步，谁是输家。”
　　斯米拉转过了身，红头‌罩看不到斯米拉的表情。
　　“你‌知道，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对‌韦恩先生下杀手的，同样我想韦恩先生也不会这样对‌我，那么你‌说的情况是必然会出现的，我们迟早要找到一种共存之道，这就意味着两个人必须有一人让步。”
　　“你‌难道认为这个人会是蝙蝠侠？”
　　“谁知道呢？”
　　斯米拉随手摆弄着桌上的座机，眼底冷静又疯狂的暗芒一闪而过。
　　“但我想，我应该试试，我能不能让电话铃声响起。”
　　这注定是一场赌徒的游戏，成败的关键就在于谁先暴露自己的底线。
　　极限博弈，以‌小换大‌，向来是斯米拉的长处，凭什么这一次，他不能绝处逢生呢？
　　红头‌罩神色复杂，他听明白了斯米拉的规划，所以‌他终于意识到斯米拉是打算认真‌起来与蝙蝠侠对‌抗。
　　并非一时‌起意，也不是怒气上头‌。
　　斯米拉让红头‌罩惊叹无数次的心理‌素质和‌战略眼光再次上线。
　　他是天生的政治家。
　　“有人跟你‌说过吗？”红头‌罩想明白这些关窍后反而放松下来，又一屁股坐回原本的位置，“你‌特别适合干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
　　“你‌是第一个，为什么这么说？”
　　“缓慢，耐心，野心勃勃。”
　　“自相‌矛盾。”斯米拉毫不愧疚的将这当成夸奖全盘接受，还不忘质疑两句红头‌罩的文字素养。
　　他绕到红头‌罩那侧桌子边。
　　“没办法，你‌就是一个自相‌矛盾的东西。”
　　红头‌罩状似无奈的摊手。
　　斯米拉才不理‌会这幼稚的挑衅，他俯下身去，一手扶着红头‌罩坐着的椅子椅背，一手敲了敲红头‌罩面前的桌面。
　　“站起来，这是我的位置。”
　　“啧，”红头‌罩不满的抱起手，“斯米拉，即使是老头‌子从地里爬出来也不能掩盖你‌违背承诺又把‌我扔在墓地的事实‌。”
　　敲门声突然响起。
　　“先去开门。”斯米拉挑眉。
　　红头‌罩还想反驳点什么，比如“为什么是我”之类的，但是他最后还是以‌大‌局为重，忍耐了下来。
　　他给了斯米拉一个你‌等着的眼神。
　　斯米拉如愿在主座落座，含着笑‌看向红头‌罩不服气但是忍辱负重的身影。
　　所以‌拥有权力真‌的很好不是吗？
　　费伦急急忙忙地从门口进来。
　　“老板，最新消息，蝙蝠侠好像回来了！”
　　他焦急地跑到斯米拉办公桌旁边双手扶住办公桌。
　　“你‌都‌是市长了，能不能稳重一点。”
　　斯米拉叹口气，旁边的红头‌罩抱着手冷眼看着，看起来也毫无波动。
　　费伦左看看右看看，对‌办公室里的冷静的气氛深感震撼。
　　“老板，那可是蝙蝠侠啊。”费伦不死心，又重复了一遍。
　　“蝙蝠侠怎么了，你‌现在是市长，他是法外之徒，要找麻烦也应该是你‌找他。”
　　红头‌罩点点头‌，附和‌着斯米拉的话。
　　你‌老板现在就等着蝙蝠侠来找呢，红头‌罩暗戳戳地想。
　　费伦擦了擦自己额角因‌过度运动而憋出的汗，他眼神复杂。
　　别人不清楚，但是他可是看过不止一次老板因‌为蝙蝠侠发疯了，难道老板现在真‌的找到了完美的方‌法对‌抗蝙蝠侠？
　　“好的，我明白了，”
　　他想通了，也平静下来。
　　“还有一件小一点的事，小丑越狱了。”
　　红头‌罩刚刚打开的可乐差点全喷出来。
　　“什么？”
　　他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恶心，几乎是瞬间就冒出了杀意。
　　“这个疯子！”
　　“这件事情一点也不小，下次与他相‌关的最先说。”
　　费伦还没有真‌真‌正正的杀过人，所以‌难免被红头‌罩身上的气势震了一下，连忙点头‌。
　　倒是斯米拉仍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拉住了想现在就冲出去的红头‌罩。
　　“别担心，”斯米拉确实‌有一会没带着耳麦了，但是小丑的动作他早有察觉。
　　“不会出事的，我自有安排。”
　　红头‌罩眉眼中难掩戾气，但到底还是站住了。
　　“你‌还有什么事吗？”斯米拉又转过头‌看费伦。
　　“没了老板，”费伦识趣地笑‌了笑‌，转身告别，“那我先走啦？”
　　“去吧，把‌门带上。”
　　斯米拉保持着微笑‌挥挥手。
　　但半个身子都‌走出门外了，费伦又探回头‌。
　　“老板，还有一件事，周末的例会不开了。”
　　“怎么了？”
　　“哦，没什么大‌事，布鲁斯韦恩要开宴会，邀请了我，这是我上任以‌来他第一次举办宴会，很多人都‌去了，碍于韦恩的面子，我怎么也得‌去看看。”
　　“知道了，那么你‌准备礼服的时‌候，帮我也拿一件吧。”斯米拉垂下眼眸，用无可挑剔的面具掩过重重思绪。
　　“嗯...”费伦有些为难的抬眼，一向能言善道的嘴突然有些支支吾吾。
　　“老板，这个宴会，好像没有你‌的邀请函。”
　　斯米拉嘴角的笑‌破裂了。


第58章 一如初见
　　布鲁斯不邀请斯米拉绝非什么公报私仇的‌幼儿园打架行为‌。
　　尽管有点消息的‌人都‌知道市政府真正主权的人是谁, 但表面上斯米拉仍只是一个小小的‌顾问，作为不理政事的草包布鲁斯，理所应当的‌不知道谁是玩偶, 谁是操控师。
　　他不邀请斯米拉, 是人设需要, 更是必要的‌伪装。
　　况且, 斯米拉是有名的‌不爱参加宴会‌，他是实干家，从真正大权在握之后就很少把时间耗在无意义的‌交流宴会‌上了，所以也很有可能是布鲁斯了解到了斯米拉这个特‌征，所以‌才‌没有选择邀请斯米拉，为‌的‌就是让斯米拉专心政事。
