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神者今天也在万人迷   作者:月下残响   文案:   弦英秀树,游走于时间之外的千年老怪物,穿越无数世界,撩遍无数大佬,金手指本尊,本尊即金手指。   世界1 :他是审神者,只想安安静静养个老,奈何魅力太大不小心成为了大家的男神,但他却莫得感情只撩不娶,全员单箭头。   世界2 :他是人人争夺的崩玉,化形后自由随心地在现世和虚圈反复横跳,以浦蓝为首的正反两派为了得到他而大打出手(bushi   世界3 :他是十二鬼神之主,世界邪念灾难皆因他而起,是百鬼丸最想杀死的罪虐深重的恶灵,最后却成了他最不可割舍的存在。   世界4 :他是寄生于黑暗的吸血鬼,邪恶美丽,蛊惑人心,是所有客人疯狂想要购买、D伯爵最不想售出的宠物。   世界5 :他是失忆的天人夜兔,被外出的松阳老师捡回家饲养,武力强大却忧郁寡言,常识为零生活不能自理,是松阳老师最不放心的存在,也是白夜叉心中最想暗杀第一人。   主角开局满级大佬,极富个人魅力,超A万人迷体质全员对他单箭头!cp松阳   小剧场:   作者:对于被迫不断穿越世界这件事,您怎么看?   背后黑气丛生的某人默默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如果被我发现是谁搞的鬼......呵呵。   渣作者(狂冒冷汗)   ......   ps:   1.第一个世界悠闲日常,第二个世界开始偏重剧情。   2.主攻,ooc 归我   3.男主有病,心理疾病,但不严重!   -------   目前暂预收世界,可修改可添加 :   粘人刀子精   帅气死霸装   黑泥精本精   呆萌百鬼丸   伯爵宠物店   吐槽三人组   乱炖平安京   .......   内容标签: 死神 银魂 刀剑乱舞 轻松 万人迷   主角视角弦英秀树互动松阳   一句话简介:我家审神者心里有病   立意:就算总是孤独一人也要热爱生命,积极生活。 第1章   哎……   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叹气了。   烛台切光忠抬起手按了按太阳穴,望着前方走廊下静坐的人,眉间一片担忧。   挂在屋檐下的风铃传出清脆悦耳的碰撞声,不远处的八重樱开得正旺,从枝干上飘落的花瓣宛如粉色雪花正在院子里纷飞。   男子穿着宽松的淡青色浴衣坐在走廊下,青丝随意地铺满地,微凉的风吹起额间几缕垂发,露出的面容清俊雅致。   他沉默地望着不远处的八重樱,神情似有一丝倦怠忧郁……   飘落的花瓣落到掌心,隐隐可见皮肤底下的血管,瘦弱的手腕好像不堪一握,但有幸见到男子斩杀敌人的烛台切光忠知道,那双手究竟蕴含着多么恐怖的力量。混乱而充满硝烟的战场上徒手生生掐断敌人脖颈,望着敌人冷酷幽深的黑眸至今回想还会令他心中寒颤。   男人从早上到现在就一直坐在那不言不语,从烛台切光忠到这个本丸,男人就一直保持着这种生人勿近的态度,虽言语轻柔并不苛责,却让本丸的刀剑男士们不敢随意接近,即便是爱玩闹的短刀们见到他都不自觉安分下来。   弦英秀树,一个修炼成形的梅花树妖,游走于时间长河之外的怪物,自从修炼成形后便莫名其妙被迫穿越时空,以各种千奇百怪的身份去领略不一样的世界。   这是个秘密,一个伴随着他经历了一个又一个世界的秘密,他原先是有个愿望的,可随着经历的世界越来越多,他的愿望也改变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见一见时空之神,问问他能否让自己回到没有意识的梅树形态,这次他一定不再吸收灵气认真当一棵普通的梅花树,或者见一见黄泉奈何桥上的孟婆,问她能否给一碗孟婆汤。如果他们存在的话……   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愿望呢?   因为不管是什么生物,被迫面对无穷无尽的同一件事都会被逼疯的吧。   就像这片花瓣一样,尘归尘,土归土,不好吗?   弦英秀树看着飘落在地的花瓣,眼底一片晦涩。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本丸的刀剑们多多少少能够看出男子的状态有点不对,过分的静默寡言,连用膳都是单独一人,那了无生机的眼神已经让同伴们开始担心了,甚至爱脑补的乱酱都被吓哭……   想到这,烛台切光忠心下轻叹一口气,走近男子,微微弯腰,“主公……”   男子听着耳边缓缓靠近的脚步声,侧过头看着来人。   “……是光忠啊。”弦英秀树说完,淡淡地笑了笑,声音温柔而充满磁性,“有什么事吗?”   “是的,主公。午饭做好了,大家已在大厅等侯。”在平静的黑眸注视下,烛台切光忠声音不自觉的放轻。   “不必等我,让大家先用餐吧。”男人习惯性的拒绝。   烛台切光忠似有些为难,张了张嘴,还是说道:“大家们都很期待跟您一起用餐呢,主公您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进食,多少吃一些吧。”   男子眼眸微动似是犹豫,半响,还是点了点头:“辛苦了。”   说完,从坐垫上起来,青丝从肩上滑落,穿着木屐不紧不慢地越过烛台切光忠,虽身形瘦弱,却出乎意料的高挑,至少高出了烛台切光忠半个头。   “这是我该做的事。”烛台切光忠微低下头,看着白色的衣角从眼前掠过。   还没靠近门口,大老远就传来了刀剑们热闹的声音。   真有活力啊……   男子微微垂下眼眸,唇角微勾。   在男子走近门口时,里面的声音便小了下来,隐隐听见有人说什么‘……主公真的来了……’   烛台切光忠眼见弦英秀树神色淡淡似是不甚在意的模样,心下松了一口气,连忙替他拉开门扇。   唰……   一双双眼睛瞬间盯住了男人,紧张又欢喜,一副想说话又不敢说的样子。   弦英秀树倒是没怎么注意,脱掉木屐走了进来对众人点了点头,走向主位坐下。   “主人……”乱藤四郎捏着裙尾稍微有些踌躇,眨着大大的天蓝色眼睛。   ”嗯?”男子眼带疑惑,看向乱藤四郎。   “主人,中午好......”乱藤四郎说完脸上已经红红,在那平静的注视下发现自己其实没有想象中的大胆,像是下定决心,乱藤四郎提高了自己的声音,“那个……以后我们可以和主人在一起吃饭吗?就.....就是看到主人总是一个人的样子,稍微有点在意呢……”   “乱!”一期一振不赞同的看了乱藤四郎一眼,转头对男子道:“很抱歉,主公,乱他……”   男子抬手,一期一振语塞。   大厅安静了下来,刀剑们面面相觑。   眼眸一扫,见众刀剑男士眼里多多少少有点紧张,弦英秀树眉头微皱,心里不免有些奇怪。   我有那么可怕吗?为何在我面前他们这般小心翼翼。心里这般想着的他却不知,此时抬手示意的自己身上透露出的那股威严的气场,简直令人生畏。   就在乱藤四郎低着头紧张难过地想哭出来的时候,头上突然一重,一道轻柔磁性的声音在头上响起,“当然可以……”   乱藤四郎霍然抬起头,呆呆地看着男子。   ……   “噢耶!”乱一扫刚刚沮丧的模样,欢呼雀跃,“我就说主人很温柔一定会答应的,我说的没错吧!”   “乱……乱好厉害!”五虎退在一旁说道。   看出弦英秀树的讶异,一期一振温和的解释道:“大家看主公最近心情不好都很担心呢,所以便想着能否请主公过来一起用餐,如果您是遇到什么困难的话可以随时跟我们讲的,作为您的刀剑我们理应为您排忧解难。”   "呐~主人。"乱眼珠一转,得寸进尺地往男子怀里一扑环住他的腰:“说好了,主人不可以总是一个人偷偷待着哦,大家都想跟您在一起呢,毕竟我们都是主人的刀剑嘛!”   男子微微一怔,眼里闪过一丝意外,看向怀里的小孩有些斟酌道:“我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吗?”   “啊?原来主公以为在同个本丸居住就算在一起了吗?”今剑抱住弦英秀树的胳膊,凑近他道:“这不算不算啦!主公每天都一个人待着不跟我们交流,这样怎么会是一家人的样子呢?”   “就是!就是!连近侍安排都没有,人家也想和主人一起睡的说。”乱藤四郎小声嘟囔道。   一家人……原来在他们眼里本丸相当于一家人的存在吗?作为唯一的古老树妖,弦英秀树根本就没有家人这种概念,对于这个世界的刀剑男士们也只是单纯地当作下属和利益双方关系,所以面对他们的热情反而有点不习惯。   弦英秀树思索,回忆自己一个月来的表现:每天早睡早起,下下棋喝喝茶,静坐发呆思考妖生。   突然想起当初那只狐狸介绍本丸和刀剑的话语,原本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但目前的情况好像是他失职了?   哎,他只是想找个地方养老而已啊......   “啊你们好狡猾,我也想让主公抱!”信浓和包丁也扑了上去。   五虎退抱着小老虎,有些羡慕的看着他们。   在座体形相对较大的刀剑们互相看了一眼耸肩,果然,这种事就该让会撒娇的短刀们上。   弦英秀树看着几个毛茸茸的脑袋,心里有些哭笑不得,放任动弹不得的身子。柔和的嗓音带着几分歉意,“是我的不对,这么久以来一直忽略了你们的感受,真的辛苦了,把本丸打理得井井有条想必付出不少努力吧,这么说来我这个主公当的还真是不称职呢。”   “不!请别这么讲.....”主事的压切长谷部连忙道:“主公的事情我们本来就不应该过问,况且若是没有主公,我们也就不会有机会以人形的方式现身,为主公执行命令便是我们出世起您赋予我们的意义。”   弦英秀树听闻眼眸微垂,黝黑的眸里晦暗不明,长而卷的睫毛在脸颊上打下一片阴影。   “嗯……那以后有什么活动就按常规操作吧。”弦英秀树抬眼一扫,在栗色短发男子停顿了一下,朝他微微一笑,“长谷部。”   “是,保证不负主公所托!”   “好了,乱,信浓,你们不能打扰主公进餐了。”一期一振拉起弦英秀树怀里的弟弟们,拿起食物一一分给他们。   “嘛,主公请享用。”   看着眼前摆放的精美食物,弦英秀树唇角微勾,对浅紫发男子道:“谢谢。”   “主公不必言谢,快尝尝看吧。”歌仙兼定眉眼舒展,笑容风雅。   弦英秀树拿起餐具开始进食,坐姿挺直。   食物非常美味,味蕾充满清淡香甜之感,弦英秀树的眼中闪过一丝恍惚,他早已忘记上次使用人类食物是在何时了,到他这种程度其实不再需要汲取能量,因此每天送到他房间的食物都原封不动的被他销毁了。   这不知道是他经历的第几个世界,对此他也懒得细数,不过......   弦英秀树扫了一眼在座的刀剑们,抿了一口茶水。   这个世界,倒是清闲。 第2章   这天天气很好,弦英秀树坐在走廊下品茶,身边还有几位刀剑男士。   “说到过去,我大部分的记忆都是跟神社有关呢?”   “神社?你也是供奉在神社的神刀吗?”膝丸好奇地问道。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他身上的神性比起我们都要浓一点呢,弟弟丸。”   “膝丸啦膝丸!不是弟弟丸,哥哥你能不能叫对一次我的名字啊!”   髭切笑着摆了摆手,“嗨~嗨~原谅哥哥记性不太好啊,那个......额,名丸?”   “啊啊,哥哥真是的。”   弦英秀树见这两兄弟不禁感叹道:“感情真好呢。”   石切丸也跟着一笑,接下了之前的话,“说得没错,我跟太郎殿和次郎殿一样都是供奉在神社的刀,因此比起战斗,我反而更擅长驱散病魔和祭祀之类的事。”   “诶,你说我吗?”旁边的次郎太刀晃了晃脑袋,喝了口酒稍微有些清醒道:“和大哥相比我的大小还是能够驾驭的,你们知道的嘛,大哥本体太大了,很少有人能够挥动。”   “嗝~不......不过现在不用担心啦,主公这般高大,肯定能挥动我们的啦哈哈真是高兴!”   说完,又喝了一口酒,提着酒壶凑近弦英秀树,“呐~主公,别喝茶了,我们来喝酒吧!”   不等石切丸阻止,弦英秀树便笑着接过次郎手中的酒壶,移至鼻下轻嗅,一股醇厚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仰头喝了一口动作说不出的干脆豪迈,溢出的清冽酒水形成一条透明的水线顺着他的嘴角滑落脖颈处,然后流进衣襟中。   “好酒!”   火辣辣的炽热感从喉咙窜向肚子,香醇烈酒,感觉真是好极了。   次郎眼睛一亮,没想到看上去文质彬彬身形瘦弱的主公竟然能喝酒,动作还如此熟稔,这是不是说明以后都能找主公一起喝酒了?想到这次郎看向弦英秀树的目光更加炽热起来。   “啊~真是出乎意料的能喝呢主公。”髭切惊讶道。   弦英秀树闻言轻笑了一声,微微摇晃手中的酒壶,“这个啊,以前有个立志想要尝遍天下好酒的好友,所以我也无形中被他教会了怎样品酒。”   弦英秀树看向次郎,“话说回来......这酒还欠了一股味道,恐怕储存时间还达不到火候,你是不是提前取出来了?”   “诶!不愧是主公,完全正确呢,嘛~因为酒喝光了啊。”   “有机会给你酿一下梅花酿,定让你再也喝不下其他酒来。”用他本体梅花瓣和千年冰雪所酿,封存在梅花树下上百年,其中价值不言而喻。这么多年,弦英秀树还记得每次见到那个酒鬼便被索求梅花酿的姿态,只是后来人去楼空,酿好的酒却再也找不到一起开封的人了。弦英秀树心里不知不觉有些低落,仰头喝了一口酒,掩饰一下自己的情绪波动。   “真有这么神奇?那我可就期待着了!”   石切丸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感叹:真好啊,主公不再拒人千里之外就再好不过了,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呢。   谈笑间,突然一阵紧促的脚步身正在接近。   "抱歉大家,打扰一下,时之政府带来消息。”鸣狐抱着狐之助跑过来,语气急切:“时间溯回军目标:京都-池田屋之战!”   ----------------------   “审神者大人最好派练度较高一点的刀剑男士们前往战场哦,这次的敌人较以往而言比较强劲,最好是小心一点!”   弦英秀树看着手中时之政府送来的文件,不紧不慢地签下名字,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如此从容不迫。笑着抬手揉了揉狐之助的脑袋,“我知道了,辛苦你了狐之助。”   狐之助看着如此美丽强大的审神者,脸可耻的红了,“不.....不,很荣幸能够帮到您。”   见对方脸色沉着淡定,狐之助心中不禁也放松了一些,连忙问道:“那审神者大人准备派哪几位刀剑男士去呢?”   “这个嘛......”弦英秀树摸了摸下巴,然后拿过书架上的锦匣,看了看刀剑们练度情况。   ......   叮铃叮铃——   “大家集合了!”   随着集合令的下达,众刀剑陆陆续续地到庭院集合。   “嘛~这次出阵的人选.....”石切丸看了看手上的通知单,抬头说道:“今剑,青江,乱,崛川......唔,还有清光和安定两位阁下。”   “耶!走吧,出——阵!”   “好激动,好激动!”今剑很雀跃。   “啊?为什么没有我啊,我也想上战场......”狮子王有些失望地说道。   “队长呢?队长是谁!”   “哦!差点忘了.....果然我还是对近侍这个职位不熟啊。”石切丸反应过来,看向手里的名单,“队长是清光阁下。”   “哈哈哈我们会把胜利带回来的。”加州清光拍了拍狮子王的肩膀,然后玩了玩手指头开心道:“果然主公还是最爱我的。”   烛台切光忠数了数上场的刀剑,随口道:“短刀,打刀,胁差,刀种都是高侦查高练度的,难道这次出阵战场是夜战吗?”   “是的,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话。”   石切丸脸上神色稍微严肃起来,“这次是新战场,时间溯行军的目标在京都-池田屋并打算干扰池田屋之战,实力相对以往比较强劲,还请诸位多加小心,我会为你们的平安祈祷的。”   “池田屋啊......”加州清光听闻一怔,转头向大和守安定看去,果然,那家伙正在旁边低着头沉默不语。加州清光微微收敛了嘴边的微笑,瑰红色的眼眸里染上几分担忧。   这家伙最近总梦到以前的事情,应该没事吧......   “稍微等一下。”一道温和充满磁性的男声在众人身后响起,众人纷纷转身。   来人一身深紫色男士浴衣,如瀑的头发披散在身后,宽广的袖子和裤脚尾边绣满复杂精致的金色花纹更添几分华贵雍容,典雅清冷又与众不同的气质在举止中不经意中显露,用刀剑们的话来讲,就好像看到平安京时代的贵族从画中走出来的一样。   “主公!”“大将来了!”   弦英秀树歪头一笑,抬起手张开,六个蓝色御守赫然挂在纤长的手指上摇晃,“你们忘记向我拿这个了哦~”   弦英秀树不紧不慢地向他们走去,把御守一一放在他们手上,缓缓的声音温和有力:“不可大意,受伤了就回来。”   乱眨巴眨巴了一下眼睛,突然哇的一声扑上去抱住了弦英秀树的大腿,“我最喜欢主人了!乱一定给主人带来很多很多的胜利!”   “乱好狡猾,被你第一个说了!”今剑在一旁不服气的喊道。   笑面青江收好御守,笑得一脸荡漾,“啊,想和主公一夜春宵的想法越来越强烈了呢~”   “一夜春宵?”大和守安定不解的问道。   加州清光连忙盖住笑面青江的脸推到一边,喊道:“别教坏小朋友啊魂淡!”   凝重的气氛不知不觉已经被轻松代替,弦英秀树轻笑一声,弯下腰揉了揉乱藤四郎橘色的发顶,“你们还是没关注我的重点啊,我并不在意什么胜利,我只说一遍——”   抬起头扫了一圈在场的刀剑,虽然脸上带笑,但眼神却逐渐变得深邃暗沉,“在这个本丸里,可不会出现第二个你们哦......永远,都不会有所谓的填补。”   就算在战场意外碎刀了,本丸也不会再入手另外一振刀剑,无论是锻出来的还是从战场上带回来的.....   刀剑们心下一震,心里领会他的言下之意。随即投向弦英秀树的目光带上了更多的敬重和感动,对于刀剑而言最令人高兴的事莫过于遇到一个会爱护重视他们的使用者了。   众刀剑脸上挂起笑容互相看了一眼,眼神明亮,然后握拳放在心脏处向眼前的人微微弯下腰,他们相信这一刻的大家心里都是一样的高兴。   “是!”“是!”“我会铭刻在心!”“......”   “好了,该出阵了,别误了时辰。”弦英秀树笑着提醒道。   “放心吧主公!我们一定早去早回。”加州清光手放在腰间的刀柄上,挺直了腰背。   随着一阵强烈的金光闪过,在时空转换器旁边的队伍已经不见踪影。 第3章   了解愈深,这个世界就有多么奇妙,弦英秀树还从未见过哪个世界的历史可以由人力更改,但这个世界却做到了。   人们总说,人性贪欲无穷无尽。其实,不管什么生物,当他能思考能诉说欲望时,贪欲也会随之而来。   由各种恶念与暗堕刀士所组成的“敌人”历史修正主义者,与为了维护历史而唤醒多位历史名剑与之对抗的时之政府,还有身负强大灵力以供给刀剑显形的审神者,三者之间组成这个世界发展的走向与价值取向。   刀剑恋主,是因为被审神者的灵力召唤所赋予的亲和力影响,天生就对审神者带有好感。一旦这些刀剑付丧神受到来自审神者的伤害,其带来的的后果也是灭顶的,利器尖锐却也易折。   这些刀剑都是这个世界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时之政府赋予刀剑人格化时,人类的缺点不可避免也会在刀剑付丧神身上出现,让带有人类情感的刀剑去守护历史,让他们再次目睹历史经历和过去的主人,不断回想起或好或坏的记忆,倒也不知时之政府的举动是明智还是残忍。   弦英秀树看着桌前的一堆手工信笺、图画和御守,并非如何精致反而带着稚嫩,可明眼人却一眼就能看出其中蕴含的心意。   “这个啊......”压切长谷部摸了摸脑袋,稍微有些感慨,“那群小孩子为主公准备的,我看他们很早之前就一直在弄了,然后拜托我转送给您。”   弦英秀树闻言眼眸微动,拿起离得最近的一张蓝色信笺,打开一看,只见稚嫩笔触写着‘愿主人身体安康,平安顺遂’。   打开画册,上面画着是一个个卡通的小人,谁是谁有点难辨,只能通过身高服装颜色认出,不过位于中位的黑色长发的男人却是谁都认得出。   察觉到门后几道紧张兮兮的气息声,弦英秀树温和一笑,“真是有心了,做得很不错。”我想我也得给点回礼才是。   突然,五虎退惊慌失措的声音传来:“不,不好了!主人......乱酱他们出阵回来了......”   “回来了不是好事吗?怎么不好了?......喂喂喂你先别哭啊慢慢说!”压切长谷部着急问道。   “他,他们遇到检非违使了!”   弦英秀树猛地抬头。   ......   等他到达手入室,受伤归来的刀剑们经过药研藤四郎粗略的处理已经稳住了情况,只是重伤的加州清光和今剑还在陷入昏迷。   “主公,对不起......我们失败了。”乱藤四郎坐在一旁,沮丧地低着头,说着说着声音低低地开始啜泣起来。   一期一振远征去了,药研又忙于治疗,看到弦英秀树到来他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毕竟去之前那么信誓旦旦,结果这般惨烈的回来,心里难受的很。   其他兄弟们坐在乱身边,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看来也是安慰了一段时间。毕竟本丸建立以来第一次遭遇失败,他们也没什么经验,这惨烈的失败着实让他们感到束手无策。   今剑和加州清光重伤,除了崛川国广其余都轻伤,战损比较严重。   弦英秀树微微蹙眉,无奈又好笑,有时候这些刀剑们直白敏感的心思真的让看遍人类尔虞我诈的他感到适应不能,刀身限制□□,也会限制性格吗?   弦英秀树蹲下身,伸手抬起乱的下巴,另一只手轻柔地替他擦干脸上的泪痕,安抚道:“别哭了,没关系的,我并没有怪罪你们,赶快去疗伤然后好好睡一觉。”   乱藤四郎泪汪汪的蓝眼睛注视着眼前那双温和又深邃的黑眸,不知不觉停止了哭泣,温柔的眉眼晕染着一些乱藤四郎道不出来的感觉,但却令他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真是太丢脸了,不能再让主人担心......   乱藤四郎擦擦眼泪,露出了一个笑容,重重点头。   “崛川,能详细说说发生了什么吗?”   弦英秀树看向虽毫发无损但面上却有些疲惫的崛川国广。   “是......”   当时在池田屋战场上其实他们跟往常一样,也没出多少状况,只有今剑一人轻伤而已,只是到了战斗尾声才出现了意外。   最后一个战图选定在新选组,这是新选组刀剑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的前主人——冲田总司的战场,大和守安定一直对冲田总司在此战后便发病严重到难以上战场的事耿耿于怀,于是便不自觉的插手了原本该由他们保护的历史,即便后来被加州清光阻止,也不可避免的引来了检非违使。加州清光为了保护大和守安定不幸被敌军重伤,其他人由于都是短刀防御太低也多多少少受到伤害。   检非违使是比时间溯行军实力还要强劲的存在,他们守护着历史不被外界破坏。一般来讲,若刀剑在一个历史地图上逗留太久就会引来检非违使,或者若是刀剑插手相关历史事件,检非违使也不会因为你是'历史保护者'而手下留情。   药研拿着打粉棒轻轻落在加州清光的本体上,刀面碎裂的纹路密密麻麻,恐怕得好几个小时伤势才能够痊愈。   大和守安定坐在加州清光旁边,外套挂满刀剑的切痕,胸前绑着绷带的伤口缓缓渗出血色,他低着头沉默不语,只是揪着白被单的手上爆出的青筋显示出他心绪的不稳。   药研担忧地了他一眼,抬手扶了扶眼镜,"安定,快到修复池里躺着。"   “啊......我不要紧,其他人先吧。”安定盯着加州清光苍白的脸,咬了咬下唇。   “可是你的伤口......”   “没错,就算是同伴,也不该承担因你任性而为导致的后果。”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温和却不乏严肃,“乱,你先去疗伤。”   乱藤四郎点点头,进另外一个手入室时眼神担忧的看了安定一眼。   “主公.......”安定抬头看向那个高大的身影缓缓走了过来坐在自己旁边,羞愧般低下头不敢看他,他害怕,害怕从那双一直温和的眸子里见到失望的情绪。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插手冲田君的事情......要不是我......”   “抬起头来。”   “......”   “别让我说第二遍。”   安定心下一紧,连忙抬起头来,就对上了一双平静的黑眸。   “我讨厌惹了事后只会一味自责懊悔,却不去反省自身问题的人,你认为你是这种人吗?”弦英秀树抬手放在安定的脸颊上,轻柔地划过他眼角下的泪痣,低缓的声音带着几分安抚。   “你的状态很不好,是什么动摇了你......”   安定蓝色的双眸微微睁大,愣愣地看着弦英秀树,过了许久,才呜咽一声整个人扑向眼前人的怀里,声音微微颤抖,"主公我......我该怎么办......"   “怎么了?”弦英秀树感受着环着自己腰肢的力劲,微垂下眼眸,抬手放在怀里人的脑袋上安抚地摸了摸,轻声道:“没事,慢慢说......”   “我,我的心好乱,我不知道怎么说,一直以来......一直以来都做着那个梦,我梦见冲田君带着我上的战场,他吐了好多血......我当时就想,我要保护冲田君......我不想再看见他之后的痛苦了,所以......才......”   “清光为了保护我,才因此受伤......”   “呜呜呜都是我不好......”清光,清光,都是我没用。   手入室静静的,只有安定忐忑不安的哽咽声清晰的回响。   都是历史上的名剑啊,弦英秀树想起之前与石切丸次郎他们的交谈。   转手、贩卖、烧毁、盗窃,作为刀剑其命运无外乎是这几种下场,几经浮沉然后归属于形形色色的人之手,给予刀剑们各不相同的记忆,或美好或不幸,但据他了解本丸的刀剑多多少少还是不幸的偏多。想到这,弦英秀树心里不禁有些哑然,利器无情凶血,人类无能贪婪,战场与血腥本就是利器的归宿,在人类世界有这样的经历无可厚非。   他能理解有些刀剑对前主人的执念太深,有意识便会产生情感,加上被赋予人格化的刀剑付丧神本性良善,走不出过往记忆属实正常,但弦英秀树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悦。   只拥有本命武器的他,至今还会对刀剑被时之政府设定为可消耗可复制的行为感到不可理喻,可有的时候又不得不佩服时之政府,能让刀剑拥有人类复杂的情感,毕竟人心不可小觑,也难以把控。   虽然都拥有人类的情感,但说到底与人类本质还是稍有不同,毕竟他们都是刀剑,辗转于漫长的岁月里经历过见证过人类的各种悲欢离合,对于时间漫长的刀剑来说执念也不过如镜中水月,挂念的人早已涅灭在历史的长河之中,留给他们的记忆和感悟才是值得珍藏和缅怀的,从某些方面来讲有着所谓羁绊和执念的他们还是挺幸运的,对于弦英秀树来说。   但这些认识显然并不是所有的刀剑都明白,比如眼前这位懊悔自责的小家伙。   收敛了心神,弦英秀树低头看着安定,声音平静柔和,“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受这些梦境所困?”   “上,上个月,我知道冲田君带的是清光不是我,但我也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总会梦见是自己跟随着冲田君......”安定把头埋在弦英秀树怀里,声音闷闷的。   “那为何不说出来呢,本丸里有这么多人关心着你,这段时间恐怕清光是最担心你的。”弦英秀树竖起食指放在唇边,对着清醒过来的加州清光微微一笑,眸中若有所思,“你很憧憬冲田总司,想必他是一个很强大也很有魅力的人物。”   这会儿安定也意识到不对劲了,在现任主人面前谈论自己对前主人的念念不忘,身体顿时一僵,揪着男人的衣袖沉默着不敢吭声。   弦英秀树没有理会安定的反应,脑子里想着历史上冲田总司的结局自顾自地说下去。   “他强大又温柔,充当着守护者的身份守护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对于自己的刀剑爱护有加不会随意丢弃,性格也一定是开朗的很爱开玩笑,深受队员爱戴。”   “可他也有冷酷无情的一面,面对敌人他不心慈手软,同伴是他的底线,这个同伴不仅仅是他的同僚更是他的刀剑。他是一个天生的剑客,病死一隅非他所愿,所以他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想拖累同伴,不想在被人忽视的角落里蹉跎病逝,你想保护这样的他,这样强大又脆弱的冲田总司,是吗?”   安定抬头,表情呆呆的有点不知所措,连一旁的加州清光都有点惊讶弦英秀树通过寥寥的话语就对他们的前主人的性格描述出八九分。   弦英秀树瞥了一眼安定的表情便知道自己说的八九不离十,语气波澜不惊,“可是......你真的了解冲田总司吗?救主心切值得嘉奖,但因此而连累同伴你觉得他会接受这种保护吗?”   “我......”安定眉头一皱,已经明白自己的鲁莽冲动,“不会。”   “那他需要别人的保护吗?”   安定一怔,缓缓松开了紧握的衣袖。   不会......不会,冲田君从来就不需要他人的保护,即便是在患病期间也依旧持刀上战场充当保护者的身份,这是他的骄傲,是他作为剑客的尊严,宛我作为冲田君的爱刀,却连冲田君最基本的武道精神都给忘了,还插手属于冲田君的战场。   “是我错了,那是属于冲田君的战场,我不该随意插手。”   “你没错。”弦英秀树微微弯了眉眼,揉了揉安定的脑袋,有些无奈道:“拥有保护主人的心情,这很正常,作为刀剑你们非常称职也值得夸奖。可你犯了另一个错误,你知道是什么吗?”   安定心里一紧,“诶?另、另一个错误?”   “你们得以唤醒的使命是什么?”   使命......   安定恍然大悟,喃喃道:“......守护历史。”   “守护历史,是我们的使命。” 第4章   “守护历史,是我们的使命。”   见弦英秀树只是默默地看着自己,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安定眉头紧紧皱起,脑海中浮现冲田君染血的容颜和那坚定的眼神,有些反映过来地摇了摇头,“不、不是......”   "我跟冲田君一样,有要守护的人!"   安定抬头,这一刻所有的迷障都烟消云散,眼前的人眉目柔和,看着他的眸里一片包容宛如在看一个迷茫的小辈。安定想他为什么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清光他们早就明白了自己的道路了吗,只有我还被困在过去,太难看了!   他坚定的对眼前的人说道:“清光、大家、本丸、还有您,主人,您才是我现在的主人,守护你们才是我大和守安定的使命!”   “冲田君有他要守护的人,所以他从未放下手中的剑,我也有我的使命,所以我也不该放下手中的剑,我要保护您,保护本丸的大家!”   “你终于想明白了呀。”弦英秀树轻笑一声,有些打趣的说道:“我才不需要你的保护,十个你都打不过我。”   “所以——”安定勇敢地扑进眼前人的怀里,大声说道:“所以我需要变强,变得比冲田君还强,这样我就能为主公出更多的力了啊!”   “还有,主公认识冲田君吗?为什么那么了解他?”话一落脑袋便遭到一个爆栗,安定捂住头连忙转过身。   “清光!你醒了?太好了!”   “笨蛋!主人怎么可能认识冲田君。”   “啊,这个嘛......”弦英秀树摸了摸下巴,来回看了看他们俩,温柔地笑笑:“刀剑的性格多多少少不是跟前主人有些相似吗?我就是根据你们两个的性格做出判断的。”   两人一愣,突然反应过来双脸一红,清光低声喃喃道:“所以说主公这是夸我了吗?果然主公还是很爱我的......”   “还有......”弦英秀树靠近安定,伸手拉了拉他的脸颊,刻意压低声音威胁道:“你还记得我是你的主人啊,还敢在我面前谈论你的前主人并需要我来开导你,这就像跟他的暗恋者谈论与他的情敌纠缠不休一样过分啊。”   看着靠着如此接近的俊脸,安定只觉心跳微微加速,脸上红得滴血,连忙回答道:“啊......是!”   “是什么是,罚你做完这个星期的马当番,听到没有。”   “啊?!一个星期?”大和守安定大惊,看着弦英秀树微眯的双眼,又低头怂道:“……是。”   “嘛!不过安定你能够想明白真是太好了,我非常理解你的感受,因为我跟你有同样的心情,我啊,是多么希望自己没有折断在那里啊。”清光看着安定的双眼,眼底一片温柔。   “但是我知道我们不能沉湎于过去,我们还有未来的路要走呢。”   “嗯!我明白了。”安定对他露出了微笑,还有,“对不起,清光。”   “你说什么啊?都过去了过去了。”   在他们俩人交谈间弦英秀树已经起身走到门口了,拉开门扇,只听哎哟一声,不出所料一群刀剑集体倒了进来。   弦英秀树微微挑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怎么?听到现在还不准备走?”   “啊哈哈......主公,原来你早就发现啦。”山伏国广摸了摸后脑勺,有些尴尬的笑笑。   “因、因为看到主公脸色很严肃的样子好像很生气,所以稍微有些担心。”五虎退说道,然后开心的笑了笑,“太好了,大家都没事了。”   "难道我还会吃了他不成?"   “才不是呢,是因为有新成员到来了!”平田藤四郎激动喊道,拉出门边的新刀剑成员,“是莺丸殿下来了哦!”   弦英秀树抬眼看过去,只见一位穿着黑色紧身战斗服的莺色短发男子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右手放在腹部浅笑地对他欠了下身。   “我是莺丸,和大包平同为古备前派风格的刀,出生于相近的年代,算是兄弟吧。关于名字的由来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嘛~总之,请多多关照。”   弦英秀树打量着眼前新来的太刀,微卷的短发,俊俏的面容,虽面带微笑但从那浅茶色的眼眸中依旧能够窥得几分岁月的沉淀,周身环绕着沉静宁和的气质。   “古备前?很久远的历史了吧,欢迎来到本丸,从今天起我们将一起共事了。”   “真好啊,本丸的刀剑越来越多了,今后会越来越热闹吧。”和泉守兼定感叹道,转头看向崛川国广,“你说对吗,国广?”   “啊~兼先生说什么都是对的啦。”   “哈哈哈!你啊...”   "那就有劳前田和平田你们两个带新同事去熟悉一下本丸吧。"弦英秀树笑道。   “是!”“交给我吧!”   ......   "话说,安定你确定要去修行了吗?"   安定抬头望向不远处开得正旺的八重樱,坚定地点点头,“是的,主人已经同意了。”   “地点决定好了吗?什么时候去?归期呢?”   “啊,地点还没决定好,大概三天后就启程,什么时候回来......我不确定。”安定感觉身边的人沉默了下来,转过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不用担心啊清光,我是为了寻求更强的力量,更好的保护主人和守护我们的本丸才决定要去修行的,不用担心我啦!"   清光拍开他的手,不高兴的扭过头,“笨蛋,谁担心你了,我只是觉得又要经历等待你的日子了。”   “所以说清光你这是在对我的离去而感到不舍吗?”   “你、你怎么这么直白就说出来了啊,真是的!”   “咦——安定先生要去修行了?!”   原来是路过的短刀们恰巧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这样的话就很久见不到安定先生了。”秋田藤四郎有些遗憾道,不过“安定先生还真是厉害呢,已经达到能够修行的阶段了!”   “既然这样,那我们干脆举行一个欢送会吧!正好莺丸先生也来到了本丸,我们一起庆祝吧!”今剑开心道。   “晚会吗?好棒!”一向喜欢庆典的爱染。   “我去问问主人!”乱藤四郎闻言立马使出高机动往弦英秀树的住所地跑去。   “啊!狡猾的乱酱,又被你抢先了!”今剑说完追了上去,其他短刀们互相看了一眼笑了一下也追上去,他们可不会错过每一个可以跟主公相处的机会。   清光望着远去的短刀们,摸了摸下巴,“居然有意外惊喜啊,突然觉得对你的远行也不是很不舍了。”   “说什么呢你!”   “主公,这些是时之政府刚刚送来的文件,需要加急处理。”压切长谷部抱着一摞公文,对眼前坐在书桌旁处理文件的男子说道。   弦英秀树放下毛笔,转头对他笑道:“放下吧,辛苦你了长谷部。”   "主公千万别这么说,辛苦的是主公才对啊,每天看您要处理一大堆文件却不能帮忙,我真是太不称职了!"   弦英秀树闻言有些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他发现他的这位刀剑男士对主公这个身份非常上心。   "主人——"   “主人在吗!”   长谷部眉头微微一皱,起身拉开门扇,严肃道:“你们要干嘛?主公现在正在忙,不要打扰到他。”   “没事长谷部,让他们进来吧。”   “主人,听说安定先生要前往修行了,呐~我们来为他和新来的莺丸先生举办一下晚会好不好啊?”乱藤四郎问道。   “晚会?”   “对啊,还能让刚来不久的刀剑们快速融入本丸当中哦!主人快答应吧。”今剑大胆地抓住弦英秀树的衣袖,微微摇了摇。   “啊......可以,你们按自己的方式去举办吧,需要我帮忙吗?”弦英秀树摸了摸今剑的头,似是想到了什么,起身走到一个黑色的柜子前拿出了一个箱子放在他们面前,“我想你们应该用得上这个。”   “这是什么?”乱打开箱子,瞬间被里面射出的金光闪到眼睛。   “哇!是小判耶!金灿灿的小判!好多好多小判啊!”对金钱十分敏感的博多藤四郎立马抱住箱子一脸幸福的喊道。   “主、主人,真的要全部都拿来用吗?”长谷部不可置信的问道。   弦英秀树微微挑眉,有些不明问道:“不够吗?本丸还有很多哦。”   “不不,够了够了,举办聚会用不着那么多小判啦。”长谷部扶额,原来是个败家的主人吗?   “我记得那个叫做万屋的地方可以购物是吗?长谷部,你把这些小判都发给大家吧,怎么处置都可以,不够的话再来找我拿。”   “好的,我明白了。”   “诶?主人不跟大家一起去吗?”秋田有些失望的问道。   "主人还有公务要处理,不要太过麻烦主人了,秋田。"   公务......弦英秀树瞥了一眼摞得高高的文件,转头立马回答道:“没关系的长谷部,公务可以回来再做,你们下去告知大家,想去的可以一起,毕竟这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不是吗?”   “欧耶~主人最好了!”“我这就去准备!” 第5章   “好热闹!这就是万屋啊!”   万屋街上人来人往一派繁荣景象,店面装潢精致商品琳琅满目,充满现代与传统的建筑风格,放眼望去只见形形色色的女审神者们带着自家刀剑出来采购,一模一样的刀剑,弦英秀树扫了一眼就发现有四、五振加州清光。   “那个......为什么大家都看着我们啊?”五虎退突然躲在一期一振身后,有些怯怯地说道。   “额......”刀剑们环顾四周,确实发现路过的人们眼睛时不时地扫向他们,不,准确来说,是落在自家审神者的身上。   弦英秀树穿着深紫色的和服,外罩黑色的外套,背后如瀑的青丝在腰部用金色发带绑着,气质华贵优雅,淡漠的神情显得与周遭格格不入,却又吸引着他人的目光,更别说罕见能够与次郎比肩的身高,使他在普遍一米六到一米八之间的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   “哇塞!那个男人超好看的啊,该不会是新实装的刀剑吧?”   “没有看见过耶,应该不是吧,或许是哪个本丸的审神者?不过气质真的好好啊!”   “好想加他本丸编号......”   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窃窃私语一丝不漏的落在刀剑们耳边,他们甚至看到有些女审神者想上前搭讪然后被自家刀剑死死拉住。   “哦呀~完全成为众人焦点了啊,果然主人的魅力跟我想象中的一样大呢。”鹤丸国永双手放在后脑勺看了看他们,在回头看看身后的一大帮人,“哈哈哈是不是给他们带来了惊吓?”   “我想我们有必要分开走,完全引人注目了。”烛台切光忠说揽住了鹤丸的脖子,转头对弦英秀树道:“主人,我们就先去别的地方逛了。”   弦英秀树倒是对目光习以为常,但不代表他不会不耐烦,“嗯,你们自行决定,买完了可以先回本丸不必等待。”   话一落早已按奈不住的短刀们雀跃欢呼一声就涌向四方不见踪影了,只留下一句,“那主人我们本丸再见!”   “你们小心一点别撞到别人!”一期一振对着跑远的弟弟们无奈喊道,然后对弦英秀树道:“主人,我去看着他们。”   弦英秀树自行沿街逛了起来,只是对周围人瞟来瞟去的余光有些不悦,深色的眸里若有紫气流动,深沉、晦涩,带着宛如海底千年化不开的寒气冰凉,距离他比较近的人只觉得环境骤然发生了变化,不知觉的为弦英秀树让出了一条道。   伴随他身后的太郎目睹这一变化,心里顿时感到几丝讶异。太郎微微沉吟,金色的眸子记闪过莫名的情绪。   或许,他们从未了解过他们的审神者......   “太郎没有什么要买的吗?”   太郎回过神来,抬头发现弦英秀树一边放慢了步伐,一边转过头来面带笑意的看着他,好像刚刚给他的那股冰冷是他的错觉。   “不,只是发现自己并没有什么需要买的,况且留主公一个人在这里并不是很妥当。”   “是吗?”弦英秀树轻笑一声,神色淡淡的转过头好像并不是很在意他的回答,“那陪我喝一下酒如何?”   “我的荣幸。”   ......   天色渐晚,弦英秀树和太郎回到本丸,一进庭院就被眼前景象所惊讶。   五彩斑斓的灯光挂满了周围,散发的光线照射在物体上发出闪烁的亮点,在夜色的衬托下犹如星光流转,分外好看。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庭内那课盛大的樱花树,此时兴奋的短刀们正在树枝上挂满流彩和彩灯等挂饰,高壮的刀剑则在树下安装着类似舞台一样的东西,忙忙碌碌,热闹非凡。   “主公回来了啊!什么味道......你们喝酒了?!”路过的的长谷部看到弦英秀树眼睛一亮,连忙把抱着的舞台道具塞到狮子王手上,“请先去梳洗一下吧主公,我去拿醒酒汤给你们。”   弦英秀树点点头,对狮子王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哦!这个啊,不是要开欢迎会吗,大家就想着表演一些节目助兴,尤其是乱酱他们今天在万屋看到了一些杂志然后决定要表演什么.....歌舞?时尚舞团?我也不是很懂啦!”   狮子王挠了挠头,开心道:“因为这是本丸第一个集体活动,所以大家早早就开始准备了,对了!其他人也准备了节目,主公等下一起来观看哦,毕竟大家也有专门为主公准备一些节目。”   “我?”弦英秀树挑眉,眼里闪过一丝意外,笑道:“那我可得好好期待一番了。”   等弦英秀树梳洗好出来后,刀剑们的布景也差不多完工准备开始表演了,还没走过去就被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刀剑们簇拥着带到观众区域的C位,左右两边分别坐着另外两个主角——安定和莺丸。   “虽然我也很想做主人身边,不过在你今天是主角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让给你吧。”清光看了看弦英秀树,又看了看一脸兴奋的安定,然后有些不满地坐在安定身边。   “哈哈哈这个我是不会让给你的哦清光!”安定说完抬手握拳,“在去修行之前我一定要多多跟主公大人在一起!”   弦英秀树眼眸微动,对他们这样热情直白的态度稍微感到有些复杂,果然人独来独往久了,脾性也会跟着改变。   抬手放在安定的头上轻轻揉了揉,“这次修行不会很轻松,安定可要保护好自己啊…”   安定摸了摸头顶,感觉主公挺爱摸人脑袋的,平日里也总是把他们当小辈看待的样子啊,不过能和主公这么亲近还是很开心的。   安定静静地看着眼前人温柔的面孔,只觉自己心跳加速双脸有些热意,一股莫名的冲动想要喷薄而出,他微微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掌心克制住自己,“我会变强回来不会让主公失望的!”   我是为了您而变强的哦,我的主公。   莺丸端坐在一旁笑眯眯的祝福道:“干劲十足呢,嘛~安定阁下加油哦。”   “是!”   “好了节目即将开始,请大家各自找个位子坐下来,高个子的太刀和大太刀们坐后面去!”   等大家找好位置后,陆奥守吉行突然喊道:“大家都看向我这边!”   咔嚓——   众人一脸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定格在了照片之中。   “哈哈哈开始前拍个照也挺不错的哦!”   现场的氛围慢慢的热闹起来了,充当这次节目主持人的和泉守兼定和堀川国广看第一组表演的刀剑们准备好后便上台开始发言:“大家晚上好!欢迎来到今晚举办的晚会现场,我是你们帅气又迷人的主持人和泉守兼定,这是我的搭档堀川国广!”   “大家好!我是堀川国广。”   再给安定和莺丸献上祝福语后,黑色短发的少年接着道:“下面我们有请第一组栗田口组带来的精彩节目——现代时尚超级酷炫热舞!大家掌声鼓励!”   话一落现场的灯光全部熄灭,在众人鼓着掌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束强烈的灯光突然闪射在舞台的中央的一个人影身上一一正是穿着超短裙的乱藤四郎!   一期一振在旁边开始播放音乐,随着音乐节奏乱身边同样穿着超短裙的一群男孩子也一一笼罩在灯光下,担任队伍c位的乱率先开始跳了起来。随着节奏的加快,他们渐入佳境,全员女装更是惊呆了在座的各位。   “不愧是栗田口啊,人多就是好!”   “人小点子多。”   “小裙裙真好看!我也好想我们家萤丸也试试看。”   “明石哥哥别想了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乱酱好厉害,怪不得今天早早就回来了。”   虽然跳的不是很专业,但整齐划一和极富有现代气息的效果就能够让对这方面没什么见识的弦英秀树感到惊奇意外了。   “很厉害,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吧。”弦英秀树轻轻鼓着掌,看着台上的认真的短刀们眸里带上了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暖,眉目微弯,耳边紫罗兰的耳坠轻轻摇曳闪烁着光芒,分外好看。他记得他昨天才同意的他们,没想到第二天晚上就看到了他们的成果。   “都是一群认真又可爱的孩子呢。”莺丸唇边带笑,感叹道。   到了尾声,全场爆出了强烈的掌声,甚至还有人在吹哨,现场气氛完全被带起来了。   “感谢栗田口一家的表演,很精彩的开场跳呢!”   堀川国广看了一眼手上的名单,“那么,接下来就是山伏国广、蜻蛉切和陆奥守吉行先生们带来的杂技表演!”   节目一个一个的过去,瓜果酒水也吃的差不多,众人因着酒精的上头渐渐有些放肆大胆起来,甚至一向自闭内向的山姥切国广也醉的有点神志不清,拿着酒扒拉在弦英秀树身上,睁着充满雾气的蓝眸,双颊微红慢吞吞道:“......这杯酒给主人。”   弦英秀树记得这位刀剑平日里披着被单经常一个人呆在角落里,不太热衷于跟其他人交流,这会儿可能因为喝酒的缘故才给了他勇气,此时披在头上是兜帽已经解开,露出了一头漂亮的金发。   “我很想待在主人身边的......可我只是个冒牌货,根本就没资格得到您的爱吧......”   弦英秀树接过他手上的杯子以免酒水洒到身上,伸手揉了揉他漂亮的金发,轻轻说道:“为何会这么想,不管你以前遭遇过什么,既然你已经在这个本丸便与其他人无异,我能感受得到你们的敬爱,相应的我也报以同等的心意。”   莺丸看了他一眼,而后又低头喝茶。   真是个口是心非的主公呢,虽然一直透露着‘想与你们保持距离’,自己却没有发觉此刻眼里已经带上了温柔。   其实第一眼见面他就对这个新主人有种莫名的亲近感,不是指刀剑们由于被审神者唤醒的那种亲近,而是像见到同类人的那种亲近,不管是从他的举止还是谈吐都透露着一种古代大家族的礼仪感,恐怕身份并不简单吧。   他不由得对接下来的日子感到期待起来了...... 第6章   “为何会这么想,不管你以前遭遇过什么,既然你已经在这个本丸便与其他人无异,我能感受得到你们的敬爱,相应的我也报以同等的心意。”   “您.....您并不会在意我冒牌货的身份么?”山姥切愣愣地看着弦英秀树。   弦英秀树笑了笑,抬手顺了顺山姥切耳边凌乱的碎发。   山姥切眼神飘忽,罕见地抿嘴浅笑,倒是比平时开朗得许多,然后倒在他肩膀上彻底醉了过去。   “居然醉倒在主人身上,真是太不风雅了!”一直在照顾众人的歌仙兼定把山姥切稍微扶正,对弦英秀树道:“他醉的太厉害了,我先把他送回去休息了。”   弦英秀树点点头,“小心一点。”   “哦嘞?时间过的这么快啊,已经到最后一个节目了。”和泉守兼定看了一下手上的名单,对堀川国广道。   “是啊兼先生。”堀川拿起话筒,对下面已经醉醺醺的众人说道:“最后一个节目是青江先生和鹤丸先生准备的变魔术,大家掌声鼓励!”   “啪啪啪——”   “喔哦——他们穿得真是帅气啊!”   两束光头在舞台上,只见出现了两个身穿黑色魔术师西装服、戴着魔术帽,手持魔杖的男子,正是鹤丸和青江。   众人倒是没想到会是他们俩搭档,他们摆着pose,鹤丸戴着墨镜,青江绿色的长发松垮的绑在肩膀上十分帅气。   “今晚我们给大家带来的魔术绝对与大家想象的不同!”   “没错,接下来就让我鹤丸给大家带来大大的惊喜吧!”   两人相视默契一笑,“那么,先来个小魔术热热身。”   青江摘下他的帽子,给大家展示里面是空的,转了转手上的魔法杖然后往帽檐轻轻一点,“那么大家来猜一猜,这里面会出现什么东西吧。”   “糖果!”   “小猫咪!”   “是鸽子是鸽子!”   “不对,是柔软的人‖妻!”好像混入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青江撩了撩头发,笑得一脸神秘,“既然大家那么期待,那就由鹤丸来揭晓一下答案。”   鹤丸把手伸进去,待引得大家满脸期待吊足胃口后,才立马拿出里面的东西。   “是白色的鸽子哦!”说完把鸽子扔向众人,让人出乎意料的是在鸽子展翅飞翔的时候突然从天空上洒下许多五彩缤纷的东西。   “诶?什么东西出现了?”   “啊!真的是糖果!”   “好酷,还有猫咪小布偶!”安定把布偶捡了起来,兴奋的拿给清光看,“清光清光!是小猫咪!”   “哈哈哈给大家带来了惊吓了吗?不过人‖妻什么的我可变不出来哦!”   弦英秀树眼尖,在鹤丸拿起白鸽的时候他就观察到白鸽腹部鼓鼓当当的恐怕是动了手脚,趣味地笑了一声,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呀~这不过是前戏而已,接下来才是重点,大家记得集中注意力。”   青江说完从旁边抱来一个半人高的玩偶,放在台地上,“鹤丸殿,可以帮我拿两个箱子吗?”   “当然!”   “大家看好,我把玩偶放地上,然后把箱子罩上去,当我施完魔法的时候它就会跑到另外一个空箱子里去哦~”青江说完解开他身上的披风盖在装有玩偶的箱子上,嘴里念念有词,接着魔法杖一点,“大功告成!”   “我来帮大家看看!”鹤丸手放在另外一个箱子上,与青江示意一下同时拿起箱子,“3,2,1,锵锵锵锵——”   “诶?没有啊......”   “什么——”两人脸上一僵,同时看向箱底——原来玩偶依旧还在原先的箱子底下并没有发生改变。   “哈哈哈哈哈被我吓到了吧!”鹤丸立马反映过来,朝青江努努眼,“这只是骗你们的,必须由我才能来才能给大家带来惊喜嘛!”   “啊......对!那么由鹤丸殿再来一次,这次就让他把玩偶变消失吧!”   “哟西~那我开了哦,3,2,1,变!”   “什么嘛哈哈哈!他们该不会是失败了吧!”次郎醉醺醺的嘲笑道。   只见玩偶并没有消失,而是按照上一步青江的设定转移到鹤丸手上的箱子里去了,两人顿时冷汗狂流。   青江疯狂朝鹤丸努眼‘大俱利怎么回事?’   鹤丸微微摇头回他‘我怎么知道!’   原来他们还有一位助手在台下控制着物体,只是不知对方出了什么问题把顺序搞错了。害他们在众人尤其是主公面前出糗!   鹤丸对着众人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好吧我们失败了,那我们最后给大家欣赏一下美丽的烟花吧!”   话一落,两人笑着同时摆出一个酷酷的姿势,挥手指向身后的天空,“那么,3,2,1,发射!”   biu——咚——   空气瞬间安静,天空好像飞过一群乌鸦,呱呱呱的叫——   青江和鹤丸的额头上肉眼可见的蹦出几条青筋,同时喊道:“大俱利伽罗!”   满头大汗的大俱利伽罗从舞台暗门出来,手上拿着烟花,微微有些喘气,语气十分不耐烦:“你的烟花是湿的,你是不是拿错了!还有,以后不要再找我做这种事情!”   “什么?!怎么会是湿的!”鹤丸抱头不可置信。   “噗哈哈哈哈哈他们这是翻车了吗笑死我了!”众人也反应过来然后开始毫不客气的嘲笑了,毕竟能看到鹤丸吃瘪的时刻可不多。   “小伽罗原来你在这里啊,我刚才一直在找你。”烛台切连忙扶起大俱利伽罗,松了一口气。   青江鹤丸对视一下也无奈笑了起来,大家能开心就好了,“嘛~我们这也算另外的成功了吧,至少我给大家带来了惊吓!人生果然需要充满惊吓才有趣啊。”   弦英秀树见状低头按了按眼角感到有些好笑,也确实笑了出来,笑声清脆而短暂,在其他声音的覆盖下有些听不真切,也就只有坐在他身边的安定和莺丸隐约听到了一些。   一直以来积压在心里的郁气好像消散了些,弦英秀树真真切切能够感觉到自己心情的短暂放松,不必整天死死地抑制住内心那喷薄欲出的念头,宛如晦暗无光的世界闯入了一道亮光,破开了封闭的屏障,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好到他情不自禁想为他们做些什么,来表达他此刻对他们的喜爱之情。   弦英秀树在众刀剑惊讶的目光中走向舞台,对青江和鹤丸道:“谢谢你们的的惊喜,还有大家,我也为你们准备了一个节目,不过这次可是个真正的魔法哦。”   “啊!主人也要表演吗?好期待!”   不同于与刚才同伴们玩乐的心态,这次是一直以来便受他们尊敬与爱戴的主公亲自上台表演,有些人酒立刻也醒了不少,各个坐姿端正充满期待的望向台上那个优雅又高大的人。   “陆奥守先生,相机准备快点快点!”今剑拉着陆奥守来到前排。   “收到,包在我身上!”   弦英秀树站定,唇角微勾轻轻阖上眼睑,在安静下来的氛围中运气身上的灵气。   淡蓝色的灵气鼓动宽大的衣摆,披肩长发随气压在空中浮动,莹莹温和的亮光照在他白皙的面容上更显神圣不可侵犯。都说刀剑付丧神是神明,目睹这一幕的刀剑们却有那么短暂的片刻感觉眼前的人才是真正的神明。   在刀剑们心神恍惚的时刻,弦英秀树睁开的双眼朝众人伸出右手莞尔一笑,点点星光开始在空中浮现,汇聚在指尖流转,轻轻摆动间灵光煜煜化作萤火飞向刀剑们。   “好美啊.....”不知是谁突然感叹道,惊醒了在座的各位。   “萤火......”萤丸睁着亮晶晶的双眼,显然对荧光喜爱到极点,情不自禁伸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住。   弦英秀树看着他们的反映温柔的笑笑,翻手调起自身力量把空气中的水汽凝固,化作白雪纷纷而落。   抬头望向天空弦英秀树呼出了一口气,纷落的雪花停留在他的眉睫之间,映入眼眸深处,孕育浓黑的色彩。   五虎退伸手接住了雪花,感受手心的冰凉后震惊的说道:“是......是真的雪!可现在是夏天啊......主人好厉害!”   “六月霏霏雪,散发晞风须一醉,月明又台凉......”江雪左文字转动手上的佛珠,情不自禁地念出一句俳句,因为前主人的缘故对佛与雪有着深厚的喜爱,这也是他自现世以来第一次见到雪。   一阵寒气夹杂着淡淡的梅香扑面而来,冲淡夏日的闷热带给刀剑们阵阵清爽,他们惊异的望向前方,只见一股散发着蓝色荧光的寒气从弦英秀树周身慢慢旋转,而后流向刀剑们面前,慢慢缠绕攀爬最后在每个人眼前开出了一朵花,晶灵剔透,十分精致。   弦英秀树抬手一握,缠绕在冰花根茎下的寒冰瞬间破碎,在虚空中闪烁着亮光最后消失不见,只剩被灵气笼罩的冰花带着短茎漂浮在每位刀剑男士面前。   刀剑们惊叹,“这是什么花?”   “它叫凝晶花,虽由寒冰雕成,但已被我覆盖了灵力不再融化,这是我想送给你们的礼物。”   “凝晶花......”髭切好奇的点了点眼前散发着银蓝色盈光的冰花,又看了看弟弟和其他人,发现了异状,“咦——每个人的凝晶花形态都不一样呢。”   确实,互相观察的刀剑们也发现了各自的凝晶花都有其绽放姿态,十分圣洁美好。   物吉贞宗:“那这花有什么象征吗,比如能给他人带来好运?”   “象征嘛......”弦英秀树看短刀们眼巴巴的看着他,摇了摇头,笑而不语。这是他的伴生花,至今也只有他一人拥有,哪里会有什么花语呢,不过关键时刻能抵挡致命一击这点倒也不必说明。   “啊,主人是想要我们自己猜吗?完全猜不出来呢!”   弦英秀树微微歪头,“至少在它身上,我看到了你们的纯洁与美好。”   夜幕笼罩,白雪纷飞散落在弦英秀树的墨发上,清俊雅致的面容挂着清浅的笑容,看着他就如同在观赏雪落寒梅的风雅景致,此刻不知道有多少刀剑心跳竟有些加速,红了耳根。   能够成为主人的刀剑,何其幸运啊......   他们不是没有发现他们主人身份的异常,这绝对不单单只是个灵力强大的普通人,但他们打从心里信任着他,也默契地不曾过问,毕竟主人对待他们的态度有目共睹,他们也绝对不会给他带来麻烦,作为主人的刀剑,听从他的指令就是他们最大的职责了吧。 第7章   晚会闹到很晚,最终个个都喝得不省人事,由各自大家长送回房间休息。   弦英秀树谢绝了长谷部的陪伴请求,让他好好休息后自个拎着酒到屋顶吹风。   今晚的月亮格外明亮,晚风清凉轻抚脸颊,拂起耳边的发丝。   弦英秀树仰头望着明月,心里却是一阵情绪翻涌,十分难受。   又是这样,完全控住不住,一个人的时候总会胡思乱想......   刀剑男士们的动静渐渐减少,气氛变得清净沉寂起来,昆虫微弱的鸣叫声显得夜里更加静谧。   弦英秀树此时心里有些无力,那是一种深深的坠落感。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理突然就摆脱不了这种状态,像抓不住的浮萍,前一刻还放松愉悦现在却毫无征兆的陷入低落之中。   弦英秀树抓住自己的衣袖,指尖微微泛白。他感到有点恶心,对自己也陷入了反感的境地,甚至刚开始觉得美丽的月亮现在也陡然萧索苍白。   打开酒瓶仰头一喝,怔怔地望着那轮月亮,心里一片空然,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唯有辛辣的液体刺激喉咙和味蕾能让他稍微清醒。   他知道他的心理状态不对,却始终不明白他什么时候变成这般模样。   万物都是有期限的,弦英秀树有些自嘲,或许,他只是快要坏掉了吧......   太郎来时,正难得见到了弦英秀树有些失态的一面。   清冷的月光笼罩在那孤高瘦弱的身影上,他像平日一样随意的坐在屋椽上,旁边放着几个玉白色的酒瓶子。   他非凡的容颜不再那般引人注目,反而是他周身散不开的沉静孤独吸引住了来者的全部心神。   月光绻缱的在他眉间留恋,似是想要抚慰他微微蹙起的眉眼,晶凝剔透的耳坠在轻轻摇曳,闪烁着紫罗兰色光芒。   他如月光般清冷,捉摸不透,甚至让太郎有种遥远的距离感,疑似再也抓不住他。   这种感觉荒谬极了,让心里有片刻恐慌的太郎脱口叫住了他,“主公......”   弦英秀树回过神来神色稍敛,“太郎?”   太郎身体一顿,平复心里的情绪走上前与他并肩而坐,拿起杯子给弦英秀树倒了一杯酒。   “主公,心情不好吗?”   “......或许吧。”   “喝酒就要用酒壶,不能用杯子。”   弦英秀树拿起巴掌大小的长形酒壶左右看了看,笑道:“不过,这里的酒壶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小。”   说完仰头一喝,不顾嘴角酒水的流失浸湿衣襟。微微垂眸,此刻并没有什么交流的欲望,随着氛围的静谧,弦英秀树的思绪也开始纷杂,脑海闪现画面:同样的夜晚、同样的月,如今却是不同的人与心境......   大概很久的事了,久到他都回忆不起记忆中相陪人的面孔,当时他们也是像这般聚在高阁把酒言欢,喝的酩酊大醉,豪迈放言多么意气风发......   他那时也不过是个刚刚修炼成人的小树妖,不懂人情世故,只有满心对新朋友、对人类的一切感到高兴和新奇。   如今想起来却感到十分的陌生,或许是酒精起了作用让他的大脑稍微有些恍惚,他竟会有那般青涩的过往?弦英秀树半阖的双眸有些迷离,忧郁的情绪爬上眉梢。不过,他当时说了什么呢?   想不起来......   记忆如镜花水月,美好的记忆被痛苦冰冷所替代,背叛、贪婪、利益.....他们终究,也逃不过人心易变,人走茶凉的结局。   太郎侧过头看着身边的人,眼神隐含担忧,他能感觉到主公此刻心情起伏很大,似是陷入了糟糕的记忆里。   原来不止他们刀剑会被过往所困,就连主公也会有低迷的时候吗......   “呐~太郎…”   或许是气氛过于静谧平和,又或许是被刀剑此刻沉默倾听的态度感染到,弦英秀树情不自禁地想对他吐露一些心声,“你说,如果一个人获得了他梦寐以求的东西,但他在意的人却接连不断地离他而去......你说,他是幸还是不幸呢?”   太郎一愣,沉吟片刻缓缓道:“那得看他所求之物的重要性是否超过他所在意的人吧。”   重要性吗......   弦英秀树默默地看着手中的酒瓶,大概是不幸的吧,因为他索求之物却在不知不觉中给他带来了更多的痛苦啊......   “不管是刀也好人类也罢,虽然构造不一样,但对于尘世的执着却都如出一辙。我以往也会因为体型太过庞大而感到苦恼,因为不是人类所用的实战刀,所以被供奉在神社很多年,但记忆中好像有人使用过我,我也曾想找过那个人到底是谁......”   太郎侧过头看着弦英秀树,漂亮的金眸里盛满温柔,“可自从被您召唤到尘世与您一同生活后,我的苦恼便也慢慢消散了,热闹平和的本丸、善良的同伴还有强大温柔的您,这都是我从未想过能够拥有的生活......我很高兴使用我的人是您,我的主公。”   弦英秀树回视着他,浓墨般的眸里似有紫光流过,闪着意味不明的情绪。   他其实有些意外,这位平日里表现得很沉稳可靠的大太刀能对他直白的说出这番话来,他大概对他们还是缺乏太多了解,说试探也好作死也罢,他不由的想要撕破刀剑心里的那份期待。   弦英秀树伸手慢慢抚上他的脸庞,靠近他的耳边轻笑一声,尾音微微上挑,低哑微靡的声音带着一丝明显的恶意,“可我根本就不想接手这个本丸,我甚至觉得……你们只是用起来比较趁手的工具,根本不值得我付出真心。”   太郎对他突如其来的亲密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但听完他的话后却平静了下来,甚至无奈低笑,只觉得弦英秀树此刻的举动难得有些孩子气。   “嗯?”弦英秀树见状,稍微有些不满的眯了迷眼睛。   “我不信,不然此刻您的眼里就不会有悲伤。”   太郎轻轻抓住放在脸边的手,另一只手轻轻的抚绘弦英秀树的眼角,“它在述说着孤独......”   弦英秀树身体一震,眼睛微微睁大,愣愣的看着那双漂亮的金眸,心里某一处好像被轻轻一碰。   “我很明白那种滋味,被人类束之高阁远离尘世,没人能用的刀等同于不存在于这个世上,看不见摸不着,日复一日,孤单一人度过漫长的岁月,那种感觉很不好受,直到次郎的到来与陪伴才让我渐渐明白,那种感觉叫做孤独。”   “但是......我现在不再觉得我很孤独了,因为我有了在意的人,有了需要守护的东西,过往的记忆最终也只能使我更加珍惜当下守候未来。我不知道您遭遇过什么……但我只知道只要您需要我,我便会永远站在您的身前,我愿意为您付诸我的生命。”   "所以主公——"太郎小心地捧起弦英秀树的双脸,额头与他轻轻一触,呼吸交织在一起。   “请您多信任一下我们吧,稍微回过头看看,我们就在您身后......我相信,他们想保护您的心愿不会比我少。”   弦英秀树静默良久,才轻轻笑了出来,把头轻轻抵在太郎的肩上,笑得身体微微发颤,笑自己一把年纪看得还不如一把刀剑通透,笑这样处处令人讨厌的自己......   如果,刚开始遇到的是你们......该有多好......   酒精发挥效果,弦英秀树只觉脑袋昏昏沉沉,不想用灵力把酒精挥发,或许是刀剑的话语起了作用又或是只想单纯的放空自己,弦英秀树靠在太郎肩上渐渐睡着了。   太郎感受着身边人渐渐平缓的呼吸,心里松了一口气,又慢慢升起了一股对眼前人的怜惜,此刻他突然强烈地想知道主公究竟遭遇了什么,才能让强大的他露出这般脆弱的姿态,他也不知道他此番话对主公有没有用,只希望日后相处中他们之间的隔阂能够少一些......   太郎将睡着的人轻轻放到他的大腿上,把弦英秀树额前的碎发抚到一边,而后静静地看着他安静的睡颜。   月色依旧。   不管是刀剑还是人,此时都不曾发觉他们的互动早已被一个暗红色的身影收入眼底。   纤细的手渐渐握紧...... 第8章   第二天清晨。   揉了揉太阳穴,弦英秀树坐起身,满头青丝铺满床褥。   停顿片刻,朦胧的黑眸变得清明,昨晚的记忆也开始在脑海中一一浮现。四周静静的,黎明的光线刚刚从窗外爬进,平时应该有刀剑们开始活动声音的本丸此刻还在睡梦中。   弦英秀树微微垂眸回忆着昨夜的点点滴滴,半晌,又向后倒回床上,发出意味不明的轻笑声。   ......   “主公,早上好。”   弦英秀树对一大清早就在走廊下喝茶的莺丸点点头,“早安,还习惯吗?”   莺丸弯了弯眉眼,笑道:“一切安好,很舒适的本丸呢,要是大包平也在就更好了。”   “大包平?”弦英秀树稍微记起他刚来本丸时的介绍语,应该是他等待的人,“我知道了。”   莺丸微微一愣,看弦英秀树有些认真的样子顿时就明白他好像误会了,心里有些哭笑不得,这不过是他日常感叹而已。   “主公喝茶吗?”莺丸拿起茶壶看向弦英秀树。   “多谢,不必了,我四处走走。”   谢绝了莺丸,弦英秀树开始沿着周围慢慢逛了起来,建立本丸以来,他还没有真正了解过自己本丸的样子,今天突然心血来潮想要看看这群刀剑们生活在什么环境之中。但是由于自己前期的甩手,导致到今天才发现了自己本丸构造的粗糙与不协调。   不过,他记得之前那只小狐狸有跟他讲过一些规则?   [狐之助:这是时之政府对位界本丸统一分配的设定,它分布在时空的裂缝之中,只有本丸的审神者和时之政府能够感应,因为本丸的一草一木都由审神者的灵力构成,可以说这是独属于审神者的异度领域,审神者可根据自己的喜好自行对本丸进行改造。   当然,改造程度还是要依靠审神者自身能力的大小,毕竟自己付出劳动得来的东西才会令人珍惜嘛。]   [弦英秀树:好像挺有趣,我记得这里的季节也是可以随意设定的?]   [狐之助:可以,但狐之助不建议您这么做,毕竟现在刀剑们是□□之躯,随意更换季节容易引起疾病。]   [弦英秀树:哦?刀剑也会生病?]   [狐之助:理论上来讲是会生病,但这种情况也狐之助也没见过太多案例,归根结底他们还是刀剑,身体素质会随着练度的提高而提高,所以人类的顽疾基本上不会出现在刀剑男士们身上哦。]   [弦英秀树:这样吗?那么......]   "主公?您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不多睡一会儿吗?"   原来他已经不知不觉地走到昨晚活动的樱花树下,没喝多少酒的长谷部和石切丸一大早就起来了,于是便提前收拾一下昨晚遗留的狼藉。   “光忠和歌仙还在厨房准备早餐,很抱歉主公,您可能需要过会儿才能享用了。”石切丸。   长谷部看到弦英秀树穿着单薄的白色浴衣,裸脚踩着木屐披头散发的样子,瞬间变了表情,“主公您怎么穿得这么少!初夏的早晨也是比较冷的,我去给您拿一下外套!”   “诶?没事......”弦英秀树有些诧异的看着长谷部立马就不见身影,慢慢停止了说话。   只一眨眼的功夫,长谷部就不知从哪拿来了一件黑色的外套披在了弦英秀树肩上,“主公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弦英秀树看着长谷部慢慢地眨了眨眼睛,拉紧衣服,虽然他不惧严寒酷热,但此番下来心里却默默有了一丝奇妙的暖意,“谢谢你长谷部,嗯......需要我帮忙吗?”   “不不不,这种事情交给我们就好了,怎么好让主公来做!”长谷部一脸义正言辞地推着弦英秀树远离这里。   石切丸点点头,完全想象不出他们主公做家务的模样呢,因为主公的形象完全就是不沾阳春水的类型啊。   “好吧,那我便不打扰你们了。”弦英秀树笑得有些无奈,拉紧衣服继续闲逛。   走过田野,在刀剑们精心培育下刚开始一片荒芜的土地现在已经覆盖上葱绿,鲜花精美随心绽放散发着馥郁芬芳,马儿精神抖擞的打着鼻息.......   在弦英秀树不知道的情况下本丸的每个角落已经慢慢地添上了刀剑们的气息,一派欣欣向荣,从侧面就可以看出刀剑们对目前生活的认真又不乏风趣的态度,与其说是刀剑,不如说他们正以人类的方式在认真地生活着。   弦英秀树抬头望向远处的山川林木,脑海中开始闪现一幅红白交织的画面,正是他孕育修炼的地方。   阖上眼睑,弦英秀树感受着自身力量与本丸的联系,心里开始勾勒出一座府邸和疆域边界,他想这应该就是他本丸的样子。   弦英秀树一边回忆,一边调动力量开始转化本丸外的场景,充沛的灵力瞬间爆发,使他整个人都发出一片纯蓝色的灵光,强烈的压力吹鼓起宽大的衣摆和披散青丝,猛然睁开双眼,本该浓黑的眸子早已变成猩红,透露着盈盈的暗流。   空气不再流畅,而是漂浮在半空中无比粘稠、凝滞,缓慢地在整个空间里面流动,满山遍野开始散发出淡淡的蓝色荧光,随着轰隆一声巨响,令人震惊的一幕开始出现:   只见遥远的绿绯色山川开始张力断裂,巨石滚落消失,而后一座更险峻更庞大的雪峰从中挺拔而出,天幕下的银峰雪色莹蓝,绒布的冰川玻璃般透明,白雪皑皑雾笼云遮缥缈。   这幅不可思议、不符合常理的画面就在本丸开始上演,山崩地裂、斗转星移,一座座傲人的雪山重重叠叠拔地而起,宛如海上起伏的波涛,汹涌澎湃,雄伟壮丽。   有幸见到此番变化的刀剑此刻都震惊在原地,这么大的响声足以把睡梦中的刀剑们惊醒,甚至有些人以为是敌袭带着自己的本体就匆匆地跑了出来,只不过已一出来就被新景象给震住了。   “我......我是在做梦吗?”五虎退呆呆的望着,抬手揉了揉眼睛。   今剑拉过他的胳膊揪了一下,“痛吗?”   五虎退泪眼汪汪的点点头。   “到底怎么回事?外面怎么改变了?那是......雪山?”在他们的记忆中鲜少能够见过雪山,毕竟他们处在这个东亚地图版块不大的国家,火山倒是丰富,雪山就真的稀罕了。   “主公呢?赶紧报告给主公啊!”   莺丸放下了手上的茶杯,脸色稍微有些严肃,细细打量远处丛山的变化,末了轻轻道,“或许,这是主公的手笔吧,你们仔细感受一下那股灵力。”   不管刀剑们反应如何,这边对环境的改换还在继续。冰峰、雪山、断崖、瀑布、湖泊等等景象好似施了魔法一样一一浮现,颜色由白转蓝,慢慢的开始有了其他颜色,鲜花树木相得益彰,最令人惊叹的是从山脚下一直延绵到本丸附近的一大片红色——寒梅。   一阵风吹来,与枝干分离的梅花瓣纷纷而落宛若与清风共舞,接住飘落的花瓣,散发的淡淡梅香勾起了弦英秀树脑海最深处的画面,梅林、石桌、棋与人......   不错,还缺了点东西......   弦英秀树抬手幻出一片空地,旁边出现了一套石桌椅,桌上摆着一盘未开始的棋局。   弦英秀树微微一笑,这才是他熟悉的样子。   不过......   脸上的微笑又渐渐放下,虚的毕竟是虚的,再怎么像也不过如同海市蜃楼徒留念想。弦英秀树垂眸,是不是活的越久越容易怀念旧事呢?   弦英秀树摇了摇头,感觉最近颇有些多愁善感,这可不像自己......   望了一眼梅林,毫不留念的转身回本丸。   或许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已经渐渐地在接受刀剑们走入他的世界,不,应该说为了刀剑们尝试改变某方面的自己,但本性依旧带着霸道与肆意,大范围的领域想改就改......   距离那天转化本丸已经过去了几天了,向弦英秀树了解过后附近这片雪山便成为了刀剑们的新修炼场地,比较喜欢猎奇的刀剑们这几天时不时一脸兴奋的跑到那里去开发新的修行项目,玩得不亦乐乎。   “审神者大人,时之政府又来文件啦!”   二楼书房内,狐之助解下背后的包袱,一摞文件掉落在地,狐之助甩甩头然后把它们推向弦英秀树。   弦英秀树抱起文件把他放在书桌上,然后拿给它一盘油豆腐,“真是辛苦你了狐之助,最近事务有些频繁起来了呢。”   狐之助接过递来的油豆腐,开心的摇了摇尾巴,“是的,随着本丸刀剑男士的增加相应能参加的活动也变多了呢,今后会更加繁忙也说不定哦,不过狐之助很乐意为您效劳!”   弦英秀树摸了摸它的头,淡笑不语。   “打扰一下,主公。”门外突然响起了石切丸的声音,“我可以进来了吗?”   “请进。”   石切丸手上拿着一份名单,递给弦英秀树,“这是下一周的近侍人选。”   弦英秀树接过名单粗略地浏览一下后放在一边,若有所思。好像本丸的刀剑们非常热衷于加入近侍啊......他也不是非得需要有人照顾,但驳了他们好像也会让他们失望吧。   石切丸见弦英秀树沉吟以为他犯了难,笑道:“主公不必感到困扰,按您的喜好来便可,虽然我们喜欢照顾主公,想离您更亲近一点,但以主公心意为主这是不可置疑的。”   “是这样啊......”弦英秀树一愣,眼眸一动,“那,下周就由太郎来吧。”   “是。”   ......   果然不是我吗.......   听闻下达的近侍人选后,加州清光虽是意料之中,但心里不免得有些失落。   倚靠在走廊外的栏杆上,加州清光轻轻叹了一口气,整个人不由得无力得趴在栏杆上。   作为本丸第一位出现的刀剑,他的资历是最老的也是最早接触并照顾弦英秀树的人,比其他后来的刀剑更了解他们的主人,不论是性格还是能力方面。   他还记得本丸刚建立的时候因为人手不足主公还随他们一起上过战场,那时的他下定决心即使是折损在战场上也要誓死保护好主公,只是没能想到,对他们来说比较难缠的敌人竟在主公面前那么不堪一击,事实证明,他们的主公确实异于常人,绝非普普通通的人类。   他想更接近主公,想成为主公最喜爱的刀剑,却不敢在主公面前太过放肆,他想其他人也便如此吧。   即使内心十分渴望对方的器重,但第一眼见到他时,主公那无情冷漠的眼神实在给他留下了极大的印象,说他自卑也好敏感也好,他总觉得本丸的一切其实都没有进入过他的眼里,更莫名产生了一个会被遗弃的想法,荒谬至极,却止不住恐慌。   最近主公的态度不知为什么温和近人了许多,他其实也渐渐不再有这种心情了,但昨天晚上目睹的那一幕,还是勾起了他掩藏在内心深处的真实感受。   主公会更喜欢太郎殿下,而非他吗?   他忍不住悲观的想,等其他稀有的刀剑们陆陆续续来到本丸后,像他这类普通刀剑恐怕在对方眼里也是可有可无,难以得到全部的疼爱吧...... 第9章   “哈哈哈哈岩融在高一点!”   小狐丸拿着小梳子抹着发油打理着他蓬松的毛发,看了一眼正在庭院里玩举高高的今剑和岩融,慢悠悠道:“好久没看到今剑笑得这么开怀了。”   “啊,毕竟他一直在等待岩融的到来,岩融一贯很宠他呢。”石切丸笑道。   一米二的今剑在两米高的岩融看来不过是小小的一团,举起来十分轻松,岩融覆满肌肉的手臂微微发力,把今剑往上空一抛,哈哈笑道:“飞吧飞吧!”   踩着高木屐的今剑刚要落在岩融肩膀上,突然脚踝一崴,一脚踩空瞬间从岩融的身上摔落,岩融没来得及抓住他的手。   弦英秀树经过的时候刚好目睹这么危险的一幕,脱口而出,“小心——”   今剑听到弦英秀树的惊呼声,反应过来不慌不乱地一个后跟翻,双臂张开轻巧地落在草坪上,一脸惊诧,“呼——好险好险。”   “小今剑没事吧?”岩融连忙问道。   “我没事!”今剑摇摇头,然后扬起笑容跑到弦英秀树身边扑进他的怀里蹭了蹭,“主公早上好呀~”   弦英秀树心里松了一口气,屈起修长的手指往今剑脑袋一弹,“别玩这么危险的动作,摔了怎么办?”   今剑捂住脑袋,嘻嘻一笑,“主人别看我是小孩子的模样就小看我哦,我可是刀剑付丧神不怕这点危险啦!”   弦英秀树一愣,反应过来是自己是过度担心了,这些是刀剑付丧神并非普通的人类幼崽,自己竟也会被皮囊所惑。   “主公,来尝一尝我泡的茶吧,能够消除灾祸,清净身心哦。”   弦英秀树接过石切丸递来的茶杯,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洁白如玉的瓷器衬托下十分赏心悦目,轻轻一抿,而后弯了弯眉眼,“多谢,茶很好。”   “这是莺丸阁下送过来的呢,看起来就十分珍贵。”   “如果是他的话想必会很想品尝吧。”小狐丸拿着梳子的手微微一顿,看了看在座的各位,“我们三条组好像就差他了......”   所谓的他,指的就是三日月宗近,他们三条一家最小的弟弟。   “他?”弦英秀树有些不明,“你们还有一位兄弟没到吗?”   小狐丸惊异的看向弦英秀树,“诶?难道主公还不知道三日月就是我们的弟弟吗?那个明明年纪最小却反而说自己是老爷爷的三日月宗近?”   今剑凑过来得意地说道:“对啊,别看我体型是小孩子的模样,按出世时间来算的话我可是他们的哥哥哟~”   “原来如此。”弦英秀树抿茶,“不过,三日月宗近这个名字我倒是有所耳闻。”   “毕竟三日月那家伙可是很出名的,跨越了历史的洪流,名刀之中的名刀,被称为天下五剑中最美的三日月宗近啊!”小狐丸手指卷了卷自己的头发,歪头轻笑道:“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嘛~不过三日月确实是最美的啦,等他来到本丸您就知道了。”   谈话间,一阵慌乱的脚步声蹬蹬地向这边跑了过来,是抱着两只老虎泪眼汪汪的五虎退,语气隐隐带着一丝哭腔,“主人......”   弦英秀树眉头微皱,拉过他,轻轻擦拭他脸上的泪痕,“怎么了?”   “唔......老虎......剩下的老虎不见了,我找了好久都一直找不到它们。”五虎退揉揉眼。   “可能跑哪里去玩了吧,我今早还在田地那里见到两只。”今剑连忙道,“我陪你一起去找它们吧!”   “本丸太大了,这么漫无目的地找会耗费许多时间。”弦英秀树沉吟片刻,“它们是根据你的力量幻化出来的吧,理论上来说是属于你身体的一部分,闭上眼睛,用心感应它们。”   “这......这样吗?好的。”五虎退止住了哭泣,闭上眸子努力地感应起来。   似有无形的线牵引,带着点点星光,五虎退隐隐约约感应到几处不同的方位传来了熟悉的气息——是他的小老虎们!   “有了!”五虎退猛然睁开了眼睛,开心道:“我感应到它们了,唔......在田地,还有......还有训练场的方向!”   “既然这样,那大家就分开帮忙去找吧,今剑和岩融去田地那边看一下,我和小退去训练场那边。”   “好的!”“包在我身上。”   “谢......谢谢你们!”   岩融用力揉了揉五虎退的头发,粲然一笑,“客气,多大点事儿。”   ......   弦英秀树带着五虎退向训练场的方向走去,却没有看到一丝老虎的影子,虽然感应到是这个方向,但也有可能跑到其他地方去了,“退,还能感应得到吗?”   “就,就在这里的.......”   当两人快要到训练场的时候,弦英秀树突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几声幼兽的呜咽声,连忙带着五虎退走近声源之地。   五虎退绕开了一棵大树,突然惊喜道:“找到了!”   不过——   “呜......它们怎么会在下面?”   原来是两只小老虎掉进了不知道是谁挖的半人高的坑里出不来,此时正对它们的主人兴奋地呜叫着。   弦英秀树观察了一下周围,坑挖的位置明显是训练出来刀剑们的必经之地,挖的并不深但却能令人不注意陷进去,顿时好看的眉毛轻轻蹙起,“谁做的恶作剧?”   虽然有一米多深,但在身材修长的弦英秀树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弦英秀树慢慢蹲下身,向坑底下的小老虎伸出手,小老虎们连忙跳上他的掌心爬上了他的手臂。   “给,以后可要好好看住。”   “嗨,我会的!”五虎退抱住它们,然后就看见了弦英秀树被小老虎脚掌弄脏了的手臂,“主,主人,真的非常抱歉!把您的手弄脏了。”   弦英秀树温柔地笑道:“没关系,找到另外一只老虎要紧。”   正巧,从田地那边寻找的岩融和今剑就抱着剩下的一只小老虎跑了过来了,“小退,我找到了!”   “啊,太好了,十分感谢!”五虎退接过老虎,在五只的头上分别揉了揉,有些责怪道:“你们以后不许乱跑了,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今剑听了缘由后,绕了地上的坑走了一圈,摸了摸下巴一脸深思,“这么大的坑......哼,肯定是鹤丸干的!”   “啊呀呀~那家伙总是热衷于给大家搞恶作剧呢。”岩融绕了绕后脑勺,有些头疼道。   喝——   这时训练场传来动静,一向好战的岩融立马上前围观。走近一看,原来是一期一振正在指导和纠正弟弟们的发力和出刀姿势。   “鲶尾,出手要用力!”水蓝色短发的青年穿着白色训练服脸上没有平时的温柔,此刻神情严谨,形状狭长的暗金色眼眸一片锐利,显露出属于刀剑凌厉的寒意,不管平时表现得多么温和有礼,但也别忘了他可是一把御前太刀。   “哦豁!好像有乐子了!”岩融眼睛发亮的看着一期一振,兴奋道:“一期!我还没跟你切磋过呢,我们来比一场?”   一期一振看向门口,“岩融阁下,今剑,小退还有......主公?您也来啦!”   “什么什么?主公也来了!”   穿着训练服的鲶尾、厚、信浓、前田和秋田纷纷放下手上的木短刀,开心的跑到弦英秀树身边。   “主人什么时候来的啊?”   “是不是看了我们的训练啊?信浓是不是表现得很好!”   弦英秀树看这群小孩子额头带汗一脸求夸奖的望着他,不禁轻笑一声,一一揉了揉他们的头以示奖励,“你们都很出色,要继续加油哦。”   异口同声:“是!”   弦英秀树看向一期一振,"一期,先让他们休息一下吧,刚好你可以跟岩融切磋为他们展示一下,有时候实战观摩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好的,我明白了。”一期一振转向岩融,露出温和的笑容,但眉眼显露锐利与自信,“那么请多指教,岩融阁下。”   “哈哈哈哈一鼓作气攻过来吧!”   此轮比试不同以往,这次他们的主公可是在旁边全程观看呢,不拿出点真本事来怎么行呢,双方都知道彼此战意十足了。   “一期哥加油!一期哥加油!”栗田口家的小短刀们在一旁呐喊助威。   今剑见状也不甘示弱,大声喊道:“加油!岩融,你才是最棒的!”   奈何对方人多势众,显得己方势力单薄。   双方不服气的互相瞪着,空气中好像出现闪电噼里啪啦的响着。   弦英秀树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们,用力拍了拍手掌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好了好了,别干扰到他们,注意看。”   此时训练场中心相隔两丈的人已经凝神站定,摆出自己的惯用姿势,两人周身流动的气氛逐渐肃穆凝滞。   岩融咧嘴一笑,根据自己薙刀的优势率先向一期一振挥刀而出,快如闪电。岩融薙刀虽然迅疾,但在练度比他高好几等级的一期一振眼中还是能够寻到破绽,反手持着木太刀抵住凌厉扫来的刀锋,却不想被他浑厚的力气震得虎口一麻。   果然,不愧是实战薙刀......   岩融眼睛一亮,“不错嘛,那么接下来这招如何!”语毕,屈膝向上发力往半空翻越,手上长长的木制薙刀急速旋转,眼神一厉,挥舞刺向一期一振后颈。   一期一振不慌不乱,迅速仰身避过,腰身弯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白光一闪,刀锋险险擦过额前发丝,倘若是真刀,此刻不免会断落几根头发。一期一振反应也不慢,单手撑地后跟翻,足尖点地,急退!   旁边的小孩们微微屏住呼吸,看得目不转睛,他们都知道场上的两人都认真起来了。   两人你来我往,刀剑交锋,快如闪电,一时间只剩木剑碰撞的声音在屋内回荡。   虽面上势均力敌,但在弦英秀树看来,即使岩融能以丰富的作战经验弥补等级上的不足,但最终的胜利者也会是一期一振,别看他只是一把皇室御物,战绩不多,但毕竟一期一振的等级也是从歼灭时间溯行军的实战中一步步上升的,经验不足早已不是他的弱点。   果然,此番比试最后一回合,以一期一振木剑刀剑先行一步触碰到岩融心脏位置而结束,双方停止了动作,颔首以谢。   “欧耶!一期哥赢了!”   “真不愧是一期哥!我也要努力修炼像一期哥一样厉害才行!”厚藤四郎双拳紧握,眼睛亮晶晶的满是崇拜。   “哈哈哈真是厉害啊不愧是栗田口的太刀!”性格豪爽磊落的薙刀输了也不气馁。   “彼此彼此,若非等级差距,我还不一定能赢过你呢。”   说完,两人一同望向静站一旁的男子。   弦英秀树笑着对他们鼓鼓掌,眼里一片温柔,“很精彩的对决,表现不错。”   说完,弦英秀树惊讶地看到两人背后突然飘起了樱吹雪,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还会害羞啊...... 第10章   修长的手指轻轻翻页,微风带来阵阵清凉,小鸟在树枝上嬉戏跳跃,时不时发出清脆的鸣叫声,这样的生活宁静而又惬意,十分容易消磨人的意志。   弦英秀树看了一眼试图想爬上他身体引他注意的小老虎,伸手摸了摸它们柔软的头,视线移回手上的书本。   “杯子不能碰哦。”莺丸抱起一只试图翻倒茶杯的小老虎,点了点它的额头。   “你们安分一点......唔,还差最后一部分......”五虎退说了一下小老虎,又专注于自己手上的事情,原来他和乱正在为弦英秀树编发,由于发量过多过长,对他们来说是个不小的工程量。   “退,帮我拿着这段......”   莺丸看着面无表情的主人,再瞧瞧他背后玩得十分投入的短刀,顿时觉得十分喜感,抬手掩唇,肩膀微微耸动,又拿起茶杯抿了一口已做掩饰。   弦英秀树半阖着眼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淡,“想笑就笑。”   “不,我并非这个意思。”莺丸摆了摆手,眉眼间一片笑意与真诚,富有韵律的腔调带着几分认真,“主公这个样子,其实很美。”   丝毫不逊于天下五剑的容颜,以莺丸这个角度去看十分赏心悦目。   男人穿着白衣席地而坐,光洁白皙的侧脸在散落的几根乌发半遮半掩下,更显鼻梁秀挺,唇红齿白。男子低垂着眼睑视线落在书本里,长而浓密的睫毛在脸颊上打下一片阴影。   其实比起出色的容貌,更吸引他人的反而是他身上那股岁月洗涤后泰然处之、古井不波的气质,让人心里感到平静却也透露着疏离,此番微微松垮的编发意外柔和了这股气质,使他稍微平易近人了些。   审神者——本意是聆听神谕、辨明真神之人,对神降的神明作出裁决。在时之政府召唤下审神者队伍逐渐壮大了起来,富有灵力秉性良善的人类即可有机会被赋予审神者的身份,去唤醒刀剑付丧神歼灭时间溯行军守护历史。但是,在莺丸心中,像他们主公这样气度与能力的人才真正担得起审神者这个名号吧。   “我们编好了,主人!”乱理了理有些松垮的发丝,开心的对弦英秀树说道:“不过主人的头发实在是太柔顺啦,弄起来稍微费了点力。”   “是的,不过主人,很......很好看。”五虎退抱着老虎乖巧的坐在一旁,笑得十分羞涩。   “对啊对啊!”乱小鸡啄米般的点点头,双手捧着脸有些陶醉地看着弦英秀树,“感觉自己快要爱上主人了呢!”   弦英秀树合上书本,轻轻碰了碰他的的头发,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对于幼崽他总是感到束手无策,即使心里明白他们只是披着小孩子面貌的刀剑付丧神,但却忍不住心软,答应他们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情。   不过按他的真实岁数来讲,几百岁的短刀们对他来说也确实属于幼崽。   “不过......还差了一点感觉......”乱摸着下巴,左瞅瞅右瞅瞅,突然握拳打在手掌上,“我想到了!主人你稍等一下我去去就回!”   弦英秀树望着飞速不见的身影,过一会儿又快速跑了回来,手上还拿着几枝梅花。   “主人!我可以在您的头发上使用它们吗?这是我今天早上在梅园摘得开得最美的,可以吗可以吗?”乱捧着梅花凑到弦英秀树面前,蓝汪汪的大眼睛期盼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弦英秀树闻着熟悉的淡淡梅香,细长的眉毛微挑,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歪打正着的乱一眼,“弄上吧。”   太郎来的时候正巧看到了这幅祥和的画面,向前的步伐稍微一顿,红与黑,黑与白,昳丽的容颜深深印在金眸里留下深藏的惊艳。   “是太郎殿下?”   太郎回过神,收敛心里莫名的情绪,“主公,有新刀锻好了,正在锻刀室等待您的唤醒。”   ......   在来锻刀室的路上,听闻有新刀到来的其他刀剑们也纷纷感兴趣的跟着来到锻刀室,尤其是今剑,红瞳里亮晶晶的十分期盼某个人的到来,紧张兮兮的跟着弦英秀树进了锻刀室,其他人则在外面等候。   小小的锻刀室里其实什么都没有,只有中间摆放着一个盖着白色绸缎的剑托,此刻两人的目光都被放置在上面的太刀所吸引。   如镜般的刀身冷气森森,刃口上凝结着一点寒光仿佛不停的流动,更增加了锋利的凉意,仔细一看银白色的刀面上呈现着许多新月形刀纹,泛着清冷的寒意。   “这是……是他吗?”今剑紧捏着弦英秀树的袖角,平常表现得很活泼的短刀此刻流露出内心深处的殷切期盼。   弦英秀树眼神一柔,摸了摸他的头发以示安慰,走向前调动灵力开始唤醒刀里的付丧神。   三日月宗近吗......   一阵熟悉的白光闪过,伴随着纷纷而落的樱花雪,一个身形高挑的深蓝色身影出现在了他们眼前,略带磁性而爽朗的嗓音在屋内响起。   “我的名字是三日月宗近,嘛,身为天下五剑的其中一把,被说是最美的呢,诞生于十一世纪末,也就是说是个老爷爷了呢,哈哈哈!”   华美繁复的深蓝色狩衣,金色的流苏,端丽的容颜,优雅的姿态,此时正对着弦英秀树扬起一个落落大方的笑容,“您就是我此世的主人了吗?那么,请多多指教了。”   比起昳丽的容貌,给弦英秀树留下深刻印象的反而是他那双映有弦月的深蓝色眼眸,瞳孔自上而下由深蓝转向浅蓝,此时盛满温柔的笑意,像深蓝的大海又似弦月高悬的夜空。   真美丽的眼睛,天下五剑最美不虚此名......   弦英秀树一边默默想道,一边对刚来的男子露出温和的微笑,“你好三日月,欢迎你的到来,我是这个本丸的审神者。”   早已按奈不住的今剑看他们都介绍完毕后立马扑向了深蓝发的青年,蹭了蹭,“三日月,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今剑!”   “哦?今剑,你也来了。”三日月宗近微微弯下腰看着今剑,笑得更加温柔,“真是好久不见了。”   “我们三条组的成员从今天起就全部到齐啦!不过他们今天都去出阵了,等他们回来你们就能见面啦!”   “这样么,甚好甚好啊,哈哈哈!”   弦英秀树,“既然如此,就由今剑你带三日月去认识一下外面的同伴们和本丸吧。”   “好的!”今剑回答道,他看着弦英秀树,语气突然十分认真,“主人,谢谢您!”   谢谢您让我们能够在各自分离的命运中得以团聚,谢谢您给了我们这么好的本丸。   弦英秀树一愣,微微摇摇头,淡笑不语。   然而再众人看不见的半空,一个红色的繁复符案缓缓出现。   弦英秀树垂眸,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吗......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和刀剑们生活快半年了,时间真是弹指一逝,又到了‘离别'之际。   毫无征兆,每次它出现的时候,都会预示着弦英秀树待在这个世界的时间将所剩无几。至今为止,他都未能研究出来这究竟是股什么样的力量,能如此轻易支配他人的行动。   万籁俱静,夜凉如水,此时的本丸处处灯火通明,照顾到太刀大太刀夜不能视的困扰,弦英秀树于是便命人把本丸所有的走廊和角落都装上了灯火,以致夜幕降临后的本丸也别有一番风味。   比起走廊外传统的灯火,本丸里的房间却是安装了具有现代气息的灯泡,亮光照得屋内一览无余。   弦英秀树刚刚沐浴完,穿着单薄的浴衣安静地跪坐在案桌旁翻着书,任身后的太郎替他擦拭还带有水汽的长发。   染着金色甲油的宽厚手掌轻轻梳理着眼前满头顺滑的发丝,太郎看了一眼沉浸在书本中的人,手上的力度更加放轻,其实他并不是一个手巧灵活的人,因此显得那双手有些小心翼翼又略显笨拙。   拢了拢水汽已经被吸干的头发,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太郎目光像被烫到一般快速转移,便注意到了那对耳坠,“主公,需要把它摘下来吗?”   观书的人抬头,明白太郎说的是他的耳坠后,笑着微微摇头,“不必,好了吗?”   “是的,主公。”   “啊,真是太感谢你了太郎,要把它完全弄干可真不容易呢。”弦英秀树抓了一头发拿到眼前,有些苦恼地蹙眉,“还是把它剪短一些吧?”   “不,其实长发很适合您,我不提倡您这么做。”太郎摇了摇头,有些认真的看着弦英秀树,漂亮的金眸难得的有一丝不自在,“我......您需要的话,可以把它交给我。”   话一落,屋里有片刻的安静,弦英秀树有些意外的侧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见太郎被他盯得稍微侧过脸的时候,才噗呲一笑,转过身子伸出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太郎瞳孔短暂地收缩,鼻尖涌入一股淡漠而冷沁的梅香,意识到是什么情况后,高大的身体顿时僵住了。   弦英秀树把头轻轻靠在大太刀修长的颈侧,看着逐渐变红的耳根,低低一笑,“太郎,真是太可爱了。”   虽外形高大,性格内敛沉默,但对人类感情方面却意外的单纯呢,对于喜爱的人弦英秀树向来不吝于表现出他的偏爱。   耳边的声音清雅悦耳,简直笑进了太郎心底。自那晚过后他就发现主公唯独对他比其他人稍有不同,像是掀开了一层朦胧的白纱,让他得以见到主公颇有不同的一面,其较之平日所表现的更为肆意任性。   手无意识的握紧,内向却慢慢涌现出一股喜悦,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快乐。   太郎垂眸,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眸里的情绪,他抬手缓缓放在弦英秀树的后背,触碰到了带着丝丝凉意顺滑的秀发,心里有种仿佛触电般的酥麻感。   他很高兴,此刻跟主公在一起的人......会是他...... 第11章   感受到后背传来的触感,男人眉眼的笑意加深,眼前的耳垂圆润白皙,透着一层粉色,让人有用嘴唇含住的冲动。   他伸出食指轻轻触碰摩挲,意料之中大太刀的身体猛地一颤。   “……主公。”覆在肩背上的手握紧,没有发现掌心里握住了几根发丝。   弦英秀树忽略头皮细微的疼痛感,瞥见大太刀精致的喉结上下滚动,眼神渐渐变得深沉。   他凑近太郎的耳边,低哑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太郎想要吗?”   想要……什么?   大太刀此刻的大脑宛若一团浆糊,完全思考不了这句话的意思。   见太郎脸上布满红霞,迷茫又可怜的样子,弦英秀树弯了弯眼睛,伏身含住他精致的喉结轻轻一咬。   这个举动对单纯的太郎冲击力太大了,更何况正被细细触碰的是对男人而言致命的喉结。   大太刀哼闷一声,止不住开始喘‖息,在察觉男人手指慢慢与他垂在身侧的手十指相扣时,突然猛地意识到此刻两人到底在干什么。   “不,主公……”   大太刀下意识的抗拒让弦英秀树停了下来,他直起身子静静地看着太郎太刀,黑色的眼眸里并没有想象中翻涌着情l欲。   在这种目光下,太郎只觉得脸上一股热气腾升,明亮的金眸轻轻闪动,受不住般自己率先移开了视线,“请勿戏弄于我,主公。”   “戏弄?”弦英秀树温柔一笑,双手捧住太郎的脸颊,那漂亮的金眸此时已泛起了一层晶亮的水光,“太郎怎会觉得是在戏弄?”   “我……”太郎张了张嘴,内心情绪很乱,说不出什么话来。   弦英秀树眼里闪过一丝怜爱,对感情之事单纯如白纸的大太刀恐怕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吧,还是不可操之过急,这样想着他放下了双手,直起身子结束了这个亲密的举动。   “罢了,太郎今晚忙那么久了,下去好好休息吧。”   “……是。”太郎看了男人一眼,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莫名的也有些失落,见弦英秀树仍想继续翻书阅读,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蜷缩,“主公……天色已晚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弦英秀树翻书的动作一顿,瞥了他一眼,“好吧。”   躺在舒适温暖的被褥里,弦英秀树对走到门口打算关灯的付丧神轻声道:“晚安,太郎。”   "晚安,我的主公。"心绪烦杂的太郎太刀今晚恐怕难以安眠了。   清脆地啪了一声,屋里一片漆黑。   弦英秀树听着步履声渐行渐远,慢慢睁开了阖着的双眼,坐起身抬头看向眼前的半空,血红色的繁复符文正煜煜生辉。   接着,一个泛着深蓝色荧光犹如水镜一样的界面突然出现在屋内,弦英秀树静看良久,还是认命般起身,就这样穿着浴衣赤着双足踏了进去。   在越过水镜时,身体明显一顿,他转头看向门口。   也不知,能否再回到这个世界…   弦英秀树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眸,脑海里一一浮现刀剑男士们的样貌,回想着在这个世界所发生的记忆。   几分钟过后,漆黑的屋里重归于静,只是不见了那个白色的身影。   ......   不同于以往进入新世界就直接面对奇奇怪怪的突发情况,弦英秀树感觉自己好像沉浮在一片黑暗之中,脑海中浑浑噩噩,慢慢地他睁开了眼睛,大量记忆涌入了他的脑海。   他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并非像往常一样的个体,而是一种晶体意识,晶体的开发者浦原喜助将其命名为[崩玉]。   这个世界是由现世,尸魂界,虚圈,断界,地狱五个灵界构成。   现世居住着普通人类,人类死后则变为灵;尸魂界分为三大部分,存在于尸魂界异空间的灵王宫,位于中央的贵族和死神居住地静灵庭,环绕静灵庭的其他魂魄居住的流魂街;虚圈处于现世与尸魂界之间,居民全部为虚;断界处于尸魂界与现世之间,时间密度是外界的2000倍,被死神当做流放犯人的场所;地狱是人类和死神都无法触及的世界,地狱的使者会筛选所要来的人,共分为5层,拥有能让地狱里的灵魂无限复活的能力。   死神是隶属于尸魂界的一种特殊职业,作为灵子浓度极高的生命体,其拥有超过人类的能力,因此可以与虚战斗,但由于身体内灵子浓度高,所以死神也是虚最主要的食物。   死神肩负着保卫人类,引导及净化“虚”、使之回到尸魂界的职责,维持两边世界的平衡,以免世界失稳而灭亡;能力高的死神主成护庭十三队并且是尸魂界的主宰。   而弦英秀树现在的身份是崩玉的意识,传入脑海的记忆并不全面,但也能让他理清楚前因后果。   崩玉的制造者浦原喜助担任着静灵庭的十二番队队长,同时也是一个智力超群的科学家,为了探究死神魂魄能力上限,秘密违规研制出了崩玉。   但崩玉还未完全成熟的时候,情况就完全脱离了掌控。   他没料到只是半成品的崩玉,其力量竟然强大到超出他的预期范围。那是一种极其恐怖的力量,稍有不慎会引爆里面的巨大能量而给他所处的静灵庭带来深重破坏,浦原喜助打算将其摧毁,却无奈找不到任何方法。   因此,崩玉刚一开发便遭受封印,浦原喜助在五番队队长蓝染物右介的陷害下叛逃尸魂界的时候,把崩玉隐藏在了流魂街的一个小女孩——朽木露琪亚的身上,强制性让崩玉陷入深度睡眠。   但他不知道打从崩玉被制造出来便产生了微弱的意识,更是对他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只是在它还未表达出它的意愿就被无情封印在一片黑暗中百年之久,崩玉在深度睡眠的同时也在蕴养着自己的意识打算在成熟之刻打破浦原喜助设下的封印。   但由于不知名原因崩玉意识突然消散,于是弦英秀树成了崩玉的意识,准确来说是崩玉成为了弦英秀树的灵魂载体。   崩玉所遗留的浓烈不甘怨恨的情绪在不断翻涌,弦英秀树运气把它打散,稍微有些苦恼的点了点额头。   这个世界的崩玉意识形成时间过短,再加上刚形成便遭受封印,此时还不具备化形的能力。但弦英秀树不同,他穿越过许多世界,灵魂经过一重又一重的锤炼早已十分强大,凝聚形体对他来说不是件困难的事。   令他苦恼的是加剧在崩玉身上的封印装置,有这个东西在他暂时无法恢复力量凝聚形体。   算了,反正类似的情况他都经历过,不急于一时。   突然一阵强烈地眩晕感袭脑而上,接着弦英秀树便感受到崩玉本体的束缚感开始减弱,一股强大又霸道的力量慢慢的出现在他的周身,原本黑暗的世界也开始泛起了白光。   如明镜般构成的世界慢慢显现,每个角落都由一个个类似镜子的平面接连而成,从四面八方折射出晶莹剔透的光线,令弦英秀树有些好奇的是镜子浮现着外界的画面。   有人有声有色,弦英秀树宛如上帝视角得以观看。   高大的身影,微卷的棕发,黑色的眼镜......原来他就是蓝染惣右介。   此刻外面。   “......你知道死神有四种基本的战斗方式吗?就是战术、白打、步法、鬼道这四种。但无论哪种,都有所谓的强度界限存在,无论如何强化哪种能力都会碰到死神本身魂魄强度的壁障,在那停止成长,也就是说那就是死神的极限。   那么,难道没有突破这界限,将所有能力强化至超出极限的方法吗?”   蓝染握住瘦弱少女脖子上的项圈,嘴边挂着淡淡的微笑,不紧不慢地拖着她走,似是对众人解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语气漫不经心。   “有的,只有一种方法,那就是——死神的虚化。死神的虚化、虚的死神化,破坏掉这两个相反存在的分界使其达到更高层的境界,理论上这是以前就存在的一种手断了,所以我也秘密地在虚的死神化上做了很多尝试,可是都没有期待中的顺利。”   “我,其他人,无论是谁都没能发现可行的方法。”说到这,蓝染眸色渐深,镜片上闪过一片白光,“可是浦原喜助制造出来了,他创造出能在瞬间破坏虚与死神的界限超越尸魂界常识的物质,名为——崩玉。”   一护等人脸色震惊,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加强烈。   “那是很危险的物质,他应该也有所感觉,所以尝试破坏崩玉,但他终究也没找到能破坏崩玉的方法,无计可施之下他采取了一种办法,就是在崩玉上施防护壁将它隐没在灵魂深处。”   蓝染转过头看向满眼恐惧的少女,抬起她的下巴,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那时他选作隐藏场所的,就是你——朽木露琪亚。”   “什......什么?”黑崎一护瞪大双眼不可置信,那个一直以来都在帮助他们的浦原大叔......其实也是另有目的吗?   “但是当我查明这件事时,你已经在现世行踪不明了,我直觉的知道这是浦原喜助搞的鬼,他曾经开发过不含灵子的灵子体,以此制造出无法捕捉的义骸而被尸魂界放逐,进入义骸的死神行踪不明,除了这个别无其他解释,被放逐的理由还有一个,”蓝染看着少女,嘴角含着冷酷。   “那义骸会持续分解进入其中的死神的灵力,因此进入此义骸的死神灵力永远不会恢复,慢慢的与义骸的连结会变得迟钝,然后魂魄会完全失去灵力,从死神沦为普通人类的魂魄......明白了吗?”   蓝染看着少女脸色逐渐苍白,笑容越发温和,“他并不是要帮助你,反而让你变成人类,才能完全地藏起崩玉。”   这个名叫蓝染的死神说的话半真半假,至少弦英秀树在接受崩玉原本记忆时就发现浦原喜助的‘叛逃’离不开他的手笔。   打破虚与死神魂魄之间的界限追求更高境界的力量,一个死神虚化,另一个虚死神化......   呵,有趣......   弦英秀树看着蓝染手指发出了一个类似咒术的招式瞬间把一个同为队长级别的男人秒杀,转而一想便明白了那是鬼道,是属于死神的必学招式之一,拥有一百多种类型,根据排号来界定威力大小,越往上咒术杀伤力越大,要发挥出全部的力量需要咏唱比较长的术语,所以蓝染直接舍弃术语才会说威力不足原本的三分之一,当然,这也跟使用者灵压大小有关。   破道九十......果然刚刚感受到的那股霸道的力量就是属于他的吗?   外面仍在继续。   “......在找到你之后我就马上杀了四十六室,将中央地下议事堂施了镜花水月,让人看来四十六室都还活着,会议仍在持续,然后我们三个人,经常维持着一人待在中央议事堂的状态,从那之后直到现在都在扮演,操纵着所有下达的命令.....也就是说下达的逮捕你并处以双极刑罚的所有命令,都是之后发生的了。”   所以说......这一切,都是笑话么......   朽木露琪亚从未觉得如此害怕过,那以往温和的笑容,如今却让她宛若坠入冰窖般寒颤。   这一切都是蓝染队长一手操纵的吗......他还是她所认识的那位公认脾气最好最温柔的蓝染队长吗? 第12章   12. “......从魂魄中直接取出植入的异物质的方法只有两种,用像双极那样高温的热破坏能力将外壳的魂魄蒸发,然后取出。   或用某种方法直接介入魂魄组成强制分离,万一使用双极处刑的方法失败,我就必须找出另一种方法,为此,我需要的就是隐藏在地下议事堂的大灵书回廊的情报。”   蓝染说完从衣服内侧拿出一个紫色的小长柱体,“我一一仔细调查了浦原喜助过去的研究,将魂魄植入异物质是他研发出来的技术,那么这项技术也一点隐藏在他过去的研究之中。”   “这就是那个......答案。”手指轻轻在柱体顶端一按,随着白色烟雾萦绕,蓝染的整只右手被绿色的不明物质覆盖,以他们为中心的圆圈也竖起了尖锐的黑色支架,蓝染唇角微勾,毫不犹豫地将右手刺入朽木露琪亚的胸口。   “露琪亚!!!”倒在一旁的黑崎一护目眦欲裂。   在众目睽睽之下,蓝染从露琪亚胸口内拿出了一个泛着蓝紫色光芒的宝石,看着不足拇指大小的崩玉,镜片后的棕色眸子闪过一丝惊叹,“真惊人,是这么小的东西啊......这就是崩玉。”   在崩玉本体内的弦英秀树只见周身由暗转明,体内似有一股巨大的能力在蠢蠢欲动,想要冲破封印。   弦英秀树微微眯了眼睛,按下那股欲望。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开在朽木露琪亚胸口处的大洞正在缓缓闭合,不见一丝鲜血流出。   “不会伤害魂魄本体吗?真是了不起的技术。”语毕,拉起朽木露琪亚的项圈转向银色短发的男子。   “她已经没用了,杀了她,银。”   “啊嘞啊嘞~真没办法。”市丸银眉眼弯成月牙,拔刀,“射杀吧,神枪!”   噗呲一声,刀落血起,一阵血花在半空中飞溅,随后是人体支撑不住倒地的声音。   “大......哥?”   朽木露琪亚呆愣地看着眼前替她挡刀的黑发男子,眼底泛着莹莹泪光,“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您一直以来不是把我当成朽木家的耻辱的吗......   一个又一个队长和副队长终于赶到了此处,对蓝染三人形成包围姿势,行动充满戒备,眼神却有一丝不真实感,尸魂界公认的最温柔最和气的蓝染队长啊,竟然背叛了......   “结束了,蓝染!”   蓝染看着用刀尖对着自己脖颈以此来挟持自己的两位女性死神,嘴角的弧度没有一丝改变,眼神更是充满笑意。   目的达到了......   “有什么好笑的?”四枫院夜一皱眉。   “抱歉,到时间了。”   四枫院夜一看着蓝染意味不明的微笑,心里突然一阵不好的预感,凭她多年来的作战直觉立马就察觉到附近的不对劲,“碎蜂,快闪开!”   天空裂开了几个黑色大口,里面出现了一大群带着白色面具的怪物,狰狞又可怕。   三束金色光芒投落在蓝染、东仙要、市丸银身上,用斩魄刀抵着他们的死神们不得不跳开。   那就是虚吗?   原本是在现世的魂魄,由于内心的欲望腐蚀身体,使之幻化成“虚”,亦即恶灵。大多数虚居于虚圏,力量及体型均远较流落现世的虚庞大,与死神及人类为敌,通称大虚。   倒是跟时间溯行军的衍生有些类似......   “你到底为了什么?”   蓝染望着底下白色长发死神的质问,眼底只余冰冷,“追求更高的境界。”   “你堕落了吗?蓝染!”浮竹十四郎眉头紧皱。   “你太傲慢了,浮竹,没有人从一开始就是立足于顶天的,你也是,我也是,连神也是。”蓝染摘下他的眼镜,望着浮竹平静的双眼。   “然而这令人无法忍受的天空空白期将到此为止,从今以后,由我来立于顶端。”   “再见了,诸位死神。”   镜面一直在显现外界所发生的事情,直至蓝染把崩玉本体放入跟之前封印的一种类似装置后,弦英秀树所在的空间才重归于暗。   这个世界明显不同于以往的世界,无论是力量还是灵魂都无比强大,显然界面维度比以往的还要高。   特别是蓝染惣右介这个人,单其智谋就已令人忌惮,本身的能力更是深不可测,或许他就是像以往界位一样令无数正派势力头疼的存在吧。   弦英秀树看着一片黑暗的世界,无趣地轻叹,选择进入休眠加快觉醒崩玉的力量。   双眸一闭,似有一股力量把他往深渊拖去,随即连同整个空间都陷入了沉寂......   ......   虚空深处。   巨大的紫蓝色灵球漂浮在半空中,周围源源不断的萦绕着血红色流光,争先恐后的进入灵球供以吸收,仔细一看,灵球内还漂浮着一个体型颀长的身影。   白色衣角和长长的乌发随着气流在周身浮动,他的双眸紧闭着,肤色极白,唯有唇上点缀的鲜红和耳边的紫罗兰宝石让他添具妖异俊美,此时不知从何而来的红色流光正源源不断的钻入他平坦的胸口。   我要变强......我要变强......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我就不会被淘汰了!   ......好饿......吞噬他们...好难受......   ......   一个又一个莫名的意念传入弦英秀树的脑海,伴随着破碎的记忆,给他带来了巨大的能量。弦英秀树感受着崩玉本体极度的饥饿感,毫不犹豫地把它们全部吸收,周围的红光更甚。   夜月、白沙、虚、死神与力量......   闪过的一块块记忆碎片大同小异,弦英秀树确定这些来自外界,而不是崩玉本身具有的记忆。   弦英秀树稍微放出灵力打探情况。   得到崩玉的蓝染想干什么呢?一般人得到梦寐以求的东西后总会立刻去尝试它到底与想象中的是否符合,虽然蓝染不是人,但他也不是神,总归跟普通人一样想要尝试所得东西的能力,并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对于死神虚化和虚死神化技术,他已经研究了差不多快一百年,技术方面是比较成熟的,只是因为自己研制出来的另一个崩玉是个失败品而难以达到他所期待的结果,所以才会出现平子真子等人的伪假面和不完全破面。   虚圈没有死神能够支撑得了他的实验,因此最好的实验材料就是这些天生渴望力量渴望进化的大虚了。   他是个谨慎的人,对于这场从一百多年前就开始的叛变计划他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准备,他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但却不会狂妄到愚蠢的认为,单凭虚圈的势力就能够与尸魂界抗衡甚至进军王族领域。   想要完全掌控局势的变化,那么加快对崩玉的唤醒,并提高虚圈的战斗力与凝聚力是必要的,目前蓝染手底下的高级大虚都是不完成体破面,即使他们个个都能与尸魂界的队长级别相抗衡甚至超过队长级别,但依旧达不到他的期望。   得到浦原喜助的崩玉后他就撤销了外面的那层防护壁,对它进行研究,但是由于被封印太久崩玉已经陷入深入睡眠,觉醒的速度跟他预料中的缓慢,并不能发出全部的力量。   浦原喜助研发的崩玉虽然是个半成品,但却十分成功,崩玉的制造需要大量的能量,据蓝染所知浦原喜助是以大量虚为基础创造出的崩玉,但仅仅是个半成品的崩玉就超出他的掌控,更何况是完整版,于是浦原喜助担心其对尸魂界造成威胁而进行封印。   而他搜集了数百位死神以及流魂街具有一定灵力的灵魂进行实验,仍不能让崩玉满足。   蓝染漫不经心地想着,或许早早就对崩玉进行封印鲜少跟它接触的浦原喜助并不明白,崩玉的能力并不是单单打破死神与虚界限的物质,而是因为使用者希望它能有这样的功能所以崩玉才发挥出了这样的作用,真正来讲,崩玉真正的力量是窥视占据周围所有人的心灵,并引导出他们的力量。   果然,随着破面实验的进程不断加快,吸收了大量虚的能量的崩玉也在加快的觉醒,这段时间以来,破面实验有成功也有失败,但失败的居多,通常是因为虚承受不住崩玉赋予的力量而‘爆体身亡’。   他断定崩玉并不是无界限能够进化,使用者自身的天赋和承载力的上限才是决定因素。   蓝染看着第一批用来实验的基力安因承受不住崩玉强大的力量而疼痛嘶吼,慢慢的,头上的面具开始破裂,这是破面化的第一步,如果能够驾驭体内的力量,便能够成功进化为亚丘卡斯。   但是成功率显然不高,试验区内的十几只大虚的面具破裂速度并没有停止下来,直到完全破裂的时候,这些大虚也再也承受不住化作灵子消散了,场地一下变得空旷,留下的六只也只是勉勉强强成功进化为亚丘卡斯,此刻原本高大的身躯化成了人类大小,正疲惫不堪赤裸趴在地上喘息。   “萨尔阿波罗。”   “是。”粉色齐肩长发的男人推了推眼镜,叫自己的属下给他们穿上衣服带上来,眼镜下的双眼发亮紧紧盯着结界上方装置内的崩玉。   蓝染感受着他们的勉强高过副队长级别的灵压,心下不免失望,但面上还是温言问道:“你们的名字?”   “阿帕契。”   “米菈·罗兹。”   “荪荪。”   “梅达赛皮。”   “......”   蓝染眉头微挑,有些意外的看向前三位女性破面,他记得这三个人是一个名叫蒂雅·赫丽贝尔的瓦史托德大虚的同伴。   意外之喜,本来不想让稀有的瓦史托德这么快就投入试验的,按她重视感情的性格想必不会让他失望的吧。   “阿帕契、米菈·罗兹、荪荪是吗?”蓝染唇角微勾,看着她们的眼神十分温柔,“你们留下,其他人先下去吧,贝罗娜,去把外面等候的赫丽贝尔叫过来。”   “是!”“是!” 第13章   赫丽贝尔瞥了一眼漂浮在结界顶端的紫蓝色晶体,垂下眸子沉默地进入结界内,等待着属于她的命运。   其实她心里是隐隐不安的,她不知道其他人是否能察觉得到那个小小的球体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   作为瓦史托德,虚圈罕见稀少的最高级瓦史托德大虚,然而实力强劲的她与球体越近心里却愈加不安,心里甚至出现了久到快让她忘记的恐惧。   她不知道这位名叫蓝染的死神怎么会有这种危险的东西,不过看他对晶体非常谨慎重视的态度想必也明白里面蕴含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吧。   “那么,开始吧。”   落下的声音声线温和充满磁性,却饱含着不容拒绝的威严,在场没有一个人会觉得他是个温和的人。   赫丽贝尔抬头望向高台上三个隐含担忧地望着她的女性破面,收敛心神压下心底的不安,然后走到空地正中央站定,慢慢阖上绿色双眸。   早已下定决心了不是吗?   不想再从牺牲中获得力量,就只能依靠这种方式,这是目前最理想的追求力量的方式了。   我不会停止在这里的,米菈·罗兹、荪荪、阿帕契......   蓝染看着这位沉默寡言的瓦史托德,想了想,侧头对身边的属下道:“再放几只基力安级别的进去。”   等到关着赫丽贝尔和基力安的结界完全关闭后,蓝染打开覆盖在崩玉身上的装置,开始往崩玉身上输入自己一部分灵压,崩玉接触到他的灵压后慢慢发出紫蓝色的荧光。   刚开始结界内的虚还算安分,但随着崩玉发出的亮光愈加明亮,底下的虚们肉眼可见的开始焦躁不安起来,宛如见到天敌的那种恐惧感笼罩住了他们的全部心神,让他们本能的想要逃离。   而此时在崩玉深处的弦英秀树却被一股霸道肆意闯入的灵压吸引了注意力,周身的红色流光像是害怕一般躲避着这股紫色流光。   弦英秀树睁开双眼,眼底猩红一闪而过,饶有兴致地看着在灵球外徘徊欲想闯入的力量,他知道这是那个叫蓝染的灵压,果然实力不可小觑。   虽然属性十分霸道,但对于急需觉醒的弦英秀树来说却是一股助力,于是毫不客气的把它吸收转化。   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本体已经觉醒了差不多三成的力量,但距离能够凝聚灵体依旧不足。   在蓝染持续不停的破面实验中,不仅蓝染得知了崩玉的真正能力,弦英秀树比他更加清楚本体所具有的功能。   比起浦原喜助所说的能够打破魂魄界限,崩玉其实类似于一个有限实现愿望的物品,它能激发其他生物的潜能去实现心中最渴望的愿望,本质上是一种诱导他人走向毁灭的恐怖力量。   不得不说能够研制出这种东西的浦原喜助还真是个怪物......   [我不想....再有无谓的牺牲......]   [我不能倒下...她们还在等我...]   嗯?弦英秀树眼眸微动,目光扫向萦绕在灵球外面的金黄色流光,这是那位瓦史托德的意念,伴随着金黄色流光的还有其他几股大小不一的灰蓝色流光。   慢慢地,金色流光有变大的趋势,弦英秀树看了一会后伸手接住了它,感受里面蕴含的纯粹的气息后不再阻挠它进入自己的灵体,接着漫不经心地浏览这片破碎的记忆。   金黄色长发,黝黑的皮肤,碧绿的双眸。弦英秀树看着这位罕见的女性大虚在充满杀戮的虚圈一路艰难进化成瓦史托德,之后却厌倦了这种靠吞噬同伴以使自身获取力量的方式。   她秉持着不想牺牲同类的信念,避免战斗寻找同伴,但最终同伴却为保护她而深受重伤,自己引以为傲的实力在那种境地竟显得无能为力,同伴重伤的代价让她最终明白所谓的理想在这个弱肉强食的虚圈里,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弦英秀树听着她不断传来的声嘶竭力的哀嚎与不甘,浓黑的眸里慢慢浮现几丝赞赏与兴致。   完全抑制住了自己的兽性呢,真是天真又顽固。   [你想要什么......]   [......]   [......力量,我想要能够保护同伴的力量......]   弦英秀树低头轻笑,[如你所愿……]   与此同时,在崩玉深处的弦英秀树并不知道此时崩玉本体外观逐渐开始凝聚血红色的流光,萦绕在表层包裹住了整个崩玉,看起来十分不详。   蓝染眼神顿时一凝,脸色微变,快得没有人察觉。   崩玉的变化只有一瞬,但他不会有所谓看错或者眼花的想法,一切意料之外的事情只能以其他变故发生来解释,于是开始观察起崩玉和瓦史托德的变化。   底下没有神智的大虚开始因剧烈痛苦而撞击嘶吼起来,它们头上的面具逐渐开裂,痛得双手放在面具上似要阻止它裂开,但开裂的速度却没有因此而停止。   它们在恐惧,在焦躁,感觉得到自己灵魂即将被撕裂消散,于是不安地遵循自己的本能去吞噬其他同类让自己能够减轻痛苦,可潜意识里却不敢去招惹旁边令他们具有压迫感的人形女性虚。   成功渡过这场实验的三位女性破面心有余悸,她们太能明白那种痛楚了,像是灵魂被撕裂一样,其实这么说也不错,因为面具是她们虚最重要的部分,关乎到她们的生死,说是灵魂的核心也不过分。   虽然相信比她们强大很多倍的赫丽贝尔大人肯定足以成功进化,但她们还是不免有些担心,因为她们不知道赫丽贝尔大人是否在承受跟她们相同的痛楚,不,她承受的痛苦一定比她们还要强烈,她们看着试验区里隐忍痛苦的赫丽贝尔,共同想道。   比起低级虚没有理智的嘶吼,赫丽贝尔表现得克制许多,从一开始就一声不吭只是痛到忍无可忍时才闷哼一声。被弦英秀树特意关照的她获得了崩玉更多的力量,但相应的也承受更多的痛苦。   痛到恨不得就此死去,赫丽贝尔明白最关键的阶段开始到来。挺过去,她将会获得梦寐以求的力量!挺不过去,等待她的将会是前一批失败品的下场!没有任何一只虚会在这里停下来!没有任何一只虚会同情对方!在这个世界上想要活着,最大的倚仗永远只有自身的力量!   瓦史托德仰头嘶吼开始狂飙灵压,金色的灵压覆盖全身,越升越高,越来越强,强烈的压迫感和危机感令旁边的大虚离得她远远的,甚至试验区外的结界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高台上的蓝染饶有兴致的看向赫丽贝尔,有些意外的加深了嘴角的笑意。   在克制着自己不去吞噬同类吗?   本来他加进几只虚就是为了让她吞噬以增加成功率的,但她却忍受着灵魂撕裂般的痛楚也要守护自己的理想,意志可嘉......   最先承受不住的是那些大虚,陆续地面具完全裂开后化作灵子消散在空气之中,过了一会儿后,赫丽贝尔也开始产生变化,原本被白色坚甲覆盖的身体慢慢发生裂痕,然后慢慢脱落,露出了黝黑的人类皮肤和丰满的身材,接着就是最脆弱的面部,裂痕慢慢变大,一直在喘息忍受着剧痛的赫丽贝尔再也受不住的发出一声哀嚎,灵压全部开放。   蓝染能感受到那股灵压正在突破自身的界限,在场的下属虚都被这股灵压死死压制住,冷汗狂流,有些能力比较弱的甚至趴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咔嚓——   赫丽贝尔脸色的面具渐渐碎裂脱落,露出了大汗淋漓的英气面孔,原本覆盖在右手的枪型武器化成一把斩魄刀,赫丽贝尔力竭大口喘气,支撑不住倒下的时候顺势单膝落地,内心的骄傲不容她在众人面前显露狼狈。   ......她成功了。   蓝染命人给她递上虚夜宫专有的白色制服,并将其带上来,接着撤掉结界把崩玉收回了封印装置。   “蓝染大人。”   “做得很好,赫丽贝尔。”   看着眼前对他单膝下跪如焕新生的破面,蓝染中终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你可以挑选属于自己的从属官,然后下去好好休息,等待接下来的十刃编位挑战。”   “是。”赫丽贝尔走之前隐晦的扫了一眼蓝染手上的崩玉,绿色的眼眸带着深深地忌惮与复杂。   装置内的崩玉已经恢复成紫黑色的状态,晶体深处时不时有几丝红光流转,昭示着神秘与不详。   蓝染打量着崩玉预料之外的变化,眼里若有所思。   崩玉觉醒的速度,好像加快了......   .........................   不知外界时间流逝。   崩玉本体照往常一样吸收并转化力量,灵体外突然闯入了一股恶念,其浑身暗黑与包裹着弦英秀树的紫蓝色球体形成鲜明对比,弦英秀树猛然睁开双眼,看向突然闯入的不明物体。   弦英秀树稍微放开灵识,只见蓝染正在试图融合两颗崩玉。   另一个崩玉?   这是蓝染制造出来的仿崩玉,由大量死神和具有灵力魂魄所创造出来的崩玉。   看着那一团黑色,弦英秀树微微皱眉,这是......它的意识?   果然,那一团黑雾似的东西漂浮在弦英秀树前方‘观望’了一阵之后,带着一股恶念猛然扑向紫蓝色灵体想要把它吞噬。   [得到你......我就是完整的崩玉!]   弦英秀树冷哼一声,“胆大包天。”   暗红色的灵力一闪而过,瞬间包围住黑雾然后涌入了黑雾之中,不断灼烧侵蚀着它的意识。   [啊啊啊啊啊啊!!快住手!快住手!我们不是一体的吗?只要......只要我们相融!就一定能够成为真正的崩玉!到时候我们就能够操纵世间的一切了,所以为什么要拒绝我!!!]   弦英秀树听着那毫无理智的嘶喊,眼底闪过一丝嫌弃,“为什么我要操纵世间的一切?”   [为什么?因为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单调了啊!什么非黑即白,什么明暗分离,什么蓝染惣右介!只要我们相互融合就能自己制定世界的规则不必再受制于人!!]   “那可真不巧,我并不感兴趣。”   [为什么?!你一出世就被他们层层封印,现在又被那个叫蓝染惣右介的死神夺去,还要利用你驯化你,你难道就不怨恨他们吗?!]   弦英秀树感受着随着这些话本体所涌现的压抑怨恨的情绪,微微皱眉。如果是崩玉原本的意识恐怕也会与对方秉持一样的想法吧,只可惜......   “别说笑了。”   [什么?]   弦英秀树懒懒地抬眼,清雅的声音淡淡的,“你不就是嫉妒吗?嫉妒我才是真正的崩玉,而你却只是一个赝品,你嫉妒我比你强大,嫉妒我受到他们更多的重视;而你只是个失败品,一个只能起到加速唤醒我的力量的失败品罢了,不是吗?”   [怎......怎么可能,才不是这样的!!!]   只是弦英秀树懒得在听它的丧犬之言,加大灵力继续灼烧它的意识。   伪崩玉的惨叫声和咒骂声一直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回荡,直至虚弱到再也发不出一丝声响而消散,空间重新恢复了安静。   弦英秀树接收伪崩玉的力量的同时也接受了它的记忆,弦英秀树终于明白为什么它会是那副模样了。   自从蓝染制造出它后就频繁地用虚、死神和普通的整来做实验,其中饱含的大量负面情绪通通被它吸收,因此最终产生的意识虽然微弱但也只余怨恨了。   弦英秀树看着‘它’的记忆,看着名为蓝染惣右介所做的种种,心中不禁感到钦佩感叹,如此心思缜密、智力超群又身负强大实力与野心的男人,恐怕谁对上他都得头疼一番吧。   崩玉本体有了蓝染另一颗崩玉的融合,觉醒速度快了不少,弦英秀树能够感受得到自己受本体束缚的限度越来越弱了,但距离他能够凝聚灵体恐怕还需要一个契机。 第14章   另一边,因为蓝染的叛变而损失颇重的尸魂界,在休养生息了一个月后便马不停蹄的开始做出了应对蓝染接下来的挑战的计划。   他们派遣以十番队、十一番队为首的先遣队到达现世观察蓝染的动向,全方位彻查所有蓝染待在静灵庭时可能涉及到的物品,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于是在大灵书回廊里果真让他们找到了蓝染接下来的阴谋——他试图用现世的一块重灵地,也就是黑崎一护等人的所在地空座町外加十万生魂制造能够通往王族领域的钥匙——王键。   而现世方面,由于数十年来没有任何进步的仿破面等级一下子大幅度上升,并且频繁地出现在现世进行骚扰,以浦原喜助为首的人猜测蓝染可能使用了真正的崩玉进行试验,他不断的把未完成的破面投入现世恐怕是为了验证能力、收集试验资料,然后带领真正的破面大军降服大虚军团并摧毁世界。   据浦原喜助猜测,无论用上什么手段要使崩玉完全觉醒需要一年左右的时间,现在距离蓝染叛变已经过了六个月,也就是说,真正的决战有很大的可能性是在冬季。   虚夜宫,十刃会议上。   “蓝染队长~怎么样了?”   “崩玉觉醒了七成左右,超出了我的预计。”蓝染看着被晶棺笼罩的实验体上方的崩玉,打开按钮把它拿了出来。   “但是我看蓝染队长好像并不怎么担心的样子呢~”银短发男子,也就是前三番队队长市丸银笑眯眯地歪头问道。   蓝染微微一笑,“崩玉从来没有被解开过封印,一开发就封印的浦原喜助恐怕也不知道,从封印中解放出来处于睡眠状态的崩玉,要是和拥有比队长级灵压高上几倍的人暂时性融合,在一瞬间可以发挥出和完全觉醒状态同等的能力。”   蓝染放出自己的一股灵压,晶棺瞬间破碎,解开了里面成功完成实验的实验体,成功吸引了在场的人和破面们注意力。   一阵白烟散发,露出一个瘦小的身体,姜黄色的微卷短发,紫色的眼眸,白色的门牙和脸颊上的雀斑显得他十分可爱,意外的像是个人类少年,只是那呆滞的眼神让众人知道这个实验体并不是那么‘完美’。   蓝染把视线投在新加入的破面,眼底是难以捉摸的情绪,唇角微勾,低哑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在会议上回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们的新同胞。”   “汪达怀斯......汪达怀斯·马尔杰拉。”   嗯?   蓝染看向手中的崩玉,只见它突然颤抖起来,接着在场的人便感受到,一股隐晦而沉重的灵压波动在整个空间传荡。   蓝染看着崩玉本体泛起血红色的光芒,流光转动,传出的灵压透露着一种奇怪又恐怖的气息,眉头轻轻蹙起,然而,这时场上的人已经无暇去观察他了,因为他们的目光都奇妙的被崩玉吸引而目不转睛。   一一得到我,你将无所不能。   耳边好像有这句话在回荡,声音清雅而富有韵律,危险而诱惑,如同无声的邀请,引诱并放大他们内心最深处的邪念与渴望。   一一得到它,无论什么想法都能实现。   他们心中无端滋生了这种念想,周围的一切慢慢淡化,没有十刃,没有蓝染大人,只有崩玉,属于他们自己的崩玉。   编位靠前的几位破面只是恍惚了一下就瞬间清醒了过来,然后目露警惕的看向不断流转着不详血色的崩玉,其他靠后的破面和从属官却没能有这个能力,他们神色开始恍惚,眼睛失神狂热的望向崩玉,在忍不住要抬腿上前的时候,突然被另一股恐怖沉重的灵压狠狠压制,纷纷跪倒在地,于是瞬间清醒,反应过来后冷汗涔涔,心中一片后怕。   他们竟然......竟然忘记了蓝染大人还在此处。   是蓝染的灵压,紫色的光芒从他身上发出,针对崩玉的灵压不断飙升,想要压制崩玉防止脱出掌控,恐怖的灵压无差别的散发自然也波及到了众人。   在崩玉体内的弦英秀树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被蓝染灵压针对的他其实并不好受,随着蓝染灵压的覆盖,崩玉本体连同他好像肩上背负了沉重的枷锁一般似要把他压垮。   弦英秀树眉头微皱,全力放开崩玉本体所能觉醒的力量与之对抗。   让我看看你究竟有多少能耐吧,想做崩玉的主人,这种程度可是不够的。   崩玉脱离了蓝染的手心,漂浮在半空中释放出了不亚于蓝染的暗红色灵压,紫红两股灵压随即在宫殿内对峙,极其恐怖的灵压足以毁灭一切,倒是苦了一旁被波及的破面们。   蓝染意外的挑眉,这还是崩玉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表达出想要对抗他的意愿,不,比起对抗,更像是试探。   果然,崩玉已经拥有自主意识了吗......   想到这,蓝染突然一笑,不顾及周围的下属,完全开放出他的灵压压制住崩玉,以他为中心的地面开始出现了裂纹,并逐渐扩大,甚至整个建筑都开始摇摇欲坠起来,有危机感的破面顿时远离了蓝染的周围。   面对如此霸道的灵压,弦英秀树渐渐地开始感到窒息,崩玉本体原本就不是具有强大的力量,而是引出别人突破自身极限的潜力来获取力量的一种具象化能力,何况目前未能完全觉醒。   弦英秀树不得不承认,单凭现在崩玉本身的力量,还是不足以跟蓝染硬碰硬,恐怕除了制造出来‘它’的浦原喜助就只有蓝染有这个能力去驾驭崩玉的力量了吧。   于是众人便可以看到,在蓝染灵压的压制下,崩玉身上的红光慢慢变淡了下来,恢复成了蓝黑色宝石状态安静的漂浮在蓝染面前,好似被蓝染降服了般。   蓝染见状也收回了外放的灵压,伸出手,静静地看着崩玉落在他的手心上。   “呀嘞呀嘞~蓝染队长刚才还真是恐怖啊,害得我都不能呼吸了。”市丸银歪着头后怕的拍了拍胸口,但笑嘻嘻的样子根本让人见不到一丝后怕的情绪。   “吓到你了吗,银。”蓝染看向市丸银,然后扫了一圈在场的人,用一种堪称温柔的语调说道:“很抱歉,想必你们都累了,下去好好休息吧。”   “是。”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此刻的好心情。   市丸银瞥了一眼坐在主位上一脸捉摸不透把玩着崩玉的蓝染,把手拢进宽松的袖子慢吞吞的转身离开。   啊啦~看蓝染队长的样子,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呢......   是什么呢?   ...............   弦英秀树经历过很多个世界,见识过很多形形色色的人,但他从未遇到过一个像蓝染这样十分完美的人,没错,完美,天底下从来不会有完美的人,但对于蓝染的目前的感官,却可以用完美二字加以概括。   经过崩玉遗留的残缺记忆和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蓝染不管在哪个领域都表现得十分卓越,无论是作为一个死神所必须的四大技能,还是灵压和斩魄刀的强弱都远远超出了同辈好几个境界。   他心思缜密、睿智又善于伪装,为了计划可以在众人面前维持温和谦逊的老好人形象长达一百多年,却不会因此而耽溺于情感的温床中而忘却了自己的本性和目的,他具备一切成大事者应有的优秀品质。   像他这样的人身边是不缺乏追随者的,蓝染更是他接触过的人当中最具有成王资质的人。   但他的完美在弦英秀树眼中却是很表面,或许这只是因为他想让别人这么看待他,对外表现出来的状态罢了。   因为他并不信任任何人,弦英秀树敏锐地察觉到那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孤独,对他来说这种感觉实在太令人熟悉了。或许他超越其他人太多太多,弦英秀树隐隐觉得蓝染正把这个世界当成一个游戏,把一切玩弄于股掌之中。   好比如现在,即使知道了属下的心怀不轨,为了除掉他们也要设置一些简单的局供以取乐,十分的恶趣味。   弦英秀树见蓝染撑着下巴,一脸玩味地坐在监控室里看着破面进行偷取崩玉的一幕,有些漫不经心的想道。   给人希望后最终让他陷入绝望,这可真是一个绝妙的玩弄人心的手段啊……   大多数谋权者事情败露后,要么就是不敢相信失败,要么就是穷凶极恶、情态丑恶,他很期待勇于挑战世界权威的蓝染,面对自己失败的时候,是否能够给他带来不一样的表现……   “果然不出所料......在这里啊!”蓝发破面眼神狂热地看着放在装置里泛着莹莹亮光的崩玉,伸手就要去取。   “你在做什么?”清冷而不含一丝情绪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   蓝发破面心里一惊,霍然转过身来就对上了一双古井无波的绿眸。   是乌尔奇奥拉!编号破面队伍里的第四十刃。   “这里没有蓝染大人的许可,是不准进入的,帕多拉斯。”   帕多拉斯眼神阴鸷的盯着乌尔奇奥拉,“真不爽啊,你老是说同一句话。”   “是什么?”乌尔奇奥拉眼里闪过一丝不解。   “蓝染大人,蓝染大人,其他的十刃也是一样,我无法理解,我很不爽!他可是死神啊!”帕多拉斯向前走了几步,语气激动。   “为什么我们虚必须要听死神的话?!为什么我们要舍弃原本侵蚀魂魄粉碎死神的老本行?为什么夺走了我们的自由,为了那样的东西......”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蓝染用我们虚不断地进行试验。”   “我知道,那又怎样。”   “他出现之后,这里就变了,我不想对死神唯命是从!”   帕多拉斯拿起崩玉,然后对乌尔奇奥拉露出狂傲的笑容,“乌尔奇奥拉,使用这个崩玉,我们自己来统治这个世界如何?”   乌尔奇奥拉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冷淡地说道:“放弃吧,无法成为十刃的你又能做得了什么。”   “无法赞同我吗?”帕多拉斯微微垂下头,眼底闪过杀意,“那就没办法了!”   话一落,背对着门口的乌尔奇奥拉突然遭到偷袭,长长的斩魄刀凶狠地划过后背溅起一大片血花,乌尔奇奥拉闷哼一声,转身反击的同时却被另一把斩魄刀穿腹而过。   原来他还有同伙!   “帕多拉斯......你!”   奥多拉斯冷笑,拔刀给予了他最后一击,似是可惜地感叹,“十刃也堕落了,虽然我不讨厌你,呵,真是可悲。”   “我要让蓝染后悔用崩玉加强了我们的力量,然后——我将成为王!”   用狂妄的语气说着想当王的破面却不知,他所做的一切皆被他口中的蓝染收入眼底,无论是崩玉还是乌尔奇奥拉,都不过是他的斩魄刀镜花水月所迷惑的罢了,甚至他们前往现世的黑腔落脚点都是蓝染故意安排的,真正的崩玉此刻正在蓝染的手中。   他们这一趟是真的有去无回。   蓝染看着手中的崩玉,良久,轻轻一叹,“崩玉,你可真是顽皮。”   弦英秀树知道蓝染说的是那天他与蓝染灵压对峙的时候,他故意引发放大在场的人心里的渴望,而这位破面那时刚好就在现场。   不过弦英秀树只想说那是你自己御下不精,可别想让我背黑锅。 第15章   自从那天蓝染得出了崩玉有自主意识的结论后,便开始频繁地加大虚的投入实验促进它的完全觉醒,甚至不惜使用自己的灵力。   而吸收了大量灵力的崩玉外表也产生了明显变化,原本透着荧光的蓝黑色宝石现在里面已经充斥着血红流光,甚至从核心到表面逐渐产生一些红色纹路,显得不详又妖异。   在崩玉深处,原本包裹住弦英秀树的那个巨大的紫蓝色灵体已经随着红色流光的增多而慢慢消失了。神奇的是,现在所处的空间已经被紫黑色的夜幕所覆盖,夜幕上点点星光在虚空浮沉,绚丽斑斓,宛若宇宙。   弦英秀树站定感受着体内饱满而强大的力量,轻轻抬手,红色的流光在指尖流转,灵光煜煜,又化作萤火消散。   崩玉的封印快完全消失,已经具备足以凝聚灵体的力量,弦英秀树控制着崩玉的力量把灵力汇聚一处,逐渐凝实成人形。   如弦英秀树所料,崩玉发出的灵压是十分巨大的,在一瞬间整个虚夜宫的大虚们就感受到了这股令他们难以忘怀的灵压,是崩玉!   当然,在实验室的蓝染也感受到了。   “哦呀,崩玉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呢,蓝染队长~”   蓝染眼底闪过一丝意外,崩玉的特性不能长期放在身边,他不是一个盲目自信的人,当然要谨慎地把崩玉放在了经受镜花水月重重设置的地方。   刚解开封印的崩玉由于不稳定灵压会经常爆发,这很正常,只不过现在已经快要完全觉醒了却还发生灵压暴乱他却有些不解,当然,他确信没有人能够从他的镜花水月下夺走崩玉,那么就只有崩玉本身发生了异变。   “要,你留在此处看着这些实验体,银你随我来。”   “是,蓝染大人。”   灵体慢慢地构造着,先是构造了一个大概的体型,逐渐由淡转实,凝聚出了苍白的皮肤,健美匀称的修长身体。   男人闭着眼睛,精致俊美的面容和披散在裸‖体上的一袭乌黑浓发让他显得没有人气。   鸦羽色的睫毛轻轻颤抖,然后缓缓睁开,像被注入了灵魂一样,眸中潋滟宛若秋潭深邃,苍白裸露的肌肤被白雾和发丝若隐若现地遮挡着,耳边的紫罗兰宝石随动作轻颤。   可能是刚刚化形的原因,这具灵体的协调性并不是很好,弦英秀树久违的感到身体的沉重感,他试图向前走几步,不料,刚一碰地腿部便传来一阵刺痛,脚踝无力整个人就往前倾倒。   到达门口的蓝染正巧看到了这一幕,一个瞬步,立马到弦英秀树眼前环住了他精瘦的腰肢然后压回怀中,用一种稍微有些惊异又不确定的眼神低头看着弦英秀树,又转头看了一眼此刻空无一物的水晶装置。   这股灵压......   “......崩玉?”   弦英秀树与身前的男人静静对视,略微歪了歪头,唇边轻启,“蓝染……惣右介。”   蓝染听着沙哑又带着清雅的嗓音,耳朵动了动,良久,低低地笑了起来,听起来十分的愉悦,看着弦英秀树的眼神逐渐透露出一股危险又十分有兴致的光芒。   “看来你还记得——所有的记忆。”蓝染抬手描绘眼前人清澈平静的眼眸,脱下自己的白色外套披在弦英秀树身上,然后把手放在他的后脑勺上拥住了他,温和充满磁性的嗓音在弦英秀树耳边响起,   “你真是给我带来了很大的惊喜啊......崩玉。”   旁边的市丸银微微睁开了眼睛,一时间连脸上的招牌微笑都不见了,深深地看向化形后的崩玉,眼底若有所思。   或许是因为蓝染不断给他输送灵压留下了深刻的气息,崩玉本体对他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弦英秀树微微垂眸,没有反抗地接受蓝染的举动,只是把略带疑惑的目光放在了一脸惊奇地看着他们的银发男子身上。   市丸银对上崩玉的目光,笑容不禁加深,抬起手对他打了个招呼,“你好啊,小崩玉~你可以叫我银哦。”   没有顾忌一路上看着他抱着一位男子而震惊的破面们,蓝染把暂时不会行走的弦英秀树抱回了自已的寝宫。   “蓝染大人。”“蓝染大人。”   蓝染没有理会从属官的问候,轻轻把自从说了他名字之后就一直保持安静的弦英秀树放在床边,“罗莉,梅诺丽,去拿一套衣服过来。”   两位女性破面面面相觑,“是。”   寝宫里随即陷入安静,弦英秀树微微打量着周围的环境,转头便见蓝染静静地的看着他,似在思考或是打量,于是眉头轻佻,对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美丽而令人动容。   蓝染好像已经完全接受了崩玉的新形象,微微弯下腰,抬手温柔地轻抚他秀气的眉眼,扫开有些凌乱的发丝,很自然地跟弦英秀树交流,“感觉怎么样?”   弦英秀树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腕,不确定地说道:“有点......不太习惯。”   “没关系,慢慢来。”   “蓝染大人,您要的衣服。”   “把衣服放下后出去吧。”   两位女性破面顿时瞪大了双眼看向蓝染,又看了看只披着外套半遮半掩地坐在床边的美丽男子,她们出去了谁来做这种事?   罗莉上前有些激动地说道:“难、难道蓝染大人您想亲自为他更衣吗?像他这种弱小的人类有什么资格劳烦蓝染大人亲自动手。”   梅诺丽一惊,拉了拉没眼色的罗莉的衣袖。   弦英秀树闻言倒也不怎么意外,他现在是崩玉的灵体,既没有死神的力量也没有虚的力量,灵压一收敛就会像个普通人类一样大小甚至接近于无,因此会认为他是普通的魂魄也是情有可原,在这个弱肉强食的虚圈里像他这种才是另类吧。   “好了罗莉,”蓝染温和一笑,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别让我说第二遍。”   “可、可是......”罗莉还想说什么,抬头见到蓝染的眼神后瞬间脸色煞白,额头微微渗出薄汗,咬牙,“很抱歉蓝染大人,属下......这就告退。”   蓝染伸手拿起衣服,动作温柔地为眼前的人穿上那崭新的白色制服,甚至还为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长发。   弦英秀树安静的任凭蓝染对他的动作,偶尔还轻轻抬手配合他,两人互动间不经意间的对视,透着一股外人看来莫名的默契感。   弦英秀树站起身,制服意外的合身,把完美比例的身材一一展示了出来,纯白的颜色加上乌黑的长发,倒使得他平静淡漠的眉眼透露出别样的……圣洁?   想到这,蓝染眸色一暗,真是矛盾又美丽啊,只是……   蓝染向眼前的人伸出手来,温和道:“重新认识一下,崩玉,我是你的主人,蓝染惣右介。”不是崩玉的制造者——浦原喜助。   弦英秀树神色不变,垂眸看着伸向眼前宽厚的手掌。   没有理会眼前那只手,弦英秀树对蓝染弯了弯眉眼,“终于见到你了,蓝染......多亏了你把我从封印中解放出来,一个人被迫待在黑暗世界里的那种滋味,我可不想再次体会了。”   “所以......”   忽视放在后背上稍微有些紧绷的手,弦英秀树压低嗓音,凑近蓝染的耳边轻声道,“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惣右介......”   清雅的声音压低后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引诱,蓝染抚摸着怀里人的头发,镇定自若,好似没有看出男子的装聋作哑。   最大的变数已经产生,崩玉变成人形,更难以控制的是崩玉拥有自主意识,对于这个接下来计划中最不可或缺的因素,蓝染理应尽快把他纳入掌控之下。然而,面对男子深邃又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眸,他突然又有了另一番致趣。   一成不变的计划总是要出现一些意想不到的变故才有趣不是吗?只是不知,面对如此变故,浦原喜助又会如何应对呢?但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崩玉的想法,他暂时还没能弄清崩玉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有意识的。   “我只要你,崩玉。”   弦英秀树对于蓝染的直白心里有些诧异,呵笑一声,手指慢慢滑落停在对方心脏的部位,“要我,我现在不就是你的吗?难道你没有其他想要的东西?我看未必。”   得到崩玉可并不意味着它就完完全全归属于你,现在是你的,不代表以前是,未来也是,崩玉是计划中最重要的棋子,但也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棋子,运用不好可随时会遭到反噬。   “当然,有心便会产生欲望,我想要的东西太多了,但终究抵不过崩玉你在我心目中的分量,相比较而言其他倒显得无足轻重。”蓝染无奈地笑笑,好像又变成了那个脾气温和的五番队队长,“不说这个了,来,带你去认识一下我们的同胞们。”   说完拉起弦英秀树的手带着他离开寝宫,看到弦英秀树虽有些僵硬但已经十分稳定的步伐,眼眸微微一闪。   并肩而行的两个男人都十分高大,相同类型的白色制服衬托身材比例更加完美,只不过后者在前者衬托下倒显得有几分清瘦单薄。 第16章   他到底是谁……   见到弦英秀树的第一面开始,在场的破面心中都不可避免的出现这个问题,陌生的面孔,却带给他们熟悉的心悸。   “人类?”第十刃牙密·里亚尔戈看着坐在蓝染右手边的男子,他感受不出任何死神和虚的灵压,“为什么人类会在这里出现?”   “用你那愚蠢的脑袋仔细想想,人类的□□怎么可能受得了虚圈的灵子浓度。”第四十刃乌‖尔奇奥拉淡漠地说道。   “不是人类,也不是虚,那会是什么,死神吗?”第五十刃诺伊特拉眼神充满了恶意,内心深处对弦英秀树莫名的恐惧令他十分烦躁,“所以如果是死神,就可以杀死了吧!”   弦英秀树扫了一圈在场的十刃,双手撑着脑袋事不关己的微笑着,没有说话。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诺伊特拉。”正位上的蓝染开口,“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新同胞——崩玉。”   什么?!   唰的一声,所有人同时惊诧的看向一脸无辜的看着他们的男子,满脸不可置信。   这是崩玉?给予他们力量让他们得以进化成破面的崩玉?   “哈?怎么可能?!”第六十刃葛力姆乔霍然起身,指着弦英秀树一脸怀疑道:“崩玉怎么可能会变成人形,还是一个这么弱小的男人!”   弦英秀树看着指着自己的手指,眼神顿时变得有些危险。   “稍安勿躁,葛力姆乔,他确实是崩玉的化身,所以你可以坐下了吗?”   葛力姆乔还想说些什么,对上蓝染没有丝毫情绪的眼神,只好嗤笑了一声坐下。   “崩玉刚化形不久,我给他赋予最高的权限,从即日起,见他如见我,虚夜宫内禁止内斗的规定希望大家不要忘却。”蓝染看着暗自不服、心怀鬼胎的每个人,眸色意味不明。   为了化形后的崩玉能够对虚夜宫和目前的局势更加熟悉,蓝染派两个原本属于他的女性破面去照顾弦英秀树,让她们为他讲解虚夜宫的一切,别的却一概不说,比如尸魂界,比如浦原喜助。   蓝染心里对崩玉能够化形这一事,其实感到新奇又有点脱离掌控的愉悦,若每一件事都按照自己计划一样发展,那不是很无聊吗?   只是他实在想不明白,崩玉能够化形的原理是什么,又需要具备什么条件,才能凝聚出这么完美又具有天资的灵体,无论是对身体协调性的快速掌握,还是对灵压的熟稔使用,都能窥出崩玉那强大的学习能力。   崩玉本身是凌驾于死神与虚两个境界之上的物质,具有打破次元限制的力量。因此化形后的弦英秀树才会让破面们感到困惑,既没有死神的灵压又没有虚的灵压,说是人类又并未有生的气息,准确来说就像是崩玉的对外状态由普通晶石转化为了人形,本质上来讲并没有什么差别。   他不能确定崩玉的记忆是否完整,能力也有待观察,但有一点他能确定,崩玉在被封印之前就已经产生意识,也就是说崩玉一定知道他是被谁制造出来的。   “……喂!”   中气不足的女声打断了弦英秀树的阅读,弦英秀树双眼从蓝染送来的有关死神的书籍上移开,看向这位这几天来暗地里一直敌视自己的小从属官,眉毛微挑。   终于忍不住了?   “喂!你这个人……”罗莉见他无辜的看着自己,心里更加恼火,“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别以为蓝染大人让我们过来服侍你,就真以为自己受到蓝染大人的喜爱了!这么多天过去了蓝染大人都没来看过你,肯定是因为蓝染大人一点都不喜欢你了,还在这高高在上的摆给谁看啊!”   弦英秀树眉头微蹙,有些无奈按了按太阳穴,“你们虚,脾气都是这么火爆的吗?”   “你在说什么啊?像你这种弱小的人类,根本就不配待在蓝染大人身边……”罗莉看着眼前的人,心中一直忍耐的想法越来越按耐不住,声音越来越充满杀意,“你不该存在!”   语毕,白光一闪,一把锋利的刀尖极速刺向男子的咽喉,下手毫不留情。   弦英秀树眼神一冷,在刺向咽喉之前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出现在她背后打掉她手上的利器,反手掐住她的脖颈把她提了上来。   “你的胆子不小。”   “……咳……咳咳……快放开我!”   弦英秀树看着她一会儿迷乱一会儿狠厉的眼神,眉头微微皱起,渐渐地好像明白了什么。   与我近距离接触,也会受崩玉的引诱吗?看来是被崩玉引诱放大了内心的渴望。   “……啊嘞?好像撞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画面啊~”   弦英秀树的手一顿,转头看向站在门口歪着头笑眯眯的银发青年,手缓缓松开了女破面的脖颈。   “小崩玉原来这么凶的吗?真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呢~”   两人都没有理会瘫在地上用力咳嗽的女破面,弦英秀树歪着头上下打量了一下银发男子,缓缓露出一个纯良的笑容,“银?找我有什么事吗?”   “原来小崩玉还记得我呢!真令人开心。”市丸银脸上的笑容更深,走向前拉住了弦英秀树的手,“走吧,蓝染队长在叫你了哦~”   蓝染叫他是为了测试他的体能,这几天差不多看完了死神技能方面的书籍,弦英秀树对这具灵体也不太了解,体内的力量虽是灵压,但又不像死神和虚,反而像是一种能量供应对外输出的转换。   看着眼前虎视眈眈的虚群,弦英秀树眼里闪过一丝锐利,在他们扑来之前消失在原地,速度快得捕捉不到身影,转身抬手,红色的能量从手心开始汇聚成形后向离最近的一只大虚头部袭去,轰隆一声巨响,体型大他好几倍的大虚已经化为灵子在空中消散,他所使用出来的,是虚闪。   果然,崩玉是一种凌驾在死神与虚之上的一种力量,更像是能够随意转换成所希望的能量的一种介质。   蓝染看着结界里面的白色身影,右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弦英秀树感受着灵体力量的不断恢复,无趣地一个巨大的虚闪一次性解决了剩下的大虚。接下来,是对力量的掌控,弦英秀树看着面前的亚丘卡斯,收起灵力运用之前书籍上看到的术法——鬼道进行对战。   虽然形式不同,但力量体系却殊途同归,死神的鬼道对于崩玉而言跟虚的虚闪本质上没什么不同,很快那只亚丘卡斯就落败于男子之手。   “感觉如何?”蓝染看着从结界出来的男人,抬手温柔体贴地为他拭去额角的薄汗,“还有什么地方难以理解的吗?”   弦英秀树对他摇头,然后有些苦恼的皱眉,“只是……体术方面我还不太清楚,不如……你来帮我试试吧。”   语毕,弦英秀树对他微微一笑,在蓝染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抬腿用力一扫。   蓝染眉毛微挑,右手挡住向头部而来的腿,握住脚踝用力一拽。弦英秀树反应也不慢,一个翻转从空中挣脱,接连左腿向眼前人侧身狠踢,在被其左手用力阻挡之后运掌手刀向致命点落下,很明显的典型死神白打,如此之快就已掌握,蓝染心下不禁惊叹。   一腿一拳之间变化万千,速度敏捷化为残影,伴随宛如空气破碎的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蓝染镇定自若的进行防御,举止之间不慌不乱,游刃有余。   攻击力十足,但流畅度不够,显然,对身体使用还不习惯。想到这,蓝染眸色一暗,不在单纯进行防御,而是开始回击,慢慢指导弦英秀树适应身体。   两人都没有使用灵力,纯粹的体术比拼,敏捷度、柔韧度、反应能力在这场对战中表现得淋漓尽致,若是外人见到,恐怕要感叹死神界里真央灵术院的白打教程还不如他们两个展示的来得规范。   毕竟白打也是蓝染的强项之一,或者说,弦英秀树体能提高多少,协调度流畅多少,他就表现出来多少实力去引导他适应身体。最终,以弦英秀树慢了一步被蓝染搁倒在地而结束。   一时间,训练场内安静了下来,只余男子的喘|息声在空间回荡。   弦英秀树轻轻一笑,见俯在自己上方只是气息稍微不稳的蓝染,眯了眯眼,“你赢了。”   蓝染单手撑在男子脸颊右处,低下头直视那双黑色的眼眸,两人鼻尖逐渐凑近,呼出的气息缠绕在一起使氛围渐渐变得暧昧,在弦英秀树以为他还想做什么的时候,他只是唇角微勾,“崩玉进步很快呢,不过下不为例。”   蓝染慢慢地站起身,然后转头向躺在地上的人伸出自己的右手,弦英秀树瞥了他一眼后把手搭上去顺势起身。   结束了训练,弦英秀树便没有事情做了,偌大的虚夜宫除了虚就是外面茫茫的沙漠,是在没有什么乐趣可言。   他在虚夜宫内闲逛着,只是一路上除了巨大的白色建筑还是是白色建筑,有些无趣地抬眼。   转身看向身边说是奉蓝染命令照顾实则监视的沉默破面,弦英秀树对他微微一笑,“你叫什么?”   “乌‖尔奇奥拉·西法。”连声音都是清冷无机质的。   “乌‖尔奇奥拉……那你在十刃当中位于第几?”   乌‖尔奇奥拉抬眼看向这个崩玉化身的男人,碧绿空洞的眼眸似有一丝不解,“回大人,排第四。”   “我看你身上完全没有崩玉留下的气息呢,自主进化成破面的吗?……实力应该不止第四吧。”   “事实如此,属下不敢妄论蓝染大人的决定。”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有规律的回荡在空旷的建筑物里。   “那么,我问你,虚夜宫有哪些好玩的地方吗?”   “属下不知。”乌‖尔奇奥拉依旧面无表情,“但不建议您在虚夜宫随意走动,恐会引起不必要的纷争。”   “这样啊......你还真是无趣。”   “很抱歉让您感到无趣。”   在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交流之下,一阵嘈杂声从前方传来,走近一看,是市丸银、东仙要以及新出生的破面汪达怀斯。 第17章   很明显,是市丸银在捉弄没有神智宛若婴孩的汪达怀斯,东仙要出口阻止。   “真是讨厌啊,不过开个玩笑,别板着个这么恐怖的脸嘛~”市丸银眯着眼睛微笑,“所以说,为什么这么难相处的孩子会这么粘着你啊?”   “纯粹的东西会相互吸引,虽然他在什么方面纯粹,现在还无法测量。”   “原来如此,难怪跟我相处不好呢。”   “只要是正常人都会对你抱有警戒心的。”   “嘛~嘛~别这么说,我的人缘也没那么差吧。”某银发男子说出了这么一句没有自知之明的话。   原本蹲在地上发呆的汪达怀斯身体突然颤抖起来,在两人不明的情况下迅速躲在东仙要的背后,揪着他的衣服死死不愿意出来。   “好过分,我没有吓人到这种地步吧。”市丸银歪着头不可置信,随后就感受到了不远处正在接近的灵压,“是乌‖尔奇奥拉吗?哦,还有小崩玉~”   市丸银微微睁开了眼睛,笑容加深。   完全感受不到小崩玉的灵压呢,这小孩子竟然能凭直觉察觉到他的气息吗,真是像敏锐的“野兽”一样恐怖啊。   随着弦英秀树的靠近,汪达怀斯肉眼可见地颤抖起来,甚至没有开始理智的低吼乱叫。   “崩玉大人。”东仙要恭敬地对弦英秀树颔首。   “这是怎么了?”弦英秀树看着对他明显十分恐惧的汪达怀斯,慢悠悠地问道。   “我想可能因为他是由崩玉大人所创造出来,所以会对您的气息十分敏锐,本能上对您带有一些恐惧。”东仙要解释。   一些......这看着可不像一些的样子。   “这么说,原来小崩玉比我还令虚不受欢迎吗?”市丸银惯常笑眯眯的脸上此刻看着有些幸灾乐祸,慢慢地声音有些低沉,“毕竟,‘他们’可都是被小崩玉制造出来的啊……”   “我很高兴你有如此自知之明。”东仙要在一旁冷冷地说道。   市丸银见东仙要帮崩玉解围,眯了眯眼,真是令人意外呢,如此尊崇蓝染队长的狗为什么会帮小崩玉呢?   “啊啦你这么说就很伤人了,我就很喜欢小崩玉哦~想必蓝染队长也是很喜欢的吧。”   弦英秀树扫了他们一眼,装作没有看出他们之间的弯弯绕绕,眼神带着诚挚的对市丸银露出柔柔的笑容,“谢谢,我也很喜欢你,银。”   市丸银微不可见地一愣,毕竟从未有人这么直白的对他示好,十分陌生的感觉......   脸上笑容的弧度加深,市丸银意味不明的低声道:“我果然很喜欢小崩玉呢。”   然后转身懒懒散散地从宽松的袖子里抬起右手挥了挥,“嘛~我也该去做我的工作,不然蓝染队长问起来我又要被骂了,再见,小崩玉~”   “再见。”   “那么,我先把它带下去了,崩玉大人。”   弦英秀树对提着汪达怀斯的东仙要点了点头,看人都走光了,也慢吞吞地离开了此地。   虚夜宫是一个庞大的迷宫式建筑,其复杂的结构和警报系统足以令入侵者头疼万分。出了虚夜宫,是虚圈罕见的蓝天白云,其实是蓝染由镜花水月制造的另一个空间,整个虚夜宫笼罩在天盖之下,一般不允许四刃及其以上的破面归刃以防破坏空间的稳定。   其实虚夜宫外面也同样单调,除了白色细沙和苍白的月亮,就只剩下枯死的石英树。   啊,或许可以去现世看看......   “你不用跟着我了,我自己随便走走。”   “蓝染大人命令我必须跟着您。”   弦英秀树看着这个一板一眼的破面,有些玩味地挑了挑眉,直视他的双眼淡淡开口,“那我这么跟你说,我不希望你跟着我。”   乌/尔奇奥拉的绿眸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只是沉默半晌,面无表情道:“虚夜宫有很多危险之地,建议您不要随意走动,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弦英秀树别过被风吹到脸颊上的发丝,看着说完便消失不见的身影,唇角微勾,谁规定我就得待在虚圈的?   一个响指,空间微微波动,半空中渐渐地撕开一个狰狞的黑色口子,是黑腔。   黑腔里面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弦英秀树不知道它会通向哪里,但还是毫无犹豫地走了进去。   ……………   现世。   难得平静的一天,没有虚闯入现世搞破坏,也没有破面军的突袭,但在放学回家的路上黑崎一护还是照往常一样眉头紧锁,心情没有丝毫的放松。就算他对尸魂界和虚圈之间的矛盾与计划并不十分了解,也多多少少能感受到目前的局势越来越不明朗,令人难以喘息的压迫感逐渐逼上心头。   从尸魂界那边得到的最新消息,蓝染欲制造王健,这是通往王族领域大门的钥匙,其制作需以空座町十万生魂作为代价,空座町是他生活上学的地方,家人、朋友等所重视的人都在这个地方生活着他不可能置之不理,只是这让年仅十七岁的少年肩上的担子更加沉重了。   前几天刚解决完一批突袭现世的破面军,今天又抓紧时间投入了虚化的训练,虽然一直被吊打,效果也达不到理想效果。又恰巧,作为一名成绩优秀的国中生最重要的考试周即将来临,虽然在生死存亡面前这些都显得无足轻重。   哎……   黑崎一护心累地叹了一口气,抓紧了手中的背包带,有些垂头丧气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也只有在这小小的空隙里,他才能稍微喘口气。回到家,面对改变他人生轨迹的死神少女,和可爱开朗的两个妹妹以及脱线老爸,他又不得不收起这幅模样,当起令人可靠安心的伙伴和大哥。   视线漫无目的地看向前方,在转入拐角之际突然瞳孔猛地收缩,一个白衣黑发女人正直直地站在马路中间,其前方是迎面行驶而来的汽车,于是迅速扔掉手上的背包以非常人的速度狂奔而去!   “危险!!”   这边。   刚刚踏出黑腔的弦英秀树意外地站在了马路中间,身边的车辆不断穿梭,他有些疑惑地左右张望。   这里就是空座町吗?   对面一辆白色汽车呼啸而来,弦英秀树刚想离开,不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慌的叫喊。   于是,刚转过身的他便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橘色短发少年从自己面前穿体而过,迫使前方的白色汽车紧急刹车,发出一阵刺耳的轮胎摩擦声。   “我的天啊你没事吧!突然就窜出来不要命了吗?!”车上的司机被这一变故吓得连忙从车子上下来,赶紧查看少年伤势,周围行人也都被吓了一跳,走过来看看情况。   “什么?”黑崎一护一脸茫然地抬起头,看着周围的人都一脸关切的望着自己,连忙转头去看那个白衣黑发的女人。   结果,人家好端端地站在原地,正歪着头一脸好奇地望着自己。   最重要的是,对-方-是-个-明-晃-晃-的-男-人!   黑崎一护愣愣地看着对方,见所有人都对他视而不见后,随即反应过来指着他脱口而出,“你是魂魄?!”   周围的人顺着他的手指一看,空无一人,顿时看着黑崎一护的眼神就有些不对劲了。   “这孩子……不会被撞到脑子了吧?”   “快点带去医院检查啊!”   “小伙子,小伙子!你别吓我啊你没事吧!”   黑崎一护顿时明白自己搞错了,站起身连忙对急得快哭出来的车主和周围的行人鞠躬道歉。   等到解释得差不多后,黑崎一护心里松了口气,捡起书包瞪着弦英秀树良久,然后无声的说了一句‘你给我过来。’   弦英秀树挑了挑眉,看着这位记忆中的死神代理少年的背影,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那个……你怎么会站在那里的?”十七八岁的少年人看着眼前美丽的男人,这会儿开始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   弦英秀树眼神微微一动,心里有些玩味地笑笑,便装作懵懂无辜状态,眼神带了些忧郁看了他一眼,又垂眸默默地对他摇摇头。   “你的家人呢?你还记得自己的家在哪里吗?”见男人依旧对自己摇了摇头,用平静双眼静静地看着自己,一丝忧郁萦绕眉眼,黑崎一护眉头紧锁。   “你该不会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吧?”   弦英秀树摇了摇头,停顿了一会,又犹豫般对他点了点头。   见状,黑崎一护头疼地挠了挠头,原地困扰地转了一圈,“啊,这……要不,我给你魂葬了吧,在现世待太久的话容易引来虚的。那个,你……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傻小子,还没反应过来吗。   “诶诶......不对!”   黑崎一护身体突然一顿,似是想起什么,连忙转身上下打量弦英秀树,终于见到那十分醒目的白色制服,随后一秒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侧过身对弦英秀树本能地摆出戒备警惕的战斗姿势。   “你是破面?!” 第18章   “你是破面?!”   “破面?”弦英秀树一愣,不解地歪头,“那是什么?”   说是破面,男子身上又没有虚或者死神的灵压,但他又确实穿着类似破面军的制服,黑崎一护看着毫无反应的感应器,又看了看一脸不明所以地望着自己的男人,纠结得眉头紧锁。   要不要报告给他们?   可他确实在男子身上感受不到一丁点灵力,更甚者男子的心性和情况并非常人,黑崎一护看着他清澈忧郁的眼神,默默想道。   弦英秀树看着他纠结的面孔,唇角微勾,握住他的手腕不给他思考的时间沿街逛了起来。   “诶……等等!你是怎么触碰到我的?”   “很简单啊。”弦英秀树转过头,手上悄悄附了一层灵力,在黑崎一护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放在他橘色的头顶上摸了摸,“这样放就可以了。”   “别随便摸别人的头啊!”黑崎一护抬手想打掉他的手,却意外穿体而过什么都没有碰到。   “只能你触碰我不能触碰是什么道理啊?”   弦英秀树没有理会他的吐槽,直接拉着他往人多的方向走去,看到某处眼睛突然一亮,默默停在一家商店门外的一个粉色娃娃机前。   “那个……你想做什么?先说好我可是要回家的人,”黑崎一护看看那粉色的娃娃机,又看看眼巴巴瞅着自己的男子,嘴角微微抽搐,“你别跟我说,你要玩那个……”   弦英秀树看着他,认真地点点头,“嗯。”   “这……”黑崎一护挠挠头,两个大男人在玩粉色娃娃机的画面实在太令人窘迫了,拗不过男人坚定的眼神,黑崎一护最终忍着羞耻走进商店换了一些硬币出来,拿一个投进机器,然后把剩余的放到弦英秀树手中,自己离得远远的。   “投币、摇杆器和夹子,你自己试试看。”   机器里面显示的娃娃各种各样,弦英秀树一眼就相中了中间那只戴着橘色帽子的小猪布偶,兴致勃勃地开始操纵摇杆器。   站在一旁的黑崎一护突然意识到其他人并不能看到男子,怕被发现摇杆器和夹子自动摆动的诡异画面,无奈走到男子身后稍微挡住了他的动作,在外人看来以为是他在操作。   弦英秀树往身后的人一瞥,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刚开始还是比较生疏,很快就慢慢开始上手,有模有样,只是……   弦英秀眉头慢慢皱起,看着总差一点就出来的布偶,心里有些不服气,再次投币。   然而,一次又一次,在黑崎一护有些无语的眼神下手上的硬币很快就见底了。   不可能啊……   连灵压都能精准控制的自己,怎么可能连这个小小的机器都控制不了?弦英秀树看着手中最后一个硬币,十分不解地愣在原地,“怎么会这样……”   黑崎一护不忍直视地叹了一口气,拿过最后一枚硬币,“算了,还是我来吧。”   “你要哪个?”   弦英秀树默默伸出爪子指向靠在角落里的小猪,一言不发。   黑崎一护看见后,其额角肉眼可见地的滑下几条黑线,这绝对不是我吧绝对不是我吧!   叮咚——   是硬币落入机器的声音,抓狂后的橘发少年还是认命地准备帮他夹小猪,眉头习惯性地紧锁,盯着夹子下落的眼神不自觉地认真,那严肃的神态宛若平时斩杀大虚。   然而旁边的长发男人神情比他还要严肃,甚至眼里还伴随着一丝紧张,明亮的眼珠子跟随金属夹子移动。   金属夹子在少年的操纵下开始移动,慢慢地下落上提,成功地让四个爪子稳稳地抓住了布偶的头部,然后在两个男人紧张的视线下颤巍巍地移到出口。   弦英秀树不自觉地捏紧了手里的衣角,一大把岁数的人了一碰到这种玩意就上头,可惜天运就那样,人菜瘾还大。   终于,在弦英秀树满怀期待的注视下,它终于从出口处掉落了!   “成功了!”弦英秀树开心地说道,拿起布偶转身对黑崎一护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十分明亮又美好,“真的太感谢你了!那个……额……”   黑崎一护直面美丽的笑颜一愣,有些迟钝道, “黑崎一护,我叫黑崎一护……叫我一护就行了。”   “谢谢你,一护。”   “啊,多大点事……你,你还想要什么?”橘发少年顿时有些腼腆起来,红着耳朵眼睛四处乱瞟就是不敢直视眼前的人。   “诶不对!你接下来要做什么,你与蓝染他们又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会穿着虚夜宫的制服?”一说起正事,少年的眼神又开始有了戒备。   弦英秀树闻言缓缓收敛了脸上的微笑,垂下眼眸沉默不语,微微颤抖的睫毛暴露出他的一些迷茫,他抬眼默默地望着橘发少年,抱紧手上的小猪布偶,“我也不知道……我一醒来,就发现自己站在路口,脑子里对之前的事情毫无印象,一片空白……”   含糊其辞的语言使听者闻之有意,黑崎一护想起了浦原喜助所说,蓝染等人最近在制造一支强有力的破面军队,频繁地把失败的试验品或者其他破面投放现世收集资料并给现世带来破坏,让尸魂界和黑崎一护等人免费给他当劳动力消灭不需要的破面,看着男子清瘦的身子和毫无灵压反应的体质,黑崎一护有些沉重地想,或许……他也是个被蓝染放弃的失败品之一。   心里叹了一口气,黑崎一护抬手虚放在眼前神色有些沮丧的人头上,轻声说道:“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你还打算做什么,我陪你。”心里想着结束之后怎样把男人带到浦原喜助那看看怎样安置,至少不能让他一直徘徊在街头,这样容易引来一些大虚。   意外单纯善良的少年啊……   不良的凶相下却有着细腻温柔的内心呢,弦英秀树回想少年这一路上的各种举动,脸上的笑容更加真挚,善良而负有责任感,拥有强大的力量却不会因此骄傲自满轻视普通人,对于尸魂界和虚圈之间的事情也有自己的主见,并非完全听令于尸魂界一方,这么多年终于让他碰到一个如此令人高兴的人类少年了……   于是弦英秀树拉下他的手,笑着指向远处的一个巨大的圆形建筑。   黑崎一护顺着手势望过去,“游,游乐园?”   “你还真是不客气啊......”   ......   两人在短时间内玩了游乐场的大部分项目,虽然在外人看不到的情况下,满脸不情愿的橘发少年单独玩乐像是个失恋者在发泄着悲伤,但唯一的好处就是,两个人只需付一个人的费用。   从海盗船下来的黑崎一护,开始受不住地瘫在了长椅上。   “你还好吗?一护。”弦英秀树‘飘’到黑崎一护面前,低头担忧地望着他。   “我......我还坚持得住。”黑崎一护对上男人清澈美丽的眼眸,心里怎么忍心拒绝,顿时坐起身子对他一笑,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强颜欢笑。   弦英秀树噗呲一声直接笑了出来,声音温柔,“算了吧,我们还是先休息一会儿。”   黑崎一护窘迫地挠了挠头,“那我还是给你买水去吧?”   “你忘了我还是灵魂状态吗?”弦英秀树看少年满眼懊恼的样子乐不可支,不过还是在他头皮快被挠破之前给他指了指前方,“嗯……我想要那个红色圆圆的东西,那个最大的。”   一看,原来是个老爷爷在卖气球,身边正围着一群小孩子。黑崎一护看着男子渴望的眼神,任命起身给他买气球去,买最大最圆飞得最高的那一个。   不一会儿,黑崎一护就用他那副不良少年的凶狠外表,成功从一群小屁孩手中抢到满足条件的一个,只是一个大男人锁着眉头牵着一个大气球面无表情地走过来的画面,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搞笑。   “给。”   弦英秀树接过他手上的牵引绳,好奇地抬头看看头顶的气球,开心地对少年微笑,“谢谢,一护你真是个好人!”   然后试着放开身体让气球带着自己往上飞,语气带着一丝兴奋地对少年喊道,“一护一护,你快看!”   接着又让身体变沉带着气球下降,在少年身边转来转去,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微凉的风吹起耳边的黑发,紫罗兰的宝石在太阳底下闪闪发亮。   黑崎一护看着这个美丽的男人,此刻却如同小孩子般单纯、无忧无虑,一直紧锁的眉头慢慢放松,脸上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也露出了一个轻松的微笑。   我想保护的,就是这样无忧无虑的笑容啊……   我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这样简单又美好的生活。   “你终于笑了。”   “什么?”耳边响起一道清雅的声音,黑崎一护一怔,然后就看见男子侧过头正对着自己,笑意盈盈。   弦英秀树伸出手触碰少年的眉眼,轻声道:“这里,从一见面就紧紧锁着,像是在说他很不开心。”   微凉的触感从眉间划过,带来异样的感觉,黑崎一护愣愣地看着男子温柔的眼神,那从未波动过的心弦似被人轻微撩拨。   少年不自在抿了抿嘴唇,那双明亮的金棕色眼眸此刻似有某些情绪闪过,刚要说些什么却突然被一阵刺耳的滴滴声打断。   黑崎一护连忙拿出大虚感应器,下一秒眼睛微微睁大,红色的灵压,是破面!   来不及回应男人,黑崎一护往嘴里扔了一颗绿色的像糖果一样的东西,砰的一声灵魂分离,穿着死霸装的少年出现在弦英秀树面前。   “魂,你看好他!”黑崎一护对暂寄住自己身体里的魂道,然后转身看向一脸茫然的男子,“你先在这里待着,我去去就回。”   弦英秀树看着少年匆匆忙忙离开的身影,眉头微皱,不远处有两股强大的灵压出现,有一股他十分熟悉,是乌/尔奇奥拉。   他怎么来现世了…… 第19章   “喂,别看了,那小子很快就会回来的,别的不说他的实力魂大人还是认可的!”藏在黑崎一护身体内的魂看着弦英秀树望着黑崎一护远去的方向沉默不语,颇有些嚣张道,但在与男子对视后气势像漏了气的气球一样扁了,“就,就算你长得好看,也给本大爷老老实实地待着知道没,本大爷可没空一直看着你。”   魂小声道:“一个大老爷们有啥好看的,我还不如去看美女……哎,怎么就不是女的呢?”   弦英秀树瞥了眼这个与橘发少年性格迥异的不明生物,当然也听到了他的嘀咕,于是抬手指向某处的几个貌美如花的女性,“那里有几个姐姐长得真好看。”   “哪呢?哪呢?”魂兴奋地双手捧脸四处张望,虽然顶着黑崎一护的脸做出这种姿态十分不忍直视。   趁着魂忙于观看美女,弦英秀树使用瞬步向灵压强烈的方向赶去。   因此等到美女们走远后,回过神来的魂就发现,身后哪有那个美丽男子的身影,只余一个红色的气球绑在长椅上,气球上咧着嘴大笑的表情似在嘲笑。   “人呢?!”   ......   弦英秀树赶过去的时候,刚好目睹黑崎一护被一个身体高大魁梧的破面打得头破血流的,场面极其凄惨。   弦英秀树连忙隐藏灵压躲在树木阴暗处,眉头微微皱起。   是牙密,还有乌尔奇奥拉,他们这么高调的来现世做什么?还有,黑崎一护那小子……   “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子突然就不动了。”牙密单手捏着黑崎一护的头部把他提了起来,少年一脸痛苦眼神空洞。   站在旁边的乌尔奇奥拉安静地看着这一幕,碧绿的眼眸里全是对橘发少年难以掩饰的审视。   弦英秀树观察着不对劲的黑崎一护,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少年的灵压的起伏突然变得很强烈,而且震荡的幅度也非比寻常,灵压低的时候水平跟普通的虚一样低,高的时候又有队长级别的强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在恐惧?   “你完蛋了小鬼,给我化为灰烬消失吧!”   黑崎一护在破面手中动弹不得,他艰难地抬头,看着那沉重的手臂就快击穿自己的脑袋,局势危在旦夕。   上次我拒绝了你的力量,这次你就出来报复我了是吗!   黑崎一护心里恨恨地对体内的虚说道。   再不救援少年就真的离死不远了,弦英秀树眼睛微眯,刚准备暴露自己就察觉到另外两股陌生的灵压正在赶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头戴渔夫帽身穿绿色和服的男人和一个黑皮肤的女人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击。   弦英秀树收回向前迈了一步的右脚,把灵压隐藏到接近于无。   “你们好啊,真抱歉我好像来得晚了一些,黑崎同学。”浦原喜助看着一身狼狈的橘发少年,有些抱歉地说道。   四枫院夜一扫了一遍周围的尸体以及几个受伤的后辈,金色眼眸怒气闪过,单手接过向自己锤来的巨人手臂,手关节一扭轻松的把体重将近几吨的破面砸入地面,瞬间出现深坑。   形势扭转,四枫院夜一仅靠体术白打就完全把破面暴打一顿以致动弹不得,然后连忙走到躺在地上的井上织姬身边扶她起来。却未料到身后的破面正站起身对她们近距离发射虚闪,短距离高速度威力强大的虚闪却轻易浦原喜助拦下。   “你是什么人,你刚刚做了什么,怎么躲过虚闪的!”牙密震惊。   “   浦原喜助压了压渔夫帽,唇角微勾,“如你所见,要是爆炸的话会波及到周围的人,所以我用类似的东西去撞击抵消掉了。”   牙密:“你在说什么?”   “要是你无法相信的话,就给你看看如何?鸣啼吧,红姬!”   一道危险的红光从浦原喜助手里的刀闪现,极速向牙密飞去,但却快不过乌尔奇奥拉的响转。下一秒,乌尔奇奥拉就出现在牙密身前单手挥开红芒。   浦原喜助瞳孔猛地收缩,好快!   “乌尔奇奥拉?”   乌尔奇奥拉向后一瞥,手肘曲弯用力向牙密腹部重击,迫使牙密高大的身体不断向后退。牙密痛呼,“你干什么?!”   “你这个笨蛋,未免太冲动了吧牙密,他们是浦原喜助跟四枫院夜一,以你的程度再这样下去也赢不了,撤退了。”   乌尔奇奥拉一个响指,空间割裂开来,一个狰狞的黑色口子在众人视线下慢慢出现。   夜一冷哼,“想逃吗?”   乌尔奇奥拉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慢条斯理,“真是不像话的挑衅呢,假设你们俩边保护这些死不足惜的垃圾边跟我战斗的话,对谁来说有利,我想你们应该不会不明白吧。”   “目前任务到此结束,我会向蓝染大人报告说,您所在意的那个人,只不过是个不值得杀的垃圾。”   语毕,两位破面便在他们眼底下消失不见。   场面渐渐安静下来,四枫院夜一与浦原喜助对视了一眼似是达成了某种默契,开始救助伤亡人员。   橘发少年扶着手臂颤巍巍地站起身子,低头沉默不语,明显少年人那脆弱的自尊心受到了强烈打击。   四枫院夜一路过他身边看他这幅恹恹的模样,不爽地一爆栗敲在他脑门上,语气中气十足,“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救人!”   “啊?好的。”黑崎一护反应过来,捂着头乖乖说道。   站在树木背后的弦英秀树松了一口气,眼下并不是暴露的好时机,于是深深看了黑崎一护一眼,赶在浦原喜助发现他之前打开黑腔返回虚圈,毕竟作为崩玉的开发者,搞不好会有某些感知到崩玉气息的东西。   可惜的是,那微弱波动还是被敏锐的浦原喜助捕捉到了。   浦原喜助皱了皱眉,走到弦英秀树之前待的位置,仔细地感受附近残留的气息,慢慢地帽檐下的双眼越来越锐利,神情严肃若有所思。   他们竟然没有人发现躲在暗处的另一个人,究竟是什么人,强到可以躲避他们的探查?   也不知他的立场是否会影响到尸魂界的计划......   局势真的越来越棘手了,仅刚才的两个破面灵压就已经明显超过了队长级别,若真被蓝染组建了一个破面军队,尸魂界恐怕再也难以阻挡其野心的步伐。不知道崩玉被蓝染开发到哪一阶段,但他可以明确的是,以蓝染的智谋,崩玉觉醒的日子只会在他推测的还要提前一点。   想起崩玉,现场残留的这股微弱的灵压竟让他突然觉得有些熟悉,浦原喜助眉头一皱,不知想到什么,眼神逐渐变得凝重。   帮忙夜一和浦原喜助救助受牵连的同伴和不幸死去的居民,黑崎一护接受浦原喜助店里小女孩的包扎之后就向同伴们道歉自责,即使得到谅解并被狠狠教育了一顿,他也依旧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   都是因为我太弱了……   静静走在回家的路上,黑崎一护心情沉重,黑发破面最后的话语一直环绕在他耳边久久不散,很明显,对方就是受蓝染的命令前来击杀自己,他们的目标只有自己一人,结果却连累了那么多人因此受伤死亡……   更让他无力的是,他在恐惧着自己体内的虚,甚至恐惧到连最基本的实力都发挥不出来,能够保护受伤的同伴的能力都没有……   黑崎一护站定,感受着体内已经安静的虚,宛若蛰伏窥探只待乘隙而入的感觉令他烦透了,少年猛地闭上眼睛,深深呼吸,紧握的手背上都蹦出了青筋。   再这样下去,我会被吞噬的,到时候我身边的人……   下一秒他猛然睁开眼睛,突然想起了游乐场的那个魂魄男子,黑崎一护看着自己一身的伤,皱眉犹豫,最后叹了口气,还是打算先去找他。   结果等黑崎一护到达之前的地方时,现场只剩下一个红色气球,它正被绑在长椅的手把上,要找的人却不见了踪影,魂在一旁心急害怕的念念有词。   黑崎一护皱眉,“魂,他在哪里?”   “啊一护你终于回来了!对不起一护!我,我也不知道,我一转头的时间他就不见了!”   “什么?你有没有找过他,他身上没有灵压跑不了多远的!”   “我找了!里里外外都找了几遍了连个身影都没找着,可恶,要不是他转移本大爷的注意力,才不会让他这么容易就跑掉了balabala……”   黑崎一护没在听魂后面抱怨的话,怔怔地看着红色的气球,良久,走上前解下绳子,少年皱着眉头,握着绳子的指尖微微泛白,心里有个不好的想法在萦绕。   他会不会……被刚刚那两个破面带走了?   或者说,蓝染把他投放现世其实另有目的……   回想着那两个破面压倒性的实力和男子单纯的心性,黑崎一护心里不安地砰砰直跳,这两种情况都不是他想见到的。 第20章   弦英秀树一回到虚夜宫,就有陌生的从属官通知自己前去会议室,明显恭候多时。   明白自己踏出虚夜宫到现世的行为恐怕都没有离开蓝染的视线,这么精明的男人,作为敌人的话可真会让人头疼万分。   也不知蓝染命令乌l尔奇奥拉前往现世杀死那小子的目的是什么。   虚夜宫会议厅。   “崩玉。”坐在王位上的蓝染看到跟在从属官身后美丽的男人,向他伸出手,“到我这里来。”   弦英秀树也没有犹豫,神态自若地将自己修长的手放在男人宽厚的手掌里。   “终于知道回来了,怎么出了虚夜宫?”   弦英秀树眨了一下睫毛,明亮有神的眼眸定定地看着男人,“你很忙。”所以没时间陪我,所以我无聊。   蓝染明白他的潜台词,理了理他微乱的鬓发,无奈笑道:“那外面好玩吗?”   弦英秀树哼笑一声,俯下身子伸手从侧身搂住男人的脖颈,仿佛不知道这是男人不可接触的致命点,凑近他的耳边声音和缓轻柔,“当然……没有在你身边有意思啊。”   蓝染喉咙动了动,手掌搭在了环在脖颈处的手臂上,深不见底的眼神微妙地透露一丝危险。   两人若无旁人的亲密举动震惊了在场大片的破面们,顿时个个神态异样,只有站在低矮处的一个桀骜不驯的蓝发破面小声又嫌弃地‘啧’了一声。   此时,两个灵压接近。   “我们回来了,蓝染大人。”   比他们早一步回来的弦英秀树放开了蓝染的脖颈,坐在他后面高高的柱子上,支着下巴晃悠着两条腿,漫不经心地往前来的两人看去。   “欢迎回来,乌l尔奇奥拉,牙密。”蓝染微笑着,似是没有看到为何实力排得上十刃的牙密失去了一条胳膊,“那么把成果说来听听吧,在吾等面前。”   “是。”   乌l尔奇奥拉捏爆自己的左眼,化为星光浮动在每个人眼前,这是他独有的技能——共眼界,可以将眼前看到的一切生成映像,储存在眼球中可以分享给同伴,不仅是视觉甚至是当时的感官都可以给外人分享。   于是弦英秀树以乌尔奇奥拉的视角再次目睹了橘发少年被暴打的画面,他好奇地向自己隐藏的位置看去,一片衣角都没有暴露出来。   蓝染闭上眼睛细细观看后,脸上突然莫名一笑,“原来如此,所以你才会做出这种程度不值得杀的判断吗?”   “是的,我已经传达了,您的要是‘敢妨碍就开杀戒’的命令。”   蓝发破面突然呛声,语气不解又不屑,“太懈怠了!这种货色,要是我的话就在最初的那一击干掉他们了。”   乌l尔奇奥拉冷着脸,“葛力姆乔!”   在场的人目光都转向永远不对盘的两人,空气中火药味十足。   “我不管你有什么借口,只要命令里有提到杀掉的话,当然是杀了他们最好不过了,对吗?”   葛力姆乔身后的从属官也支持道:“我也同感,再怎么说是敌人,就算没有杀他们的价值,但是更没有让他们活着的价值。”   “而且牙密,你不就被打得落花流水了吗?就算你说他们不值得杀,在我听来也只觉得你是说‘我杀不了他们’而已。”葛力姆乔咧嘴一笑,看着失去一直手臂的破面眼里带着恶意。   牙密眼里闪过杀意,“葛力姆乔,你这混蛋,你没看见刚才那个吗?把我打败的是穿木屐的男人跟那个黑皮肤的女人。”   “你真搞不清楚情况啊,我是说要是我的话就连那两人也一起干掉了!”   牙密忍不住生气站起身,“你说什么?!”   蓝染坐在高处静静地俯视底下的破面起内讧,脑子细细回想刚刚从乌l尔奇奥拉得到的记忆。   他们或许没能发现,但他曾在崩玉身上施过镜花水月,所以在乌l尔奇奥拉的感官里能察觉出现场崩玉的灵压波动,整个虚夜宫都被笼罩在他用镜花水月制造的天盖之下,任何风吹草动他心里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当然知道崩玉离开了虚夜宫,却没想到他去的是现世,并提前见到了浦原喜助。   乌l尔奇奥拉面无表情地解释:“葛力姆乔,蓝染大人所戒备的并不是现在的这家伙,而且他的成长。的确,这家伙的潜在能力是很惊人的,但是那股庞大力量不安定到极度夸张的程度,因此我认为对他放任不管的话,他可能自取灭亡或者变成我们的棋子,所以我才没有杀他就回来。”   弦英秀树不信,他为如此莫名其妙的理由感到讶异,虚这种只剩本能的生物,也会有这种让敌人继续成长的作战风格吗?比起相信乌l尔奇奥拉的理由,他倒不如去相信这一切都是蓝染安排的,为什么不杀了黑崎一护,是因为他身上还有某些值得他研究的东西。   葛力姆乔同样感到莫名其妙又十分不爽,质疑道:“就因为这样我才说你太懈怠了!要是他成长超越了你的预期,结果反过来对抗我们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乌l尔奇奥拉墨绿色的眼眸闪过一丝不耐,“到时候我会把他处理掉的,这样你没意见了吧。”   葛力姆乔顿时噎住。   静观良久的蓝染突然发声,“说得也是,那样就没关系了,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乌l尔奇奥拉。”   “非常感谢您。”   葛力姆乔咬牙切齿地看着乌l尔奇奥拉,满眼不服气。   会议结束后,蓝染又跑去观察他的实验体,顺带拉着弦英秀树随同。   实验区的破面进化效果不是很理想,自从他化形之后,崩玉本体就一直储藏在他的体内,不知蓝染在计划着什么,也没再跟他提起崩玉的事情,但制造破面的进度却没有因此慢了下来。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其他手段,但看样子好像失败了。   可面对失败,男人似乎并不意外,脸上还是那令人捉摸不透的表情,仿佛印证了某些猜想,男人的心情肉眼可见的愉悦起来。   斜靠在一旁的弦英秀树支着下巴好奇地看着他,“怎么了?”   “啊,没什么,只是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秘密。”蓝染对男子温和一笑,抬手轻抚他柔顺乌亮的长发,但是说出来的话就不那么温柔了,“是关于崩玉的。”   “什么?”弦英秀树眼眸微眯,对于他这种逗弄宠物的态度感到有些微妙。   “崩玉的力量其实已经全部觉醒了,对吗?”   见男人因他的话眼睛微微睁大的样子,蓝染不禁轻笑,“但可惜的是作为灵体形态的你,并不能发挥出崩玉全部的力量。”   弦英秀树眼神微沉,果然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小看这个男人啊……   “我知道浦原喜助设下的封印装置虽然已经基本解除,就像能够创造出崩玉,同样能够制造出封印崩玉的装置这一点,也实在让我不得不称赞他一下,越加深对崩玉的了解,封印装置上的功能越能足以说明那个男人究竟费了多少心思,才能成功令崩玉陷入沉眠难以觉醒,实话说我自己也做不到这一点。”   “原本我预想崩玉完全觉醒需要至少几个月的时间,事实相反,崩玉觉醒的进度比我预想中快了很多,并且表现出十分渴望力量的特性,于是我用另一个类似崩玉的替代品进行融合,想知道崩玉究竟需要多大的能量才能完全觉醒,很可惜,结果失败了。”   这个睿智沉稳的男人此刻就像是解谜一样,靠近弦英秀树兴致盎然地一步步分析解说。   “我看过许多浦原喜助残留的资料,得知了他制造崩玉时所用的原理及方法,我按他的步骤制造出了另一颗崩玉,但这个崩玉所能承载的力量并不是我以为的庞大。我不明白,刚从封印中解放的崩玉为什么会表现出急需大量的力量?以类似浦原喜助方法所制造的崩玉替代品,殊途同归的力量为什么还是满足不了崩玉的需求,我实在难以理解……”   弦英秀树此刻已经明白蓝染到底想说什么了,真是个敏锐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家伙,抬眼对视,那双棕色的眼眸此刻十分锐利,更带着一丝审视与炽热。   男人低沉充满磁性的嗓音在空间里响起,带着一丝愉悦又慢条斯理的腔调。   “脱离掌控的计划,如若不是计划者本身忽略了其中要点,那就是有外来因素间接干扰。之后吸收了大量虚和我的灵力得以化形的你,果真证实了我某些猜想,刚开始我以为你是崩玉本体所产生的意识,但通过你化形后的种种表现来看,又令我觉得有一丝的违和。”   “我给你看大量有关这个世界常理性和力量体系的书籍,你的眼神所展示的对这个世界的不熟悉是如此的真切,如果崩玉意识打从被制造出来便存在的话,那这种表现便说不过去,更印证我想法的,是你表现出来的强大学习能力,一个新生的意识,一个连独立个体都未能成形的意识真的能够做到如此地步吗?”   “此外,你去现世见到了浦原喜助却无动于衷的态度,是你最大的破绽。”蓝染好像明白男子心中的疑惑一样,为他解释,“我在崩玉本体上曾设下镜花水月,乌l尔奇奥拉那一幕让我发现了你。”   “陌生的眼神,不仅是对世界的懵懂,更是对自身灵体和力量的不适应,有自己一贯的习性作风和偶尔举止言谈不经意泄露的智慧都在提示着我——你不是崩玉。”   “那么,你究竟是谁?藏在崩玉体内的不明来客……”   在如此简短的相处时间里,这个男人像个猎手一样时刻不停地在背后盯着崩玉进行猜想和验证,通过细枝末节就能摸出关键信息,在此刻终于向猎物露出了尖锐的獠牙。   蓝染愉悦地看着男人面上的变化,清澈平静的眼神被一抹沉郁替代,男人收起了脸上温柔的、人畜无害的面具,终于露出了他原本的模样。   弦英秀树沉默地凝视了蓝染一会儿,然后忽然毫无征兆地舒展了眉眼,露出一个笑来——这是一个完全不该出现在崩玉新生的意识上的表情。带着阅尽沧桑的淡漠,洗尽铅华的平和,以及无数时光沉淀下的端丽与疏离。 第21章   其实蓝染说的不错,有了弦英秀树灵魂加持的崩玉其实已经是完全觉醒状态,只不过由于崩玉原本的意识消散沦为弦英秀树灵魂的载体,加上他本身并非崩玉晶体所诞生的意识,所以化形的时候需要崩玉能量支撑,灵体战斗时也需要储备一定的灵压,这大大消耗崩玉的能量,从而会导致弦英秀树难以发挥出崩玉全部的力量。   对于真实身份一事,于弦英秀树而言被发不发现都无所谓,他打从化形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去刻意隐瞒自己的不同,并非对自身实力的自信,而是对频繁发生的事情精神上感到厌倦。   “是不是又如何,崩玉是我,我即是崩玉,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弦英秀树于位置上坐下,一只手撑着脸颊,没有拢好的一缕长发落下来,轻柔的散落在颊边,下一刻,与蓝染不相上下的威严从他身上散发,毫不避讳的与之对视,声音淡淡。   “对你而言,崩玉充其量也只不过是达到目的的手段之一罢了,不是吗?他们都以为你想自己当灵王,以满足自己的野心,我看也不见得。”   蓝染低低地笑了起来,为男子敏锐的洞察力和推测力感到惊叹,甚至内心莫名升起了一丝遇到同类的欣喜,仅靠他‘特意’准备用于试探的死神历史书籍和对黑崎一护短暂的见面,就推测出他与尸魂界对立的真正目的,不,或许他还接收了崩玉所有的记忆。   真让人好奇啊,他真正的身份……   “所谓的灵王,也不过是尸魂界的原罪罢了,尸魂界所守护的‘平衡’并不是正义,而是建立在欺骗之上的,这个世界亦是如此。”   “你想做什么。”   蓝染定定地看着男子,眼中带着势在必得,“毁灭以尸魂界为代表的旧秩序,创立新的世界。”   “什么?”弦英秀树睫毛一颤,脑子里回想男人特意给他甄选的资料,明白蓝染是为了让他知道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   “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建立在欺骗之上,他们通过欺骗的手段保存自己的利益,建立有利于自己的法则来规整世界。”   “而规则,也不过为了那些不遵循法则就无法生存的人而准备的。对于现实中的我们来说,我们被生活和各种压力被迫遵守规则,但是却忘记了我们真正应该追求的目标。”   蓝染的眼神很平静,完全不觉得自己在说着‘大逆不道’的话,那深邃的眼眸闪着睿智的光芒,“而那些发现真理并做‘非常人’做的事的人,往往被现实迷惑双眼的人认为是阻碍和不好的存在。”   言语并不浅显,却蕴含着对这个世界的哲学思考,这个男人已然超脱于普通人范畴,并触碰到这个世界最残酷真实的一面。   弦英秀树不禁想起自己那一遍又一遍毫无意义的世界穿梭,像一只疲惫的鸟儿,戴着镣铐游畅于苍穹,从最初的愤怒不甘到最后的麻木无谓,早已没有了对人生对世界的期待。   多么令人熟悉的眼神,弦英秀树看着蓝染带着冷酷又平静的眼睛,他心中慢慢有了一丝念头,他会成功吗?与整个世界对立的秩序挑战者,还是说最后依旧屈从于规则?   男子垂下眼眸,声音冷漠,眉心却似有一股忧郁萦绕,“你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有对世界判罪的资格呢?”   “不,我并没有这么认为。”蓝染从男子的声音里听出了几分揣量,唇角微勾,低沉的嗓音带着十足的狂傲,“我也并不想当新的灵王,我也并不打算像那群头脑简单的家伙所期望的那样去做,我要让身为世界真理的基石,同时也是死神象征和最大祭品——灵王,从天陨落,以我自己的意志立于顶天,从而在现在世界的基础上重新改造世界。”   “哦?你想成为新世界的神?”弦英秀树眼神一暗。   “没有谁一开始就是神,好比如我从来没有说过任何一次让我的部下相信我这句话,我是有说过要他们追随我,但没有要他们相信我并追随我。”   “我到是有说过,不要相信任何人,当然也包括我,但可悲的是能够真正贯彻这一理念的强者终究是不多,所有的生物都会相信比自己更优越的某个存在,如此一来,被信赖的人为了逃避这个沉重的压力就会追求处于更高处的存在,而更高处的存在更会渴望更上一层且值得信赖的强者,如此一来,所有的王才得以诞生,如此一来,所有的神才得以诞生。”   “而灵王这种只是用于平衡三界的存在根本就没有资格统领尸魂界,更没有资格凌驾于我之上。”   弦英秀树漫不经心地冷嗤一声,缓缓道:“所以,你认为自己已经完全凌驾于这种根性之上了吗?你认为自己完美到能够成为神了吗?”   “对我而言,这并不是什么难以做到的事情。”   “你还真是傲慢。”   “傲慢吗……我认为这仅仅是对于自身有准确的认知。”   男人好看的眉眼微蹙,“再怎么冠冕堂皇,也掩盖不了你一路上所犯的罪孽。”   蓝染笑着微微摇了头,抬手用微凉的指腹摩挲男子的眼尾,温和的嗓音带着一丝感慨,“或许……我所走的道路,的确是将会建立在众多牺牲之上吧,但是,将这个世界交予死神之流,那才是对永生永世所产生的牺牲视而不见的恶,即便我被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否定,我也不会放弃走这条路。”   “所以,你会阻止我吗?崩玉。”   面对蓝染直白的表态,弦英秀树只是沉默地看着他,而后有些自嘲地笑道:“这就是你所追求的大义吗……阻止,我何德何能可以被你如此看重。”   对蓝染而言,善恶皆为微不足道之物,为了成就自己的大义不惜化为恶徒,即使他的所作所为一定会被世间视为大逆不道。   这就是为理想而存活的模样吗?真的是,令人羡慕啊……   “不要有如此消极的想法,崩玉,你远不知道你在我心中的重要程度,我前进的道路上不能没有你的存在。”   “人类是永远无法相互理解的生物,更别说能够理解他人的人生价值和生存意义,这令人难以忍受的虚伪世界,早该被摧毁重建。”蓝染淡淡地笑着,眼神幽深地望向窗口外一望无际的苍白沙漠。   “总有一天,我会抵达真理的彼岸,取代它。凭借自己的意志而非受他人欲望左右的傀儡。”   “对于你,我需要你的力量,崩玉。”蓝染转过身。   “你,愿意跟我一起吗?一起摧毁这个满口谎言的世界,建立我们共同的理想国度。”   话一落,蓝染再也没有收敛自身的那股威压,令人窒息惶恐的气息在室内蔓延,弦英秀树第一次,从一个人身上体会到,革命领袖该有的模样。   比起野心家,弦英秀树更想说蓝染是一位革命家,虽然他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但却不是一味地用冷血残酷的手段去征服。他想推翻尸魂界的腐朽统治,却不用最简单的方法直接粗暴的用暴力推翻,他建立破面势力,却为每一个心灵空虚的虚们找到存在的意义。   他的确不是一位好人,却是一个很有格调的革命家。   弦英秀树的睫毛很长,浓密乌黑却不卷翘,而是直直地向下垂斜,让他眨眼间无端透露出一种深邃的莫测感。   他看着眼前向他伸出的静待他回复的宽厚手掌,眨了眨眼,唇角弧度微微上扬,然后抬起右手轻轻握住了男人的手,触感温热干燥,相握的力度逐渐加重。   与此同时,胸口位置慢慢绽放温和的蓝色光晕,一颗紫蓝色的晶球从弦英秀树的胸口浮现,伴随着血红色的纹络添居眉心,令男子原本清俊昳丽的脸庞添显出几分肆意与邪气,弦英秀树伸手把它拿在手中,莹莹的光辉从指缝中泄露,令白皙纤细的手指宛若透明。   “其实,它本来就属于你。”男子弯起好看的眉眼,把晶球放在了蓝染手中,两人心知肚明,男子交予的不仅仅是崩玉的力量,更是自己的弱点。   “这个世界最终会变成如何,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但我很期待能见到你所期待的那个世界。”   蓝染握紧手中的崩玉,微微低头平视那双黑色的眼眸,手指拂过眉心淡淡褪去的红纹,“如此,崩玉只需要待在我的身边就足够了,一起见证我所创造的世界。”   蓝染突然嘴角微勾,“真是不出所料呢,虽然比我预计要早。”   “什么?”弦英秀树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没什么,只是几个不听话的低等基力安罢了,哦,不对,还有第六十刃葛力姆乔。”蓝染微微摇头,对弦英秀树笑了笑,“他们去找黑崎一护了吧,你要一起去吗?也许能够见到那个男人,浦原喜助。”   真是有恃无恐啊,弦英秀树看着他带着笑意地眼神,心里有些莫名的不爽。蓦地想起来葛力姆乔就是那位跟乌尔奇奥拉争吵的蓝发破面,所以说,让乌尔奇奥拉播放映像并任其引发矛盾都是蓝染计划中的一环么……   像他如此心思缜密的人,实际上可能连手下们依次怎么死去都想得差不多了吧。   弦英秀树默默看着蓝染,眼底是看透人心的澄亮和凉薄,这份谨慎的算计能力,究其原因还是源于蓝染自始至终对除自己之外所有人,所有战友和手下的不信任,以及对‘人’这个生物物种劣性根的鄙夷与傲慢。   “真是恶趣味……”   “多么务实的一个孩子,哪像你们,处处算计,满肚子坏水。” 弦英秀树似是感慨,拂开蓝染的手转身离开实验室。   那么,我又是你计划中的哪一环呢? 第22章   要说蓝染这家伙,不论是挑起第四、第六十刃破面之间的矛盾,还是特意引诱第六十刃偷偷潜入现世,明明一切都是自己设计的,还偏偏对别人表现出一副忤逆自己的不悦,命令东仙要跟随弦英秀树前往现世带回葛力姆乔。   不紧不慢地脚步声在空旷的黑腔通道内清晰的回响,弦英秀树漫不经心地踏在黑色的地面上,距身后一米左右的是保持沉默的东仙要。   两人静静地走着,谁也没有说话。   “不知崩玉大人,对虚圈的一切可还习惯?”身后的死神突然发问。   “嗯?”弦英秀树稍微感到有些奇怪,笑道:“无所谓习不习惯,那里终究还是虚待的地方。”   “在实现大义的道路上,每个人都应该有觉悟。”东仙要没头没尾的说了这句话。   弦英秀树狭长的眼睛微眯,“你想说什么?”   “蓝染大人前进的道路上不能出现任何变数,否则我东仙要将第一时间将其斩于刀下。”   “哦,所以你认为,我是变数吗?”面对这威胁般的言语,弦英秀树唇角微扬,声音轻柔,只是那双黑色的眼眸在黑暗的环境里变得更加深邃幽暗。   “恰恰相反,蓝染大人的计划离不开您的参与,我希望您能在蓝染大人需要的时候给予支持。”   “蓝染大人为了大义,付出了许多人难以想象的代价,或许很多人都不会理解的吧,对于蓝染大人的所作所为,但不论如何,我都会永远追随他为他扫清一切障碍。”   这位意志坚定的男人,即使双目失明,内心也能如明镜般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除却不能被镜花水月所影响,蓝染重用他的原因之一大概也是如此吧。   “他是崩玉的持有者,至于怎样发挥崩玉的力量,取决于蓝染自己的意愿。”   东仙要嘴唇微动,明白这句话是变相的承诺,不禁对眼前高挑的白色身影微微颔首,“十分感谢。”   交谈之际,黑腔通道已到尽头,刺眼的光芒在两人眼前闪现。   现世。   一黑一白的两个身影在高楼大厦下对战,黑色一方明显出于下风。   因为不敢动用体内虚的力量而久久不敢卍解的黑崎一护,面对强势到令人恐惧的第六十刃,也只能无力地被迫挨打。   残暴狠厉的破面当然看得出来敌人体内力量的不对劲,但也没有因此选择手下留情,单纯用拳脚功夫就暴打地少年狼狈不堪,卧地不起。   “这种东西也能叫卍解?”望着深坑里动弹不得的死神,葛力姆乔不屑地吐了一口唾液,双手抱着后脑勺,“你让我太失望了,死神!卍解之后变得比较像样的只有速度而已吗?啊?”   底下静悄悄的,仿佛少年真的无力再战,浓烟从深坑处扩散致使破面视野受限,几秒钟的转逝,像一种野兽般的直觉,蓝发破面内心莫名感到一丝危险,下一秒,眼睛因震惊而微微睁大。   “月牙——天冲——”   浓烟散去,随之而来的是低沉充满杀气的式语,杀伤力十足的黑红色的灵压压缩成月牙刀势瞬间从破面正面驶来!   葛力姆乔来不及躲闪,同一时间双手交叉护住上半身,杀伤力十足的月牙天冲在破面坚硬的钢皮保护下只留下了一层浅浅的红痕。   少年握紧手上的斩魄刀体力不支的口耑息,葛力姆乔慢慢哼笑了一声,“刚才那个是什么?这种招数……乌尔奇奥拉的报告中可没有啊,死神。”   “这下不会让你失望了吧,破面。”   闻言,葛力姆乔兴奋地仰头大笑,眼中的战意终于被挑起,“这下正好,死神,这下终于有杀你的价值了!”   [一护,你在笑什么,看你很有把握嘛,是吗?]   脑海里突然响起虚的嘲讽,刚刚还算高昂的战意像被泼了一盆冷水迅速冷却,右眼眼白也渐渐被黑色占据,黑崎一护忍痛抬手捂住右眼,“给我等等……再过一会就好……”   [呵,你一个人,能做到什么程度?]   可恶,伤口太浅了,即使破面被月牙天冲击中,也只有这种程度的伤害吗?黑崎一护看着几乎完好无损的破面,凝重地想道。   黑色的月牙天冲本来就是那个家伙的招数,越是使用的话,就越会使得那家伙提早出现,在保持神智清醒的情况下,最多只能再使用二三次……怎么办?   “喂!你打算发呆到什么时候,死神?”难得这位破面不像其他敌人一样会乘人之危,直至目前对方还未有使出全力杀死黑崎一护,更像是猫捉老鼠般戏弄。   与此同时,在两人看不到的半空,空间突然开始割裂,是黑腔。   “这回轮到我来攻击了。”葛力姆乔咧嘴一笑,抽出自己腰间斩魄刀,却在拔出一半的时候,肩膀突然搭上了一只手。   葛力姆乔睁大了眼睛,汗毛都快竖了起来。   是东仙要。   “把刀收起来,葛力姆乔。”待着眼罩的男人语气平静。   “东仙?”   东仙?是跟蓝染他们一起从尸魂界消失的队长吗?   黑崎一护皱着眉头看着那个皮肤黝黑、双目失明的男人。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葛力姆乔冲东仙要质问,眼底全是兴致被打扰的不悦。   “竟然问我为什么……你难道真的不懂吗?擅自进攻现世,胡乱动员五具破面,而且使其全部战败而死,你的总总行为全部都违反了命令!”   “你知道的吧,蓝染大人非常愤怒,葛力姆乔。”东仙要的语气已经带着冰冷,明显在压抑着自己的怒气。   “啧!”葛力姆乔语塞,见不远处的黑发男子静静地看着他们,不爽地侧过头,“为什么连那位也过来了……”   “葛力姆乔,不得对大人无礼!”   大人……谁?黑崎一护心里‘咯噔’一下。   竟然没有察觉到丝毫灵压波动!   一股陌生的强大灵压瞬间出现在自己身后,黑崎一护连忙转过身,看到半空中那个熟悉的白色身影,瞳孔顿时收缩。   “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黑崎一护手指颤巍巍地指着弦英秀树脱口而出。   弦英秀树眉眼微弯,抬手向深坑里的橘发少年轻轻地挥了挥,“嗨,黑崎一护,我们又见面了。”   “你……”黑崎一护脑子有瞬间的卡壳。   强大的灵压,地位高于破面十刃,甚至还受到队长级别的东仙要的尊敬,若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那黑崎一护自己真的是个笨蛋。   “你骗我,你跟他们……是一伙的。”黑崎一护语气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但心里涩涩的难受得他有点喘不过气。   弦英秀树听着少年语气中自己都没发觉的委屈,眼里一柔,身形一晃出现在黑崎一护面前,在他没反应过来之前抬手揉了揉他的橘色短发,凑近他,“我可没骗你,那个布偶现在还放在寝宫里好好保存着呢。”   黑崎一护心里一惊,反射性地后退挣脱了男子的手,不仅为男人的速度,更是对捕捉不到对方灵压运行轨迹而震惊,因为感受不到他的灵压就认为其没有威胁的自己,究竟是多么愚蠢。   少年眼底重新出现的戒备和紧绷的身躯,让弦英秀树看得眼神一沉,心里突然就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原本还算平和的眼神也带上了一丝冰冷漠然。   “走吧,葛力姆乔,关于你的处分到了虚圈就会下达。”东仙要划开了黑腔,率先走了进去。   “切——知道了。”   “下次见。” 弦英秀树扯了扯唇角,深深看了黑崎一护一眼,转身也打算离去。   突然——   “稍微等下嘛,现世可不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轻佻中带着一丝冷意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墙壁拐角走出来一个戴着渔夫帽身穿绿色和服的男人,浦原喜助。   弦英秀树眼睛微眯,没有停顿地从原地消失,下一秒,一道红色的光芒从原本的位置闪去,由于目标的消失而落到地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浦原喜助。”东仙要侧过头,微微皱眉。   “真是老面孔啊,东仙队长。”浦原喜助抬手压了压帽檐,锐利的双眼转向黑发男子,“还有,那位不知名的先生,说你是死神还是破面呢?或者说,什么都不是?”   弦英秀树微微挑眉,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这位贯穿崩玉始终的制造者,浦原喜助。   “你是浦原喜助。”   “哦呀哦呀,原来你认识我啊,可是我还不知道阁下是谁呢?上次那两位破面袭击现世,躲在暗处的不知名高手想必就是阁下了吧。”   黑崎一护一愣,想起来当时魂说他不见了,原来一直跟在他身后吗?那所有事情他都看见了吧,不论是无辜死去的人们,受到伤害的同伴,还是……无力反抗的自己……可对方却眼睁睁站在暗处无动于衷。   也是,对方是蓝染的人,怎能奢求对方会出手相助……   黑崎一护低着头,握着刀柄的手逐渐收紧,指尖泛白。   “竟还是被你发现了,真不愧是能够制造出崩玉的人,真是厉害啊……”弦英秀树垂眸看着站在底下的男人,嘴里轻柔的声音十分无害。   蓝染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让我的存在告知尸魂界吗?不,是浦原喜助,明白过来蓝染用意的弦英秀树默默想道。   “厉害不厉害的,试试就知道了。”说完,浦原喜助慢慢拔出了斩魄刀,周围的空气都开始变得凝固,“鸣啼吧,红姬!” 第23章   “鸣啼吧,红姬!”   弦英秀树眼里闪过一丝不耐,此刻心情糟糕极了。   叮——   嗞——   兵刃相接的争鸣声在夜空中回响,伴随着火花四溅,弦英秀树手中幻化出来的本命刀剑力度再次加深,银色的刀面在月色下泛起森然的寒光,并发出清锐的嗡鸣,似在回应男人此刻的心情。   浦原喜助紧紧盯住男人近在咫尺的面容,心里的怪异感越来越强烈,古怪的灵压,古怪的气息,不是灭却师,不是死神,不是虚,那他到底是什么?   锋利的刀剑挥刺间空间似乎都被割裂,所携带的疾风从耳边掠过,浦原喜助收敛心神不敢马虎,躲过险些划破喉咙的刀刃,接连一个后空翻收起斩魄刀抬腿横扫,被阻挡后侧踢寻找空隙远离男子。   “呼——好险好险,差一点就没命了,下手还真是狠心啊。”浦原喜助扶了扶帽子,嘴上说着好险,神色却是从容淡定。   虽然不知他到底抱着什么目的试探自己,但可容不得对方想停止就停止,更何况是把崩玉给彻底封印的浦原喜助。想到这,弦英秀树眼神一冷,情绪稍微被崩玉影响,指尖迅速汇聚灵压朝吊儿郎当的男人连发几个高速型虚闪,逼得对方狼狈躲避。   什么?虚闪!   浦原喜助瞳孔猛地收缩,不敢大意,立马使出被瞬神夜一逼迫下无形中练出的瞬步躲避过去,身后连续传来几个震耳欲聋的巨响,强烈的爆发力使周边的建筑开始倾倒。   瞠目结舌侧头望向废墟,浦原喜助心下不禁有些苦笑,这是撩拨到了虎须啊,还好提前把周围的空间的冰冻住了,不然照这些破面野蛮的破坏力,死伤只会更加惨重……   弦英秀树斜睨了他一眼,轻声道:“躲什么,你不是很厉害吗?真以为我打算跟你玩?”   语毕,直接原地消失,下一秒便出现在浦原喜助身后,双手持刀,刀尖对准心脏位置迅速刺入。   嗞啦——   刺耳的刀刃摩擦声再次传响,浦原喜助提起斩魄刀抵挡弦英秀树一刀又一刀致命的招式,空中兵刃相接的争鸣声叮叮当当密集急促,昭示着双方对决的极度危险。   “哈哈哈东仙!这下还要回虚圈吗?那位大人可是自己跟死神玩得很尽兴呢,或许我们可以把他们死神都杀光再回虚圈也不迟!”葛力姆乔咧着嘴幸灾乐祸道。   “闭嘴。”   东仙要眉头微皱,拔出斩魄刀向灵压强盛之地而去,就在弦英秀树打算使出虚闪前,举刀出现在他俩之间并阻止双方进一步对招。   “到此为止吧,蓝染大人还在等着我们。”   弦英秀树面无表情地看了东仙要一会儿,压下心里因为崩玉影响不断翻涌的情绪,随后慢慢地收起了身上的灵压和刀剑,一言不语地转身朝黑腔走去。   东仙要侧过头,“再会,浦原喜助。”   眼看三人都要踏进黑腔,黑崎一护斩魄刀撑地连忙上前,金棕色的眼睛紧紧盯着那个黑发男人的背影,“这就走了吗?开什么玩笑!”   “算了,黑崎同学。”浦原喜助用拐杖拦住在少年,声音听不出情绪波动,“让他们走吧。”   “记住我的名字,死神,然后好好祈祷再也不会听到此名一一葛力姆乔·贾卡杰克。”葛力姆乔望着底下的少年,眼神充满桀骜不驯,“当你再次听到这名字的时候,就代表你的死期到了。”   黑崎一护眉头紧锁没有回应,沉默地看着他们消失在黑夜里,脑海只剩下最后漫不经心向他瞥来的黑色眼眸,淡漠且毫无波澜。   那才是他真正的样子吧……   “黑崎同学认识那个人吗?我好像没有听你说起过他呢。”   浦原喜助的询问打断了沉思中的少年,黑崎一护抬头,对上浦原喜助帽檐下如鹰般锐利的眼神。   “啊,不……我并不认识他。”少年微微低下头,谁都没有发现他的眼睛里划过的一丝失落,“只是有一面之缘而已。”   “这样啊……”浦原喜助看着有些恹恹的少年,心里可不信这仅仅只是一面之缘的程度,幸好……   浦原喜助看着手上一寸大的透明玻璃瓶,里面正散发着紫蓝色的光晕。这是他研制用于收集灵压的器皿,之前的故意挑衅就是为了从男子身上收集灵压,有了这个东西,就可以研究出他到底是什么来头了,不过,也没听尸魂界有过这类人物啊……   “他到底是谁呢……”真是让人心里不安啊。   这次与破面的对战可以说是惨败,每个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那强势到令人恐惧的心情至今还滞留在众人心中,像被蒙上了一层阴影,面对如此强大的敌人,战斗力止步不前甚至有些后退的尸魂界还能有战胜的可能性吗……   虚夜宫。   “欢迎回来,葛力姆乔。”坐在高位上的男人支着下巴居高临下望着底下回来的三人,不怒而威的气场令人不敢放肆。   面对男人仿佛等待自己已久的言语,葛力姆乔一言不发。   “怎么了?你应该有什么谢罪的话要说吧,葛力姆乔。”东仙要感觉到破面的叛逆,皱着眉头面向他。   “没有。”葛力姆乔无所谓地撇过头。   站在一旁的弦英秀树不禁轻笑一声,为这个性格桀骜不驯的破面感到好笑,虽然在某些方面依旧没有长进,但个性意外的率真呢……   “你这家伙……”   “没关系的,要,我并没有生气。”蓝染开口阻止,视线扫过冷眼旁观的黑发男子,停在蓝发破面身上,“葛力姆乔这次的行动,我想,这是难以控制忠诚心的表现。”   蓝染淡漠地看着葛力姆乔,棕色的眼睛里是不怒而威的锐气,“我说错了吗?葛力姆乔。”   葛力姆乔一愣,有些不明蓝染为什么给他台阶下,如此简单就放过他,“……是的。”   东仙要闻言一怒,上前擎住蓝发破面的肩膀。   “你干什么,东仙?”葛力姆乔满脸莫名其妙。   “蓝染大人,请批准我对此人的处刑!”   葛力姆乔左臂用力一扭,挣脱东仙要的束缚,“这是私怨吧,你只是看我不爽罢了,身为总括官大人的你这样子对吗?”   “我认为扰乱调和的人没有宽恕的必要,仅此而已。”   “是为了组织吗?”   “是为了蓝染大人。”   “哈!您还真会宣扬大义呢。”   弦英秀树看着不怕死继续挑衅的破面,微微摇了头,这明显就是蓝染给他挖的坑,他还高高兴兴的自己往下跳。   面对有极高忠诚心的东仙要,亲口承认自己滥用名义,利用所谓的忠诚为借口去满足自己的私欲,东仙要不会生气才怪吧。   “是的,为了大义。”一谈起大义就像触发了什么机关一样的东仙要开始拔刀,“你的行为中没有大义,没有大义的正义,只不过是杀戮罢了。但是,大义之名下的杀戮——是正义。”   下一秒,银色刀光一闪,无数的杀气向蓝发破面充斥而去,葛力姆乔瞳孔猛地收缩,根本来不及闪躲。   叮——   极其耳熟的争鸣声,是弦英秀树!   他用幻化出来的刀剑挡住了欲斩下破面左臂的斩魄刀。   “你……”   “你!”   葛力姆乔和东仙要两人同时诧异道。   弦英秀树加深力道,推开了东仙要的斩魄刀,脸上是漫不经心的浅笑,“对自己人没必要这么严肃吧东仙,我倒是觉得葛力姆乔已经受到足够的教训了,杀掉不安定因素这个出发点是好的,敌方未损一兵一卒,自己信任得力的五位从属官却全部战死,他现在心里也是非常难受的吧。”   不知他是真心还是故意的,这番话下来却让东仙要更加愤怒了。   “违反命令在前,使其手下全部战死在后,以一己私欲造成的杀戮,更加不可原谅。”   葛力姆乔回过神来,心里涌上一股怒火,“你刚刚是打算砍下我的胳膊吗东仙?!你这家伙……”   空气中火药味十足。   “崩玉。”蓝染无奈地喊道。   紧张的气氛顿时消解。   对这个拆自己台的人,蓝染心里稍微有些无奈,“要,没关系的。还有葛力姆乔,如果你动手的话,我就再也不会原谅你了。”   葛力姆乔要反击的手一顿,内心的怒火像被人泼了一盆冷水般硬生生浇灭了,他咬牙狠狠瞪着东仙要,最后复杂地看了一眼弦英秀树,带着满身狼狈不甘地走了。   “此事就到此为止,要,你也下去吧。”   东仙要又恢复回冷静的状态,恭敬道:“是,蓝染大人。”   “怎么了,崩玉?”走在昏暗的楼梯间口,蓝染偏头看向身边安静的男人,语气有些不解,“心情很不好的样子呢,在现世发生了什么吗?”   “心情不好?没有。”弦英秀树淡淡说道,平静的声线听不出什么情绪,“况且现世发生了什么你不是心知肚明吗?”   蓝染轻笑了一声,眉眼愉悦,“那你还是高看我了,我又不是无所不知。”   “不过看情况,你好像真的碰到浦原喜助了吧,按他的性格……你跟他交手了。”   弦英秀树斜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还说自己不知道。”   “按道理他不该能给你造成这么大的影响。”蓝染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慢悠悠道:“那么,是那个人类少年。”   弦英秀树眼眸微动,“你想多了吧。”   经过楼梯拐角,一个白色身影正立在那,是市丸银。   “又在整自己的部下了,心眼真坏呢。”市丸银偏了偏头向弦英秀树打了个招呼,“还有晚上好啊~小崩玉。”   “你都看到了吗?银。”   “你刚刚那样说话,要当然会动手了,你早就预料到了吧,蓝染队长。”市丸银脸上的笑容加深。   “话说,小崩玉可千万别学蓝染队长的行为哦,有蓝染队长一个人的恶趣味就足够令人头疼了。”   弦英秀树安静地站着,只是对市丸银弯了弯唇。   “只是几个低等的基力安而已,影响不了我们的计划,我们只要凑足十刃,便足以应对接下来的所有敌人……”   男人望着窗外白色的荒漠,语气胸有成竹难掩自信。   心怀鬼胎的三人,这一刻都各自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24章   某个幽暗的房间内。   机器滴滴滴的声音在这个黑暗的空间里面时不时传响,墙边立着一个巨大的四方形显示器,正散发出柔和的蓝色光线,这些光线照得周围各种玻璃仪器闪闪发亮,使站在中央的高大背影也无处遁形。   男人皱着眉头看着显示屏上纷乱复杂的数据,苦恼地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接着按下了一个类似接收机一样的机器。   “莫西莫西~亲爱的十二番队队长,我拜托你的事情进展的怎么样了?”   机器另一边传来一道腔调怪异又明显不耐烦的声音。   “请你不要用如此恶心的语调跟我说话,浦原喜助。你给的究竟是什么鬼东西,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奇怪的灵压?现世又有新的物种出现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麻烦抓一只回来给我研究研究,天天研究破面实在给我恶心透了!”   浦原喜助眉眼顿时舒展开来,唇边带笑,“这么说是有新的发现了?”   “这点小东西都搞不定,你还是我所认为的那个天才吗?”   “嘛嘛~别这么说,我不是因为没有相关机器所以才找你帮忙的吗?”   “承认我超过你就这么让你难以接受吗?算了不跟你废话,我的时间宝贵,数据已经发给你了,滚远点别再来打扰我。”   浦原喜助听着被无情挂断的嘟嘟声,无奈地耸耸肩,“还是老样子啊这人,一点都没变。”   迫不及待打开输送过来的文件,刚没扫几行,脸上轻松神色就已经被震惊替代。   浦原喜助禁不住身子前探,急忙又快速的往下浏览,眉头紧紧皱起,“这是……怎么可能?”   “怎么了喜助?”在一旁卧趴静观已久的黑猫突然口吐人言,黑色的毛发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唯有那双金色的眸子在光线的照射下十分耀眼明亮,是四枫院夜一。   浦原喜助像是被惊醒一般,连忙回拨给另一端的涅茧利。   “你最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否则你就等着进我的福尔马林液里泡着吧!”   没有理会对面暴躁的威胁,浦原喜助语气严肃,“涅,请立刻删毁这些数据,至少不要泄露出去!”   “哈?”远在尸魂界的涅茧利不明所以的挖了挖耳朵,“你在搞什么鬼啊浦原喜助?”   “没时间跟你解释了,总而言之它很危险,记住我的话千万别让其他人知道。”   看着被匆忙挂断的接收器,涅茧利诡异的眼珠子转了转,兴奋低语,“这么珍贵的数据,我怎么可能会给那些垃圾分享……”   “这下麻烦了夜一桑,如果事情是我所想的话……”浦原喜助看着滚动的数据,神色严肃凝重。   “你发现了什么?”   “这个灵压数据……不,不能说是灵压了,这是跟崩玉一模一样的能量纹络。”   “什么?”黑猫嚯然起立,“那个男人不是崩玉改造的破面吗?”   “我也不清楚……早该想到的,那不同于死神和虚的灵压与熟悉感,蓝染那家伙……到底对崩玉做了什么啊?”浦原喜助摸了摸下巴,被自己的胡渣给刺了一下,“单靠能量纹络还不能说明什么,我只能大概猜测他是由崩玉产生的,不过更大胆一点的说……”   浦原喜助微微低下头,声音低沉,“我更倾向于或许他就是崩玉本身。”   黑猫舔着爪子的动作一顿,瞪眼看向他,“喜助,这话可开不得玩笑。”   “我怎么敢开玩笑,夜一桑。”浦原喜助抱起黑猫,苦笑,“无论是不是崩玉他的存在于我们而言都是弊大于利,崩玉若是真的化形了,恐怕力量也会全部觉醒……那我们之前的预判都必须全部推翻了。”   “我们要怎么做,需要通知那边吗?”   回忆那天晚上男子对他的态度和望着他时的眼神,浦原喜助陷入了深深地思考,刘海下的双眼锐利凝重,“啊,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吧。”   小小的屋子里,两人的内心如同此刻的环境般朦上了一层阴霾。   ......   “银?”弦英秀树翻书的手一顿,微微侧脸看向门口处,“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房内除了灰就是白,清一色的白色家具令中间的男子更加吸引眼球。姿态放松的男子穿着宽松的衣袍,慵懒地坐在长形白色案桌前,如绸缎般丝滑的乌发随意披散在后背,几缕碎发凌乱地落在他白皙的脖颈上,时不时地亲吻他俊秀的脸庞,波光潋滟的眼眸轻瞥间足以摄人心神。   市丸银心中微微一动,不得不感叹眼前人是他见过皮相最完美的一个,但往往越美丽的东西越是危险致命,想到这里脸上的笑容逐渐加深。   “下午好啊~小崩玉,没事我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按理说由于虚圈永远是冷月高悬的夜晚,因此此界生物是没有时间观念的,更没有上下晚点之分,但每次见到市丸银便发现他总会准确区分出时间段,加上永远笑眯眯的面孔和权重的地位更让他在虚夜宫里凸显怪异。   以往他不是没见过像市丸银这种笑面虎的人,但只有市丸银给了他一种危险又纯粹的矛盾之感,不论之前崩玉动荡几次,市丸银是为数不多能保持清醒的人之一,毕竟连蓝染都没有意识到他自己也有受到崩玉力量的影响。   “当然可以,请便。”弦英秀树收回视线,自从被蓝染识破后他也没必要伪装,表情淡漠地单手支着下巴翻着书籍。   “小崩玉最近变得好冷淡啊,不会是被乌尔奇奥拉传染了吧,学谁不好嘛,他是整个虚夜宫里最无趣的人了。”   市丸银走近,坐在弦英秀树对面,下巴抵在桌面上看向男子没个正形,“好无聊好无聊~小崩玉在看什么呢?”   弦英秀树瞥了他一眼,静默一会,稍微立起封面让他自己看。   “世界……哲学与发展?好深奥!”市丸银歪了歪头,笑眯眯道:“一定是蓝染队长拿给你的吧,他就总是看这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东西。”   “嗯……”弦英秀树合上书本,点了点下巴,“确实挺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所以这也是他能言会道的原因之一吗。”   “岂止能言会道,蓝染队长完全就是个诡辩家,总能在开打之前将敌人气的半死,所以跟蓝染队长对峙的时候最好不要让他开口哦~可惜到目前为止还是有很多人没有明白这一点。”市丸银直起身子学弦英秀树手肘撑桌面支着下巴。   “不过,能让蓝染队长不开口的人恐怕目前还没有吧,而且要是轻易被人制止那就不是蓝染队长了。”   “你好像很了解他,听说你之前是尸魂界十三番队队长,那为什么会跟随他来到虚圈呢?”弦英秀树语气平淡,好像随口一问。   市丸银微微睁开眼睛,对男子直白的疑问感到一丝丝怪异,为什么跟随蓝染来到虚圈?为什么呢……好像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种问题吧,不论是尸魂界还是虚圈的人,对于他的立场好像都漠不关心,就像他无论做出什么叛逆的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的一样,理所当然的认为他就是那种心怀恶意的家伙。   令人费解的是两人竟然平和的面对面开启了聊天模式,若有第三人在场定会感受到现场气氛的诡异。   “不,从一开始哦~”市丸银轻声说道,细腻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回忆,“我想想……好像是从进入真央灵术院学习当一名死神之前,就已经认识蓝染队长了吧。”   “所以,关于蓝染队长别人知道的和不知道的事情,我就慢慢地都知道啦。”   弦英秀树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虽然不知道有多久,但看到市丸银难得情绪外露的一面,想必比他想象的还要更早一些吧。   像市丸银这类欲望很低的人,会是什么原因促使他长久跟随在蓝染身后呢?   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念头,但弦英秀树不感兴趣地没有细想下去。   “尸魂界……虽然崩玉是在尸魂界里诞生的,但对尸魂界却一点都不了解。银,尸魂界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尸魂界啊……”市丸银歪头想了想,只给出一句话,“那是个令人感到乏味的地方,比虚圈还要令人乏味。”   “说起这个,小崩玉你上次去现世竟然不叫我,枉我还打算把我最珍贵的柿饼送给你尝尝!”   “柿饼,那是什么?”弦英秀树眼里闪过一丝疑惑,经历这么多世界,他还确实从未听过这个词语,以至于他脸上的好奇是显得如此真实。   市丸银见他好奇,把手伸进自己宽大的衣袖,掏啊掏,然后掏出了几个圆状干扁的东西递到弦英秀树面前,动作中带着一丝丝的不舍。   “只剩这么多了,好不容易从尸魂界带过来的,我自己都舍不得吃完呢。”   所以说他用这几个柿饼打算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吗……   弦英秀树心里暗忖,拿起了其中一个左右看了看,像是想起了什么,慢吞吞道:“话说,你洗过手没?”   “额……”市丸银的手一顿,稍微提高了一点音量,“撒~别在意那些细节啦!”   弦英秀树迟疑地放入口中轻咬一口,嚼了两下,下一秒皱着眉头捂住了嘴唇。   “怎么样?”市丸银歪着头。   “太甜了。”   “会吗?我觉得刚刚好啊,只是在做的时候不小心把糖都撒下去了而已。”市丸银不解,自己拿起一个面色如常地吃了起来。   弦英秀树见他脸色无异地吃下这甜得坏掉味蕾的柿饼,嘴角微微抽搐,看着手中咬了一口的柿饼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最终还是放在桌面上。   “……作为回礼,这个送给你吧。”弦英秀树起身从书架旁边拿出从现世带回来的橘发小猪布偶,放在市丸银面前。   “猪?”市丸银不明所以,“不应该是狐狸吗?不过看着它倒让我想起了现世一个可爱的孩子,叫……黑崎一护?你应该见过他了吧。”   “嗯。”   “是个很有活力的小孩啊,好像怎样都难以击溃的样子,不过他现在和他的小伙伴们应该很着急吧。”   “嗯?”弦英秀树不解 。   “因为他另外一个同伴井上织姬,被蓝染队长掳到虚夜宫来了啊。”市丸银笑眯眯的,显得脸上十分幸灾乐祸。 第25章   夜幕褪去,天边翻起鱼肚白,微冷的风拂起窗边的白纱在缓缓舞动。   睡梦中的少年闭着眼睛眉头紧锁,突然猛地哆嗦一个翻身从床上掉落,伴随着呼痛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什么情况……痛死了。”黑崎一护坐起身揉揉发疼的脑袋,意识还没清醒,“做噩梦还从床上摔下来我也太差劲了吧……”   ……不对!   黑崎一护动了动手臂,非常不对劲。连忙拆下手臂上绷带,只见昨晚新添加的伤口,现在已经一片光滑,甚至完好如初。   “治好了……是谁?”看着没有伤痕的手掌,黑崎一护愣愣道,环顾四周。   这股灵压……   “恐怕是井上织姬。”   一道老成沉稳的声音在旁边突然出现,是日番谷冬狮郎。   “马上跟我过来,黑崎,紧急情况。”   看着话一落便消失的身影,黑崎一护心里有一丝不好的预感。   狭窄的房间内,众人纷纷面对一个巨大的显示屏而站。   “浮竹?不是总队长?”   显示屏另一端出现了一个白色长发、神色严肃的男子。   “我代为传达。”浮竹十四郎道。   “理由呢?”   浮竹十四郎闭了闭眼睛,沉重道:“因为井上织姬前往现世进入穿界门的时候,最后目送她离去的就是我。”   看着对面众人震惊的反应,浮竹十四郎继续说道:“看你们的反应,她果真没到达你们那边对吧。”   “到底怎么回事?浮竹队长,井上她去哪里了?你们了解到什么了吗?”   “我说说我们的了解吧。”看着黑崎一护急切的眼神,浮竹心有自责,“通过穿界门的时候,她身旁随行的两位护卫活着回来了,根据他们两人所言,我认为井上织姬被破面绑架,或者已经被杀害了……”   ……杀害?   “浮竹队长!怎么能仅凭推测就说出这种话!”朽木露琪亚连忙打断道。   “我知道,我也不想这么说,我只是说出了最坏的可能性。根据情报,井上织姬遭受到破面的袭击,以后就跟破面一起失去踪影。”   “开什么玩笑!只不过一起消失了而已,没有证据居然说她死了,不要随便乱讲!”黑崎一护难以接受,抬起手,“你看这个,我在昨天的战斗中受了重伤,是这里没有人能治好的伤口,但是在早上起床之后就连疤都没留下来的被治好了,而且这里……在手腕上,还留有井上的灵压!”   “这样你还认为井上她已经死了吗?”   不待浮竹十四郎说些什么,总队长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众人眼前,压迫感随之而来。   “是吗?那还真是遗憾。”   “若真如你所言,那么井上织姬确实还活着,不过那同时也代表她背叛的事实。如果她是被绑架,那在离去之时就不可能有时间见你一面,换句话说,她治好了你的伤才离去,就表示井上织姬是凭着自己的意志前往破面的所在地。”   “混蛋!我怎么可能接受……”   黑崎一护心中一怒,欲与之争辩,却被恋次阻止,“你再辩解下去,也只会让立场变得更加艰难而已。我了解您的意思了,总队长,从现在开始,日番谷先遣队一员,六番队副队长阿散井恋次,为了让叛逆之徒井上织姬清醒,将前往虚圈。”   “不准!”山本总队长眯着眼睛不为所动,“在已经清楚知道破面方面完全做好备战措施的情况下,日番谷先遣队全员必须立即返回,全力守护尸魂界。”   众人静默,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他们心里都清楚。   “意思是要弃井上于不顾吗?”朽木露琪亚眼神一暗。   “说的不错,一个人的性命与整个世界重要性无法相提并论。”   “如果这样的话,总队长大人,恕我无法遵从这个命令。”经历过苦难的女孩眉间早已褪去了软弱与天真,只剩成熟与冷静,心里更是明白了同伴的重要性与不可比拟。   “果然……幸好老夫早预料到可能会发生这种情况而做好了准备。”   话一落,众人身后突然打开了一扇穿界门,两个高大的身影背光出现在他们眼前,是六番队队长朽木白哉和十一番队队长更木剑八。   “队长……”   “就是这么一回事,你们都给我回去。”更木剑八道。   朽木白哉更是冷漠,“不准反抗,我们已经受命就算动用武力也要把你们带回去。”   又是这种似曾相识的一幕,黑崎一护看着这令人齿冷的状况,刘海下的双眼只余晦暗不甘,心中怒火燃烧又无能为力,他断然不是一个会因为自己而让同伴难做的人,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办法。   “我知道了,我不会要尸魂界助我一臂之力,但最起码,告诉我进入虚圈的方法,我要自己去救她。”   “一护……”朽木露琪亚欲言又止。   “不成!”然而山本总队长并不赞成。   “这场战斗需要你的力量,擅自行动而白白送死也不允许,在命令下落之前任何人不准有任何行动。完毕。”   多么令人可笑……   永远以利益为重的尸魂界,对于没有价值的人总会选择抛弃,因为井上她于尸魂界而言没有利用价值,就活该被放弃吗?如果是我与井上立场互换,那他们又是否会下达同样的命令?   面对已经陷入黑暗的显示屏,橘发少年垂落的手不甘地握紧,脑袋一片空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陷入自己思绪的橘发少年没有看到同伴们担忧自责的眼神,不一会儿,昏暗的房间内陷入沉寂,只余少年沉重又无力的背影。   虚圈……蓝染!   黑崎一护咬牙,眼神锐利,蓦地脑海浮现起一双淡漠深邃的黑色眼眸。   那个男人……   有他在,井上现在应该会没事吧……不对!我为什么会理所当然的认为他会出手相助!他本就是蓝染的手下不是吗?黑崎一护,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时间拖得越久,井上她只会面临更加危险的境地啊。   虚夜宫。   “因为他另外一个同伴井上织姬,被蓝染队长掳到虚夜宫来了啊。”市丸银笑眯眯说道。   话一落,突然咚的一声巨大震响,整个虚夜宫开始颤抖。   “真是……说到就到了啊,这孩子,行动力还真快。”市丸银站起身。   “这股灵压……”弦英秀树合上书。   “一个,两个……三个。”市丸银点了点下巴,不解地微微歪头,“三个人?除了那孩子其他两个的灵压真是小得可怜啊,该说是有勇气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呢?”   弦英秀树垂眸,瞥了一眼坐在桌角旁呆呆笨笨的玩偶,脑海闪过那双坚毅的金棕色眼眸。   会被撕碎的吧,在野蛮荒凉的虚圈里……弦英秀树心里暗想,然后看着玩偶被市丸银抓起放进了他宽大的袖子里。   “这个归我了,我会替小崩玉好好保管的。”   市丸银向黑发男子伸出手,笑眯眯道,“走吧小崩玉,蓝染队长想必要召开会议了。”   眼前的手细长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棱骨分明充满青色血管,令人一看就有种想握上去的欲望。   可弦英秀树并没有握上去,“不了,你自己去吧。”   “嗯?”市丸银一愣,歪头看着弦英秀树良久,见对方只是平淡地回视,突然意味深长地加深笑容,“那好吧,小崩玉乖乖待在这里别乱跑哦,我去去就回了。”   弦英秀树看着白色身影从门口消失,静坐几分钟后,便漠然起身走出寝宫,往监控室方向走去。   想必过不了几分钟,全虚夜宫范围内的领地都会收到有入侵者的通知吧,黑崎一护,你可要多坚持一会儿啊……   走在无人的走廊上,弦英秀树漫不经心地想着,不一会儿就到了监控室,监控室是一间非常巨大的机械型房屋,并非是谁都可以靠近,不过他被蓝染提前开启了权限,可以说在整个虚夜宫他都畅通无阻。   室内是庞大的显示机器,大大小小的显示屏放映着虚夜宫各个角落,很快,弦英秀树就找到了三个莽撞的入侵者,其中最显眼的还是那个橘发少年,因为他的行事风格真的太‘不拘一格’了。   弦英秀树看着他们一路莽撞地闯入各种暗穴,中招各种低级陷阱,最后跟着新认识的几个奇葩虚一起掉进了大虚之森。   似乎有某种气运,那小子……   弦英秀树看着屏幕上总能化险为夷的橘发少年,唇边浅浅一笑,走近坐在了一张椅子上,十指交叉看着他们无脑乱转。   很快,黑崎一护他们就从大虚之森逃脱,并遇到偷跑来虚圈的另外两个小伙伴。   弦英秀树眼神微动,指尖点了点下巴,沉静的眼睛盯着屏幕上的那个黑发女孩。   好像是之前被用于封印崩玉的载体,实力上升了不少呢……   身前是大大小小的操作杆和按钮,似是连接着虚夜宫所有的路线,弦英秀树低头观察了一会儿,抬手试着操纵其中他们必经的某条路线。   果然,连接危险之地的路线瞬间改变,五个年轻人还没意识到他们躲过了一劫,虽然以他们的实力并不是什么大威胁,但却会让他们在遇到十刃并救下同伴之前消耗大量能量和体力。   弦英秀树顿感趣味,还想继续操作的时候,突然身后传来市丸银的声音。   “哦呀,找到小崩玉了。”   弦英秀树侧过脸向门口望去,“银?”   “是他们啊……进度还挺快的嘛。”市丸银靠近,探头看了看监控显示屏,一眼就发现了猫腻,微笑,“小崩玉可别乱操作,一不小心他们可会进入谁都想象不到的地方哦。”   弦英秀树瞥了他一眼,把视线转回显示屏,于是就发现躲过危险之地的入侵者们好像达成了某种共识。   “他们五个人分开行动了。”   “啊,真的呢。”市丸银靠近一看,“分开行动的话,胜率会降低的哦,那些孩子们,明白自己的实力吗?”   “而且他们正在通过有趣的地方,三位数的老巢呢。”市丸银眼睛眯起,唇角弧度上扬。   “三位数?”   “是啊,小崩玉刚来不知道,三位数破面,三位数的数字是剥夺的证据,被剥夺级别的人,也就是说凡是持有三位数的破面都是曾经的十刃呢。这些孩子们要开始吃点苦头了哦。”   曾经的十刃?弦英秀树眉头微微皱起,接着便看到市丸银开始操纵回廊,使分开的五个人都直接碰到属于自己的对手。   市丸银侧过头看着弦英秀树,脸颊微微鼓起,“小崩玉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又没有什么坏心眼,我最讨厌的......就是悲伤的故事了。”   语毕,直接操纵机器使朽木露琪亚直面第九十刃,亚罗尼洛·艾鲁鲁耶利。 第26章   “你在做什么?”   “这个嘛……”市丸银刚想说什么,忽然想起眼前人并不清楚那些无聊的陈年旧事,对上他疑惑不解的眼神,便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屏幕。   接下来弦英秀树默默看起了朽木露琪亚和第九十刃的互动,明白了她与志波海燕的往事,当然也就知道了市丸银恶趣味的来源。   原来志波海燕是朽木露琪亚最崇敬的前辈,那时她也不过是个从真央灵术院毕业正式当上死神没多久的新成员,在某次任务中志波海燕被彼时还是基力安的亚罗尼洛吞噬而失去理智,于是为了自己的妻子和尊严,请求朽木露琪亚杀了他。   事后这件事也变成心理阴影一直伴随着朽木露琪亚百年之久。   监控上,亚罗尼洛幻化成志波海燕的面貌,利用朽木露琪亚对志波海燕的心结一路上对其哄骗玩弄,欲令朽木露琪亚心甘情愿献上自己的性命,可惜的是,玩弄人心的人本身就不具备良好的看透人心的能力,最终愚蠢地被朽木露琪亚识破,同时也彻底激怒了这个性格坚毅的小女孩。   虽然愤怒下的朽木露琪亚潜能有所爆发,但面对排名第九的十刃显然还是有些吃力,好在女孩胆大心细,在智取的辅助下成功成为第一个将十刃破面斩于刀下的人,结局只能说同归于尽,即使一息尚存。   第一个被讨伐的十刃总会引起众人的注意力,虚夜宫内的任何一个破面都能感应到第九十刃灵压消散,只是他们并不明白,为什么面对如此弱小的敌人,十刃之一的亚罗尼洛也能大意陨落。   “得不到救助的话,很快会死去的吧……那个孩子。”市丸银手放进宽松的衣袖里。   视频上,宽敞黑暗的地板上一片狼藉,被穿肠破肚的女孩凭借最后的力气把伤口冰封住后,就彻底晕死了过去,以那重伤的程度,若没有及时的救助,死亡也是早晚问题。   弦英秀树神色自若,安静地坐在转椅上看着显示屏,只是刘海下的眸色微暗。   颓势开始出现在五个年轻人身上。   同一时间,黑崎一护也遇到棘手境地,因为他直面的对手是——乌尔奇奥拉。   巨大的黑虚闪从乌尔奇奥拉指尖发出,轰隆一声巨响,即使待在监控室里的两人都能清楚听见,强大的灵压迫使整个虚夜宫短暂轻微晃动。   浓烟过后,石块倾斜掉落,中间空地上只余一具胸口被开了一个大洞的健壮□□,是处于濒死状态的黑崎一护!   弦英秀树瞳孔猛地收缩,支着下巴的手无意识地缓缓放下,眼睛扫向另外三人,其中一位名叫茶渡泰虎的人类也被打败。   就这样结束了吗……   暗地里一直在观察他的市丸银见状,眼睛微微睁开,唇边的弧度拉大,“哦呀~好像快被玩坏了呢,那个叫黑崎一护的孩子,我还以为他能一步步闯关成功并最终救回井上织姬,就像在尸魂界那时候一样。”   弦英秀树侧过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沉默地没说什么,视线又转向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橘发少年。   弦英秀树抿了抿唇,感觉喉咙有些发紧,是担心那个人类少年吗?好像并没有,是对人类少年止步于此的失望吗?好像也不对。   眼前浮现一双真诚又坚定的金棕色眼眸,这是橘发少年最常见的眼神,像有一种魔力,能让身边的人不自觉信服,无论遇见多么困难的事情,只要有少年在便会觉得希望尚存。   他承认,他并不希望这双明亮的眼睛黯淡闭合,身负使命和那么多人期盼的少年就此折损,未免太过无趣。   弦英秀树指尖微动,刚想站起身去找寻橘发少年,下一秒便被门口传来的冷淡的声音打断。   “打扰了,蓝染大人命令我前来通知二位,前往虚夜宫天灵台。”   两人同时侧过头,发现是乌尔奇奥拉,刚刚置橘发少年于绝境之地的正主。弦英秀树皱了皱眉,“他有说什么事吗?”   乌尔奇奥拉面无表情,“我只负责前来通知。”   “嘛嘛,蓝染队长真是的~有什么事不能一次性说完的。”市丸银伸了伸懒腰,嘴里抱怨道,然后笑着看向眉眼好似有些不愉的黑发男子,“走吧,想必蓝染队长要开始接下来的计划了吧。”   弦英秀树不再言语,离开之前瞥了一眼显示屏,隐隐看到了一个蓝发的破面正在接近黑崎一护的所在地。   心里微叹,说不出什么感觉,漫长的生命让他的情感早就淡漠到几近消失,他遇过形形色色的人,当然也见惯生死,司空见惯的死亡早已让他失去了对生命的敬畏,化为冷眼旁观他人悲欢离合的不老不死的怪物。   生死有命,倘若黑崎一护今天死于虚圈,那也是命中注定,早在他踏入虚圈的那一刻就该想到会面临这种局面,想必他心里也早已做好死亡的准备了吧,弦英秀树敛敛眉,冷漠给出最后的评论,内心那丁点动摇随风而散,好像那陌生的情绪只是错觉,但他自己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究竟有多么高高在上。   天灵台位于虚夜宫最高处,这里有一面面积宽敞视野开阔的高台,站在此处天灵盖下的任何事物一览无余,明亮的光线照射进来驱散了屋内的黑暗,显得空间更加空旷,也让左侧的监控显示屏更加显眼,这里是蓝染用于日常办公和休闲的地方,十分符合他控制欲的一面。   弦英秀树和市丸银到达此地的时候,蓝染正单手支着下巴神色不明的看着眼前的高清显示屏,上面赫然是几个‘入侵’虚圈的少年们,正各自而战,东仙要则沉默得站在蓝染身旁。   弦英秀树眉头不留痕迹地一皱,蓝染身上稍有些不对劲。   “你们来了,银,崩玉。”蓝染身下的座椅转动了一圈面对来人,唇边带着一丝笑意,此刻的他举手投足之间充满着满满的自信和野望,眼里的锐利不再掩饰。   “很抱歉打扰了你们,不过,我们该出发了。”   “出发?去现世吗?”市丸银问道。   “没错,时机成熟了。”蓝染站起身,笑着看向神色淡淡的男人,温声道:“说起来这还多亏了崩玉,因为提前觉醒,计划比我预想的要提前了几个月,不过无所谓,计划提不提前都对我们影响微乎其微,其最后结果总归是相同的。”   “但对那边而言,这可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吧。”   蓝染轻笑了一声,眼里闪过意味不明的光,“也许吧,就看他能不能把握住我留给他的那个机会了。”   这个他是谁,他们可能并不知道,但不妨他们猜想或许是浦原喜助那个男人。   蓝染缓步走到台层,逆着光双手插在口袋望向虚夜宫外面的景色,只留给众人一个宽厚高挑的背影。   “猫捉老鼠的游戏也该玩够了,进军王族领域才是我们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你们等下随我前往空座町制造王键,要,通知下达了吗?”   东仙要躬身,“是的,已经通知前三十刃及其从属官随时待命,只等您的召唤。”   “很好,乌尔奇奥拉。”   “属下在。”   蓝染转过身,“在此期间虚夜宫需要有人守护,虚夜宫交给你我很放心,守护好虚夜宫,必要时清理掉这些‘入侵者们’,等待我们的凯旋。”   “是,定不负所望。”   蓝染有条不紊的安排下去,而此时观察已久的弦英秀树也终于看出来蓝染身上是怎么回事了,他竟然把崩玉本体融入了自己体内。   “现世我不去了,我要待在虚夜宫。”弦英秀树出声道。   “嗯?”蓝染眼里闪过一丝意外,略加思索后深深地看向他,“我能知道为什么吗?崩玉。”   对于这个变数,蓝染当然更可能希望能放在眼皮底下,何况是在这种重要环节。   弦英秀树听出他言语下饱含着危险,却也不惧,“我对既定的结局不感兴趣,我知道你做了什么,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只希望你最后不要有被反噬的机会。”   他避重就轻地没有回答为什么不去现世,是因为他自己也不明白。   袖口下的指尖轻轻摩挲,弦英秀树眼里的厌倦稍纵即逝。   蓝染轻笑,“我很高兴你能够理解,但如果你能够更加了解我就会明白,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言下之意,即便有被反噬的可能,以他之能也必定不会令崩玉得逞。   “崩玉并不纯粹,你也不是神。”弦英秀树冷冷地不为所动。   蓝染无奈笑笑,面向男子,眼里是带着道不清的情绪,“那么,打个赌如何?”   “?”   蓝染向弦英秀树走来,拉近距离,“就赌我能否开启王健。”   “赌注呢?”   “你。”   抬眼,凝视对方。   是‘你’,不是崩玉,蓝染想要的是他的立场。   弦英秀树轻扯唇角,我的立场?   看来蓝染发现了,发现没有自己作为意识与崩玉融合的话,崩玉并不能发挥出全部的力量,本就是一体的,意识与本体分开了就会双双受限,得不到完整的力量。   这也是弦英秀树为什么会同意把崩玉交给蓝染的原因之一,因为蓝染需要的是完整的崩玉,蓝染现在体内融合的崩玉本体能给他带来的力量上限是有限的。   但弦英秀树默认了他的话,也不再说些什么,否则也未免过于扫兴。   与此同时在尸魂界那边,四位身材高大身穿白色羽织的队长,正带着各自队员踏入黑腔准备前往虚圈。 第27章   “哦?已经来了吗……”笼罩在虚夜宫外的镜花水月传来灵压波动,蓝染望向虚夜宫外边的天空,感受着那几股毫不掩饰的灵压,唇边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市丸银略微歪了歪头, “好嚣张的气焰,没想到抓来那个女孩子能引来这么多人拜访虚夜宫呢,蓝染队长~接下来可怎么办呢?”   “老熟人拜访可要好好招待,要,你知道该怎么做。”蓝染收回目光,坐回显示屏前的座位,“既然来了,就让他们好好参观一下虚夜宫吧。”   “是,蓝染大人。”   弦英秀树瞥了一眼东仙要离去的身影,又见蓝染胸有成算的模样,心下只觉无趣,于是没说什么也转身离开。   “就这么放任小崩玉吗蓝染队长~”   蓝染按着几个按钮,把显示器上调到想要观看的画面,画面上,白色高挑的身影漫不经心地走在在空荡的回廊里,似是想起什么,又慢吞吞地改变了方向。蓝染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想了想那个方向好像是朽木露琪亚那个女孩之前战斗的地方。   “啊,随他吧,或许留在虚夜宫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也说不定。”   “我还挺想跟小崩玉一起去现世的,唉~这样就不好玩了啊。”   微弱的灵压若隐若现,提醒着弦英秀树距他不远的地方女孩命若悬丝,对于这个崩玉本体的原载体,弦英秀树带着几分好奇向她位置走去,不过另外一股凛冽的灵压比他更快到达女孩身边。   “破道之四,白雷。”   疾速赶来的朽木白哉一个鬼道击退第七十刃刃特地前来砍向朽木露琪亚头颅的一刀。   “你是哪位?”第七十刃躲过白雷,一个跳跃拉开与男人的距离,“那个羽织,看起来是队长级别的,我是第七十刃,佐马利·路鲁,报上名来入侵者。”   “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冷峻的男人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女孩,眼神更冷了一些,“和她战斗的,是你吗?”   “不是我,但是我正准备给她最后一击。”第七十刃同样面无表情回答道。   随着话语一落,浓烈的杀气开始在空中飙升。   轻盈地步伐踩在覆盖了一层冰晶的地板上,弦英秀树一跃,坐在不远处的断壁上观看起这场即将开演实力悬殊的战斗。   场上的两人当然发现了不速之客的到来,但目前注意力只能先放在对方身上。   ”平息吧,呪眼僧伽!”   第七十刃的能力与支配有关,也是破面中速度最快的一位,只可惜遇到的人是朽木白哉,在刚开始战斗的速度比拼时稍逊一筹,迫不得已第七十刃只能进行归刃,粘腻的白色浓稠液体从他身上涌现,一阵白烟散去,出现在在场人眼中的是一个体型类似巨大号南瓜的第七十刃,南瓜体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眼睛,看起来十分引人生理不适。   朽木白哉冷着脸,眼睛里没有一丝情绪波动,仿佛面对什么人都难以引起他的注意,可还未刀刃相接的时候,朽木白哉的左脚上就突兀的出现了一个类似太阳花的紫色花纹。   朽木白哉皱眉,“这是什么?”   “所有东西都有支配权,部下被长官支配,民众被王者支配,云被风支配,月光被太阳支配,我的呪眼僧伽的能力就是对眼睛看到的东西实行支配,我把这份能力称为爱。”第七十刃缓缓解释,看朽木白哉沉默不语的看着他,嘲讽道,“又不明白吗?我真同情你,因为见识浅薄不明白的东西太多,挺辛苦的吧,不明白的话,亲身体会就会明白了。”   随后第七十刃对朽木白哉弯了弯手,只见朽木白哉的左脚不受控制的向他移动。   “抵抗是没用的,你失去了对左脚的支配权,好了,再来一步。”   眼见左脚不受控制,朽木白哉当机立断举刀割断左脚的筋腱,暴力拆除控制。   面对朽木白哉的沉默,第七十刃胜券在握,猫捉老鼠一般又向毫无反抗之力的朽木露琪亚看去,朽木白哉一个瞬步,抬手遮脸用身体遮挡住朽木露琪亚,只是跟左脚一样,朽木白哉暂时失去了他的左手控制权。   “你小子……”朽木白哉放下左手,眼神闪过一丝怒意,不再保留开始释放出自己的灵压,不过在弦英秀树看来,经过前二手,朽木白哉应该已经对第七十刃的能力了然于心,所以没再必要浪费时间。   “山田花太郎,带着她离远点。”朽木白哉把朽木露琪亚交给刚赶过来的小青年,“我不能保证等会不会波及到你。”   “朽、朽木队长……是!”山田花太郎身体一震,连忙扶起朽木露琪亚稍微离战斗中心远一点,但他没发现他距离弦英秀树却越来越近。   风从弦英秀树方向吹过,携带着几丝冷沁的梅香传到山田花太郎鼻下,他疑惑了一阵,左看右望地什么也没发现。   坐在断壁上方的弦英秀树微微一笑,向下面的人挥了挥手,轻声道:“嗨。”   “啊!什么人?!”山田花太郎吓了一跳,抬头一看不禁呆了呆,“你、你是谁?”   弦英秀树不答,只是抬起食指放在唇边轻嘘了一声,又指了指朽木露琪亚。   山田花太郎回过神,脸色爆红,连忙低下头给朽木露琪亚治疗。   而这边。   “我应该跟你说过,我跟你之间力量的差别,是天地之差别,虽然现在有点麻烦,舍弃了左手,舍弃了左脚,即便这样,你也不能跟我相提并论。”朽木白哉提起刀,冷酷道。   “是吗?不过我刚刚可用了两只眼睛释放爱,除了你那只左手以外,还有另外一个别的东西被我支配了。”   第七十刃话语一落,脑门上印着紫色花纹的朽木露琪亚提起斩魄刀抬手就对身边的青年挥去,血花飞溅,原本还十分活泼的青年现在满眼难以置信的倒在血泊之中。   弦英秀树垂眸瞥了倒霉蛋一眼,神色依旧,事不关己地坐在原地。   面对第七十刃操纵朽木露琪亚把刀放在自己脖子上,逼迫朽木白哉投降的卑鄙行为,弦英秀树不予以评价,战场上使出任何行为都是靠自己的本事,结果只论输赢,不过是显得谁更加掉价罢了,弦英秀树就觉得这个第七十刃十分碍眼。   虽说如此,但在满眼骄傲的朽木白哉面前,显然是踩到了他的底线,朽木白哉一道六杖光牢束缚住朽木露琪亚。   “卍解,千本樱景严——”   一支支巨大白刃在第七十刃周围缓缓升起,随后化为满天的粉色樱花瓣,即是花瓣也是利刃,被包围在数不胜数的利刃里,第七十刃的五十只眼睛怎能招架得住,他终于慌了。   “可恶,你个混蛋!!”   无数花瓣利刃的绞杀,杀机寒颤,旋转中引起巨大压力瞬间冲破周围的建筑,伴随着第七十刃的惨叫散出浓浓白烟。   “啧,真是顽强。”虽然知道不可能,但一招没把第七十刃打死还是让朽木白哉感到不耐。   白烟下,第七十刃除了脸,全身上下密密麻麻的眼睛全被利刃割瞎,冒着潺潺血水。   他终于知道害怕,终于知道双方实力之悬殊,在虚圈无数次的厮杀使他心里产生命不久矣的直觉和恐惧,让他忍不住颤抖着开口:“放、放过我……”   突然想起旁边还有一位大人,他顿时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般朝弦英秀树喊道:“救救我大人!崩玉大人快救救我!!”   可弦英秀树支着下巴,就像看着刚刚倒在血泊中的倒霉蛋一样,冷眼看着第七十刃匍匐在地向他的方向爬来,无动于衷。   朽木白哉冷哼一声,一刀将第七十刃就地斩杀。   接着斩魄刀直指弦英秀树,“那么,接下来就是你了。”   弦英秀树放下手,面色不虞,耳边的吊坠在风中摇晃,“刀还是不要随便指着别人比较好,不然一个不小心,刀折了,人也没了。”   “那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见朽木白哉并未放下斩魄刀,弦英秀树眼睛微眯, “我讨厌,有人用刀指着我。”   言毕,周身浮现冰雪凝聚成冰刃瞬间向朽木白哉疾射而去。   “缚道之八十一,断空——”   一道透明色的防御盾出现在朽木白哉面前阻挡住疾飞而来的寒冰,冰与盾的碰撞叮叮作响,甚至冒出火花,最终防御盾支撑不住与寒冰双双震碎,一块块的寒冰与透明的盾片在光线的照射下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像琉璃,好看极了,也危险极了,最后掉在地上消散不见。   朽木白哉瞬步拉开距离,望向迎风坐在断壁上的男人,漆黑的眼中带着审视。   “你就是崩玉?”   弦英秀树微微一笑,“有何贵干?”   “不巧,我接到指令,带回疑似崩玉化身的男人,必要时可就地斩杀。”   “哦?口气不小,你做得到吗?”   回答弦英秀树的是一道疾飞而来的金色六杖光牢。 第28章   “缚道之六十一,六杖光牢——”   趁着弦英秀树躲开束缚的瞬间,朽木白哉解开朽木露琪亚身上的缚道,并把她带离弦英秀树周围。   这时一个淡紫色短发身穿死霸装的女生出现在倒在血泊中的山田花太郎身边,“朽木队长……”   “虎彻勇音,是卯之花队长的命令吗?”   “是,察觉到山田七席负伤的气息,就吩咐我来朽木队长这里。”   “是吗?她就拜托你了,至于你……”朽木白哉侧过头看向安静地站在不远处的男子,风卷起衣角,乌黑发丝在背后飘扬,男子神色冷淡的看着他,眼里冷漠空无一物。   崩玉……   在他所经历的漫长岁月里,崩玉这个词其实一直如影随形。   作为尸魂界四大贵族之一的继承者和静灵庭死神组织中的六番队队长,朽木白哉能接触到的秘辛其实比其他番队长多得多,他知道崩玉是浦原喜助发明出来的,早在一百多年前,蓝染为了崩玉,设计浦原喜助和夜一那个女人被迫离开尸魂界,并残害多名队长和副队长导致静灵庭死神组织大调整。   一百年后的现在,蓝染残害中央四十六室全体成员,设计她的妹妹被迫登上双极刑台,把静灵庭搅得天翻地覆,也是为了取出被浦原喜助封印在朽木露琪亚体内的崩玉。   崩玉能让持有者不断进化获得力量的这种特性,在修炼多年到达今天地步的朽木白哉看来是完全不可理喻的,依赖外来之物提升的力量,根本就是水中浮萍根柢未深,总有被反噬的一天。   他不明白蓝染究竟打算用崩玉来做什么,也不想明白,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他不能理解蓝染对神与死神进化之间的追求,蓝染也不能理解他对维护家族荣耀的坚持。在他的认知里,从来就没有‘顾虑’二字,能够影响到家族、影响到尸魂界统治的东西,他首要采取的手段唯有清理二字。   “感到荣幸吧,得以化为我手中千本樱万千花瓣中的一员。”朽木白哉的斩魄刀尖端竖直朝下,看着弦英秀树的目光中只剩冷酷。   从与第七十刃战斗到现在,朽木白哉就没有中断过卍解,松开刀柄,冒着森然冷光的斩魄刀触地后融入灵压凝聚成的涟漪圈里,与刚才战斗景光一致,无数把利刃从地面上拔地而起围住场上的两人,包围成一个真空地段。   “哦?尸魂界这么快就得知我的存在了吗?”弦英秀树略微歪头,见对方出招自己也没闲着,身旁出现光晕圈,抬手从中抽出一把太刀,刀身漆黑古朴,平平无奇,这是从他化形后便一直跟随着他的本命武器。   弦英秀树身体微倾,握刀柄的手稍微收紧,指尖萦绕丝丝森然寒气,双方锁定对面,杀意在空间中不断涌现,下一秒,两人同时在原地上消失。   叮——   刀刃碰撞刮擦出星星火花,两个黑发男人持刀相抵,对视间同时看见双方眼神的凌厉。   眸色微动,朽木白哉心下微讶,惊于对方灵敏的反应和不低的速度。   “不愧是那个男人啊,凭借一点线索就能发现真相。”弦英秀树看着朽木白哉,语气有些意味不明。   “看来救人是顺便,你们此番真正的目的在于控制崩玉,既然能以未确定的结论而派遣四位实力强大的队长前来虚圈,那么想必你们也稍微猜到蓝染计划已经提前了吧。”   “他不会成功,因为尸魂界从来不打未准备的战斗。”朽木白哉冷声道。   弦英秀树手腕一扭,将刀刃改偏方向,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向朽木白哉,后者步伐更加巧劲,一息之间远离刀刃,瞬步消失出现在弦英秀树侧后方。   弦英秀树也不慌,还未转身,手就已经像是预判到一样抬起,反手挡住砍向脖颈的利刃。   眼睛微眯,弦英秀树利用侧身所携带的力量和角度,手腕加重力气向朽木白哉挥去,能割破空气般的灵压像月牙一样从太刀中闪出击退朽木白哉。   好快!   朽木白哉瞳孔微缩,脚下空间一扭启动瞬步远离,不过稍微迟了一点被月牙切断了一点发尾。   被切断的黑色发丝在空气中飘落,弦英秀树挥了两下手中的太刀,轻笑,“既然如此,就看是否能如你们所愿罢。”   然而弦英秀树没想到的是,他口中的男人浦原喜助也来到了虚圈,更是利用隐身服和灵压装置躲过镜花水月的探查进入了虚夜宫,此时就正在两人不远处的角落暗中观察。   浦原喜助压了压帽檐,黑暗中那双锐利的双眼停留在不远处的白色身影上,他已经有□□成的确认,对方就是崩玉的化身。   朽木白哉或许并不能察觉,但他看得出弦英秀树所使用出来的力量,是崩玉自身所特有的纯粹的能量,既不是死神也不是虚,而是连他这个发明者也难以分析明白的能量。   浦原喜助瞳孔微微紧缩,心里闪过一丝后怕,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如果没有发现崩玉的变化,那么尸魂界在此次决战中将立于险恶之境。浦原喜助控制住灵压,将自己的气息隐匿到接近于无,毕竟这是在蓝染大本营内,得在蓝染反应过来之时控制住崩玉。   突然眸色微动,浦原喜助从衣袖中拿出一个形状奇特的装置……   而这边,朽木白哉也不再言语,没有及时救治的左手左脚在与弦英秀树的交战中还是对他有些影响,便打算速战速决。   手中的斩魄刀化为粉色花瓣消失不见,与之同时,包围在空间中的数支利刃随着朽木白哉的意念化为樱花瓣在他周围旋转,形成一个“无伤圈”。形同斩魄刀的粉色刀刃从朽木白哉周身开始在空中排列,层层包围,尽显森然杀机。   “歼景·千本樱景严——”   弦英秀树见状运起自己的本源力量,白雪滴落在乌黑的发丝上,刚开始只有几片雪花,后来越来越多,在弦英秀树周围开始凝聚,悄无声息但所携带的杀机在他人眼中非常恐怖如斯。   空间有一瞬间的凝固,两人心融神会间同时出手,随着朽木白哉的意志空中包围的无数利剑瞬间向弦英秀树射去,大范围的全面攻击和由弦英秀树冰雪凝聚而成的冰刃相碰撞,轰隆一声巨响整个空间被双方强大的灵压震得瞬间破裂,碎成一片片从空中化为粉色晶片消散不见。   巨大的灵压碰撞,引得附近正在战斗的人纷纷侧目。   爆炸的亮光转眼即逝,浓烟散去,只留下唇角带着一丝鲜血的朽木白哉,和左臂衣袖破裂手臂正潺潺流血的弦英秀树。   “大哥!!”由千本樱形成的空间碎成晶片纷纷而落,场内的两人也露出在众人面前,得到救治后清醒过来的朽木露琪亚见朽木白哉负伤不禁着急担忧。   “别过来!”朽木白哉冷声道。   抬起右手指挥花海利刃,打算继续交战的朽木白哉被突然出现在空中的声音打断,是天挺空罗!   【能听到吗?入侵者的各位一一】   蓝染!   这道声音像是暂停键一样,此刻虚夜宫里的虚和死神们都不由得停止了行动。   【为了表示对把十刃干得如此惨重的敬意,我预先告知一下——】   【从现在开始我们将对现世展开进攻,井上织姬现在在第五塔,想救她的话,就来抢好了,对我而言她已经没有用处了,她的能力非常完美,事象的拒绝是远远凌驾于人类限度的能力,尸魂界上层深刻的理解这个能力的重要性,不光在现世,而是保护尸魂界的手段。】   蓝染看着黑腔外的空座町,脸上露出了一个带着残酷意味的笑容。   【而她的能力是刚刚认为成为尸魂界最新战力的包括死神在内的旅祸,再加上前来支援的四名队长,进入虚圈的诱饵,致此成功幽禁于虚圈。】   语毕,通往虚圈四个方位的黑腔同时被强制封锁,而蓝染连同东仙要、市丸银和破面军团的前三位十刃也踏上了前往空座町的黑腔通道。蓝染深知,尸魂界中目前也就浦原喜助能够解析黑腔的构造,到目前为止,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内,除了他遗算了一点浦原喜助竟然没有他预想到的那样在尸魂界忙于拯救空座町。   躲在暗处的浦原喜助心中冷笑,蓝染你未免过于自信。   弦英秀树听完蓝染的话语后,心里也终于明白蓝染这一路上的各位算计,只不过随我意愿留在虚夜宫,他不怕崩玉不纯粹从而遭到反噬吗?   周身的风雪渐停,弦英秀树也失去了继续战斗下去的兴致,就在这一松懈的刹那,脚底突然金光乍现,一个类似阵法的圆形图案出现在脚底下,一息之间放出五道金色枷锁困住弦英秀树的四肢和脖颈。   弦英秀树瞳孔猛地收缩,手一动发现力量用不出来,一直以来淡然的神情终于破功,怒气在那漆黑的双眼中不断涌现。   “是谁!”   在场的人纷纷被这一变故惊呆,不明所以。   浦原喜助脱下隐身服,撤下身上的灵压装置,身影从墙后缓缓走出……   “又是你,浦原喜助……”弦英秀树一字字缓缓道,重新回味崩玉被封印的滋味,令弦英秀树看向浦原喜助的眼神,宛若在看一个死人…… 第29章   “放弃吧,这是我参考灭却师的破芒阵,提取了你的灵压专门为你设置而成的,你体内的力量已经暂时被封印,除非我解开这个阵法,否则你是难以运用你的力量。”   浦原喜助压了压头上的帽子,脸上微微一笑。   “浦原喜助,你怎么来了?”朽木露琪亚惊讶道,“一护呢?”   “他啊,可能正赶着去拯救他的公主吧。还好都在意料之中,不然被幽禁于此的话尸魂界可就落于被动了。”   弦英秀树唇角微勾,冷笑,“看来,蓝染也有失算的一天。”   “或许吧,那个自傲的男人,为了阻止他的计划,这几个月来可废了我不少脑细胞,真是让人不防不行啊,还好总算提前赶上了一步。”   “什么意思。”弦英秀树皱眉。   “在来到虚圈之前,我已经提前用转界柱把真正的空座町转移到了尸魂界,现在的空座町不过是个空壳,当蓝染踏进现世,就会直面以总队长为首的众多为死神队长。在他带走井上小姐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当时我已经怀疑崩玉已经提前觉醒,那么井上小姐的能力对蓝染而言作用也不是很大,我想只能是诱饵。”   “果真如此,他一步步的算计到,尸魂界只会以大局为重,但黑崎一护等人绝不会坐视不管,定会闯入虚圈拯救井上小姐,可黑崎同学作为保护空座町的主要战力尸魂界也不可能放弃,当尸魂界派遣救援队踏入虚圈之时他就可以顺手把他们囚禁于虚圈,从而削弱尸魂界战力。”   “原来如此,怪不得蓝染走之前把黑腔通道全部封闭,原来都在他的盘算之中。”虎彻勇音难以置信。   “啊,是啊。”浦原喜助稍微有些苦恼的碰了碰后脑勺,“如果不是早先一步查出你的身份,或许我也想不明白蓝染到底会怎么行动,我也不会来到虚圈,最终也会按着他计划的那样被他得逞。”   “我在赌,赌蓝染是否会命你跟随前往现世,若是你前往现世,那我没有机会禁锢你牵制蓝染,不过出乎我的意料的是蓝染竟然没有让你随从,我赌对了,我们的胜算也就更多了几分。”   弦英秀树安静地听完,却有些疑惑,“你凭什么认为我就是崩玉?”   “说实话在来虚圈之前,我并不能百分百确定。”浦原喜助苦笑一声,然后定定看着弦英秀树冷漠的双眼,“或许可以把它称为,创造者的直觉?”   浦原喜助习惯性压了压帽子,看着弦英秀树脚下正闪烁金色光芒的破芒阵,“原本还保持一丝怀疑,但我现在已经确认,你就是崩玉……”   他就是崩玉?!   