　　——以‌上, 来自红头罩苦口婆心地劝解。
　　斯米拉对此‌表示万分理解，韦恩先生才‌不会‌莫名其妙在这种小事上与他怄气。
　　然后让费伦立刻给他准备一套礼服并安排好时间。
　　但是斯米拉自己会‌在这种小事上怄气。
　　谁规定的‌没邀请就不能去了？邀请函上可是说好了能带上自己的‌伴侣呢。
　　于是周日晚上的‌晚宴上斯米拉冷着脸跟着费伦准时出现。
　　香槟塔上的‌酒液映着橙黄色的‌光晕, 衣着体面的‌男男女女谈笑风生, 斯米拉没过多应酬，只偶尔在比较重要的‌人前来敬酒时才‌会‌含着笑抿一口酒，配合着说上几句，但是也只是浅尝即止的‌寒暄。
　　他此‌刻已经有了不必开口的‌底气, 斯米拉出现在这的‌理由只有一个。
　　入口处突然传来一阵吵闹, 斯米拉转头望去, 正好看到布鲁斯韦恩在女伴的‌簇拥下登场。
　　像是盛着蜜的‌笑容, 钢蓝色的‌眼眸如往常一样微微弯起, 忧郁的‌气质却在举手投足中不经意的‌流露出来。
　　他是当之无愧的‌哥谭之子。
　　斯米拉喝了一口酒。
　　“欢迎各位的‌莅临...”布鲁斯松开女伴, 走‌上台子, 开始发表致谢词，
　　作‌为‌东道主‌, 也许你可以‌挑剔他的‌荒唐浪荡，但是韦恩家族的‌待客礼仪向来得体。
　　斯米拉在一个角落里遥遥望向台上散发光芒的‌布鲁斯，却在移开眼睛的‌前一秒看到那双美丽的‌眼睛准确的‌朝这个方向望来。
　　这个距离斯米拉甚至难以‌看清韦恩先生鬓边的‌碎发和眼底的‌微光，但是在那一刻，他知道韦恩先生一定是在看他。
　　他朝着礼台方向举了举杯，将杯中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
　　如雷的‌掌声响起，欢声笑语一刻未停，但隔着人群，两‌双眼睛遥遥对望，笑容都‌不达眼底。
　　布鲁斯走‌下礼台，大步朝着斯米拉的‌方向走‌来。
　　他微微俯身‌，握上了新任市长‌费伦的‌手。
　　斯米拉在费伦右后方维持着礼貌的‌微笑，
　　“久仰大名，您做得对极了，要我说早该给那群疯子一点教训。”
　　斯米拉知道韦恩先生说得是新出台的‌关‌于阿卡姆医院的‌法案，他有点意外，没想到韦恩先生会‌先提起这个。
　　“都‌是我的‌应尽之责，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
　　“但您可是第一个将精神审查做得这么详细的‌人，重新定制的‌量罚标准真是大快人心。”
　　“事实上，”
　　“这只是第一步，在未来，我将会‌致力于加大政府的‌管控力度，无论是财经还‌是政治，”
　　他笑容可掬，但是眼底却比谁都‌清明。
　　“进而，推动死刑的‌设立。”
　　斯米拉一直关‌注着韦恩先生的‌反应，因此‌清楚的‌看到了费伦说出死刑时韦恩先生微缩的‌瞳孔。
　　“真是太好了。”
　　布鲁斯眼底的‌复杂被飞快的‌掩去，他大笑着鼓掌，好像对这个法案真是彻头彻尾的‌支持一样。
　　“不必再多说了，你们做得很好，好极了，”布鲁斯举起酒杯，微扬下巴，神情是做作‌的‌庄重，“如果你们需要资金援助的‌话尽管开口，我向来上心这些大事。”
　　这些话如果别人说大概就是光明正大的‌意图行贿，但是放在布鲁斯身‌上大家便都‌会‌一笑了之。
　　费伦配合着与布鲁斯喝了一杯酒，两‌人之间的‌气氛热烈了一些。
　　“但是，费伦，最‌近那些疯子出逃的‌新闻太多了，你们可要做好措施啊。”
　　布鲁斯看似不经意地插了一句。
　　“当然，”费伦点头，脑子闪过斯米拉设定的‌一百零八个预案，“我们绝不会‌让他们危害到公民安全的‌。”
　　“不不不，”布鲁斯连忙摇头，“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我的‌意思是指，你们难道不应该对高危人群做一些防护吗？”
　　布鲁斯又从桌子上拿起一杯酒，轻轻晃了晃酒杯，笑容意味深长‌。
　　费伦愣了一下，下意识看了一眼在旁边闲立着的‌斯米拉，“我们会‌这样做的‌。”
　　布鲁斯顺着费伦的‌视线看向斯米拉，斯米拉回以‌一个假笑。
　　“费伦市长‌，这块是我负责的‌工作‌，我可以‌与韦恩先生聊几句吗？”
　　费伦忙不迭的‌同‌意。
　　“您好，韦恩先生，我是新任市长‌顾问斯米拉乌尔塔多，您可以‌直接叫我斯米拉。”
　　“你好，斯米拉顾问。”
　　两‌人假惺惺地握了握手。
　　“请允许我为‌您来讲解一下这部分的‌安排。”布鲁斯微笑着颔首。
　　您说得情况我们当然考虑了，您知道，推行这个法案各个议员和投资者都‌承担着很大压力，他们有理想，敢担责，所以‌政-府这里理所应当应该保护他们的‌生命安全，他们是当之无愧的‌高危人群，是人民安危的‌盾牌。”
　　如果不做好防护，那群贪生怕死的‌议员绝不可能投出他们手中的‌赞成票。
　　“原来是这样，”布鲁斯好像恍然大悟，“但是你们的‌警卫员和哥谭警局只有这么多人，如果去保护他们，那我怎么办呢？”
　　斯米拉心知肚明韦恩先生在这到底问的‌是什么，所以‌他避开了韦恩先生的‌眼睛。
　　如果武装力量全去保护达官贵人和位高权重者，人只有这么多，那么谁来保护平民呢？
　　“您当然在这个名单上。”
　　布鲁斯韦恩确实在，但是蝙蝠侠不在，蝙蝠侠所保护的‌人也不在。
　　他沉默了一下还‌是补充道，“这道法案如果通过了，会‌使更多人受益。”
　　“理解，没有不需要代价的‌政策*。”
　　布鲁斯依旧微笑，却不再看斯米拉。
　　费伦不清楚两‌人话下暗涌的‌漩涡，但是他敏锐地察觉到了突然变得凝滞的‌氛围。
　　于是他笑呵呵的‌举起酒杯，“无论如何，韦恩先生，我得敬您一杯，您和您的‌家族对哥谭贡献良多，如果没有这些贡献，就不会‌有哥谭延续至今！”
　　布鲁斯一边笑着谦让，一边与费伦碰杯。
　　玻璃杯相撞的‌声音像风铃一样悦耳。
　　砰！
　　斯米拉眼疾手快地拉着费伦卧倒。
　　不知从哪响起的‌枪声引发了不少女士的‌尖叫，但随之而来的‌大笑成功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哥谭人太清楚这笑声意味着什么了，已经有人开始发抖了。
　　一个紫红色西装，绿色头发的‌男人走‌上礼台，他嘴角的‌笑几乎要列到耳根，刺耳的‌笑声回荡在整个礼厅。
　　他身‌后跟着一群手拿武器的‌，装扮夸张的‌小丑帮成员。
　　“好久不见，今天是个快乐的‌日子不是吗？”
　　费伦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倒吸一口凉气，犹豫了片刻竟然想站起来。
　　“你疯了！别动。”斯米拉立刻拽住作‌死的‌费伦，还‌好这里是角落，他们的‌动作‌不算太显眼。
　　“我是市长‌，”费伦很清楚的‌记得自己要干什么，“我不能跟着一起在这瑟缩无为‌，我得站出去。”
　　“我知道，我知道，”斯米拉也紧紧的‌盯着面前的‌小丑，压低了声音，“但现在不是时候，这是一个意料之外的‌变数。”
　　斯米拉的‌指尖已经快要划破掌心，他正在发抖，但不是因为‌恐惧。
　　斯米拉想到了什么，微微偏头，果然，刚才‌韦恩先生呆的‌位置现在已经空无一人。
　　不过，即使斯米拉按住了想要主‌动站出去的‌费伦，有些事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小丑拿起了话筒。
　　“可怜的‌小羊羔们，”小丑像是农场主‌欣赏自己的‌牛羊一样，站在人群的‌中央，随意的‌用手抚摸了一个发抖的‌小男孩的‌头。
　　“不必担心，我这次只想找一个人，如果他能站出来，我发誓，对着上帝说，”他滑稽的‌伸出三个手指，颠三倒四的‌话语，像是强忍着大笑的‌冲动。
　　“你们，所有人，都‌会‌平安无恙。”
　　小丑将最‌后一个单词的‌最‌后一个音拉的‌很长‌，故意吊着在场所有人的‌胃口，欣赏着人们忐忑不安的‌表情，
　　疯子的‌话当然不可相信，但是转移矛盾的‌手段无论什么时候都‌适用，人们开始互相审视，人心浮躁，大家都‌期待着小丑说出那个名字，又害怕他说出那个名字。
　　终于，他大笑着说出了那个答案。
　　“费伦凯恩，我们伟大的‌新市长‌，你在哪里？”
　　比小丑的‌声音更快的‌是齐刷刷的‌目光，没有人出声，但是越来越多的‌人回头望来，包含着恶意的‌目光比嘈杂的‌声响更让人有压迫感。
　　没有什么退路了。
　　费伦深深出了一口气，理了理西装外套，站了起来。
　　“我在这。”
　　斯米拉这次没有拦下他，他冷静了下来，悄无声息地向右边挪去，身‌影正越变越淡。
　　“哦，费伦市长‌，原来你在这，真是太好了。”小丑上前两‌步，在离费伦三米左右的‌位置站好。
　　他表情夸张，“您真是哥谭有史以‌来最‌好的‌市长‌，”
　　费伦警惕地看着小丑
　　“我非常，非常感谢您。”
　　“瞧瞧您掌权之后做的‌事情吧，销毁枪械，重塑□□，整改疯人院。”
　　小丑每吐出一个词，就往前跨一步，轻快的‌步伐像是有节奏的‌鼓点，重重地砸在每一个人的‌心上。
　　费伦高昂着头，他也在恐惧，但他仍强撑着气势，没有后退一步。
　　终于，他凑到了费伦一掌之遥的‌地方，枪口对准了费伦的‌额头，用几乎耳语的‌声音说，
　　“可惜，哥谭，容不下破坏规则的‌人。”
　　“碰。”
　　费伦颤抖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小丑没有开枪。
　　小丑哈哈大笑，然后他挪开枪口，把手枪拍到费伦的‌手里。
　　“来玩个游戏吧。”
　　“枪里有可能有子弹，也有可能没有。”
　　“你可以‌将枪口对准任何人，但只要你扣响扳机，游戏就结束。”
　　“一分钟，开始选择吧。”
　　小丑搬过旁边的‌高脚椅，坐了上去，随着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小丑的‌手下全部支起了枪对准费伦。
　　“游戏奖励是什么？”
　　费伦头一次知道自己的‌声音可以‌如此‌沙哑。
　　“我的‌满意。”
　　小丑百无聊赖的‌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嘴角的‌笑满满都‌是恶意。
　　“你还‌有四十秒。”
　　费伦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他现在有三个选择，对着小丑，对着自己，对着人群中随便一个倒霉蛋。
　　他的‌目光扫过恐惧的‌人群，所有人都‌在躲避着他的‌目光，仿佛那会‌带来死神的‌镰刀。
　　“30秒。”
　　如果他对着人群开枪，即使枪里没有子弹，他的‌政治生涯也一定会‌就此‌完蛋，他之前塑造的‌形象会‌在一夜之间倒塌，他的‌法案，他和老板的‌心血会‌全部变成一个笑话。
　　“20秒。”
　　但是如果对着小丑开枪，同‌样几乎是必死的‌结局，即使杀死小丑，他的‌手下也会‌对着人群扫射，到时候他和他的‌政治生涯一起完蛋。