在一旁的朽木露琪亚满眼复杂的看着被禁锢的男人,就是因为崩玉,使得她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实在难以相信,那个小小的晶体竟然产生了意识甚至能够化出实体。   浦原喜助静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崩玉,你真的要认蓝染为主吗?”   弦英秀树抬眼,一言不发。   现在这副姿态,不觉得惹人发笑?回想崩玉本体的记忆,因为好奇心意外创造出崩玉,又因为难以驾驭崩玉的力量便打算进行销毁,发现销毁不了又把崩玉强制封印长达百年之久,什么都让你说了,什么都让你做了,得知其实崩玉是有意识的,能知道他所做的种种行为后,又摆出这副姿态,这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看着对面的男人,弦英秀树唇角微勾起不明显的弧度,眼神冰冷,“你说呢?”   浦原喜助眼神微眯,“啊啦,看来还是不行吗?”   “既然如此,烦请你将被封锁的黑腔解决了,好让我们返回现世协助他们。”   “别急嘛朽木队长,你受伤了先接受一下治疗吧,再前往现世之前……”浦原喜助微微一笑,“先把蓝染的大后方都肃清也不失为是个好主意,我相信老爷子他们还能支撑得住的。”   突然虚夜宫最高处轰隆一声巨响,吸引众人注意力。   “是一护的灵压!”朽木露琪亚抬头望去,爆炸处浓烟滚滚,破碎的建筑物纷纷倒下,“什么?天、天空破了一个洞?”   “惊天动地的,真不愧是黑崎同学的作风啊,这是由蓝染构建的天灵盖,能够模仿现世的白天,毕竟虚圈永远都是黑夜,在这里常驻的话也未免痛苦了一点吧。”   “把天空都捅破了,看来战况十分凶险,我们还是尽快去帮助一护吧。”朽木露琪亚望着那个黑洞,目露担忧。   “既然敢不听从命令做出只身前往虚圈的不理智决定,那么就该承担相应的后果。”朽木白哉脱下破损的羽织,随手扔在地上接受虎侧勇音的治疗。   “大哥……”朽木露琪亚自知理亏,呐呐无言。   浦原喜助没有理会别扭的兄妹俩,他走到弦英秀树跟前,拿出一个类似镣铐的东西,笑眯眯道:“戴上这个的话,我就把阵法撤了,劳烦你还是跟我们一块走吧。”   弦英秀树盯着他沉默不语,技不如人,认命般抬起双手,宽大的衣袖因为重力下滑露出那双白皙纤细的小臂。   从未有人能让我处于如此境地,浦原喜助,你是第一个……   弦英秀树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浦原喜助若有所感帽檐下的双眼与之对视。   黑发男人双手带着镣铐静静地站在原地,丝毫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尸魂界的管理作风浦原喜助是真正领教过的,从他向总队长上报自己的发现那会就知道,崩玉最后的结局不是销毁就是再次被封印。   若是原本的崩玉还好,人对于没有生命的死物总能轻易作出裁决,可一旦有了意识,想做出原本一样的决定良心便不可避免进行拉扯。   但即便作为崩玉的制造者,浦原喜助也没能想到崩玉竟然能有意识甚至化为人形,他又不是天生就心肠冰冷,站在崩玉的立场上,把他制造出来的‘父亲’三番五次打算把他封印并进行销毁,心中有怨也实属正常。   浦原喜助眼神复杂,微微露出一个自嘲的微笑,低声道:“别这么看着我,这让我感觉自己就像个大坏蛋一样啊。”   弦英秀树轻轻笑了一声,感受着体内崩玉残留的悲伤,“我理解,你有你所坚持的事,但我不会选择原谅。”   谁又说得准这类人内心的动摇是因为某物有了生命和意识呢?对自己再次做出这样的行为感到愧疚吗?不,不过是因为有道德的枷锁束缚着自己的行为,伪善的表现出一副内心经过煎熬、良心受到谴责的样子给世人看,以此坚定自己、催眠自己所做的决定是正义的,是服从世人的最大利益。   这类人会给自己找一大堆的借口,以此自欺欺人、感动自己,本质上依旧是个冷酷无情、精明算计的冷血动物。   ......   待浦原喜助他们到达黑崎一护战斗的所在处时,黑崎一护正在与乌尔奇奥拉对战,战况十分焦灼,黑崎一护明显落于下风,处处受制。   乌尔奇奥拉一个旋踢,巨大的爆发力瞬间让黑崎一护穿过重重建筑,最终支撑不住倒在浓烟里。   白烟散去,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乌尔奇奥拉用他身后细长的尾巴捆住黑崎一护脖颈至脚尖远离地面的场面。   “一护?!!”朽木露琪亚瞳孔收缩,大喊,紧握斩魄刀就想飞奔而去。   浦原喜助微微皱眉,虚?感受到黑崎一护体内的不正常,抬手挡住了朽木露琪亚的步伐,“慢着朽木小姐,先别打断黑崎同学的战斗,这个时候过去,可能你也会被遭殃哦。”   “可是一护他……”   浦原喜助打断了她的话, “ 相信他吧,必要时我会出手的。”   战场上的乌尔奇奥拉感受到几股陌生的灵压接近,墨绿的眼睛微瞥,“来了帮手吗?不过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会显得毫无意义。”   “露、露琪亚……”黑崎一护艰难的侧过头看了露琪亚方向一眼,紧握斩魄刀的手越握越紧,虚的力量在体内乱撞,还未做出反应,乌尔奇奥拉抬手一个虚闪,对着黑崎一护的胸膛而去。   巨大的冲击力引起声势浩大的爆炸声,黑崎一护躺在大坑里,生死不明。   “浦原喜助!你别拦着我!”朽木露琪亚拔出斩魄刀,瞬步消失在原地,往黑崎一护的地方赶过去。   “唉,真是麻烦啊……”浦原喜助苦恼的叹了口气,对面这只破面可不容易对付。   突然,浦原喜助眼睛瞳孔短暂收缩,只见躺在地上的黑崎一护头发开始疯长,身体冒出红黑色的灵压,虚的破面渐渐在头部汇聚成牛头假面,十分不详。   这种压迫感,只在浦原喜助在锻炼黑崎一护掌握他体内虚的力量时,黑崎一护丧失理智的情况下出现。   危险!   浦原喜助连忙上前揪住朽木露琪亚的衣领,把她带到远离即将失去理智的黑崎一护的地方。   “朽木小姐,先冷静一下。”浦原喜助宽大的身影挡在朽木露琪亚面前,帽檐阴影下的双眼肃穆的看着黑崎一护。   朽木露琪亚也对黑崎一护这一变故感到震惊,稍微冷静了下来。   不远处的弦英秀树微微皱眉,怎么回事?黑崎一护的力量完全改变了……   “不可能……”乌尔奇奥拉见黑崎一护重新站立起来,灵压更加强大的模样感到难以理解,他的气息完全改变了。   “你不可能活着,那副形态是什么,你又是谁?”   然而牛头假面姿态的黑崎一护并未回答,抬手收回掉在地上的斩魄刀,杀气腾腾唯有锁定乌尔奇奥拉,然后野兽一般地仰天嘶吼。   乌尔奇奥拉皱眉, “看来你听不懂我说的。”   回应乌尔奇奥拉的是一个极具爆发力的红色虚闪。   牛头假面姿态的黑崎一护,除了丧失理智,但无论是速度、力量、还是杀伤力,都是乌尔奇奥拉远不能及的,几个回合之内,乌尔奇奥拉就立刻处于劣势。   弦英秀树微微皱眉,透过牛头假面,他看到的却是正在苦苦挣扎的黑崎一护。   不愿接受体内虚的力量吗?   崩玉就是个许愿的工具,弦英秀树突然萌生一个想法,如果让黑崎一护与崩玉融合,又会发生什么呢,黑崎一护内心的愿望究竟会是什么……   想到这里,弦英秀树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兴致的笑容。 第30章   这边,黑崎一护和乌尔奇奥拉还在进行激烈的战斗,丧失理智的黑崎一护以压倒性的力量让对方毫无反手之力,面对这种状态下的少年众人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察觉到少年此刻正在挣扎的弦英秀树却露出了一个稍显怪异的笑容,眸中闪过一道红光,崩玉的力量在众人难以察觉的情况下入侵少年的识海。   暗淡,幽暗,高耸林立的钢筋水泥建筑全部被海水淹没,整个识海世界一片寂静,令入侵者感到片刻的窒息。   弦英秀树打量着四周,对于少年内心的识海世界模样感到有些好奇,坚强善良又有强大责任心的少年内心世界为何是如此模样?感应到前方少年熟悉的灵力波动,下一秒在原地消失,向少年的方向而去。   在幽暗寂静的海底世界,黑骑一护毫无意识的在水中漂浮着,身上的衣物随水流波动而摇摆,弦英秀树没有靠的太近,因为少年周身正被一股红黑色的灵压包裹着,邪气又霸道,泄露的灵压正排斥着一切外来者的接近。   见状,弦英秀树微微皱眉,尝试以崩玉的力量与少年建立联系,便立刻感受到了黑崎一护此刻内心对于被乌尔奇奥拉打败,失信没有救出同伴的不甘和绝望。   弦英秀树唇边勾起一丝趣味的笑容,宽松的白色衣袍和背后如瀑般的墨发随着水流轻轻浮动,一股恐怖的气息慢慢在他身上流露而出,比红黑色灵压更加霸道和肆无忌惮的强度向少年包裹而去。   [你快死了......]   [......]   [因为你的无能,你的同伴也即将面临死亡......]   轰隆一声,整个识海有片刻的摇晃,弦英秀树看着黑崎一护身边剧烈肆虐的灵压,明白他听到了并也因他的言语而动摇。   [痛恨自己的无力吗,如果不是因为你太过弱小,你的家人就不会受到伤害,你的同伴就不会被绑架......自己,也不会被蓝染玩弄于股掌之中......]   [现在正是因为你,整个空座町的十万生灵受之牵连将被蓝染献祭创造王键,想要摆脱这种无力的姿态吗,接受我,我将为你所用......无论是足以打败蓝染的强大力量,亦或是内心更多的愿望,我都能一一为你实现......]   抬起手,弦英秀树慢慢地把崩玉的力量没入黑崎一护体内,少年面容上浮现痛苦的神色,眉眼挣扎,显然正在承受内心的煎熬。   崩玉的力量正不断地与少年相融,同时脸上带笑的黑发男人眼神也越来越冷,为没有拒绝崩玉力量的少年感到几分失望。   嗯   弦英秀树的手微微一顿。黑崎一护体内的力量十分混乱,不仅有死神和虚的力量,还有一股其他不明的能量在体内与之交锋,更重要的是,黑崎一护突然拒绝了崩玉给予他的力量。   “为什么?”弦英秀树不解,既然不受诱惑,那么便说明他没有触及到少年内心深处最渴望实现的东西。   正想接近,黑崎一护周身突然慢慢溢出一些星星点点的红色亮光,弦英秀树看着漂浮到他眼前的小光点,伸手轻轻一点,眼前便突然闪过一个暖黄色的生活场景——这些星点是黑崎一护的记忆碎片。   弦英秀树微微一愣,伸手握住了漫无目的漂浮的星光,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慢慢看完了少年的记忆片段。   在黑骑一护的记忆中,有两件事情令他影响颇深。   一件是年幼时亲眼目睹母亲在自己眼前被虚所杀害,另一件是自己被死神少女朽木露琪亚传授死神力量的那个夜晚,这两件事都让他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弦英秀树看着少年从一个活泼开朗的小男孩慢慢成长为一个心思敏感细腻的少年,也不过是因为把母亲的死亡归结于自己身上,一直难以释怀。   或许因为少年秉性良善,早早就把保护家人的责任压在自己身上,在如愿以偿获得能够保护家人的死神力量之后,少年也不断战斗和接受他人的训练令自己快速成长,让自己拥有更强大的保护家人和朋友的能力。   普通少年获得力量变得强大,本该是一件能够令心性尚未完全成熟的少年人兴奋和足以炫耀的事,但弦英秀树却感受到了黑崎一护内心深处传来的消极和难过。   他在难过.....   弦英秀树注视闭着眼睛眉头紧锁的少年,眼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回想先前的记忆片段,感受着少年内心深处被动的、消极的恐惧感,心里诧异于少年真正的愿望,竟然是当一名普通人。   回忆起跟黑崎一护见过的几次面,弦英秀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总是能看见少年眉眼出总会稍不留神流露出一丝忧郁。   自从黑崎一护获得了死神力量,他就一直不断的被迫战斗。在某次偶然看见自己读小学的妹妹懂事地为他做饭处理家务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自己的妹妹在他没有看见的地方悄悄成长了。   无论是家人的变化还是朋友对他隐瞒的不满,都在说明他已经很少有陪伴他们的时间,甚至自己每天都有可能面临生命危险,导致最后留予家人朋友的是令人痛苦崩溃的消息。   少年内心深处最大的愿望,不过是想当一名普普通通的国中生罢了,守护着家人朋友,过着平静又美好的生活,但仅仅是为了这样一个简单的愿望,他却需要付出常人百倍的努力。他被动的不断变强,被刻意安排的战斗迫使他成长到拥有足够的实力去保护身边的每一个人。   “到底是在什么时候,我自己也变得这么肤浅傲慢了......”苍白俊逸的面容带上一丝迷茫的神色,低缓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空间里清晰地回响。   比起精彩的拥有强大力量并有具有挑战性的死神生活,原来黑崎一护内心深处不过是想当一名普通人。   哈,普通人......恐怕除了刻意接触的自己,谁也没有发现少年细腻的心思吧......   弦英秀树带着审视,看向少年的目光像是透过他在审视另外一个人。   每个人都信赖着黑崎一护,每个人都希望他能够战胜一切,这个才年仅十六、七岁的少年背负着身边人的期盼一次又一次地去面对自己讨厌的事情,但自己却把这些情绪深埋在内心深处,谁也不说,也从不显露......或许,连黑崎一护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吧。   既然如此,倒不是不能成全你。   男人注视着黑崎一护的目光仿佛是在看某个人,眼神渐渐冰冷,靠近没有意识的少年,抬手触碰他的眉心。   即将触碰时刻,弦英秀树突然眼神一厉,一个闪身从原地消失,下一秒,一把巨大的斩魄刀从他之前的位置挥砍而来,携带的磅礴杀气瞬间摧毁了脚下的高楼大厦。   “哈?你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能够进入这个鬼地方?”   来人一身白色死霸装,连皮肤都是白色的,模样赫然就是黑崎一护的翻版,但从他那双没有眼白完全漆黑的眼睛可以看出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不论是他脸上不可一世非常嚣张的神态,还是身上所流露的邪恶气质,都能让明眼人将他与黑崎一护完全区分。   “虚的力量,你就是他身上虚的力量的具现化。”弦英秀树打量着白一护,伸手指向没有意识的少年,微微一笑,“再不叫醒他,他就要死了。”   白一护右手轻松转着手上的斩魄刀挡在黑崎一护面前,姿态上透露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对少年的保护,“虚?我可不是那么肤浅的存在,这里可不是什么随便人都能进来的地方。”   “呵,月牙天冲——”   弦英秀树瞳孔猛地一震,身形一晃,闪身躲过突如其来的杀招,惊讶于此招速度和威力之甚,与少年完全不在同个档次,倒也让他明白为何暴走状态的一护能有压倒性的力量把乌尔奇奥拉打得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了。   “哦?还不赖嘛,比这个废物强多了。”白一护咧嘴一笑,抬腿运起十成的力度踢翻昏睡中的黑崎一护,轰隆一声巨响,在被迫陷入建筑中的黑崎一护因为疼痛不得不清醒过来。   “咳咳......咳....”   “废物就是废物,还想睡到什么时候?”   “虚白......”一护捂着疼痛的肚子艰难站起,抬头后惊讶地看向不远处静静望着他的男人,“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眉头紧锁,黑崎一护脑海中瞬间涌现昏睡中的记忆,“那些话是你说的?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能够进入我的内心世界?”   “我是谁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明白你内心深处正真想要的是什么。”   弦英秀树轻轻一笑,笑容带着蛊惑人心的味道,他不紧不慢地走近,直至在少年面前站定。   “虽说成为普通人在此刻有点不合时宜,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接受你体内虚的力量,我可以让你跟虚的力量进行更加彻底的融合以此打败蓝染,拯救你的同伴。”   “你......”黑崎一护看着眼前的男人,欲言又止。   “至于事后你要不要做回一个普通人,也不是不可以实现。”   “考虑清楚了吗?外界的情况可容不得你等待。”男人姣好的面容带着一丝蛊惑,冰冷的掌心贴在少年精壮的胸口上,倾头靠近耳边,低缓的声音使人沉溺,“只要你想,我就能为你所用......”   黑骑一护怔怔地与眼前这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对视,心中止不住地跳动,宛若被一条毒蛇环绕一般,鼻尖挥散不去的是男子身上好闻的淡淡梅香。   这般甜美富有诱惑力的话语,任谁都无法拒绝这个男人。   黑崎一护同样如此,在崩玉力量的影响下,他的眼神逐渐迷离,仿佛下一秒就要答应弦英秀树给予的帮助。   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个片段。   像是突然惊醒,黑崎一护身体猛然一震,眼神逐渐清明了过来,下一秒便被坚毅的神色所替代。   他看着等待他答复的男人,此刻在心中下定了决心。 第31章   “谢谢你的好意, 但是......”黑骑一护握住男人贴在自己胸膛上的手腕,轻声道:“我不需要。”   弦英秀树神情有些错愕,“为什么......”   黑崎一护沉默良久,看着男人。   “说实话, 我自己也很震惊, 我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仅仅是成为一个普通人, 但我分得清理想与现实的区别, 既然我已经成为了死神代理, 那么我就不可能逃离这份力量所带来的的责任,一个人活着......除了理想,还有更多的东西需要去完成,责任便是其中最不可避免的。”   “更何况,我自己也渴望战斗,我也有要守护的家人,即使自己的初衷是当一个普通人, 我未来也放不开这份力量给我带来的巨大便利,因为比起不能作为一个普通人活着, 亲眼目睹在乎的人遭受伤害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受更令我觉得痛苦啊......”   少年金棕色的眼眸带着弦英秀树熟悉的坚毅和清澈, 没有年轻人心性不定的浮躁, 连带着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情绪也只剩下平静和坚定,想来是早就清楚自己未来该走的道路。   “而且,我来到虚圈, 是抱着一定要把井上带回去的觉悟而来的啊, 怎么可以止步于此!”黑崎一护微微低头, 握着男人手腕的力度收紧。   “虚也是我力量的一部分,要完全融合虚的力量, 也得由我自己去克服,连这点都做不到的话何谈保护!”   弦英秀树没有理会手腕上传来的疼痛感,只是看着少年突然舒展了眉眼。   这便是少年人吗?同伴被带走了,那么自己就去把她带回来,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念头,哪里是他先前冷漠的以为少年早已抱着死亡的觉悟来到虚圈,这是弦英秀树来到这个世界,除了市丸银以外,遇到的第二个不受崩玉力量诱惑的人。   “你真是......给我带来越来越多的惊喜了。”   “既然都这么说了,可得说到做到,再不驯服体内虚的力量,你就真的离死不远了。”   闻言,黑崎一护也想起外界的紧迫性容不得他浪费时间,他放开弦英秀树的手,瞬移到一旁转着斩魄刀看戏的虚白面前,双手紧握自己的斩魄刀摆出战斗的姿势,战意凛然,“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在你下次出现的时候,让我千万不能挂掉。”   “速战速决吧,不就是虚的力量,打败你的次数也不差这一次。”   黑崎一护显露出少年热血的一面,刀指虚白只剩浓浓战意。   “眼神稍微让人看得上眼了,不过......大话说得太早了点!”虚白咧嘴一笑,杀意泄露,威力十足的月牙天冲向黑崎一护迎面而去。   看着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从气势上就能看得出谁是最终的胜利者,显然崩玉的力量对少年而言也非必须的,但弦英秀树不得不承认,是他小看了这个十七岁的少年人。   自己做不到的事,不代表少年也做不到。   弦英秀树轻轻自嘲了一下,再次深深看了一眼黑崎一护后,于原地消失。   内在世界发生的事情于外界而言不过一瞬,在外界众人眼中,本该对乌尔奇奥拉致命一击的黑崎一护,身体突然一顿,这让乌尔奇奥拉有了一个喘息的空间,快速与少年拉开距离。   密切关注着场面的浦原喜助见状,神经不再那么紧绷,他压了压帽檐,心里松了一口气。   不愧是黑崎同学啊......   二段归刃状态下的乌尔奇奥拉望向黑崎一护的绿眸是止不住的震惊,被恐怖的灵压支配的那种感受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这次竟然在一个人类少年身上体验到......这成长速度,完全就是一个怪物。   浓烟滚滚,静站着的黑崎一护,头部牛头虚面突然开裂破碎,橘色长发也开始慢慢变短,很明显少年恢复意识了,连胸口上之前被乌尔奇奥拉破开的大洞也迅速愈合,最终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   “黑崎同学!”井上织姬担心喊道,连忙跑到黑崎一护身边把他扶起。   “你没事吧?”   “井上......我没事。”黑崎一护咳嗽了几下,慢慢清醒过来,想起内心世界发生的事情,连忙抬头左右看了一圈,便看见穿着白色宽松长袍的男人正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自己,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色,而对手乌尔奇奥拉则是带着满身伤口沉默地站在自己面前,手上握着武器显露戒备,很明显是虚白状态下的自己造成的。   “刚刚那种状态,是为什么?完全陌生的气息。”乌尔奇奥拉即便是疑惑,声音上也不带一丝情绪。   “刚才和你战斗的是虚化后失去意识的我......那不是我。”黑崎一护看着重伤状态下的乌尔奇奥拉,眉头紧锁。   “难怪蓝染大人对你的成长如此关注,多说无益,决一胜负吧。”乌尔奇奥拉把插在地上的斩魄刀扔回黑崎一护面前。   乌尔奇奥拉灵压已经消耗大半,何况身负重伤,而自己却因为进入内心世界一遭实力灵压更胜一筹,这种状态下决一胜负于他而言根本难以接受,“要和你决一胜负的话不和你保持一样的状态就不公平了!”   “还是如此天真吗,争斗本无公平一言,杀了我,就能如你所愿了。”乌尔奇奥拉面无表情,不为所动。   “我拒绝!”   “什么?”乌尔奇奥拉眼神复杂又有一丝不解。   “就算要打,也得等你恢复好之后再来,到时候我一定奉陪!”   “你在说什么黑崎一护,看清楚形势啊笨蛋!”石田雨龙扶额。   “到此为止吧。”弦英秀树这时突然开口,众人目光投向他。   弦英秀树瞥了一眼黑崎一护,对乌尔奇奥拉道:“没有必要继续,回去好好疗伤吧,然后睡一觉。”   乌尔奇奥拉静默良久,看着弦英秀树手上的镣铐,“需要我解除限制吗。”   “不必了,你解不开的。”   乌尔奇奥拉恢复成未归刃转态,沉默向男人行礼,偏头看了黑崎一护一眼后从原地消失。   战斗告一段落,众人心中高悬的石头稍微落地,不过——   “他......他也是十刃吗?”井上织姬看向弦英秀树,因对方过分美丽而感到有点紧张。   “啊咧~差点忘了你们还不知道消息,他就是崩玉哦。”浦原喜助转了转手上的拐杖,微微一笑,“因为提前得知了崩玉化身的消息,这次老爷子派我们几个队长前来虚圈,除了协助你们带回井上同学,更重要的是命我等一定要找到崩玉并把他带回。”   “什么?他就是崩玉!”   “你也想阻止我们,与蓝染一伙吗?”黑崎一护挡在同伴面前,神情复杂问道。经过虚圈一遭,在遇到妮露、葛力姆乔和乌尔奇奥拉等破面后,黑崎一护明白虚圈里的虚并不全是坏的,只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   天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红色的符号,弦英秀树看了一眼,心下明白又到该离开此界的时候了,他垂眸看了眼手腕上的镣铐,只是对众人露出一个纯良的微笑。   “虚夜宫的虚们死的死,伤的伤,我可没有那么大的能耐一个人对付你们所有人。”   ......   由于前三十刃随蓝染一同前往现世,在黑崎一护打败了第四十刃乌尔奇奥拉之后,虚圈再也没有其他强劲的敌人阻挠,由于开启黑腔的准备过于繁杂,而且也不能同时通过所有人,怕现世情况紧急,由黑崎一护和卯之花烈两人提前赶往现世。等其余队长解决完虚夜宫剩余的十刃和破面,伤员救助稳定之后,浦原喜助准备的四个黑腔通道也差不多可以开启了,于是众人紧随其后赶往现世。   然而现世这边,大概还是低估了蓝染和十刃等人的实力,尸魂界的队长和队员们早已全军覆没,场面混乱无比,两败俱伤。   目前只余黑崎一护黑崎一心父子和蓝染市丸银还在战场上对峙。   “你的极限到了吗?动作迟缓了很多。”   “没错,我的力量已经到了极限,作为死神的我。”蓝染对黑崎一心的话并未否认,融合在他胸口处的崩玉冒出森森寒气,这是在进化的预兆。   “崩玉这个名字,起的真好,这是将神与非神用不交接的地平线,悉数击溃瓦解的力量。”面对此种形势,蓝染依旧胜券在握,漫不经心地感受着体内崩玉对他力量的进化改造。   “鸣啼吧,红姬。”   一道红色光芒裹挟着杀气向不断进化中的蓝染射去,速度非常快,蓝染眉头微挑,轻而易举躲过偷袭。   蓝染诧异侧过头向来人方向望去,“来了吗?浦原喜助。”   空中同时开启了四个黑腔,从虚圈救援的队伍终于赶往现世,蓝染眉头轻皱,下一秒瞳孔微缩,因为他从浦原喜助身后见到了那个缓缓走出的身影,是弦英秀树。   “浦源先生!”黑崎一护惊喜道。   “好久不见了,蓝染。”浦原喜助扶了扶帽檐。   “一百年没见了吧。”转而看向弦英秀树,眼神微暗,缓声道:“你怎么过来了,崩玉。”   弦英秀树抬起手,露出衣袖下被镣铐禁锢的双手,“如你所见,所以我来了。”   “这,这位就是,崩玉本人?没想到是一位如此优雅美丽的男人!”黑崎一心震惊道,双眼放光的看向弦英秀树。   黑崎一护怒视:“说什么鬼话好好看场合啊笨蛋老爸!”   “哦?”蓝染略加思索,便明白了来龙去脉 ,不禁低头轻笑一声,“不愧是你啊浦原喜助。”   蓝染转过身,正面迎上两人,与此同时,浦原喜助也看见了蓝染胸口处正在泛着蓝色光芒的晶体,眉头微蹙,“你融合了崩玉。”   蓝染微微一笑,视线落在黑发男子身上,“不是融合,是崩玉服从了我,你曾经......驾驭不了的崩玉。”   “呀咧呀咧,为什么到这个时候还能如此悠哉,真令人头疼。”浦原喜助嗤笑一声,拔出拐杖里的斩魄刀,“驾驭不了?的确是那样,不过是当时。”   “当时?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过,不管你死不死心,对我而言都一样,因为你......”话未说完,镜花水月的刀锋瞬间没入了浦原喜助的胸膛,血花在众人眼中绽放,“永远失去了驾驭崩玉的机会!”   “浦原先生?!” 第32章   令众人意外的是, 镜花水月下的人开始膨胀爆炸,那是浦原喜助的替身装置——便携式义骸。只见浦原喜助的身影出现在蓝染背后,“六杖光牢!”   弦英秀树见状,轻巧的几个跳落, 风吹起宽松的衣袖猎猎作响, 像一只白鹤般足尖落在一旁倾斜的建筑上, 默默看戏。   蓝染看着身上的六道金柱, 露出嘲讽的笑容, “这么说来,在你与牙密的战斗记录中出现过这种道具,如今还让你使出了这种雕虫小技,是我大意了。”   “然后呢?只靠这点程度的缚道将我束缚住,想要拿我如何?”   “这种程度的缚道?哪里让你觉得只有这点程度了?缚道之六十三,锁链束缚!缚道之七十九,九曜缚!”浦原喜助连续对蓝染发出几个缚道, 接着开始吟唱更高阶的鬼道禁术。   蓝染眼神一凛,“你以为我会让你使出这个鬼道吗?可笑!”   “太迟了, 破道之九十一, 千手皎天汰炮!”   轰隆一声巨响过后, 浓烈的灰烟缓缓开散,几息过后,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空无一物的半空,蓝染早已不见身影。   弦英秀树眸色微暗。   完全改变了作战风格呢, 蓝染。   以往你都是先挑衅, 扰乱敌人心智等他人出手, 再一一反击,现在却毫无后续计划的情况下主动攻击浦原喜助, 反而陷入对方的陷阱之中。   你不是自诩嘲讽所谓的羁绊和信任,看不上所有物种所谓的上下级制度,并自以为自己已经完全凌驾于这种根性之上,能用自己强大的实力与缜密的计算力成为只被别人崇拜而绝不信赖别人的人吗?   但我现在只看到你这份自以为是,在融合了崩玉之后,随之崩塌了。   “蓝染,看来你真的是,因为得到崩玉的力量就开始疏忽大意了。”浦原喜助面无表情感叹道。   蓝染怎么可能会因此而被打败,弦英秀树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耳边的紫罗兰耳坠,对没有融合崩玉之前的蓝染或许尚能以此制服,但融合崩玉之后的蓝染实力早已超脱死神范畴,在场的所有人于蓝染而言都将不是威胁。   果然,下一秒,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了浦原喜助背后。   “你说得不错,但太迟了。”   熟悉的言语在耳边突然响起,浦原喜助瞳孔微缩,连忙转身,胸口处瞬间迸溅出血花,蓝染以手作刃,破开了浦原喜助的胸膛。   蓝染依然毫发无损,但此时的全身而退,已经完全不因为蓝染自身的实力,而是因为崩玉了。   “疏忽大意也无所谓,因为已无需再警惕防御了,我能感觉到,崩玉臣服于我的身体之后,给予了远超我曾在尸魂界的全部力量,已经无人能及了,就连九十号的鬼道,也无需闪躲了。”   蓝染偏过头看向弦英秀树,眼里带着温柔,唇边的笑容是自信的也是狂傲的,“稍微等一下吧,很快,我就能把它们全部解决。”   “很快就能把我们解决?哼,真是大言不惭。你以为你的疏忽大意是没有躲过鬼道的攻击吗?不对,如果是以前的你,绝不可能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让我接触两次的。”   与此同时,蓝染双手被突然出现的金色镣铐束缚,原来是浦原喜助趁接近蓝染的两次机会偷偷设下的陷阱,蓝染瞳孔猛地一缩,完全发挥不出自己体内的灵压,体内因崩玉不断进化增强的灵压无处发泄,身体开始剧烈疼痛。   “这是什么?”   “是封印。”浦原喜助帽檐下的双眼锐利,直视蓝染,“我将所有死神两只手上都具有的灵压排出口给封印住了,你会被自己的灵压从体内燃烧殆尽”   蓝染身体开始发出一阵强烈的白光,慢慢膨胀变大,散发出来的一股恐怖的灵压令众人迅速远离蓝染身边,果真,下一秒便发出了巨大的轰隆声,蓝染爆炸了。   有些人目露喜意,但唯有与蓝染长期打交道的几位老熟人明白蓝染不会这么容易被打败,弦英秀树抬头看向蓝染方向,崩玉正在不断输出能量,不知是蓝染进化还是快要离开这个世界的原因,体内的力量正在不断流失,弦英秀树看着自己正以缓慢的速度变得透明的双手,眉头微蹙。   很快,爆炸过后的蓝染以全身被一种白色物质包裹的形象登场,在场的没有一个能够感受出这个时候蓝染的灵压了,力量消散无稽之谈,只有一种说明,蓝染已经超越死神范畴,早已与众人不再处于同个境界。   而市丸银正与更木剑八在不远处打得十分火热,胜负未分,但由于市丸银阴险又非近战类战斗作风,令更木剑八越打越不爽,再加上虚圈与第五十刃的作战耗费了不少灵压和体力,最终还是收手不再继续。   “这种情况的蓝染,恐怕没有人能够战胜得了吧。”市丸银不知何时走到弦英秀树身旁,脸上带着一些战斗后的伤痕和污渍,但笑容依旧跟往常无二,不过弦英秀树注意到他说的是‘蓝染’,而不是‘蓝染队长’。   “小崩玉,能感受到他的灵压吗?”   弦英秀树只是看了他一眼,“不能。”   “啊咧?”市丸银凑近,罕见地睁开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眸看着弦英秀树,脸上的笑容以不知何时放下,“小崩玉的身体正在慢慢变得透明耶......是因为蓝染队长在进化的原因吗?”   “不知道。”弦英秀树是真的不知道,但市丸银只是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很明显有自己的考量。   实力悬殊的差距多么令人绝望,随着浦原、夜一和黑崎一心几人的落败,此刻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止蓝染踏进尸魂界。   看来即便得到蓝染作战提前的情报,尸魂界还是招架不住融合崩玉后的蓝染,实力对比和作战准备上还是出现重大错估。   伤的伤,残的残,黑崎一护看着落败的老爸和浦原喜助,神色呆木又透露着一丝不安。   “原本还以为这个孩子有能力阻止一下的呢,看来是我高看了他,毕竟还是少年,面对这种状态下的蓝染队长内心有所恐惧也是正常的吧。”   刻意说出的话令黑崎一护心神一怔,他反射性地转过身望去,是经常跟在蓝染身后的那位银发男子,随即目光被他身旁的黑发男子所吸引。   见黑崎一护脸色铁青,看了他一眼后便低下头双手紧握的模样,弦英秀树漠然开口:“如果不想死的话,还是赶紧逃吧。”   黑崎一护身体一震,脑海中的一片空白。   逃?   从未有过的念头在脑海中不断浮现。   在见证了蓝染恐怖的实力,彻底理解了与蓝染之间力量上的差距后,先前所有的觉悟和勇气都随之化为乌有了,更让黑崎一护难以理解的,是因黑发男子那句话后,心里突然涌现的那股酸涩。   ——轰隆   身后一声巨响,是蓝染释放的灵压!   黑崎一护被突然出现的灵压被迫压制俯卧在地,额头冷汗直流,完全动弹不得。   “不好意思,稍微耽搁了一会儿。”蓝染漫不经心地缓缓走来,面部的的碎片随着脚步一点一点脱落,最终露出了蓝染那英俊的面容,只是眸色已然变成了深紫色。   蓝染抬手,一道灵压轻松就把弦英秀树手上的镣铐打碎,握住那渐渐变得透明的纤细手腕,一阵蓝光涌现,弦英秀树的身体又重新凝实了一点。   “果然如此,看来因为融合了崩玉不断进化的缘故,你的实体力量不足会慢慢消散。”蓝染放开弦英秀树的手腕,抬手轻轻将他脸颊旁边凌乱的长发别在耳边,露出那闪着紫罗兰细光的耳坠。   弦英秀树神色淡淡,丝毫不理会蓝染的各种动作,“你很清楚,只有当我一起与崩玉本体结合,你才能得到全部的力量。”   “当然。”蓝染轻笑一声,眼中完全暴露野心与狂傲,“但目前身体上的崩玉足以支撑我进化到最后一步。”   “我们走吧,银,打开穿界门,进攻尸魂界的空座町,已经没有必要摧毁转界结柱了,要攻陷王宫的话,在尸魂界创造王键更加方便。”   “是~”市丸银拔出斩魄刀,刀锋没入空气,随后一个巨大的圆形扇门出现在他们面前向两边打开。   踏入之前,弦英秀树偏过头与黑崎一护对视了一眼,对丧失斗志的少年没再说什么。   ......   进入尸魂界后出现在三人眼前的是富有现代气息的高大建筑——空座町。   尸魂界无一能阻止的蓝染,最终却是被身边的市丸银反诈,接触着蓝染斩魄刀的市丸银在蓝染没有防备之下,神枪瞬间穿透他的心脏。   弦英秀树意外地看向市丸银。   “银?!”心脏处传来剧烈疼痛,蓝染望向市丸银的眼神充满杀气。   “逃过镜花水月能力的唯一方法,就是在完全催眠发动之前触碰到刀刃,为了问出这一句话,我花了几十年。”市丸银转身面对蓝染,脸上早已没有了标志性的微笑。   “护庭十三队中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件事,大家都憋着一股劲儿要杀了蓝染队长你,我看着还真是提心吊胆呢,但能杀得了蓝染队长的,只有我一人......”   市丸银召回斩魄刀,利刃又一次划开蓝染心脏,喷涌出一阵血花。   “我早就知道......我知道你的目的,却还一直把你带在身边,因为我对你想如何取我性命很感兴趣。”蓝染捂着胸口,神色突然变得运筹帷幄,“不过很遗憾,银,你以为这种程度就能杀得了我......”   “我没这样想过。”市丸银打断蓝染的话,抬手向他展示自己缺了个小口的斩魄刀,“能看到吗?这里有个小缺口,刚刚,我把它留在蓝染队长你的心脏里了。”   “什么?”   “很抱歉哦蓝染队长,以前对你说过我的卍解能力,当时我说谎了,其实它没有像我说得那样能伸长那么多,也没有像我说得那样那么迅速,只是在一伸一缩的一瞬间会转化为尘,然后,在刀刃内侧,储有能将细胞溶解的剧毒。”   “银!”瞬息间想明白市丸银所说的话,蓝染咬牙,“银你这混蛋......”   蓝染胸口开始溶解,市丸银走近伸手接触,“射杀他,神枪——”   “胸口被开个洞而死,也算让你如愿所偿了吧。”市丸银重新带上他那副笑容,给予恶意浓烈的一句话。   “崩玉!!”蓝染面向弦英秀树不甘喊道,伸出手打算让弦英秀树返回崩玉本体,突然整个胸膛都被溶解,再也说不出话。   市丸银当机立断抢下融合在蓝染胸口处的崩玉晶体,远离了蓝染和弦英秀树,最终,蓝染带着满目的震惊与不甘,缓缓向后倾倒,寂静的街道清晰地传出□□撞到地面上的沉闷声。   气氛陷入死寂。   “只剩下你了......小崩玉。”   市丸银紧紧地握着手上的晶体,看着弦英秀树低声道,脸上布满事成后的心悸和冷汗。   黑发男子静静地看着地上以如此丑态又戏剧性了结生命的蓝染,白皙的脸庞上错愕中透露出一丝厌倦,而后归于平静。像是多次目睹此种情形,不,换句话讲,应该是对此毫不关心,只能显示出他对世间的薄凉与冷漠的心性。 第33章   “远没有这么简单。”   “什么......”市丸银见弦英秀树脸色平静, 心里开始不安。   “你以为拿走崩玉,蓝染身上的崩玉给予的力量就会消失了吗?”弦英秀树缓缓走向市丸银,不理会他浑身泛起的戒备,伸手拿过他手上的崩玉本体。   “早在现世进化的第一步, 他就已经超越了死神力量的范畴, 以你死神的力量怎会伤他性命。更何况这是他进化的第二阶段, 崩玉的力量早已跟他深度融合, 换句话说......进化与否, 不再受本体与蓝染□□结合的影响了。”   弦英秀树看着手中泛着紫蓝色光芒的晶体,说出了市丸银最不想听到的一句话。   市丸银瞳孔猛地一缩,一瞬间明白了弦英秀树所说的话,于是迅速远离蓝染所在的地带。果然,下一秒,以蓝染为中心爆发出一阵恐怖庞大的紫色灵压,崩玉的力量以肉眼的速度愈合好了蓝染胸膛的伤口。   第三阶段进化完成, 剥茧成蝶状态的蓝染出现在半空,形象越来越非人类, 此状态的蓝染市丸银再也感受不到丁点灵压。   于是市丸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蓝染从半空中瞬间出现在自己眼前, 完全没有反应的能力, 只能感受到自己被蓝染手中的镜花水月深深一划,眼前迸溅出美丽的血花,速度之快令他觉得痛感都一并消失。   蓝染翻转手中的斩魄刀,直接搅碎市丸银的心脏予以致命一击。   “进化需要恐惧, 若是维持现状便会马上面临灰飞烟灭结局般的恐惧。谢谢你, 银, 托你的福,我终于能更深层次的理解进化, 成为了超越死神和虚的存在。”   语毕,直接抽出斩魄刀,泄露出的灵压瞬间把周围的建筑压碎,蓝染随手把市丸银重伤的身体一扔,如同丢弃垃圾一般轻松。   一阵哒哒哒急切的脚步声在不断靠近,弦英秀树侧头一看,一位橘色长发身材丰满曼妙的女性死神泪流满面地扑向市丸银,哀恸的呼喊声在巷子里回荡着,歇斯底里、痛彻心扉。   原来是为了她......   对自身毫无所求的市丸银为何选择跟随蓝染,真相已经摆在眼前,弦英秀树见蓝染静静地看着市丸银的尸体,轻声道:“内心还是不可能不受到影响的,对吗?”   “说实话,我并非毫无感情的怪物,就算养一只宠物感情上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影响的吧,更何况,银跟随我这么多年......为难他隐忍这么久了。”   “不过这并不是十分紧要的事情。”蓝染走向弦英秀树,神色不再伪装,赤裸向他展示自己的渴望,“崩玉,其他人我可以不在乎,唯独你,我绝对不能忍受背叛,登上王座的路上,唯我们二人足矣。”   弦英秀树也不在乎,他只想看到蓝染能够做到哪一步,最终结果对他而言并不重要,毕竟他即将离开这个世界,因此他松开手,让崩玉本体回归于蓝染体内来作为他的回答。   正当蓝染打算连同橘发女性死神一起解决时,不速之客预料中赶来,是黑崎一护!   突然赶来的黑崎一护,模样与现实中稍显不同,头发变长了,人也长高了一写些,脸上青涩的痕迹早已褪去被坚毅和成熟所替代,眼神中对蓝染的恐惧与不安完全消失,已然是一副青年的模样。   眼神变了,变得十分坚定......弦英秀树讶异地挑了挑眉,不明白为何短短时间内少年完全变成了青年。   青年形象的黑崎一护与黑发男子对视,嗓音带着长久未说话的沙哑,语气笃定,“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你失望的。”   在断界长久的特训中,黑崎一护一直在练就对付蓝染的最终招式——最后的月牙天冲,断界,顾名思义,就是一个隔绝了时间与空间的狭间,时间流速会远远低于外界,这个时间差距是一个令人恐怖的两千倍,在外界一年的时间相当于断界的两千年,于是黑崎一心利用这个便利交予黑崎一护最后绝招。   不仅仅是实力的上升,在断界度过的漫长时间里,更是让黑崎一护明白了自己对男子的心意,以往内心涌现的各种莫名的情愫在随着漫长的特训日子里,终于让他想明白了,他不想......总是看见男人眼里显露出对自己的失望,而自己总是站在原地无力地看着男人漠然离开的背影。   “等到结束这一切后,我有话对你说。”黑崎一护只留下这么一句话,转身便迫使蓝染远离居民区到荒地进行决战。   弦英秀树皱了皱眉,对黑崎一护眼中的情绪并不陌生,毕竟他见惯了太多自己的爱慕者,心里明白黑崎一护想对他说的话是什么,可是......他即将离开这个世界,这样未免对他过于残忍了?   这般漠不经心地想着,弦英秀树看了眼气息已绝的市丸银,眼神一暗,最终还是远离此地前往二人战斗之地。   练就最后的月牙天冲的黑崎一护境界远超蓝染几个层次,在黑崎一护徒手接住蓝染的斩魄刀时,蓝染心里便明白了这一点,但他不想相信,也不想接受。   黑崎一护难得见蓝染面上情绪波动剧烈,漠然道:“你在惊讶什么,我挡下了你的刀,就让你难以置信吗?”   “害怕吗?在自己面前,发生了让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情。”这句话像是对蓝染最高的嘲讽,永远运筹帷幄的蓝染终于面对自己难以掌控的局面。   蓝染低低地开始笑起来,怎么可能呢,自己这么多年一直追求的打破虚与死神之间的界限,想进化成为最完美的存在,但黑崎一护仅这么短时间没有崩玉的加持下便远超自己,这也太可笑了吧!   “你真有趣,黑崎一护,我无法理解的事吗?”   蓝染眼神一狞,语气不再淡定,“别用这种仿佛在夸耀胜利的口气跟我说话,刚刚不过是你身体能力瞬间高过了我而已!这种奇迹时而也是会发生的,但是我是凌驾于此之上的存在!那为了不让这种奇迹再次发生,就用鬼道把你击溃,让你化为尘埃吧!”   说完,蓝染便高举左手开始咏唱高阶鬼道咒术,黑崎一护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不再淡然的蓝染,没有丝毫反应。   “破道之九十——黑棺!”高大的黑色长方形空间笼罩住黑崎一护,蓝染狞笑道:“超越了虚与死神的我,释放的完全咏唱后的黑棺能够产生如同时空扭曲般的重力奔流,想必你根本连理解都做不到吧,黑崎一护!”   然而,黑崎一护仅仅轻松右手一划,笼罩在他身上的高大黑棺如薄薄的玻璃一般破裂撕碎,碎块纷纷落下,挡不住黑崎一护望向蓝染平静锐利的眼神。   蓝染见状,心态彻底崩溃。   赶来的弦英秀树也一脸震惊地目视黑崎一护,刚刚说的那句话不是无的放矢,黑崎一护真的,实力大变。   蓝染完全失去心里平衡了,皱了皱眉,感受着崩玉在蓝染体内传来的对蓝染心声捕捉到的情绪,快要放弃了吗蓝染......   蓝染再次因不甘而进行进化,但此次进化后,出现在两人面前的却是一只不人不鬼的怪物。   黑崎一护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蓝染实力还在增强吗?   但只有弦英秀树知道,蓝染自己放弃了往跟高境界进化的想法了,崩玉能让他进化的前提是蓝染自己心中所愿的,这种模样,完全就不是进化到最高境界的完美形态。   你要放弃了吗,蓝染。   身体力量的流失正在停止,弦英秀树握紧了手,这意味着蓝染通过崩玉得到的力量正在减弱,崩玉不再继续提供力量。   面对此种形态的蓝染,黑崎一护终于使出自己苦练多年的绝招——最后的月牙天冲。   “够了蓝染,我真是听够了你的歪理,让你见识一下吧,这就是最后的......月牙天冲。”黑崎一护举起斩魄刀对准蓝染,眼神只剩杀意。   瞬间,一股黑蓝色的恐怖灵压冲天而起!灵压背后显现出来的,是黑色长发黑色长袍全身缠满绷带的黑崎一护。   灵压恐怖而深沉,弦英秀树也不得不后退几步,全力抵抗。   “你那副模样是怎么回事......”蓝染呆愣地望着黑崎一护。   “所谓最后的月牙天冲,就是我自己成为月牙。”最后的月牙天冲,如果使用了这个招术,我将失去全部的死神力量,变成一个普通人,所谓最后......就是这个意思。黑崎一护面具下的双眼默默看向黑发男子,失去死神力量,这意味这什么他心里很清楚,他能如愿所偿的成为普通人,但同时也意味着他将被灵体世界拒之门外,再也看不见心爱之人。   弦英秀树回视,像是感应到什么,眼眸微微睁大,嘴唇微张想说点什么,但战场上容不得大意,黑崎一护这个形态能维持的时间不长,刀锋一挥,斩魄刀裹挟着恐怖的灵压像一道黑色的月牙以惊人之速将蓝染劈为两半。   现场一片寂静。   黑崎一护落回地面,身上的类似绷带的物质开始脱落,黑发也慢慢变回橘发,最终体力不支半跪在地面上,他的死神力量正在消散......   但此时的蓝染却并未直接被最后的月牙天冲打败,身体上的超速再生快速缝合他裂成两半的身躯,黑崎一护面色凝重的看着他,还要再生吗?   “你输了,黑崎一护......”蓝染缓缓站起身,正在碎裂的镜花水月指向青年。   “看,斩魄刀正在消散,你应该能够理解其中的意义所在吧,这代表崩玉作出判断,我已经不需要斩魄刀了!就和与斩魄刀融为一体的你一样......不,现在的我比起已经失去力量的你,已经上升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黑崎一护赫然看向弦英秀树,失声道:“崩玉......”   “来,崩玉......”蓝染双眼狂热地看向弦英秀树,“与我融为一体吧,让崩玉全部的力量都与我融和一体,我们将是更加亲密无比的存在,一起登上最高的王座之上!”   弦英秀树一个轻松跳落,靠近两人,他没有理会蓝染对他伸出的手,只是看着他沉默良久,淡然道:“别再欺骗自己了,蓝染。”   “什么?”蓝染瞳孔微缩。   “没有感受到吗,你体内的力量正在减弱,是你自己放弃了崩玉。”   话一落,蓝染身上突然出现红色的钉状物质,“鬼道吗?这东西是什么时候......”   “看来终于发动了啊!”浦原喜助的声音从众人背后传来,“我跟你说过,你太大意了,那个鬼道是我在你完成进化前,最松懈的时候借由别的鬼道送入你的体内。那是封印,当你和崩玉融合之时我考虑到想要杀你几乎是不可能的了,所以为了将你封印,便开发了新的鬼道。”   “怎么回事?!”蓝染看着自己真在恢复成死神肉体状态的双手,满脸震惊,“我没有......我并没有放弃崩玉!”   由于体内力量的削弱,浦原喜助打入的封印开始运作,蓝染周身突然涌出红色的絮状物,在众人面前开始被封印起来。   “怎么会有这种事,这不可能!啊啊啊啊!”蓝染瞳孔睁大,封印使他浑身剧痛,“浦原,浦原喜助!我鄙视你!你有那样的头脑为何没有行动,为何要臣服于那种东西!”   浦原喜助瞥过眼,无言以对,他明白蓝染言下之意。   “崩玉,为什么......你为什么也要背叛我!难道你还是没有对我感到认可,又要屈服于打从一开始便把你封印的浦原喜助吗!”   弦英秀树静静地看着丑态百出的蓝染,“我说了,是你自己放弃的,没有人比你更清楚崩玉的特性。”   他先前说过,经历这么多的世界,对抗世界规则的人总是没有好下场,只是非常遗憾,蓝染最终也逃脱不了这个结局,心下不免有些唏嘘,难得在蓝染身上看见了一些成事者的能力,却没想到最终是蓝染自己放弃了。   蓝染死死盯着弦英秀树,两人静静对视没再说话,最终蓝染被封印完全吞噬,只余封印象征的三脚架在原地。   场面寂静。   一切尘埃落定,三人默默看了封印住蓝染的封印架,良久,浦原喜助看向弦英秀树。   “崩玉......”   弦英秀树松开手心,露出原本融合在蓝染身上的崩玉晶体。   “你......想跟我回尸魂界吗?”   “尸魂界?”弦英秀树偏头注视浦原喜助,声音淡淡,“回去在重新被你封印起来吗?”   “啊......我没有这个意思。”浦原喜助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为难的说道,作为崩玉的开发者浦原喜助自知理亏,但目前对崩玉的安置也无从下手。   “虽说尸魂界那边是有这个打算,但也不是非得用这种方法。”   弦英秀树冷哼一声,“不必了。”   “我之前跟你说过,有话想对你说。”黑崎一护站起身靠近弦英秀树,青年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红,他看了看浦原喜助,不好意思地开口:“那个...... 浦原先生......”   浦原喜助来回看了看两人,见青年害羞的神色似是明白了什么,突然打开扇子遮住脸,对黑崎一护挤眉弄眼,“啊!突然想起来夜一桑找我有事,我先把这个封印架带走了!”   看着溜之大吉的浦原喜助,黑崎一护心里松了一口气,毕竟这是他人生当中第一次打算表白,实在过于不好意思。   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深邃的黑眸中似闪过一丝笑意。   看着眼前这个面容姣好的男人,黑崎一护在鼻尖闻着淡淡的梅香时突然就坚定了心意,声音有力,“虽然说起来很不可思议,但是......崩玉,我喜欢你,我知道我即将变为普通人,在我不能够看到你时,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我对你的心意......”   青年的金棕色眼眸诚挚而热烈,毫不掩饰对自己的情感,弦英秀树心里无奈一笑,柔和了眉眼,“我明白,但很抱歉我不能接受......”   虽然预料到这种情形,但黑崎一护还是心里一痛,脸色变得苍白。   与此同时,在黑崎一护错愕地注视下,弦英秀树身后突然出现了一扇泛着蓝光水镜般的穿界门。   “我该离开了,黑崎一护。”弦英秀树慢慢走近,抬起青年苍白的脸颊,在他震惊的目光下于唇边轻轻落下一吻。   放开石化状态的青年,弦英秀树轻笑一声,转身朝穿界门走去,不料,手腕突然被青年紧紧握住。   “你说的离开......是什么意思?”   “如你所见。”弦英秀树偏过头看向他,穿界门发出的淡蓝色光芒打在男人脸颊上,微微上扬的凤眼眸光清润,眼神好似柔情似水,但眼底却是青年见不到的漠然,“我并不是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记住......我叫弦英秀树,不叫崩玉。”   紧握在手中的手腕突然变得透明,黑崎一护感觉自己像是握住了一团空气,失语一般,眼睁睁看着男人从自己眼前化作灵子消散......   “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34章   清晨。   庭院里夏日盛开的话已然花团锦簇, 树木的枝叶发绿得十分精神,吸引了不少鸟儿在附近筑巢,时常能在这附近听见鸟叫虫鸣。   树上樱花瓣随微风飘落,淡淡的花香中携带着一股泥土的清香闯入鼻尖。   身材高大的大太刀手上拿着托盘, 上面放着洗漱用品, 他抬头默默看了树上的鸟儿一眼, 又垂下头手中的物品拿紧了些, 原本习惯穿木屐的他刻意换成了平底鞋, 走在回廊上的脚步声刻意放轻。   抵达门口后,太郎跪坐在走廊上,动作小心地把物品放在地面上,刚抬起想敲门的手,又似有什么顾虑又轻轻地放下。   他一夜没睡,因为昨晚的事。生活十分单调的大太刀哪有遇过这种事情,纷乱的思绪上涌, 情绪得不到平静,一整夜注定无法安宁。   昨夜种种在脑海中不断浮现, 直到天际刚刚翻出鱼肚白才缕清自己的心意。   他明白那些举动代表着什么, 可他也明白, 主公并非与他怀着相同的心思做出的那些举动,不能报以同等的心意做那些事情,对一方未免过于残忍,可感情之事哪有对等的呢, 心要是能控制, 大太刀便也不会这般纠结了。   太郎阖上眼眸, 安静地在门外跪坐,这位付丧神哪怕是恭谨地垂首跪坐, 也依旧引人瞩目,并非是因为高大的身躯,而是那如覆雪寒梅般艳丽却又凛然的姿态。   敏锐地听到房间里面传出的异响,蓦地睁开他璀璨明亮的金眸。   他抬手轻轻敲了敲门框,“主公,您醒了吗?”   房间内。   躺在被褥下的男人青丝随意散开,几根凌乱的发丝贴在白皙的面庞上显得更加慵懒,睫毛微微颤抖后便睁开了他那深邃的黑眸。   熟悉的天花板,熟悉的屋型构造,弦英秀树刚开始以为他从死神世界离开后会进入其他不明的世界,但很快他就想起来了,这里是他进入死神世界前所待的房间。   晨光透过薄薄的扇门照在洁白的被褥上,黑眸轻轻眨了眨,没想到离开之前是黑夜,回来后却已是白天,心下不禁有些讶然,他不明白为什么不是像以往那样进入新的世界而是又返回了本丸。   慢慢坐起身子,柔顺乌亮的发丝从肩膀上滑落凌乱地披散在身后,白色的浴衣松松垮垮的露出身前大片白皙的胸膛,清瘦的外表下是优美而又精壮的肌肉线条。   难道是因为这个本丸是由他灵力构成的,所以才能返回这个世界吗?   弦英秀树闭了闭眼睛,又睁开,脑海中还浮现着黑崎一护向他表白的场景,修长的手指伸入发间将头发往后梳,耳边垂落几根发丝,带动紫罗兰色的耳坠轻轻晃动,举止间漫不经心又显露出迷人的风情。   他听到门后的传来的询问,眼里闪过一丝恍惚,蓦然想起是大太刀太郎的声音,看来没发现他离开过,不然不会这么平静地询问。   所以,在死神世界待的日子,于这个世界而言时间的流逝仅仅只是一个晚上?   但不管如何,于他而言都毫无意义,弦英秀树微微垂首,为自己被排斥于时间之外的命运感到厌倦与无趣,他无声的轻叹一声,但眼睛一睁一闭之间就把情绪收拾好,黑色的眼眸里又恢复成往日的古井无波。   “太郎,你进来吧……”   清悦的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低沉与沙哑,太郎身体微微一顿,敛下情绪伸手轻轻拉开了扇门,闯入眼帘的便是男人披头散发刚刚睡醒的模样。   越接近男人,看到他不一样的一面的机会就越多,由此感情越发深陷其中,太郎此刻心跳如雷,但脸上依旧淡然。   “主公,容我为您洗漱一番吧。”   “麻烦你了,太郎。”弦英秀树温和一笑,起身走到梳洗台,洗漱好接过太郎手中打湿好的毛巾净脸,而后坐到镜子前让大太刀替自己梳整稍显凌乱的长发。   手中的发丝冰凉顺滑,不经意间瞥见镜子中男子的神色,太郎有种莫名的感觉,男子那眼底稍许亲近感似乎消失不见,微微垂眸,心里轻叹自己是否过于敏感。   放下精致的木梳,太郎拿过一条白色的发带把男人的发尾绑成一束,接着为其宽衣换成偏舒适的深色常服,男人安安静静的,任他动作,深色的衣物衬托出底下的肌肤更加雪白,姿态自在放松,似早已习惯于这种服侍。   最后为男人披上一件薄外套,“早膳应该已经快备好了,主公可先去大厅就座。”   弦英秀树轻轻拉住披在肩膀上的衣服,“太郎也没有用膳吧,不一起去吗?”   太郎太刀微微一愣,“啊,房间还得先收拾一下......”   “这是小事,太郎随我一起吧...”弦英秀树直接起身握住太郎太刀的手腕,拉开扇门带他走出去。   感受着手腕上温热的触感,大太刀身体轻轻一顿,出了房间男人便放开了他,太郎默默注视着眼前人干净俊秀的侧脸,刚被握住的手慢慢握拳藏在宽大的衣袖之下,在男人转过头看向他之前默默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在死神世界待了几个月,回来后倒觉得有几分陌生,弦英秀树望向不远处高大茂盛的八重樱,完全是不同的两个世界呢,虽然以往经历过的世界都是不太平的局势,这个世界也有刀剑们需要对付的敌人,但相比较其他世界也算是比较平和适合养老生活了,这个本丸跟他建立的联系很深,他能感受到本丸里的一草一木,或许这是能够回来的原因之一。   木屐在地板上发出规律的声音,弦英秀树眉头微蹙,这股让人难以掌控的能够穿越世界的力量,实在是让人费解,到底是谁、是哪某种力量,能够不断地迫使他穿越一个又一个世界?   毫无头绪、毫无办法,弦英秀树不明白自己哪里有什么过人之处能够得到这股力量的‘青睐’,获得常人梦寐以求的‘长生’。   心里嘲讽一笑,在这么想下去也是无济于事......罢了,他也早已放弃研究这种事情,对于现在的他而言,不管身在哪个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毕竟最后的结局也总是形单影只。   经过繁忙的厨房,恰巧碰到端着热腾腾的食物从厨房出来的烛台切光忠,这位热衷于制作各种美食的太刀,今天也不例外的做了丰富色相极佳的佳肴,看到男人,他露出帅气的笑容,“早上好主公,来得刚刚好,马上就可以用餐了,大家应该都起来了吧。”   “早上好,光忠手艺真的很不错啊。”弦英秀树看着他手上精美的食物,温柔一笑,“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尝了呢。”   这句话明显让太刀十分欣悦,笑容更加明媚帅气,连忙带着男人到用餐大厅,大大小小的都已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了,不过有好几个小孩子还睡眼朦胧的不在状态中,看见弦英秀树后瞬间精神坐直了身板纷纷问好。   弦英秀树微微摇头无奈一笑,他揉了揉抱着小老虎还在困倦点头的五虎退的头发,在主位落座,“大家以后不必严格按时间用餐,作息注意点就好,小孩子们还是需要更长的睡眠时间的。”   “实不相瞒,是因为打游戏熬夜才晚睡的吧。”小狐丸梳着自己的毛发,漫不经心地朝心虚的今剑笑眯了眼。   “我,我没有!”今剑底气不足的喊道。   “你们,又再聚众打游戏?”一期一振微沉着脸,皱眉看向栗田口这群脸色突然变得紧张的小短刀们,缓缓道:“上次已经被我收缴了几个游戏机了,还有谁是漏网之鱼?”   被大家长抓个现行,小短刀们眼神飘忽就是不敢看一期一振,眼神不安的五虎退最容易突破了,根本藏不住心事偷偷看了博多和乱好几眼,而乱也在偷偷地对五虎退挤眉弄眼,一期一振扫视一下便明白,心里好气又好笑。   “我说过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不能玩游戏,要是第二天有任务怎么办?不随时保持充沛的精力应对战斗,这不是一个合格的刀剑应该保持的态度。”   一大早被训话,小短刀们有些羞愧地低头抠手指。   弦英秀树拿起杯子吹了吹烫热的茶水,抿了一口后轻轻放下,杯子磕碰的清脆生引起了刀剑们的注意。   “一期说得对,好孩子不该学会熬夜打游戏,即为人身有七情六欲难以避免,但要作为一个合格的人,便不可放纵欲望,自制力也是身为人类不可或缺的品质之一。”弦英秀树说完,侧头看向乱和博多,微微一笑,“我说的对吗?”   乱和博多默默对视了一眼,拉耸着脑袋认错,“对不起主人,一期哥,我们再也不敢了。”   “吃完饭后记得把游戏机交给你们一期哥。”   “是......”“是。”   在这方面,主公虽然神情淡淡,但却意外的有些严格呢。   弦英秀树揉了揉乱和博多的头发,声音柔和,“乖孩子。”   恰时早餐被太刀端上来,打破了室内有些沉顿的氛围,众人纷纷活跃了起来...   “这周的远征任务空缺出来了,主公有什么安排吗?”长谷部即使没有近侍安排,依旧关心着审神者的日常工作和生活起居。   不明地抬头,弦英秀树眨了眨眼,脑袋里想了一圈想不起来上次是哪几个刀剑参加了,“远征任务危险性较低,让加入本丸时间短的伙伴参加吧,长谷部你来安排就好,对了,三日月和融岩也一同随军吧。”   “是,主公。”   “远阵?想必应该很有趣吧...”三日月袖子掩唇。   “比起出阵确实更有趣味一些,尤其是外面被主公开辟出来的雪山梅林,最适合用来修炼了!”   “主公开辟的?”三日月讶异地看向主位上安静用餐的男人,笑着眯起深蓝色的眼眸,掩盖了瞳孔中的那轮弦月,“那可真叫人期待呀...”   轻轻放下筷子,弦英秀树用薄唇含笑地看向三日月,“刚到本丸,住得可还习惯?”   “一切安好呢,多谢主公关怀......大家都在一起,无论身处何处都能让内心感到安心和愉悦吧。”   不愧是平安京时代的天下最美之刀剑,这话接得十分符合三日月个人的气质啊...众人感叹。   “遇到哪些方面的困难,都可与本丸的大家一起交流,有需要提供支持的地方,也直接寻找长谷部就好,目前是长谷部在安排本丸的各项日常运作。”   “这样呀~听着就很不容易,长谷部真的很厉害呢,我的话会搞砸的吧哈哈...”三日月爽朗笑道。   “还别说,三日月昨晚睡觉的时候连自己身上狩衣都不会脱,就打算直接入睡呢,最后还是由石切丸给他帮忙整理的。”小狐丸适宜地吐槽道。   “哈哈哈~我是个老年人了,手脚不太利索,你就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了吧!”   众人哄堂一笑。   用完早餐后大家纷纷开始干自己的活,别看刀剑们主要的任务是清扫历史破坏者,但要维持一个偌大的本丸运作,还是有许多不起眼又必不可少的任务等着刀剑们完成。   作为本丸的审神者,当然也是有自己的公务需要完成的,弦英秀树看着堆积在案桌上的公文,脑袋微微发疼。虽然这个世界确实非常适合养老,但这些公务也很令人厌烦呢。   任命于案桌前坐下,然而就在弦英秀树提笔落字时刻,意识突然一瞬模糊,下一秒,人已在房内消失不见... 第35章   这是一个战火纷飞的时代, 君主武士和普通百姓之间的封建等级泾渭分明,为了国家的发展,一个接连一个的村落遭到战火的打击,有的家破人亡, 有的游走四方, 有的充归军队, 甚至有的地方领主为了保一方水土敢和鬼神做交易, 与虎谋皮。   这是个赤裸裸的弱肉强食的世界。   除了战乱, 这个世界还存在一种鬼神和妖怪之类的生物,以邪恶之力为代表的是地狱堂的十二鬼神,十二鬼神上头还有领主,实力强大,为祸一方,因为罪孽深重被神佛压制百年之久,各国与各国之间的较量, 也是佛与魔之间的较量,为了解开神佛的压制, 手下十二鬼神秉持同样的行事风格, 在这个生命如割草的时代四处吃人, 挑起恶念以孕育恶神,百姓长期遭受困苦使神佛信仰之力逐渐衰弱,各地怨念丛生,恶神之力得以发展壮大。   弦英秀树醒来时, 脑海中便出现了这些信息, 熟悉的穿越方式让他下一刻清楚自己又变成了某种意识般的存在, 没错,他就是这个世界的十二鬼神之主, 罪孽深重的恶神。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弦英秀树心里微微一叹,环视四周,自己目前正身处一个充满邪气与黑暗的神社之中,神社体积很大,建筑外观雕刻着华丽复杂的花纹,正中央摆放一个四五米高的神像,五官狰狞恐怖,周身被黑暗和雾气笼罩,更显神社的邪恶古怪。   这便是恶神在人间的象征?古代人竟能不依靠其他手段建造这座庞大的神社,真是鬼斧神工般的手艺。   天空雷电轰鸣,一阵又一阵的闪电照射在这座黑暗巨人般的神社上,伴随着稀里哗啦的暴雨声给整个神社笼罩在一股令人寒战的光景之中。   弦英秀树能够感受到压制在意识中的神佛之力已经无比衰弱,狰狞的神像发出阵阵红光,其中还有十二股鬼神之力紧紧相连,想必这就是恶神主手中的十二鬼神。   同一时间,分散在各地的十二鬼神感知到主神的苏醒,纷纷赶往神社。   “恭喜主上!您终于苏醒了哈哈哈哈!不枉我这段时间的努力啊。”   “主上沉睡的这段时间,人间可是发生了许多有趣的事情呢。”一位身材妖娆的女性鬼神掩唇笑道,狭长的竖瞳闪过一道精光。   “主上,您身上的封印彻底解除了吗?”   “你怎的来得这般晚,主上刚苏醒不第一时间赶来,你真该死啊.....”   “哈哈哈主上苏醒了,我看以后那群秃子怎与我们对抗!”   “......”   叽叽喳喳。   弦英秀树眉头一拧。   “安静。”淡淡的声音回荡在空阔的神社里,十二鬼神瞬间沉默了起来。   神社里,高大可怖的神像泛着诡异的红光,旁边空地上围满了各种奇行怪异的鬼神,下一刻淡漠又富有威严的声音从十二鬼神意识里齐齐响起,“把我沉睡的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讲一遍。”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沉睡后刚苏醒的缘故,在场的鬼神莫名感到一阵压迫力,主上的声音情绪不大,但却令鬼神们不敢造次,主上实力又增强了吗?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弦英秀树就听着十二鬼神一言一语讲起了人间与神魔之间所发生的事情,顺序颠倒,逻辑不通,鬼神们是想到什么说什么,激动之处还发出尖锐的狂笑。   “说起来还有一件有趣的事情,想必主上应该感兴趣...”妖娆的女性鬼神掐着细尖的嗓子谄媚道。   “人类啊,真是愚蠢又贪婪呢,竟然有人会跟我们鬼神进行交易,有个醍醐国的领主狠心将自己刚出生的儿子供奉给我们,以此为契来换取国家的风调雨顺,哈哈哈哈哈!愚蠢,真是愚蠢,他不知道他们遭受的灾难正是我们引起的吗?竟然舍弃神佛的庇护来我们这寻求生机。”   另一个鬼神也道:“主上您是不知道,他那所献祭的亲生儿子可是他们国家最正统的继承人,身负极大的气运,完美的肉身、强大的生存能力,若这个愚蠢的人类再耐心一点,他的国家有这样天生当君主的儿子带领,想必会更加强盛繁荣吧,可惜......他实在是太贪婪了,为了自己的野心,亲手把国家断送在自己手里。”   “那完美的肉身和强大的气运,真是尔等的大补!”   “醍醐领主一叶障目,野心勃勃只顾眼前短暂虚假的繁荣...哼,该死的神佛,竟然舍身为幼子挡劫,让本神没能吃到他的头颅!”   虫状的鬼神嘲笑道:“你可亏大了!”   弦英秀树打量着这群鬼神,面目狰狞语气兴奋恶劣,只有纯粹的恶意。   想来这个被献祭的婴儿正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吧,落在十二鬼神手中还有神佛挡劫夺得一线生机,若是大难不死,必有其他机缘。   懒得再听这群鬼神变炫耀自己的战绩,攫取附在鬼神身上原本属于气运之子的气运,弦英秀树遣散了他们,自己化形恢复自己原本模样走出神社,外面漂泊大雨,恶神之力笼罩全身,没让任何一滴水一粒尘粘上男人洁白的裤脚。   百无聊赖,陌生而又破败的世界让弦英秀树提不起探索的兴趣,每个世界有趣的故事总是从气运之子身边展开,这个世界也同样如此吧。   根据气运之子的气息,男人寻了个大致方向,慢悠悠地前往。   ......   由于弦英秀树是以恶神意识化身存在与这个世界,不需要担心于像人类所烦恼的生计和睡眠,时间对他而言毫无价值。   一路上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个日夜,战乱、饥荒、疾病,这三大灾难席卷着这个世界的黎明百姓,所到之处信仰之力十分衰竭,唯有醍醐领土方位天空有神佛金光笼罩,但却也早已黯淡无光,整个国运的衰退让周边的恶神之力蠢蠢欲动。   人口稀少,生产力不足是这个世界贫瘠破败的最大根源,能够坚持到现在,应该是气运之子苦苦支撑的缘故。   耳朵一动,弦英秀树抬头直视山路的另外一头,扎着高高的马尾辫,身穿黑色和服的黑发少年沉默地迎面走来,刘海遮住了右眼,露出那不似真人的精致面容,衣衫褴褛,手脚缠满绷带,腰间还别着一把破旧的太刀。   熟悉的气息,这便是此世的气运之子吗...   少年十分敏锐,赫然抬头直视前方,弦英秀树便被他那空洞无神的眼眸吸引住了。   少年显然看不见,但杀气却能牢牢锁住弦英秀树的位置,二话不说,摘下双手露出藏在义肢下的双刃向弦英秀树挥砍而来!   弦英秀树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偏头躲过锋利的刀刃,近距离看见少年带着冷酷果决的神情,出手十分狠绝,全是杀人的招式。   少年不言不语,只专注于斩杀眼前的男人,身手十分敏捷,一招一式之间更加冷冽,没有丝毫的犹疑。   心里奇怪少年对他杀意的来源,弦英秀树随手折下一根树枝,附上灵力抵挡住少年向心脏位置刺杀而来的刀尖,一个巧劲卸掉少年双肘的力度,抬脚踢向少年的腹部,使其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直至撞上粗壮的树干才停止。   然而,弦英秀树不知道,在少年眼中自己的生命火焰已经红稠如黑,如被血泼般把身负的罪孽赤裸裸的展示在了少年心眼中。   鬼神...   眼前只有一片黑红,百鬼丸虽然没有痛觉,但多年的战斗经验让自己知道被踢飞,这是个实力强大的鬼神,没有丝毫犹豫再次冲向弦英秀树。   弦英秀树眉头微皱,一边抵挡少年的招式,一边观察,双手双目皆是假的,脸上僵硬的神情恐怕带了面具,树枝抽在胸膛上不闪不避,手中的刀没有丝毫因痛楚而动摇,可能是因为没有痛觉,弦英秀树越看越心惊。   少年所展示出来的身手不是传统上的形式,无论是疼痛还是武器偏道碰撞所产生的声音都不能引起少年的停顿和判断,完全是靠一种野兽般的直觉和本能在进行战斗。   没有痛觉、视觉和听觉,他是怎样的练出这副身手的...这还是人类吗?弦英秀树心里诧异。   抬手挡住少年迎面踢来的双腿,弦英秀树一顿,手与腿的碰撞并未发出□□接触的声音,而是一种沉闷的响声。   啊,腿也是假的。   “感觉不到痛,亦不会觉得恐惧,那么对于切碎、杀害以及夺取他人性命之事也不会产生丝毫的犹豫,真像个优秀的杀手呢。”弦英秀树看着少年低声道。   少年对男人的话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不依不饶继续挥砍,弦英秀树稍感不耐,直接掐住少年脖颈收紧,左手挡住刺来的刀刃,但少年脸上却无露出半分痛苦之意,在弦英秀树手中不断挣扎。   弦英秀树用力把他扔远了些,冷眼看着少年在不远处的地上艰难爬起身。   经过一番打斗,少年身上的衣服更脏了,灰扑扑的就像一只没人要的流浪猫。   弦英秀树不清楚少年为何‘第一眼’就想杀他,见其似乎明白两者之间实力的差距逐渐安静消停下来后,弦英秀树也不再理会,继续自己没有目的地的旅途,只不过这一次后面跟了一只时不时想要斩杀他的跟屁虫。 第36章   天色渐晚, 晚霞铺满天空,火红色的云彩十分瑰丽热烈。   虽然这个世界生产力低下,但原生态的美景倒是没有遭到人类大规模破坏。二人走到一片林子,不远处传来潺潺的流水声, 清澈见底的小溪出现在面前, 弦英秀树看了一圈周围美丽的景色, 慢悠悠地走到溪流旁洗了把脸。   黑发少年明显体力不支, 动作熟练地在附近草丛中翻找野果, 双手毫无目的的触摸,刚好不远处生长着一片橙色的浆果,少年蹲下后直接摘下扔进嘴中,囫囵吞下,连咀嚼一下都没有。   弦英秀树转头便看见背对着他的黑发少年蹲在草丛旁双手快速的摘取着什么往嘴里扔,像一只觅食的小动物,吃完后随意找了个远离水源的树底下双手抱膝蹲坐在地, 下巴抵在膝盖上,面无表情的呆呆看着前方, 由于眼睛是假的, 不能像常人那般闭上, 少年这幅样子就好似睁着眼睛睡觉,像个被遗弃的人偶十分死寂。   但弦英秀树通过他那不平稳的气息知道少年并未安然入睡,现在入睡确实还早,可能在防着其他生物......还有他吧。   弦英秀树静静站着看了少年许久, 最终还是认命的去找一些干燥树枝在少年附近生火, 动物怕火, 总能驱赶一些夜里饥肠辘辘的野兽。   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为完全被黑暗笼罩的夜晚驱散了一丝寒意, 黑发少年微微偏头毫无焦距地看着火堆的方向,脸上呆呆的神情似有一丝不解。   在他心眼世界中,暗红色的生命火焰旁边突然出现了一团暖黄色的火焰,少年有些不解,眼前这个血红的生命火焰,一定杀害了不少性命颜色才能变成这种程度,这是个鬼神,但是他打不过。   可是对方好像没有取他性命的打算,在暖黄色的火焰越来越大后,便远离了他。   斩杀鬼神能够夺回自己残缺的部位,刚踏上夺回身体的旅途就遇到这种实力强大到鬼神,往后还有十一个鬼神,难道实力都是像这个一样强大的吗?黑发少年心里罕见的出现了一丝压力,他并不明白这种感觉是什么,但是他斩杀神魔夺取身体的信念依旧牢固,没有受到一丝的动摇。   慢慢的,黑发少年气息平稳了下来,该到身体休息的时间,少年熟练的把脸埋在膝盖里,蜷缩着睡着了。   弦英秀树跳上一棵树躺下,瞥了入睡的少年一眼,无聊地望向夜空中静谧的月轮。   月的银辉洒在这片林子上,树叶反射出一抹柔和的白,打在男人晶亮的眼睛中,反射出盈盈秋波。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早晨。   弦英秀树是在一阵浓烈的杀意下清醒过来的,整个身体一闪,下一秒便出现在另一棵树上躲过挥砍而来的刀刃,是还不放弃的黑发少年。   男人眼神一沉,随手找了一根树藤,躲过少年的刀刃,接着抬手卸掉他肢体关节发力部位,反手用树藤把少年双手反到背后捆好,少年强烈挣扎,弦英秀树摸着他大腿于上半身衔接部位,很明显有一条光滑的截横,触感冰冷。   弦英秀树直接摘下他两条腿上的义肢使其动弹不得,看着少年像个没有组装完整的人偶一样在地上呆呆的蠕动,心里那股被吵醒的不悦也渐渐消散了。   居高临下看着狼狈的少年,心里突然有些好奇他到底缺少了哪些部位?   弦英秀树在黑发少年身旁蹲下,摸上他冰冷的脸颊,触感没有一丝皮肤的滑腻温热,黑发下的双耳与脸颊一样雪白,同样没有生人的血色和柔软。果然,耳朵与下颌骨出有一条光滑的线条,头发部分的皮肤是温热的,面具与耳朵后面皮肤的契合度非常高。   整个五官都没有了吗?   双肩和大腿根部有明显的截横,弦英秀树莫名想起人彘,古代惩罚罪犯的一种酷刑,少年看起来完全就是一个会行走的人彘...   声带应该受损,发不出声音,修长的手指停留在面具边缘,弦英秀树原本想掀开更加直观的查看少年的情况,但突然间心中一股心悸压制了他的冲动,因为他发现,少年此刻已经安静了下来,静静地看着他,面具上那空洞无神的双眼好似在无声拷打着弦英秀树本就不多的良心。   “你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呢,是谁为你安装了这些精细的义肢?不痛吗?完全接触不到这个世界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安静的少年没有为弦英秀树的喃喃自语解答。   少年身上强大的生命力令见者为之动容,在于此艰难的条件下还能习得这一身手,所付出的努力,弦英秀树想象不出,也难以感同身受,他的存在就像是对人性的拷问,任何有良知的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弦英秀树轻轻叹了一口气,良久,横抱起少年把他安置昨晚休息的树底下,看了少年一眼,还是把他的大腿给装上去了。   “乖乖待着,如果你不想双手双腿都被卸掉的话。”少年听不听得见都无所谓,但他一定感知得到弦英秀树身上发出的压迫感。   百鬼丸不太明白眼前的情况,为什么这个鬼神只是束缚住了他,并没有取他性命?望着血红色的生命火焰离自己越来越远,惯是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流露出一丝郁闷。   弦英秀树来到河流边上,蹲下身子洗了脸和双手,折下一片宽大的叶子取了些水,起身返回。   面具上嘴唇的部位还留着一条细缝,弦英秀树没打算把面具拿走,直接把叶子边缘凑近少年嘴唇,让清水慢慢倒入口中。   似乎也感知到面前的红色火焰是在帮助自己喝水,这个身体已经许久没有进过水了,百鬼丸乖乖的张开嘴让水流进自己的胃里。   替百鬼丸擦拭唇边溢出的水渍,解除了他手中的树藤不再束缚他的行动,百鬼丸没有再试图攻击,有水意味着附近有河流,肚子此时也发出饥饿的叫声。   看出是想寻找水源,弦英秀树直接拉住他的手把他带到河流旁,百鬼丸摘掉义肢露出手臂上的刀刃跳入河中,直接用刀刃插鱼,下手快准狠一插一个准,很快刀刃上就串起了小鱼。   就着刀刃上的不断跳动的小鱼,百鬼丸掀开面具一角直接生吃的举动令弦英秀树错愕地微微放大了眼睛,啃咬吞下,十分野蛮。   “真是......不人不鬼。”   弦英秀树看得直摇头,强硬地伸手拎住百鬼丸的后领直接扔回树底下,皱着眉头耐心取下刀刃上的小鱼穿在树枝上,重新升起火堆用来烤鱼。   双指夹住百鬼丸的衣袖为他擦拭刀刃上的污渍后,弦英秀树为少年戴上义肢。少年像一只被人类捉住的流浪猫一样,乖乖的任其摆布。   说实话,弦英秀树的烤鱼技术不怎么样,鱼身表面都焦黑了,但至少是熟食总比生吃来得卫生,好在少年并没有味觉,递给他的鱼全部很给面子的吃完了。   刚刚在河边没能看清楚,少年此刻摘下了面具放在膝盖上,失去皮肤的脸狰狞的暴露在空气下,红彤彤的面部肌肉,果真没有了五官,原本是眼睛和鼻子的地方现在只有黑漆漆的窟窿,嘴巴位置也只剩森白的牙齿,看不到里面的舌头。   这画面冲击性太强了,虽然心里已经猜到面具下的情况,但远远不如亲眼直面来得让人震撼,弦英秀树抿了抿唇,遇到少年这短短的时间给他带来的震撼比前几个世界加起来的还多。   为什么要活下去呢?   弦英秀树心中再次发问,这个从不曾善待过你的世界,有什么好留念的...   摸了摸少年偏硬的头发,见少年吃完,拿起面具轻轻帮他戴上,弦英秀树自己都说不明白此刻自己内心的感受。   少年仰着头,对弦英秀树的举动没有丝毫反抗,一直以来的举动让他明白或许对方并不是自己想要寻找的鬼神。   突然把脸转向河流上游方向,少年感知到了一股浓烈的鬼神之力,这个一定是他要寻找的鬼神!   百鬼丸站起身立刻顺着河流往鬼神位置前行,弦英秀树见状微微皱了皱眉,他也感知到了是之前在恶神神社里原身的某位鬼神手下的气息,于是跟了上去。   这个鬼神的形状与河水融为一体,蜿蜒扭曲的形态很好的隐藏在河流之中,让它得以偷偷啃食了许多在河中逗留的人类,这次也不例外。河边有几个体型高大的男人在殴打一个身形瘦弱的小男孩,这群人都是它的目标。   背对着它的人类们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到来,鬼神张开它的倾盆大口,在即将成功吞食时刻,突然整个身体从身后被一刀切成了两半,鬼神一惊!但好在此刻的它是河怪的形态,被切位两半的身体落回水中又融合在一块。   河边的几个人类也意识到自己差点命丧怪物口中,个个恐惧害怕尖叫连连,纷纷跑远只余小男孩趴在原地。   鬼怪惊怒,杀意锁定百鬼丸用蛮力砸向百鬼丸,巨大的破坏力瞬间让河流边的木桥碎成废墟。   百鬼丸身手矫捷,一边躲过河怪鬼神的攻击,一边进行反击,虽然看不见听不见,但在与生俱来的天赋和后天作战磨炼出来的直觉下,这种实力的鬼神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当弦英秀树靠近时,河怪鬼神已被黑发少年斩于刀下。   百鬼丸躲过鬼神倾倒而下的庞大身躯落在地上,在其化为灰烬消散在空气中的同时,突然自己身形猛地一震,跪倒在地,脸上的面具咚的一声掉在了地面上。 第37章   “厉害!你好厉害啊小哥!”小男孩抱起被丢在地上的义肢靠近百鬼丸, 一脸兴奋崇拜的喊道。   但在正面看见百鬼丸面容的瞬间却发出一声惊恐的哀叫,整个人向后跌倒,义肢也掉落在地。   弦英秀树拉开小男孩,握住少年因痛苦想要捂住双脸的手臂, 手肘部位衔接的是锋利的刀刃, 直接接触面部一定会被划伤。   看向呆愣在地的小男孩, 弦英秀树柔声对他道:“请把地上的义肢帮忙把他带上。”   “啊....好, 好的。” 多罗罗脑子反应过来, 先把惊吓压在心里,连忙把义肢加起来套进百鬼丸双刃,弦英秀树见状也放开了压制少年的力度。   捂脸这个动作通常是因为过于疼痛而反射性做出的动作,少年没有痛觉身体机能都能无意识做出这个动作,是什么令少年这般痛苦?   下一刻便明白了,从少年指缝中窥视底下红色的肌肉被慢慢被一层白皙的皮肤所覆盖,弦英秀树瞳孔猛然缩紧, 少年的身体正在长出新皮肤。   百鬼丸慢慢地放下了捂住脸颊的双手,露出了他那俊俏的脸庞。原本红彤彤的面部肌肉现在已覆盖了一层白皙娇嫩的肌肤, 精致高挺的鼻子, 唇形优越的嘴唇, 长相跟打造的面具相差不大,甚至更加柔美俊秀一些。   少年的整张脸上布满了冷汗,遗憾的是双目依旧空洞无神。   “脸,他的脸...到底是怎么搞的, 他是人类吗?”多罗罗震惊的看着这幅神奇的景象。   弦英秀树心里同样感到不可思议, 抬手触碰少年的脸颊, 温热而又滑嫩的触感瞬间反馈出这是新生长出来的皮肤,修长的手指带着一丝犹疑慢慢擦拭了少年脸上的冷汗。   百鬼丸用没有焦距的眼睛看着弦英秀树, 突然慢慢眨了眨眼,像是一具木偶被注入了生命,少年此刻终于有了一丝活人的味道,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是感动吗?   弦英秀树微微一笑,顺道捏了捏少年的脸颊。   “斩杀鬼神能让你夺回身体的某个部位吗?怪不得你见了我就想杀了我。”感应到手下十二鬼神的连接突然断了一只,弦英秀树微微眯了眯眼。   百鬼丸默默站起身,像是有些新奇,一直用自己的冰冷的手掌去触碰自己的脸颊。   多罗罗好奇地看了看百鬼丸,又看了看气度不凡的弦英秀树,挠了挠后脑勺,“那个...谢谢您们救了我,我叫多罗罗,正在四处流浪,你们打算前往哪个地方呢?”   “多罗罗?真是个可爱的名字。”弦英秀树看向多罗罗对她温和一笑,“和你一样,我们也在进行没有落脚的旅途,这位......”   “你刚刚也看到了,他正四处寻找怪物,斩杀了它们能够让他获得缺失的身体部位。”   “原来如此!这位大哥看不见吗?”多罗罗崇拜地看向百鬼丸,“你好强悍啊,在看不见的情况下还能和怪物打得你死我活,你手臂上的剑是怎么装上去的,还有这个!”   多罗罗捡起地上的面具,“从你脸上掉下来后,又长出了新皮肤,仔细看这玩意是人工做出来的,现在长出来的才是你真正的皮肤,是吧?”   见百鬼丸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多罗罗摸了摸下巴,“听不见吗?”   对于人类小孩,弦英秀树的容忍度总会高一下,“小家伙,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哎......”说到这个就非常可惜,原本从那群大人手里抢到的那些货物能买个好价钱,得到的钱能让她在某个地方安定下来的,现在一切都打水漂,只能继续流浪了。“我还是继续我的流浪生活吧,反正已经习惯了,要不这样好了!”   多罗罗突然灵光一闪,双眼放光的看着眼前的两人,“我们结伴吧,反正你们也没有要去的地方,别看我年龄小,我在野外可是独自生存了很久哦,打扫做饭的事情可以交给我!只要......嘿嘿”   多罗罗不好意思的笑笑,大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尺寸,“只要能给我提供一点点食物就好了,我吃的不多的。”   弦英秀树好笑地看着她,真是机灵的小鬼,他当然看到了小孩时不时偷偷打量他的眼神,眼里透露着‘这是哪里来的有钱人家出来体验生活的吧’,弦英秀树身上的衣物精细,一看就是上好的布料,在这个年代也只有那些达官老爷和贵族才穿得起,也难怪在流浪中经历各种辛酸苦辣的多罗罗选择偷偷抱大腿。   “当然可以。”弦英秀树笑道。   只不过他真的没有这个世界的通用货币,本身就没有人类的生存烦恼,钱财与他而言都是身外之物,恐怕会令小孩儿失望了,但跟强者一起总好过独自一人在这个乱世中流浪,就像今天一样,若不是遇到他们,小孩早晚也会在这乱世中丧命。   三人一路漫无目的地行走,考虑到小孩的体力,最终选择在河边的一块平地上歇脚。   多罗罗非常殷勤清理空地上的枝叶,熟练的筑起火堆,又兴致勃勃地跑去寻找野果。   百鬼丸则自己到河边用刀剑插鱼串。   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弦英秀树望向不远处美丽的山河景象,心情难得放空,见百鬼丸又想直接生啃鱼肉,捡起地上的一粒小石子双指发力向百鬼丸肘部击打。   百鬼丸咬了个空,愣了愣,看向石头射过来的方向似是明白过来,于是把串在刀上不断跳动的鱼递给了弦英秀树。   恰巧多罗罗捧着野果回来,看到这一幕立马跑过来,“我来我来!烤鱼我会,这个我最拿手了!”   自己烤鱼手艺怎样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弦英秀树乐得给多罗罗去处理。   不一会儿便散发出烤鱼的香味,烤得外焦里嫩的鱼肉令人忍不住食指大动,多罗罗咽了咽口水,深吸一口气一脸陶醉,“真香啊,要是有盐就好了。”   多罗罗把最大的一串递给弦英秀树,弦英秀树摇了摇头,“我不用,你吃吧。”   “诶,大人不饿吗?”多罗罗见男人只是微笑,手指一转把烤鱼放在百鬼丸手中,“那给大哥吃吧。”   “我吃这个最小的足够!剩下的都归大哥好了。”多罗罗拿起最小的一串,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   弦英秀树摸了摸她的头,把自己那份野果也分给了她,“没事,小孩子需要多吃点才能长高。”   暖色的火光照在俊秀的面容上,比起白天更加柔和了一些,在多罗罗这个角度看去,那黑色的眼眸中跳动着火光的同时,好像还盛满了温柔。   “大人好美啊......”   多罗罗一惊,捂住了嘴边,不知不觉就把心里话讲出来了!见弦英秀树只是对她挑了挑眉,没有生气的样子,心里也放开了些。   “我说的是真的,大人是我见过长得最美的,连王宫府上的公主都没有比大人好看!”根本没见过王宫府公主的多罗罗大吹彩虹屁。   “对了,能把你们的名字告诉我吗?我叫多罗罗,大人你呢?”   “你可以叫我弦英秀树。”   “弦英秀树......连名字都这么好听,就是有点奇怪。”不过平民是没有姓氏的,大人果真身份不凡。   弦英秀树淡笑不语,确实奇怪,因为‘弦英’这个姓氏根本就不存在,是他用了某人的名字来充当自己的姓氏罢了。   提到这个话题就不由得回想过去,但记忆早已被一个又一个的世界冲刷干净得差不多了,只剩一些隐隐约约的片段,弦英秀树垂眸,火光透过他长长的睫毛打下一片阴影,把眼里的晦涩遮掩了起来。   “那么大哥你呢?对哦,你听不见......”多罗罗靠近少年,抬起他的手臂把冰冷的掌心贴在自己脸颊上,“我,多-罗-罗。”   然后把手臂放在他自己的脸颊上,“你呢?”   黑发少年无动于衷,另一手继续拿着烤鱼默默吃着。   “哎......不行吗?”多罗罗扶额,“大人知道他的名字吗?”   弦英秀树看了百鬼丸一眼,笑了笑,“我也不太清楚,我们同行不久。”   “算了,那就喊他大哥好了,大哥身手那么厉害,我就当大哥的小弟!”   “那为何喊我就是大人?”   “这个嘛......”多罗罗摸了摸头发,有点窘迫道:“我也不知道呢,第一眼见到大人的时候就觉得像是在王宫里生活的贵族一样,所以就不自觉喊您大人了。”   “何来的贵族,我也不过是个落魄之人罢了。”弦英秀树摇了摇头,看见多罗罗掩不住的打哈欠,轻声道:“你睡吧,小孩子要早点休息。”   多罗罗点了点头,白天经历了那么多事小身板也支撑不住了,倒地就睡,“晚安。”   还好有火堆驱赶夜里寒意,不然这么睡第二天铁定会生病,少年显然还不困,弦英秀树陪着他静静地看着火堆燃烧,时不时的虫叫声显得夜里更加静谧。   第二天,太阳刚刚露出天际多罗罗就清醒了过来,她一动百鬼丸也立马跟着醒来,昨夜的火堆已经成为一堆灰烬,冒着微弱的缕缕灰烟。