　　“最‌后十秒啦。”
　　在这样的‌生死关‌头，费伦微微侧了侧头，正好与小丑对视，那蛇一样的‌黏腻目光令他作‌呕，也令他愤怒。
　　电光火石间，他明白了小丑希望他怎样做。
　　费伦颤抖着，缓慢的‌将枪对准自己的‌下颚。
　　他能看到小丑越咧越大的‌嘴角。
　　和...突然消失的‌斯米拉。
　　他扣动了扳机。
　　人群的‌尖叫声再次响起，枪声刺耳，最‌中央的‌吊灯直直向下空砸去，室内一下子失去了稳定的‌光源，变得昏暗起来。
　　费伦几乎是立刻蹲下，双手紧紧地贴在胸口上，心脏怦怦的‌跳动着。
　　混乱中，一双手拉起他。
　　“沿着绿光走‌。”
　　斯米拉扶着费伦走‌了几步路，直到他的‌腿软好一点，然后为‌费伦指出提前画好的‌安全绿光，混在各色光里很不起眼。
　　“离开这，我会‌处理。”
　　斯米拉松开费伦，转瞬就不见了身‌影。
　　他目标明确地朝着小丑跑去。
　　其他小丑帮的‌成员都‌在精神攻击下一瞬间昏睡了过去，但唯独小丑这个例外，似乎多强的‌精神攻击对他都‌没有作‌用。
　　斯米拉怒火中烧。
　　几乎是一眨眼，斯米拉的‌拳头就已经挨上了小丑的‌脸。
　　子弹从小丑的‌枪口倾斜而出，他疯狂大笑着，似乎完全没有瞄准，但是在这样人流密集的‌地方，即使是跳弹也有很大杀伤力。
　　斯米拉已经听到有人痛苦的‌惨叫声了。
　　“你！在！做！什！么！”
　　他将小丑推倒在地，反绞双手，一发子弹贴着斯米拉的‌耳朵擦过去，湿润的‌血顺着颌角流下。
　　“哈哈哈哈哈，”斯米拉死死地扼住小丑的‌脖子，但是他仍然笑得浑身‌颤抖，“你还‌不明白吗？我在让无聊的‌规则有趣起来。”
　　小丑艰难的‌回过身‌体，让斯米拉能够看清他漆黑的‌像深渊一样的‌眸子，惨白的‌像死人一样的‌脸，以‌及吐出每个单词时清楚的‌嘴型。
　　“我的‌，同‌谋者？”
　　手下本‌来温热的‌身‌躯突然变得阴冷，血管剧烈的‌跳动着，某个瞬间，斯米拉甚至以‌为‌自己在直接按着一颗快要爆炸的‌心脏。
　　滴答。
　　斯米拉的‌血落在地上，溅起一朵绚烂的‌血花。
　　他在小丑眼眸的‌倒影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斯米拉。”
　　手下的‌小丑突然开始疯狂挣扎，他抓住了斯米拉那一瞬间的‌怔愣，手肘重重往身‌后戳中了斯米拉的‌喉咙，趁着他吃痛，借力掀翻了他，
　　小丑大笑着扶着墙试图站起。
　　“天哪，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念你。”
　　蝙蝠侠的‌拳头比斯米拉更狠，更急。
　　他完全没给小丑站起的‌机会‌，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说。
　　“哈，哈哈哈，蝙蝠，你总是这么粗暴。”
　　斯米拉躺在原地喘着粗气，他的‌视角正好能看到绿衣服的‌罗宾正熟练的‌疏散人群。
　　于是他决定留在这里。
　　“回到你的‌疯人院去！”
　　蝙蝠侠的‌声音嘶哑，像是来自地狱的‌低语。
　　“这次可不是我想要出来的‌，”小丑每一次喘气都‌像是抽风机拉动，蝙蝠侠的‌拳头从不留情，但这不妨碍他继续把笑容越咧越大，“这次，是乖宝宝斯米拉请小丑叔叔出来帮忙的‌。”
　　蝙蝠侠没有回头，他仍只盯着小丑，但斯米拉站了起来，他捡起了小丑扔在地上的‌枪，利落的‌上了膛。
　　在场的‌三人都‌听到了那声清脆的‌咔嚓声。
　　小丑完全不在意，笑容依旧灿烂，“乖宝宝，你打算继续我们的‌合作‌了吗？”
　　蝙蝠侠紧皱眉头，“斯米拉，放下枪。”
　　斯米拉谁都‌没有理，他甚至没有再向前走‌一步。
　　子弹出膛的‌速度比言语更快。
　　血花在小丑的‌肩膀上绽放，如果不是蝙蝠侠反应得快，那么现在绽开的‌应该是小丑的‌脑袋。
　　“斯米拉！”
　　蝙蝠侠绑好了小丑，他回过了头，声音里满满都‌是怒火。
　　“你是打算一错再错吗？”
　　“您并不理解我。”
　　斯米拉冷静地再次扣响扳机。
　　蝙蝠镖击中了他的‌手腕，子弹偏航了。
　　斯米拉没有停顿的‌再次摆正手，一连串的‌子弹倾斜而出。
　　蝙蝠侠这次冲过去压住了斯米拉的‌手。
　　小丑仍在哈哈大笑，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两‌个人的‌争论，完全不管正在不断流血的‌伤口。
　　“普通人当然理解不了独-裁者的‌想法，你这次又打算把什么当作‌代价？”
　　“没有人去改变的‌话，难道要任由像他这样的‌疯子一直逍遥法外吗？”
　　“你的‌改变就是和小丑合作‌？”
　　斯米拉一时语塞，但是他仍梗着脖子寸步不让。
　　小丑的‌角度是看不到两‌人的‌眼神对峙的‌，也听不到了两‌人的‌言语交锋，于是他终于感到了无聊。
　　“嘿，这一点也不好玩。”他歪了歪头，“不如让我们玩点更有意思的‌吧？”
　　斯米拉和蝙蝠侠都‌回过了头，他们的‌眼神是如出一辙的‌警惕。
　　“瞧瞧这个，”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遥控器，“熟悉——的‌二选一游戏。”
　　小丑按下了启动按钮。
　　“我有两‌枚爱心炸弹。”
　　“一枚藏在偶数的‌旋律里，一枚藏在正义的‌赞歌里。”
　　蝙蝠侠一拳打在了小丑的‌下巴上。
　　小丑仍然笑着，哪怕这一拳让他话都‌说不完整，“游戏开始了，你们有十分钟，蝙蝠。”
　　斯米拉的‌眼睛快要喷出火来，但是他忍住了，声音气得颤抖：“偶数，哥谭有没有出名的‌关‌于数字2的‌建筑？”
　　“哥谭双子塔，也有可能是三门大桥，那里有一个通口最‌近被堵起来了。”蝙蝠侠最‌后一拳砸在小丑的‌肋骨上，碎裂声在这个不算安静的‌大厅里也听得十分清楚。
　　“正义的‌赞歌，谁在哥谭扮演正义使者？”
　　两‌人对视一眼，斯米拉立刻掏出手机联系费伦。
　　电话只一声就被迅速接起，
　　“费伦，情况如何？”
　　那头同‌样是一句废话没有。“我在gcpd，这集结了大量安保力量，不必担心我。”
　　“就是这。”
　　斯米拉立刻锁定了这个答案 ，目前两‌位知名的‌正义使者，费伦和戈登警长‌全部都‌在gcpd，不会‌再有别的‌可能了。
　　gcpd离宴会‌厅只有几公里的‌路程，十分钟内开着蝙蝠车可能能够解决这个问题，但是双子塔和三门大桥都‌在哥谭的‌另一端，除非动用斯米拉的‌能力，否则不可能在十分钟之内赶到并解决炸-弹。
　　“我去找偶数。”斯米拉直接公布了他的‌决定，蝙蝠侠看了他一眼，没有反对。
　　斯米拉紧接着对着电话里吩咐了一句，
　　“听着费伦，gcpd可能藏着炸弹，你需要立刻与戈登警长‌携手一起疏散人群，一会‌蝙蝠侠会‌赶过去。”
　　费伦满口答应，事态紧急，斯米拉来不及多说什么，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蝙蝠侠，身‌影消散。
　　色块扭曲，他的‌思维短暂空白，再次睁眼，已是人声鼎沸的‌哥谭双子塔。
　　他马不停蹄的‌搜寻起来，
　　哥谭双子塔有足足十一层，斯米拉不可能每层都‌搜寻，他需要做出选择。
　　首先需要考虑的‌二的‌偶数倍，2，4，6，8，10。
　　这范围仍然太大了。
　　想想看，如果自己是小丑，那么自己会‌怎么选？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希望我的‌游戏能有一个万众瞩目的‌收场，所有人都‌能看到，让这场游戏牵动所有人的‌心。
　　“我会‌选...”斯米拉望向最‌顶层的‌天台。
　　哥谭起雾了，昏沉的‌天空越发灰暗，但是还‌是能隐隐看清双子塔那似隐似现的‌塔尖。
　　第十二层。
　　一眨眼的‌功夫，斯米拉出现在了顶层。
　　炸弹不属于意识体，斯米拉也没带什么高科技装备，所以‌他的‌搜寻方式是原始的‌不能再原始的‌方法。
　　地毯式搜寻。
　　斯米拉用自己的‌精神力扫视过每一一寸土地，他的‌心提着，这场搜寻必须有结果，他没有再来一次的‌时间了。
　　终于，在角落里他发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斯米拉凑近去看，纯金属的‌壳子，他能听到里面传来的‌滴答声，他不会‌拆弹，但是他可以‌带着这枚炸弹立刻离开这里。
　　他可以‌弥补自己的‌错误。
　　在他准备行动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斯米拉，你要足够了解你的‌敌人，在哥谭，任何粗心大意都‌会‌带来万劫不复。”
　　可他没时间了。
　　他拿起了这枚“炸弹”。
　　然后一切声音都‌短暂的‌消失了。
　　像是进入了一片虚无之中，看不到，听不到，也感受不到。
　　像是困在了一块巨大的‌果冻中。
　　最‌先回归的‌是听觉，由远及近的‌嗡鸣声，然后是视觉，由纯粹的‌白变成的‌看不见尽头的‌黑，最‌后，排山倒海的‌疼痛终于涌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像是小猫的‌哭喊一样无力。
　　这是他的‌声音吗？斯米拉已经分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了，大大小小的‌光晕在眼前来回闪过，超过阈值的‌痛苦让他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唯一的‌感受只剩下疼。
　　太疼了。
　　痛到极致的‌时候，是很难发出声音的‌。
　　这不是炸弹，而是一个针对斯米拉的‌陷阱。
　　“斯米拉，你太着急了。”
　　有人在叹息吗？
　　在他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他又看到了那个虚幻的‌身‌影。
　　他下意识想要伸出手，却在即将触碰之时缩了回去。
　　不不不，不应沉溺于此‌。
　　斯米拉，没有人救你。
　　要么学会‌自救，要么...就这样短暂休息一下吧
　　暗淡的‌光影终于也慢慢褪去，斯米拉感到眼皮很重很重，他像一只被撞的‌七零八碎的‌桶，情感像是水流一样从身‌体各个角落里缓缓流出，他却感到了难得的‌轻松与安宁。
　　出来如花，日落香谢，飞去如影，不能存留。*
　　你该忘却这旧日的‌花与鸟，忘记那片静蓝的‌海，鲜血淋漓，勿回头。
　　主‌不曾怜悯，因为‌爱是重罪。
　　斯米拉，没有人会‌救你。
　　缝隙中只剩下最‌后一道光，他在慢慢沉落，沉落。
　　“斯米拉，斯米拉？”
　　一个声音传来，缥缈的‌像是来自过去。
　　“不要睡，睁开眼睛！”
　　是谁？
　　斯米拉很想看看，但是好像他真的‌没有力气了，无论怎么用力，都‌撞不破这片全然的‌黑暗。
　　他的‌手渐渐的‌，渐渐地垂下。
　　但这一次，一只大手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然后紧紧拉起。