多罗罗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弦英秀树的身影。   “大人呢?”   百鬼丸突然朝着某个方向抬头,只见弦英秀树从远处缓缓走来。   “走吧,前方有个村落,今晚可以在那借住一宿。” 第38章   在到达这个村落的同时也打听到一件事情, 这个村子里最近有妖怪出没,路过村子的旅人,有时还会有村民不知去向,为了查明情况, 村里还发布了消灭妖怪的悬赏, 只要找出妖怪并斩杀就能获得村子提供的酬劳。   多罗罗说明来意, 并大力推销百鬼丸强大的本领可以为村子提供消灭妖怪的帮助, 村代理感谢连连, 连忙为他们提供了食物和住宿。   吃饱喝足,三人在村代理提供的干净屋子休息,只是不见村长令多罗罗有些疑惑,村代理闻言说明理由,原来这个村由一个名叫万代的女人管辖,但是腿脚不便很少见客。   村代理离开后,多罗罗迫不及待的扑进柔软的床榻上, 高兴的滚来滚去,“好舒服啊~好久没有感受过这么温暖的被子了!”   “不过这里真的有妖怪出没吗?”多罗罗在床榻上坐起, 看向站在窗边默默观察外界的男人, “这个村子看上去好有钱啊, 来的时候我看了一遍也没有发现几亩良田,他们是靠什么赚钱来维持奢侈的生活呢?”   弦英秀树闻言转头看向多罗罗,“真是敏锐,事情可没表面上那么简单, 想必这个妖怪非彼妖怪, 要当心。”   走近了这个村里他才感知到了一股鬼神的气息, 那位不便见客的村长万代,身份恐怕有些问题。真不愧是气运之子吗, 弦英秀树看向安静坐着的少年,之前自己独自旅途都没能碰到一只鬼神,遇到少年的这几天,就已经连续碰到两只了。   “诶?”多罗罗不解的问道:“什么叫此妖怪非彼妖怪啊,难道这个村里的妖怪不止一只?”   “耐心等待便是。”   窗外若有若无的传来铃铛碰撞的响声。   次日村代理便前来通知,村长万代想与他们一见,三人跟随村代理来到一处宽敞干净的院落。果真如此,弦英秀树眯了眯眼,门内那鬼神的气息十分浓烈,见少年还未察觉,他倒也没有多多提醒。   引进屋内后村代理便关门退下了,门外几个村民把守着,毕竟在他们眼中这位名为万代的女人是如此柔弱,定然不能对外来者放下警惕。   “怎么这么暗啊......”多罗罗环顾四周。   “现在就点灯。”伴随着明亮的火光,一道柔美动听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只见一位披散着黑色头发、身穿白色浴衣的女人正靠坐在床榻上,美丽的面庞上正笑语盈盈地望着他们。   “请原谅我这幅见不得人的样子,我的腿行动不便,我是村长,名叫万代。非常抱歉把你们叫来,我听村里的人说起你们,无论如何都想见一面。”   “你,你就是村长?”多罗罗脸色羞红呆呆看着眼前的女人,“你好漂亮。”   然而原本安安静静的百鬼丸,这时却摘下了义肢露出了手肘上的双剑,杀气锁定女人。   “诶??你这是干什么!她是人不是妖怪啊。”多罗罗抱住百鬼丸的腰肢使力阻拦。   弦英秀树拉开了多罗罗,拍了拍他的头,“不要拦着他,这个女人就是妖怪。”   “怎么会?!”多罗罗不可置信。   门外的代理和村民听到动静纷纷推门而进,见状想要阻拦,被弦英秀树一脚一个踢出了门外。   万代眉头一皱,眼中杀气骤现,原本柔顺的发丝此刻如锋利的钢丝一般纷纷射向百鬼丸,阻挡了挥砍过来的刀刃,见瞒不过三人,她也不再伪装露出狰狞面目。   弦英秀树完全没有坑害属下的自觉,见鬼神万代逃窜到外边竹林,也没有拦着百鬼丸追击而去,他很好奇这次能让少年夺回的部位究竟是哪一个,拎起多罗罗的后领,不顾她发出的惊叫,弦英秀树一个闪身快速跟了上去。   竹林中,百鬼丸的身影敏捷地躲过对方扫射而来的竹子,双方纠缠了起来,所到之处的竹子无一不被摧残。   弦英秀树在一个远离打斗的地方停脚,放开了多罗罗。   “好,好快......我快吐了。”多罗罗捧着脑袋双眼冒金星,“没想到大人的身手也这么厉害!”   百鬼丸不闪不避的打法看得弦英秀树眉头轻皱,很快就被对方像钢丝的发丝穿透身体,但这丝毫没能影响百鬼丸的速度和斩杀力度,一个跳跃身体翻转,刀尖朝着鬼神的额头中心刺入,用力往下一划,整个庞大的身躯被分成了两半,迸射出散发着恶臭的紫色血液。   轻轻一跳落在鬼神尸体旁,百鬼丸面无表情地‘注视’地上的尸体,没有理会村代理对鬼神死去的哀嚎,对身上不断流血的伤口也置之不理。   弦英秀树看不出他夺回了哪个器官,走过去用锋利的指甲割断自己的衣角为其包扎止血。   原本安安静静的百鬼丸,身体突然开始颤抖。   弦英秀树一愣,在碰到伤口时注意到少年有一瞬间的僵硬和瑟缩,便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手指往伤口处轻轻一按,下一秒少年结实的身躯猛地一震,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看来是恢复了痛觉,也就是触觉......”捏了捏少年软嫩的脸颊,毫不意外被他抬手拂开。   弦英秀树微微一笑,“恢复了痛觉也好,这样以后战斗的时候就会懂得如何规避危险,不再傻乎乎地迎面刀眼。”   突然附近传来一阵铃声响,一个头部大得畸形身穿和尚服的身影出现在众人不远处,片刻后化为了灰烬只在地上留下了大量的钱财。多罗罗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一大串铜钱,连忙跑过去捡起来,“好多钱啊,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都是被万代吃掉的旅人身上的财物吧。”弦英秀树淡淡说道。   “你们村里并没有其他糊口的来源,想来能让你们继续这种奢侈生活的只能是那些路过的旅人身上的盘缠。”   “什么?所以说失踪的旅人和村民都是因为被万代吃掉了,你们为了维持村子的生活,引诱旅人到来并让妖怪吃掉了他们!”多罗罗生气地对村代理质问道。   村代理一脸心虚,脸上冒着冷汗,“在,在被妖怪万代大人占领的时候,我们村子因为没有粮食和钱财本来就要完蛋了,但万代大人一开始吃掉的那个旅人身上带了不少盘缠,让我们村子挺了过来,于是,就......”   “什么嘛,你们这样做太差劲了!你们简直比妖怪还坏。”多罗罗气愤道。   村代理低下头,对于来自一个孩童的质问呐呐不语。   弦英秀树冷漠地看着,对方心里恐怕不会有任何愧疚悔改之意,只会懊悔于失去了一个能让他们不劳而获的途径,没有任何得以立足的生存手段,这个村子迟早会自取灭亡,在他看来完全没有必要浪费一丝的精力去帮助他们。   回到村子让百鬼丸得到更精细的包扎后,三人没有选择留在村里过夜而是离开继续他们的旅途。   “所以,斩杀怪物能够夺回大哥缺失的部位?”多罗罗在火堆上扔了一把树枝,一脸神奇地看着百鬼丸。   “那大哥是怎么判断对方是不是妖怪变的呢?就像今天我根本就没有认出来那个万代的女人是妖怪,大哥看见她就认出来了!”   “我想应该是与生俱来的天赋加上后天作战磨炼出来的一种能力吧,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可以靠自己独特的能力判断人心的善恶。”弦英秀树末了对多罗罗温柔笑笑,“可能多罗罗你在他眼中代表的是纯洁善良的一面哦。”   “是,是吗?”多罗罗有些不好意思,脸色羞红,“那大人应该也是吧,毕竟大人一看就是很温柔的人啊。”   “这个嘛......”弦英秀树微微垂眸,声音低压,“谁知道呢...”   不可能的,无论是恶神的影响还是自己的灵魂,都不可能是纯白无瑕的,要不然少年也不可能第一次见面就对他刀剑相向,穿梭了那么多个世界,断送在自己手里的性命数不甚数,想必灵魂都已经被浸染成乌黑的颜色了吧。   被讨论的人此刻乖乖地坐在篝火旁,黑暗的世界里有红黑色的、纯白的还有暖黄色的火焰在不断燃烧,红黑色的火焰是他打不过的鬼神,但却没有他所斩杀的鬼神所携带一股奇怪又令人不适的气息,纯白色的火焰小小的,平日里都很活泼,暖黄色的原本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但今晚却让他体会到了一种很舒服的感觉,热热的,暖暖的。   但让他比较在意的是那个红黑色的火焰,他看到它此时正在变得暗淡,隐隐约约,像要随时熄灭了一般。   他不由得伸手想要去护住它。   脸颊上突然传来的冰冷让弦英秀树回过神,他握住触摸脸颊的手,奇怪地看向无声靠近的黑发少年。   少年惯是没有表情的脸上此刻透露着一股认真和执拗,他伸出另一只手,在地上开始写起了自己的名字。   “诶?大哥写的是什么?”   弦英秀树微微睁大了眼睛,慢慢念出了少年食指下形成的文字,“百-鬼-丸,原来你叫百鬼丸......”   “百鬼丸,终于知道你的名字了!”多罗罗高兴道。   弦英秀树愣了愣,从少年动作中感受到一丝安慰,心里不知是高兴还是感动,也跟着笑出了声,抬手摸了摸乖巧看着他的百鬼丸。   头上的手是温热的,从未体会过的温度让百鬼丸想让它停留更久一些,不禁往手心蹭了蹭,像只大猫一样,而后又有些好奇的看着火堆。   弦英秀树细细地看着他,拉住百鬼丸的手凑近火焰旁,语气带着从未有过的耐心,“这是火,能够散发出温暖的热量。”   百鬼丸微微歪头,把手掌伸进火焰里面,由于是假肢感受不太真实,他直接站起身做出一个令人出乎意料的举动,抬起赤裸的右脚直接往火堆中心踩下去。   “你干嘛呢!这样会被烫伤的好吧!”多罗罗眼睛一瞪,连忙抱住百鬼丸的腰肢把他推开。   “真是的,你想什么呢?”   百鬼丸牙齿紧紧咬着,皱着眉头毫不意外的露出了一个痛苦的表情,要是此刻会说话恐怕开始痛呼了吧。   “哈哈哈哈......”弦英秀树扶额笑出了声,被百鬼丸的举动可爱到,此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看着少年的眼神有多明亮和温柔。 第39章   百鬼丸最近爱上了淋雨。   自从有了触觉, 似是打算把从未感知过的事物一一体验一遍,而淋雨是他最近才有的爱好,按多罗罗的话来说,就像个二愣子, 呆呆地站在雨中像头倔强的牛一样谁也拉不动。   这几天天气阴沉, 频繁下雨, 他们找了个废弃的神社落脚已经好几天了。   “大人你回来啦!”   朦胧的烟雨中缓缓走来一个撑着伞的高挑身影, 弦英秀树身着白衣, 手上还提着一袋从附近村落换来的食物,令多罗罗惊奇的是大人身上竟然一滴雨水和灰尘都没有粘到,心里默默想着大人可能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呢,肯定是比大哥还厉害的存在。   弦英秀树把滴着水的雨伞和食物递给殷勤的多罗罗,抬头看向不远处静静站在雨中的人影,“他这个状态持续多久了?”   多罗罗扁了扁嘴,一脸无奈, “已经半个时辰,大哥都变成落汤鸡了, 拉都拉不动, 要是着凉了我可不管他。”   弦英秀树笑了笑, 便坐在屋檐底下,“应该在感受雨水落在身体上的感觉吧。”   “算了,随他去吧,你自己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多罗罗闻言迫不及待地打开包裹, 双眼瞬间放光, “哇是烧鸡!太棒了!大人你不吃吗?”   弦英秀树摇了摇头, “不必,你吃吧。”   百鬼丸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终于舍得从雨中离开,不过浑身都是雨水弄得走廊地板都湿哒哒的,直挺挺地站在两人面前。   “浑身都湿透了,你要吃吗?”多罗罗咬着大鸡腿含糊不清的问道,百鬼丸‘盯着’递到眼前的另一只鸡腿,撇过头表示不想吃,下一秒头部被一件宽大干燥的衣物所笼罩。   弦英秀树把他的马尾辫散开,用衣物帮他擦了头发后把它放百鬼丸手中,“进去把身上的衣服脱掉晾干,顺便擦一下身体的雨水。”   百鬼丸没有动,只是默默地看了弦英秀树一会,脸上带着无辜,就在弦英秀树以为他不明白的时候,他又乖乖地走进屋里去了。   “看来还不算太傻...”   “哈哈哈,大哥一遇到大人就非常听话呢。”   弦英秀树无奈地摇了摇头。   等雨停了之后,他们便前往附近的村落,下雨天在野外还是不太方便,用在上个村落取得的报酬与村民交换获得临时的住宿,接下来这段日子便先选择停留在此地了。   一安定下来多罗罗便有些闲不住,她脑瓜子一想,要等到大哥把缺失的身体部位全部夺回不知道要多长时间,要温饱就需要钱财,那她完全可以利用大哥的本领去帮助遇到妖怪的村子,消灭妖怪换取报酬啊。   她是发现了大哥的生命力极其顽强,在野外靠什么东西饱腹都不成问题,完全不用烦心生计问题,弦英大人或许也不是什么普通人类,自从遇见他到现在就没见过他吃过东西,想必应该也没有人类生计的烦恼,反而是在迁就她和大哥经常为他们提供食物。   于是说明想法之后,多罗罗便带着百鬼丸外出‘赚钱’去了。   十二鬼神单独对上百鬼丸基本上没有胜算,夺回的器官越多只会令少年更加强大,再加上有聪明机灵的多罗罗看着少年,弦英秀树放心的随他们折腾去了,没有跟着他们外出。   突然敲门声响起,一声妙脆的少女声从门外传来,是为他们送来干净的被褥。   弦英秀树放下从村长那里借来的书本,起身开门就看到门口少女小巧的发旋,少女看着十七八岁的年纪,面略施粉长相清秀,穿着一件粉色的和服,但是布料有些粗糙。   见少女抬头便愣愣地看着他不说话后,弦英秀树眨了眨眼,面露带着一丝疏离的微笑,“你好,请问你是......”   少女猛地一惊回过神来,明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懊恼,脸颊也微微泛红,对自己见到一位男士发起呆感到非常窘迫和紧张,便开始有些手足无措,“那,那个你好......我是这个房主的女儿,名叫惠子,父亲叫我来给你们送来干净的被褥。”   “请进来吧。”弦英秀树让开了位置。   少女轻手放下被褥,对从小就熟悉的屋子此刻竟然觉得有些陌生,她抬头看了这个俊美的男人一眼,又紧张似地垂下眼眸,“这些都是洗过的,希望您不要介意......有什么其他方面的需要的话,请随时跟我们说。”   “多谢你,有劳了。”   即使是自家的房子,随意进入外男的屋内总归是不好的。   “那,那我先回去了。”少女垂眸抿唇一笑,飞快地看了男人一眼后转身跑远了。   弦英秀树默默看着少女跑远的背影,他不傻,明白少女眼中情愫代表着什么,但自己只会耽误人家美好的芳华,他收回了眼,打消了自己原本外出查探村落的计划。   很快多罗罗和百鬼丸便回来了,不过,百鬼丸是被多罗罗拉着衣服回来的,他自己的双手覆盖在耳朵上,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痛苦。   “大人大人,怎么办大哥看起来非常难受!”多罗罗看到弦英秀树就像看到主心骨一样,急忙地跑到他身边,拉了他的袖子指向蹲在地上捂着双耳的百鬼丸,“他刚刚斩杀了一个奇怪的男人,之后便开始这个样子了,是恢复了听力吗?”   “怎么回事?”弦英秀树眉头轻皱。   多罗罗一股脑的抖落出来,在他们去寻找是否有悬赏妖怪的村落路上,碰到一个手持太刀的白发男人,白发男人残忍地杀害了几个附近的村民,看到多罗罗他们后试图对他们进行攻击,不过被百鬼丸阻拦并打败 。   “他那把刀非常奇怪,上面贴着一张符咒,在跟大哥对战的时候还会发出紫色的亮光,而且神奇的是最后大哥打败了那个白发男人之后,原本锋利诡异的刀身却变得生锈破烂。”   多罗罗见一旁的百鬼丸更加用力地捂紧耳朵,还转过身子背对她倒在地上,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捂嘴降低了声量,“大哥打败了那个男人之后,假耳朵就掉下来了,大哥脸上也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弦英秀树上前蹲下想检查他的耳朵,他轻轻拉开百鬼丸的手却拉不动,少年捂着耳朵的力度非常大,完全是一副拒绝交流的姿态。   村落白天的动静对百鬼丸新生的耳朵而言是个不小的折磨,比起之前夺回的其他感觉,这次给他带来的冲击力非常大,对于一股脑涌入的声音,大脑无法对无数的振动做出取舍,百鬼丸只能沉溺在声音的洪水中。   弦英秀树看了一眼窗外,沉吟片刻便抱起地上的少年,轻声对多罗罗道:“这个地方过于吵闹,我们先去附近的郊外。”   多罗罗一愣,连忙点点头,见弦英秀树抱着少年走出门后,自己也跟在他们身后,不过在要关门的时候突然动作一顿,又进屋拿了条布巾再匆忙跟上。   郊外林子里十分寂静,只有隐约传来一些昆虫和鸟类的鸣叫声。   本以为百鬼丸会好受一些,没想到还是一副痛苦的模样,他抱着头蜷缩在弦英秀树怀里拒绝外界的触碰,像是一头躲在地洞里的受伤野兽。   “大人,现在该怎么办?”多罗罗用气音小声道。   弦英秀树看着少年,眉头轻蹙。   良久轻轻一叹,与眉间担忧不符的是他接下来的动作,他强硬地拽紧百鬼丸的手腕,让少年松开捂着耳朵的手,接着用温暖干燥的双手捧住少年细嫩的脸颊,“仔细听,百鬼丸,这是人类说话的声音,周围是森林里的生物以及风所发出的声音,你必须去习惯这些声音,为了能让你夺回全部的身体部位去做一个完整的人类。”   弦英秀树的声音清雅悦耳,带着一丝安抚与怜爱,百鬼丸不知不觉中安静了下来,他看着眼前血红色的生命火焰,精致苍白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一丝委屈,为什么他是不一样的,为什么他要遭受这些?   他发不出声,从小到大所遭受的痛苦和苦闷也只能往内心深埋,虽然他没有许多器官,但他还是人,是人大脑就会有意识,内心就会感受到痛苦与煎熬,可他不能通过大喊大叫大哭去发泄出心中这股令人难受的情绪。   看出百鬼丸的委屈,弦英秀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蔓延,活得这么艰难都没有放弃生的希望,他自己反之少年却走入了另一个极端。   多罗罗这时递上顺手拿过来的布巾,弦英秀树明白她的意思,接过绑在少年两边耳朵为其物理降噪,但这治标不治本,最好的办法还是需要百鬼丸自己去适应。   “大哥终于安静下来了。”多罗罗松了一口气,小声问道:“我们外出的时候接了一个除妖任务,看大哥目前的身体情况,只能回绝了吧......虽然酬金非常丰厚有点可惜。”   “不必回绝,让百鬼丸继续完成吧,这是能够让他得到适应的机会,拖着残缺的身体生活这么多年,身体机能总该有个适应的阶段。”   百鬼丸藏在布巾下的耳朵动了动,声音是眼前血红色的生命火焰发出来的,很好听,纷杂吵闹的大脑似乎安静了下来,为了让对方发出更多的声音,百鬼丸情不自禁地伸手扯住了弦英秀树的衣袖。   弦英秀树摸了摸少年的头,“怎么了?”   百鬼丸张了张嘴,又反复闭上。   多罗罗歪着脑袋在一旁细细地瞧着两人,摸着下巴的手突然握拳击打自己的掌心,“他说不定是想听大人讲话,大哥似乎觉得你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吵,如果多听大人的声音,应该就能习惯起来了!”   “是这样吗?”弦英秀树怀疑地盯着少年,见他没有露出抗拒的神情便也没有细究。   突然,弦英秀树和百鬼丸两人同时抬头看向天空,一只巨大的鸟类妖怪正携带着一股杀气急速地向他们冲来!   “啊!是这次任务的妖怪,好大只!”多罗罗惊慌道。   百鬼丸迅速摘下义肢露出刀剑,身体摆出战斗姿态,大鸟在空中盘旋,受风声、鸣叫声和翅膀扇动的声音影响百鬼丸动作出现迟疑。   弦英秀树带着多罗罗远离战场。   声音从四面八方涌入耳中,百鬼丸暂时难以做出判断,本该平日里就能一刀解决的怪物此刻却让他难以下手,渐渐落于下风。   多罗罗看得干着急,连忙大喊:“大哥,别去管你听到的声音!”   弦英秀树微微皱眉,眼看百鬼丸快被大鸟的爪子抓伤,拾取一粒石头击打少年的右肩让他躲过一击,百鬼丸偏头看向石头击打过来的方向,像是心领神会一般,在弦英秀树石头的提示下顺利斩杀了妖怪。 第40章   嚯嚓——   寂静的夜晚, 突然被一声急剧刺耳的闪电声打破,一道刺眼的电光划破夜空,雷声轰鸣,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大雨倾泻而下。   百鬼丸发烧了, 在这个泛着凉意的夜晚。   烛火微微摇曳, 在黑暗中发出微弱的光芒, 照亮了屋内漆黑的一角, 也照亮了躺在床榻上陷入沉睡的黑发少年。   夜里随着 湿度加重,身体的温度也跟着变冷了起来,令多罗罗不受控制地哆嗦。多罗罗小心翼翼地为百鬼丸更换额头上的湿毛巾,看着十分虚弱的少年,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   屋外的大雨似乎想一夜之间全部下完,雨势越下越大。弦英秀树走到窗边移走窗托把窗户关紧,防止外面的雨水和凉气进入室内。   端起一碗黑乎乎的药汁, 男人托起百鬼丸的上半身让其靠在自己怀里,掐住他的下颚, 眼神示意多罗罗给少年喂药。   多罗罗一愣, 连忙接过碗, 用勺子把这碗刺鼻又黑暗的药汁一口一口送入百鬼丸胃里。   药是那位名叫惠子的小姑娘送来的,在得知百鬼丸生病后小姑娘便连忙送来了一些药草和熬药的炉子,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十分简陋,送来的药草顶多能起到清热提神的作用, 但有总比没有好。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大哥变得这么虚弱呢......”多罗罗放下碗, 为百鬼丸擦干唇边的药渍。   百鬼丸双眼紧闭, 脸色苍白。   弦英秀树把少年放平在床榻上,拉了拉被角, “上次的伤还没好全,加上短时间内夺回太多器官,身体有点吃不消了吧,何况前几天还在雨中傻站了那么久。”   “啊,那就是积压到一起然后全部爆发出来了,看来我要好好注意身体,可别像大哥一样生病了,看着就好难受。”   外面雷声一阵一阵的没有停歇,这暴雨下的时间似乎有长了,记忆中最深刻的那一幕好像也是同样的天气。多罗罗看了看被风吹雨打得不断颤抖的门窗,缩了缩身子,望向静坐在烛火面前的男人,“大人,这场雨什么时候会停啊,下得好大......”   清澈稚嫩的声线带着微微的颤抖和不安,弦英秀树意外地把目光放在多罗罗身上,小小孩童蜷缩着身子,眼底带着几分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恐惧。   害怕打雷吗......   就算平日里表现得多活泼聪慧,可毕竟还只是个小孩子呢。   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手指轻轻一顿,弦英秀树想了想抬手放在多罗罗脑袋上,安抚地摸了摸,“别怕,不会下很久的,有我在。”   脑袋上的手带着温热,多罗罗的脸一点一点地变红了。   男人墨发披散,因为主人的跪坐流淌在衣摆之上,眉眼被烛火映照,意外柔和了面部线条,更加显得眼神宁静温润,那惶惶不安的心情在男人那淡然处之的气场影响下都变得平静安稳下来。   大人真的很温柔呢。   多罗罗鼻子一酸,圆润而明亮的眼眸不受控制地泛起了一层水光,她快速地眨了眨眼睛。   她想念娘亲了......   见小家伙似乎快哭出来的样子,弦英秀树诧异了一下,接着便对她露出了一个宽慰的笑容,“没事的,今晚好好睡一觉,我保证明天一早起来又是个大晴天。”   替自己抹掉眼角水汽的手指细心又温柔,多罗罗忍下想要扑进男人怀里的冲动,眨巴眨巴眼睛,重重地点点头。   “那我先去睡了,大人也早点休息。”   多罗罗快速地躺在自己睡觉的位置上,拉上轻薄的被子,只露出一双莹莹水亮的眼睛注视着灯火下的男人,“大人......晚安。”   弦英秀树对她弯了弯眼睛,声音低缓带着温和的笑意,“晚安,多罗罗。”   男人的声音似乎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魔力,多罗罗听在耳边很快就入睡了。   屋内再次陷入安静,只余烛芯燃烧时轻弱的噼啦声。   弦英秀树静静地看着熟睡的两人,长长的睫毛在光线的映照中在眼睑上打下一扇阴影,脸上没有什么情绪,眼神却渐渐有些失焦。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太过安逸了,屋外电闪雷鸣,驱赶不了屋内安静沉闷的氛围。   似乎是轮回的世界太多,让他想不起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心境变得如一潭死水。   这种另类的永生许多人都求之不得,他却对这种永无止境的生活产生了厌倦和懈怠,长时间屹立在世界的高处,轻而易举就能掌握的知识和技能,让他眼底再也放不进芸芸众生,与普通人产生严重割裂,甚至自己都失去了对自身目标的追求和热情。   一个人没有目标,没有追求,其实是一件很恐怖的事。   他将无法体会实现目标的快乐感和满足感,没有指引的方向,浑浑噩噩,与孤独作伴。   一个又一个世界的轮回,时光漫长,须臾的相遇很快又被迫别离,他们不过百年的寿数,他却要带着回忆走过几百年、几千年甚至万年,人世间的喜乐悲欢都同他无关,像个游荡在人世间的幽魂。   何其不公平,却也无可奈何,这也是他为什么渐渐变得不喜欢与人产生交集,冷眼旁观他人命运的原因。   黑崎一护最想当一名普通人,他又何尝不是呢?可他的愿望比黑崎一护更加难以实现,他尝试过自我了结,可还是会被迫进入下一个世界。轮回的尽头会是什么呢?或许没有尽头,他的愿望也没有实现的一天。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自己变得怯懦罢了,弦英秀树幽暗的黑眸看向在床榻上沉睡的黑发少年。   少年心中意志纯粹,只为活着而努力,衬托得他是多么软弱和作茧自缚,像是给他打了一个响亮的耳光,提醒自己所嗤之以鼻的可是少年拼尽一切都想夺回的东西。   弦英秀树唇角微勾,带着一丝苦涩和自嘲的意味。再这样下去,他能预想到,自己只会走向自取灭亡的道路。   其实这漫长的世界轮回,何尝不是对自己内心历练和考验的另一种形式呢?他该有些警醒的,即使每个世界的身份都不一样,但真实生活着的却是他自己,不知道轮回的尽头又如何,能够在这个漫长的时空旅途中坚持本心,不迷失自我,这才是对令人作呕的命运打得最响亮的一记耳光。   脑中渐渐想明白,心情也随之舒畅坦然,似乎是在回应弦英秀树此刻的心情,外面的雨势也在慢慢减弱。   “娘亲......娘亲...”床榻上姿势不知不觉中变成蜷缩的孩童,突然没有意识地低喃着,似乎正在遭受梦魇的侵扰。   轻声靠近,弦英秀树伸手摸了摸多罗罗的额头,还好体温正常,双眼紧闭的小孩子抓着男人的手蹭了蹭,带着几分眷念。   弦英秀树好笑地看着多罗罗,这是把自己当做梦里的娘亲了?虽然这般想着但还是在手中覆盖一层温和的灵力传入多罗罗额头里,慢慢抚平小孩内心的不安。每个人都有深藏在内心深处不堪回首的过去,小小年纪便在乱世中流浪,必然也是遭遇过一番苦难。   今夜似乎有些多愁善感,弦英秀树轻笑摇了摇头,见多罗罗气息平稳之后,便靠在案桌上,单手支撑着额头闭目休息了。   第二天,明亮的阳光洒在大地上,田地里已经有村民在查看经过一晚上风吹雨打的庄稼,路上的树叶铺满了厚厚地一层,残留在花瓣上的雨水和露水混成一起形成晶莹透亮的水珠滴在草地上,散发出清新的泥土香。   多罗罗是被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吵醒的,迷迷蒙蒙打了个哈欠,打开门,门外是过来送早餐的惠子。   “是你啊,姐姐!”   “早上好,小弟弟,这是我刚做好的白薯粥,因为做得有些多...所以就给你们送来了一些。”山下惠子今天穿的是嫩黄色的浴衣,头发盘得一丝不苟,上面还别着一朵娇嫩欲滴的小红花,见开门的是个小孩子,连忙笑道。   “昨天那位小哥身体好些了吗?”   “啊...谢谢姐姐,你先快请进!”多罗罗伸手接过惠子手中的端盘放在桌子上,往屋内望去,大人不在,百鬼丸还安静地躺在昨晚的位置上,“不知道大哥好些了没有,我看看。”   惠子在多罗罗身后小心地左右扫了一下,没能发现那个高大的身影后微微垂眸,她抿了抿唇掩饰自己的情绪,脸上重新带上笑容进入屋内。   多罗罗摸了摸百鬼丸的额头,“大哥退烧了,看来昨天的药真的很有用!太感谢你了姐姐。”   “不,不用客气小弟弟,能帮到你们实在是太好了!”惠子摆了摆手。   百鬼丸这时清醒了过来,眼皮动了动便睁开了他那空洞无神的双眼,坐起身面无表情地看向多罗罗。   “大哥你醒啦!”多罗罗凑近百鬼丸,见他微微皱眉便反应过来捂住自己的嘴巴,“不好意思大哥,我说话声音太大了。”   百鬼丸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大哥你想说什么?”多罗罗好奇地说道。   百鬼丸表达不出来,左右望望便打算起身,被多罗罗连忙摁住了,“大哥你别动,身体还虚弱着呢可千万别乱来!”   “可能,是要喝水吧?”一旁观察的惠子迟疑道。   “是吗?”多罗罗怀疑地看着百鬼丸,见他还是皱着眉头,赶紧给他倒一杯水送到他嘴边,但百鬼丸嘴巴紧闭还转过了脸。   “人有三急,多罗罗你再拦着他,就该憋不住了。”弦英秀树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手中提着跟上次一样的包裹,不过这次是一些谷物和生肉。   “......”   “呵呵......”多罗罗尴尬地笑笑,放开了百鬼丸。   百鬼丸立马起身往厕所的地方跑去。   “大人你回来啦!”多罗罗扬起大大的笑容 ,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对了,这是姐姐送来的白薯粥。”   少女面露红霞,她微微仰头看了男人一眼,又低头浅笑,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脖颈,“打扰了,我来看一下小哥身体是否有些好转的,药草我家里还有一些,如果不够用的话可以随时找我。”   “多谢,早上我看过了,百鬼丸身体恢复得很不错,幸亏你及时送来的药物。”弦英秀树把包裹递给多罗罗,面露微笑,对少女表现得十分谦逊客气。   少女前后不一样的姿态惹得多罗罗好奇,她瞅了瞅面带羞涩的少女,又看了看温和有气度的男人,突然一脸焕然大悟,在一旁捂嘴偷笑。   “那就好......”少女听着头上那清雅磁性的嗓音,内心忍不住跟着跳动,可实在找不出什么话题聊下去,只能匆匆作别,“你们忙吧,我,我先回去了。”   弦英秀树轻轻对她颔首,侧过身也没有多说什么。   眼见少女步履匆匆,仿佛落荒而逃的背影,多罗罗眼神不禁带上了一丝调侃,“大人,那个姐姐,是不是喜欢上你了啊?”   “哎哟——痛!”多罗罗捂着被弦英秀树轻弹的额头。   “小孩子别乱想。”弦英秀树声音淡淡。   而回到自己家的惠子,这会儿心中开始懊恼。   忙着偷看那个男人,又忘记问他的名字。   不过......   少女纤手盖住自己发烫的脸颊,唇边的弧度忍不住地上扬,圆润而明亮的眼眸盛满少女怀春的悸动。   他长得可真好看,那般高大,又气度不凡,少女只能暗恨自己大字不识得一个,形容不出男人第一眼给人带来的那种感觉。那小弟弟喊他大人,莫非是什么达官贵族?可若是达官贵族的话又怎会来到他们村子的呢?   少女靠在门边盈盈地望着男人所在的屋子,垂下的睫毛掩盖了眼底那纷乱的情绪,对方没有像她一样的心思吧。   “哎......”一声叹息静远悠长。   少女怀春的叹息如此意味深长,如此欲诉还休,单方面的情愫总是这般道不清说不明的。 第41章   由于百鬼丸强壮优秀的身体素质, 到下午便恢复到活蹦乱跳的样子了,为了适应身体的改变,弦英秀树特意找了一处空地,让百鬼丸这几天有空便跟他对打, 美其名曰训练少年。   “其实是在挨打吧......”多罗罗坐在走廊下望着不远处单方面挨打的黑发少年, 嘴角抽了抽。   “弦英先生又再开始教导小哥啦?”   身旁传来妙龄少女动听的声音, 多罗罗转过身看, 是这几天有事没事总跑过来关照他们的那位姐姐, 当然也互通了姓名。   “是你啊姐姐!快过来坐。”多罗罗双眼一亮,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多罗罗最喜欢这位姐姐过来了,因为她一来,铁定会随手带些好吃的,这次也不例外,带的是一些自己做的果脯小零食。   “大人可真厉害, 这么多次训练了大哥还是没能碰到他的衣角!”多罗罗一边接受少女的投喂,一边看得乐不可支。   空地上对战的两人已经打得快一个时辰了, 弦英秀树手持自己削做而成的木刀没有留情地击打黑发少年, 强迫式让百鬼丸习惯身体被击打产生的痛感和刀锋一招一式间所产生的气流, 学会听声辨位,慢慢减少木刀打在身体上的次数。   效果还不错,从第一次的毫无招架之力到现在能躲过大部分招式试图做出反击不过短短几天,少年武学天赋极高, 适应身体夺回的器官后只会变得更强。   惠子默默看着那一招一式间透露着利落优雅的男人, 眼底是止不住的喜爱和向往, 嘴角也忍不住地勾起一个微笑。   越接触越动心,男人这一身经历过时间洗礼和沉淀的气质才华岂是那般能让动心者轻言放弃, 对方有大姓,应该是正在四海游历的武士或贵族,内心明白自己不可能跟男人有发展的可能,可每天脑中总是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忍不住跑来这里就是想跟他多待一会儿。   一旁的多罗罗歪着头偷偷观察少女的神情,凑到她面前,“姐姐......你是不是喜欢大人啊?”   少女一惊,回神连忙捂住多罗罗的嘴巴,水润的眼睛里透露出几分慌乱,“嘘——小点声,你怎么知道的!”   多罗罗扒开嘴边的手,嘿嘿一笑,小声道:“姐姐表现得那么明显,那天你来给我们送早饭时我就看出来了。”   “啊!我,我真的有这么明显吗?”   “那当然,每次一来就偷偷看着大人,还时不时傻笑,这不是喜欢是什么呢?”   少女羞耻地捂脸,声音像蚊子一样微弱,“羞死人了,那他到底看没看出来啊......”   多罗罗看着少女良久,突然开口:“姐姐不如直接去问问大人,我觉得喜欢一个人的话至少应该让对方知道吧,而且......我们并不会在这里常住的,或许明天或许后天就会离开了。”   少女一震,猛地抬头看向多罗罗,“什么?”   “怎么这么快就要离开?不多住一段时间吗?”   “我们本来是没有在这里停歇的打算,因为这几天大哥身体问题我们才在此暂住的,所以我才让姐姐你直接去问问大人的想法哦。”   “这样啊......”惠子怔怔地看向不远处的男人,又沮丧地叹了一口气,“小弟弟你不懂......这种事,这种事我要怎么说出口呢。”   “喜欢一个人很难说出口的吗?”多罗罗不解。   惠子对多罗罗懵懂又可爱的疑问感到好笑,她轻轻摸了摸多罗罗的头发,“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鼓起勇气坦然说出自己的心意的,等到你长大了遇到了喜欢的姑娘,想必就会懂我此刻的心情了吧。”   多罗罗默默地咬着果脯,心想其实自己是个女孩子啦。   这边,百鬼丸正大汗淋漓地喘着粗气,长时间注意力高度集中让他神经紧绷,嘈杂的声音汇入耳朵在大脑搅成一团,他努力去抓住男人每一次挥刀时所产生的气流,但还没来得及判断方向,身体某处便一痛,男人的木刀已经触碰到自己的腹部,要是真刀此刻已经开膛破肚。   虽然握的是木刀,但这丝毫不影响弦英秀树出招的速度,步伐轻盈,快如疾风,准如鹰击,每一招每一式都恰到好处,让百鬼丸不敢有半点大意,因为这木刀打在身上实在太痛了!   或许也有百鬼丸刚新生的触觉太过敏感脆弱的原因,不适应自己的身体,在战斗中可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战斗中一旦判断失误,可是会随时丢了性命。   弦英秀树哼笑一声,侧开身躲过直面而来的刀尖,在百鬼丸收不住刀势,露出脆弱的脖颈之时,利落地用木刀轻敲在他的脖颈处。   “好了,到此为止吧。”弦英秀树收起木刀。   少年气息不稳的姿态与男人形成鲜明对比,百鬼丸闷闷不乐地放下双刃,默默感受自己身上的疼痛并平复自己的气息。   这几天的训练,让他充分了解到自己与对方的差距究竟有多大,心里第一次满满的挫败感。   “怎么,不服气是吗?”弦英秀树伸手掐住少年滑软的脸蛋,垂眸淡淡说道。   百鬼丸仰着脸乖乖地任男人掐着他的脸颊,只是抿着嘴,无精打采了起来。   看着如今慢慢变得生动起来的少年,弦英秀树不禁失笑。少年从出生开始就失去了许多器官,应该也是听不懂别人说的话,以后夺回声音恐怕还得学习如何交流。   他有想过干脆让鬼神把剩余的器官都归还给少年,或者自己直接杀了它们,少年被剥夺的器官自然会重新回到他身上,但这几天看少年艰难地适应自己的身体后,他打消了这个想法。   一次性夺回全部的器官,少年的身体和意志一定会崩溃,倒不如让他亲自去斩杀鬼神,一一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在这个过程中慢慢去适应,慢慢去体会自己是如何一步步成为一个完整的人,这样更有利于少年心性的成长。   弦英秀树放开百鬼丸的脸颊,向多罗罗的方向看去,恰巧见到少女离去的背影,他对少女这几天的热情看在眼里,但他不可能做出回应,正好百鬼丸身体已经恢复,他们也是时候该离开了。   于是当晚便决定第二天早上离开这个村子,多罗罗见此可不能辜负少女这些天对自己的投喂 ,偷偷跑去人家那里小小的透露了这个消息,顺便把弦英秀树交代的借住费多付了一些,以作为少女一直以来对他们照顾的谢意。   但那晚听清来意后少女脸上露出的神情 ,多罗罗却有些看不太懂,不过回去的时候心里有些莫名的难受。   第二天早上,三人收拾好后,在主人家的殷切不舍的眼神下打算离开了,毕竟借住费给得十分丰厚,对主人家来说他们可是大客。不过在走到村子路口的时候,身后便传来了少女着急的呼喊声。   多罗罗回过头,高兴道:“是惠子姐姐!”   “请......请等一等。”惠子穿着初见时的那套粉色和服,气喘吁吁的跑到三人面前,双手扶膝稍微平复气息,而后递上了一直拿在手中的包裹。   “请带上这个吧,里面是一些干粮和保暖的衣物,作为我对你们的小小心意。”少女说完,便托起多罗罗的手拿住包裹,脸上是不见阴霾的清纯美好的笑容,没人看得出这是少女静思整晚后才有勇气露出的笑颜。   “姐姐......”多罗罗吸了吸鼻子,满眼感动,“谢谢姐姐,多罗罗不会忘记你的!”   “别哭了多罗罗,你们在外面要注意安全哦。”惠子替多罗罗抹掉泪花,看向其他两位。   她一步一步走到弦英秀树面前,男人神色温和的看着她,那双深邃的黑色眼眸似乎能够洞察人心,里面平静又幽暗,像一潭深黑莫测的静水,底下潜藏着无数的危险和秘密。   在这样的目光下,少女嘴唇微张,满腹心绪最终还是汇成一句:“请多多保重。”   有些事情其实不必多说,都能心神领会。   弦英秀树眼神微动,对上少女隐隐含着泪光的眼眸,面容上的神情渐渐变得柔和。   “你也是。”   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这个倔强的少女还是忍不住嘴唇猛然颤抖了一下,最终无言地低下头,任由头发遮住了眼睛。泛着柔顺光泽的黑色发丝映照着清晨的日光,折射出柔和的如梦似幻的光辉,连带着倏然划过脸颊的湿润,也变得不真实起来。   还没尝到爱情的甜蜜,就先尝到了爱情的苦涩。   其实家里很早之前便已经再为她准备说亲了,在这个时代,正常女孩子到了十三、四岁就该嫁人,是她自己一直不肯接受,不想跟母亲一样早早就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虽然被家人责骂和失望,村里人也日渐说闲话,但她还是不后悔,她坚持的这些年遭受的闲话与沉闷,可能就是为了自己有朝一日能够邂逅像弦英先生这般令人难以忘怀的人吧。   在最好的年纪遇到了惊艳一生的人,往后的其他人都成了将就,对少女而言大抵如是,若是没有战乱侵扰,这个没有太大的见识的少女,往后余生也像其他女孩一样与村里的或邻村的小伙结得良缘,一辈子安安稳稳地待在这个小村落里。   可她遇见了他们这些平民百姓们一辈子都可能接触不到的像贵族般的男人,见过了最好的最令人憧憬的人。   对她而言,能够遇见一位风姿绰约、惊艳一生的人,已经是自己得到的最大的幸运了吧,就像年少时做的一个梦,这短短的回忆只能往内心深处埋藏...... 第42章   极端天气似乎越来越多, 前阵子猛烈的暴雨和现在毒辣的烈阳都在预示着某种气运的变化。   现在正处一天最热的午时,一路上所见之处的植物被晒得蔫头耸脑,水分的缺少变得失去生机与活力,更别说还在旅途行走的旅人, 更是热得苦不堪言。   多罗罗以手作扇, 整个人都恹恹的, 再看另外两个人没有一滴汗, 像没有感受到天气温度的变化的样子, 顿时无比怀念在惠子姐姐村子暂住的日子来了。   “好热啊......感觉整个人都快融化了。”多罗罗拖着身子跟在他们身后,有气无力道。   弦英秀树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万里无云,阳光刺眼又炎热。   他是恶神化身,身负恶神之力可以抵御外界寒暑,而百鬼丸意志和体质异于常人,身体习惯于忍受各种艰苦恶劣的环境, 这种天气还在他的忍受范围之内,但多罗罗只是一个普通小孩, 野外生存应该顾及对方的身体状况, 是他考虑不周了。   弦英秀树停下脚步, 把手贴在多罗罗热热的额头上,没有理会多罗罗身体下意识的僵硬,手中悄悄附着一层灵力输进多罗罗体内为她散热。   “大大大...大人 !”多罗罗眼睛一瞪,不自觉地结巴起来, 小小的脸蛋上浮现出一层薄薄的红晕。   贴在额头上的手冰冰凉凉的, 非常舒服。   “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会很热吗?”弦英秀树放开手。   多罗罗回过神,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发现原本还热得发晕的的脑袋现在变得清爽,身体也渐渐感到凉意。   “欸?不热了,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好神奇啊!”   弦英秀树淡笑不语,只是摸了摸多罗罗的头发。   “根据小动物的行动轨迹,附近应该有水源,等找到水源就可以歇一会儿了。”   “嗯!”多罗罗点点头。   因为恶神之力,他能感知到其余鬼神的所在方位,这片林子深处正潜藏着其中一只鬼神,所以他便带着二人来到此地。   其实见证少年一步步夺回自己的身体,做回一个完整的人,这个过程很有趣不是吗,他很想知道当少年夺回全部的身体之后,这双眼睛究竟能焕发出多么令人惊艳的光彩。   不过这个天气确实有些异常,根据之前十二鬼神的说法,百鬼丸的生父以百鬼丸的身体作为代价,来换取自己国家的发展前途,那这是否意味着随着百鬼丸夺回的身体部位越多,被鬼神所庇护的那个国家的发展气运将会逐渐衰退?这些极端天气的发生给出了最好的预兆。   他们沿着动物留下的痕迹行走,果真找到了一条从山上蜿蜒流下的小溪,不过由于天气太过炎热的缘故,流动的水对比河床明显缩小了很多。   多罗罗雀跃欢呼了一声,奔向小溪直接把脸扎进水里咕噜噜地喝起了水。   “呼——太爽了!”多罗罗甩了甩脸上的水珠,见百鬼丸迟疑地站在岸边,连忙跑到他身边拉着百鬼丸一起蹲下。   “大哥,跟我一起直接把脸伸进水里,这样喝水才是最爽快的!”多罗罗给他做了个示范。   百鬼丸歪着头看着她,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他并不能理解是什么意思,但从她的动作中多少能够明白,于是便学着多罗罗把自己的头扎进了水里。   阳光照在水面上闪着波光粼粼的细光,精致苍白的脸在清澈澄净的水光下显得更加纯洁美好。水体清凉舒适,从未体验过的感觉令百鬼丸水下无神的眼睛微微睁大,张开嘴也跟着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站在树下的弦英秀树看着两人喝水的样子不禁失笑,像两只流浪狗一样,微微摇了头表示无奈。也得亏他们是在野外生存良久的人,早已练就钢铁般的胃,要是其他人直接这般喝恐怕得喝坏肚子。   找了一处视野开阔的空地充当今晚临时落脚点,在林子小溪边过夜要额外注意野兽出没,从这条溪水岸边弦英秀树就观察到许多野兽活动留下的痕迹,对普通人来说会比较危险,但对弦英秀树而言却不是什么大事,他稍微释放一些恶神之力,野兽敏锐,感知到恶神之力的气息定然不敢靠近了。   水里的百鬼丸倏然抬起头望向弦英秀树,过长的刘海湿漉漉地贴在脸上,遮挡不住他突然警觉的神情,那股令人不舒服发气息是从男人身边传来的,百鬼丸站起身用心眼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其他生命物体,随后面露不解地看着男人。   “怎么了大哥,是有妖怪出没了吗?”多罗罗见状抹了把脸,紧张地东张西望。   百鬼丸只是面对着弦英秀树的方向,没有做出任何动作。   弦英秀树微微挑眉,思索一番才反应过来,少年可不就相当于一头‘野兽’?当然也能察觉到周围磁场的变化。   “不用紧张,稍微做了些布置,今晚附近应该不会有野兽出现了,我们先暂时在这里休息吧。”   “太好了!终于不用赶路了。”多罗罗开心地感叹道,举起手,“我去捡树枝回来生火!”   夜幕降临,繁星点缀,没有乌云的遮挡,皎洁明亮的明月得以完全显露,茂密的林子在月光的照耀下已经覆盖了一层银白色的光辉。   吃完携带的干粮后便开始无所事事,附近确实没有遇见什么飞禽走兽,只有火堆的燃烧声,寂静得令人有些心里发毛,多罗罗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环顾四周。   但这种氛围对百鬼丸而言却是非常舒服的,没有嘈杂的声音进入耳朵,让他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他突然慢吞吞地挪到弦英秀树身旁,仰着纯洁无辜的小脸‘注视’男人。   “做什么?”弦英秀树拿着木棍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火堆,头都没动一下。   百鬼丸伸手轻轻用食指触碰弦英秀树的唇角,微微张了张嘴。   弦英秀树一愣,侧过头看向他,“想听我说话?”   见百鬼丸听到他的声音后舒展了眉眼的样子,弦英秀树眼神顿时有些奇怪起来,“要听我说什么,不过你又听不懂,还是说只是想单纯听我的声音?”   “或许是这样没错呢,大人。”多罗罗在一旁笑嘻嘻道。   弦英秀树捏了捏百鬼丸的脸颊,“我可没有哄别人入睡的习惯。”   “要不我来给大哥讲个故事吧,唱歌我也会的哦!”多罗罗兴致勃勃,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你是想听我唱歌还是讲故事呢?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老公公和老婆婆,老公公以伐竹为生,人称‘竹取翁’......”   百鬼丸默默转过身,双手捂住了耳朵。   多罗罗见状,不高兴道:“大哥,我的声音也没有那么难听吧,你这是区别对待!”   百鬼丸捂得更紧了,摇摇头甚至还闭起了眼睛。   一旁的弦英秀树看得忍俊不禁,旅途本就乏味无聊,要是这一路上没有多罗罗不知要少了多少乐趣。   第二天等百鬼丸和多罗罗清醒后,弦英秀树便继续带着他们深入林子,前往鬼神的所在地。   越接近鬼神,邪恶气息越是浓烈,周围渐渐变得安静,只有他们行走时与树叶草木踩踏摩擦的声音,百鬼丸像是一只警觉的动物,雷达响应般面容肃穆地直视前方,手臂内装嵌的刀剑已经开始按捺不住。   三人穿过一片林子,眼前豁然出现一大片空地,空地的正中央有个深坑,鬼神的气息正是从这个深坑里传出来的,十分浓烈。   在百鬼丸心眼中,一团庞大污秽的红光正盘踞在地底下。   弦英秀树唇角微勾,帮少年拔下义肢,接着抬手轻轻放在少年头上,俯身低缓说道:“前方正是你一直寻找的鬼神,百鬼丸,杀了它.......亲自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百鬼丸注视红色和白色的生命火焰与自己和神魔拉开距离,等到安全范围后便脚步轻盈地向魔神位置走去,到达深坑边缘站定,低头俯视,周身气势不再像平时那样内敛呆萌,黑暗之中,针对敌人的冰冷杀意牢牢锁定那团污秽的红光。   藏在深坑底下的魔神似乎感受到来自敌人的杀意,在泥土之下窸窸窣窣地活动起来。   未等百鬼丸做出动作,深坑之下一只巨大的甲虫破土而出,这是一只形如蚁狮的鬼神,形体如两层楼高,头部带着两个锋利如锯齿般的口钳,带着巨大的力度向百鬼丸突刺而上。百鬼丸双臂交叉用刀剑抵住尖口,瞬间被鬼神的力度震得上半身发麻,百鬼丸敏捷地跳跃躲过这次攻击。   这只鬼神的体型比之前遇到的还要大,百鬼丸一边躲过鬼神的攻击一边用刀剑感探鬼神的模样,除了头部的两个锋利的口钳,这只鬼神身体外还有一个巨大的保护壳,百鬼丸试着挥臂砍下,刺啦一声火花四溅,完全没有伤到鬼神分毫。   弦英秀树眼睛紧紧盯着战斗中的百鬼丸,随时准备在百鬼丸遭遇伤害时出手。   “大哥加油!”看着激烈的战斗,一旁的多罗罗焦急地为百鬼丸加油打气。   “嘘——”弦英秀树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多罗罗安静,视线没有离开百鬼丸方向。   激烈的打斗震得地面坍塌,尘土被扬得到处都是,好在之前弦英秀树对他的训练起到作用,百鬼丸并没有被鬼神制造出来的噪音和多罗罗的声音干扰,遮挡视线的尘土也对他不起作用,百鬼丸面容苍白眼神无机质,此刻的他就像一台战斗机器冰冷而强大,脑中只有斩杀眼前的鬼神这一念头。   鬼神的外壳坚硬,双刃砍下去直接被反震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单靠普通的刀剑难以破开它的躯壳,危险锋利的双钳和咬合力都是需要避开的地方,根据多年的战斗经验,这类形状的妖怪弱点一般不是在头部就是在腹部,百鬼丸谨慎地避开鬼神的攻击,试图寻找机会接近它的头部。   耳朵微动,听到右侧下方传来一道凌厉的风声,百鬼丸对这个声音非常熟悉,几次训练中每次快要挨打的时候就是类似这样的声音,百鬼丸胸有成竹地躲过鬼神的偷袭。   一个跳跃落到鬼神头部,双臂卡住鬼神咬向小腿的牙齿,察觉到背后挥舞而来的巨大双钳,百鬼丸扭动身体,爆发力极强地跳向天空,躲过钳子的攻击,眼神一凛,身体在空中旋转的同时双臂上的刀刃顺势用力往鬼神头部削了下去。   腐臭的绿色血液在空中喷溅而出!   心眼中的红色火焰被一分为二,轰隆一声巨响,鬼神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地上,扬起了浓浓的尘烟。   百鬼丸远离鬼神的躯体,感知到鬼神的挣扎,以防对方临死反扑迅速上前补刀。庞大的虫体挣扎几息,渐渐地不再动弹。   鬼神落败。   “成功了......”多罗罗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场景,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被百鬼丸这般淋漓尽致充满杀意的战斗震撼到。   百鬼丸喘着粗气,脸上布满灰尘与汗水,他咬牙向弦英秀树的方向踏出一步,下一秒便脱力地跌入一个清冷的怀抱。   弦英秀树顺势抱住了他,刚想查看一下少年的情况,对方突然身体颤抖蜷缩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咯咯的痛苦声,似乎是不愿意露出狼狈的样子,把头深深埋进男人怀中,可怜又倔强。   弦英秀树安慰地伸手按住百鬼丸的后脑勺把他抱紧了些,手指顺着头发抚摸百鬼丸的脖颈,少年的喉咙不停在颤抖,生命的缔造如奇迹般在少年身体上演着,那是名为希望的种子,是每一个深陷死亡泥潭的困境者所难以抵抗的东西...... 第43章   “是声音吗?”   弦英秀树轻轻抚摸百鬼丸已经青筋暴起的喉咙, 百鬼丸痛苦大口地呼吸着,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此刻被男人抱在怀中的身体是显得那么单薄。   “呃......呃啊.......唔......”百鬼丸的声带振动,嗓音沙哑得像是行将断裂的弦线, 那努力想要讲出话来的模样宛若一只受了伤正在呜咽的小兽可怜又可爱, 这是他好不容易才长出来的声带, 想要发声的欲望在此刻达到顶峰。   可他表达不出来, 自己多年来满心的委屈和愤怒。   只能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那样, 张开嘴巴断断续续地发出单音。   这新生的声音,来自心灵,来自灵魂深处,清澈得仿佛如冰雪消融滴落的水珠,无不令人动容。比起之前夺回的器官,这次夺回的声音更加直达人心,触碰人性的根弦。   “大哥......”多罗罗心情复杂地轻声低语, 圆润的眼睛早已覆盖了一层晶莹的水光,她低下头, 偷偷抬手抹了抹眼睛。   男人垂眸看着怀里的少年, 发丝落在颊边遮不住眼底盛满怜悯的温柔, 他一直用手在少年背后安慰的轻拍着,见少年的身体不再颤抖,心情似乎镇定下来了之后,慢慢推开了少年并为他抹去脸上的汗水。   “百鬼丸?”弦英秀树双手捧住百鬼丸的脸庞, 眼神带着一丝不确定地打量着少年沉静中略显疲倦的面容。   轻轻掰开百鬼丸的嘴巴, 新生的舌头已经完整的待在口腔内, 娇嫩而脆弱,从喉管里流出的血沫已经沾满了牙床。   用拇指为他轻轻抹试嘴角流出的血丝, 弦英秀树带着满心的愉悦轻声道:“百鬼丸,这是你的名字,记住了,这是学会说话后第一个该从你嘴中出来的名字。”   “——百鬼丸”   百鬼丸安静地注视着眼前血红色的生命火焰,贴在脸上的手心微凉却让他内心感到十分温暖,那种感觉......就像夺回触觉的那晚,第一次靠近金色火焰所感受到的那种热量。   传入耳朵里的声音是那么的低缓温柔,百鬼丸耳朵敏感地动了动,对男人口中的发音感到在意。   他终于试着开口说话,声音那么的小心翼翼......略带颤音。   “百......”   “鬼......”   “丸......”   “百鬼丸......”   “百鬼丸......”少年一直念着自己的名字,越说越流畅,发音越说越准确,他拉下弦英秀树的手指放在自己振动的声带处,并再一次尝试说出自己的名字。   弦英秀树笑出了声,“是的,百鬼丸。”   然后学着百鬼丸的动作,拉起少年的手放在自己的喉咙,“弦英秀树。”   眼神示意多罗罗靠近,把百鬼丸的手放在她的喉咙处,多罗罗眼睛一亮,大声又激动地说道:“多罗罗,大哥,我叫多罗罗哦!”   少年很聪明,一下子便明白了过来,左右看了他们两人的生命火焰,小心翼翼地说出了他们的名字。   微风吹起他额前稍长的黑色刘海,露出了少年此刻发自内心的展示在脸上的笑容,意外的明亮开朗,令人感到十分治愈。   弦英秀树和多罗罗对视了一眼,也相继一笑。   ......   穿过森林,出现在三人眼前的是一片崎岖的山路,山丘连着山丘,放眼望去山腰上还萦绕着大量朦胧的白雾。   附近荒无人烟,山体裸露植被稀少,并不适合野外生存。想要找个村子落脚必须得翻过座山丘,蜿蜒的山路上有明显人类活动的痕迹,根据这种两边高中间低的地形,山间中部往往会有村落分布,三人便趁着天色明亮继续踏上山路寻找附近的村庄。   “好臭,怎么有一股臭鸡蛋的味道!”多罗罗捂着鼻子,用手扇了扇眼前的空气。   “应该是硫磺。”弦英秀树皱了皱眉,这里应该是硫磺的分布地,不然这一路上不会有这种臭鸡蛋的味道,这是一种易燃气体,遇明火会瞬间爆炸,危险性可想而知,还好空气中的味道并不是很重。   “硫磺?这个地方真是奇怪......”多罗罗左顾右盼,见百鬼丸冷静沉着的样子,突然觉得有时候失去某种器官也是好事。   三人走了没一会儿,果真在一处视野开阔的山腰上发现了村庄,这个村庄看起来规模比以往遇见的大很多,它分布在相邻两座山峰之间地势低谷之处,周围有高大的山峰遮挡着,北边有河流环绕,地势南高北低,加上充足的硫磺等矿物质分布,很明显这是一处风水宝地。   好的地方会促使人类落户定居,当然也会引来一些贪婪鬼怪的觊觎。   弦英秀树皱着眉望向村庄上方笼罩的一大片乌云,隐隐约约传来的恶神之力让他清楚浮云背后必有鬼神潜藏,看来这趟不得不去了,不过百鬼丸刚斩杀了一名鬼神,这只还不着急解决。   寻了个小道前往这个不同寻常的村落,这个村子外并未对旅人设置阻拦,不过奇怪的是他们这一路上并未碰到一个人,甚至到达村口的时候都不见村里的人影,天上的乌云盘旋着,遮挡住了炎热的阳光,搭配此刻村口寂静的氛围给这座村子笼罩了一层怪异。   多罗罗心里有些发毛,摸了摸双臂,“大,大人,我们还要进去吗?”   “当然。”弦英秀树脸上神情淡定,扫视了一圈,发现百鬼丸频频地抬头望着天上的乌云后,微微一笑。   进入村内后,便看见一位中年村民步履匆匆地好像要赶往某一目的,多罗罗连忙上前拦住。   “大叔大叔!等等,我们是恰巧经过此地的旅人 ,有些好奇怎么没看到其他村民啊?”   “外村的人?”中年人停下脚步看着多罗罗,脸上带着一丝忧愁,“我劝你们还是尽快离开的好,这里即将会有灾难发生。”   “灾难?!”多罗罗一惊。   “看见天上的乌云没有?那个叫做残云,自古以来,只要在这附近一出现就会吃人!村里为了不让它继续吃人就给它送去一个新娘,那个妖怪吃了新娘就会消气,乖乖离开了,不给的话便会生气地吃光整个村子的人。即便送了新娘每隔一段时间它又会再次出现,所以我们村里便保持了献祭新娘的传统。”   “现在就是它再次出现的日子,你不是问为何没见到村里的人吗,因为大家都到广场集合选出这次用于献祭的新娘子去了,我也正打算去呢就碰到了你。”中年男人满脸愁苦。   “这......这也太可恶了,那这些新娘子肯定都不是自愿的吧,你们为什么不搬走呢?”   “搬又能搬到哪里去,这妖怪一天不消灭,村里就没有永远安宁的日子啊。”   “所以我还是劝你们啊,能离开还是尽量离开吧。”中年男人瞧了多罗罗几眼,眼神闪烁有些意味不明地告诫道。   “真是不明白妖怪的想法,不过你还真遇对人了!”多罗罗单手叉腰,另一只手自信地指向百鬼丸,“我们和妖怪多少是有点缘分的,我大哥迄今为止已经杀掉好几个妖怪了,那样的小乌云,一下子就能解决!”   “真的吗?!”中年男人看了看面前奇特的三人组合,脸上迟疑,最终还是低头叹息地摇了摇头。   “这个妖怪可是非常厉害的,以往的除妖人都拿它没办法,我要去集会了,你们不打算离开的话也可以跟着我一起去看看。”   中年男人说完便急匆匆地前往集会地点。   “大人,这个妖怪有可能是大哥想要寻找的鬼神呢,我们要去吗?”多罗罗问道。   “走吧,去看个究竟。”弦英秀树道。   百鬼丸默默跟上。   集会地点很宽阔,此刻站满了全村的人,放眼望去乌泱泱一片脑袋。   前方高地上站着一个身份应该是村长的老年人,正在说明着此番集会的缘由,而他面前空地上正站着一位十四五岁的女孩,她的四肢被粗绳牢牢束缚着,嘴中塞着布巾,神色呆呆地盯着地面,但被泪水浸湿的双眼已经布满绝望和悲凉。   “各位乡亲们,大家都知道近日乌云又笼罩在我们村子的天空上,想必妖怪大人又要出现了,为了给予安抚,她就是此次被选中用于献祭给妖怪大人的新娘,明天我便会让人把新娘送到献祭之处,大家这段时间请待在屋内不要随意外出走动,以免惊扰了妖怪大人。”   老村长说完,手中的拐杖敲了敲地面,正想宣布解散时,突然一声凄厉地哀嚎声从人群中传出。   “等等山田大人!我们不要了!我们不要了!您找别人家的女儿吧,我家美亚还这么小怎么可以去当妖怪的新娘,这一去,可就回不来了啊!”   一位身上的衣服打满补丁,满脸憔悴的妇女从人群中跌跌撞撞地跑出来,她的双眼已经泛红,泪流满面地想要扑近台上的少女,却被几个膀大腰粗的男人拦住了。   “你们快放开我!我家美亚不当了,你们去找其他人当新娘我家美亚不要了啊!”妇女极力挣扎,嚎啕大哭。   “唔唔......呜...”台上的女孩口中发出着急的音色,瞪大的双眼不断涌出泪水,突然摔倒在地望着自己母亲的方向艰难地挣扎扭动。   一位长得凶神恶煞的男人急冲冲地从人群里钻出来,拽住妇女的手臂抬手就给她甩了两个耳光,打得妇女两耳嗡嗡哀嚎起来。   “谁让你跑出来的!美亚能被选上那是她的福气,你别给老子没事找事,你再乱说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男人恶狠狠地对妇女威胁道,转过头面向老村长时脸上又露出了谄媚的笑脸,“山田大人您别理会,是内子魔怔了说了一些胡话,美亚当得新娘,明天就送!明天就送!安抚妖怪大人才是村里最要紧的事。”   用一个没用的女儿换来大量的粮食,这种事情男人怎么会拒绝,他恨不得能多有几个女儿能够用来当做妖怪的新娘换取粮食和钱财,只是一个没看住就被家里的婆娘跑出来了,可千万不能让她坏了好事。   老村长点了点头,眼神示意男人赶紧把妇女赶回家,接着面露悲凉看向众人,“美亚是个好姑娘,想必妖怪大人也会很满意的,能拯救全村人的性命是莫大的荣耀,我们会永远铭记美亚为村里做出的贡献的。”   多罗罗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幕,心里怒火中烧,“太过分了,这完全就是绑架吧!”   弦英秀树微微扫了一圈周围的村民,有的人眼中带着不忍,有的人眼中唯有庆幸和麻木,看来这种场景在这个村子里是经常上演的。   “小孩子不懂别乱说话!不选出新娘妖怪就会吃了全村子的人,况且村里还会为被选中当新娘的人家补偿大量的粮食和额外的钱财,也不算是强迫。”旁边一个瘦高又驼背的老头听到多罗罗的话,瞪了她一眼,生气地解释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个妖怪太厉害了没人对付得了,用一个新娘就能换来村里一段时间的安宁,谁会不同意呢?”身旁另外一个村民叹了口气。   “那,那也不能......至少得让新娘自己同意吧。”多罗罗看着绝望的女孩,有些失神。   场面嘈杂,男人拖着妇女的手臂刚想离开,这时一声语气温柔又不乏坚定地声音从众人耳边响起。   “山田大人,还是由我去吧,我自愿代替美亚成为妖怪的新娘。” 第44章   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带着从容的姿态从人群里走出, 她身穿棕灰色的麻布浴衣,洗得泛白的衣角透露出少女生活的窘迫,但却掩藏不住她行为的果敢与坚强。   少女的行为无疑让在场的人都感到大吃一惊,毕竟这可是关乎性命的事, 怎么会有人自愿去当妖怪的食物呢?   “阿玉, 你确定?”不仅是老村长惊讶, 连哭泣的妇女都震惊地呆住了, 望着少女的眼神充满希望。   名为阿玉的少女神色安宁, 微微垂眸淡然一笑,“是的山田大人,小女自幼失去双亲,心中已经没有挂念的人 ,看着美亚的母亲如此悲痛实在于心不忍,小女想着能以自己一人的性命换取全村人的安宁倒也算死得其所,美亚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如同村里更多的女孩子一样,我都不希望妖怪吃掉了她们。”   “这......”老村长怔愣地看着少女, 哑口无言。如果消灭得了这只妖怪, 谁又想把活生生的小姑娘们充当新娘献祭给妖怪呢, 从最初的大姑娘,到如新娘人选年龄越来越小,甚至还有外来旅人充当替死鬼,再这样下去, 村子只会走向自取灭亡的道路啊......   老村长悠悠地叹了口气, 神色悲悯地看向阿玉, “如此,你对村子的恩情, 大家都会铭记在心的。”   闻言,女孩和妇女喜极而泣,凶恶的男人却不高兴了,“山田大人,这,这不是都说好的吗?怎么又临时换人了!”   阿玉直接出声:“放心吧,我并不需要什么报酬,就当我是代替美亚作为新娘吧。”   男人顿时无话可说了。   在场的村民议论纷纷,场面嘈杂了起来。   老村长见状用手中的拐杖用力敲了敲地面,待众人安静下来后便说了一些场面话,并告诫村民们这几天都待在家里不要随意外出,然后便宣布解散。   “那个姐姐......”多罗罗咬了咬唇,然后仰头看向身旁的男人,“大人,我们可以杀死这只妖怪的对吗?把这只妖怪消灭了不就能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了吗?这样这位姐姐也不用去当妖怪的新娘了。”   “你说得没错,这只妖怪就是百鬼丸正在寻找的鬼神之一,而且我们也一定可以把它消灭。”   “所以......”弦英秀树微微勾唇,声音有些低沉,他低头跟多罗罗对视着,突然对她轻轻眨了一下眼睛,目露戏谑。   多罗罗瞬间明白了弦英秀树的意思,眼睛一亮,嘴角忍不住地扬起大大的弧度,“我明白了!”   趁着当事人还未离开,多罗罗连忙跑到老村长和少女面前,“山田大人请留步!我们有办法彻底消灭那只妖怪。”   “什么?”老村长闻言一惊,见是一位小孩子,眉头紧紧皱起。   看出老村长眼里的怀疑,多罗罗连忙道:“我们是路过村子的旅人,听说了你们村子发生的事情后便打算了解更多的情况。”   然后指向百鬼丸,“这是我大哥,他是专门斩杀妖怪的,迄今为止杀了好几个大妖怪,这次的妖怪当然也不在话下,我大哥轻松就能解决!”   因为比较嘈杂的声音影响,百鬼丸此时微微皱眉,面无表情地站着周身散发着冷峻的气质,倒是让老村长相信了几分,不过目光倒是被他身边的另一位男子吸引,老村长也算是见过世面有足够阅历的人,男人虽然面色温和,两袖清空,但那幽深的眼神一下子就让老村长看出男人的不简单。   “我们何不借一步说话?”弦英秀树对他微微一笑,缓缓道。   老村长点点头,带着他们来到自己家中,同随的还有那位少女。   到老村长家中落座后,老村长便开始对他们说明情况,跟之前那位中年男人说的差不多 ,不过老村长还具体说明了妖怪的模样特征及出现频率,根据目睹着反映,妖怪一般潜藏在云层里,体型百米长,形状类似一直巨大的千足虫,每次吃完新娘就会乖乖离开,半年后又会再次出现,令村子不胜其扰。   “以往也有请过一些除妖师来解决这只妖怪,但消灭不成反倒惹怒了它吃了村里更多的人,献祭新娘总归是下策,这般放任下去村里的姑娘们恐怕就所剩无几了。”   老村长佝偻的身子郑重地向弦英秀树鞠了一躬,脸色诚挚,“若你们真有这消灭妖怪的本领,老夫恳请大人们能够出手相救,事成之后必有重谢!老夫也将代表全村的人铭记大人们的大恩大德。”   “您言重了,我们出手解决妖怪,你们提供相应的酬劳,这只是一个简单的交易,您放心,此等妖怪于我们而言不算难以对付。”弦英秀树语气轻柔,但只要与他那双深邃的黑眸对视便能明白话语中的笃定。   老村长见状心中的石头稍微落地,或许真的碰到有真本事的除妖师了。   “太好了!我们村子终于有救了,阿猿也不用被妖怪吃掉了。”一旁静坐的少女顿时喜出望外,能不送死谁不高兴呢,况且她其实是为了非亲生的弟弟不被妖怪吃掉而自愿成为新娘的。   不过,“可是除妖师大人,这妖怪该怎么消灭呢?明天的出嫁仪式还需要我作为新娘前往吗?”   “这个嘛......”   “我来当新娘子吧!妖怪出现的时候大哥就可以出手消灭它了。”多罗罗一脸兴奋地举手,“反正我也是要跟着一起去的,姐姐去的话太危险了。”   “这......”老村长打量了多罗罗几眼,迟疑道:“身形是否太小了?”   弦英秀树屈起手指敲了一下多罗罗的头 ,“你太小了不行,我看还是让百鬼丸打扮成新娘的样子吸引妖怪出来,顺道斩杀了比较好。”   身旁的百鬼丸听到自己的名字,疑惑地仰起自己的小脸,丝毫不知道三言两语就被安排了新的身份 。   “诶?大哥当新娘?”多罗罗看向面无表情的百鬼丸,突然嘿嘿一笑,“说的也是,大哥长得这么好看,打扮成新娘的样子肯定能骗过妖怪,这样我们就能趁其不备把它消灭掉!”   “这,这样真的可以吗?”阿玉瞪大了双眼 。   “放心吧,没问题。”弦英秀树对少女弯了弯眉眼,说实话他也有点想看百鬼丸打扮成新娘子的模样,“对于百鬼丸打扮成新娘子的事情,就有劳你帮忙一下了。”   阿玉被他笑得双脸一红,连忙摆手,“不,不客气。”   夜晚。   三人在老村长提供的条件良好的房子里落脚,在这个时代,就算条件再好对比其他世界也是非常简陋寒酸的,不过以往比这条件更加苛刻的世界他都经历过,弦英秀树非常适应良好。   吃过晚饭后,阿玉便送来了装扮新娘的衣物,甚至还有女人打扮用的梳妆匣,看得多罗罗惊叹连连。   “是白无垢耶,好漂亮!”   “明天一早送亲队就会来接送新娘,这位大人最好是提前装扮一下。”阿玉看着沉默的百鬼丸一眼,有些迟疑地对弦英秀树说道。   “麻烦你了。”弦英秀树点点头,女子终究不便,于是看向多罗罗,“多罗罗,你带百鬼丸先进去帮他换一下衣服。”   可他却不知道多罗罗其实也是个女孩子。   “啊,我......我吗?可是......”多罗罗眼神闪烁,瞄了眼百鬼丸有些欲言又止。   多罗罗奇怪的反应引得弦英秀树疑惑地挑眉,瞥见多罗罗眼底的羞涩后顿时明白了过来,眼神带了一丝愕然,“你,是女孩子?”   “是的大人。”多罗罗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说出来,然后我自己也给忘了这事了。”   弦英秀树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自己也会看走眼。其实这也不怪他,主要还是因为多罗罗太小了身体没有发育完全,大大咧咧的性格加上粗制破旧的男士衣服伪装成一个小男孩完全没有问题,不过多罗罗一个女孩子乔装打扮成小男孩在这个世道中流浪,可以窥其艰难困苦。   弦英秀树笑着摇了摇头,“算了,还是我来吧。”   于是便拿起桌子上叠放整齐的白无垢,拉着百鬼丸到隔间换衣服,百鬼丸不明所以,乖乖地任弦英秀树脱下他的衣服。   少年穿衣的时候看起来消瘦,脱掉衣服后却意外的结实健壮,可能是遗传的原因,即使长期在野外漂泊皮肤依旧白皙细腻,但上面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   弦英秀树看着这些陈年旧伤,眼中温和的笑意渐渐消散,沉默了一会,便为其穿上白无垢,白无垢是从里到外都是白色的和服,这套是寻常女子所穿的样式,穿戴并不复杂,弦英秀树从打褂、褂下、振袖、腰带和布袜等小物件都一一为少年穿戴整齐。   少年十分安静,从动作中明白是在为他更衣,便有些疑惑地微微歪头。   脱去破旧的黑色和服换上白色和服的百鬼丸看起来更加清俊动人,和服意外合身,白色的腰带勾勒出少年纤细的腰肢,少年安宁的神情加上清冷的气质使他像个内敛的少女般没有一丝违和,弦英秀树最后为百鬼丸穿上宽松的外卦。   烛光照耀下,少年无神的瞳孔反射细碎的金光,温暖而纯洁,十分惹人怜惜。   “百鬼丸......”弦英秀树心中莫名一软,抬手为少年解开头上的发带,如瀑般的黑发披散在身后和脸颊两侧,柔和了五官,更为百鬼丸增添了一丝雌雄莫测。   弦英秀树轻轻拨开少年遮住眼睛的刘海,注视他无神的双眼,少年嘴巴微张,发出了几个单音,仿佛想说些什么,但却因为语言不通不知道怎么表达。   面对这样的少年,谁能不心软,谁能不怜爱。弦英秀树伸出一只手覆盖在少年的后脑勺,俯身用额头轻触少年的额头,低垂的眼眸中闪着温柔的细光,“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完整的人的,真是......迫不及待地希望那天快点到来啊。”   百鬼丸眨了眨眼,心眼中红色的生命火焰似乎慢慢褪去了一层颜色。   少年不自觉浅笑。   他抬起双手轻轻捧住男人的脸颊,从喉管里发出清澈的少年音,“弦英......秀树......”   男人身体微微一震,直起身子低头看着少年,良久,从胸腔中发出短促的一声轻笑。   “我们出去吧。”   穿上白无垢从隔间走出的百鬼丸无疑同样给少女和多罗罗带来了惊艳,没想到少年意外地合适。   “大哥......好美啊。”多罗罗一脸惊奇地左右打量着百鬼丸,“都不需要再化妆打扮了吧,带上兜帽后完全就看不出来了!”   “那还需要为大人打扮吗?”少女看向男人。   “当然。”弦英秀树戏谑地看了多罗罗一眼,“难道你就不好奇百鬼丸打扮后的样子吗?”   多罗罗猛地连连点头,“好奇好奇!姐姐快来给大哥打扮一下!”   于是,懵懂的少年便开始惨遭两位女孩子之手,僵直着身子乖乖任她们在自己脸上涂脂抹粉。   一位穿着白无垢,化着淡妆披散着头发的美少女很快新鲜出炉,妆容柔和了百鬼丸的五官使之更加清纯靓丽,亮晶晶的口脂在灯火下闪着碎光,巨大的反差带来同级效果的惊艳,如同一位真正明晨即将待嫁的新娘。   “大哥看上去就像真正的新娘子一样,好好看呀。”多罗罗扑向百鬼丸抱住他的腰用脸蹭了蹭。   而弦英秀树只是可惜这个世界没有相机之类的东西,不能留下少年这美丽的模样。   当然新娘子还离不开最重要的发型,但为了不受明天战斗的影响便取消了发髻,现在只需要好好休息,等待明天的来临。 第45章   第二天送亲队便早早到来, 送亲队全员皆是白色衣服装扮,个个沉默哀愁,没有寻常送亲的喜庆欢快。   由于老村长并未向村里的人透露过弦英秀树他们的计划,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百鬼丸便戴上兜帽被多罗罗牵到轿子上坐下。说是轿子, 其实也不过是由一块木板组成, 上下各有两支延长出来的木棍可以让四个人担起。   按照村里的习俗, 送亲队会把新娘送往山上专门献祭新娘的地方, 弦英秀树和多罗罗跟在送亲队后边一同前往,原本多罗罗还一幅兴奋的模样,被送亲队肃穆低沉的气氛感染,慢慢地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到达献祭地点后,送亲队的人生怕撞见妖怪,急冲冲把百鬼丸放下后便火速离开了现场。   “跑得真够快的。”多罗罗看着他们下山的背影,嘟囔道。   献祭新娘的地方意外的简陋, 只是由两块大石头摆放成座台安置在断崖边上。   多罗罗拉着百鬼丸的手来到断崖旁边,“大哥直接坐在这里就好了, 妖怪来的时候就立刻斩杀了它。”   百鬼丸抬头, 戴着白色兜帽的少年跪坐在石面上, 微风吹拂扬起白色的衣角,配上精致小脸上懵懂的神情,让他此刻就像一朵洁白的莲花清丽素雅。   见二人远离了他好像要离开的样子,百鬼丸脸上一急, 从石头上起身就要跟上去, 多罗罗回头一见,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又跑回去把百鬼丸按下, “大哥别动,我们就在躲在旁边,不会离开的。”   “看来教你如何说话得早点提上日程。”弦英秀树轻轻拍了拍百鬼丸的头稍作安抚,少年长久以来习惯闷不做声,就算恢复了声带也还是不喜欢说话,往后还有鬼神需要消灭,少年也需要回归正常人的生活,必须得让他尽快学习如何去适应新的生存方式。   百鬼丸似有所感,灰褐色的双瞳失焦地注视着弦英秀树,虽然不懂男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从他那轻柔安抚的语气中能够感知到,对方并不是想要丢下自己。   于是少年便恢复了平静,冷漠的面容上没有了刚刚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紧张无措。   二人找了个巨大的石头藏身,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变化和少年的安危。   莫约一刻钟的时间,原本覆盖在村子上方的乌云慢慢笼罩下来,弦英秀树眼神一厉,默默关注着少年的情况。   “来了!”多罗罗惊呼。   空中传来巨大的风声,厚重的乌云里,一条百米长的巨大蜈蚣状的妖怪在盘旋穿梭,它无数条足舞爪张牙般不断开合,面目狰狞獠牙锋利,盘旋了几圈后瞄准山崖上的白色身影,张开血腥大口俯冲而下。   鬼神的气息非常浓烈,百鬼丸敏锐地脱掉碍事的外套,猛地抽出刀剑摆出战斗姿态,可这次不同以往,由于周围弥漫的乌云也是鬼神身体的组成部分,百鬼丸的视线直接被一大片血红色的火焰所覆盖包围,心眼失去了作用,这是他第一次认识到自己什么都看不见。   鬼神俯冲产生了呼啸的风声,百鬼丸本能的根据风声的来源躲过了倾盆大口,碎石溅落,产生巨大的声响,百鬼丸四处张望,脸上带着一丝迷茫,因为他完全看不见鬼神的身影!   咆哮声近在眼前,百鬼丸根据风声四处躲避,好几次差点受到攻击,百鬼丸架起刀剑试图反击,但数次挥砍都落空让他开始有些急躁。   “大哥这是怎么了!怎么一直砍不到它?”多罗罗着急道。   弦英秀树看着漫无目的地挥舞刀剑的百鬼丸微微蹙眉,少年几次都险险躲过,反击时总是慢一拍甚至砍错了方向,完全不是他平常的作战风格,就像......一个盲人在进行战斗。   可少年确实是目不能视的啊。   弦英秀树环视周围的乌云,蓦地明白过来,百鬼丸应该是受到这些云雾的干扰,这些云雾都是鬼神所产生的,在百鬼丸心中恐怕本质上与鬼神本身毫无区别,云雾所包围的范围太大,当然会使一直依赖于心眼的百鬼丸处于狼狈之境。   眼见少年有些招架不住,弦英秀树直接抽出自己的太刀,对多罗罗道:“多罗罗,自己找个地方藏好。”   下一秒便出现在百鬼丸身侧抱住他躲避鬼神的袭击,反手一挥,锋利的刀剑顺利砍下鬼神偷袭的触须。   “看来要加训了。”弦英秀树把百鬼丸带到远离鬼神的地方,对着大汗淋漓的少年轻声留下这么一句话。   百鬼丸喘着粗气,听着身边熟悉的声音猛地一惊,连忙用手肘拱着弦英秀树让他站在自己身后,自己则背对着他面对鬼神的方向摆出了战斗姿态。   “躲......躲起来......”少年焦急地都会蹦出几个词语了,杀气暴涨地注视鬼神。   弦英秀树微微一愣,而后抬手放在少年的手肘部位轻轻按下他的刀剑,“我知道你想自己斩杀,但有时候也不能太过逞强。”   说完便出现在鬼神面前,神情自若地抬眼望着它。   被砍了一根触须的鬼神暴怒地在空中翻腾着他长硕的身躯,它饿极了,处在蜕皮期的它急需人类血肉的滋养,每当这个时候是它能吃掉人类进行蜕皮进化的时间,不料这次却碰到了胆敢忤逆它的人类!   丑陋而庞大的妖怪仰天咆哮了一声,声音尖锐又恐怖,冒着蓝光的两颗眼珠子死死盯着弦英秀树的方向,它有预感,眼前这个人类将会是迄今为止碰到的最好的食物,但莫名的本能上却让它感受到一丝来自天敌的压迫。   饥饿感战胜了本能上潜藏的恐惧,鬼神张开獠牙开合着锋利的千足准备对弦英秀树进行攻击,弦英秀树步伐敏捷躲过触须的抽打,纵身一跃轻松地站在了鬼神的脑袋上。   鬼神的外身坚韧如铁,要速战速决直接击溃它的脑袋即可。   鬼神一个激灵,猛地疯狂摇摆着自己的脑袋想要甩下弦英秀树,弦英秀树却稳稳地站在上面,一边躲过锋利的足尖,一边用刀剑砍断了不断抽打而来的触须,鬼神吃疼哀嚎,攻击更加迅猛起来!   察觉碰到硬茬鬼神有了退缩之意,打算甩下弦英秀树直接冲向云霄逃之夭夭。   弦英秀树冷哼一声,顺着鬼神疯狂甩弄的力度在它脑袋上空旋转了身子,森然的刀刃瞬间没入了它的眼睛,手稍用力,直接刺进它的脑袋纵向劈开,黑蓝色的血液瞬间喷射而出。   鬼神在巨大的痛苦中不断翻滚,砸落了许多周边的碎石掀起了浓浓灰尘,完全被碾压,它有些后悔做出吃掉这个人类的打算了。   “大人小心!它后面还有一个脑袋!”观战的多罗罗对男人大声喊道。   弦英秀树黑眸一瞥,侧身一跃躲过来自鬼神临死的反扑,稍感不耐,刀剑附上灵力直接出现在它头顶用力砍了下去,鬼神另外一个脑袋同样被男人削成两半,庞大的身躯砸上地面发出了轰隆一声巨响,两个脑袋都断裂开来,只余身躯在不断挣扎。   弦英秀树躲过碎石和飞溅的血液,落在上方的岩石上低头看着妖怪渐渐不再动弹后,伸出食指发出一道灵力构成的白雷射向鬼神,附近分布着大量硫矿石,由于刚刚的战斗破坏了地表释放出了大量硫矿气体,一遇到导火索瞬间引爆了鬼神整个身躯,蓝色火焰熊熊燃烧。   果然,鬼神生性阴险狡诈,刚刚不过是在装死,被大火燃烧后猛烈地挣扎翻滚着身躯,直到承受不住化为灰烬消失在空气中后才算彻底解决了它。   弦英秀树收起太刀回到多罗罗和百鬼丸身边,周围笼罩的乌云也渐渐散去,露出此刻璀璨的阳光,百鬼丸的心眼也终于恢复了过来。   “耶!成功了,大人你太厉害啦!”多罗罗高兴地从石头后面跑出来,探出脑袋往只剩火焰在燃烧的底下看,“妖怪彻底消失了!大哥这次获得的器官会是什么呢?”   被询问的百鬼丸着急地来到弦英秀树面前,抬起双手捧住了弦英秀树的脸颊,声音急切而沙哑,“弦英.......秀树,没事......”   弦英秀树垂眸看着他眼神一柔,安抚地摸了摸少年的头发,“我没事。”   “身体有什么不适吗?”弦英秀树观察着少年的反应,他还是希望少年能先恢复一下眼睛,这样就不会再受视力的影响了。   百鬼丸突然浑身颤抖地弯下了腰,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弦英秀树和多罗罗都满眼好奇又期待地注视着他。   片刻之后,少年的身体不再颤抖,愣愣地直起身子,无神的双眼盯着虚空中某处。   多罗罗奇怪问道:“大哥,你恢复了哪个器官了?”   百鬼丸轻轻动了动精致的鼻尖,下一秒面露难色地捂住了自己的鼻子,喉咙里发出了难以忍受的闷哼声。   “咳咳......啊,啊嚏——”硫磺味和血腥味一股脑地钻进脆弱的鼻子里,敏锐的嗅觉让他被熏得一直咳嗽。   多罗罗眼睛一亮,“是鼻子!你闻到臭鸡蛋的味道了是吗!”   弦英秀树眼里溢出了笑意,被百鬼丸的反应可爱到了,只有这个时候的少年才是最令人期待也最具有趣味的。   在听说成功讨伐妖怪后,弦英秀树三人瞬间受到了村子的热烈欢迎,直接被奉为上宾,甚至村里还专门举办了一个庆典来纪念妖怪被消灭的这一天,这几天村里的氛围都是热热闹闹的。   村里拿出了最好的东西招待他们,当然斩杀妖怪所获得的报酬也是有的,多罗罗对报酬拿地可叫一个心花怒放,一个劲地没事就倒出来挨个数一数,如此重复。   不过在这个物质匮乏的时代,就算再美味的食物吃起来总有些索然无味,或许对于百鬼丸而言倒确实是无比美味的佳肴了。   因为刚刚恢复味觉,百鬼丸正是对味道比较好奇的时候,对于每种食物都想要品尝一番,多罗罗玩心也重,收集了各种各样的吃食让百鬼丸辨别味道,每当百鬼丸被辣到或者酸到咧嘴龇牙的模样多罗罗都会毫不客气地嘲笑他,不过这也算是少年开始感受到来自这个世界的美好和馈赠了吧。   这几天弦英秀树有空便开始教百鬼丸开口说话,从最基础的发音开始,对于教学弦英秀树是个严师,每当百鬼丸发音错误便会被他罚扎马步半个时辰,在扎马步的同时还得继续学词语,看得多罗罗都开始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自己也被弦英秀树拉去学说话,不过她又不是百鬼丸,这个担心明显多余了。   但百鬼丸好像不觉得辛苦,每次学完又屁颠屁颠地跟在男人身后闻他身上携带的冷沁梅香。   不过安定的日子总是短暂的,三人在村民恋恋不舍的注视下再次踏上了旅途,去寻找下一个鬼神。   他们路过了一个破败的神社,但这次让弦英秀树有些意外的是,神社里面供奉的竟然是恶神,是他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十二鬼神之主。 第46章   “有人吗?”多罗罗小心翼翼地喊道。   破败的神社十分寂静。   虽然供奉的是恶神, 但弦英秀树感受到的恶神之力却十分微弱,可能是长期废置的缘故,信徒稀少连带产生的恶神之力也并不浓厚。   “我们进去吧。”弦英秀树道,不紧不慢地率先踏入了神社内。   一进到神社里面, 令人感到阴冷发毛的温度扑面而来, 神社面积不大, 但空空如也的场面却让人有种空旷寂寥之感。   推开摇摇欲坠的门, 灰尘纷扬而落, 抬眼望去便见一个三米多高的黑色神像摆放在屋子中间,这个应该就是恶神神像,同样青嘴獠牙的凶恶模样但跟弦英秀树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所看见的神像却大相径庭,想必应该也是世人根据自己的想象凭空雕刻出来的,但比起之前那个神像,眼前这个表面已经严重脱漆残破,眼珠还少了一部分。   比起周围覆盖的灰尘, 神龛下的案桌和蒲团却意外的干净,恐怕有人经常来此祭拜。   多罗罗左右张望, 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这里供奉的是什么神啊, 看着好阴森......”   “大......大人,我们确定要在这个地方休息吗?”   弦英秀树看了外面的天色一眼,天际已经抹上艳丽的瑰红,“天快黑了, 将就在这里休息一晚吧, 明天再找一下附近的村落。”   “好吧。”多罗罗眼神有些瑟缩的瞄了神像几眼, 放下了自己的包裹打算去拾取一些木材取火。   这时,弦英秀树和百鬼丸同时看向了门外, 轻快的脚步声正在慢慢接近,很快门口便出现了一个身高比百鬼丸略矮一些的黑色身影。   “你们是谁?”手里拿着几朵野花,面容带着几分意外和警惕的短发少年下意识往后倒退了几步。   “原来这里有人!”多罗罗又背起了自己的包裹,热情地对警惕的少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你好啊,我们是途经此地的旅人,打算在这个神社借住一晚,你是来这里祭拜的吗?”   身着破旧黑色浴衣的少年,面容却非常白皙俊秀,过长的刘海遮住了自己右眼部位给少年朦上了一股阴郁的气质,隐隐约约可以窥见其右眼及太阳穴附近有一大片类似胎记一样的红色图案。   少年用天蓝色的眼眸小心地打量着眼前奇怪的组合,在瞄到百鬼丸腰间别着的武士刀眼眸微微闪烁,多罗罗的询问并未让他放下眼中的戒备,“你们是武士?”   “不是哦,我们是为了斩杀妖怪而四处游走的旅人,小哥你别害怕。”多罗罗当然看出来了少年神情的紧绷,安抚道。   一旁的百鬼丸看着少年微微皱眉,在他心眼中,眼前这位少年的生命火焰并不是像多罗罗一样纯白,也不像弦英秀树一样纯红如黑,而是白中夹杂着一层淡淡的血色红光,这种情况百鬼丸一般都会在那些对他心怀恶意的人见过。   百鬼丸抿了抿嘴唇,手悄无声息地搭在了腰间的刀柄上,无神的双瞳紧紧盯着少年一动不动,像一只躲在暗处随时准备捕捉猎物的野兽。   弦英秀树若有所思地看了百鬼丸一眼,没想到在这种地方会遇到他的小信徒,他能感受到少年身上浸染着恶神之力,但不浓郁,想必是因为这个神社太过衰败导致,百鬼丸应该也能察觉到少年身上气息的不对劲吧,否则不会是这种紧绷的状态。   信奉恶神的少年......   弦英秀树淡漠地黑眸打量了一下少年,脸上稍微露出了一丝趣味。   “不是就好,我讨厌武士。”少年微微松了一口气,于是就像没看到三人一样,走近神龛把手里的野花插在破旧的花瓶里,跪在蒲团上虔诚地三拜后就打算离开。   “小哥等等,你是住在附近吗?这么说应该会有村子在附近的吧,有的话离这里远不远呀?”   少年转过头看向多罗罗,听到某个字眼脸色突然变得冷漠,“那你恐怕要失望了,只有我一个人住在这附近,村子倒是有一个,但是距离这里差不多有六七里远。”   “那你知道这里供奉的是什么神吗?看起来好奇怪啊,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呢!”多罗罗问道。   少年闻言对多罗罗冷笑了一声,压低自己的嗓音,“这里供奉的可是极恶之神,每个进入这座神社的人都会被下诅咒,霉运缠身最终会选择自我了断。”   多罗罗惊叫了一声,被少年刻意露出的恶意笑容吓了一跳,“你,你说得的是真的吗?”   “假的。”少年看了眼旁边不动声色的百鬼丸和弦英秀树,又看了看被吓得神情紧张的多罗罗,对多罗罗嘲笑般地弯了弯唇角,“胆小鬼。”   说完便不再理会他们,独自离开了这座神社。   多罗罗顿时握紧自己的拳头,气愤地冲着少年的背影喊道:“说谁胆小鬼呢你!可恶,有种你别跑啊!”   走远地少年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头都没有回一个。   “好了多罗罗,不必在意他的话,我们明天便去他说的村子看看。”弦英秀树拍了拍多罗罗的头。   “这个人好讨厌。”多罗罗撇了撇嘴。   三人相安无事地在神社度过了一晚,第二天早晨收拾好后便动身前往附近的村子,沿着有行人走过的痕迹的小路,很快便进入了一片林子。   这片林子的生物意外的丰富,单从踏进这条小路一刻钟的时间便看到了两只路过的野兔,鸟叫声、虫鸣声和野兽的嗷叫汇入耳内,百鬼丸动了动耳尖,抬头四处张望。   “这野果好甜啊!大哥你要不要尝尝?”多罗罗巴拉了几下路边的草丛,摘了几颗野果递给百鬼丸。   百鬼丸好奇地看着多罗罗手上的野果,尝试用鼻子闻了闻,没有闻到任何味道,于是便捻起一枚放入嘴中,下一秒便被酸到面部扭曲。   “哈哈哈哈大哥你又被我骗到了!”   “多罗罗!”百鬼丸的清澈的声音带着几分情绪。   “多罗罗你适可而止吧,小心百鬼丸再也不相信你了。”