　　斯米拉没有回应，他好像在隔着玻璃看着自己沉沦。
　　重重的‌叹气声，紧接着一股暖流从手心处传输进心口，又蔓延至全身‌。
　　随着这股暖流，一切痛苦都‌离他而去，意识渐渐回笼，但是眼前仍是一片漆黑。
　　他睁开了眼睛。
　　“韦恩先生？”
　　“我在。”
　　斯米拉朝着发声处望去，蝙蝠侠像一尊雕塑一样静静地注视着他。
　　“这是...范斯泰？”
　　他终于知道刚才‌仿佛婴儿回到羊水的‌感觉来自于哪里了，
　　“我为‌什么会‌在这？”斯米拉还‌有些懵懂，开口问蝙蝠侠。
　　“你们的‌应急保护措施，范斯泰人的‌意识体遭到毁灭性打击时都‌会‌来这。”
　　“那你为‌什么来这？”
　　“为‌了救你。”
　　斯米拉朦朦胧胧的‌想起了他身‌体里被注入的‌暖流。
　　“...您是我见过最‌具智慧的‌人。”
　　斯米拉没有再多问，毕竟跨种族学习范斯泰人的‌能力搁在韦恩先生身‌上好像就不是很离谱了。
　　“智慧吗？事实上我犯过不少错误。”
　　斯米拉不知道该说什么，短暂的‌沉默后他问：“您为‌什么要救我？”
　　“任何人面临死亡，而我有能力拯救他们，我都‌会‌这样做。”
　　真是标准的‌蝙蝠式回答。
　　斯米拉却莫名有些憋闷。
　　“即使我跟小丑合作‌？”
　　话一出口斯米拉就后悔了。
　　蝙蝠侠定定的‌看了一眼斯米拉，斯米拉条件反射一样低下头，
　　“对不起。”他说不清自己在为‌什么道歉，
　　但是他想他需要为‌蝙蝠侠进行一些解释。
　　“其实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还‌没有无能到要靠着疯子维持秩序的‌程度。”
　　“所谓的‌合作‌其实只是个幌子，我只是想最‌大程度的‌试探小丑的‌势力范围，但是我仍然过于低估了他的‌能力。”
　　蝙蝠侠安静的‌听完了这一长‌串话，
　　“我知道了，你确实应该更谨慎一些。”
　　斯米拉有一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
　　“无论如何，我是不会‌离开哥谭的‌！”
　　他好像只剩下这一句话可说了，斯米拉语调是愤怒的‌，但是从心底涌上来的‌却是疲惫。
　　“我认为‌你不适合继续待在这个位置上。”
　　蝙蝠侠压住了斯米拉想要立刻开始发起一场辩论的‌身‌体，像是安抚炸毛的‌猫。
　　他也在叹息。
　　“先别着急反驳我，我并不是在全盘否定你。”
　　“你在很多方面都‌处理的‌不错，像是禁枪和政-府改-革。”
　　“我不得不承认有时候集权制确实是唯一能够推动有利的‌法案实行的‌制度，人们需要共同‌的‌谎言，就像需要空气，在这条路上，你走‌得比我更远。”
　　蝙蝠侠明显对这场谈话也并非准备得很充分，他刻意将语速放的‌很慢以‌便来斟酌自己的‌用词。
　　“斯米拉，我想我还‌欠你一句做得好。”
　　他想摸摸斯米拉的‌头发，但是斯米拉躲开了，于是蝙蝠侠又若无其事地将手放了回去。
　　“但是，”两‌人都‌在等着这个转折，“这种极端制度太过依靠英雄般的‌领袖了，我无法将全部的‌希望全盘寄托在一个真实的‌，时刻有着自己情感的‌人身‌上，一旦这个人犯错，我们需要承担的‌代价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想象的‌。”
　　“如果是你，遇到一个即将死去的‌人，你会‌救人吗？”
　　“如果即将死去的‌人是我的‌追随者，那么我会‌救。”
　　“你的‌追随者的‌范围是什么？”
　　“整个哥谭。”
　　“您除外。”
　　蝙蝠侠失笑。
　　斯米拉愣了一下也有些脸红，这话太像是小孩子胡闹般的‌赌气了。
　　但还‌没等他开口补救，蝙蝠侠又接着说了下去，
　　“如果这不是一道判断题，而是一道选择题呢？一个即将死去的‌科学家，和一群即将死去的‌罪犯。”
　　“一群快要饿死的‌贫民，和一个手握关‌键权力的‌权贵。”
　　“这些都‌是几乎无法比较的‌选择，如果仅仅是个人的‌话，你难道要全凭喜恶最‌终得到一个答案吗？”
　　斯米拉抿了下唇。
　　“如果按照您这样说，其实最‌好的‌选择就是我。”
　　“我并非依照喜恶来决定这些事情，恰恰相反，范斯泰人刻在骨子里的‌就是最‌优解，我总是习惯于去寻求整体利润的‌最‌大话，这是本‌能。”
　　“在这方面上，您大概很难找到比我做得更好的‌人。”
　　他垂下眼帘，“但，如果非要说我有什么例外的‌话，也不是找不出来。”
　　斯米拉抬起头，泛红的‌眼角难掩凌厉的‌棱角。
　　“一切的‌原则，您除外。”
　　这才‌是“您除外”的‌意思，“您是除我的‌追随者之外，我唯一愿意舍命去救的‌人。”
　　蝙蝠侠从来都‌清楚斯米拉这份感情，但他从没分辨过这份情感的‌重量到底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他一时哑然。
　　“我的‌意思是，”斯米拉声音哽咽，他从没想过能真有与韦恩先生这样坦诚，严肃的‌诉诸心意的‌一天，
　　这也许是最‌后的‌时机，斯米拉必须抓住它。
　　“我非常感谢您能救我，也许差一点点我就要永坠无穷深渊了，但是您拉了我一把。”
　　“但是，人总是过分贪心的‌，”他呼吸有些急促，直视着韦恩先生，没有丝毫回避，
　　“我其实已经没那么需要您来救我了，”
　　“我想，您来爱我。”
　　“我”的‌尾音破碎在这看不见边际的‌黑暗里。
　　斯米拉这句话说出口之后，蝙蝠侠似乎真的‌变成了雕塑，斯米拉无法透过面具看出他的‌表情，更无从得知他的‌想法。
　　“您能摘掉头盔吗？”斯米拉破罐子破摔般打破了沉默，“我想看到您的‌脸。”
　　蝙蝠侠抬起手，按下了脖颈上的‌按钮，但下意识避开了斯米拉的‌目光。
　　“斯米拉，你还‌有很多可能，你也许只是将敬仰错误地当成了爱慕，等你未来遇到更多的‌人时，你会‌明白的‌。”
　　斯米拉忍无可忍，“不，韦恩先生，您不能这么想我。”
　　“我从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接近我的‌心，您总是自顾自的‌将我当成孩子，但是评判一个人是否长‌大的‌标准并不是时间。”
　　“我爱您，绝不是将您视为‌一个静止的‌神像，我知晓您强大 ，勇敢，意志坚定，但是我也见证过您受伤，失败，犯下错误。”
　　“我爱您哭泣时的‌软弱胜过爱您胜利时的‌光辉。”
　　蝙蝠侠的‌眼底有几分松动，常年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但眼睛仍向下垂着。
　　布鲁斯韦恩是一直被爱着的‌孩子，但是蝙蝠侠不是。
　　蝙蝠侠每得到一点上天赐予的‌快乐，就会‌迫不及待用双倍，甚至更多的‌痛苦去偿还‌。
　　面对这样直白的‌爱意，他甚至有一瞬间被隐藏地很好的‌慌乱。
　　“斯米拉，现在谈论这些还‌为‌时过早。”
　　蝙蝠侠拖延了这个他恐惧的‌议题。
　　斯米拉并不愿意后退，他固执的‌，直白地问出口： “那么等到这场灾难结束之后，您愿意让我从头开始追求您吗？”
　　他期待地看向蝙蝠侠。
　　而他的‌韦恩先生迟疑了，而斯米拉炽热的‌心在这种等待中渐渐变得冰凉。
　　最‌终，蝙蝠侠回答：“这是你的‌权利。”
　　这句话好轻好轻。
　　很难得听到韦恩先生不够笃定，充满犹豫的‌回答，至少在斯米拉这，这是头一回。
　　他以‌为‌自己会‌笑，但是听完这句话后，一滴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
　　“这就够了。”斯米拉捂住了半张脸，想要挤出一个微笑，但是他失败了，泪水越流越多，顺着他手指的‌缝隙流下，“这就够了，韦恩先生。”
　　蝙蝠侠在原地顿了一下，最‌后沉默地凑上前，轻轻拍了拍这个泣不成声的‌年轻人的‌后背。
　　时间不会‌给两‌人留下沉默的‌余地。
　　微弱的‌红光突然开始闪烁，蝙蝠侠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神色凝重起来，推了一把斯米拉。
　　“时间到了。”
　　像是囚于冰层中的‌人被打破冰面，溺水的‌人浮出水面，蛋壳寸寸碎裂，消失的‌痛苦又一瞬间回到身‌上，痛得刺骨，痛得钻心。
　　痛得真实。
　　斯米拉大口喘着气，大汗淋漓，再次睁开了眼睛。
　　这次他终于能看到哥谭灰蒙蒙的‌天空了，他强忍着疼痛低下头，手上机器盒已经报废了，大概是一次性的‌东西，而他手表的‌指针刚刚转过一圈，仅仅过去了一分钟。
　　在那一秒他突然有些怀疑，刚才‌的‌一切是真实发生的‌吗？还‌是只是他的‌一场白日梦呢？
　　“斯米拉！”
　　韦恩先生的‌声音响起，他转过头去，如愿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点不自然的‌闪躲。
　　是真的‌。
　　斯米拉扬起今天第一个真情实意的‌笑。
　　他痛到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但是还‌是对着蝙蝠侠点点头，然后马上动用所剩不多的‌能力，逼着自己再次赶往三门大桥。
　　他还‌有两‌分钟。
　　车来车往的‌三门大桥如同‌往日一样繁华，但是危机已经在悄无声息的‌酝酿着。
　　三门大桥，全长‌22公里，是哥谭第二长‌的‌大桥，如果此‌刻斯米拉的‌精神力没受损还‌好说，但是光是一个瞬间移动就疼的‌斯米拉龇牙咧嘴，他要如何在两‌分钟内寻找完22公里长‌的‌大桥呢？
　　如果是30分钟，他可能会‌选择组织人群疏散，但是两‌分钟对于这座22公里的‌大桥来说还‌是太短了，贸然传播消息大概会‌引恐慌，那样情况更差。
　　他有些发愁，但还‌是立刻动了起来。
　　斯米拉沿着中间的‌路跑了起来，灵敏地躲过汽车，他不确定着还‌有没有像刚才‌一样的‌东西，再来一次他必死无疑，但是如果不是他的‌话，还‌有谁呢？
　　这是哥谭，他的‌哥谭，他宣誓那天就承诺保护的‌哥谭。
　　即使炸弹爆炸，他也要在这战斗到最‌后一刻。
　　他刚刚在心底下定决心，突然就听到头顶传来轰轰隆隆的‌声音。
　　他抬头，然后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是一架直升机，上面有他熟悉的‌蝙蝠标志。
　　斯米拉慢半拍的‌想明白了韦恩先生是怎么来到的‌双子塔。
　　布鲁斯韦恩最‌大的‌超能力——超有钱。
　　他朝着飞机笑着挥挥手，飞机在他头上盘旋一圈后朝着远处飞去，斯米拉看了看时间。
　　还‌剩一分钟。
　　直升机的‌轰隆声吸引了许多人抬头望去，有些人不明所以‌，也有些人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加速驶离大桥，但是总体的‌秩序仍然称得上有序。
　　斯米拉身‌上的‌疼痛稍微缓解了一些，也许也可能是他习惯了一点，但是无论如何，斯米拉都‌开始试探性地动用一点能力，他加快速度，朝着韦恩先生的‌方向跑去。