说是这么说,但弦英秀树眼中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主要是大哥的反应太可爱了呀。”多罗罗笑嘻嘻道。   “多罗罗......不可爱。”百鬼丸吐掉酸涩的野果,满脸的委屈与不高兴。   “好了大哥,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   弦英秀树耳朵突然一动,隐约的打斗纠缠声传入耳内,他敏锐地朝树林深处望去,同样耳力灵敏的百鬼丸也停下了步伐,朝弦英秀树所望的方向看去。   “怎么了?”多罗罗满眼疑惑。   “有人。”百鬼丸低声道。   “走,我们过去看看。”弦英秀树回头看了他们两人一眼,率先向林子深处走去。   拨开茂盛的树丛,映入眼帘的是一幅少年与野猪搏斗的画面,是昨天他们在神社里遇到的那位短发少年,此时正手持匕首站在野猪面前与之对峙,这只野猪体型很大,看周围遭到破坏的绳网和陷阱,应该是少年布下陷阱想捕捉野猪结果反倒被破坏了。   少年额角冒出冷汗,眼睛冒着凶光狠狠盯着凶恶的野猪丝毫不敢放松,别看野猪体型庞大又笨重的样子,其实它的行动并不慢,而且嘴上的獠牙也非常锋利,若是被它顶到恐怕会受伤,少年不敢轻易转身逃跑给这只野猪释放出示弱的信号,只能以更加凶猛的模样试图吓退它。   但是这只野猪明显没有耐心了,它龇了龇牙,前腿一登用庞大的体重顺势向少年扑了过去,少年咬牙一个侧身险险躲开了它的冲撞,紧握匕首的手一扭,抓住间隙划伤了野猪的脖子,瞬间出血。   可惜没有刺进它的脖子。   少年咬紧牙关,眼神一暗。   野猪明显被惹怒了,更加狂躁地用獠牙去冲撞少年,比起野猪的身躯给它带来沉重的力度,少年过于瘦弱的身子看着渐渐躲得力不从心。   发狂的野猪一个突击扑倒了少年,沉重的身子压制住了少年的双腿,少年眼神一狠,瘦弱的身体不知从哪来的力量,握住野猪的前蹄爆发力十足地掀翻了它那几百斤重的身躯。   他趁此狼狈地在地上翻滚躲过了野猪的攻击,刚想立马站起身,脚底突然被小草一绊,咚的一声整个人又扑倒在地。   该死!   少年瞳孔猛地紧缩,天蓝色的眼眸映出正在往自己冲撞而来的庞大身躯,他来不及躲开!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刺眼的白光从少年眼前飞过,刀刃切断肉1体和骨头断裂的声音突兀响起,伴随着刀刃归鞘,野猪整个头部跟整个身体断裂开来,砸在地面上咕噜噜的转动,而原本因惯性本该砸向少年的肥大身躯被男人利落地一脚踢远了。   场面顿时充满了血腥气。   少年愣愣地与靠近自己的男人对视着,白皙的脸蛋上粘着几抹灰倒让他显得有该这个年龄的稚嫩和傻气。   “你......”少年微微张开嘴唇,男人长得非常俊美,身上穿着有质感的深色和服衬得他更加气度非凡,对上他那深邃莫测的黑眸蓦地想起自己脸上丑陋的胎记,于是眼神躲闪地垂头低声道:“谢谢你。”   “你还好吗?”弦英秀树略微弯腰向他伸出一只手。   少年抿了抿嘴唇,对男人摇摇头表示没事。自己撑在地上的手心已经被泥土弄脏了,看着眼前洁白修长的手,少年没选择握上去,而是自己默默踉跄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闻到血腥味的百鬼丸脸色焦急地靠近弦英秀树,嗅了嗅鼻子,“血......血的味道。”   “不是我的血,我没有受伤。”明白百鬼丸意思的弦英秀树对他微微温和一笑。   “好巧啊小哥,又见到你了。”多罗罗双手抱胸,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眼神明显的透露着‘身手也不怎么样嘛’的意思。   少年看着多罗罗那副得意的表情,轻轻冷哼了一声,“我本来就住在这片林子里,你们要去村子当然会经过这里,一点都不巧。”   “我叫阿夜,作为刚刚救命之恩的报答,我知道有条小道可以到达村子,可以带你们去。” 第47章   “喏, 村子就在那里了,之后往这条小路直走就到了。”阿夜指着前方隐隐约约的村落说道,他抬头看了男人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这个男人身手这么厉害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但他还是提醒道:“那个村子的领主行事非常霸道暴戾,能尽快离开就不要多加逗留, 你们小心点吧。”   弦英秀树眸光略微闪烁, 对少年点点头, “多谢了。”   “我走了......”阿夜抿了抿唇, 再次瞄了一眼弦英秀树后便转身深入林子里面, 很快就不见了他的身影。   “看他本性还是不坏的,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多罗罗看向少年离开的方向,歪了歪头。   很快他们便到达了村口,村口摆着一个巨大的石头,上面雕刻着‘西关村’三个红色大字。   这个村子看起来非常富裕,周围遍布的田地规划的十分整齐,建筑密集, 错落有致,甚至外围还设置了防御外人或猛兽的砦栅等障碍物, 虽然少年说管辖这座村庄的领主霸道暴戾, 但在管理方面可以窥得几分负责和用心。   不过弦英秀树确实感受到了笼罩在整个村落上空稀薄的恶神之力, 这意味这什么?表面看起来富裕安宁的村庄,实际上内心崇敬的信仰已经隐隐崩塌。   守在观望台的两个村兵发现了弦英秀树三人,立马大声呵道:“你们是什么人,来西关村有什么事?”   多罗罗向他招了招手, 大声回道:“这位大叔!我们是路途此地的旅人, 能否放我们进去?”   其中一位村兵从观望台下来走到他们面前, “旅人?那有没有带旅券?”   “旅券?进你们村子还要检查旅券?”多罗罗不解道。   “到底有没有?没有就赶紧离开。”村兵不耐烦道。   “为什么要有旅券才能进去啊,你们村子规矩好多哦。”   这位中年村兵上下打量了多罗罗几眼, 瞥见弦英秀树和他身后少年的面容后,突然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脸上原本不耐烦的神情也收了起来,与身后同样从观望台下来的同事对视了一眼。   “那便打扰了,我们确实没有携带旅券。”弦英秀树这时淡淡开口道,看向多罗罗,“多罗罗,我们走吧。”   多罗罗点了点头。   “诶诶...等等!”中年村兵向同事努了一下眼睛,示意他快去禀报给领主村里来了两位美人,同事收到了他的信息,心照不宣地先离开一步跑进村里去了。   中年村兵对弦英秀树露出了一个和煦的微笑,热情友善的态度跟刚刚可不是差了一星半点。   “也不是没有旅券就一定没有进去的机会,我们这么做其实都是为了保护村子而已,因为最近每到半夜就有村民不知所踪,这些隔离带和瞭望台都是因此建立的,方便我们管辖和巡逻。   “我检查一下你们的行李,没有问题的话可以获得我们村的通行证,这样就可以进去了。”   弦英秀树把两位村兵的神态都暗自收入眼底,心里对他们态度怪异的转变感到几分感兴趣,倒也没有驳了村兵的面子,非常好说话的让多罗罗给他检查一下包裹,他们三人中,只有多罗罗有带行李,而且里边也不过是一些干粮和换洗的衣物罢了。   “那这位小兄弟腰间的刀......”中年村兵眼神带着几分试探地看着百鬼丸,言下之意非常清楚。   百鬼丸眉头轻轻一皱,握紧腰间的刀柄,沉默地摇了摇头。   弦英秀树唇角微扬,安抚般点了点百鬼丸紧握刀柄的手背,他倒是想看看这个村兵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没关系,给他吧。”   百鬼丸不解地看向弦英秀树,还是解下佩刀递给了中年村兵,还好这把刀不是他的惯用刀,村兵并不知道他的双臂里还嵌着双刃呢。   “你们放心,因为领主有下达过普通人在村内不能佩戴武器的规定,这刀就先放这里保管,你们要离开的时候再来我这里取就行了。”   弦英秀树轻轻颔首,“那这行李可检查出什么问题了?”   男人脸上只是淡淡地微笑着,身上气息十分祥和,但不知道为什么与他对视间却令中年村兵心中感到一股毛骨悚然。   长时间执勤出现错觉了吧...   “没,没问题,这是通行证。”中年村兵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结巴,连忙递给了弦英秀树一块巴掌大的木制令牌,上面简单写着‘西关通札’字样。   这时之前离开的另一个村兵又回来了,连忙请弦英秀树三人到领主家一坐。   “我们领主有请,听闻村里来了旅人感到十分好奇,领主想见一见你们。”   弦英秀树眉头微动,轻笑出声,“哦?没想到你们领主竟是这般热情好客之人,那就有劳你带路了。”   中年村兵看着进入村内的三个身影,摸了摸从百鬼丸身上拿到的武士刀,抽出刀刃后见不过是一把普通的武器又不感兴趣的归入鞘中,“啧,还以为是什么宝贝武器呢。”   不过他突然充满恶意地哼笑了一声,“长得可真美啊,这回领主应该会非常高兴的吧。”   村兵带着弦英秀树他们来到一座清雅别致的府邸,四面竹树环合,微风吹拂发出竹叶摩擦的沙沙声,村兵把他们带到大门门口后就自己先进入府邸内通报了,不一会儿,一位身穿深紫色直衣的年轻男子在家佣的簇拥下缓缓走了出来。   男子面容五官长得十分寡淡,说丑又谈不上,举止间有上位者居高临下的雍容华贵,可惜那略带邪气的眼神生生破坏了身上这唯一的优点。   他一见到弦英秀树的脸,便有些呆愣地停下了脚步,眼中带着惊艳和难以置信。   男子略微向前几步,像是见到了什么梦寐以求之物,口中小声地喃喃道:“这......竟有这般美丽的容颜,终于...我终于遇见了......”   弦英秀树唇边含着笑,眼神带着一丝奇怪地看着他。   “美人!我是这村子里的乡绅,名叫铃木正一,你叫什么名字?从何处而来?可否婚娶呢?”男子眼神兴奋地盯着弦英秀树的脸,激动地三连问。   弦英秀树稍微侧身躲过男子想要触碰他的手,眼神微微眯了起来,眼底闪过一丝没有人窥见的危险。   “铃木君既然邀我等于府中做客,难道只是打算直接站在门口互相寒暄吗?”   铃木正一眼神炽热地凝视眼前的男人,闻言像是惊醒了一般,右手握拳放在唇边咳了咳以掩饰尴尬,这个时候倒是想起了自己身为领主该有的礼数,“啊...实在情难自禁就未免有失礼数了,是我的不对,你们快请进!”   “我一向素爱听闻旅者讲述一路上遇到的趣闻轶事,请到寒舍一坐,给我讲讲你们旅途中的趣闻吧。”   ......   为了招待弦英秀树等人,这位领主特意命人准备了非常丰盛的晚餐,可以说是弦英秀树到这个世界以来见过的最丰盛豪华的一餐,甚至还有貌美的歌姬伴奏艺伎跳舞助兴,可谓对他们热情到了极点。   百鬼丸情绪没有变化起伏,想必男人身上并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弦英秀树不动声响地观察这个怪异的男人以及他府邸里的一切,把思绪暂且按捺在心里。   “不知是否合胃口?”见弦英秀树吃的不多,铃木正一殷勤地问道。   弦英秀树抿了一口茶,放下后对铃木正一温和笑道:“感谢铃木君的款待,食物非常美味呢,只是我暂且不饿,所以吃不下这么多。”   “再来一碗,我要超大碗!”而多罗罗则是直接一脸幸福地把吃空的碗递给了旁边的侍女作为她的回答。   侍女笑眯眯地接过了多罗罗手中的碗给她再盛了一碗米饭。   面前坐姿优雅的男人脸上带笑的模样愈发令铃木正一感到痴迷,白皙的脸庞犹如黑夜中悄然浮现的明月一般沉静而美丽,不仅如此,男人一头美丽的青丝柔顺而富有光泽,肌肤洁白又细腻,身量高大比例极佳,连一举一动间都透露出贵族般良好的教养与谦逊,让人完全难以相信这样的男人竟然只是一个落魄的旅者。   另一位少年也深得铃木正一的喜爱,清冷俊秀,气质沉静内敛,若是以往铃木正一定会非常满意少年这张脸,可有美玉在前,略显小家子气的明珠倒不是那么惹人入眼了。   “谢谢你大叔,你真是个好人!居然还会给我们准备这么丰盛的饭菜。”这绝对是多罗罗从小到大吃得最为满足的一餐。   “我喜欢听旅人说旅途中的趣闻,因为我从来没离开过这里,白天听闻了你们一边除妖一边旅游的经历实在令我心生艳羡......说到这,其实我还有个不情之请想让你们帮忙。”   “铃木君但说无妨。”弦英秀树唇角微勾,眼神温柔又仿佛饱含深情地注视着铃木正一。   在这样的目光下,铃木正一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藏在袖子里的手有些神经质地微微发抖,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忍住自己脸上不要露出怪异的微笑以免吓到眼前的美人。   “其实是这样的,我们村里最近总有一些村民夜里突然失踪,数天未有一丝音讯,我下令士兵加强警戒巡逻却依旧没能找出失踪的原因,昨天夜里同样也发生了这档事,我怕再不找出原因恐怕会引起村民们的恐慌,难以安生。”   “我怀疑有可能是妖怪作祟,故想请求几位除妖师大人帮忙调查一番,除掉妖怪还我村民安宁的的生活。”说着这番话的铃木正一脸上情深意切,仿佛真的在为失踪的村民感到痛心和对妖怪作祟的愤怒,可是他时不时盯着弦英秀树那张脸的眼神却令他显得十分怪异。   多罗罗小手一挥,非常豪气:“妖怪的事包在我们身上就行,我大哥可是专业除妖的,这种妖怪根本不在话下!只要找出妖怪并解决了它就可以了吧。”   “实在非常感激,能遇到几位真是铃木的幸事!我实在不忍心村民们这么担惊受怕下去,无论是否是妖怪所为,事成之后都必有重谢!”   “铃木君真是个爱护子民的领主呢,在下心中感到非常敬佩。”   面对铃木正一十分拙劣的演技,弦英秀树心中感到有趣,倒也微笑着附和了几声。对方似乎特别在意他的容貌与他所展现的一举一动,便也拿出自己不知扔到哪个犄角旮旯的贵族礼数和身段尽数展现在铃木正一面前。   铃木正一看向弦英秀树的眼神顿时更加明亮炽热起来,他轻轻咳了几声,面上强作出一位心系子民的好领主形象,“承蒙弦英先生夸奖,天色也不早了,几位今晚就先在我府上留宿吧,府上空房子很多,这几天都可暂且在此住下。”   “多谢铃木君。”弦英秀树微微颔首。   一直默不作声的百鬼丸,微微歪头看向弦英秀树,对他声音里流露出不同以往的情绪感到好奇。   “静子,带三位除妖师大人下去好好休息吧。”   “是。”侍女对铃木正一行了个礼,朝弦英秀树等人温顺一笑,“请随我来。”   看着跟在侍女身后渐行渐远的背影,铃木正一终于按奈不住自己心中的兴奋,嘴角裂开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温暖的烛火照射在他那暗沉的灰色瞳孔上,驱散不了深处露出的一丝冷意。   “我终于找到了......最完美的脸。” 第48章   侍女把它们带到一个大客房, 里边的日常用品都准备得很齐全,甚至还提供可以打发时间的书籍,书在这个世界可是奢侈品,这位领主竟然这般阔气, 是特意为他们准备的, 还是经常有接待路过的旅者, 答案不得而知。   夜晚, 院子幽暗静谧。   多罗罗躺入温暖的棉被, 一边伸懒腰一边舒服地喟叹了几声。   “好久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床了。”多罗罗把双手搭在了自己的脑袋两边,眨了眨眼,突然侧头看向坐在桌案前查看书籍的男人,烛光暖暖,打在男人身上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温暖的外衣。   “大人,你觉得那些村民的失踪是因为妖怪吗?我怎么总觉得这个铃木给人的感觉怪怪的......刚刚的话,大人觉得哪句是真的?”   弦英秀树漫不经心地翻着手中的书本, 嘴上回应着多罗罗,“见你今天对那个铃木那么热情, 我还以为你没有察觉呢。”   “诶呀, 这不就是客套一下嘛, 叫什么...逢场作戏?他今天一整天盯着我们的眼神看着真令人不舒服。”   “而且我发现,他妻妾成群,个个长得貌美如花,就连府邸里的下人也都得还不赖呢!他自己倒是长得很普通......难道他对别人的长相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多罗罗喃喃自语, 不知道脑瓜子在想些什么, 突然一个激灵往被子里缩了缩。   长相......   弦英秀树手指一顿, 眼里若有所思。   确实有些不对劲,无论是这个村子附近蠢蠢欲动的恶神之力, 还是铃木正一以及那两个门卫见到他们容貌后突然改变的态度,无一不在述说这个地方的怪异,不过,他们对这个村子了解甚少,这般猜疑下去也无济于事。   弦英秀树合上手中的书本,上面并没有提供任何有用的线索,房间里摆放的这几本书籍都是讲述自然风光和杂谈趣事的类型,供人打发时间所用,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大哥,你觉得呢?”多罗罗对安分地躺在被褥中的百鬼丸问道:“你觉得鬼神会来这里吗?”   “那个男人......没有鬼神的气息。”百鬼丸平静道。   “若是鬼神反倒好办。”弦英秀树起身,拿着火灯走到自己的床位旁,吹灭烛火后躺了下去,“目前缺少信息想再多也没用,总会有清楚的一天。”   “多罗罗,百鬼丸,你们明天去打听一下那几个失踪的村民,我去监视一下这个铃木,看看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好的,包在我们身上!”多罗罗兴奋道。   夜里相安无事,很快就到了第二天早上。   吃过侍女提供的早饭后,三人便借着铃木正一所提供失踪村民的信息说是去调查是否有妖怪出没,与多罗罗对视了一眼,弦英秀树又悄无声息地返回了府邸,躲过了家佣的视线,很快便来到了铃木正一的房间。   房内正传出男女的交谈声,脚步声逐渐靠近门口,弦英秀树眼神一闪,闪身把身体隐藏在黑暗的死角。   “铃木大人,就这么放任那三位旅人在村子调查吗?”   铃木正一哼笑,语气阴狠,“放心,查不查的出来都无所谓,只是为了让他们待在这罢了,只要过了今晚,便一切都结束了,我也终将完成自己多年来的夙愿!”   “今晚在酒饭里给他们下点迷魂药,大的给我留着,其余两个小的直接杀了。”   弦英秀树听得眉头一跳,眼神渐冷。   “妾身领命。”   “下去吧。”   “是。”   木屐的声音渐行渐远,弦英秀树余光瞥见铃木正一独自往府邸深处走去,左右扫了一圈,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铃木正一走进了一处幽静的院子,院子角落有个不起眼的小门,正通往落座于府邸背后的深山,铃木正一熟稔地走近进入那扇小门后选了一条分叉口往深山走去,看来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的。   弦英秀树紧随其后,他利用瞬步把自己藏在树上,见铃木正一越走越偏僻,四周一片死寂,连飞禽走兽的声音也渐渐销声匿迹。   鬼神?   这里竟然还藏着一只鬼神......   铃木正一所走的方向正隐隐约约传来鬼神的气息,没想到真的隐藏着鬼神,那就好办了。   铃木正一走进森林深处,很快就来到了一处稍微开阔一点的地方,四周树影婆娑,茂密的树木挤在一起,阳光被遮挡得难以照进来,显得宛若身处傍晚般昏暗无比,旁边有一处断崖,周围被上边巨大的瀑布遮挡住了光线,水势湍急地从高处倾泻而下,氤氲出薄薄的水雾,更给此处添加几分神秘和阴森。   在这种阴森的环境中,最令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瀑布后面断崖处正直直面向小路的一座两米左右高度的石像,在水纱的遮掩下,从远处望去就像一只恐怖的怪物。   对于这恐怖的情景,铃木正一没有被吓住,一反常态脸上带着狂热与痴迷走近石像下虔诚地轻吻石像垂下的手臂。   石像人首蛇身,头发由密密麻麻的小蛇构成,丰满妖娆的曲线及赤1裸的上半身说明女性身份,奇怪的是石像并没有面孔,本来有五官的部位现在一片平滑,单从石像上都可窥得其风华绝代之姿,若是雕刻出了五官,恐怕更加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鬼神的气息是从这个石像里传出来的,想来这个石像早已被鬼神附身,弦英秀树盯着石像空白的面部,眉头微微皱起,好像明白了铃木正一的打算,只觉得一股浓烈的恶心感从心里不断翻涌。   果然。   “蛇姬大人,我终于找到了,一张有史以来最适合您使用的脸,对比现在找到的这张脸,之前供奉给您的简直就是不堪入目,是铃木的错,没能给您最美丽的面容。”铃木正一神经质地捧住石像的双手不断亲吻,然后伸手抚摸石像平整的面部。   凝视空白面部的眼神里带着粘稠的情意和痴态,铃木正一神情兴奋地对石像自言自语,“您再稍微等待一下,今晚...今晚我便能够把那张脸带到这边过来给您使用!您一定会对这张脸感到满意的,有了这张脸,您就能恢复自由了!”   “铃木爱您,蛇姬大人,铃木迫不及待地想要与您相见!等您恢复自由了能否不要嫌弃铃木的容貌,为了您,我甘愿献出我的一切!只希望自己得以在您身边获得一席之地......”   铃木正一还在不断地对石像肉麻地表露心意。   但藏在铃木正一身后那棵大树上的弦英秀树,此刻看向铃木正一的眼神已经宛若在见一个死人了。   这只附身在石像中的鬼神,恐怕引诱了铃木正一令其心生爱慕,以需要世间最美丽的面容恢复自由为由,诓骗铃木正一为它源源不断地提供人类以滋养自身。   弦英秀树冷冷地扯了一下嘴角,既然亲自送到眼前来了,那就让百鬼丸一起收拾了吧。   不过,该死的是......   弦英秀树头痛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由于铃木正一的话,让他此刻脑海中一直闪现自己的脸出现在石像上的画面——满头由小蛇构成的头发,赤1裸丰满的胸脯,以及曲线妖娆的蛇身,最后再配上弦英秀树的脸......   “......”弦英秀树手中的树枝被捏成齑粉籁籁而下。   铃木正一是吧......好得很。   ......   而多罗罗这边,虽然有了铃木正一提供的失踪村民的信息,但由于街上人流量稀少,碰不到一个可以询问的人,“真是奇怪,怎么没人呢?”   多罗罗左右张望,不论走到哪两边的门窗都是紧紧关闭着,根本与这个表面看起来富裕宁静的村子格格不入,也有少许在外活动的村民,但是一见到他们就面无表情地立马远离,有些人还直接当面把门窗关紧了。   “我们有那么可怕吗?”多罗罗嘴角微微抽了抽。   “就算是因为村民失踪这件事感到害怕,但这么恐慌的样子一看就很不正常啊,你说是吧大哥?”   百鬼丸沉默着没有回答。   “不应该啊......他们的领主看起来那么爱他的村子,也让我们调查原因不要让他们的村民感到恐慌,按理说有他们领主撑腰着不至于过得这么紧绷吧。”   “去田地。”百鬼丸默默说了一句话。   多罗罗眼睛猛地一亮,“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呢!附近那么多田地肯定会有人在劳作,我真笨!”   百鬼丸面无表情地低头看了她一眼。   很快,多罗罗便拉着百鬼丸到附近的田地,果真看到了几个正在耕田的村民。   不好打扰他们,多罗罗见树底下有个中年人坐那喝水,连忙靠近。   “这位大叔你好啊,能不能问你点事情?”多罗罗背着手站在中年男人面前,对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是......”中年男人看着多罗罗,又瞥了一眼安安静静站在多罗罗身后的百鬼丸,眼中浮现一丝警惕,“你们不是村里人。”   “是这样的大叔,我们是专门除妖的,路过你们村子听闻有村民不断失踪,你们领主怀疑可能是妖怪所为,便让我们调查一下这件事。”多罗罗直接坐在中年男人身边。   “大叔你知道这些失踪的村民是被谁抓走的吗?”   听到领主这个字眼,中年男人眉心突然跳了跳,语气突然有些不耐烦,“我怎么知道!你去问别人去!”   多罗罗对中年男人突然恶劣的态度感到奇怪,瞥见他眼中迟疑,便从自己怀中掏出了一枚铜板举在他眼前,对他狡黠地眨了眨眼,“大叔你知道些什么可以跟我们说哦,这些我还有很多呢!”   中年男人瞪大眼睛,水都顾不及喝了,伸手就想要去抓眼前的铜板,不过被多罗罗手快地收了回去。   “诶!大叔,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哦。”   中年男人眉头一皱,瞪了多罗罗几眼,叹了口气,“算了,谁让村民失踪的我真不知道,你还有什么其他问题就问吧。” 第49章   没有惊动对着石像陷入自己臆想的铃木正一, 弦英秀树带着恶心感立马就走了,回到村子,看到了在鸟居下的石阶上坐着的多罗罗和百鬼丸。   “调查得怎么样了?”一道平淡的声音从耳边突然出现。   正苦苦思索刚获得信息的多罗罗被吓了一跳,啊的一声从石阶上蹦了起来。   看到来人后呼了一口气, “原来是大人啊, 吓我一跳......”   弦英秀树对多罗罗轻轻挑了一下眉, 随后倚靠在鸟居的红色柱子上, 目光扫了一下鸟居后面的神社, 神社并不大,远远便见到里边供奉的是尊小佛像,只是佛神已经断裂掉漆,脑袋都缺失了一半,在表面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屋子外角落杂草丛生,好像许久没有人到此祭拜的样子。   “大人, 我们刚刚打探了不少消息,不仅仅关于失踪的村民, 还有关于那个领主的, 原来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多罗罗气愤的声音引回了弦英秀树的视线。   “你们打听到什么了?”   于是多罗罗把调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给弦英秀树听。   原来这位叫铃木正一的领主在村里的风评并不好, 虽说管理能力不弱,但却是个男女不忌的好色之徒,长期借着自己手里的权势欺压手无寸铁的老百姓,逼迫良家妇女, 见到样貌长得好看的人家便强掳回家充当妾侍, 这件事情在这个村里并不是什么秘密。   自己好色就算了, 还放任自己手下的武士们作威作福,令在此生活的村民苦不堪, 先前两名村兵突然态度转变也是因为见到了弦英秀树和百鬼丸美丽的样貌,想必这些村兵会自动上报貌美者给领主也是因为有好处才会同流合污。   不过在这个领主武士和普通老百姓阶级严重割裂的时代,就算没有好处也没有人敢不听令吧,武士试新刀时直接拿路过的无辜老百姓下手是常有的事,百姓没有丝毫的人权,这个时代就是这么残酷。   这位领主手下村子数量不少,西关村是其中最大最富有的一个,故而这里的警戒也是最严格的,旅人难以进入就算了,更甚者还会限制村民的出行自由。   对于来自这位领主的欺压,村民们根本没有能力反抗,因此多罗罗和百鬼丸走在街上村民们房屋紧闭人烟稀少的情况便说得清了。   “听村民说,他还突然强制村民不让他们再来这个神社祭拜,甚至还命人破坏了神像,下令要是看到哪个村民到此祭拜就立马斩杀。”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在这个村子里感受到恶神之力正不断孕育丛生。”弦英秀树若有所思,也把自己跟踪铃木正一的所见所闻讲给多罗罗和百鬼丸听。   “没想到真的有鬼神?!”多罗罗听完震惊道,不过,“既然这个铃木跟鬼神有接触,那为什么大哥看见他后没有察觉到什么鬼神的气息呢?”   百鬼丸摇摇头,“我不知道,他的灵魂......灰白色。”   “好色之徒的印象或许是村民对他的误解,他掳回貌美者恐怕是为了供鬼神挑选满意的面孔,但却不知,鬼神需要的其实不是美丽的面孔,而是源源不断能够滋养它的年轻男女的血肉。”弦英秀树望后山那片茂密的树林,又垂眸思索了起来。   “这样的话那些失踪的村民也很不对劲啊?”多罗罗皱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从半个月前开始,这些村民就陆续失踪了,失踪的间期也没有规律,不过有几点共同之处就是他们都是夜间不见的,第二天就消失了身影,也没有目击者,此外这四个受害者都是男性,没有固定的收入来源,在这个村里相当于混子般的存在。”   “哦?”弦英秀树疑惑地看向多罗罗,“混子......可否有得罪过什么人?”   “这个我也找过几个认识他们的村民问过了,都说平常都聚在一起喝酒小赌,也没被什么人待见,因为这个村子有领主直接管制的原因也不敢与人斗殴,只是平常做些小偷小盗的事情。”   “大人你是怀疑让村民失踪的是暗处有另外的人或者妖怪吗?”   “或许......”弦英秀树赞赏般看了多罗罗一眼,“这个铃木完全没有理由这样做,要是有那些村民的尸体存留要查清楚便容易多了。”   “既然那个铃木跟鬼神是一伙的,我们还要不要继续搞清楚这些村民失踪的原因啊?”   “现在首要的是解决鬼神,铃木手下还有一队士兵,想必今晚应该会向我们动手了,唯恐打草惊蛇你们两个就先不要回他的府中,我去会会便可。”   “那我和大哥今晚就先去鬼神石像那边等着大人吧,等到铃木来了打得他个措手不及!”多罗罗兴奋道,有弦英秀树在,她丝毫不担心他们会有落败的可能。   ......   天色渐晚,铃木再次为弦英秀树他们提供丰盛的晚餐,见座位上只有弦英秀树一人,眼底闪过一丝警惕,语气不经意般问起他们的下落。   弦英秀树对他温和一笑,表面端得人畜无害,“少年人贪玩,下午调查完村民失踪一事后便对村子郊外感到好奇,说是看看能否查找其他线索......哎,以我对他们的了解恐怕正玩得不亦乐乎吧。”   “哈哈哈还是活泼些好,我自幼身体便算不上康健,有时倒也艳羡精力充沛又活泼好动的人。”铃木正一手指敲了敲酒杯,示意身边的侍女给他满上,“只是不知今天可查出什么结果出来?村民的失踪是否与妖怪有关?”   “实在惭愧,我们在几位受害村民的住所及活动范围探查过,并未发现妖怪留下的痕迹,而且这种作案手段不像出自妖怪之手,我们更倾向于仇人作案。”   铃木正一闻言,眼底的轻视加深了不少,不过也没有暴露自己的真面目,对于弦英秀树这张脸他心里实在喜欢得紧,倒也没有像以往那样直接用强硬的手段,这是独有的偏爱,自认为这是他给眼前美丽的男人以最温和的方式与心爱的人结为一体。   “不是妖怪就好,比起能力神奇古怪的妖怪,还是人更容易控制些。”铃木正一作势苦笑地感叹,抬手示意艺伎们开始作舞,在与身旁的侍女对视间心领神会了某些东西,于是拿起自己的酒杯向弦英秀树敬酒。   “不说这个了,膳前说这些未免有些扫兴,弦英先生我敬你一杯。”   弦英秀树把他俩的小动作看在眼里,黑眸里闪过一丝玩味,此刻手边是被下了迷药的酒,是喝还是不喝呢?   当然喝了,别人都把乐子送到跟前了,怎能不捧场?   就这点迷药弦英秀树还不放在眼里,只是等铃木正一发现情况没有按照他所预料的发展时,那寡淡的脸又会露出何种表情呢?真是让人期待。   弦英秀树直接拿起侍女为他倒满酒的杯子回敬铃木正一,长发随动作滑落在身侧,愉悦的笑意浸染在精致的眉眼上让他更加光彩夺目,“铃木君,请。”说完便直接仰头一饮而尽。   铃木正一看向弦英秀树的眼神又开始露出几分炽热,眼见对方精致的喉结上下滚动,便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嘴角慢慢上扬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他随意把手中的杯子往空地上一掷——清脆的一响,房内翩翩起舞的艺伎们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纷纷动作暂停,接着集体对铃木正一鞠了一躬都推出了门外。   “铃木君,你这是......”弦英秀树一脸不解地对上铃木正一的视线。   “实在对不住了,弦英先生......”铃木正一起身缓缓走到弦英秀树面前,居高临下地伸手支起男人的下巴迫使他与之对视,看着漂亮的黑眸渐渐涣散,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愉悦。   “警惕性真是低呢,这酒可是下了料的,足以让你昏睡到第二天早晨。”   弦英秀树瞪大了眼睛,抬手扣住下巴上的手打算把它拽开,却发现自己开始浑身无力,顿时看向铃木正一的眼神充满了震惊和愤怒,“你......为什么......”   美人生着气又无力反抗的模样更加使人心动,一股破坏欲在心中滕然爆发,“要怪就怪你自己长了一张美丽的脸吧。”   铃木正一放开了手,笑看男人失去了意识咚的一声侧倒在了地板上,长长的黑发凌乱地铺满了他的上半身,给他沉睡的面容添加了几分脆弱和诱惑。   看着这样的弦英秀树,铃木正一心里突然又有一丝丝的不舍,他蹲下身子伸手抚摸昏睡中白皙的面容,低声喃道:“真是百年难遇的美啊......这般死去还真是可惜,不过为了蛇姬大人,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你也能获得蛇姬大人的荣光永恒的把这份美丽保持下去......”   弦英秀树听着这话,心里嗤笑不已。他闭着眼睛平复自己的气息,接着便感受到手脚被绳子束缚住,整个身体被人抱了起来放进了一口长方形的盒子里,身下铺满了一层柔软的棉布,让他没有感到丝毫不适。   铃木正一最后再看了一眼棺木里沉睡的面容,嘴角扬起邪肆的笑意,啪的一声用力合上了盖子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棺木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弦英秀树蹭地睁开了眼睛,感受到整个人开始摇摇晃晃起来,估计正被人抬着往深山上走,棺木的隔音非常好,不过还是能隐约听到外面的动静。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弦英秀树放松了自己的身体,指尖附上灵力,手腕上的绳子瞬间被他割裂,弦英秀树轻轻揉了揉自己两边手腕,随时注意棺木外的动静。   也不知多罗罗和百鬼丸他们在深山中是否等得过于无聊了...... 第50章   这种献祭人脸的事情一直以来只有他的心腹和那位名为静子的侍女知道, 铃木正一趁着月色,同往常一样命两位手下把棺木抬到了后山深处的石像旁,便让他们离开。   躲在暗处已久的多罗罗见状连忙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百鬼丸,小声道:“大哥, 你看箱子里面是不是大人啊?”   百鬼丸眉头轻微皱起, 盒子里分明就是那个熟悉的血红色生命火焰, 他低声嗯的了一声。   感知到这次送来的猎物非常大补, 人首蛇身的石像开始发出邪恶浑浊的深紫色光芒。眼见铃木正一打开了盖子准备献上弦英秀树的脸, 多罗罗立马跳了出来。   “住手!”多罗罗大声喊道,指向石像,“大哥,上!鬼神就是那个石像!”   不必多罗罗说,百鬼丸立马拔出义肢下的刀剑冲向了石像,表情冷峻而布满杀气,泛着森然冷光的刀尖对准石像。   遭遇变故的铃木正一脸上一慌, 也拔出自己腰间的佩刀抵挡住百鬼丸的刀剑,脸色铁青, “是你们?!你们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当然是我告诉他们的。”弦英秀树于铃木正一错愕的眼神下从棺木里坐起身, 割断双脚上的绳子后慢悠悠地站了起来, 眼神清明根本就不像中了迷药,他柔声道:“铃木君真是非常自信啊,往酒饭里下迷药这种招数......真是让人觉得粗陋又蠢笨呢。”   铃木正一双手用力推开了百鬼丸的刀剑,谨慎地退至石像身旁, 面对弦英秀树的讥讽他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神色千变万化, 声音也变得低沉阴狠,“你跟踪我。”   “不过也无所谓, 没有人能够逃脱蛇姬大人的手段,原本还想让你走得安详一些,既然你不领情,就别怪我了。”   说罢,铃木正一靠近石像身边,望向弦英秀树三人,“蛇姬大人,这三个人都是铃木献给您的,您放心挑选使用吧。”   石像似在回应发出了一阵强烈的紫光,窸窸窣窣的声音开始在众人耳边响起,定睛一看,以弦英秀树三人为中心无数条毒蛇正缓缓从树林和石像背后爬行,张着锋利的毒牙,密密麻麻地在地面上蠕动,场面顿时令人头皮发麻。   “啊啊蛇!好多蛇!!”多罗罗惊恐地尖叫了一声,赶紧躲在弦英秀树身后。   弦英秀树脸上有些嫌恶,是对这些毒蛇的,忘记说了,蛇这种冷血动物是他最讨厌的生物,没有之一。手里凭空出现了一把太刀,弦英秀树犹如切菜一般,皱着眉头毫不留情地将靠近的毒蛇都切成两半。   在百鬼丸心眼中这些毒蛇都是跟鬼神一样污秽的红色,身手敏捷地躲过毒蛇的攻击,很快,百鬼丸身边也慢慢堆积了许多毒蛇的尸体。   多罗罗一边抓着弦英秀树身后的衣角,一边捡起地上的石头往蛇毒头上砸,“砸死你!臭蛇快走开!”   看着他们狼狈的样子,一旁的铃木正一开怀大笑起来,“劝你们还是别挣扎了,乖乖的跟蛇姬大人融为一体不好吗?世间最美丽的容貌与蛇姬大人结合在一起,这份美丽将得以永恒留存!这将是何等美妙之事啊!”   弦英秀树直接无视了他,没有理会多罗罗的惊呼把她单手夹在自己腋下移到一处远离蛇群的空地,朝百鬼丸喊道:“百鬼丸,直接去毁了石像!”   百鬼丸点点头,借力跳上附近的大树躲避毒蛇的攻击,心眼对准不远处污秽的红光,举起刀剑直接朝石像位置而去。   毒蛇数量实在太多,一刀刀砍未免太过耗时,原本弦英秀树没有打算在这个世界使用死神世界里学到的招式,不过他没那个耐心了,还是直接一把火燃烧殆尽吧。   收回太刀,弦英秀树空着的手摆出鬼道结印,对准蛇群,“破道之三十一——苍火炮!”   在多罗罗和铃木正一震惊的目光下,一点红光在弦英秀树指尖凝聚,接着变成一道强烈的火光向蛇群轰射而去,轰隆一声巨响瞬间变成火海将蛇群燃烧殆尽。蛇虫怕火,没有波及的纷纷逃窜,场面顿时清空了不少。   弦英秀树舒心一口,放下了目瞪口呆的多罗罗。   “大大大...大人...好厉害。”多罗罗瞠目结舌地仰头看着弦英秀树。   弦英秀树扬了扬眉,对多罗罗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铃木正一浑身发软地坐在地上,看着弦英秀树的目光充满惊恐,这不似常人的力量,此刻他真的意识到自己好像惹上了不该惹的人,那张原本还觉得十分美丽的面孔,现在看着却宛若魔鬼。   弦英秀树只是眼里不带情绪地斜睨了他一眼,对方已不再足以引起他的关注。   百鬼丸对身后的巨响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见弦英秀树和多罗罗完好,便一脚踢开碍事的铃木正一,杀气锁定石像挥起刀剑正欲破坏,石像感知到危险的来临,一道浑浊的红光提前百鬼丸一步从石像中飞了出来,刺啦一声姿态妖娆邪恶的石像开出裂痕碎成石块纷纷落地。   铃木正一还未开口阻止,便瞅到百鬼丸身后那道红光落地后变成了一只三米多高的巨大又丑陋的蜥蜴,表皮流脓布满锋利的角,尖牙细嘴,身后长长的尾巴在地上一甩一甩,轻松地把附近的树桩甩倒在地,它愤怒地朝百鬼丸发出一声尖锐凄厉的叫声,露出了它狰狞腥臭的血腥口器。   “这......这是什么怪物......”铃木正一呆滞地望着眼前这恐怖的生物,心里其实隐隐有了答案。   “它就是你一直念叨的蛇姬美人哦!”多罗罗冷哼一声,直接补刀,“它是大哥一直在找的鬼神,其实是在装作石像哄骗你为它提供食物而已,哪里有什么蛇姬美人啊!”   “不,不可能......它才不是蛇姬大人...蛇姬大人一定是被它吃了,对,一定是这样!”铃木正一完全一副信念崩塌的模样,瞪大的双眼死死盯着丑陋的怪物喃喃自语,突然惊醒了一样转过身紧紧抱起了碎裂在地上的石像。   “哎......没救了。”多罗罗对他这种状态只看得摇头。   这边,百鬼丸见眼前出现一大片血红色火焰,明白是鬼神现身,架起刀剑便直接使出全部的本领迎面而上。   他啊,可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夺回剩余的器官。   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拥抱这个世界。   迫不及待地想要用自己的眼睛,看看自己在意的人是什么模样。   他非常非常的着急,无时无刻不在想用自己温热的手掌、用自己的眼睛去描绘男人温柔的脸庞,而不是冰冷的义肢和红如鲜血般刺眼的生命火焰。   在这样信念和意志如此坚定、一心只为夺回身体而不断战斗的少年面前,只知贪欲享乐的鬼神又拿什么去赢他?又凭什么赢他呢?   要知道,少年作为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刚降临这个人间便失去了十二个器官,如此还能让他顽强地成长了起来,忍受不幸,战胜不幸,不再让这个世界陷入支离破碎,从中便能窥得鬼神及把他当做筹码交换的醍醐国主最终将会付出沉重的代价。   在杀意暴涨的少年面前,自知不敌的鬼神想要逃跑却被其拦住了去路,让它没能找到机会逃离。   鬼神运起它那条长而有力的尾巴甩向百鬼丸,百鬼丸借着树干三两下在树上跳跃躲过巨大的尾巴,可惜不能移动的树木却遭了殃,纷纷被尾巴横扫倒在了地上。   百鬼丸抓准时机,在鬼神扭正身躯的空隙从树上直接跳了下来,利用下坠所携带的重力,抬起双刃手起刀落直接切断了它的尾巴!干脆而利落!神经未死的尾巴掉落在地,还在不停地扭动。   巨型蜥蜴发出一声痛楚的哀嚎,开始陷入狂暴状态,所在之处的花草树木无一不被摧残破坏,百鬼丸见此稍微远离了巨型蜥蜴的攻击范围,谨慎地观察着局势和鬼神的破绽。   不料,巨型蜥蜴还懂得柿子要挑软的捏,对着百鬼丸用爪子掀起倒在地上的树木拦住他的动作后,巨型蜥蜴迅速转身开着血腥大口向软坐在石像旁的铃木正一咬去。   “快躲开啊!!”多罗罗惊恐地叫了出来,转身扑在弦英秀树身前不敢再看。   弦英秀树安抚地拍了拍多罗罗的后脑勺,漠然地注视着这一切。巨型蜥蜴还是成功将一脸灰白的铃木正一撕咬咀嚼生吞了下去,得到血肉的滋养,巨型蜥蜴身体发出一阵红光,很快又长出一条新的尾巴。   其实弦英秀树是救得了的,但他不想救。   他救了恶徒,谁又去救被恶徒残害过的人呢?就当做是报应吧。   恢复了尾巴的巨型蜥蜴向追击而来的百鬼丸喷射绿色的毒液,愤怒地朝纠缠不休的少年嘶吼,百鬼丸没有手软,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就成功把鬼神斩于刀下。   巨型蜥蜴的躯体化为灰烬消散在了空气中......   “大哥......”多罗罗看着混乱的场面,破碎的石像,以及随鬼神消散的人,心情有些沉重和复杂,不过——   当看见百鬼丸面无表情地垂着手臂向他们方向走来时,身后是不断舞动的火焰,暖色光晕洒在少年沉静的身影上好像也为他驱散了一层阴霾,多罗罗心里又高兴起来了。   多罗罗捡起地上的义肢,开心的跑向百鬼丸为他戴上,“大哥这次会夺回眼睛吗?”   百鬼丸摇摇头,看向弦英秀树。   弦英秀树挑了挑眉,抬步走近少年,还未踏出脚步,便看见少年脸色一变,闷哼一声后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道惨叫声,那惨叫声如同一道闪电,划破了黑暗的夜空,让人猝不及防。   弦英秀树瞳孔微缩,眼睁睁看着百鬼丸倒在了地上不断惨叫,痛得弓起了后背,衣物被撑裂,一条森白如骨的白色脊椎从百鬼丸脊背中慢慢挤压而出,最终承受不住张力瞬间断裂在地碎成一块一块的骨节,一条新的脊椎在背部重新生长。   多罗罗震惊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被这恐怖的画面搞得有些失语,“大,大哥......”   多罗罗的声音惊醒了呆愣住的弦英秀树,他一个快步立马来到百鬼丸身边查看他的后背。   神奇的是,百鬼丸整个背部又恢复了光洁,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弦英秀树扶起百鬼丸,看着地上断裂的丝线和散落的义肢骨节,眼神有些难以置信,“......竟然连脊椎都是假的。”   “你还剩哪些身体部位没有夺回?”弦英秀树替百鬼丸擦掉脸上的冷汗。   百鬼丸轻轻喘着气,终于从无尽的痛苦中解脱,他慢慢抬起头用无神的双瞳与弦英秀树相望。   “手,脚,还有......眼睛。”   弦英秀树摸了摸他的头发,轻轻感叹道:“替你打造这副义肢的人可真不容易呢,真想看看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天才。”   “很温暖......”百鬼丸只是这么说。   弦英秀树一愣,才反应过来少年说的‘很温暖’,应该就是形容那位替他打造义肢的人,于是微微笑了笑。 第51章   与鬼神的战斗动静不小, 很快就惹来了巡逻的队伍,同行的还有之前那两个抬着棺木上山的手下,因为下山时听到不同寻常的动静,唯恐铃木正一遭到什么不测于是就通知村里的巡逻队前来探个究竟。   十几个巡逻兵有的手持弓箭, 有的握着武士刀, 举着火把纷纷对准包围圈内的三人, 为首的小将从士兵身后缓缓走出, 他扫了一圈现场的状况, 视线在破碎的石像上停留了几秒,又看向弦英秀树几人。   “你们为何会出现在此地?是你们杀了铃木大人并毁了石像?”这位小将是知道领主一直在暗地里拿活人献祭妖怪的,如今看到破碎的石像和激烈的打斗现场,心里已经意识到铃木正一恐怕遭遇不测。   看着气势汹汹的士兵和冰冷的弓箭,多罗罗咽了咽口水,有些害怕的躲在弦英秀树身后。   “若我说不是,你们便会放下兵器吗?既然心中早有答案, 又何必多问。”弦英秀树轻轻说道,脸上没有一丝被包围的担忧。   而之前担着棺木来到此地的两位手下看到弦英秀树全须全尾地站在那儿, 惊愕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不明白男人为什么是清醒状态, 并且铃木正一不见踪影,甚至现场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那名小将冷哼了一声,“既然如此,在寻到铃木大人的下落之前, 还是有劳你们跟我们走一趟了。”   说完抬手示意手下把弦英秀树几人抓捕起来。   弦英秀树按住想要拔刀反抗的百鬼丸, 给了多罗罗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这群人对他构不成威胁,但当场解决只会导致更多的麻烦出现。   村外附近的某处。   少年用纤细的手指接住了从空中飞下的灰色小鸟, 侧耳倾听着小鸟发出的叽叽喳喳的叫声,仿佛听得懂小鸟的语言。   见小鸟停下了叫声,少年伸出手指摸了摸它的羽毛,下一刻嘴边竟然轻轻发出了跟小鸟一样的鸣叫,像是在交代什么事情,说完少年便让小鸟飞走了。   这位少年就是之前弦英秀树在树林里救下的阿夜,阿夜身穿破旧的黑色紧身服,随黑色的头发一起陷入如同阿夜这个名字的黑夜之中,唯有那双天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折射出煜煜盈光。   阿夜其实是在这个村子长大的,他从小就有个奇特的技能,能够听得懂并知道如何与鸟类交流,这是他一直被这个村子视为怪胎的原因之一,通过各种各样的小鸟,村里的发生的一切他都一清二楚,自从弦英秀树他们到村子后发生的事情他也是通过小鸟的传递得知,刚刚那只灰色的小鸟就是来给他传递弦英秀树三人被抓的信息。   少年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前去救他们,毕竟那个男人救过自己一命。   在黑夜的遮掩下,少年前往西关村的黑色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   而这边弦英秀树三人被带回西关村关进了一处简陋的地牢,明眼的直接对他们进行软禁,接着那位小将便安排了许多人去寻找铃木正一的下落。在这时代谋害领主可是大罪,就算只是嫌疑没有证据,也可以随时可以进行处决的。   地牢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裸露的地面和墙角布满的蛛丝,多罗罗双手握着栏杆小脸抵在门上默默看着站在外边把守的士兵,突然叹了一口气,回到弦英秀树和百鬼丸身边随地坐下。   “大人,接下来该怎么办?他们会选择杀了我们吗?”   弦英秀树摸了摸多罗罗的头发,宽慰道:“别担心,他们不能对我们怎么样的。”   突然外边传来几声人体倒地的沉闷声,弦英秀树三人意外地向门外看去,只见一个瘦弱的黑色身影正快速的移动,很快就来到了他们所处的位置。   “是你?你怎么来了。”弦英秀树眼神诧异。   阿夜掏出偷来的钥匙打开门锁闪了进来,声音低哑,“要走尽快,巡逻队很快就会到这边过来。”   “大人?”多罗罗做不了决定,只能看向弦英秀树。   “虽然很感激阿夜你不顾自己性命前来相救,但这只是下策,若是这么走了,恐怕往后都会陷入无止尽的被悬赏追捕的日子,你自己也会受我们牵连。”   弦英秀树内心里其实对少年的身手感到隐隐的怀疑,但这不是最主要的,他随时都有可能被迫离开这个世界,多罗罗和百鬼丸往后需要过正常安定的生活,不能因为这种事陷入动荡不安。   阿夜一愣,复又皱了皱眉,着急道:“那你们就直接打算等待他们对你们下达处决的结果吗?我本来就是一个人,颠沛流离独自生活,若是怕受牵连我也不会来到这里。”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男人朝少年温柔一笑,神情淡然确实没有一丝焦躁,周身萦绕的那种平和的气息让人觉得这个男人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能让他产生动摇。   “不过,还是得谢谢你......阿夜。”   少年像是被那道深邃又温柔的目光烫到般猛地偏过了头,“谢什么...要,要不是因为你救过我,我才不会来到这里。”   弦英秀树只是对着少年轻轻一笑,没有拆穿他的口是心非。   这时门外突然传入一阵嘈杂声,是那些被阿夜放倒的士兵被巡逻队的发现了,脚步声渐渐逼近这座地牢。   “阿夜,你先自己躲起来。”弦英秀树立马对少年吩咐道。   阿夜看了男人几眼,嘴巴张了张,情况紧急最终还是听话的先出去躲了起来。   少年前一脚刚消失不见,后一脚那些士兵便到达地牢外了,见弦英秀树三人老老实实的待在地牢里,便松了一口气,领队的转而又有些严肃地走向前发问,“你们还有同伙?我奉劝你们最好还是老实点,若是总领官没能找到铃木大人,那你们的死期也就到了,好好珍惜这段时间吧,想想到底自己应该交代些什么。”   “何必那么麻烦。”弦英秀树隔着铁门缓缓靠近这位领队的士兵,眼神带上了几分压迫感,“通知一下你们的最高领事,我有一些话想亲自跟他说,而且是他一定会乐于听我说的话。”   对方被弦英秀树无形中释放出来的气势给压制住了,竟然有些呆愣地点头,回过神来有些恼怒,但瞥见男人眼底的冷意后还是踌躇了一下让人去通知一声,很快就得到同意的传达。   “大人......”多罗罗轻轻拉住弦英秀树的衣角。   弦英秀树转过身安抚地拍了拍多罗罗的头,“我去去就回,很快的多罗罗,你跟百鬼丸先在这待着。”   多罗罗眼里带着一丝担忧,默默地点点头。   弦英秀树说的没错,确实很快。   半个小时后便有人将多罗罗和百鬼丸从地牢里放了出来,带着他们带一处明亮宽敞的室厅,而弦英秀树正全须全尾地坐在位子上,漫不经心地品着手中的茶。   那位中年总领官虽然坐在主位上,但身子却有些瑟缩,看向弦英秀树的目光带着深深地恐惧和忌惮,脸上尽是讨好的赔笑。   这巨大的转变,到让人十分好奇他们之前到底说了些什么,以至于令总领官对弦英秀树这般恐惧。   见他们两个到来,弦英秀树微微挑眉,指了指身旁另外两个位置和丰盛的食物,“快坐过来吃吧。”   两人为了今晚的事,晚饭应该随意敷衍了事,是该坐下来好好吃饭。   “大人,我们没事了吗?”多罗罗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弦英秀树,又看了看座位前特意为他们准备的美味丰盛的美食,从阶下囚到贵上宾的转变实在让人感到不真实。   “都是误会,都是误会!”总领官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语气热情又真诚道:“手下办事不力惊扰到三位大人,实在该死!”   “为了赔罪,这是我特意命人为三位大人准备的晚餐,请好好享用,还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后院的客房也已经命人前去安排了,几位大人用完晚餐后便可以好好休息一番。”   多罗罗听着这话,脸上慢慢露出一个开心的微笑,崇拜地看向弦英秀树,大人真的是无所不能啊!   “那我就不客气了!”   见多罗罗和百鬼丸狼吞虎咽的模样,弦英秀树抿了一口茶水,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用完午饭后,三人便到总领官为他们准备的客房休息,百鬼丸和多罗罗今天确实累了一整天了,吃完饭就有些控制不住的打哈欠,只是不见少年阿夜的身影,似乎在弦英秀树让他躲起来那会就已经离开了。   弦英秀树不知道少年是如何在这个警戒严守的村子来去自如的,但应该是有自己的秘密,他蓦然想起来村里失踪的村民恐怕跟阿夜有些联系......   至于弦英秀树之前跟总领官说了什么,没有人知晓,不过偏要说的的话无非就是‘威逼利诱’,只要稍微在这个时代的人面前展露一下自己不同寻常、足以颠覆整个村庄的力量,没有人不会感到恐惧和忌惮,至于‘利诱’......领主死了,那么他自己不就成了话语权最高的人吗?   失去了领主的地界逐渐开始兵荒马乱,弦英秀树拒绝了总领官的招安,没有打算在这个村子继续逗留,现在最主要的还是让百鬼丸夺回自己的身体。   于是第二天,总领官命人送来了之前百鬼丸被村兵收走的武士刀,收拾好行囊后便离开了这座村子,弦英秀树自己没有意识到,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已经慢慢开始在意身边人的感受了,自己的行为出发点一直围绕着多罗罗和百鬼丸,不再像前几个世界那般漠视、无动于衷。   离开村子没多久,他们就在路上遇到了阿夜。   少年明显等候多时,靠在树干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步伐声猛地抬起头站直了身子,看过来的眼眸亮晶晶的。   “是你!阿夜?”多罗罗开心地喊道,经过昨晚的事情,心里对他那一点不满早就消散不见了,现在阿夜在她眼里就是个性格别扭的好人,“你怎么在这里,是在等我们吗?”   阿夜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眸低声嗯了一声,“我知道你们今天会离开村子,你们目前也没有地方可以去吧......不如去我家,我可以带你们去。”   “诶,你家?真的可以吗?”多罗罗兴奋道,转头询问地看向身边的男人。   弦英秀树对着少年柔和了眉眼,唇边含笑,“阿夜对我们帮助良多,我们却没有帮到阿夜的地方,希望阿夜你不要嫌弃我们哦。”   “不......”少年眸光微微闪烁,他轻轻侧过自己脸上丑陋胎记的部位,躲避男人温柔的目光,“不会嫌弃。” 第52章   阿夜的住所在一处寂静深幽的森林中, 这里远离村子,人迹罕至,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一直延伸到树林的尽头,从树叶空隙的空隙处露出阳光斑驳地洒在小路上, 偶尔一两声的鸟叫, 让树林显得更加的寂静、深幽。   三人跟在阿夜身后, 很快就看见了前方一栋背靠大树的木屋。   “好漂亮的屋子, 这是你自己建的吗?”多罗罗满眼惊叹地打量眼前这栋木屋。   木屋的面积不是很大, 外墙由原木拼接而成,木头的纹理胜过任何的装饰,天然又大方,让人有种回到自然怀抱的感觉。此外,门口还种满了各种花草,如同一个小小的花园,生机勃勃地散发着不同的花香, 为小木屋增添了一抹生活的气息。   阿夜点点头,带他们进入木屋, 室内除了必要的家具没有其他物品, 很宽也很干净, 阿夜给他们每人倒了一杯茶水。   “阿夜你就一直一个人住在这里吗?附近都没有人,感觉好安静。”   少年为空的杯子添水,闻言抬眼看了多罗罗一眼,轻轻点头, “嗯......还好, 我习惯了。”   “你们......你们之后有什么打算吗?”少年紧紧握着手中的茶杯, 垂眸显得睫毛长长的有些紧张地颤抖,他不留痕迹飞快地看了长发男人一眼。   “这个嘛......村子显然是待不下去了, 大哥也解决了藏在这里的鬼神,我们接下来,会继续踏上寻找妖怪的旅途吧,只是我还是有些好奇之前村里那些失踪的村民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夜心里咯噔了一下,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个话题。   弦英秀树静静地看着阿夜,突然轻声道:“其实那些村民的失踪,应该跟阿夜有关吧。”男人黑色的眼眸晦暗不明,唇边淡淡扬起的弧度莫名给人带来了一丝压力。   “什么!怎么会跟阿夜有关?”多罗罗惊讶又不解地问道。   而阿夜也赫然抬头看向弦英秀树,眼底是眼藏不住的惊慌,见男人神色淡然,眼中没有露出其他情绪后,轻轻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沉默地低下了头。   场面陷入了沉寂。   多罗罗见少年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的样子,接着欲言又止看向弦英秀树。   弦英秀树只是微微一笑。   “阿夜似乎对村里发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呢,不仅知道我们昨晚被抓,而且今天连我们打算离开村子都知晓了。”弦英秀树一边轻声细语地说着,一边放下手中破旧的茶杯,目光温和又有些好奇地看向少年。   “而且我也想起来了那天遇到阿夜跟野兽对峙时,不仅展露出身手的优秀敏捷,甚至连力气也非常大......能够在警戒状态下的村子里来去自如,阿夜你知道些什么吗?”   少年肉眼可见的紧张,右眼的胎记被头发遮地更深,他握了握手心,抬眸看向面上温和只是静静等待他答复的男人,眼神平静又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在这样的目光下,少年心里的犹豫渐渐消散,冷漠的声音也带上了几分破罐子破摔的情绪。   “是我做的,那些人的失踪全部与我有关......是我杀了他们。”   多罗罗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连百鬼丸都一脸惊讶地看向阿夜。   少年垂着头木然地看着地面,眼神渐渐泛起冷意,“因为他们都该死。”   “我的母亲,都是被他们害死的。”   “我原本也生活在那个村子里的,父亲去世得早,只余我与母亲相依为命,因为脸上的胎记和蓝色的眼睛,我一直就不受村里的人的待见,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说我是个怪胎。”   少年默默道出自己的故事,脸上没有表情,但周身却渐渐弥漫上一股悲伤的气息,多罗罗和百鬼丸慢慢被他的气息所感染,安静又专注的注视着少年。   “他们不喜欢我,虽然有的时候会感到难过,但我想我有母亲就够了,他们喜欢与否跟我没有关系。原本我以为我和母亲会这样不被村里人喜欢但又平静的生活下去,但是......那些人!”   少年说到这里,双手突然紧紧握拳,像在极力忍耐某些事情嘴唇微微颤抖,天蓝色的眼眸此刻也如同翻腾着汹涌的浪潮般晦暗而愤怒。   “三年前,村子被那个姓铃木的人占领,他任由自己队中的武士在村里作威作福,那些武士见了人兴致起了就随意砍断别人的手脚,原本我也差点被害,是母亲从他们手中救了我......但是,但是......”   少年狠狠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眼圈已经微微泛红,那涣散而湿润的眼眸让人明白少年此刻正陷入一段痛苦的记忆之中。   “他们看上了母亲的美貌,把我打晕之后直接把她拖进了屋里给......”说到这里少年瘦弱的身子微微颤抖,眼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从脸颊上滑落,汇聚在尖尖的下巴处形成水珠一滴一滴的掉落在衣摆上,浸湿了一团团的深色水渍。   倾听的人哑然地呆在原地,被拖进屋内做了什么,他们此刻都心知肚明,只是不知道因为问起失踪的村民竟然还扯出了这样一段往事。多罗罗也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娘亲,看向少年的目光带上了难过和低落,三人中最能感同身受的就属多罗罗了。   少年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很快收好自己的情绪,只是声音带着些哭过后的沙哑,“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那几个武士已经走了,留下了陷入昏迷的母亲,恰巧这事被村里那几个人撞见,他们口无遮拦在村里大肆宣扬......母亲因为受不了村里人的指指点点最终背着我选择自尽了。”   弦英秀树抿唇看着难过的少年,黑色的眼眸浮现复杂的情绪,然后轻轻地阖上眼帘又睁开。   “母亲去世后,家里能用的东西都被他们抢走了,他们嫌我是怪胎,便把我赶出了村子,我因为不甘心,一直在村子附近逗留不肯离去,是一位云游路过的老和尚教会了我如何在丛林中生存、和野兽搏斗,于是等到时机成熟之后我便开始一个一个地杀了他们,把他们的尸首扔给了深山里的野兽分食殆尽......”   “可惜那些残害母亲的武士在一次战争中战死了,不然我定要让他们体会千刀万剐般的痛楚。”阿夜脸色平静地述说着自己悲惨的遭遇,他微微抬眼看了一下弦英秀树,唇角轻轻上扬露出了一个难看的微笑,“现在还剩下最后一个人没能解决,我一定会去杀了他......你会阻止我吗?”   弦英秀树一直显得淡漠的眉眼微微柔和了些,阻止?相反,他倒是欣赏少年的脾性,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下手果断狠绝,试问能有多少人做到少年这般?   “我为什么要去阻止你?既然还剩一个,那就解决便是,尽量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男人语气柔柔的,说出的话却是这般冷酷。   阿夜身体微微一震,有些呆愣地与弦英秀树对视着,“你,不觉得我过于残忍,下手太重吗?”   说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呢,会对自己所做的事情游移不定,心底还是有些在意他人的看法。   弦英秀树把手轻轻放在少年的头上安慰地拍了拍,“每个人对于遭受苦难的感受和承受能力都是不同的,在旁观者眼中,那些间接害死你母亲的人或许罪不至死,但这是因为他们做不到感同身受,我亦如此。”   “我能够做到的只是让自己少一些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评判罢了,否则跟那些对你母亲指指点点的村民又有何不同?我相信那些施加在阿夜身上的苦难一直到现在都令你刻骨铭心,要做到哪一步才算为母亲和自己报仇,选择权在你自己手中,不过说到底......你内心早已给出了答案不是吗?”   男人的话像冬天喝下的一碗热汤,温暖地流淌进阿夜寒冷麻木的内心为他驱散了冷意,在这样通透温柔的目光下,阿夜突然感觉自己鼻子一酸,一股水意又重新涌上眼眶,他忍住自己不要哭出来,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话,心里有些感动,他不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为什么会这么大。   “而且,这个胎记其实很美。”弦英秀树顺着少年柔顺的发丝轻轻地拨开他遮挡住右眼的刘海,露出那颗明亮而莹润的蓝色眼珠和一大片赤色明艳类似花纹的胎记。   “你有一双宛若大海般漂亮的眼睛,你见过大海吗?大海很美,一望无际的蓝,你的眼睛就像海里的水一样蔚蓝、明净,这两个都是你最具独特的美丽,别把它们当做是你的缺点,这是作为阿夜这个个体所独有的印记,你明白吗?”   “真......真的?你真的觉得很好看?”阿夜眼中带着专注和执拗地紧紧盯着弦英秀树,语气有些不确定。   见少年满脸不真实,弦英秀树轻笑出声,“是的,我确定。所以不用把它们都藏起来,那些觉得可怕的人不过是面对超出自己认知范围而感到恐惧罢了,何必去理会他们。”   “我赞同,第一次见到阿夜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的眼睛很和脸上的花纹很好看了!”多罗罗笑着举起手,接着又有些低落地放下了手,“只是没想到你的遭遇这么令人难过,让我想起了我的娘亲,我以前一直在跟娘亲流浪,即使肚子再饿娘亲打死都不愿意屈从于这种事情的,即便后来娘亲死了。所以我知道.....这种事,这种事一定是非常非常不好的。”   眼前纯白色的火焰有些黯淡,百鬼丸学着弦英秀树伸手放在了多罗罗脑袋上以作安慰。   “所以我觉得大人说的没错,阿夜想做什么就去做好了,只要能为自己的娘亲报仇就好了!”   听着这番话,阿夜内心有些感触,在遇到多罗罗他们之前,他从小就被村里的人排挤谩骂,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母亲,没有谁会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没有谁会认为自己脸上的胎记和蓝色的眼睛是非常漂亮的存在,幸运的是,现在他遇到了,遇到了能完全接纳他的人。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一个人在这里生活总归寂寞。”多罗罗问道,突然想到什么眼睛突然一亮,看向弦英秀树,“大人,要不让阿夜跟我们一起吧?”   弦英秀树挑眉,“那得看阿夜的意愿了。”   多罗罗立马看向少年,期待道:“阿夜,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啊?大哥许多身体部位被妖怪抢走了,我们到处旅行就是为了寻找妖怪杀了他们夺回大哥的身体,等大哥夺回全部的身体部位后,应该就会选择在一处地方过上安定的生活,你一个人在这里生活的话,应该也会很无聊的吧。”   “夺回身体......”阿夜不解地看向百鬼丸,打量着一直以来沉默不语的百鬼丸,注意到他有些异常的眼睛和双手双脚,心里稍微有些惊讶,小鸟有给他透露过昨晚少年恢复了脊椎的事情,他还是难以相信,竟然会有人少了这么多身体部位的情况下还能与妖怪对抗。   不过......阿夜看向眼前强大又温柔的男人,心里还是更在意他,如果跟他们一起流浪能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话,那他是愿意的。   想到这,阿夜脸上露出了一个浅笑,朝多罗罗轻轻点头,“我跟你们一起走。”   “好耶!”多罗罗开心喊道。   突然想起了什么,多罗罗抓了抓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了,好像都没有跟你介绍过我们,我叫多罗罗,他是我大哥叫百鬼丸。”多罗罗又看向弦英秀树,“他是大人,叫弦英秀树,欢迎加入我们哦,阿夜!” 第53章   随着百鬼丸斩杀的鬼神越多, 三人云游斩杀妖怪的事迹也逐渐传开,对于遭受妖怪侵扰的村子而言,巴不得他们能来到村子帮助解决妖怪,但对于某些有心者而言, 却并不是什么好事。   醍醐境内, 鬼神殿。   殿内被黑暗笼罩, 唯有正中央一盏烛光摇曳, 照出一个身板挺直、仪态良好的黑色身影, 中年男人闭着眼睛跪坐在地,身上一种上位者的威严自然流露,在他的上边,是一座座千奇百怪、面目狰狞的魔神石像,只是奇怪的是有大部分像是被利器劈开般裂成了两半。   “我想尽了所有办法,还是查不到产婆的行踪,关于那个婴儿还没有任何消息。”身后忽然响起低沉的声音, 是属下汇报。   醍醐景光侧头看了他一眼,点头示意他退下。   一直紧锁的眉头此时已经漫上阴沉, 醍醐景光仰头慢慢扫视着头上一个个碎裂的魔神石像, 心情跌入谷底。   要说这一生中最令他自豪的是什么?是他力挽狂澜地将一个贫穷落后的国家发展成为现在繁荣富强、国泰民安足以争霸天下的强国, 这足以遗留千古的美名一直以来令他引以为傲。   可除了自己的妻子和心腹,没有人知道这种繁荣是建立在一个小小婴孩的尸体之上的,十五年前,为了拯救这个国家和实现自己的野心抱负, 醍醐景光在鬼神的引诱下, 不顾自己夫人的阻拦将刚刚出生的亲生儿子献祭给了魔神。   一个小儿的性命和整个国家的发展前途, 作为领主的醍醐景光理智又冷酷地选择了后者。   醍醐之国确实也如同交易承诺上一样获得了磅礴的国运,仿佛得到上天眷顾般发展得十分顺利, 可是今年开始,大大小小的灾难在国境各地内频发,这个国家的国运好像快要走到尽头,逐渐显露出虚假繁荣下的危机四伏。   少年的各地斩杀妖怪的名声渐渐传进他的耳朵,他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鬼神透露交易平衡被打破,会是因为少年吗?当年的婴儿并没有死去?   这段时间,地狱堂内的魔神石像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不断被毁灭,仿佛正在传达十五年前的那个婴儿,如今正为了夺回自己的身体,以一种一往无前的气势誓要把这个国家的气运全部夺回。   他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在他的国家上,这个来之不易的足以让他争霸天下的资本,就算真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回来夺走,他也坚决不会退让!   醍醐景光拿起地上的灯盏站起身,面色冷硬的脸上布满杀意。   若真的是他,他不介意再杀他一次......   ......   这边,依照阿夜的心愿,待他杀了最后一个害他母亲的村民,独自一人前往之前那座破旧的恶神神社放上最后一次花朵后,阿夜便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跟着弦英秀树他们离开了这个地方。   虽然每一个指责谩骂阿夜母亲的村民都是间接导致她死亡的罪魁祸首,但人总要走出过去,即便把整个村子的人都杀光,也无济于事,罪孽最深的凶手都下地狱给母亲赎罪去了,他往后有新的生活,与其陷在这个地方困在过去的苦难中,不如带着母亲那一份夙愿,好好的活下去......他今后,已经有了更在乎的人需要去追随。   阿夜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承载了他痛苦记忆的木屋,天蓝色的眼眸只余平静与释然,他背起自己包裹,毫不留恋地转身朝不远处正等待着他的三人快步走去。   “我们走吧。”阿夜轻轻对三人笑道,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悲伤的情绪。   多罗罗见他心情还算开朗,也放心的笑了,“走咯!我们去寻找下一个鬼神!”   对于接下来的日子,阿夜心里是有些期待和紧张的,他默默握紧了包裹的带子,看了男人一眼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后。   或许是有了新的伙伴比较新奇,一路上多罗罗都在跟阿夜聊起之前斩杀鬼神的趣事。   “对了阿夜,你是如何做到在这个村子里来去自如不被发现的?而且连村里发生什么你都知道?”   阿夜听到多罗罗突然好奇发问,脸上微微一愣,犹豫了片刻还是说出了实情,“其实......我在村子某处偏僻的地方偷偷挖了一条通道,至于为什么能够清楚村里发生的事情,那是因为我有小鸟作为我的眼睛帮我查探村里发生的一切。”   “小鸟怎么帮你查探啊。”多罗罗不解道。   “我能够跟小鸟交流,这是我从小到大就有的能力。”   通晓鸟兽语言?弦英秀树惊讶地看了少年一眼,那就说得通了。   “什么?!还能跟小鸟沟通!好厉害的能力啊。”多罗罗震惊道,然后指向附近树枝上鸣叫的小鸟,“那阿夜你看,它的叫声代表什么意思呢,它会说话吗?在你听起来是叽叽喳喳的呢,还是会表达出跟我们一样的说话方式呀?”   多罗罗不着边际的问题让阿夜有些好笑,他直接在他们面前进行演示,只见他嘴边突然发出了跟那只小鸟类似的频率引起小鸟的注意,阿夜朝它伸出手,令人惊讶的是小鸟竟然乖乖地从树枝上飞下来停靠在阿夜的手上,鸟喙欢快的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   阿夜嘴唇轻启发出相似的鸟叫声,手上的小鸟歪了歪头,圆圆的黑眼珠瞅了瞅多罗罗,张开翅膀飞跳到多罗罗头上。   “它在干嘛?”多罗罗好奇又兴奋地伸手探上自己的脑袋,小鸟却蹦跶地躲过她的触碰。   阿夜抿了抿唇,偷偷扬起了嘴角,“它说你看上去不太聪明,还说你的头发软软的适合用来筑巢。”   “什么?它真的这么说我?!你这笨鸟,你才不聪明呢!”多罗罗傻眼,顿时有些气愤在自己头顶挥了挥想赶走小鸟。   弦英秀树噗呲笑了一声,朝小鸟伸出手,小鸟左右打量了一下男人后边毫不犹豫的地跳进他的手中,亲昵地蹭了蹭。   用手指轻轻梳了小鸟的羽毛便抬起手把它放飞了,弦英秀树眼中带着笑意拍了拍多罗罗脑袋,“确实是只笨鸟,明明我们多罗罗那么可爱又聪明。”   多罗罗冷哼了一声,脸上微微有些发红,“就是就是!”   百鬼丸沉默地跟在身后,他看了看眼前三人形态颜色不一的生命火焰,和耳边他们欢乐的交谈声,一直面无表情的小脸上悄悄流露出几分低落的情绪,不过很快就消失了,恐怕连百鬼丸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几人平平淡淡地在野外度过了几天,似乎进入了动荡的地界,弦英秀树敏锐地嗅到一丝战争的气息,问了路过的行人后才知道再继续往前走会到达醍醐国与邻国酒伊的前线交战地,那里正陷入胶着之势随时有可能开战。   弦英秀树谢过路人后选择了一处方向避开了前线交战地,他只想帮助百鬼丸斩杀鬼神,人类的纷争不在他的兴趣范围内。   巧的是,换个方向走了之后他们在山上意外发现了野生的温泉,这处温泉很大,四周围着石头和树木,水体清澈冒着热腾腾的雾气,在附近还发现了一个寺庙,想必偶尔会有附近的村民前来祭拜。   暂且在寺庙度过一晚,主要是有温泉分布在寺庙附近,走了那么久,留下来泡一泡温泉驱除身体上的疲惫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鉴于多罗罗是个女孩子,只能单独到隔壁的小温泉里泡着了,多罗罗这个小话痨就算只是自己一个人泡温泉也在滔滔不绝的自言自语。这边三个男性泡一处,加起来的话还没有多罗罗一个人的多。   弦英秀树缓缓地走近池内,从修长的小腿开始没入水中,一股暖流霎时传遍全身,泉水柔暖而顺滑,氤氲的热气弥漫在四周,为男人精致俊秀的眉眼添加了几分暧昧。   靠在光滑的大石头上,那一头黑色的长发,没入泉水中蜿蜒地浮在水面上,打湿后的缕缕发丝像海藻般纠缠在一起,还有一缕贴在胸膛上,白皙细腻的肌肤与黑如鸦羽的发丝给视觉上带来强烈的冲击,让这个男人瞬间透露出一种致命的性感。   可惜面对这幅美人入浴图的人,一个表情懵懂目不能视,一个神色羞涩背过了身子,实在可惜,实在可惜啊......   弦英秀树舒服地喟叹了一声,瞥见岸上两个呆愣在原地的人,对他们扬眉笑道:“傻站着作什么,还不下来?”   百鬼丸直接脱了衣服挂在树枝上后便下水了,而阿夜倒有几分局促不安,见两人自顾自泡着没有关注他,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毕竟从未在别人面前宽衣解带过,内心还是有些不习惯和不自在,于是飞快地脱下衣物自个占了一处角落泡了下去。   阿夜把脸没入泉水里洗了把脸让自己冷静一下,向后撩起遮挡住眼睛的湿发便瞥见对面男人的裸I露的躯体,稍微冷静下来的情绪又开始躁动,心里不受控制地跳着,这让他脸上微微泛红。   视线像被烫到一样猛地转向岸边的树林,少年此刻的小脸湿漉漉的红彤彤的,右眼处的花纹一样的胎记也渐渐泛起红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秀色可餐。   但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反应。   弦英秀树侧靠着石头单手支撑着自己的脑袋,享受般闭上了眼睛,却被百鬼丸的动静吵到,睁开双目淡淡地看向少年。   由于在百鬼丸夺回触觉后一直洗的冷水澡,这还是他头一回体会到热腾腾的水布满全身的感觉,舒服地毛孔都张开了,这种陌生的感觉令百鬼丸十分新奇,他还以为是像平时的洗澡,直接用手捧起热水囫囵乱抹自己的小脸,然后稀里哗啦地把水泼在自己双臂上像洗澡一样摩擦了起来。   弦英秀树张了张嘴,有些哑然失笑地轻叹了一声,不过注意力倒是被百鬼丸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吸引住了,他朝轻轻百鬼丸招了招手,声音低缓轻柔,“百鬼丸,过来。”   百鬼丸不解地歪头,不过还是乖乖靠近了弦英秀树。   男人拿起他脖子上挂着的紫色护身符,左右观摩了一下,上面密闭的针线绣着精致的图案,像是某种家族徽章,象征着某种身份。   “这是谁给你的?”   百鬼丸摇摇头,低头看着紫色护身符,“不知道......从小,就在脖子上。”   弦英秀树看了百鬼丸一眼,放开了他的护身符,动作自然又熟稔地覆盖在少年白嫩的脸颊安慰般摸了摸,“应该跟你的身世有关,百鬼丸想找回自己的家人吗?”   “家人?”家人这个词对百鬼丸而言非常陌生,他迟疑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找回身体,我要夺回自己的东西。”   百鬼丸把手覆盖在右颊处的手背上,像一只乖顺的猫咪轻轻蹭了蹭,“只要你和多罗罗,一直在一起。”   少年的声音清澈而单纯,眉眼满是对男人的眷恋和在意,不曾发觉自己下意识忽略了另一个少年的存在。   一直在默默注视着他们的阿夜敏锐地察觉到百鬼丸对自己的漠视,眼眸微微闪烁,垂下头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男人对百鬼丸的一举一动都那么自然而亲密,那双深邃的黑色眼眸中流露出来对少年的关心毫不作伪,两人之间令人难以插足的氛围真是让他不受控制地有些心生羡慕。   弦英秀树眸色渐深,唇边的笑意也慢慢淡了起来。   一直在一起......吗?   对不起了,百鬼丸,我做不到...... 第54章   有了阿夜与小鸟交流的能力, 为他们寻找村落位置大大节省了时间。   离开温泉寺庙后,他们经过了一处破败的村庄,这里村户稀少分布松散,干裂的土地、枯萎的植物, 以及一路上收到的贪婪戒备的眼神无一不在述说着这个地方的贫穷和落后, 这种景象......倒有些像饥荒来临的前兆。   问了村民才知道, 这里正位于醍醐国边境, 原本这里是一个很太平的边境小村, 只是不知为什么今年自然灾害频发,加上极端干燥的天气致使田里的农作物难以存活,已有半年没有收成,食物也日益短缺。   而弦英秀树却轻轻皱着眉看向远处的天空,在多罗罗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天空正被一种深紫色的光芒笼罩着,十分不详。   那是弦英秀树最为熟悉的鬼神之力, 鬼神之力下方正是醍醐之国的位置。   被鬼神庇护的国家......   那里就是百鬼丸出生的地方吗?弦英秀树看了一无所知的百鬼丸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看醍醐地界上笼罩的鬼神之力, 那位醍醐领主恐怕不止单纯把百鬼丸献祭给鬼神换取国运, 此外还在依靠对外战争引发人类怨念以蕴养鬼神,用他国的动荡不安来维持自己国家的繁荣昌盛。   一切虚假繁华的背后,必定是满目疮痍的废墟。这种繁荣昌盛,如同踏在初春消融的薄冰上, 随时都有可能破裂, 若是百鬼丸杀完全部鬼神, 这个国家也将会走向毁灭的吧......   可是有原主这个恶神的存在,不知道最终夺回全部身体的百鬼丸是否会受到影响......从鬼神的躯体上抢回来的东西, 真的不会粘上鬼神身上携带的污秽与罪恶吗?   这些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弦英秀树没有跟他们透露自己的想法,他只是把它们暂时压在心里,以待后续查证,不过这个醍醐之国,看样子是不得不去了。   没有打算在这种状况下的村子停留,趁着天色未晚,四人加快脚程前往前方另一个村落,相比上一个,这个村子面积大了许多,贫困感没有那么强烈。   可奇怪的是,这里的村民都门窗紧闭着不见人影。   “奇怪,他们村里的人都到哪去了?”多罗罗左右张望,这似曾相似的画面让她有些好奇,“难道他们村也在召集人员开村会?”   “有打斗声。”弦英秀树敏锐地朝某个方向看去,那里正隐隐约约传来一些村民的叫喊和水浪拍打的声音。   靠近声源地才发现,这个村子的人正在围观官兵猎杀一只巨大的螃蟹妖怪,湖泊上,讨伐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这只螃蟹妖怪已然陷入了狂暴状态,几艘小船被它引起的巨浪冲击地左摇右摆,有些人没站稳,纷纷从船上跌入水中拼命挣扎。   水中的螃蟹见机张开布满锋利尖牙的大口,掀起巨大的吸力欲想把水中扑腾的人类吸进口中,其中有个中年男人为了救跌进水中的人,反而自己不慎被妖怪巨大的吸力吸到锋利大口前,中年男人有一定身手,双手爆发出惊人的臂力,死死挣着妖怪锋利的尖牙不让它咬断他的身躯,但这种情况也坚持不了多久。   “兵库!!等着我!”水中一位紧扑在浮木上身穿华贵服饰的少年着急大喊,但以双方的距离他已经来不及去救。   “百鬼丸。”情况危急,弦英秀树侧头看向百鬼丸。   百鬼丸默契十足,迅速摘下义肢一个借力直接冲向污秽而血红的生命火焰,白色刀光一闪,妖怪整个庞大的躯体瞬间被切成两半,险些被吞入腹中的中年男子也顺利脱困。   见妖怪已死,百鬼丸返回岸上,重新把刀剑装进义肢手臂中。   水中的少年在他部下的帮助下坐上船只回到岸边,满脸惊奇和复杂地看着百鬼丸,让他们头疼不已的妖怪,在对方手中竟然撑不过一刀,他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对百鬼丸警惕而戒备地问道:“你是什么人,手臂是怎么回事?”   “喂喂!你就不会说一句谢谢啊!说到底,如果没有大哥,那边的武士早就成为妖怪的腹中餐了。”见他态度不好多罗罗有些不满道。   华贵少年皱了皱眉,打量着这奇怪的四人,沉默一会后还是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但我由衷感谢您的出手相助。这样一来,这里的村民也能安居乐业了。”   见百鬼丸只是安安静静双目无神地盯着他,华贵少年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不好意思啊,大哥的眼睛看不见,但他却能用心眼去看东西。”多罗罗解释道。   “看不见?!”华贵少年震惊道,不可思议地重新打量百鬼丸,“眼睛看不见,也没有手臂,身手还如此高超......”   多罗罗嘿嘿一笑,得意道:“这就是我大哥厉害的地方,我们一边到处旅行,一边斩妖除魔,一般差劲的对手我们还看不上呢,我们的目标可是那些妖怪、鬼神这种等级强的。”   看出多罗罗想趁此讹钱的弦英秀树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脑袋,阻止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如她所言,我们只是路过恰巧碰见罢了,听说附近有一个很有权势声望的国家,我们正打算前往。”   华贵少年微微一愣,抬手指向山的另一边,“应该就是指我们醍醐之国吧,往那个方向直走,无需半日,就能到达城下町。”   “那便多谢了。”弦英秀树对华贵少年轻轻点头,接着看向多罗罗他们,“我们走吧。”   莫名地心里对那位斩杀妖怪的人有些在意,在百鬼丸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华贵少年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同样心中有些异动的百鬼丸停下了脚步,声音呆板无机质:“......百鬼丸。”   百鬼丸......   华贵少年,也就是醍醐之国的少主多宝丸转过身看向已经越走越远的身影,眉头微微皱起,不明白为什么见到那个名叫百鬼丸的人心里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有些亲切,有些熟悉,但他确实是第一次认识他,真是让人在意...   “刚才他说的是‘我们醍醐之国’,穿着光鲜,说不定还是个大人物。”   “醍醐之国,我之前听说过这个国家就像是世外桃源一样,国家富足,人民生活幸福美满,在这个各国频繁发动战争的情况下还能把国家治理得这么好,其君主还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阿夜抿了抿唇,仿佛心里酝酿了许久才说出了这句话,他说完便悄悄看向弦英秀树,好似想引起男人的注意力。   “确实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弦英秀树眸中闪过一道暗光,略有些嘲讽的意味,毕竟这些功绩都是以百鬼丸的肉身交换而来的,随着百鬼丸夺回一个又一个的身体部位,这个国家潜藏的暗流正不断浮出水面,醍醐之国的领主此刻恐怕已经焦头烂额了吧。   “既然这个国家目前比较安宁,我们就先在醍醐国歇息几天,阿夜应该许久不见人类热闹的集市了吧,趁此机会,可以和多罗罗百鬼丸他们好好玩几天。”   “真的吗?太好了!我想吃各种好吃的,想去看戏团,还想去买衣裳!”多罗罗两眼放光,拉了拉阿夜的袖子兴奋道:“阿夜跟我们一起,我带你去吃各种好吃的!”   阿夜点点头,轻轻对多罗罗浅笑,此刻心情非常好。   而走在最后的百鬼丸却突兀地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回望之前华贵少年的方向沉默不语。   弦英秀树虽然走在前头,但却立马就注意到了百鬼丸的反常之处,他走到百鬼丸身边轻轻问道:“怎么了,百鬼丸?”   百鬼丸回过神,有些迟疑地摇了摇头。   他也说不清,一种陌生的感觉在心里萦绕,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人的灵魂火焰的纹路,跟他是一样的......   弦英秀树看着脸上流露出迷茫的百鬼丸,眼中浮现若有所思,醍醐国的‘大人物’?百鬼丸的父亲是醍醐国的领主,或许刚刚那个少年跟醍醐家族有些关联。   见百鬼丸轻而易举就能获得男人的关注 ,阿夜天蓝色的眼眸中微微有些黯淡,轻轻收回视线,不让他人看出神色的变化。   在太阳即将落山之前,他们终于到了醍醐之国,这里果真如传言一样非常热闹繁荣,街道上都是小摊贩,卖着各种各样的东西,人声鼎沸,烟火气息非常浓厚,对比以往见到的村落,这里安宁得如同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侵扰一样。   他们甚至还找到了一处客栈,这家客栈人流量看起来不多,弦英秀树等人进去时店主正在柜台旁有些无精打采地打着哈欠,见到有客人进来,立马收起了脸上的颓靡,热情地扬起一张笑脸。   “几位是来住店的吗?开几个房间呢?”   “两间吧,你们想跟谁一起住?”弦英秀树转过头问他们。   阿夜眼神微动,先他们一步道:“我与百鬼丸一间吧。”虽然这并不是他的本意,但他也不想见到百鬼丸与男人住一间。   百鬼丸冷淡的视线落在阿夜身上,略微歪了歪头表示意外,不过也没有拒绝。阿夜的灵魂纯白掺杂着血色,给百鬼丸一种不舒服感,动物般敏锐的直觉足以让他察觉到阿夜对他存在的一丝微不可见的敌意,但他不知道对方微妙的敌意是怎么来的。   “好耶!那我跟大人一起!”多罗罗兴奋道。   今天赶了一天的路,身体已经很疲惫了,几人到了房间休整一番后便出去吃了一顿好吃的。   夜晚,见多罗罗已经熟睡,弦英秀树轻轻拉开和式扇门走了出去 ,他来到客栈房顶望着远处的一座山静静地站立着。   今晚是个晴朗的夜晚,天空不见乌云,皎洁莹亮的月亮高高的挂在夜空上洒下银辉,给每个房子的屋顶上都披上了一层白纱,折射出的光线照射在男人漆黑的瞳孔中,让男人此刻有了几分无机质般冰冷的神性。   那座山,一片漆黑,唯有星星灯火点缀其中,但传来的鬼神之力让弦英秀树知道那里正是十二鬼神地狱堂的所在地。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竟隐隐有些不安,最终夺回全部身体的百鬼丸还是最初的百鬼丸吗?鬼神和恶神之力这种东西都是由人心之恶所孕育出来的,这种力量如同顽疾一般根深蒂固地扎根在人类的欲望之中,难以根除。   心里有预感自己离开这个世界的时间所剩不多,为了满足自己离开之前得以见证百鬼丸成为一个完整的人类的光景,这个地狱堂,看来不得不去一趟了。   弦英秀树沉吟片刻,下一秒便从屋顶上消失不见。 第55章   推开厚重的大门, 吱嘎一声发出岁月不堪重负的声音,鞋子缓缓踩在地面上,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在空旷而黑暗的空间内回响。白色的高挑身影在鬼神像前站定,抬头环顾四周。   这里就是地狱堂, 十二鬼神在人间的代表。   十二个鬼神像千奇百怪、狰狞恐怖的俯视底下的人, 大部分的石像已经布满伤痕, 不是寻常之物造成的, 反而像是被人用刀劈砍成两半, 还有几尊毫发无损,想来这是百鬼丸斩杀鬼神所致,五尊毫发无损的鬼神像则代表着百鬼丸剩下尚未夺回的身体部位。   此外,孕育在醍醐领土上的鬼神之力正源源不断的汇至此处,直至没入这剩下的五尊鬼神像中。   细细观察着常人见不到的景象,醍醐这个国家的气运已经完全被鬼神所掌控,相融为一体, 鬼神存在,醍醐之国就能受之庇护得以延续, 反之......   弦英秀树眉头轻皱, 不对!他好像一直以来都忽视了原主恶神的存在。   这些鬼神之所以在人间作恶多端, 就是为了更好的孕育恶神之力以此来对抗神佛之力的压制,十二鬼神这番动作下来,得到最大好处的反而是原主恶神,就算百鬼丸最终消灭了十二鬼神夺回了全部的身体, 那么醍醐这个国家由于失去了庇护也会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从而产生的怨与恨、贪与嗔会汇聚形成恶神之力的养料, 更加助长这个世界的不平衡性。   而作为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的百鬼丸,为救世而来的百鬼丸, 以这副惨绝人寰的躯体苟延残喘,连作为一个最基本的健全的正常人都如此艰难,到那时,斩杀了所有鬼神的百鬼丸终究会站到人类的敌对方,成为亲人和整个国家最大的阻碍和敌人。   此刻弦英秀树深刻地意识到,百鬼丸身上背负的天命到底有多沉重,有多不公,没有理由的被剥夺生的权利,却要求百鬼丸有理由的斩杀鬼神夺回身体。用以唤醒恶神的这份力量,是属于百鬼丸的,但这份力量最终回到百鬼丸身上却已然带上了污秽与罪恶。   经历过这么多的世界,留给弦英秀树最深刻的印象即是人心的善变,古代人受眼界限制,无知又愚昧,但人性中的那份歹毒却并不会因为是落后的古代人而有所减少,他确信,得知一切真相的醍醐国国民,不仅不会同情百鬼丸,反而会把百鬼丸视为毁灭国家的罪魁祸首,更进一步地把百鬼丸推向深渊。   弦英秀树抬眸深深地看着眼前这些破碎的鬼神像,虽然弯了弯唇角,但笑意始终未达眼底,唯有一片寒意与晦暗。   他要的,是百鬼丸能够成为一个健全的人类后,不辜负他那强大的生命力和求生意志地用手去触摸、用眼睛去观察、用心去感受这个世间的美好与丑恶,而非是陷入众矢之的、独自在这个世道匍匐前行的境地。   那么,弦英秀树眼神微沉,低声喃喃:“作为让百鬼丸陷入此番境地的根源,无论是鬼神还是原身恶神,都不该存活下去......”   ......   醍醐城池。   “什么?一个双目失明,也没有双手的男人?”醍醐景光眼神锐利地俯视面前自己儿子多宝丸的两个跟班。   “是的,恐怕他的腿也是义肢,听说他一边在消灭妖怪一边周游列国,还夸下海口,说自己的目标只有强大的鬼神,但面对巨大的妖怪,也有着将其一刀两断的实力,他的名字叫百鬼丸,此外他身边还有三位同伴,除了一个普通小孩,另外两个给人的感觉也十分不简单。”   “要不是他出手相救,在下就没命了。”被百鬼丸救于螃蟹妖怪之手的兵库回复道。   醍醐景光面色冷硬,额间无意间已经渗出薄薄的冷汗,亲生儿子可能还幸存于世的消息没有让他感到开心,反而令他觉得此刻正在逼近醍醐国的百鬼丸就像一只要夺走他的国家的魔鬼那般让人心慌。   在他身后恰巧听到他们对话的貌美妇人,已经忍不住抬袖捂唇,震惊、难过、喜悦等等情绪交织在那双美丽的深褐色眼眸中,“我的孩子......真的还活着?”   醍醐景光一顿,转身看向貌美妇人,抬手示意两位属下离开。   待四下无人后,醍醐景光对貌美妇人冷声道:“夫人别想太多了,就算是他,只要敢阻拦我醍醐之国繁荣的人,不管是谁,我都绝不能原谅。”   “这真的是能被原谅的吗?”缝夫人双目悲戚地注视着这个醍醐国的君主,“牺牲一个年幼无知的孩子的生命,终有一天是要遭报应的。不!说不定已经遭报应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无论是数月未下雨,前阵子的山石滑坡,亦或是现在边境肆虐的流行病,都是神明正在对醍醐之国降下的惩罚啊......”   “那么夫人,你的意思是要放任醍醐之国回归当年的地狱吗?”   “殿下......殿下你所期待的,真的是国民的幸福吗?你是为了战胜诸国,让醍醐之名响彻天下才牺牲了那个孩子啊......”缝夫人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嘴唇因悲伤而颤抖,最终掩面从指缝里流出痛苦的泪水。   “你一介女流岂能明白天下之事。”但醍醐景光却不为所动,他只是冷冷地看了缝夫人一眼,留下这么一句冷酷的话语后转身就走,丝毫没有理会身后因克制不住悲痛而发出的呜咽声。   “我会立即逮捕他,如果他真的是他,那么我也不会心软!”   不远处的大树后,听了全程对话的华贵少年完全呆住了,眼中满是茫然和不知所措。   而跟多罗罗他们在热闹的集市游玩的百鬼丸还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已经下达了对自己的逮捕命令。   “哇啊好多好吃的,阿夜!大哥!尝尝这个,是饭团诶!是白花花的米饭,那边还有四喜丸子!”人声鼎沸的集市上,多罗罗拉着两个少年的手兴奋地四处跑动,而弦英秀树则是慢慢跟在他们身后。   由于收敛了自己的气息,出色的外表并未引起他人的瞩目,披散着鸦羽色长发的男人漫步走在嘈杂的集市上,但烟火气却丝毫沾不上他的衣角,清冷沉静的气质给人一种格格不入之感。   那双黑亮的眼眸深邃透明,映着前方三个雀跃的小身影,低垂的睫毛微动,此刻温柔得如同沉睡的海洋,不过眉眼间隐约萦绕的忧郁和怅然却道出男人内心复杂的思绪。   或许,就不该牵扯过多......   本在这世道活着就已经费尽千辛万苦,如今自己离开了,还要给少年心口划上最后一道伤口吗?   弦英秀树看着半空中出现的熟悉红色符文,眸色渐深。   可是不亲自斩断内心的枷锁,不除掉这个世界恶之本源,就算他离开了,夺回全部身体的百鬼丸依旧还会活在水深火热当中,夺回的肢体上所残留的污秽与罪恶最终会让少年演变成最大的鬼神。   “那或许是板门上的鬼神在作祟吧。”突然,特意压低的交流声传入耳内打断了弦英秀树的思绪,是两个农民打扮的中年男人在屋檐下交谈。   “因为那个,最近才会不下雨,我来这里路过的几个村子,也是滴雨不下。”   “万一这个情况还要继续,那今年秋天就......”   “不可能的!醍醐大人的领地可是有观音菩萨保佑的!”   “......”   板门?   弦英秀树微微眯起眼眸,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在此世停留的时间所剩不多,怕是不能陪百鬼丸一起慢慢把剩余的身体部位夺回了。   不过见少年们正玩得兴头上,他没有去打扰,而是等他们玩得差不多后再告知此事,询问了附近的村民板门具体位置,几人就直接前往目的地查探是否是鬼神出没。   板门在一处山野上,原本是敌国军队的要塞之地,如今这里已经荒凉废弃,四周尸骨遍野,都是以往作战留下的废墟和残骸,只余一块二十多米高的厚木板伫立在旧战场上,经过战火摧残已经变得破烂不堪。   “好大的一张木板啊。”小豆丁多罗罗仰着头感叹道。   “是鬼神的气息。”百鬼丸开始警戒起来,摘掉了自己的义手露里面森然的刀剑。   察觉到来自天敌的威胁,附身在板门上的鬼神渐渐现出原形,只见板门上突然发出不详的莹蓝色光芒,慢慢汇聚凝固成巨大的九尾狐形态,面露杀气的朝着面前的几个人咆哮了一声。   “是狐火,那就是板门的妖怪吗?”阿夜握紧了手中的匕首,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妖怪,不免有些心神不安。   话一落,巨大的九尾狐瞬间分裂成为无数的成人大小的狐火,亮着锋利的爪牙呈包围式的向他们扑面而来!   拎起多罗罗的后领把她放置身后,弦英秀树手中不知何时又出现了那把太刀,刀光剑影间就把周身的狐火砍了个精光。   而阿夜因为用的是匕首,险些被狐火咬伤,弦英秀树见此来到百鬼丸身边抽出他腰间的佩刀扔给了阿夜,“用这个!”   阿夜连忙接住,点了点头,转身继续斩杀无穷无尽的狐火,多罗罗也不甘示弱,捡起地上的石头堆,一个一个十分有准头地砸散狐火。   这些狐火并非鬼神本体,这样下去只会消耗体力,弦英秀树冷然的目光扫向那块巨大的板门,起刀落间从刀身发出一道月牙式的白光冲向板门,瞬间将其从上而下砍为两半,所裹挟的那份凛然的气势搅碎了脆弱的板身,化为一块块木渣轰然倒塌。见藏身之所被摧毁,四周的狐火吓得纷纷停顿。   一旁的阿夜目瞪口呆,嘴唇因震惊而无意识微微张开。   多罗罗拍了拍手,“嘿嘿震惊到了吗?大人是不是很厉害啊!”   “厉害......”阿夜眨巴眨巴他蓝色的大眼睛,心中对男人的崇拜更甚。   感受到威胁,四周的狐火开始汇聚,再次凝聚成巨大的九尾狐妖,带着杀气恐吓般朝男人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环视一圈几欲逃跑,弦英秀树没有给它这个机会,直接出现在它面前挡住了它的去路,唇边微微扬起间手中的刀剑也无情地刺向它。   九尾狐妖一惊狼狈地闪躲,几个后跳不小心到了百鬼丸附近,百鬼丸趁此对着它庞大的身躯挥砍下去,不料!千钧一发之际,几发箭矢咻的一声接连插进百鬼丸身前的土地上,阻拦了百鬼丸砍向狐妖的那一刀。   几人被这个变故惊到,纷纷朝箭矢射来的方向看去,狐妖抓住时机迅速跳上空中,身躯旋转间如鬼火般消失在众人眼前,逃跑了。   “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一群手持弓箭的士兵从远处赶来,其身后,一位身穿作战服,头戴黑帽的中年男人起着马缓缓走了出来,他身上所携带的上位者的气息让人清楚身份之高贵。   百鬼丸愣了愣,缓缓垂下了双臂,无神的双眼直直地望向马背上的那个生命火焰,久久无言。这个生命火焰纯白的外表燃着一层红色,莫名令他有些在意,为什么又有一个生命火焰的纹路跟他是一模一样的?   微冷的风吹拂过少年掀起了他的刘海,把他那无神的双眸和带着一丝迷茫困惑的苍白面孔一并展露在中年男人面前。   “你......是谁?”   弦英秀树眉头轻轻皱起,锐利的眼神落到中年男人衣服上的图案上,那个图案,跟百鬼丸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绣的一模一样。 第56章   “你是什么人。”   “放肆!这位大人不是你这种人能随便叫的, 他是我国领主,醍醐景光大人!”   醍醐景光拉了一下缰绳让马向前走了几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百鬼丸,眼神只有冰冷与厌弃, “你为什么还活着, 你这个毫无价值的魔鬼之子。”   百鬼丸一怔, 呆呆地看着对方, 心里莫名闪过一丝抽痛, 他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这么说。   看着自己从未接触过的大儿子,醍醐景光眼中浮现些许复杂,却依旧冷酷地喝道:“杀了他!”   话一落,周围的士兵纷纷架起弓箭对准百鬼丸,锋利冰冷的箭矢如雨般整齐射出,带着巨大的威胁杀气腾腾地朝百鬼丸而来,欲将其射穿成刺猬。   百鬼丸无神的双眼微微睁大, 还未抬起刀剑抵挡,一个熟悉的生命火焰便快速地抱住了他离开原地, 射空的箭矢齐刷刷插进土地上。   弦英秀树轻轻放开百鬼丸, 转头看向醍醐景光, 淡漠的气息陡然变得冰冷刺骨,连带着惯是平静的眼神都染上几分愠色,“你......好大的胆子。”   接着侧身挡住少年直面醍醐军队,在众人因男人施加的压迫感而感到心悸时, 男人一眨眼的功夫便出现在了醍醐景光身后, 长腿爆发力十足地直接把醍醐景光从马背上踹了下去, 使其狼狈地在地上滚了几圈。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弦英秀树再次抬脚用力踩在醍醐景光后背上, 欲起身的醍醐景光被迫扑倒在地摔了个狗吃屎。   醍醐景光完全傻眼了,下一秒双脸便因羞愤而变得通红,“大胆贱民!简直是放肆!我一定要杀了你!”从未被如此羞辱过的他不可置信地朝男人怒吼,惊醒了满脸错愕的士兵们。   “贱民!快点放开醍醐景光大人!”   士兵们纷纷拉开弓箭对准长发男人,现场气氛瞬间凝固紧绷。   弦英秀树没有理会士兵们的威胁,而是漫不经心地举起手中的刀,刀尖对准了脚下男人的头颅,距离相差不到一厘米距离,死亡逼近之感迫使剧烈挣扎的醍醐景光瞬间僵硬不敢动弹。   “你们觉得......到底是你们的箭快,还是我的刀快呢?”弦英秀树朝士兵们弯了弯眼睛,温和低沉的声音掩盖不住对醍醐景光的杀意。   “这......”士兵们面面相觑,握紧了手中的弓箭踌躇不敢上前。   “都给我放下武器!!后退!”醍醐景光忍着整个脊椎都快被踩碎的痛楚大声喊道,长发男人外表看着温文尔雅,却没想到踩背上的脚犹如千斤重使他动弹不得。   领主发话,士兵们不得不后退几步,纷纷把弓箭武器扔在脚下。   多罗罗和阿夜同样对现场局势变化给惊呆了,不明所以地互相偷偷瞅了一眼。   “阁下究竟是谁,不知醍醐国哪里得罪了你,你可知若是手中的刀剑不慎伤到我,可是会遭到整个醍醐国的追杀,这个后果想必阁下也承受不起吧。”醍醐景光冒着冷汗沉声道,毕竟是醍醐国国主,失态后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弦英秀树如看死物般瞥了他一眼,握刀的手稳如磐石,淡漠的声线里流露着毫不掩饰的狂妄,“哦?两国开战在即,国内又开始出现粮食紧张和流行病肆虐等难题,你确定醍醐还有多余的兵力来追杀我吗?就算你派遣全部的兵力捉拿我又能奈我何。”   醍醐景光瞳孔骤缩,这确实是醍醐国目前遇到的难题,不过对方是如何得知的?“你到底是谁?!”   “我倒是想问问你,为何要对百鬼丸下死手......我劝你最好是考虑清楚再回答。”弦英秀树俯视脚下的人,身着白衣散着乌发,声音也柔柔的,整个人看起来温和极了也无害极了,但手中冒着寒光的刀尖却凑近了醍醐景光的眼珠子。   “因为他是我哥哥!”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少年声从不远处传来,是骑着马赶过来的多宝丸。   “吁——”多宝丸收紧缰绳,在百鬼丸不远处停止,马蹄急踏,马鼻中打出一个响啼,喷出一口白气。   与此同时,自己最崇敬的父亲被人以羞辱的方式踩在脚下的画面也闯进视线,多宝丸骇然地睁大双眼,气愤喊道:“放开我父亲!”   “哥哥!我叫多宝丸,是你的弟弟 ,那是我们的父亲,你就这样任他人这般对待我们的父亲吗!”多宝丸下马朝百鬼丸怒视道。   “父亲?”完全陌生的字眼,听着却有一种酸涩之意,原来他也是有父母的人吗?还有弟弟......百鬼丸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平淡的声线中带着不解,“为什么说我是恶魔之子,还要杀了我?”   “哥哥,我一切都想清楚了,父亲对你所做的一切我不认为是正确的,把自己即将出生的孩子献祭给鬼神,以祈求国家的繁荣这种事......”   “什么?那大哥这幅样子都是因为被自己的亲生父亲献祭给鬼神造成的吗!”多罗罗握紧双拳,难以置信地看向醍醐景光。   “没错,就是我的父亲,醍醐景光!”多宝丸扫了一圈在场士兵的反应,不解、犹豫、惊骇出现在一张张脸上,多宝丸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后眼神只余坚定,“但他不惜做到如此也要保护的——是国家!”   “哥哥,现在如果撕毁与鬼神之间的约定,那这个国家就会毁灭......不,如今威胁到这个国家的哥哥,才是这个国家的鬼神!”多宝丸眉头紧锁地抽出自己腰间的武士刀直指百鬼丸,“所以我要将你,诛杀!”   百鬼丸嚯然抬起脸直视多宝丸方向,好似听不懂了一般微微睁大了双眼。   “怎么......怎么会有这种事?”多罗罗完全傻眼。   “说得好,多宝丸.....呃!”   弦英秀树冷冷地瞥了醍醐景光一眼,加重了脚下的力度。   “你!”多宝丸紧紧盯着弦英秀树,满脸愤怒,“快放开我父亲!”   “你就是百鬼丸的弟弟?”弦英秀树冷淡的视线投向华贵少年,眉间的厌倦更深,“我真是受够了,你们的各种歪理。而且身为弟弟却以这般态度对待自己的哥哥,实在是没有教养。”   多宝丸一怔,从小到大从未有人敢如此训斥他,眼中带着些许错愕,又蓦地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在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话,“难道不是吗?自从哥哥不断斩杀鬼神之后,醍醐国就自然灾害频发,如果不是他醍醐国的国民根本不用遭受这些痛苦,我身为醍醐国的继承人有义务保护我的国民,如今威胁到醍醐的哥哥就是最大的灾难!”   “呵,你们真以为醍醐之国能存活至今靠的是与鬼神之间的契约吗?恰恰相反,若不是百鬼丸还活着,你们这个建立在虚假繁荣上的醍醐国乃至其他国家最终都会抵抗不了恶神之力而走向毁灭,现如今却把一切灾难的源头都归咎到百鬼丸头上,真是愚不可及。”   “什么恶神之力?”多宝丸不解地皱了皱眉。   “多宝丸,别听他妖言惑众!只要杀了百鬼丸,我们醍醐之国就还能安稳长久地发展下去,否则我们国家会陷入动荡不安之中,人民也会处于水深火热之境!”   原本还有些迟疑的多宝丸听了醍醐景光的话后,脸色沉着眼神又坚定了下来。   “你是真不怕死啊?”弦英秀树瞧着趴在地上的男人,唇角噙着笑,眉眼冷漠却又语气温和,“仗着自己是百鬼丸的父亲,以为我不敢杀了你是吗?”   被看透小心思的醍醐景光瞳孔骤缩,暗地里握紧了拳头,阴沉着脸冷静道:“百鬼丸作为毁灭醍醐之国的罪魁祸首,难道阁下还想让他背负上弑父的罪名吗?”   弦英秀树唇角的弧度不变,但盯着脚下人的眼神却已然变得深沉,“你以为我会在意吗?或者在临走之前,替百鬼丸把你们都解决了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你觉得,失去国主和继承人的国家会演变成什么境地?真是让人期待啊。”   说完,手中的刀毫不犹豫的削断了醍醐景光一只耳朵,伴随着血腥味和惨叫声,完整的一只耳朵吧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既然你听不懂我所说的话,那耳朵便不要了罢。”   “父亲!!”   弦英秀树没有理会醍醐景光的惨叫和周围士兵的骚动,只是冷冷地看向多宝丸,“说什么便信什么,百鬼丸有你和你父亲这样的亲人真是让人觉得不幸,用百鬼丸被献祭的肉身享受了十多年安宁的日子,也是时候该归还给他了吧。”   “难道......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醍醐国的国民陷入水深火热当中吗?我做不到!”多宝丸低着头紧紧咬紧牙关,握着刀柄的手指已经泛白,“既然哥哥和醍醐的国民只能二选一,那我只能选择后者,相信父亲当年面对如此艰难的抉择也是不得不顾全大局,才做出的这般无奈之举......作为弟弟我很抱歉,但作为醍醐国的继承人,保护醍醐国是我必须要承担的责任!”   “多宝丸......”醍醐景光捂着耳朵的位置艰难地看向多宝丸,鲜血止不住的从指缝中流出沾满他一半的脸,盯着多宝丸的眼神明亮又固执,整个人看起来既恐怖又魔怔,“你能有这般觉悟为父真为你感到骄傲,身为武将,没有什么比守护国家更重要的事了,为此就算要依靠鬼神之力也在所不惜!”   “守护国家?”弦英秀树嗤笑了一声,抬脚把醍醐景光如垃圾般狠狠踢远了些,几位手下抓住机会连忙跑到醍醐景光身边把他扶了起来,“如此冠冕堂皇的借口都说得出来,难道不是为了你那夺取天下的个人私欲才把百鬼丸献祭给鬼神,以换取夺取天下的力量?”   “你看看你,这么多年了,你有成功开疆拓土,让醍醐之国的名声彻响整个天下了吗?没有,那你不觉得自己是个废物吗?”   一旁的百鬼丸静静地看着那个熟悉的血红色火焰,脸上十分平静,他听明白了,他们所说的话以及他与众不同的原因,但意外的是,他内心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震惊和愤怒,因为还有许多人在意他、关心他,他并不是一无所有。   没有四肢,会有人给他做义肢代替他作为接触这个世界的工具;没有眼睛,会有心眼代替他的视线去分辨人心善恶;没有触觉,让他免于遭受□□上的病痛和伤痛......   或许别人都觉得百鬼丸算不上健全的人类,无论是身体或是心智,与正常人类有很大差别。   但百鬼丸其实是很聪明的,仅靠这副残缺的身躯摸索这个世界,学习如何独自生存,这些单单靠人指引是不够的,更重要的是百鬼丸有这个悟性和感知力,就像他通过心眼,明白了人是不能只看生命火焰的颜色来区别善恶,红稠如黑的生命火焰会一路上关心在意着自己,纯白的生命火焰却反而要索取自己的性命。   他专注而宁静地注视着那个血红色的生命火焰,其实很想说自己并不在意,不管是突然出现的亲人还是什么国家大义,他都不想理会,他只想把鬼神杀光夺回剩余的身体,用眼睛去看看他们到底是什么模样,然后把他们带回去介绍给自己的养父,告诉养父他过得很好,而且还遇到了非常重要的人,让他不必再为他担心。   这般想着的他靠近弦英秀树,抬手想要拉住男人的衣角,但发现自己未戴上义肢又不得不放下。   弦英秀树侧过头看向百鬼丸,眼神还带着些未收回的冷意,见百鬼丸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扬了扬眉,眼神也柔和了下来,“怎么了?”   “杀光鬼神......夺回身体,然后...一起回家。” 第57章   弦英秀树陷入沉默, 在少年这样干净而透彻的声音下,原本稳如磐石的手突兀地细微抖动,注视着少年的眸色沉沉,仿佛藏匿着太多的秘密, 他微微张了张唇瓣, 却也放弃了般缄默于口。   为何偏偏是现在。   一股熟悉的无力感久违地涌上心头, 原以为他已经习惯了、麻木了, 可当再次面对这种无力改变的状况时, 他的内心还是不可避免的对这作弄人的命运感到几分恼恨。   可他又能怎么办?   最终弦英秀树也只是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发,没有允下任何话语。   夺回身体是支撑百鬼丸在这个世界上匍匐前行的信念,而他不过是百鬼丸只占据人生中短暂的旅途生涯里所遇到的过客罢了,没了他,百鬼丸还有多罗罗、阿夜和为他打造这副义肢的人的陪伴,想来也不至于太过孤单,只是醍醐这些麻烦事, 还是尽快了断了罢。   这般私自做出选择的弦英秀树没有想过,他于百鬼丸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担心百鬼丸是否孤单, 却没想过自己留给别人的, 永远都是孤单一人的背影。   弦英秀树看了一眼地狱堂方向,这个世界是混乱的,只要鬼神与恶神不复存在,那么这个世界的自然规律便不会受到魔神的干预, 秩序的希望得以重建, 沾染在百鬼丸躯体上的污秽也会慢慢消失, 流言蜚语能毁灭一个人,也能铸就一个人, 只要利用得当,这件事对百鬼丸后续的影响也就没有那么大了。   于是,长发男人回眸瞥向醍醐父子,口吻强硬得不容拒绝:“如果你们还想保住醍醐国,那么就一起到地狱堂一趟吧,倘若还是秉持着百鬼丸是醍醐国的威胁这一想法......那我也不介意提前把醍醐国覆灭了。”   语毕,弦英秀树不再隐藏自己身上的恶神之力,浓厚的恶神之力从身上释放出来。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以弦英秀树为中心,方圆几里的植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枯萎死去,浓稠而不详的黑色气息萦绕在长发男人身边,迅速向周围所有人扩散,宛如深渊大口般沉重而富有针对性地冲向在场所有醍醐的人。   所有人都面露惊骇恐慌地看向此刻犹如魔鬼般的长发男人,凌乱的青丝随气流浮动,原本漆黑的眼眸早已深红地如一潭鲜血,皮肤更加苍白,唯有朱砂点缀的唇色与耳边摇曳的紫罗兰色耳坠造成了视觉上极大地反差,长发男人神态冰冷地注视着他们,在这一刻身上宛若有几分神性浮现。   百鬼丸灰褐色的眼眸微微睁大,心眼中,原本还是红色的生命火焰此刻变成乌黑,甚至是比一片黑暗的心眼中更为乌黑的存在,想起之前在男人身上感受到的那股同样的气息,百鬼丸心里隐约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没被那股黑色的恶神之力笼罩的多罗罗和阿夜也震惊到失语地看着这一幕。   “魔、魔鬼啊!!”   “完全...动,动不了了......”醍醐士兵惊恐大喊。   “你......你是....”醍醐景光手指颤巍巍地指向长发男人,眼神惊恐,“你是,魔神......”   长发男人敛了敛猩红的眼眸,唇边短促地发出一声轻笑。   是以,醍醐父子及士兵们不再有什么胆量去触怒弦英秀树,唯恐一不小心醍醐之国便葬送在长发男人手中。   他们很快便来到地狱堂。   弦英秀树根据意识内与鬼神的联系,直接强行把剩余未被消灭的鬼神召集此处,包括之前在板门逃走的那只九尾狐鬼神,受到主人恶神的强硬感召,分散在不同方位的鬼神不得不赶来地狱堂。   不多时,在其他人惊恐的目光下,一束束深紫色的邪恶光芒开始出现在众人眼前,慢慢形成丑陋又形状各异的庞大身躯,原本还算空旷的宫殿内瞬间变得逼仄,其他人护住醍醐景光和多宝丸纷纷后退,颤颤巍巍地与鬼神拉开了距离。   百鬼丸看到眼前突然出现这么多鬼神身影,更是神情紧绷地亮出刀剑,如临大敌般满身戒备。   不过,突然被召集到此地的鬼神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虽然弦英秀树目前是人类形态,但身上毫无收敛的恶神之力让它们很快就认出了这是它们的主人,其中一个鬼神疑惑道:“主上?把我们召集此处是有何吩咐?”   九尾狐鬼神看到弦英秀树的模样和满身的恶神之力,更是惊骇地大喊:“是你!你......主上?为什么...为什么要帮助人类对付我!”   “帮助人类?”其他鬼神对它的话感到不解,纷纷看向静静看着他们的长发男人,虽然形态不一样,但是主上那股沉重的威压是一模一样的。   “可否还记得你们十六年前分食的人类婴儿,那些至今还消化不了的部位,最好是快点给我吐出来。”   弦英秀树冷淡地看着这几个鬼神,身上的恶神之力更加浓烈了,压制得几个鬼神动弹不得,这些鬼神完全靠人性的恶念及恶神之力孕育而成的,本质上是恶神之力中衍生出来的一种纯粹的恶,在十二鬼神之主的恶神压制下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   虽然没有原主恶神的记忆,也不知道之前的恶神是怎么跟这些鬼神相处的,但弦英秀树毫不在意,反正他不会再让它们存活于世。   这几个鬼神也认出了在场的醍醐景光以及身体残缺的百鬼丸,十分愤怒又不解,“醍醐国的国主醍醐景光,还有当年用于献祭给我们的醍醐继承人?当年他以自己的亲生儿子作为庇佑醍醐国的筹码献祭我等,如今要毁约不成?主上为何要偏帮着这群人类?!”   “主上?”多宝丸看向长发男人冷漠的背影,又看了看面目狰狞的鬼神,眼神止不住的惊讶,今天发生的事情真的远远超出了他的认知,“你,你原来是十二鬼神之主,那为什么又要打算毁了鬼神与醍醐国之间的约定,它们不是你的属下吗?”   弦英秀树没有理会多宝丸,只是把目光投向了怔愣又不可置信望着他的百鬼丸、多罗罗和阿夜身上,与平日温和的形象完全不同,男人被邪恶气息笼罩的冷漠模样让人感到几分陌生。   就这样看了他们一会,弦英秀树突然消融了眉间上的寒冰,向他们略微弯了弯眼眸,熟悉的微笑重新挂在脸上,还是多罗罗他们熟悉的大人,“很抱歉,欺骗了你们,但我保证,该是百鬼丸的东西谁也夺不走。”   说罢,身上渗出的鬼神之力更甚,人类脆弱的身躯逐渐抵抗不了变得沉重起来,除了多罗罗他们,其他人都无措惊慌地纷纷跪伏在地。   剩下的鬼神见状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心中的直觉叫嚣着逃跑,但还未行动,一道裹挟着恐怖的恶神之力和杀意的刀光迎面飞来,刹那间如死神一般带走了鬼神们生的气息,还来不及惨叫就纷纷化为灰烬与空气中消散。   “鬼,鬼神.......完了,醍醐国要完了。”醍醐景光绝望地望着这一幕,士兵们有些更是软了双腿。   地狱堂里五尊鬼神石像以之前几尊石像同样的方式开始出现裂痕,碎裂的声音开始变大,在众人耳边传响,随着碎石掉落,这些鬼神石像也自上而下逐一被劈成两半 ,到此这些代表十二鬼神的石像全部消亡,百鬼丸被夺走的身体部位也全部归位,以此同时,与鬼神签订契约的醍醐景光对鬼神的消失则感受更深。   与前几次一样,百鬼丸刹那间感觉到身体传来熟悉的剧痛,猛地颤抖跪倒在地。   “嗯......唔.......”   百鬼丸绷紧的身体不断颤抖抽搐,剧烈的痛感袭来,死死咬着牙关的力度似要把牙齿崩碎,无神的双瞳瞪大,泪水开始顺着眼眶汹涌落下,他发出痛苦的喘息声,想喊却根本喊不出来。   哐当——   有东西从百鬼丸身上脱落。   一对镶嵌着武士刀的义手连同义腿掉落在地,发出了沉闷的碰撞声,缺失了假肢的光滑截断被森白的骨头刺穿,混着血水不断向外生长,一寸又一寸,从骨架、韧带关节,再到红色的肌肉和血管,最后是神经和白皙细腻的皮肤。   汗水混杂着血水在地上不断流淌,蜷缩在地上的少年已经被血水浸染成一个血人,原本空瘪的衣服被新长出的四肢撑起,使场面上的视觉冲击力小了很多。   此外,两颗灰褐色的义眼也从眼眶里掉了出来,圆滚滚地在地上蹦跶粘上了许多灰尘,只留下两个黑漆漆的窟窿,百鬼丸抬起新长出来的双手覆盖在眼眶上,那双细腻从未劳作过的手青筋暴起,慢慢地,伴随着少年齿间传出支离破碎的呻l吟,空缺的眼眶也被新长出的眼珠子填满。   场面陷入一片沉寂。   虽然知道少年一直以来斩杀鬼神是为了夺回自己的身体,但远远没有亲眼目睹来的震撼人心。多宝丸满眼复杂地看着自己正遭受非人痛苦的哥哥,直到此刻才真正意识到醍醐国给哥哥带来的痛苦究竟有多么惨烈,甚至连在场的醍醐士兵们都开始目露不忍。   “大哥......”多罗罗捂住嘴,眼眶里早已蓄满了泪水。   弦英秀树缓缓靠近百鬼丸,于他身前蹲下后轻轻扶起了少年,由于刚刚的挣扎,少年的马尾被弄得松垮,再也支撑不住地披散了下来,长长的发丝正好给他刚新长出来的脆弱的眼睛遮挡住了一部分光源。   闻到身边男人身上熟悉的冷沁梅香,百鬼丸微怔,遮住眼睛的手掌轻轻开始颤抖了起来。本该是非常迫切地想要看清男人究竟长什么模样的百鬼丸,此刻心中却莫名地生出了几分胆怯。   弦英秀树连忙收敛了身上的恶神之力,猩红色的眼眸恢复成漆黑的颜色,肤色也变回有血气的白皙,不再如常年不见天日般苍白。   “百鬼丸。”叫着少年的名字,弦英秀树深邃的黑眸中已经漫上柔光,他轻轻拂开少年的覆在眼睛上的手,露出了那双新生的漂亮眼睛。   脆弱的眼眸低垂着,长长的睫毛不安地微微颤抖,接着终于抬起头来,或许是因为光线的刺激,那双眼睛睁开后又闭上,眼眶连着睫毛被水汽浸染,适应了之后便睁开眼直直地注视面前这个在心中描绘了许多次的男人的面孔。   世人总说眼睛是直面心灵的窗口,鲜明而绚烂多彩的整个世界都要通过它才能注入心灵,映着细碎光线的暖褐色眼眸带着点点星光不再如义眼般灰败死寂,仿佛注入了灵魂,像琉璃一样流光溢彩,那种,无法忽视的直面心灵的美,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欢欣与感动。   恍若隔世,黑暗的世界终将结束。   百鬼丸眨了眨眼,心眼消失了,视野中一片亮光,模糊中细小又缤纷的色彩慢慢开始凝聚,光线折射进眼珠中形成了一幅幅从未见过的画面,而长发男人温柔又美丽的脸庞同样也映入眼帘。   没有意识到自己脸上露出的浅笑,百鬼丸眼睛不眨一下地看着,少年音里带着一丝欣悦与不确定,“弦英......秀树?”   面对这样的百鬼丸,弦英秀树也只能低低地笑了一声,叹息般抬手揉了揉少年的脑袋,“初次见面,百鬼丸。”   脑袋上的手带着熟悉的温度,百鬼丸轻轻蹭了蹭,转头看向多罗罗和阿夜,“多罗罗,阿夜 。”   “大哥,你终于看得见了!”多罗罗抬手囫囵地擦掉眼泪,高兴地扑过去抱住百鬼丸的脖子,百鬼丸微怔,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手轻轻拍了拍多罗罗的后背。   阿夜静静地看着他们,脸上也露出了微笑,打心里为他们感到高兴。   但在场的其他人可就不高兴了,甚至还有些绝望。与此同时,地狱堂内突然猛地出现一阵强烈的震感,被鬼神长年压制的自然规律得到释放,各种灾难接从而至,山体滑坡出现,处在山上的地狱堂受其影响有些摇摇欲坠,众人连忙撤出地狱堂到外边宽敞的地带。   鬼神被消灭了,事已至此醍醐国也无力改变,沉静下来的多宝丸眼神多了一抹坚毅,仿佛片刻间心性上得到了成长,他看向弦英秀树,“阁下先前所说能保住醍醐国的方法,不知是什么?”   弦英秀树瞥了他一眼,周身的气息冷凝了下来。   “百鬼丸,是上天派来拯救世间的神使,以醍醐国嫡长子继承人的身份降临人世,但醍醐国国主背弃神明,为了一己私欲利用神使在人间的肉身和其他国家的国运作为筹码与鬼神签订契约。   为了拯救世间,神使不得不消灭鬼神和最大的威胁恶神还以百姓安宁和平的美好生活,而醍醐国国主德不配位自觉羞愧主动退位让贤,神使心系百姓不贪念权势,便谦让醍醐国主次子多宝丸担任醍醐国新国主身份。”   弦英秀树回眸瞥向怔愣在地的醍醐父子,唇边噙着一丝温和的笑意,“这就是事情最后的尾声,而我作为此世间最大的恶神,也将死于神使百鬼丸之手,没有魔神干预的世界,往后需要人类靠自己的双手去建造,百鬼丸的弟弟——”   “多宝丸,我想,醍醐之国交予你来管理,你父亲所期待的繁荣的醍醐国也不再难以实现了。”   多宝丸精神一振,深深地看向长发男人,心中其实隐隐约约有了答案。   “阿夜,记住我说的话了吗?”   阿夜猛地睁大了双眼,对上了男人平静望过来的眼眸,莫名懂了他的用意,于是失声道:“难道你真的......”   不知何时,弦英秀树手上出现了一把匕首,他把刀柄放入百鬼丸沾着血迹的手掌心,自己修长的手也紧紧覆盖上去,持起刀尖对准自己的心脏。   百鬼丸双瞳骤然紧缩,低着头呆呆地盯着紧紧放在自己手中的刀柄,一脸茫然,耳边是男人依旧温和带着笑意的声音,如今却是令他倍感刺耳。   “百鬼丸,杀了我。”   仿佛被烫到了一般,百鬼丸猛地想抽回自己手却被男人紧紧禁锢着,“为,为什么......不!”   “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大哥不是成功夺回身体了吗?为什么还要杀了大人?”多罗罗看看弦英秀树又看看百鬼丸,急得满头大汗,甚至试图掰开覆盖在刀柄上的两只手。   作为恶神的意识,弦英秀树不能确定自己离开后,恶神是否还存在,最为保险的还是让百鬼丸亲手消灭,恶神的核心就在心脏部位,只要刺进去,在他被迫离开之前这个恶神就将不复存在了,往后百鬼丸他们生活的世界也将没有了这些魔神的作乱。   “百鬼丸,听话。”弦英秀树用另一只手揽住少年的后脑勺,两人的额头紧紧相贴。男人笑着,声音低缓又带着几分安慰,“我终将会离开,彼时的死去不是结束,我还会在无尽的时空中继续前行......百鬼丸,跟多罗罗他们好好活下去。”   说完,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力度,包裹着少年的手缓缓把尖锐的匕首刺入自己心脏,温热的血液喷溅在紧紧交缠的两只手上,烫伤了少年此刻彷徨恐慌的内心。   弦英秀树最后伸手抚摸了一下少年呆住的脸颊,在少年新生眼睛的注视下,就这般身形轰然化作漫天凄美流萤,在虚无中悄然飞散......   徒留最后一声宛若野兽般的哀嚎在山间回荡...... 第58章 番外一   大雪落下来的时候, 正巧有一片落在了一只修长苍白、隐约可窥见密布的血管的手心里,冰冰冷冷的雪花,一下子就融化成透明的水珠。   寒风朔雪,银装素裹。   雪花如柳絮飞扬, 仿佛一层柔软的羽毛覆盖了整个村庄, 村庄的街道被厚厚的积雪覆盖, 像一条洁白的绒毯, 掩盖了平日里的落后与贫瘠。雪落在屋顶的瓦片上, 堆积成厚厚的雪檐,有些积雪超出承载簌簌地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隆冬未至,朔雪先临,今年的大雪罕见异常,这么寒冷的天气里没有几人愿意出门的,偶尔走过的一两个也是紧裹棉袄,行色匆匆。   雪越下越大了。   男人站在破旧的屋檐下望了望天, 徐徐地呼出一口白气,收回了露在外边的手。   他微微敛眉, 一边把手搭在披风下端抱着的暖炉子上取暖, 一边漫不经心地听着旁边同为避雪的村民交谈。   “这雪也不知道要下多久, 貌似今年的大雪提前来了,现在都这么大了,往后的日子岂不是更冷了?”   “哎,你还别说, 我家粮食还没备好呢, 这雪把去镇上的路封了我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男人隐藏在兜帽下的双眸微微闪动, 更加笃定了心中的想法。   百年开放一次的冰山雪莲,其绽放时总会伴随着气候奇异般骤冷, 大雪连下数月直至雪莲闭合。男人此番正是为了采摘雪峰上即将盛开的冰山雪莲而来,作为修复自己身体的一昧不可或缺的药引。   恰逢一阵寒风闯入鼻腔,凛冽的寒意惹得男人阵阵咳嗽。   “咳咳......咳......”   这阵咳嗽轻细而短促,它像是从身体深处传来,带着一丝虚弱,让人不由得想要关心和照顾,这当然也引起了旁边两位村民的注意。   “这位兄弟,你怎么了,不会是得了风寒吧?”一位村民打量着打扮奇怪的男人,迟疑地开口问道。   以他们的位置和视角,只能看见站在暗处正侧对着他们的男人,男人很高,全身上下笼罩在那件宽大的黑色斗篷里,仿佛是黑暗中的流浪者,隐约能从那兜帽里露出的几缕雪白的发丝以及线条流畅的下巴,窥见几分难以言说的神秘与优雅。   男人听言,向村民方向侧过脸,露出沉静并带着几分病气的苍白面容,以及那双与虚弱面容不相符的深邃锐利的黑色眼睛。   “不,老毛病了,多谢关心。”男人带着一抹微笑,声音深沉而富有磁性。   两位村民互相对视了一眼,这男人一看非富即贵,倒不像是村里的人。   “你是...路过村子的旅人?”   男人微微一笑,点头,“正是。”   “诶,看你这装扮是打算外出吗?这天寒地冻的怎么不找个地方落脚歇息?”   男人倒也意外的平易近人,弯了弯眼眸就与村民交流了起来。   “天寒地冻才好,天寒地冻便说明我来对了时候,其实我正打算前往那处雪峰看看。”   他伸出白净的手遥遥指向远处白雪皑皑的雪峰,两位村民顺着手指的方向一看,顿时瞪大了双眼。   那雪峰烟雾缭绕,像一把剑直入云霄,峰顶上的冰雪犹如一座座巨大的冰塔,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风雪交加,寒气逼人,更显得格外的壮观和雄伟,但也不能忽视那股给人一种危险的气息。   “你疯了吗?你一个人去那里做什么!到那里的人不是被妖怪野兽吃了就是被雪埋了,而且现在雪下得这般大,恐怕路都难走,你确定要现在去?”村民震惊又不解地问道。   “妖怪?”   另一个村民回答道:“是啊,那座雪山听说有雪怪出没,凶猛地很,以往有阴阳师大人们前去探寻过但也不了了之,前几天雪还没这么大的时候上山的人瞥见山间有一大片红色的不明物质蔓延,非常诡异就不敢逗留了,我想肯定是妖怪作祟。”   男人眼中闪过几分若有所思,但也没把两位村民的话语放在心上。他拢了拢被风吹得凌乱的衣领避免灌入冷风,接着从衣袖里掏出几个钱币放在两位村民身边的窗台处。   “多谢告知。”   说完,便不再理会两位村民的反应,慢悠悠地离开这处暂时的避雪处,任由身后的两位村民惊愕又着急大喊。   银灰色的大地,漫天飞舞的鹅绒,狂啸的冷风无情地刮着模糊的黑色身影,渐行渐远。   ......   雪峰上。   男人环视四周白茫茫的一片,皱着眉头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类似罗盘的东西,上面的指针受某种磁场的影响正在紊乱转动。   “看来是不能用了。”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又把它放回怀里,呼啸的寒风直刮得脸颊生疼。   “——言灵一式守。”   掐指结印间,一个淡蓝色类似水晶的护盾出现在男人身前,为其遮挡住了外面的寒风朔雪。   男人拍了拍衣服上的雪粒,抱住正不断散发着热量的暖炉不紧不慢地漫步在风雪中。   一路上哪里有什么妖怪,抬眼皆是洁白无瑕的冰雪世界,没有一丝生命的痕迹,只有风雪交加的声音不断回荡在这片寂静而又神秘的世界中。   根据秘闻所载,冰山雪莲确实是分布在这个地方,不过奇怪的是男人已经找了很久了,依旧查询不到冰山雪莲丝毫踪迹,这让他不得不开始怀疑那份秘闻的准确性。   喉头蓦地传来一阵痒意,下一秒便开始撕心裂肺般咳嗽了起来,男人抬手按住自己的胸口缓了几口气,原本苍白的脸颊此刻更是没有一丝血色,仔细看还透露着一丝行将木就的死气。   微微阖上眼帘,烦闷开始萦绕在好看的眉眼间,但想到那份秘闻男人又睁开了双眼,只不过眼底已然充斥着阴沉之意。   突然,一股冷沁又浓郁的寒梅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幽幽侵入男人的鼻尖,男人愣了一下,轻轻嗅着空气中那份幽香。   “梅花?”他闭上眼睛细细感受了一下,又倏然睁开眼眸,“不对......是妖气。”   带着几分好奇,男人顺着香气飘来的方位走去,翻过一片山脊,一大片血红色蓦地闯入眼帘,男人那双深邃锐利的眼眸顿时微微睁大。   在雪山之巅,有一片梅林,那里的梅花开得如火如荼、娇艳欲滴,白雪纷飞的飘落着,红白相间,像一幅美丽的画卷刺激着人的眼球,给这片银色的世界带来了别样的色彩。   更神奇的是,一路上还伴随有紫蓝色如寒冰雕砌般的花卉均匀分布着。   “原来真的有妖怪......”男人口中轻轻低喃,这浓郁的妖气,想必是只修炼颇深的梅花妖。   虽说拖着一副病弱的身躯,但在实力方面男人显然十分自信,只见他没有一丝犹豫直接向梅林中最盛大、也是妖气最浓郁的那棵梅花树缓步走去。   只是,在离那棵梅花树十米远的地方,男人停下了脚步。   梅花树下,正蜷缩着一位孩童。   孩童莫约三四岁,赤I裸着身体仿佛感觉不到寒冷,那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如瀑般披散在洁白的身体上,脑袋、双肩及后背已经覆盖了一层积雪,上面还零落地飘散着几片红色的梅花花瓣。   小小的身体久久未动,仿佛与雪地、与梅花融为一体,成为了这片寂静世界的一部分。   似是察觉到来人的目光,孩童那对染着银霜的眼睫毛像蝶翼般在寒风中微微颤抖,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向男人看去,身上的积雪也因为抬头的动作而簌簌掉落在地。   与之对视的男人微微一怔,那是一双冷冽而懵懂的眼眸,里面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晶莹剔透,清澈明亮,是如初生的婴儿般纯洁无垢的眼神。   一个站立着,一个蜷缩着,两人静静对视相顾无言,一时之间只有风雪萧瑟的声音在寂静的世界里回荡。   清澈明亮的眼眸倒映出男人从远处渐渐靠近的身影,孩童看着蹲在眼前平视自己的白发男人,有些不解地歪了歪头。   “新生的梅花妖?”   男人唇角微微勾起,伸手拂去孩童身上的积雪,见孩童对他并无任何排斥的反应后,接着轻轻拂开他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丝,瞥见发丝下跟妖怪一样尖尖的双耳,男人的眸色渐深。   孩童面容十分精致,肉嘟嘟的脸颊细腻白嫩,眼瞳像黑葡萄一样圆润可爱。   “唔......?”孩童的樱桃小嘴微张,发出了一个代表疑惑的单音,垂眸想了想,又试探性地伸出自己胖乎乎的爪子抓住了男人从兜帽里露出的一缕白发。   男人对此只是轻笑了一声,兜帽下的双眸意味不明地打量着可爱懵懂的孩童,身上散发出的是一种冷冽而独特的魅力,那种魅力如同雪峰之巅的冷风,或是深夜寒潭的清泉,独特而又迷人。   “我叫北条弦英......跟我一起走吗?小家伙。”苍白修长的手放在孩童眼前,男人静静地等待新生的梅花妖做出选择。   孩童眨巴了一下眼睛,瞅了瞅男人,又瞅了瞅眼前的手,似是明白过来对方此举的意思,于是很快就松开了紧握着的白发,直接朝男人张开了双臂。   北条弦英轻轻扬眉,唇角微微弯起,倒也爽快地双手托住孩童的腋下把他抱了起来放入怀中。   暖炉子让孩童拿着,然后解开两边的斗篷把怀中小人包裹地严严实实不进一丝寒风,顺道再把眼前的护盾加固了一层。   男人的怀里十分温暖,这新奇的感受让孩童稍微睁大了双眼,便仰着头有些好奇地观察着男人的面容。见男人低头对他微微一笑,孩童自己也情不自禁跟着扬起了笑容,露出嘴里那两颗可爱稚嫩的小虎牙。   “走了,一起回家。” 第59章   二十世纪末的美国。   这里是纽约的中华街, 汇聚了古今中外世界上一切不可思议之物的魔都——   中华街,有一个充满神秘的地方,那是一家专卖珍奇动物的小店,里面的宠物应有尽有, 无论到店的客人想买什么宠物, 想实现什么愿望, 只要推开那扇门, 想必最后都能在那里得到满足。   而宠物店的店主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神秘东方男子, 其真名不得而知,但来往的客人都称他为D伯爵,纤瘦高挑的身形,乌黑亮丽的齐耳短发,有着令女子都嫉妒的美丽外表。他爱穿漂亮华丽的唐装旗袍,从未有人见过他穿过重复的样式,在这个的充满罪恶与混乱的中华街里, 却如同古典画卷上走出来一般神秘和优雅。   “下午好,欢迎光临D伯爵宠物店——”   今天D伯爵照常开门营业, 习惯性挂上职业性微笑, 但这种笑容依旧美艳动人, 简单的令人觉得奢侈。   “这位客人打算购买什么宠物呢?本店从狗、猫等小动物到鸟、昆虫、爬行动物什么都有,您所需的商品一定能在这里找到哦。”   “你好,你就是D伯爵?”来者是一位身穿西装、头发花白的老绅士,他抬手扶了扶老花镜, 用和蔼的眼神打量了一下眼前美丽的东方男子。   “不, 受封爵位的只是我的祖父, 祖父为了收购商品正在四处旅游当中,我只是帮忙看一下店而已。”D伯爵的声音轻柔而细腻, 对老绅士克制的打量没有介怀,而是笑着解释道,伸手示意老绅士往里面请。   “您的期望是什么呢?不过在此之前,先进来里面坐一下吧,我来给您沏壶茶。”   “哦,好的,有劳了。”老绅士跟随D伯爵的脚步走近店内,打量着店内精美华丽的装修,一边说明来意。   “......我这次是为我孙子来的,他叫伊诺,不过性格比较内向,平常也总是闷闷不乐的,他生日快到了,我就打算买只宠物能够陪伴他,让他开心开心。”老绅士接过D伯爵递过来的冒着热气的茶杯,微微抿了一口便放下了。   “原来如此,不知小伊诺偏爱哪种类型的宠物呢?”   “说来惭愧我也不知道伊诺的喜好,因为先前并没有饲养过宠物,不知伯爵有什么推荐?”   D伯爵那双美丽的异色眼眸微微闪烁,嘴角的弧度没有丝毫变化,“陪伴小孩子的话我个人还是比较推荐小狗的,温顺忠诚,店里面有很多个品种哦,客人可以到里面进行挑选。”   外面看着小小一个的宠物店,其实里面大有乾坤。   香甜的熏香在空气中弥漫着,D伯爵带着老绅士兜兜转转地来到一间宽大的房间内,里面是各种不同品种的小狗,正在嬉戏打闹。   D伯爵一边为老绅士介绍着,一边抱起扒拉着自己裤脚的小博美犬,用纤细白皙的手指为其梳理毛发。在这种特殊的香薰下瞥见老绅士并未发觉任何异常,D伯爵便也放下心来,只当对方是个普通客人。   老绅士一脸惊叹地看着这些被饲养得很好的狗狗,这里有普通的如同家庭常见的拉布拉多,还有稀有的如印第安海尔犬,只是在老绅士眼中这些不同类型的狗狗,在D伯爵眼里却是各色各样的人形姿态,妖艳御姐、矜贵少女、可爱少年等等你能想到的类型都能在这里见到。   甚至一脸幸福地躺在D伯爵臂弯里的这只也是个可爱的小女孩形态。   还未等老绅士听完D伯爵的介绍,从外面大厅突然传来一道玻璃摔碎的响声,打断了D伯爵的话,接着一只身体如兔子、翅膀如蝙蝠、尾巴如老鼠、头上还有两个小犄角的巴掌大不明生物飞了进来停在D伯爵眼前。   “吱吱吱——”黑色的豆豆眼看着好像有些生气,短短的爪子在空中快速比划,仿佛在朝D伯爵告状。   (伯爵!小胖和阿彻为了偷吃你藏起来的蛋糕把盘子摔烂了!)   “什么?”先前还优雅内敛的男子猛地睁大双眼,脑门上蹦出了一个青筋,轻柔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这是我,最后一个La.Branche的萨芭雍慕斯......”   “这是?”旁边的老绅士看着在空中拍打翅膀的动物,疑惑道。   差点把客人忘了,D伯爵不好意思地把手放在唇边轻咳了两声,瞬间恢复成先前优雅的姿态,“这是角兔,它叫小Q哦。”   小Q配合地发出‘Q~’的可爱声。   “那么,您看中了哪个孩子呢......”   “......”   “......”   最后老绅士选择了一只白色的比熊犬。   “第一,需要主人每天的陪伴;第二,每天更换干净的纯净水;第三,只能吃新鲜的蔬菜肉类,不能给它吃其他任何东西。”   “那么,请在这里签名——”D伯爵拿出一张契约书,细长的指尖点了点落款处,“您了解了吗?若不能遵守上面的约定,由此所造成的一切后果本店概不负责。”   “嗯,我了解了。”   “那么,希望您和小伊诺能够永远的爱护它。”   D伯爵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双手拢在袖口中优雅地目送老绅士走出宠物店大门,下一秒变脸般一边哀嚎一边满脸焦急地奔向大厅:“我的慕斯蛋糕~”   大厅里正摆放着一套精致的沙发和茶几,一看便是用来招待客人和享用下午茶的,此刻沙发上面正窝着几只明显心虚的动物,猫,狗,浣熊以及长着一对山羊角却不像山羊的奇特生物,地上是摔碎的精美瓷盘和形状惨烈的蛋糕。   “小胖!阿彻!我说过多少遍了,有客人来的时候要保持好形象,以及——”D伯爵看着满地的狼藉,轻柔的嗓音无比冷酷:“你们两个明天的点心,取消了。”   这是La.Branche的萨芭雍慕斯蛋糕,听说一周只限量售卖20个,由于D伯爵经常不能早起,以至于让他吃上这一款蛋糕难如登天,这份是上位客人带来的谢礼,只是D伯爵还没吃到一口,就惨死于地了。   “对不起伯爵,我不该偷吃的。”名为小胖的浣熊是一个身穿公主裙的可爱小女孩,见D伯爵心痛地望着地上蛋糕残骸的样子,心里感到几分愧疚,不过自己也很生气地看向旁边的少年,“哼!都怪阿彻,让他放手偏不听,然后蛋糕就掉地上摔坏了!”   “怪我?你要是乖乖听本大爷我的话不跟我抢,还会发生这样的事吗?”头上长着一对山羊角的俊俏鬈发少年朝小胖龇牙咧嘴,名为阿彻,真身为中国古代凶兽——饕餮。   见两人还要继续拌嘴,没有为自己做出来的事感到后悔的样子,D伯爵便抬手一人一个爆栗,引得旁边看戏的其他动物纷纷偷笑。   还未等D伯爵说些什么,店里的宠物们突然不约而同的颤抖起来,大厅里的这几只也纷纷围住D伯爵警觉地抬头四处张望。   “这股突如其来的气息......”   D伯爵似是感应到什么,脸上一惊,连忙往宠物店深处疾步而去。   “阿彻,今天店里先关门。”   小Q眨了眨豆豆眼连忙拍打着翅膀跟了上去。   还没过几息,大厅里的动物便看见D伯爵又折返回来 ,拿起高台上的银色烛台又满脸肃穆地离开了。   “发生什么事了,从没见过伯爵那么严肃的样子......”   D伯爵靠着手中微弱的烛火,在黑暗的空间里不紧不慢地走下台阶,曲曲折折的通道不断向前,天花板、窗户、墙根都充满了异域风情,每面墙上都密布着门窗,不时可以看到窗格上攀爬着奇怪的动物,时而还传出躁动不安的怪异声。   长长的走廊似乎没有尽头,D伯爵在迷宫一般的空间里行走了一段时间后,终于,在一扇雕刻着红色蔷薇花的宫殿大门前停了下来,小Q瞅了一眼貌美男人,安静地落在他的肩膀上。   嘎吱——厚重而古老的大门发出长久岁月洗礼而失去润滑效果的机械摩擦声。   阴森的黑暗与死亡气息扑面而来,慢慢把烛台举到眼前,金色的火光投射在一金一紫的异眸里划过一道盈光,带着几分惊喜又忐忑等复杂心情,D伯爵缓步走了进去。   ......   宫殿内像是一个完全被隔绝的空间,比起宠物店门店中式风格的装修,屋内却是与之毫不相符的中世纪哥特风格,房间......不,应该说是古堡的某一层,整个空间被厚厚的黑暗所笼罩,只有角落少数几盏昏黄的蜡烛在摇曳着微弱的光芒。   这些蜡烛发出淡淡的黄色光芒,照亮了房间内的某些区域,但更多的地方则隐藏在黑暗之中,空气似乎弥漫着死亡的气息,让人感到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一种冷酷而残忍的力量,这种力量让人感到不安和恐惧。   四个角落伫立着高大的白色石柱,上面雕刻着繁复古老的图案,盛放中的红色蔷薇花蜿蜒地沿着石柱缠绕,像是亲密的情人般死死纠缠。   定眼望去,整个地板铺满了红色地毯,直通到最上方的台阶,在台阶的最上方,赫然安放着一个巨大的纯黑色棺材。   棺材的形状是长方形的,两侧和顶部镶嵌着银色的装饰品,棺盖上铺着一层黑色的天鹅绒布,垂着贴在棺身,隐隐约约透露出棺身雕刻着某种神秘而古老的花纹。   整个棺材被黑暗完全包围,而沉睡在里边不知度过多少岁月的人,此刻鸦睫颤抖,缓缓睁开了那双纯正的红色眼眸,像是一潭鲜血,泛着奇怪的光泽,对视间足以摄人心魄。   眼睛的主人显然意识还未完全清醒,生长着黑色指甲的苍白的手无意识搭在上方棺盖上,轻轻一撑便把沉重的棺盖从上往下打开,微弱的烛光便瞬间照射在那双红色眼珠上,刺激得躺在棺材里的男人眨了眨眼,他缓缓坐起了身,垂着头好像不在状态,任由满头乌黑的发丝凌乱地铺满上身。   “唔......”苍白的手扶着额头,几段不同的记忆突然涌入大脑,猛然头痛欲裂了起来。   此人正是刚到这个世界的弦英秀树。   幼时初见的记忆、恶神的记忆、以及这个没有人知道活了多少岁的吸血鬼始祖的记忆瞬间全部疯狂杂糅在一起,誓要争个高下立见。   慢慢地,他想起来了......   这个世界他以前来过,同样作为这具身体的主人,作为这个世界的吸血鬼始祖生活了很多年。   因为厌倦选择了沉睡,在沉睡中不知不觉前往另一个世界,只是不知道为何会再次回到这个地方。   弦英秀树低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慢慢地放在自己不再跳动的心脏部位上,沉静地眼神渐渐浮现几分复杂的情绪。完全不同的身体,却还依旧残留着匕首刺进心脏时的那种痛楚。   不过,随着这具身体的苏醒,体内那股强烈的饥饿感也一并出现,赤色的双眸更加鲜红了。   “大人......您终于苏醒了。”   静默已久的D伯爵终于开口,暖色的烛光映照在那双异眸中仿佛也带上了几分温情,D伯爵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放在胸前朝眼前这位存在感极强的男人微微俯身,整齐的黑色短发滑落在脸颊两侧,轻触着他微微扬起的唇畔。   视线转移到静立在入口附近的优雅男子身上,弦英秀树轻轻眨了眨眼,眼里闪过一丝恍惚。   “D?”   听着这个称呼,D伯爵直起身微微一笑,“您说的,应该是我的祖父吧,祖父暂且不在店里,不过您也可以一样称我为D伯爵。”   弦英秀树站起身,赤着脚缓缓从台阶上走到D伯爵眼前,没意识到自己的双眸正在发着莹润的红色光泽。   但D伯爵显然很清楚眼前的男人正处于强烈的饥饿状态,他抬手解开了自己领子上的盘扣,向男人露出了白皙皮肤下正在流动着血液的脖颈。   “想必您饿了吧......”   D伯爵注视着男人的异眸泛着潋滟的盈光,抹着口脂的唇轻轻扬起,露出了一个极其美艳动人的微笑。 第60章   在吸血鬼眼中, 那白皙肌肤底下的血管清晰可见,里面流动的血液散发着一种既温暖又甜美的气息,这对每个寄生在黑暗冰冷世界中的吸血鬼都有致命的吸引力,更别说是这具沉睡多年未曾进食过的身体。   他喝过鲜血, 当然也并不排斥。看着没有一丝反抗甚至还鼓励地注视他的D伯爵, 弦英秀树的喉结开始上下滚动, 喉咙变得干燥, 好像有一团火在迅速燃烧。   浓郁的血液气味诱惑着他, 饥饿感迫使理智下降,本能上促使弦英秀树上前环住劲瘦的腰肢,另一只手则放在后脑勺上桎梏不让猎物逃脱,男人迟疑了几秒钟,接着将脑袋埋进貌美男子的颈窝,唇边露出了两颗稍长的尖牙。   瞳孔被血色覆盖闪出诱惑的光芒,让所有的猎物都甘愿沦陷, 尖牙缓缓而又准确地刺入动脉,血液里香甜的口感瞬间在味觉中迸发。   D伯爵细长的眉毛轻蹙, 纤长的睫毛在不断颤动, 唇瓣冰冷的触感以及脖子上传来的疼痛让他稍感不适, 但没过多久,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从心中滕然而起,让他心脏开始砰砰直跳。   “唔......”   留着长指甲的双手环住男人的后背,指尖慢慢泛白, 双颊也浮现不正常的潮红。   弦英秀树缓缓阖上眼帘, 只有那滚动的喉头才让人察觉到这是一个血族在吸血进食, 而不是像情人般亲热温存。血腥味渐渐弥漫在空气中,男人贪婪地吸食猎物每一滴血液, 房间里只余浓重的呼吸声和吞咽声。   手里环着的腰肢渐软,失血过多的D伯爵抬手抚摸颈肩顺滑的长发,略带着一丝苦笑地把脑袋靠在男人肩上,血液流失的感觉非常清晰,他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温度也在逐渐冷却,安静已久的小Q这时突然拍打着翅膀‘吱吱’地叫了起来。   像被惊醒一般环住腰肢的手掌微微一顿,弦英秀树蓦地睁开眼睛,察觉到怀里的人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没有力气站立,便立马收回了尖牙,原本泛着红色光泽的眼珠也变回暗红色模样,理智回归。   但脖颈上两个血洞仍旧在往外冒着鲜血,弦英秀树眉头轻皱,再次低下头对着两个血洞轻轻舔舐,血洞肉眼可见的愈合了,这是血族惯有的对猎物吸食后的收尾工作,他们的唾液中具有愈合伤口的能力。   “......抱歉。”弦英秀树稍微直起身,低头默默盯着D伯爵的双眼,好像刚刚的血液还不能令他感到满足一样,唇角还带着溢出的血线,使他看起来多了一种蛊惑人心般的气质。   但他还是松开桎梏腰肢的力度,扶起有些站不稳的D伯爵,轻柔地为他擦拭额角冒出的冷汗。   D伯爵笑着摇摇头,“没关系,这些都是祖父叮嘱过我的,只是您的苏醒比预想的提早了很多。”   “......”   看着眼前与之前认识的人一模一样的面孔,弦英秀树有些困惑地眨了眨眼,即便过去了很久,但他仍能记得,刚刚从D伯爵身上吸食的血液与他口中的祖父是完全一样的,唯一不同的只有现在这个D伯爵一金一紫的眼眸可知不是同一个人。   一模一样的外表,一模一样的血液,这世界上会有隔代基因完全相同的物种吗?他知道先前的D伯爵不是人类,但具体是什么他就不得而知了,真是让人感到奇怪的生物...   “D,在哪里?”   与预想的性格有些偏颇呢。D伯爵狭长的眼眸微眯,眼前的男人只是简单穿着雪白色复古真丝睡袍,却掩盖不了身上冷淡矜贵的气质,这世上仅存的吸血鬼始祖,可是万分稀有的存在啊。   “祖父说是为了收购更多的动物而四处旅游中,虽然会不定时寄回书信,但具体的行踪我也不是很清楚。”看出这位刚苏醒的血族满心的困惑,D伯爵贴心地为其解释,“现在所处的是1993年的美国纽约,距离您先前所处的法国已经过去一个世纪了哦,外界的人类世界也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可能跟您原先记忆中有些不同,亲王大人暂且先在店里住下吧,待我一一为您解释。”   一个世纪......   弦英秀树垂眸,那么记忆中有所接触的人类恐怕都不复存在了吧。   这时小Q扑腾扑腾地拍着翅膀飞到男人面前,‘吱吱’地叫唤着。   “这是小Q,是我的宠物。”D伯爵笑着解释道。   弦英秀树一愣,不知为何他竟然可以从那对如黑豆子般的眼珠看出几分欢快,于是微微一笑,抬手用指腹轻柔地摸了摸小Q毛绒绒的脑袋。   ......   这个血族身体的名字叫伊特纳斯·L·德拉库拉,是个从最初的欧洲中世纪存活至今的大吸血鬼。作为曾经陆地上霸主的种族,却由于种族本身的特性及不能适应岁月的变迁而逐渐衰亡,直至今日族人数量寥寥无几。   这是个被岁月遗忘的种族,只有那些古老的书籍和遗留下来的文化,还在默默地诉说着他们曾经的辉煌与悲哀。   而仅存于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吸血鬼始祖,在弦英秀树附身于这具身体之前还在锲而不舍试图重振种族的地位与荣光,只可惜尝试过各种方法仍然不能阻止血族的衰落后,他终于认清现实了。无论多么强大的种族,如果没有符合自然规律下的繁衍系统,如果不能适应岁月的变迁,那么最终也只会走向消亡,这是存在于这个星球上任何一个种族都逃脱不了的自然法则。   原主本身金发红眸,因为弦英秀树的附身而变成黑发红眸,原本正宗的西方面孔轮廓也稍微柔和了些,染上了属于弦英秀树自己的影子,这却令他更加具有迷人的韵味和神秘的气息了。   镜子中的面孔和皮肤苍白得不似活人,不管先前看了多少年现在依旧有些不适应,不过耳边的紫罗兰宝石耳坠还在,弦英秀树抬手轻轻抚摸,眼中闪过几分复杂。   早已封存的记忆无端再次出现,但如今回忆起那段如同镜花水月般的记忆,心中却没有多少感觉了。这副耳坠是那个人专门为他打造的用于掩饰自己妖怪的身份,而他也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并成为他的一部分 ,即使现在的他早已没有了那时候的顾忌。   弦英秀树垂眸,无声轻叹一口气,然后离开梳妆台。   这里是D伯爵的个人寝室,床上正摆放着D伯爵提供的两套衣物,一套是正儿八经的复古贵族西装,另一套是稍微有些偏向日常但又不失华美精致的唐装,不管哪一套都能看出D伯爵的细心和用心之处。弦英秀树捏着下巴沉吟片刻,最终还是选择了偏向日常的宽松唐装。   他脱掉身上的真丝睡袍,接着又对着衣物犯了难。虽说样式偏向日常,但其穿戴方式可不简单,勉强把里衬和亵裤穿上,看着手中不知是穿在哪一层的衣物和摆放在床上剩余的服饰挂件,男人有些犯愁地眉头轻蹙,心想或许西服更好穿戴一些。   许是因为换得太久,门外等候的D伯爵轻轻敲了几下房门,阴柔中透露着几分笑意的声音传入房内,“亲王大人,需要在下的帮助吗?”   弦英秀树想了想,还是默默放下了手里的衣物,放弃继续研究下去,若是穿戴错了不就贻笑大方了吗?   “......麻烦伯爵了。”   门外的人闻言推门而入,见血族男子穿着里衣有些犯难的模样,艳丽的眉眼瞬间堆满笑意,不过还是缓步向前拿起衣物恭敬地为男人穿了起来。   “亲王大人会选择这套衣服倒令在下有些讶异,不过我在祖父保留下来的照片中见过您跟祖父穿着唐装的合照,心想您或许会喜欢便留下了这套衣服。”   “这些衣服很独特,也很优秀,比起具有束缚感不方便行动的西服,还是这种更方便舒适一些。”更何况D伯爵还有一个热衷于给他换各种款式华服的祖父,他不想选它都难。弦英秀树笑着解释道,微微扬起下巴方便D伯爵为他纽上精美的盘扣。   “很高兴能得到您的认同呢。”D伯爵微微抬起脸朝男人弯了弯眼睛,最后为其束上黑色的腰带和其余挂件。   “好了。”   D伯爵后退两步打量着眼前的长发男人,异眸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男人身形高挑,这套唐装意外地合身,就像完全为他设计一般。   整套衣服以白色打底,最外面的无袖长袍从立领到右衽绣着精美的暗红色蔷薇花纹,中层的衣物露出两只直袖,袖口绣着跟领子同款的蔷薇花,下身左右开裾,整个底边没有任何图案,但细看却能在光线反射下显示出暗银色流纹,中间的黑色束腰使男人的身材比例更加出挑。   这是一套非常低调却透露出品位的衣服,但穿在男人身上却完全压制不住他身上所散发出的一种冷冽而温柔的魅力,矛盾又格外的吸引人的目光,黑亮直顺的长发如瀑般披在身后,意外柔和了男人眉间那股挥散不去的清冷感,暗红色的蔷薇与朱红点缀的唇色相得益彰,为其原本苍白的肤色添居几分血色。   一直趴在D伯爵肩上的小Q绕着男人转了两圈,然后兴高采烈地扑腾翅膀‘吱吱’叫着。   “比我想象中的更适合您呢,您看小Q也非常赞同我的观点。”D伯爵双手交握放在胸前,嘴角上扬,看着弦英秀树的眼神微微发亮,闪烁着某种异样的光彩,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Q~”   瞥见D伯爵那奇怪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弦英秀树突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一样的眼神,错觉吧......微微阖上眼帘挥去脑海中那突如其来的想法。但他不会想到,自己之后将会面对D伯爵许许多多、无穷无尽的华服换装游戏......   “那么,我们去喝下午茶吧。” 第61章   到了大厅, 已经在等待下午茶的宠物们便把目光纷纷集中在D伯爵身后的陌生男子身上,从远处看还以为是另一个长头发的伯爵,靠近了才发现长相的不同以及他那身上能被动物们感知到的奇怪气息,有点冰冷又带着令他们有些忌惮的威压, 不过当男人见到他们后, 不知为什么突然温和一笑, 身上那股莫名的威压也消失不见了。   “伯爵, 他是谁?我可以吃了他吗?”阿彻亮了亮他锋利的尖牙, 两眼发光的看向男人。   “是那位......苏醒了吗?”见多识广的阿天更加敏锐一些。   “不可以。”D伯爵朝阿彻皮笑肉不笑,侧身让长发男人美丽的身影展现在众宠物面前,“这位是亲王大人,是世界上仅存的吸血鬼始祖,跟祖父签订过契约现在由我代为接管,大家以后要好好相处哦。”   “吸血鬼?那是不是就跟电视上播放的那种吸血鬼一样,白天睡在棺材里夜晚以人类的血液为食, 不能见光,害怕大蒜和十字架, 没有呼吸和心跳的那种动物?”   弦英秀树看向提出疑问的小胖, 只是笑了笑后温和解释道:“大部分是一致的, 不过我可以见光,也不怕什么大蒜和十字架。”   小胖抿了抿嘴,见男人对自己微笑,肉嘟嘟的脸颊慢慢浮起红晕, 害羞地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真, 真好看啊......   “嗤, 肤浅的女人。”阿彻不屑地扫了小胖一眼。   一个头戴蝴蝶结,散着一头漂亮金色卷发的女孩走到长发男人面前, 身体保持挺直,头部高昂,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我是女王’的高傲,“我叫贝拉,我允许你抚摸我漂亮的尾巴。”   “小贝拉好偏心,都不让伯爵摸却同意让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摸,也不看看人家喜欢的是豆芽菜还是像我这种有魅力的女人呢。”另外一个白色短发黝黑皮肤,身材波涛汹涌的御姐挤走贝拉,凑近男人笑得一脸暧昧,“你好啊帅哥,我叫卡萝妮,你可以喊我的小名——小甜心哦。”   “什么小甜心恶心死人了,你这个大妈!”被挤走的贝拉双手叉腰气愤道。   “我知道你其实是在羡慕,我懂的~小豆芽。”卡萝妮上下瞄了贝拉一眼,随后朝她挺了挺自己傲然的山峰。   弦英秀树无奈轻笑,只是温柔地抬起两位女士各自一只手,俯身用唇瓣分别轻轻触碰了一下她们的手背,向他们行了一个绅士礼,“两位女士不必生气,你们都有属于自己那份独特的美丽,很荣幸认识你们,你们可以叫我伊恩。”   在男人温柔的笑容以及充满磁性的声音下,两位女性瞬间忘记还在争吵,纷纷捂着自己发烫的脸颊作娇羞状。   很快更多的小动物纷纷围绕在长发男人身边尽情展现自己,这让站在一旁的阿彻和阿天有些无语地对视了一眼,这一刻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了相同的想法——雌性,真是一种肤浅的生物。   眼见店里的动物们越来越兴奋,已经微笑观望已久的D伯爵这时拍了拍手,“好了大家,我们开始下午茶吧,不要让大人见笑了。”   D伯爵的话还是很管用的,动物们纷纷安静了下来返回各自的位置等待自己的下午茶,留下双手捧着各种精致的鲜花和小物件的弦英秀树。   “大家还真是热情。”弦英秀树有些失笑,把东西放进D伯爵递过来的篮子里。   “这恰恰说明大人的魅力十足哦,平常可没见过他们这么兴奋的模样。”D伯爵放下篮子,给男人沏了一杯茶,“不过原谅我有些冒昧的好奇,不知大人显示在人类面前的是何种模样?”   弦英秀树拿起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对上D伯爵充满好奇心的眼眸有些诡异地沉默了一瞬,“......是黑猫。”   “啊?黑猫啊,我还以为会是蝙蝠之类的动物呢。”   蝙蝠之类的,某个觉得蝙蝠太丑的人默默喝茶装作没听见。   这时,一声男性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他们的悠闲的下午茶时光。   “伯爵,你这混账——!!”暴躁又中性十足的吼骂从门口传了进来,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留着浅金色低马尾的典型美国男人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疾步走到D伯爵眼前,粗暴地揪起他的衣领。   “昨晚亚森·格雷是不是来过这里?我一直跟在他身后亲眼看见了他派人从你店里运走了一个奇特的箱子,你可别想抵赖!!”   面对愤怒中的美国男人,D伯爵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唇角的弧度没有变化,“是的,刑警先生,他昨晚确实来过本店。”   亚森·格雷是美国著名歌后伊文捷琳·波尔的经纪人,同时也是她的未婚夫,而伊文捷琳——奇迹的花腔女高音,跨度5个八度的海妖,自14岁出道以来就是格莱美常客的超级明星,上周她在婚礼当天不幸掉入海里至今尸骨未能发现。而亚森·格雷昨天晚上来到D伯爵的宠物店带走了一条巨大的人鱼,据D伯爵所说那是伊文捷琳生前定下的宠物。   另外,这位美国男子名叫雷欧·欧雷克特,是纽约市的市警,由于先前发生过数次未能解决的离奇死亡案件,警方经过调查意外发现死者皆是D伯爵的顾客,这便引起了雷欧·欧雷克特的关注,他认为这一切离奇案件的发生背后必定与D伯爵有关,因此总是时不时跑到宠物店里想要抓住D伯爵犯罪的把柄。   不过D伯爵十分沉得住气,“我想他失去妻子一定很伤心,所以就想至少抚平一下他的创伤就卖了一只宠物给他,本店可是本着爱与梦想与希望为宗旨做生意的啊——”   “......闭嘴,这次你又卖了什么东西?”   D伯爵眨了眨眼,突然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是人鱼哦。”   人鱼?   雷欧眉头顿顿一跳,下一秒像是泄了气般松开D伯爵的衣领,满脸无语,“你又开始胡扯了,是是是,你说的人鱼反正只是条肥金鱼之类的吧。”   “哎~”D伯爵只能无奈轻叹,又坐回单人沙发喝起自己的下午茶。人类真的是......真心话反而不信呢。   店里的动物看着两人的相处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了,表情没有丝毫的意外。   不过——   “诶!你又是谁?”雷欧突然瞥见一直安静坐在沙发上撸着猫的弦英秀树,职业病般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相似的唐装非人般的苍白皮肤,以及那一头快垂到沙发底下的青丝,无不在诉说眼前这个人的怪异,于是转过头向D伯爵问道:“打扮成这幅样子,难不成是你的亲戚或者是迷恋者?”   D伯爵和弦英秀树同时讶异地抬头看向雷欧,又互相对视了一眼。打从这个美国男人进入店里之后就默默观察着他的弦英秀树眼里闪过几分好奇,“你看得到我?”   雷欧愣了愣,满脸莫名地看向这个长得好像非常不健康的男人,“为什么这么问?我的眼睛好好的,当然看得到你了!”不过雷欧还是皱起眉头,他敏锐地从男人身上嗅出几分危险的气息,就像在犯罪现场中感知到犯人持枪射杀他的那种感觉,或许这就是刑警这份职业给他锻炼出来的如野兽般的直觉吧。   以黑猫示人的情况下,一般人类是不会见到他吸血鬼的形态的,除非这个人跟他有某种特殊的联系。   “你叫什么名字?”弦英秀树稍微直起身,打量美国男人的眼神中充满了兴趣。   雷欧皱了皱眉,还是如实道:“雷欧,我叫雷欧·欧雷克特。”   欧雷克特......弦英秀树试图在庞大的记忆海中寻找一份答案,还真被他找到了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名字,“文森特·欧雷克特是你什么人?”   雷欧瞳孔猛地紧缩,眼神如炬般变得有几分严肃犀利,“你怎么这个名字的?这是我曾祖父的名字。”   “曾祖父?原来如此,你是他的曾孙啊......怪不得我觉得你有点眼熟。”弦英秀树上下打量着雷欧,确实跟记忆中的那个青年有几分相像,不过比起他的曾祖父雷欧更加高大健壮一些。   “喂,你这话说得好像认识我的曾祖父一样,你看着也跟我差不多大吧。”雷欧吐槽道,大爷似的一屁股往沙发一坐,在D伯爵嫌弃的眼神下端起茶杯一顿牛饮。“还有我们的身份是不是颠倒了,应该是我审问你才对吧。”   “说得也是,可能是在梦里见过你的曾祖父也说不定。”弦英秀树微微一笑,难得开了一句玩笑,不过对于身份倒是一丁点也没有透露。   雷欧满脸狐疑地看着长发男人,又瞥了一眼捧着茶看热闹的D伯爵 ,只觉得两人脸上的微笑跟面具一样虚假,令人感到十分不爽,于是嗤了一声不再纠结于这件事。   “我可是值班时间抽空过来你店里的,对于亚森·格雷这件事有什么发现你最好还是一五一十说清楚,不然我可就以私自售卖不符合华盛顿法律条文以内的动物罪名逮捕你。”雷欧点了一支烟,锐利的目光投向D伯爵。   “啊~刑警先生真是执着,我已经说了哦,是人鱼,而且——”D伯爵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狭长的眼眸仿佛带着某种深意,“那个男人可没有杀人的胆量。”   “嗯?”   “他是从心底对夫人的死感到悲伤的,还有他在得知妻子还活着时那欣喜的模样——”   “......这么说来,那只是意外而已吗?就是说我的直觉还是不好用啊。”雷欧摸着下巴,眉头紧锁。   “不,我可是非常相信刑警先生您的直觉呢,如猎犬般能够在混乱复杂的信息中嗅出关键的线索,察觉到潜在的危险和机会。”D伯爵放下杯子,带着蛊惑的微笑徐徐善诱般引导雷欧进一步思考,“如果他是在包庇某人呢?杀了伊文捷琳后能从中捞到好处的就没有其他人了吗?”   包庇把伊文推入海里的真正犯人?伊文从甲板掉入海里时在她身边的有新郎亚森和......伊文的佣人露易丝·汤森!!   雷欧灵光一闪,睁大了双眼突然猛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像是困扰已久的问题有了进展,他激动朝D伯爵喊道:“我先走了伯爵,下次再来找你!”   看着风风火火跑出店里的身影,D伯爵呼了一口气,“终于把他赶走了,每次都在我下午茶时间过来,真是让人讨厌。”总是下午茶时间才开门营业的某人不负责任地这般说道。   弦英秀树倒是有几分失笑,垂眸看向怀里一脸舒服地发出咕噜声的小猫,宠溺地挠了挠它的下巴,“跟文森特·欧雷克特倒是有几分相似,一样莽撞而没有礼貌,只是他的子孙后代竟然会选择回到美国。”   “没想到您会认识那家伙的曾祖父,这世界可真小。”D伯爵带着几分好奇地看向男人。   “见过几面罢了,文森特也是一位巡警,当时一直追踪吸血鬼一族的事险些被其他吸血鬼吸干血液而死,因为他跟你的祖父有几分人情上的来往,我便用自己的血液救了他一命。可能是因为这个缘故,流淌着跟文森特相同血脉的雷欧才能看得到我。”   “原来还跟祖父有关,祖父的老相识还真是很多呢。”D伯爵慢条斯理地切了一块蛋糕放在男人眼前,油腻腻的奶油上布满了色彩鲜艳的水果,“您吃吗?”   弦英秀树摇摇头,“不,多谢伯爵好意,这具身体并没有味觉,品尝不出任何食物的味道。”   “啊,那真是太可惜了!”D伯爵咽下口中的蛋糕,叉子无意识地抵在唇边真心实意地感叹道:“那您得错过多少来自甜点的快乐呢?真的难以想象一点甜味都品尝不出来的日子究竟有多糟糕......”   弦英秀树有些惊讶,D伯爵的反应跟他祖父的反应完全是一样的,这不禁让他产生面对的是同一个人的错觉,但他深知他们两个是完全不同的个体,“你跟D还真是相像,无论是对甜食的热爱还是对人类的态度。”   长发男人看向D伯爵的眼神有些温和又带着些许怀念,像是在看一个小辈,又像透过他看向另一个人,这种从未体验过的眼神不禁让D伯爵有些新奇,男人外表虽然年轻俊美,但总给D伯爵一种正在面对年长者的感觉。也是,经历漫长岁月的吸血鬼始祖,内心与外表不符也是正常的。   “我要去一趟法国,麻烦伯爵替我安排一下了。”   D伯爵一愣,明白男人是打算回到自己的领地查看一下情况,便笑着应下了。   “需要让人跟您一同前往吗?”   “ 不必了。” 第62章   考虑到吸血鬼的习性, 定往法国巴黎的机票起飞时间是在夜间,从纽约到巴黎正常情况下六个小时便能到达,这样到了另一个国家也不用担心是大白天让吸血鬼感到不适,这一点D伯爵还是十分细心的, 另外还是有一个同伴跟着弦英秀树一起前往——是坚持要跟着一起去的小Q。   “吱吱吱!”看着人来人往的机场, 飞在空中的小Q有些兴奋的叫着。   “别乱跑。”淡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小Q回头瞅了一眼, 拍拍翅膀听话地落到男人的肩上。   弦英秀树身上穿的还是原先那套唐装, 只是原本披散的头发用发绳绑了一个低马尾,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遮挡住了暗红色的瞳孔,本意是不想引起他人的关注,但给他出主意的D伯爵和弦英秀树都没想到,这幅样子反而起了反面效果。   在机场的人群中,他的出现就如同繁星中闪亮的一颗,十分引人注目。   即使是在身高普遍高大的美国机场, 他的身高和身材比例都能让他显得鹤立鸡群,精致神秘的服装, 极具个性的黑色长发以及鼻梁上那副墨镜都让他像个明星般十分亮眼, 更别说他身上拥有的让人无法忽视的矜贵气质, 以及墨镜下那轮廓清晰、线条优雅的苍白面容。   来往的旅客时不时瞄向准备过安检的男人,嘴里窃窃私语。甚至一个路过的美国男青年还轻佻地朝弦英秀树吹了一个口哨,竖起大拇指,“Cool ~”   长发男人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 不过被墨镜遮挡下谁也没有发现。因为D伯爵给他定的是头等舱, 所以并不需要向其他人一样排队安检, 弦英秀树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后很快就有两名服务员带他来到特殊的安检区。   “请摘下您的眼镜。”身材比较肥胖的中年女安检员拿着弦英秀树的身份护照和机票等资料仔细校对,神情有些微妙地对眼前的男人说道。   然后就见他抬手轻轻摘下了墨镜, 露出了他那苍白俊美的面容以及那双静静注视着她的暗红色眼眸,这双暗红色眼睛仿佛来自地狱的深渊,似乎隐藏着一种无尽的恐怖而神秘的力量,女安检员被吓了一跳,口中不小心惊呼了一声。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女安检员连忙低头对着证件上的照片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问题后盖了章递还给了弦英秀树。   机场来往的人形形色色,但如此俊美又独特的男人她还是第一次见,不免多看了几眼,并真心实意地送上祝福,“祝您旅途愉快,先生。”   弦英秀树朝她礼貌地轻轻颔首,接着重新戴上了墨镜并接过检查好的证件进入候机室,因为小Q可以隐匿自己的身影,安检人员们并没有发现一直待在他肩膀上的小Q,至于证件是D伯爵为他准备的,简单通过一下人类的检查还是做得到的。   弦英秀树看了一眼证件,上面的照片跟他这具身体一致,至于名字则是写着‘伊恩·德拉库拉’。   “喂,泽维尔你在发什么呆,我们该进去了。”青年倏然一惊,连忙收回一直放在长发男人身上的视线,侧头看向身旁的同伴,原来安检排到他们了。   泽维尔是一位青年画家,浅棕色卷发散落在肩膀上,眼睛是翠绿色的,望着那个美丽男人的身影的眼眸犹如深邃的湖泊、灵动而清澈,整个人看起来具有浓厚的艺术气息。他这次是受师傅推荐跟随师哥前往法国巴黎参加国际绘画比赛,只是没想到在机场上能够碰到属于自己的缪斯。   青年频频地向男人方向望去,魂不守舍的样子惹得身边的师哥十分不解,顺着青年的视线望去,只看到了一个高挑的身影消失在了VIP候车室。   “你在看什么?”   “不,没什么。”浅棕色卷发的青年没什么表情地摇摇头,那双刚刚还清澈明亮的眼眸此刻又变得晦暗深沉。   “那边可是购买头等舱的人去的地方,哎......什么时候我也能去体验一回呢。”   泽维尔瞥了一眼自己的师兄,眼里无人察觉地闪过几分冷嘲。   ......   终于坐上飞机了。   头等舱的环境非常安静舒适,个人空间和各种需求都能得到保障。   弦英秀树摘下墨镜,就势往卧椅上一躺便懒懒不再动弹了,手垂在旁边,细长的黑色指甲勾着墨镜架悠悠地晃动,暗红色的眼眸盯着头顶的机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小Q眨了眨眼,飞到男人身边伸出爪子扯了扯他衣服,吱吱地叫唤起来。   慢半拍地看向小Q,弦英秀树微微垂眸,“怎么了?”   “吱吱吱——”小Q双爪在空中比划着一个大大的圆形,又拍了拍肚子。   “......肚子饿了吗?”因为自己不用像人类一样进食,倒是忘了现在已经是晚饭时间,弦英秀树有些歉疚地揉了揉小Q的脑袋,“对不起小Q,没有考虑到你,既然你跟我一起来了,我就有义务替伯爵照顾好你才是。”   环顾四周,发现餐桌上正摆放着一份精美的菜单和传呼铃,弦英秀树拿起来打开一看,里面各种各样的食物都有,但他不知道小Q喜欢吃什么,目光停留在甜点那一栏。   “既然是伯爵的宠物,应该会喜欢吃甜点吧......小Q,想吃吗?”弦英秀树把精美的甜点图片放在小Q面前。   “啾啾!”小Q黑色的豆豆眼瞬间发出星星,高兴地小鸡啄米般点点头。   弦英秀树眉头微扬,好笑地轻轻勾唇,然后按了几下传呼铃。很快,一位挽着金色卷发、长得十分漂亮的乘务人员便走了过来,礼貌地问好,不过待看见弦英秀树的面容后,脸上的职业性微笑忽然就真挚了许多。   记下男人想要的甜点后,本该就此离去准备的金发空姐忽然开口问道:“先生不需要其他的食物吗?现在已经是晚餐时间了。”   弦英秀树一愣,抬头看向空姐的眼眸微弯,显露出几分疏离与和气,“不了,就这些甜点就行。”   见多识广的空姐心下立马便知此男人不好接近,于是收敛了内心的蠢蠢欲动,回去给他准备甜点去了。   这点小事没能引起男人的在意,弦英秀树打开窗户的遮光板,静静地欣赏窗外的景色。云雾在夜空中弥漫,星星时隐时现,仿佛是一幅深邃而神秘的画卷,慢慢地思绪飘向了遥远的宇宙。   不管多少次他都不得不感叹人类这个物种的神奇之处,虽然自身弱小没有其他生物奇特的能力,但他们却拥有无限的智慧和创造力,不断探索未知的领域,使得他们能够在自然界中脱颖而出,成为了这个星球上最具影响力的生物之一。   相比较起来,某些拥有奇特能力,自诩高人一等的种族却会因为过度依赖自身能力和自负等毛病,渐渐故步自封,陷于被自然所淘汰的困境之中。   男人沉静地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星空,内心突然升起一种对宇宙未知的敬畏。每个人都是一个独特的存在,拥有自己的梦想、希望和烦恼。但在无垠的宇宙面前,这些都被放得无比渺小。我们的生命,无论经历了多少的波折与起伏,在这宇宙的尺度下,都只是短暂的一瞬微光。   然而,正是这种深深的渺小感,才会让人更加当珍视每一个瞬间,每一次的经历,因为它们构成了每个个体的生命。或许,这正是人类能做到如此地步的原因之一吧。   蓦然想起了百鬼丸,那个生命力极其顽强的少年,也不知道夺回全部身体后过得如何了......   一旁的小Q落到卧椅的扶手处,静静地看着正望着窗外走神的男人,黑色的眼珠子里浮现出几分通人性的无奈,男人身上散发着寂寥的气息,眼神深沉而忧郁,像一潭无波的湖水,看似平静却隐藏着深深的秘密。   这就是它为什么要跟过来的原因,一定不能让男人独自一人待着,不然他肯定会自己开始胡思乱想,做出一些不可控制的事情。小Q——也就是D伯爵的祖父,附身在这只角兔身上的另一个D伯爵,连忙啪嗒一下张开翅膀飞到男人肩膀上,用自己小小的爪子拍了拍男人白净的下颚处。   “嗯?”弦英秀树把目光投到小Q身上。   “吱吱!”小Q见他注意力收了回来,便飞到黑着屏类似电视机的机器面前伸出爪子拍了拍。   “你还有看电视的爱好?”弦英秀树乐不可支,倒也起身看着附带的使用手册成功打开了屏幕,上面正是下载好的电影,是一部比较搞笑的喜剧片,热闹而富有人气的声音瞬间冲淡了机舱里的沉闷。   正好乘务员送来了刚刚订好的甜点,香甜的奶油香气在空间里弥漫,小Q双眼瞬间冒星星,迫不及待地围着甜点转。   弦英秀树礼貌道谢,金发乘务员只是隐晦地朝他抛了个媚眼,红唇微勾,“先生请慢用。”说完便下去了。   小Q费力地抱起蛋糕上一颗草莓飞到弦英秀树面前,举着草莓递向他,嘴中吱吱地叫着。   弦英秀树沉默地盯着草莓片刻,然后做出俯身轻咬的动作,下一秒便皱着眉头侧过脸远离这颗被咬了一半的草莓。在小Q期盼的目光下,弦英秀树要吐不是不吐也不是,只能木着眼神把这半颗味道奇怪无比的草莓艰难地吞了下去。   吸血鬼的味觉,真是一如既往的糟糕......   弦英秀树无声轻叹,揉了揉小Q的脑袋,“你自己吃吧。”   小Q歪了歪头,飞回体积比它还大的蛋糕前,一脸幸福地开吃了起来。不过慢慢地,见男人支着下巴看着喜剧电影却不知神游到哪里去的样子,小Q突然觉得嘴里的蛋糕也不是很甜了,甚至还带着一丝苦涩。   小Q看着被男人咬过的草莓,自己也朝着缺口咬了一口,酸中带甜的味道在嘴里迸发。   不能品尝甜点的日子,究竟有多么煎熬呢?小Q望着男人的眼珠子难以察觉地浮现几分温柔和遗憾。   如果我的肉身还在,我想我应该会让你喝一下我的血液,这样你就能品尝到跟蛋糕一样甜美的味道了吧。   法国巴黎。   飞机很快在目的地降落,此刻正是法国时间凌晨五六点中,天还未亮一片黑幕朦胧。