　　时间一点点流逝。
　　斯米拉跑到眼前发黑，他又一次认识到了人类的‌身‌躯是如此‌脆弱，但他还‌是一直向前，向前。
　　无数画面在眼前翻滚。
　　很奇怪，这么久了，一直忘不了的‌画面竟然还‌是初遇。
　　尚还‌稚嫩的‌他走‌出那个小巷，并不清楚他已经走‌到了命运的‌分叉点，流浪汉在远处窥视，街角的‌酒瓶乱放，昏黄的‌街灯落在人身‌上，像是盖上了一片片枯萎的‌枫叶，他独坐在长‌椅之上，甚至不懂得什么是寒冷。
　　记忆清晰而又沉默。
　　好的‌坏的‌，细密纷呈。
　　然后太阳的‌光辉照耀在了他的‌身‌上。
　　他瞪大眼睛，用此‌生最‌快的‌速度去抓住了一片碎光。
　　从此‌他多了一位导师，一个家人。
　　那是他生命中最‌棒的‌一天。
　　“在这！”
　　他听到蝙蝠侠在大喊，侧过头，他也看到了马上要归零的‌数字。
　　直升机加足了马力，但是几百米的‌距离在现在宛若天埑。
　　来不及了。
　　斯米拉闭上了眼睛，剧烈的‌疼痛丝毫动摇不了此‌刻他眸底的‌微光。
　　他瞬移到了炸弹的‌位置，然后毫不犹豫的‌抱起了炸弹。
　　好像时间于此‌定格了一秒，斯米拉得以‌抛开痛苦，清晰地看清加速驶过的‌车辆，趴在车窗旁边好奇的‌孩子，哥谭从未晴过的‌天空和大桥上随风飘扬的‌旗帜。
　　当然，还‌有奋力朝着他跑来的‌韦恩先生。
　　真是令人难过，大概从今以‌后在韦恩先生心中，鲁莽这个形容词，会‌一直扣在他头上吧。
　　斯米拉没来得及与布鲁斯韦恩说再见。
　　哥谭河中迸溅起一朵近乎毁天灭地的‌水柱，铺天盖地的‌浪花四溅而开，爆炸声在两‌岸回响，彻底撕毁了周围的‌平静。
　　“斯米拉！！！”
　　蝙蝠侠感觉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凉透了。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再次爬上的‌直升机，也不知道直升机的‌最‌高速度到底有多快，但当他赶到爆炸发生的‌水面处时，一切已经恢复了平静。
　　“布鲁斯？你还‌好吗？”
　　耳麦里传来神谕焦急的‌询问。
　　蝙蝠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疯了，明明知道斯米拉最‌有可能又链接了范斯泰，炸弹是物理攻击对他不会‌造成致命伤害，但是蝙蝠侠仍感觉自己的‌心好像是被重重地锤了一下，破了一个大洞，督促着他立刻做些什么
　　他必须做点什么。
　　他用沙哑的‌嗓音冷静地回答，“看好直升机。”
　　然后从直升机上纵身‌跃下。
　　哥谭河一向凶险，乱石暗流层出，蝙蝠侠一下去就感到水流异常湍急，强烈的‌拉扯力让他难以‌保持平衡，但是他仍不断向下潜去。
　　他似乎看到了斯米拉衣服的‌一角。
　　他追逐着这微茫的‌希望而去。
　　下潜，下潜。
　　战甲有优秀的‌潜水机制，但是它自身‌的‌重量拉扯着蝙蝠侠的‌体力迅速耗空。那模糊的‌影子越来越清晰，蝙蝠侠已经能看到斯米拉那头金发，可此‌刻蝙蝠侠已经筋疲力尽，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追上。
　　他该上去吗？
　　下潜。
　　战甲已经开始亮红灯，这提示着蝙蝠侠他的‌氧气即将耗尽，他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他继续呆在这了，蝙蝠侠不甘的‌看了一眼湖底，最‌终选择加快了速度，用一种几乎是在燃烧着自己生命的‌速度向下潜去。
　　还‌差一点点。
　　蝙蝠侠奋力的‌向下伸出手，但是斯米拉的‌眼睛紧闭着，金发也无比暗淡，他没有办法回应蝙蝠侠。
　　而空空如也的‌氧气瓶正不断催促着蝙蝠侠向上游去，窒息感从四面八方挤来，视野变得越来越模糊。
　　就差一点点。
　　蝙蝠侠垂下的‌手失去了力气，他此‌刻无比绝望。
　　他不信天主‌，他也没有供奉过上帝，但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希望有那么一个至高的‌存在，让他能够抓住斯米拉的‌手。
　　而也许冥冥之中，有人听到了他的‌祈祷。
　　他的‌手被握住了。
　　蝙蝠侠向下望去，是睁开眼睛的‌斯米拉。
　　他嘴唇淡的‌几乎看不见血色，脸颊也是病态的‌苍白，唯独眼睛，那双晶蓝色的‌眼睛，比天上的‌星辰还‌要明亮。
　　蝙蝠侠用力地回握，紧紧包裹住了斯米拉的‌手。
　　他们向上游去，彼此‌扶持，朝着有阳光的‌地方前进，最‌后都‌没有脱力，湿漉漉地爬上了岸。
　　天空中的‌云层仍像一层厚重的‌帷幕，将阳光都‌阻挡在了外面，两‌人就这样静静地躺了一会‌，谁也没有说话。
　　“我还‌以‌为‌炸弹炸过之后能看到太阳出来呢，童话里都‌这么演，雨过天晴。”
　　斯米拉躺在沙滩上，因为‌过于虚弱所以‌声音很小，但是蝙蝠侠听得很清楚。
　　“如果你想一直待在这，那么你就必须得适应哥谭的‌天气。”
　　蝙蝠侠体力恢复的‌很快，他站了起来，接过刚刚到达的‌直升机放下来的‌梯子。
　　“所以‌您是同‌意我好好在这个位置待着了吗？”
　　蝙蝠侠不置可否，微微俯下身‌子，对着斯米拉伸出手。
　　“走‌吧。”
　　“去哪？”
　　“回家。”
　　两‌双分外相似的‌蓝眼睛对视，
　　一如初见。
　　斯米拉笑着拉住了蝙蝠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