出了机场,弦英秀树毫不意外在马路最显眼处看见了一辆黑亮奢华的轿车,旁边正立着一位身穿燕尾服,银发梳的一丝不苟,带着单边眼镜,姿态站得笔直的老绅士。   这是一直在帮他打理领地的管家,D伯爵在帮他安排回来的行程时当然也通知了对方,看样子对方已经在这里等待很久了。   老管家见到弦英秀树从不远处缓缓走来的身影,神色虽然和蔼但眼神还是难掩几分激动,“主人,您终于回来了。”   “洛克斯......”弦英秀树走近轿车前打量着老管家,法国巴黎初晨冰凉的风吹起了额头的碎发,他摘下了墨镜,露出了那双盛着淡淡的温和笑意的暗红色眼眸。   “好久不见。” 第63章   黑色轿车驱向城市郊外, 远远便看见一座高耸古老的城堡坐落在一片周围布满树木的旷野上,古堡呈暗黑色,石头墙壁上爬满了藤蔓和苔藓,仿佛是被时间遗忘的角落, 城堡门上镶嵌着千年的石纹, 透露出一股沉重的历史气息。   这是血族始祖原有的财产, 但在弦英秀树来之前, 可使用的流动资产已经被这个不善经营的吸血鬼霍霍光了, 只给他留下这座只有观赏性的古堡。   要维护这座古堡和血族上层人士的体面可谓是一笔巨大的开销,于是当时面对如此窘迫处境的弦英秀树立刻决定先赚钱,利用原主已有人脉以及自己经历过这么多世界所获得的学识,成功打入法国贵族圈做起了各种生意,才有了现在富裕的家底。   但现在可不同于上个世纪的法国,对于这座具有浓厚历史研究价值的古堡,各种拍卖商和官方势力可是眼馋许久, 只是弦英秀树之前离开了这个世界,剩下同为吸血鬼的洛克斯一直在为他守护这座城堡, 还好如今古堡的主人回来了, 不然充归公用只是时间问题。   轿车驶进古堡入口, 入眼的是规划整齐、绿色如茵的庭院,整个古堡的建筑风格跟弦英秀树最后离开古堡那天大体一致,可见洛克斯为了守护这座城堡花费了多少精力。   两人在天空彻底亮起来之前步入了古堡内部,一路上小Q都安静地待在男人肩膀上, 黑豆子般的眼睛里满是对这座古堡的惊叹。   因为洛克斯的命令, 日常修缮古堡的下人做完自己分内的事后从来不会在古堡多待, 以致于古堡内静悄悄的没有丝毫人气。弦英秀树走近记忆中的那间书房,各种物件依旧摆放在原来的位置上, 就像自己从未离开过。   “都在这里了,请您过目。”洛克斯捧着一只手掌那么厚的文件放在办公桌上。   弦英秀树坐了下来,随手翻开了涉及各种领域的账本文件,没发现什么问题,反而上边的数字及经营范围比他原先的翻了一倍。他讶异地看了洛克斯一眼,然后有些无奈笑道:“洛克斯,这么多年辛苦你了,不过我也说过比起一直守护着这些身外之物,你也可以为你自己做点什么。”   毕竟吸血鬼的寿命极其漫长,而他也不可能在这个世界上长留,那么这些财富于他而言也就没有任何意义。   “您也知道时间于我们而言反而是困扰,就像主人您选择沉睡一样,在下也只能稍微经营一下您留下的资产以打发时间了。”洛克斯扶了扶眼镜,朝弦英秀树有些俏皮地眨眨眼。   弦英秀树有些哑然失笑,认输般耸了耸肩。   “不过——”洛克斯不知从哪里端出来一杯散发着鲜甜气味的血液,轻轻放在男人右手边,“您该喝点血液了,已经到了您的睡眠时间,像这些‘身外之事’等您睡醒后再做也不迟。”   洛克斯就是这样,总能准确的记住他的作息时间并严格要求弦英秀树不能放纵自己,因为知道洛克斯是真心为自己着想,所以他也不会不听从洛克斯带着善意的提醒。慢慢找回了一些以往的熟悉感,弦英秀树有些怀念般笑笑,听话地合上文件,然后端起杯子慢慢把杯子里的鲜血喝光。   弦英秀树抱起乖巧地待在办公桌上的小Q,轻轻点了点它的额头,“走吧小Q,我们该去睡觉了。”   正好需要倒时差的小Q附和了他一声,“Q~”   古堡外面天空已经明亮,但古堡内部却被各种厚厚的窗帘遮挡着,依旧像夜色般黑暗,只余角落的烛火正不断燃烧。虽然他不像其他低等级的血族一样惧怕光线,但血族是一种寄生在黑暗中的生物,本质上还是非常排斥亮光的,弦英秀树也不例外。   换上洛克斯给他准备的睡衣后,弦英秀树便掀开被子跟小Q一起在温暖舒适的大床里睡了个昏天暗地。   这一觉睡到晚上八点钟,洛克斯像是早有预料般准时敲响房门。   弦英秀树揉了揉有些睡晕的脑袋,凌乱的发丝铺在床上,声音低沉,“你进来吧,洛克斯...”不过他左右看了一下,原本应该在床上的小Q已经不见踪影。   “主人,您已经多睡了两个小时了,您该起床了。”洛克斯抱着熨烫好的衣物走近黑暗笼罩的房间,点燃墙上的烛火,接着为男人更换衣服,这是一套款式简约的白衬衫黑色西装裤,穿在男人身上更显帅气利落,手腕上佩戴的腕表及精致的袖扣添加了几分内敛的贵气。   收拾好自己后,弦英秀树顺着旋转楼梯下了一楼,便看到小Q正在长长的餐桌上快乐地吃着甜点,爪子胡须都粘上了几抹蛋糕。   “吱吱——”小Q看到男人下来后,放下手中的蛋糕就想往他身上扑过去,却被食指抵住额头推远了些。   “浑身脏脏的,先擦干净。”弦英秀树到自己位置上坐下,有些困倦地眨了眨眼,洛克斯及时为他送上一杯鲜血。   不知道为什么,这具身体总感到一股困意,仿佛永远都睡不够一样,弦英秀树垂眸看着眼前这杯新鲜的血液,里面充满着生命力的能量,散发着诱人的甜香,一闻就知道这是刚从人类身上取下来的,但他并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地端起慢慢把它喝完了,因为洛克斯只会跟愿意献出血液的健康人类进行等价交换。   不管多么健康,却依旧比不上D伯爵的血液。弦英秀树微不可见地皱眉,放下了手中的空杯。   “主人,外界的人得知您回来的消息,纷纷呈递书信邀约您见面,需要在下替您回绝吗?”   弦英秀树沉吟片刻,“有霍华德家族的吗?”   一旁在擦着自己爪子的小Q突然抬头。   “霍华德家族正好是邀约中的一位。”洛克斯微微一笑,等待已久似的从怀中掏出一份书信递给男人。   弦英秀树接过书信,打开后快速扫了一眼。   提到霍华德家族,就不得不说起弦英秀树在上个世纪与他们产生的渊源。当时霍华德家族只是一个没落的小贵族,没权没势,在上流社会是个隐形人般的存在,正值霍华德家有一位年轻的继承人,名叫罗德里格·霍华德,虽然身体病弱却野心十足,为了让霍华德家族爬向顶流阶层与D伯爵签订协议购买了一只宠物,当然,那只‘宠物’正是他变的黑猫。   在他的帮助下霍华德家族也如预想中名声越来越大,家族生意如日中天,慢慢挤进了顶流富豪阶层,在法国贵族圈中获得了一席之地,只是可惜这个罗德里格太过贪心了,他最后想要的东西弦英秀树给不了,加上当时打算沉睡,于是便单方面选择离开,中断了与青年的契约。   但罗德里格的后代并不像他一样具备同样的胆识和野心,一代又一代的平庸,直至今日这个家族又重新步入衰落的道路。信中写明了这次受邀的目的,霍华德家族有一个从罗德里格时期遗留下来的传家宝,是一枚镶嵌着黑曜石的戒指,罗德里格曾对他的后代言明一定要把这枚戒指归还给古堡的主人,如今古堡的主人回来,那么这枚戒指也该物归原主。   此外,还有请求生意上的合作,诚邀观赏过两天由霍华德家族投资举办的国际绘画大赛展览会。   戒指?   弦英秀树有些意外,这枚戒指是当时的女王陛下赠与他,还承诺过用这枚戒指可以向皇家寻求一次帮助的机会,只论戒指的持有者,也就是说弦英秀树可以任意处置这枚戒指。当时他在选择沉睡之前听闻霍华德家族因为生意上遭遇重挫差点一蹶不振,他不明白,为何罗德里格没有选择使用那枚戒指,甚至还完好地保留至今。   这次回来法国,除了看望一下洛克斯,他其实还是想看看如今的霍华德家族变成什么模样。弦英秀树不由自主地回忆起那位名叫罗德里格的青年,记忆中他灰黑色的眼睛深邃而炽热,如同追求猎物的鹰隼,敏锐而狠辣,透露出对权力的渴望和对成功的执着追求,这双眼睛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但也说不准是因为过往的记忆感到几分熟悉,亦或是连他都没意识到某个人对他造成的影响一直如影随形。   弦英秀树合上信封,面无表情地把它放在一边,“你安排一下吧,其他的全部回绝。”   “好的。”   与霍华德家族见面的时间安排在两天后举办国际绘画大赛的展览上。   那天天气阴沉,厚重的云层把阳光遮挡得一丝不漏,但弦英秀树下车后还是站在洛克斯撑起的黑伞下进入的展览大楼,在霍华德家族代表人员热情的拥簇下来到了一处具有最佳观赏角度又极具隐蔽性的包厢,但显然在座的人都没有那个心情去观赏那些美丽的艺术作品。   霍华德家族的现任家主是一位留着胡须的中年男人,他带来的助理忙前忙后地倒了几杯红酒放在几位大人物桌前,又端来几盘点心摆放着,尤其是在弦英秀树面前。   弦英秀树坐在沙发上,他今天穿的稍微正式了些,是一套简约的黑白西装,但满头长发用发胶梳向后脑勺,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及那张俊美的面容,他漫不经心地揉着小Q毛绒绒的脑袋,身上带着闲淡慵懒的气质,看着比平时冷淡有距离感。   而身后的洛克斯则是推了推自己的眼镜,见对方带来的助手这般手忙脚乱的模样心下微微摇了摇头,但面上不显,依旧一副笑眯眯的神色。   才来这里半小时不到,霍华德家族的家主及重要成员几人的脸都快要笑开花了。   “德拉库拉大人,鄙人收到您的信件回复的时候,还有些不相信。”霍华德家主笑呵呵地说,“真的非常荣幸能得到您的垂青,您刚回国的消息传出来,想必也是收到了许多家族的拜访信件,我知道能有我们今日的见面是靠我曾祖父遗留下来的那枚戒指,否则这次我们又是只有被拒绝的份。”   弦英秀树伸手拿起一块点心递给了坐在大腿上的小Q,暗红色的眼眸了带着几分化散不开的困倦,嘴中吐露出一口流利的法语,“既然如此,就请步入正题吧。”   霍华德家主尴尬了一瞬,很快掩饰了过去,命人递上一个黑绒布正方盒子,“德拉库拉大人,就是这个了,这是从曾祖父遗留下来的传家宝,曾告诫我们一定要把它亲手归还给德拉库拉家族的掌权人,您看看有什么不妥当之处。”   洛克斯接过黑绒布盒,打开之后递到弦英秀树面前。   真的是那枚戒指,罗德里格真的没有使用它。   镶嵌着黑曜宝石的华丽戒指静静地安放在绒布上,依旧与当时女王陛下赠与自己一模一样,仿佛见证了人类的历史变迁,使自身的晶石更加煜煜生辉。长发男人只是盯着戒指看了一会,接着便一言不发地打了个手势让洛克斯收了起来。   “曾祖父还让我们给德拉库拉家族掌权人传达一句话,‘直到最后,我才发现自己真正想要的其实一直在我身边,是我不曾发现,我把它弄丢了。’”霍华德家主小心翼翼地窥着男人的脸色,“虽然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曾祖父确实只遗留了这么一句话。”   弦英秀树揉着小Q脑袋的手指不知不觉停了下来,片刻后,脸上没什么表情道:“我知道了。”   小Q抬头瞅了瞅男人,伸出爪子拍了拍他的手以示安慰。   “那,那关于博得利亚那块领地问题......”旁边霍华德重要成员迫不及待出声道。   弦英秀树瞥了他一眼,这两天他已经了解完目前法国的局势,对如今的霍华德也了解得差不多,再看今天这几个不堪大用的人,心中略感无趣地收回视线。   “洛克斯,你跟他们谈谈吧。”   “是。”   霍华德家族的人互看了一眼,有些喜出望外,他们知道这个男人稍微松了口了。   谈完事情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弦英秀树在洛克斯撑起的黑伞下听着霍德华家主的奉承,毫无留恋地上了车。   然而,这一幕恰巧被前来参加展览的泽维尔目睹,是之前那位在机场见到弦英秀树的青年画家。   虽然换成了黑色西装,但他绝不会认错!泽维尔有些怔愣地望着长发男人,翠绿色的眼眸清澈地倒映出正往自己方向驶来的黑色轿车,黑亮的车窗半开着,与男人暗红色的眼眸不经意间对视到一起。   那投递过来的眼神,淡漠而疏离,又如同黑夜里的深渊,既神秘又冷酷...... 第64章   车内。   打开黑绒布盒, 黑曜石戒指正躺在其中,棱角发出细碎的银色光线。   弦英秀树把它拿了出来,垂眸把玩着,思绪却不知飘到哪里去了。小Q好奇的吱叫一声, 用爪子扒拉着这枚戒指。   洛克斯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座男人的神色, 声音带了些许惆怅, “主人, 您真的不住一段时间吗?”   “不了......”弦英秀树回过神, 抬手轻轻打了个哈欠,车窗外开始下起了朦胧细雨,“这个地方过于无聊了些,我还不如回D伯爵的宠物店。”   “D伯爵?之前跟我联系的人自称是D伯爵的孙子,那位D伯爵如今还健在吗?不过按照人类的岁数,现在应该已经走完自己的寿命了吧。”洛克斯面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心里其实对这个带走了自己主人的中国男子十分不满。   一旁的小Q闻言额头出现一滴大大的冷汗, 眼珠子里浮现几分无语。   洛克斯并不知道D伯爵并非人类,但他见洛克斯表里不一的模样还是会感到好笑。弦英秀树转了转戒指, 然后把它戴在了自己左手食指上, 手指苍白修长, 每一个指关节都显得如此匀称,搭配一枚黑色的戒指,看上去就像是精心雕刻的艺术品。   “谁知道呢。”男人唇边微扬起弧度,回答得有些模糊不清, 说实话他也有些好奇D到底跑哪里去了, 不过突然想起什么抬眸看向洛克斯, “对了,亚历山大呢?”   “亚历山大侯爵自从您沉睡后就离开法国了, 现在可能还在欧洲各地旅游,需要我联系他告知您的苏醒吗?”   “算了,还是别打扰他的兴致吧,听到我苏醒的消息他未必感到高兴。”弦英秀树轻轻一笑。   他们所说的这个吸血鬼全名叫亚历山大·汉斯·冯·摩德威尔,算得上是原主的血族后代。可能是因为血族等级上的压制,对方每次见到弦英秀树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害怕,而且性格憨厚神经大条,没有一点身为血族的冷漠优雅。   洛克斯看了后视镜一眼,眼里闪过犹豫,但还是顺从内心的想法说道:“主人,还有一事......在您沉睡期间,亚历山大侯爵爱上了一位人类女性,并与之缔结婚姻,就在去年,他的妻子去世了。”   弦英秀树闻言惊讶地眉头微挑,眼里闪过几分莫名的情绪,“吸血鬼与人类的爱恋?那家伙......”若是爱得不深还好,怕就怕彼此视对方为比生命还重要的存在,如果是后面那种,那家伙肯定会崩溃的吧。   寄生于黑夜里不老不死的一族,不会轻易与人类产生感情上的纠葛,就是因为双方寿命存在的巨大差距,看着心爱之人慢慢衰老,容颜不在,自己却依旧保持着第一次相遇的那副模样,任谁都会感到绝望。   车内气氛随即沉默了下来......   处理完法国的事情后,弦英秀树和小Q便在洛克斯的安排下返回美国纽约,下飞机的时候美国这边正处于清晨,天刚蒙蒙亮。   弦英秀树穿着一套深灰色的休闲西装,外面搭了一件长款黑色风衣,鼻梁上戴了一副墨镜,黑色长发不羁的披在身后,整个人看起来非常随性帅气,而小Q正趴在他的肩膀上呼呼大睡。   清晨的空气偏冷,时不时有冷风吹拂,见小Q睡得正香,弦英秀树想了想还是伸手拦下了一辆计程车坐了进去,给司机报了宠物店所在的地址后便沉默地望向窗外的景色。   计程车司机瞄了几眼后视镜里的男人,对对方的装扮不置可否,只当是美国街头上其中一个特立独行的青年。   一路上望着窗外的弦英秀树突然看到了不远处正有一家装潢精致高档的蛋糕店,想起D伯爵对甜品的热爱,弦英秀树便让司机停车等待一下,自己下车进入那家蛋糕店。   叮——   门铃提示声响起。   “早上好~欢迎光临,请问需要来点什么呢?”穿着工作服的年轻女店员正端着一盘烤面包有些匆忙地进行摆放,没回头见顾客的她下一秒便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道非常悦耳的声音。   “早上好,这些蛋糕请每种都给我来一份吧。”弦英秀树指着玻璃内看起来最精致最美味的三款蛋糕,朝猛地转过身看向他的女店员微微笑道。   “啊好,好的。”女店员见来者是一位高高的长发帅哥,眼睛瞬间发亮,立马放下手中的托盘给那三款蛋糕仔细分装打包好,还热情地介绍推销起其他款式的甜品,“您还需要来点其他甜品吗?本店除了蛋糕,像这些面包,饼干和酥点也是非常受欢迎的哦。”   弦英秀树迟疑了一下,想着D伯爵应该吃不了这么多便摇了摇头,“不,这些就够了。”   这时肩上的小Q突然动了动鼻子,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看到眼前满是甜点刹那间脑袋清醒,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然后扑腾着翅膀贴在玻璃上对着里面精致的蛋糕流口水。   “吱!吱!”   “呀!这是什么?”女店员被小Q突然窜出来的身影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这是一只角兔,它叫小Q。”弦英秀树连忙抱起小Q,不好意思的朝女店员安抚一笑。   女店员立马便沦陷在男人那俊美帅气的笑容里了,双手捧心状陶醉地望着弦英秀树,“没关系,原来这是您的宠物,您不仅长得十分帅气,就连宠物都这么可爱呢!对了,这是您的蛋糕,请收好~”   弦英秀树朝她点头一笑,接过打包好的蛋糕后付完钱走出了蛋糕店。   “您慢走,欢迎下次光临~”女店员不舍得朝男人的背影挥挥手,啊,一大清早就遇见这种顶级帅哥,接下来一整天都干劲满满了呢。   “啾!啾!”小Q眼睛发光地围着蛋糕打转,目的不言而喻。   弦英秀树拍了拍它的头,淡淡道:“回去再吃。”   很快,计程车便停在了D伯爵的宠物店门口,弦英秀树付完车费后,拎着蛋糕跟小Q一起站在了门口,现在已经快早上八点了,不过宠物店的大门还紧紧关闭着,D伯爵这个早起困难户恐怕得下午才会开门营业,但这难不倒弦英秀树。   只见男人眼眸中红光一闪而过,大门的锁就突然解开了,弦英秀树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里面安睡的动物们听到异动警觉地朝男人看去,发现是弦英秀树和小Q后,纷纷高兴地开始发出叫声。   弦英秀树食指放在唇边朝它们嘘了一声,小胖靠近抱住男人的大腿,仰头撒娇,“伊恩,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小胖好想你啊。”   “切——本大爷还以为进贼了呢,差点就能饱餐一顿了。”阿彻失望地打了个哈欠。   弦英秀树把蛋糕放在桌子上,笑着揉了揉小胖的头发,“伯爵还没醒吗?”   “伯爵这个大懒虫,不睡到下午是不会醒过来的啦~”   “那你们玩吧,我先去睡觉了。”弦英秀树抱起小胖把她放在沙发上,然后走向之前自己苏醒的那间屋子睡觉去了,而小Q在进入宠物店的第一时间就飞到了D伯爵的卧室里。   小Q轻轻扑打着翅膀于D伯爵床头边落下,动静很小,但床上熟睡中的人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声响,蓦地睁开那双妖异的异眸。   “......小Q?”D伯爵睡眼朦胧地侧头看向床边的小Q,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脑袋,“你怎么回来了......亲王大人也回来了?”   小Q点点头,吱吱地向D伯爵讲述了去法国这一趟所遇见的事情。   “这样啊......”D伯爵眨了眨眼睛,唇边露出一抹微笑,“大人能解决完那边的事情真是太好了,之后应该就能安心待在店里了吧,不过这几天小Q不在身边,我也有些不习惯呢。”   “啾啾——”小Q用爪子轻轻拍了拍D伯爵白净的面容。   同一时间的法国,一间狭小凌乱的画室内。   “泽维尔!你这次干得不错啊!”房间门猛地被一个金发男人推开,他一脸兴奋地快步走进来,朝里面正对着空白画布发呆的浅棕发青年说道:“那副画大受欢迎,好多评委还给了非常不错的点评,我看我们这次有望拿到前三名了!”   泽维尔的反应有些慢半拍,脸上的表情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突然被人硬生拽了出来。   “只要这次能进前三,那我的知名度就能传出去!这样一来,无论是升学进修名额还是老师关门弟子的名额,我都有机会去竞争了,之后的作品价格肯定能比现在翻了一倍不止!”   翠绿色的眼眸微微闪烁着细光,泽维尔侧过脸注视着男人兴奋得抑制不住在屋内走来走去的样子,嘴唇微翕,呼吸开始变得沉重,他又看着自己的手心,那湿润的汗水就像他的犹豫和惶恐一样,冷冷地贴在手上。   但他还是下定决心,说出了心里一直想说出的话:“那个......到此结束吧,我...我不想再继续画下去了。”   青年微弱又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在屋内清晰的回响,畅想着美好未来的男人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一样猛地停止了话语,瞪大眼睛向青年望去。   “你说什么?”   不同于刚刚带着开朗兴奋的声线,男人此刻的声音变得低沉而阴冷,像是从地狱深渊中冒出来的寒流,刺骨的寒冷让人不寒而栗。   泽维尔手指微微一抖,他慢慢抬眼看向男人,声音很轻但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坚定,“我说......我不想再帮你画了。”   话一落,衣领便猛烈地被男人一把揪住,力度大地整个人都被迫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男人像一头暴怒中的野兽一样,死死地盯着眼前面无表情的青年,“你再说一遍,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难道你忘记了?!”   “艾伦......难道要我给你画一辈子的画吗?这样...迟早会被老师发现的。”泽维尔微微垂眸,眼里木然。   “我说过老师不会发现的!就算被发现了又能怎么样?老师人心肠那么软不会对我们做什么的!”名叫艾伦的男人气极,双眼瞪得溜圆。不过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松开了青年的衣领,脸色渐渐阴沉下来,“你想逃离我?”   看着阴沉的男人,泽维尔抿唇一言不发。   “呵,看来是这阵子我对你太好了,以致于让你开始得意忘形了是吧。”艾伦从旁边的笔筒里拿起一只刷子,带着几分恶意地用它敲了敲青年的额头,凑近青年耳边低声道:“别忘了,伊莎究竟是怎么死的。”   泽维尔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渐渐变得苍白。青年长至下颚的浅棕色卷发散落着,眼窝深邃却有一双清澈莹润的翠绿色眼眸,从骨子透露着一股破碎感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但在男人眼里却无比碍眼。   “而且我听说你妈妈最近身体不是很好,你说要是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恶心的同性恋,她会不会一气之下就去见上帝了呢?”   “你!”泽维尔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镇定,对男人怒目而视。   “别这么看着我,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嘛。”艾伦像拍小狗一样拍了拍泽维尔的脸,嗤笑了一声,“好好的替我画,你不说我不说,大家相安无事不好吗?何况你家里也没几个钱,等我名气上来了,作品价格自然也就水涨船高,到时候分到你手中的钱也就多起来了。”   “别想着给我耍心眼,回国的机票就定在后天,赶紧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收拾好东西跟我回美国,毕竟我也不想把情况弄得太过难看。”   看着男人愤然离开画室,泽维尔抿了抿唇,有些无力地跌坐回椅子上,细碎的刘海遮住了视线,但泽维尔没有理会,只是呆呆地盯着地板,仿佛所有的力量都从他身体里被抽离...... 第65章   “呀哈哈哈!”   “讨厌——还我铃铛啦!”   “伯爵, 我肚子饿了,我肚子饿了啦~”   “我马上去拿吃的。”   “呀——你又抢我点心!”“哐啷——”   “呜哇——姐姐打我——”   “哎呀呀,不可以打架哦。”   “伯爵!这个瓶子要放在哪里?”   还没到外面大厅,耳边便隐约传来一阵热闹嘈杂的声音, 弦英秀树带着几分好奇走到门口, 原来是D伯爵正在给宠物店客厅大扫除, 店里的动物正围着他嬉戏捣乱着。   “啊啊真是的, 大家这是在帮忙打扫还是在捣蛋呢?”   D伯爵头上绑着头巾, 身穿防尘衣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手中拿着鸡毛掸子正打算清扫窗户上的灰尘,不过他背后挂着一只小猴子,腿上还有浣熊和小猫在不断扒拉裤腿让他实在不方便行动,甚至还有其他动物打闹中打翻了盆子里的水,让原本打扫好的地方又变得脏兮兮。面对此番情况,D伯爵那美丽的面容上已经满是无奈。   察觉到弦英秀树的到来, D伯爵转头朝男人的方向看去,眼睛一亮, “欸?是伊恩大人醒来了呢, 大家别闹了。”   弦英秀树只是简单穿着黑衬衫和深色西装裤, 身上没有任何花哨的配饰,但他的存在却犹如夜的帷幕,神秘而深邃,他站在黑暗的入口处, 身上散发着一种沉稳而内敛的气质, 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原本还在嬉戏打闹的动物们扔下手里的玩具不管了, 纷纷凑到弦英秀树身边打转。   “吱吱——”小Q飞到男人眼前,在空中扑腾着翅膀, 弦英秀树笑着伸出手揉了揉它的脑袋。   “伊恩,伊恩~我想吃你早上买回来的蛋糕,伯爵都不让我们多吃。”留着自然卷短发的小男孩扯了扯男人的衣角,仰着可爱的脸蛋小声控诉道,他是一只小绵羊。   “小奇我都听到了哦,我说了你吃太多会肚子痛的。”忙绿中的D伯爵插空回复道。   弦英秀树见状也只能揉了揉小奇的脑袋,对嘟着嘴的小男孩安慰道:“要乖乖听伯爵的话,肚子痛会很难受的。”   “就是想吃嘛~”   看见D伯爵身上挂着小动物不方便做事的样子,弦英秀树走向前替他抱走后背的小猴子,小猴子是个顽皮外向的男孩,回抱了一下男人后便笑嘻嘻地跑去跟自己的同类玩耍了。   D伯爵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呼了一口气,“每次这个时候店里都会搞得一团糟,还好您过来了,不然他们会闹得更欢的。”   “分明是因为伯爵太过温柔了,他们才会这样捣蛋。”弦英秀树瞧着D伯爵这身透露着贤妻良母气息的装扮,眼里浮现几分笑意。   D伯爵有些不好意思地轻轻咳了几声,放下手中的鸡毛掸子,“没办法嘛,他们都像是我自己的孩子一样,完全做不到对他们呵斥的样子,啊啊对了~这里灰尘太多了,您去沙发那边坐会吧,这里我来就行。”   “伊恩~我也要抱抱!”原本扒拉着D伯爵裤腿的浣熊眼巴巴地朝弦英秀树张开了双臂。   弦英秀树眉头轻轻一挑,弯腰把小胖从地上抱了起来。宠物店外边基本上都是贪玩的动物崽崽,那些年长的动物大多时间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很少会出来。   男人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梅香,小胖情不自禁地深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环住男人的脖子把自己脑袋埋进颈窝蹭了蹭,“伊恩身上的味道好好闻呀~”   “走吧,我们不要打扰伯爵干活了。”弦英秀树顺便也把D伯爵脚边的猫咪一起抱了起来,把她们放在沙发上,还未离开就被小胖从身后扯住了衣角,弦英秀树疑惑地回头看向小胖。   “伊恩伊恩!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小胖示意弦英秀树低下头,圆圆的脸蛋因为紧张而变得红扑扑,见男人耐心地弯腰把耳朵附过来后,连忙凑到他的耳边,趁其不注意吧唧一声亲了男人苍白的脸颊一口。   “嘿嘿~那就是小胖很喜欢你呀~”在沙发附近的动物们震惊的目光下,小胖捂着自己红扑扑的脸颊羞涩道。   弦英秀树微微睁大了眼睛,一脸意外地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小胖!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身旁的小猫一脸震惊地怒视小胖。   小胖不好意思的转了转手指,“就,就跟艾拉姐姐学的啦,她跟阿曼尔哥哥在一起的时候我偷偷看到的。”   看来小胖口中的哥哥姐姐是一对情侣,弦英秀树无声叹息,然后轻轻地笑了笑,不过那笑容中透露出一种微妙的无奈,“嗯......我也很喜欢小胖哦,不过——以后见到他们做出其他事情可不要跟着学,你还只是个小孩子,等你跟你的艾拉姐姐一样大的时候,才可以这样做,知道吗?”   小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还是满心好奇,“为什么呀?”   弦英秀树弯下腰揉了揉小胖的脑袋,压低声音神秘道:“这个问题只有伯爵知道,你可以问问伯爵,看他回不回答你。”   哐当——   物品掉落在地面上的声音突然传响。   恰逢不远处正在打扫的D伯爵发出了一道痛呼声,弦英秀树一愣,连忙起身过去,便看见D伯爵背对着他蹲在地上不停颤抖,仿佛在忍受着某种痛苦。   敏锐地闻到一股细微的血腥气,弦英秀树微微皱眉,满脸担忧地扶住他,“伯爵,你怎么了?”   “吱!吱!”听到声响的小Q立马飞到D伯爵身边。   “我,我的......”D伯爵颤巍巍地举起自己的右手,正蹙着眉头满眼错愕,只见他原本整齐精致的指甲上赫然断了其中两片,截断处正渗出一丝血线,“我的指甲,断了......”   “指甲?”   弦英秀树和小Q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舒了一口气。   “吱吱——”(只是指甲断了啊,我还以为你身体又出问题了。)   “不,什么叫只是指甲断了,这可是重伤,康复要两个月以上的!”D伯爵看着自己不再整齐的指甲,大受打击地说道。   D伯爵这幅孩子气的模样,让弦英秀树有些无奈弯起唇角,他又看了眼这幅身体的指甲,指甲是吸血鬼的利器之一,纯黑色的指甲细尖而坚硬,可以伸缩自如,不像D伯爵的指甲那样脆弱易折。   眼见D伯爵陷入悲伤的氛围中无可自拔,弦英秀树轻轻握住他的右手,低头端详他指甲断裂之处,没有伤到指甲肉,只是断的地方比较近,从细缝里流出了一点血。但他现在可是一只吸血鬼,D伯爵的血液气味有多香甜又不是不知道,盯着渗出血色手指,男人眼眸里开始浮现一丝红光。   但他压抑住内心涌起的莫名躁动,弦英秀树扶起D伯爵,“先去上药吧,伤口不能碰水。”   男人的手修长而优雅,尽管苍白还带着冰凉的触感,但在接触的那一瞬间,却传递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温柔和关怀。D伯爵怔愣地看着交握的两只手,慢慢地垂下眼帘,唇边默默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微笑,顺着手上的力度乖乖跟在其身后到沙发上坐下。   在男人跟在小Q身后去拿医药箱的时候,D伯爵把自己头上的布巾和身上的防尘衣外套脱了下来,又恢复成往日的神秘优雅。   弦英秀树拿出药水和纱布,握住D伯爵的手轻轻为他擦拭伤口,动作十分轻柔,几乎让人感受不到药水在手指上摩擦的刺激。男人神态专注,头上的灯光打在鸦羽般的睫毛上投射出一片阴影,给人一种深邃莫测之感,但D伯爵却敏锐地从中窥见了几分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冷淡。   D伯爵眨了眨眼,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但暂时还分不清究竟是什么感觉。可他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血族对他而言有一种很强烈的吸引力。   从自己有记忆的岁数起,他就一直在好奇并期待这位沉睡的血族苏醒过来,因为一贯看不透心绪的祖父每次向他说起血族时,脸上总会露出真心实意的微笑,以致于年幼的他也对血族投入了更多关注并愈发期待他的苏醒。如今确实苏醒过来了,虽然性格跟自己所了解的其他血族有些不同,但他莫名地觉得,除去平易近人的温柔外表,其实那种无数时光沉淀下的端丽与冷情才是对方真正的模样。   在这漫长的岁月中见惯生死与世态的演变,恐怕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引起他的关注了吧,不过他也很好奇,若是男人遇到内心深处真正所求之物时又会表现出怎样一副令人着迷的姿态呢?   看着被包扎地仔细干净的手指,妖异狭长的异眸闪过一道光芒,D伯爵抬眸,朝男人缓缓露出了一个非常美丽的笑容。   ......   “大人,您该进食了。”   明亮的灯光下,一被新鲜的血液被来人放在了桌面上,血液的颜色在玻璃杯的折射下变得更加鲜艳,仿佛被赋予了流动的生命力。   闭着眼睛倚靠在沙发上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眼里已经布满红色盈光,犹如杯里的血液一样鲜红。   “你不需要用自己的血,这样长久下去你的身体会受不住的。”嗅着空气中弥漫开来的血液的甜腥味,弦英秀树对坐在对面的D伯爵说道,视线在对方的脖颈手腕等露出的部位细扫而过,停留在了D伯爵隐藏在袖口内隐约露出的一点白色纱布。   “没关系,我心中有数。”D伯爵笑着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因为某种特殊原因,我的血液跟人类的有些许不同,您刚苏醒的时候喝了我的血液,怕您喝不习惯其他的。”   弦英秀树不赞同般地摇了摇头,但还是端起了那杯鲜血,“没有什么习惯不习惯,对于血族而言,血液不过是满足身体机能的能量罢了。”慢慢喝完杯子里的红色液体,弦英秀树示意D伯爵坐到身边,人一坐下来便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把袖口捋上去露出被纱布包裹着的伤口。   白纱布被小心翼翼地揭开,随着纱布的移除,一个新鲜的伤口展现在眼前。那是一道狭长的伤痕,位于手腕的动脉附近,不大却深,伤口的边缘有些红肿,表明它刚形成不久。   细长的手因为伤口被揭开而有些颤抖,D伯爵有些怕痛,这一点在弦英秀树第一次吸食他的血液时便发现了,只是没想到怕疼的D伯爵会为了让他喝自己的血选择用利器划开自己的血管。   想到这里,弦英秀树眉眼稍微柔和了下来,他微微抬起D伯爵的手腕,在D伯爵错愕的目光下俯身把自己的唇瓣凑近伤口,轻轻舔舐了起来。   血族不轻易为他人舔舐伤口,唯有亲近之人才会让他们甘愿低下高贵的头颅,深知这一点的D伯爵才会如此惊讶。   “大人,您......”黑色的发丝轻触小臂上的肌肤,传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很快,手腕上的伤口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直至被白嫩光滑的肌肤所覆盖。   弦英秀树直起身微微一笑,放下了D伯爵的袖子,声音带着低沉和缓,“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是。”D伯爵轻轻握住自己的手腕,垂下眼帘,眼底快速闪过一丝不自然,耳边不受控制地传来几分热意。   叮铃铃——   门铃响了,正好打破室内有些旖旎的氛围。   D伯爵转头看过去,脸上瞬间挂上了标志性的职业性微笑,“哎呀呀~有客人来了呢。” 第66章   “你好, 伯爵。”来人是位身穿浅色西装的银发男子,头发微卷,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D伯爵眼神带着一丝讶异,“欢迎光临, 皇太子殿下。”   皇太子是名演员, 全名叫罗宾·亨德里克斯, 十年前的出道作饰演外星人的皇太子一炮而红, 这一角色如同是为他量身打造般受到当时全美的热烈追捧, 以致于到现在都让人记忆深刻。   “别这样叫嘛,连伯爵你也这样称呼我。”罗宾意外地笑得有些腼腆。   “失礼了,情不自禁就叫出了口。”D伯爵侧过身示意罗宾进入店内,“今天也是来买饲料的吗?”   “......不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稀有品种,想再养一只。”罗宾熟练地走到放置爬行类动物展示区域,隔着玻璃挑选了起来。   “我记得您和您夫人约定好不再增加宠物数量了, 不是吗?”   罗宾前前后后在D伯爵店里购买了二十多种爬行动物,这是D伯爵难得见到的一位非常热衷于饲养冷血动物的好顾客, 并且对方十分爱护善待它们就如同对待自己的家人一般, 因此他才会放心地把店里的宠物售卖给罗宾, 不过比起能遇到好主人的宠物,罗宾自己的现实生活却过得不是很如意。   罗兵闻言,有些沉默地转过头看了D伯爵一眼,接着露出了一个苦笑, “啊啊......那位皇太子妃殿下, 离开了呢。”   “因为看到我把宠物的饲料放进冰箱里跟我大吵了一架, 不过......主要还是我太没用了吧,自从拍了那部电影之后就接不到什么好角色, 整天在家无所事事,所以她才会忍受不了,说让我跟这些蜥蜴和蛇之类的结婚的话。”   “殿下......”D伯爵的目光略微有些同情。   但罗宾好像看得很开,脸上露出了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那笑容纯洁地如同长不大的小孩子一样,“但是这样一来,无论是起居室还是卧室,我都能随意地养宠物了!”   眼睛一瞥,余光中看到了沙发上正躺着一只黑色的生物,罗宾好奇地走近一看,原来是只黑猫,不过——   “好漂亮的黑猫,之前从来没见过呢,是伯爵新购买的品种吗?”沙发上的黑猫毛色光滑油亮,四肢修长有力,一对罕见的红色眼瞳如同红宝石一样晶莹剔透,爪子缩回藏在肉垫之中,只是懒懒地卧在沙发上对他的靠近表现得十分平静,让罗宾忍不住想要伸手抚摸。   然而在D伯爵眼中,却是罗宾伸手欲想抚摸沙发上男人那头黑亮的长发,顿时有些诧异地想要阻止,但下一秒便又放下心来了,因为弦英秀树也抬手抵住了罗宾的动作。   不过罗宾好像误会了什么。   “啊......是想跟我玩耍吗?”看着抵在手心上的软软还带着冰凉触感的肉垫,罗宾笑着握住了它,轻轻晃了晃,接着还是放开了,对黑猫露出一个有些歉疚的微笑,“我只想饲养那种皮肤冰冰凉凉的宠物哦,猫咪的话跟家里的那些宠物有些不好一起饲养,有点可惜呢。”   在他看来,既然养不了对方,那就不要随意逗弄,这是他多年来饲养宠物一贯秉持的原则。   看得出来这位皇太子是真心喜爱着这些宠物,D伯爵的目光微微柔和了下来,他深深看了一眼罗宾,唇角轻轻上扬,心里做出了某种决定。   “既然如此,那我就把前几天刚进的珍品转让给你吧。”D伯爵走到柜子旁拿起了一个精致的香炉,在罗宾疑惑的目光下伸手示意随他进入内部一观。   “这边请......”   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黑暗的入口里,弦英秀树懒懒地闭上了眼睛。   “吱吱——”小Q飞到弦英秀树肩膀上。   “是绝望......”弦英秀树睁开眼,眼底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像一只困兽般,他的眼底充满了绝望...真是让人感到几分熟悉。”因为自己曾经就有过那种眼神。   嘶嘶——   类似蛇信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一条通体白玉约一米长的小蛇,在弦英秀树有些古怪的眼神下顺着沙发腿蜿蜒地爬了上来,弦英秀树不自在地坐直了身体,看着小白蛇化成一个白色短发、四肢纤细妖娆的蛇系少年。   “伊恩大人,晚上好啊~我叫阿尽。”趴窝在沙发上的白发少年笑眯眯地对男人挥了挥手。   弦英秀树的眼神微微闪烁,朝阿尽点点头,只是对比店里其他动物,态度微不可见地冷淡了一些。之前有说过,蛇是他比较讨厌的生物之一,但这个世界有些不同,可以拟人化的动物降低了这份不喜。   不过少年敏锐地感觉到了什么,倒不是很在意地笑了笑,有些慵懒地看着罗宾离开的方向,“那个男人身上有一股令我们感到非常舒服的气息呢,我跟阿曜打赌美社莎姐姐最后会不会选择他,所以出来看看。”   “其实我也挺想让他当我的饲主的。”   “是吗?”弦英秀树瞥了少年一眼,唇角微勾,“其实我倒觉得他不是个适合当饲主的人......至少现在不是。”   “哦?”阿尽不解地看向弦英秀树。   但弦英秀树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很快D伯爵他们两人就出来了,罗宾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精致的银色盒子,脸上满是喜悦珍视,恐怕这次购买到非常心仪的宠物了。   “啊...看来打赌输了呢。”阿尽有些失望地吐了吐舌。   不过D伯爵为罗宾点燃的香薰作用还未消散,罗宾一出大厅便立马见到了沙发上弦英秀树和阿尽的人类姿态,顿时有些惊讶地看了D伯爵一眼,好似明白了什么又看向D伯爵手里的香炉,“这个香......”   “嘘——”D伯爵把食指放在唇边笑得一脸神秘,“这里是宠物店,不卖动物以外的东西哦,您今天在本店里购买的是一只品种珍贵的蜥蜴,契约上的内容请好好遵守。”   “啊...我明白。”罗宾微微一愣,看了看坐在沙发上的人,又低头看向手中装着蜥蜴的盒子,脸上缓缓露出一个微笑,“谢谢你,伯爵。”   “您客气了,是她自己选中了你,毕竟本店做的是‘爱’与‘梦想’的生意嘛......那么就请您好好对待她,祝你们永远幸福。”   D伯爵双手拢在袖口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目送罗宾走出宠物店,就像目送每一个因为迷茫和欲望走近这个宠物店的客人,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人性和欲望一直以来都是亘古不变的话题。   “......希望我的举动能带来好的结局。”D伯爵关上门,轻声说道。   “这样真的好吗?那个男人的状态你应该看得出来。”弦英秀树淡然道。   D伯爵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重新沏了一壶茶,脸上露出颇有深意的微笑,“我知道,不过命运无法改变,我只能为人类与动物们提供最佳的相逢而已。”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那就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人类与动物若能根据契约和平相处,那宠物店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因为就算是他拟定再简单的契约,也很少有人能遵守到底,说到底还是人类这种充斥的各种欲望的生物太令人琢磨不透。   穿着祥云图案旗袍的妖艳男人悠哉地端起青瓷茶具,低头抿了一口,眼底晦暗不清,那是一种不带半分感情的眼神。   ......   今天是中秋节,中国阴历的八月十五。   这天D伯爵难得早早就起床,但没有开门营业,而是为了准备今晚赏月的各种必备材料和吃食带着小Q小胖和阿彻出门了,知道今天的日子对D伯爵而言有特殊,店里的动物们也开始活跃了起来。   等弦英秀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正值平日下午茶时间,难得放假的雷欧也在店里一边嫌弃地喝着齁甜的饮品,一边跟D伯爵吵了起来,围观的动物们见怪不怪,甚至还有几分兴致勃勃。   “伊恩大人!”见到弦英秀树,围观的动物纷纷围向他。   弦英秀树温和一笑,抱起一直在扒拉他裤腿的布偶猫往沙发坐下。今天他勉强把长至大腿的头发束起,穿着灰黑色衬衫外搭一件浅色小马甲,裤子是同一色系的,简单的装扮让他看起来格外精神,这是他在自己早已过时的衣柜里能找出的最简单的衣服了。   “啊是你!之前那个留着长头发的奇怪男人!”雷欧指着弦英秀树喊道。   弦英秀树抬眸看向他,只是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点了点头,“你好雷欧,你可以叫我伊恩。”   雷欧看着男人苍白得不似人类的肤色,有些好奇发问:“你看起来真不健康......真的不是生病了吗?而且长得好像混血的,你跟伯爵是什么关系?前阵子怎么都不见你在店里?”   像审犯人的语气让弦英秀树有些奇怪地看了雷欧一眼,但他只是低头为怀里的猫咪顺毛,淡笑不语。他们也没那么熟吧,这人情商真有够低的。小胖蹭坐到弦英秀树身旁,对他偷偷道:“伊恩你别理他,雷欧他是个笨蛋。”   弦英秀树也同样低声对她道:“我知道。”   “闭嘴吧你,问题那么多,甜点都堵不住你的嘴。”D伯爵一脸没好气地把切好的蛋糕塞进雷欧手中,对某个总是来蹭吃蹭喝的人十分不耐。   “我不要这个,甜死了!也就你喜欢吃这么甜的东西,不会腻吗?”   D伯爵闻言脑门蹦出了一道青筋,投向金发男人的眼神冷飕飕的,“真是没品的男人,怪不得老是被人甩。”   雷欧顿时涨红了脸,无力反驳的样子看起来有几分滑稽,因为他真的一直在找对象,而且也一直被甩,所以只能恶狠狠地咬了一口甜腻腻的蛋糕出气。   “既然你今天没什么事,那吃完后请刑警先生帮帮忙把厨房里的食物和桌子搬到二楼的楼阁中吧。”D伯爵无视某个人不情愿的言语,变脸般转向弦英秀树时脸上已经如面春风,“伊恩大人,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呢,我还为您准备了一些特殊的礼物。”   “哦?今天是什么日子?”弦英秀树疑惑道。   D伯爵笑着解释道:“是中秋节,今天是中国的阴历八月十五呢,中国将阴历的八月称为‘仲秋’,而八月十五又在‘仲秋’之中,所以称‘中秋’,我们有着供奉秋天的花草和水果点心,然后观赏满月的习俗,也算是寄托着人们阖家团圆的美好愿望。”   “真是无聊——月亮什么的,什么时候看都一样的吧,满月有什么好看的。”雷欧撇了撇嘴,低头点了一支烟。   D伯爵转头怒视煞风景的某人。   “八月十五啊......‘十五夜’吗?”弦英秀树抚摸着猫咪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仿佛想起了什么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耳边的紫罗兰耳坠。   “我为您订做的一套中式服装今天早上已经收到成品了,大人我们去试试好吗?”D伯爵双手紧握放在胸前,满眼期待地望着男人。   弦英秀树回过神,在D伯爵满怀期待的眼神下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无奈一笑朝他点点头。   D伯爵眼睛猛地一亮,握住弦英秀树的手腕雀跃地带着他到换衣服的房间里去,只留沙发上眼神古怪地望着两人离去身影的雷欧。   “搞什么鬼啊......” 第67章   这是一套梅花图案的斜襟长袍小马褂, 长袍是白色的,采用的是优质的丝绸面料,光滑而柔软,穿在身上极为舒适。斜襟设计独特, 以细致的线条和扣子装饰, 而领子是传统的立领设计, 高度适中, 既展现出穿着者的脖颈线条, 又不会过于紧绷。宽松的袖口呈现出优雅的波浪形状,行走间犹如梅花飘落,诗意盎然。   小马褂则是这套服饰的点睛之笔。马褂采用同样的红色丝绸面料,与长袍形成完美的搭配。其设计简洁而精致,前襟和袖口都镶有细腻的暗金色边饰,既增加了华丽感,又与红色形成鲜明对比。剪裁方面非常合身, 凸显出穿着者的身材线条,同时又保留了足够的活动空间。   D伯爵看着眼前的男人暗地里满意地点点头, 眼眸里闪着愉悦的光芒。果然, 他的感觉不会出错, 血族大人真的很适合穿这种传统服饰呢。   整套服饰的设计充满了中国古典韵味,其色彩、款式和细节的处理都体现了传统与现代的完美结合。穿这套梅花斜襟小马褂的男人,仿佛融入了梅花的优雅与清冷,给人一种独特的魅力与气质。   弦英秀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对上D伯爵的目光微微一笑, 不过头发束起来搭配这身衣服有点不太般配, 便解下了头上的发绳让满头长发温顺地披散在背后,这下看上去更增添了几分温润儒雅。   “这样是否能达到伯爵想要的效果?”弦英秀树用手指理了一下头发, 眼神带上几分戏谑。   “完美,太完美了......”D伯爵不禁感叹道,“很少有西方人能够驾驭得了中国的传统服饰呢。”   弦英秀树轻轻一笑,低声道:“伯爵的审美才是常人难以企及。”   “呼——怎么这么多东西啊!”雷欧吐槽道,眼前的精致的小桌上摆放了各种点心和水果,不仅如此还有许多他见都没见过的奇特鲜花。   扒拉了两下后便不感兴趣地下楼了,还没到大厅,远远便看到换完唐装的长发男人跟D伯爵从房间里走了出来,顿时被惊艳地微微睁大双眼。   “......你怎么像个女人一样。”雷欧上下打量着弦英秀树,默默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砰——   “嗷啊!你干嘛?!”   D伯爵紧了紧自己的拳头,满脸冷漠,“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很快,夜幕降临。   仿佛为了不辜负D伯爵今天这番准备,今晚的月亮又圆又亮,皎洁的月光洒在桌上娇艳欲滴的鲜花上,像是给它披上了一层银色的纱裳。二楼的楼阁空间很大,店里的宠物们在空地上开心地打闹着,气氛欢快活跃。   “总算把准备工作提前做好了!”D伯爵满意地看着满桌美味又精致的点心,瞥见雷欧的动作,不满道:“你怎么还带酒过来了?哪有赏月的时候喝红酒的。”   “又不是给你喝的!而且既然现在是在美国过中秋,那喝一下红酒也算是入乡随俗吧?”雷欧宝贝地掏出自己珍藏已久的两瓶红酒,对D伯爵翻了个白眼。   “哎,真是的.....为什么你偏偏今天不值班呢?”   雷欧没有理会D伯爵的吐槽,兴奋地打开瓶塞给自己先倒了满满一杯,牛饮一样大喝了一口,“好喝!”接着往另一个杯子倒入三分之一,递到弦英秀树面前,脸上扬起一个帅气的笑容,“喝喝看?你应该会喝酒吧。”   “当然。”弦英秀树唇角微勾,接过了红酒。猛然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只吸血鬼,有些迟疑了起来,倒是不知以吸血鬼的身体品尝起来究竟是何种滋味。   “伊恩大人,您的味觉......真的可以喝吗?”D伯爵满脸怀疑地小声道。   杯子里散发着浓厚的酒香,混合着果香和橡木桶的芬芳,挑逗着他的好奇心。弦英秀树轻轻地倾斜酒杯,杯里的红酒在灯光下闪烁着宝石般的光泽,诱人而神秘,于是试着将那浓郁的红色液体凑到唇边抿了一口。   下一秒,弦英秀树整个人如遭雷劈般僵住了,总是淡淡的脸上罕见出现了一道裂纹,弦英秀树放下手中的红酒,皱着眉头忍着呕吐感把口中的酒水强咽了下去。   “......咳...咳咳...”弦英秀树捂着嘴连连咳嗽了起来。   从未见过弦英秀树如此失态的一面,这可吓到了在场的人,D伯爵连忙靠近用手拍着男人的后背,艳丽的眉梢微蹙,“伊恩大人,您没事吧?”   “吱!吱!”小Q也飞了过来。   “不,不是说会喝酒吗?”雷欧挠了挠后脑勺,有些纳闷。   “我没事...”弦英秀树朝D伯爵安抚地笑笑,“果然不太行呢,喝起来就像灰尘拌着水混合在一起一样。”   D伯爵闻言目光立马带上了一丝同情,顺便递上一杯清水,“那还真是糟糕的口感......”   “喂喂——是你味觉坏了还是我坏了,这是酒怎么可能是灰尘和水搅拌在一起的味道啊?”   弦英秀树朝雷欧温柔笑道:“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的问题。”   男人这么快速温和地承认是自己的问题的样子让雷欧顿时噎住了,心里对他升起了几分好感,于是朝D伯爵感叹:“难得你的店里有正常人存在。”   D伯爵回以一个怒视。   叮铃铃——   手机呼叫声突然响了起来,雷欧一愣,从口袋了拿出了一个按键手机。   “雷欧!在3号街的杂货店有男人乱枪射击并据守在那里,你马上前往现场!”扬声器里传出了一道严肃的中年男人声音。   “了解!”雷欧抱歉地看向两人,“有工作,我得先走了。果然我还是很讨厌满月之夜,总没有什么好事发生。”   看着刑警着急离去的身影,D伯爵捧着茶杯微微一叹,“刑警先生还真是忙绿啊...不过月亮的话,在哪里都能看见的。”   “对了,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D伯爵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事情,放下了茶杯,对弦英秀树笑道:“伊恩大人,我还特别为您准备了特别的礼物哦,我下楼一趟,去去就回~”   弦英秀树垂眸看着坐在桌上啃点心的小Q,突然低低一笑,这笑声带着一种难以琢磨的玩味,“这般费尽心思的伯爵,倒令人觉得十分可爱......”   小Q竖起耳朵,豆豆眼对上男人的目光,抱着点心的爪子微不可觉地停顿,男人那宛若洞察一切的眼神危险晦暗,足以让见者心惊。   D伯爵很快便捧着一个白色的盒子上来了,密闭状态看不出里面到底装的什么,不过外身渐渐渗出一层薄薄的水雾,应该是冷藏存放的。D伯爵也没卖关子,直接放在前面的桌子上轻轻打开,一阵淡淡的诱人香气从盒子里面散发了出来,弦英秀树瞳孔微缩——是熟悉的、属于D伯爵身上的血的味道!   只见盒子里面摆放着一个淡红色的蛋糕,这个蛋糕外表十分精致,周围的裱花是几朵生动绽放的红色蔷薇花,顶部是一朵更大的蔷薇,鲜艳得如同饮过血液般热烈绽放。   但想到上面散发着的是属于D伯爵血液的味道,弦英秀树的眼神也不得不带上几分错愕,“这是什么?”   “这是用我的血液作为原材料做的蛋糕哦,因为您品尝不出普通蛋糕的味道,所以我就想着或许可以用我的血来代替某种材料,这样您吃起来就能品尝出甜美的味道了。”D伯爵慢条斯理地切了一块,递给男人,眼眸弯弯地笑得十分温柔,“要把它像普通蛋糕那样定型可费了我不少功夫,您尝尝看,有哪些不好的地方我下次也可以改进一下。”   弦英秀树接过血糕,沉默片刻后定定地看向D伯爵,虽然知道这位美丽的男子如他祖父那般,对他所做的种种都是抱有某种目的,但内心还是不可避免的产生波澜。成为吸血鬼并不好受,不仅要忍受如同尸体般停止生长的冰冷躯体、味蕾的消失、身体上的困倦,更甚者还被阳光排斥在外,需要忍受阴冷孤寂的漫长岁月,这种宛若被整个世界边缘化的格格不入之感是致使吸血鬼整个种族如今数量稀少的重要原因。   D伯爵这般心细如发的人必然得以窥见吸血鬼面对的种种困扰,但他没有意料到他会选择从这么一件小事入手。   原本暗红色的眼眸现在已经溢出鲜红色的盈光,弦英秀树对上D伯爵那如同计谋得逞的狡黠微笑,想了想便把血糕放在一边,轻轻捋起他左手的袖子,同样的位置再次添加了新鲜的伤痕,不过这次被D伯爵上了某种药物掩盖了血液的气味。   弦英秀树的眼神沉了沉,似无奈似叹息般轻声道:“你还想着有下次?”   接着,把手环住D伯爵纤细的腰肢,稍微一用力,D伯爵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倒进长发男人冰冷的怀抱里。   意料之外的发展令D伯爵有些愕然地瞪大了眼眸,愣愣地看着上方的男人,“您......”   弦英秀树掐住D伯爵白净的下巴,两张同样美丽的脸凑得很近,两鬓的发丝垂落轻触着D伯爵的脸颊,传来一丝痒意。长发男人唇角微勾,声音低缓带有磁性:“你这般大费周章,倒不如让我生啃了你来得直接,也不枉我每天的苦苦忍耐。”   说完,便解开了D伯爵的扣子,唇边伸出两颗锋利森白的尖牙,对准白皙脖颈上的动脉猛地刺入。   “等等......唔......”店里的动物们还在。本想这么说的D伯爵慢慢地便再也说不出了。   一种陌生的感觉开始腾升,肾上腺素飙升产生的快感令他克制不住的战栗起来,热意顺着心脏深处蔓延到脖颈和脸颊,把瓷白的肌肤烧成粉色。   这时候D伯爵还能清楚的认识到自己身体所发生的变化,然而就像是大海退潮后席卷而至的海啸一般,所有的血液轰然冲进了大脑,不给他任何思考的时间。心脏剧烈的跳动如鼓点般敲着耳膜,愉悦感像是一道道细密的电流般窜上脊背,攀爬至肩颈指尖,带来阵阵酥麻感。   这种陌生的感觉令他感到惶恐,又产生了几分新奇。慢慢地,D伯爵纤细的双手环住了长发男人的后背,情不自禁地微微仰起头,闭上了有些迷乱的异眸。   桌上的小Q只是静静地看着两人,黑豆豆的眼珠子好像闪过不知名的情绪。   只是带着惩罚心思的弦英秀树并没有吸多少血液,察觉到怀里的人身子渐软便收回了尖牙,温柔地用唇舌替他舔舐脖颈上的伤口和溢出的血液,很快便恢复成洁白的肌肤。   弦英秀树抬起头,见D伯爵无力地瘫在他怀里的模样轻轻一笑,轻柔地替他抹去眼尾上的生理性泪水,然后凑近他的耳边缓缓道:“多谢款待。”   缓着气息的D伯爵身体一恢复几分力气就立马坐起身,远离了男人的怀抱。脸上仍带着几分薄红的他轻瞥了长发男人一眼,又仿佛被烫到了般猛地把头转向另一边,又对上了动物们互相给对方捂眼又露出指缝的眼睛,不禁有些哑然无语。   “你们......”   心烦意乱的他拿起桌上那杯被抿了一口的红酒当茶水一饮而尽,品尝到醇厚的酒味和温润如丝绒般的口感,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拿错了杯子,不过——这酒倒是意外的有些好喝。   血糕意外的味道很不错,只有淡淡甜美的血液味道。弦英秀树一边拿起餐具慢慢品尝了起来,一边眼带笑意地看着D伯爵难得有些窘迫的模样。不过慢慢地,就发现D伯爵的眼神渐渐涣散了起来。   弦英秀树连忙放下血糕,起身扶住D伯爵,低头端详,“......一杯红酒,就喝醉了?”   D伯爵只是眼神朦胧地看了弦英秀树一眼,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弦英秀树皱了皱眉,心里轻轻一叹,或许D伯爵今天确实累到了。想了想便把D伯爵横抱了起来,送他回房休息。   在小Q的指引下,给D伯爵换成睡衣后把人平放在床上。   床上的人睡得十分安稳,只是脸颊还有些薄红未能散去,弦英秀树垂眸看了片刻便替他压好被角打算离开。不料,转身的时候头发传来一阵轻扯感,是D伯爵握住了他一缕黑发。   弦英秀树意外地扬眉,轻轻把头发从那白净的手中扯出,再把手放回被子里。只是这次走之前,俯身在熟睡的人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晚安,伯爵......”   啪嗒——   屋里重新陷入一片黑暗,唯有窗台反射着银辉。月光如水,静谧而皎洁,却平静不了床上本该睡熟的人的心绪。   D伯爵睁开双眼注视着黑暗的天花板,眼神并未全然醉去,他轻轻眨了眨眼,侧过身把脸埋进了松软的棉被里。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的房间内响起一道闷闷的声音。   “大人...真是的......” 第68章   “泽维尔, 你回来啦!”   泽维尔收起雨伞,朝经常替母亲换药的中年女护士点点头,“我妈妈还好吗?”   “切尔曼夫人这几天情况都有所好转,不出意料的话这几天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 你快去看看吧, 看到你回来她应该会很高兴的。”   泽维尔嗯了一声, 浅浅笑道:“谢谢你。”   顺着走廊向母亲病房所在位置走去, 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扑鼻而来, 泽维尔走到门口,心里却有些紧张,低着头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进去。   切尔曼夫人是一位典型的金发碧眼美人,只不过那头漂亮的金发因为生病变得黯淡无光,她正躺在病床上,面容有些苍白疲惫但眼神很平静, 见到来者后情绪明显变得高兴起来,“泽维尔, 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先不在家里休息一下。”   “我不累, 就是想来看看您。”泽维尔走过去在床边坐下, 轻轻握住她的手。切尔曼夫人的手有些微凉,但轻轻回握了他,对于自己的儿子她还是有几分了解的,眼尖地发现他情绪有些不对。   她忍不住问:“这次比赛结果如何了?”   泽维尔微微一顿, 只是垂着头不敢看切尔曼夫人那锐利的双眼, “......没能进决赛。”   虽然在意料之中, 但切尔曼夫人还是忍不住生气,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缓缓地呼出,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语气充满不解和失望,“这是第几次了?你怎么还是画得这么差!那你师哥艾伦呢?”   听到艾伦的名字,泽维尔只能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听到结果的切尔曼夫人只会更生气,“他获得了第二名...”   果不其然,切尔曼夫人一脸怒容地抽回了手,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劈头盖脸的就是对自己儿子一顿数落:“第二名?!他以前的水平可不比你高,怎么他都拿了第二名了你却连决赛都进不了?”   泽维尔默不作声,只余尖锐而愤怒的声音在病房里回荡。   切尔曼夫人的双肩微微颤动,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她的眼神中充满了不满和愤怒,她质问儿子:“你到底有没有努力?你有没有花时间练习?”   泽维尔的眼眸低垂,他默默地点了点头。他知道并非自己画得不好,但他却无法解释原因,此刻心里只感到非常内疚和难过,因为他明白自从母亲跟那个男人离婚后就对他寄予了很高的期望。   看到儿子这幅样子,切尔曼夫人心中更加失望。她一直认为以前儿子的绘画天赋是极高的,只是他没有尽力,也不肯努力,以致于现在的绘画水平越来越差,甚至连一向顽劣的艾伦都比不上。   她不明白,但语气变得更加严厉:“你必须更加努力,否则你会一事无成。你要是再不听我的话再这样颓废下去,你就干脆别学画画了,给我滚去你父亲那儿!”   泽维尔猛地抬起头,知道母亲是真的气极了,不然她是不会提及那个男人的。于是连忙握住她的手安抚道:“妈妈别生气,您的身体不能情绪激动,我保证!我一定听您的话好好练习,您别气了......对不起。”   看着儿子满脸惊慌不安的样子,切尔曼夫人心里也有些难受,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疲惫又悲伤地把另一只手放在泽维尔的头顶,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妈妈只有你了,你也不要像那个男人一样伤透妈妈的心,否则我不会原谅你的。”   泽维尔点点头,拼命忍下心里突然涌出的酸涩,在切尔曼夫人看不到的角度里,那双翠绿色的眼眸浮现的是深沉的迷茫与痛苦。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院的,在泽维尔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撑着伞正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雨下的比较大,裹挟着寒风淋湿了一侧的衣服自己都没有感觉到,泽维尔叹了口气,把伞换到另一个方向遮住了无情的雨水。   泽维尔,他的全名为泽维尔·道森,母亲切尔曼夫人是一位中学教师,父亲是名气颇大的某大学教授,原本家庭还算幸福美满,但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后,他们的家就分崩离析了。   ——他的父亲与大学里的男学生偷情,并被母亲当场抓奸。   这件事对深爱着他父亲的切尔曼夫人造成的打击是毁灭性的,从那以后她就极其厌恶同性恋,可她没能想到自己的儿子也是个同性恋。因为父亲那件事,泽维尔才会一直对切尔曼夫人隐瞒自己的性取向,不想给她造成二次伤害。   但在他十八岁那年,因为好奇同性之间的事情,他在宿舍观看有关影片资料却被过来找他的艾伦发现了,知道他家里事情的艾伦便因此作为把柄,要挟他帮忙画美术作业,结果尝到甜头的艾伦一发不可收拾,提及的要求越来越过分。   因为是在同个老师手下学习,怕被老师发现两人作品绘画风格的相似,艾伦便要求泽维尔藏拙不能展示自己的绘画水平,这么无理的要求泽维尔当然不会听从,但偏偏发生了那件事。   艾伦的妹妹伊莎喜欢上了他,由于性取向不同他只能拼命拒绝,但不顾一切地想当他女朋友的伊莎可听不进去,为了讨好他疯狂为他做各种事情,以致于在有同性当着她的面向他表白的时候,不堪其扰的泽维尔选择假装同意了男生的交往请求,可他没料到,大受打击的伊莎当晚就选择割腕自杀。   这件事如同当头一棒,打得泽维尔一个措手不及,面对失去妹妹宛若愤怒的野兽般的艾伦,被罪恶感包围的泽维尔再也提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   母亲对同性恋深恶痛绝的眼神以及伊莎的死亡如同阴影般始终挥之不去。   就这样,仿佛为了赎罪的泽维尔心甘情愿地替艾伦画了三年的画。而他,在外人及母亲眼中,从一个绘画天赋极高的人逐渐失去灵气,一步步走向平庸,艾伦却像是突然开窍了一般不管哪幅作品都极具灵气和天赋,渐渐得到老师们的夸赞和看重。   但他们不会知道,这一切都是泽维尔在背后为艾伦当枪手,连同这次得了国际绘画比赛第二名的那副作品,也是泽维尔替艾伦画的,甚至原本属于他的进修名额也被艾伦一并抢了去。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无人述说、无人理解的苦闷和压抑沉沉压在心头,直至他在机场见到了那个长发男人。   他的存在就像一颗熠熠生辉的星星,吸引着被黑暗包围的他。他痴迷于男人身上所表现出来的优雅举止,那是一种内在的、从容不迫的优雅,更是对周遭一切毫不在意的强大内心,这唯独是泽维尔所欠缺和追求的东西,因此才会深深吸引着他令他无法抗拒。   在法国第二次意外的眼神对视,更是让泽维尔燃起了前所未有的绘画激情。他是人,他也有欲望和理想,只不过他的欲望和理想被现实死死掩埋着,但在法国与男人意外对视间,他心里却涌出了一股强烈的愿望——他想为自己而画,想为那个男人而画。   可是......现实往往会叫醒一个做梦的人,他又要到哪里去寻找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呢?更何况母亲和艾伦他们,他都无力解决。   想到这里,泽维尔微微垂眸,握着伞柄的手指渐渐泛白。   雨不知不觉中停了,仿佛受到强烈愿望的指引,泽维尔也停在了一扇比较奇特的大门门口前。   泽维尔猛地回过神,抬头望了一眼不再下雨的天空,然后把伞收了起来。这时才发现了眼前这扇被雨伞遮挡住的奇特大门。   “......Count.D ?”   浅棕色卷发的青年微微蹙起眉眼,心中带着某种奇怪的预感,他选择上前按了一下门铃。   ......   店内,比起外面的阴暗潮湿,店里非常干燥舒适,空气中还慢悠悠地飘散着一股清甜的茶香。   弦英秀树有些困倦地眨了眨眼,侧着身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D伯爵瞥了一眼慵懒地卧在沙发上随时快要睡着的男人,轻轻抚平了一下手中的报纸。   “您这是在熬夜吗?”   这语气,跟之前有所不同,带着几分卸下心防的自然和随性,不再如之前亲切的外表下潜藏着距离感。   弦英秀树看向D伯爵,暗红色的眼眸中闪着温柔的光芒,声音柔柔地带着几分刻意的失落,“难道伯爵就这么不想看到我吗?按照原有作息的话恐怕每天只能在晚上见到伯爵,这样一来感觉每天想清醒的动力就荡然无存了。”   还为昨晚的事感到不自在的伯爵顿时一噎,别过头不与之对视,“您就别取笑我了,若是洛克斯先生知道您这样的话一定会很不放心的吧。”   男人只是轻轻一笑,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不过——这个身体的状况确实有些不对劲,“其实我也很困惑......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我总会感到十分困倦,即使我已经保持充足的睡眠时间。”   “怎么会这样?”D伯爵闻言看向男人,担忧地微微蹙眉,“自从您苏醒后就一直如此吗?您的身体......”   “我想,大概是被迫提前苏醒的原因吧。”正常情况下血族沉睡时间短则几百年,长则上千年的都有,这具身体只沉睡了一个世纪,时间太短,身体各项机能还未完全缓过来以提供日常所需的能量,才会让他每天都感到困乏,但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见D伯爵还是一脸担忧的模样,弦英秀树安抚般对他笑道:“没事,我心里有数。”   “伯爵——有客人来啦~”从大门楼道里蹦蹦跳跳过来一只小白兔,兔子蹬腿一跃跳上了D伯爵怀里。   D伯爵连忙接住她,揉了揉她的脑袋,恰逢大门铃响。   “欢迎光临D伯爵宠物店——”大门一开,带着完美笑容的D伯爵便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只见出现在眼前是一位满身狼狈的二十岁左右的青年。   他穿着一件薄薄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只是半身已被雨水浸湿,凸显出他瘦弱的身形,微卷的发尾也被水汽沾湿各自粘成一小缕。青年脸庞苍白而消瘦,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脆弱和迷茫,那是一种失去了方向,不知该如何前进的迷茫。   哦呀,是个可怜又迷茫的小羔羊呢,被什么东西吸引过来的吗......   “......你好,这里是宠物店?”   “是的。”D伯爵轻轻打量了一下青年,然后温柔一笑,侧身示意他进入店内,“看来刚刚的雨下得很大呢,您不嫌弃的话请先进店里喝杯茶暖暖身子吧。”   对方的态度太温和了,连同那副貌美的外表让人有一种不真实感,泽维尔回过神,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内敛而细腻,“谢谢......”   店里十分明亮宽阔,泽维尔望着展示区各种各样的动物,一脸惊奇。这时D伯爵给他递过来一条干燥的毛巾,“您先去沙发那坐着擦一擦吧。”   泽维尔猛然意识到自己现在这幅样子非常狼狈,神情顿时有些腼腆起来,“麻烦你了。”   只不过,顺着D伯爵的手势往沙发那一看,突然瞪大了眼睛,目光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   “是你——!”   弦英秀树不明所以地睁开眼眸向声源处轻轻一瞥,便看见一个陌生的青年正一脸惊喜地看着他,手里的毛巾被揪得紧紧的。   倚靠在沙发上的男人轻轻皱眉,脑中思索片刻仍感到莫名。   “你是谁?” 第69章   “你是谁?”   以及——   弦英秀树看向D伯爵, D伯爵给了他一个摊手的动作,示意自己并未点燃熏香。   跟罗德里格·霍华德一样,能在D伯爵的宠物店里见到他的人类形态吗?那么他内心深处究竟藏了什么渴望呢?暗红色的眼眸流动着晦暗的幽光,他从青年身上看到了充沛的精神力, 是目前这具吸血鬼身体所需的精神力。   弦英秀树不免有几分好奇, 单手撑着自己的下巴, 唇角微微含笑地打量青年。   “您...您忘记了吗?”泽维尔不自觉地用上敬称, 翠绿色的眼眸里迸出欣喜, “在法国,我们见过一次,您当时坐在车上......”当然,那对他而言是第二次相遇。   除非这个人有什么令人深刻的记忆点,否则怎会有人能够长久记住不经意间对视到的人,即便是记忆力强如弦英秀树这种都做不到记住与他擦肩而过的每一位过客,但这并不妨碍他对青年产生了一种突如其来的兴趣。   “那么, 你有什么事吗?”   “我......”   D伯爵左右看了两人一眼,便指着沙发对因为紧张而陷入失语的泽维尔微微一笑, “看来先生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呢, 请坐吧, 我来为您沏壶茶。”   泽维尔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这样傻站着也不好,脸上浮现些许不好意思,便往弦英秀树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紧握在手中的毛巾已经变得皱巴巴了,泽维尔擦了擦自己的湿透的衣服, 根本不敢与对面的人对视。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如同鼓点般急促有力, 每一次跳动都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   “请慢用。”D伯爵把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放到泽维尔眼前桌上。   “谢谢......”泽维尔低声道。茶杯精致, 里面红茶的温度刚好得以温暖因淋雨变得冰冷的手,不过他另一只手还在紧紧地握成拳头, 指节因为力度而变得发白。   “抱歉,也许我打扰了你们的下午茶时光,在来到这里之前,我正从医院里出来,为了看望我的母亲......然而,因为航班时间我昨晚一夜没睡....”泽维尔停顿了一会,突然抹了一把脸,为自己的语无伦次感到几分泄气,“你们一定觉得我很奇怪吧,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不,很遗憾听到您这样的遭遇,只不过您看起来实在太累了,不仅是从眼神、身体还是精神状态,我甚至还从您的内心深处听到了隐隐传来的哭泣声。”   D伯爵缓慢而富有韵律的语调里透露出一种深深的同情和关怀,让人能感到被理解和被尊重。泽维尔同样如此,他有些意外地看向D伯爵,脸上的表情跟每一个被D伯爵美丽外表和蛊惑般的声音迷惑住的客人一样。   “也许您需要一只宠物陪伴,本店的宠物应有尽有,无论您想购买什么宠物,想实现什么愿望,都一定能够在这里得到满足哦。”D伯爵拢手端坐着,面带微笑地推销着他的宠物。   “无论什么愿望?”泽维尔慢慢看向弦英秀树,眼神透露出迷茫。见对方只是静静看着他,仿佛能够洞察人心的眼神令泽维尔有些不自在地收回自己的视线。   “谢谢你的好意......我叫泽维尔·道森,是美术学院的学生,平常还得去兼职以及照顾我的妈妈,我想以我目前的状况恐怕没有精力能够照顾好宠物。”泽维尔摇了摇头,脸上轻轻展露出一个苦笑,或许是宠物店里的氛围太过平和美好,又或许是因为眼前这两个男人的气质让人感到安心和平静,泽维尔不由自主地想要诉说自己一直深埋在心中的苦闷。   他抬头直视弦英秀树,“其实这是我第三次遇见您,第一次是在机场,不过当时我只在您身后遥遥看了一眼而已,我是为了参加绘画比赛,不过没想到的是在展览外再次遇见了您。”   有句话说,人的一生会有三次相遇,第一次是偶然,第二次是必然,第三次是命中注定。泽维尔原本是不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言论的,但现在故事已经有了开端,他由衷的希望自己能有站在彼此身边的资格。他握了握手心,身体似乎僵硬了一般,只有眼睛能够不停地流盼,追随着对面那男人的一举一动。   弦英秀树略微歪了一下头,展览外?快速翻找大脑中的记忆,还真被他攫取了某个一闪而过的片段。那双从车窗外一闪而过的翠绿色眼眸,清澈剔透,富有生机,却又仿佛被束缚在黑暗的囚笼中,充满着无尽的悲伤,正因如此矛盾才引得当时的他微微侧目。   但是,这双眼睛的主人现在好像快要崩溃了,眼底萦绕的黑暗在无声诉说着某种挣扎和苦痛,仿佛在默默地承受着理想的破灭和希望的破灭。   这种将要堕落倾颓的气息,最能深深吸引着存活于黑暗中的冷血生物。弦英秀树嘴角微微上扬,眼眸里流转着兴致的光芒,具有求生般的精神力却同时有微弱的堕化意志,为什么呢?   在弦英秀树刻意营造倾听姿态的眼神下,泽维尔不知不觉把自己的遭遇和内心的伤痕缓缓揭开。他双手捧着精致的瓷器茶杯,虽然里边的茶水已经变凉,但他仿佛能从中汲取微弱的暖意,正如今天他终于向他人袒露出自己的心声,即使对面只是两个陌生人。   “我......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做了,妈妈的期望、艾伦的愤怒和伊莎的死亡...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们感到满意?”泽维尔垂着头怔怔地盯着倒映在茶杯里的双眼,眸中已经闪烁着泪花,但并没有流下来,颤抖的声线里透露出一种无助的绝望。   “泽维尔先生...”D伯爵看向青年的眼神有些怜悯,细心地为他重新递上一杯温热的茶水,然后摸着怀里的兔子有些感慨道:“人类真是非常贪欲又自我的生   物啊,并且那所谓的父母,也会把深爱夹杂着利刃一起加注到自己孩子身上。”   “您是否疑惑自己为何会来到这间素未听闻的宠物店门口?”似是看出泽维尔的不解,D伯爵轻声解释道:“本店虽然是个宠物店,但做的可是‘爱’与‘梦’的生意,只要踏进宠物店,不管是什么人,压抑在心底最深处的渴望以及潜意识里的心魔都将无地遁形,正是您内心的渴望引导着您来到我的宠物店哦。”   “就如我先前所说,无论您想购买什么宠物,想实现什么愿望,本店都能满足您的需求,那么......您想实现自己的愿望吗?”D伯爵轻轻点了一下自己的脸颊,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尖锐的指尖在光线照映下不经意间反射出森然的冷光,这一刻终于露出美貌外表下的潜藏的危险。   “我的......愿望?”   “没错,我看泽维尔先生颇有眼缘的,您不必担心领养宠物的费用哦,只需要用La.primaveil的草莓巧克力蛋糕作为报酬即可~”   “蛋糕?”泽维尔有些意外,不过——“我并没有养过宠物,也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宠物,恐怕也没有时间去陪它,更何况......我最大的愿望,只是想让自己能够自由的创作,能够......”   泽维尔清澈的眼睛看向弦英秀树,抿着嘴浅浅一笑。   能够亲手为您画一幅画。   静默已久的弦英秀树这时突然轻笑出声,“那么,你有兴趣养一只吸血鬼吗?”   “吸血鬼?”   “伊恩大人?”   泽维尔和D伯爵同时不解地看向长发男人,在他们微微睁大的眼神注视下,只见男人的双眼慢慢变成血红色,皮肤似乎更白了一些,绛红点缀的唇瓣微微张开,露出了两颗森白的尖牙,那是他作为吸血鬼的标志,如利刃般令人不寒而栗。   随着男人站起身,原本长至大腿处的黑色发丝迅速生长直至拖到地面,弦英秀树缓缓靠近已经呆若木鸡的泽维尔,每走一步,身上的唐装也如火焰燃烧般慢慢消失直至被一件纯黑色的风衣所笼罩。在他的背后,一双巨大的类似蝙蝠的翅膀徐徐展开,黑色的羽毛在灯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幽光。   “嗒——”   “嗒——”   大厅里响起了鞋跟与地面接触的清脆声,那是男人的脚步声。完全展示出吸血鬼姿态的弦英秀树在青年身边坐下,显露着黑色长指甲的手指轻轻抬起青年秀气的下巴,俯身靠近。   “你想养一只吸血鬼吗?”弦英秀树再次发问,吐露的声音平缓而低沉,“一只不需要你陪伴,也不需要你花时间照顾,还能帮助你实现愿望的吸血鬼。”   “吸,吸吸吸血鬼?!”冰冷的气息冻得泽维尔立马回神,顿时惊恐地身子往后仰拉开了与吸血鬼的距离,泽维尔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看眼前颠覆认知的吸血鬼,又看了看同样一脸震惊盯着吸血鬼的D伯爵,“我...我不是在做梦吧?”   “伊恩大人......这就是您原本的模样吗?”D伯爵很快就收拾好自己外露的情绪,笑盈盈地欣赏起男人邪性黑暗的一面,“不过——真令人伤心呀,能够见到您这幅模样的我只能是在这种时候。”   这句话是真伤心还是假伤心,恐怕连本人都说不清楚。   “......您真的是吸血鬼?”除了一开始被颠覆认知吓到,现在细看男人这幅模样,泽维尔突然发现男人即使作为吸血鬼,也给人一种独特而神秘的美丽。   不,应该说男人是吸血鬼这件事,好像也很容易令人接受,毕竟除了传说中优雅的黑暗生物,泽维尔想不明白还能有哪些生物能够配得上男人那一身的气度。   “若你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也可以用身体感受一下。”弦英秀树低笑一声,血红色的眼眸里闪过嗜血的光芒,上唇里的尖牙似乎更加锋利了,“愿意与我签订契约吗?”   “泽维尔·道森。”   这几个字眼从男人唇间绻缱地流出,带着优雅的韵律,泽维尔从未觉得自己的名字这么好听过。   只是......真的有种不真实感,意外地来到这家奇怪的宠物店,意外的见到一直想见到的人,甚至对方还是一只想要与他签订契约的吸血鬼,他这是把一生的幸运提前预支了吗?   泽维尔想到这里突然觉得有几分好笑,心情倒也放松了下来。他抬眸看向静静等待他答复的吸血鬼,心中抱着不可言说的目的,泽维尔轻轻点了点头。   一旁的D伯爵见状,眉头不留痕迹地轻轻一皱,心中滕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令他感到几分不舒服,这让他不由自主地开口说道:“伊恩大人是觉得店里太过无聊了吗?”   这话一出,D伯爵立马就后悔了,袖口中的手指轻轻一颤。   虽然D伯爵面上情绪掩饰地很好,但弦英秀树还是从他那双异眸里窥得几分不高兴的情绪。略微一想,便有些明白D伯爵此刻的心情,于是无奈地笑了笑,下一秒出现在了D伯爵身侧。   弦英秀树握住D伯爵的右手,用他的手背轻轻贴在自己的脸颊,注视着D伯爵的眼眸里带着几分温柔的笑意,“伯爵的血液可是无人能及,更何况......只有伯爵一人会为我做甜甜的蛋糕。那么作为店里的一员,我也该为伯爵照顾一下生意才是。”   耳边轻柔的声音令D伯爵抬眸对上男人的双眼,这双眼睛里充满了温和与认真,D伯爵突然间就笑了,“我去拟定一下协议条款。”   “不必了,毕竟协议是为了真正寻找饲主的动物们准备的,不是吗?”   弦英秀树看向泽维尔,嘭的一声化作一只漂亮的黑猫跃进他的怀里,没有理会他的惊慌失措,自顾自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   “走吧泽维尔,记住我的名字,我是伊特纳斯·L·德拉库拉。” 第70章   店里重新恢复了平静, 只是少了一个原本应该像平常一样卧在沙发上的身影。自血族苏醒至今也没有过多久,但对方的离开却给店里大多数动物们一种不习惯感,气氛也陷入低迷。   “伯爵,伊恩还会回来吗?”小胖轻轻扯了一下D伯爵的衣角, 仰着头小声问道。   D伯爵收回视线, 把大门关好后, 抱起小胖返回沙发处。   “会的, 毕竟伊恩大人也会想念小胖的哦。”但愿如此吧, 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伊恩大人会对一个人类感兴趣。   我的祖父啊,您当时面对这种情况,是否也与现在的我怀着同样的心情呢?   D伯爵轻轻叹了一口气,坐下来给自己切了一块蛋糕,绵密的奶油混着果酱在舌尖上迸发出甜蜜的口感,但他却眉头微蹙,不解地看向手中的蛋糕, “买错了吗?甜度不够。”   小胖歪了歪头,偷偷抹了一块奶油放进嘴里, “会吗?可伯爵你昨天分明还说这款蛋糕是你吃过最甜的呀。”   “是这样吗?”D伯爵微微一怔, 看向小胖那张天真无暇的小脸, 一金一紫的眼眸里开始漫上复杂的情绪,他又挖了一小勺蛋糕放进嘴中,漫不经心地滚动自己的喉结。   确实很甜,或许刚刚是错觉吧。   他蓦然有些明白, 为什么祖父会告诫他当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人心确实是一种很复杂的东西, 是他之前想岔了, 一贯理智冷静的祖父,怎会产生与他相同的心情, 他才是那个做不到跟祖父一样平等地对待每一个物种的人啊,包括他们一族的复仇对象——人类。   人类社会就是D伯爵的试验温室,人类的情感就好比试验的素材。这位自称学不会人类之间的爱的D伯爵,渐渐有些意识到自己早已深陷人类情感的漩涡当中了。   ......   而这边,已经回到家的泽维尔小心翼翼地放下怀里的黑猫,家里几天没有人住,稍显冷清,泽维尔连忙去开窗通风。   弦英秀树则是变回人形,收回了背后那对巨大的黑色翅膀,慢慢打量四周。这里明显是出租式公寓,三房一厅,还有另外两间不知道做什么用的房间,大概是书房或画室之类的吧。虽然整体上面积不大,但却整理得井井有条,看起来干净又舒适。   泽维尔看到男人恢复成人形十分自然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脚步微微一顿,心里这个时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到底干了什么。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竟然领养了一只吸血鬼,等母亲回来他又该怎么解释才好呢?   “抱歉,伊特纳斯......”对上男人投过来的目光,泽维尔依然没有直视的勇气,他咬了咬唇,脸上也浮现出几分窘迫,“灰尘太多了,我需要先打扫一下,家里还有一个客房,您不介意的话今晚先在客房休息吧。”   见青年拘谨得仿佛自己才是客人的样子,弦英秀树眉眼染上了几分柔和的笑意,“你来安排就好。”   泽维尔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对了,或许您会对画室稍微感兴趣,里面有许多为了创作而收集的素材,我带您去看看吧。”   “不必对我使用敬语,叫我伊恩便是。”   弦英秀树走到泽维尔面前,只是垂眸看着他,鸦羽般的睫毛倾斜而下,眼眸里透露着深沉的柔光,给人一种仿佛在注视着内心最重视的人的错觉。   “......伊恩?”泽维尔眼神微怔,在这样的目光下,心里又开始紧张了起来。   大概是空气中的氛围过于微妙,泽维尔发现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开始加速,突如其来的反应让他感到莫名的慌乱,于是连忙转移自己的视线,自己走在前面带着男人来到自己的画室。   这间画室充满了创造力和艺术气息,巨大的窗户让光线明亮的洒在不大的空间里,营造出一种明快舒适的氛围。   与外面整洁的客厅相比,它显得有些凌乱,墙角堆满了各种颜料和画笔,色彩斑斓,仿佛是一块任人随意涂抹的调色板,画室另一边的角落堆放着泽维尔口中的那些素材,纸张、木板、布料等等,弦英秀树甚至还看到了几个造型奇特的木偶。   泽维尔有些不好意思地咬了一下大拇指指甲,意识到不妥便把手放在了身后,微卷的浅棕色发尾俏皮地轻触着白皙的脸颊,“画室有点乱,那些都是很久之前收集的......虽然现在已经用不上了。”大概是想起了什么,泽维尔的情绪明显低落了下来。   “那个,我先去打扫一下房间,您...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随时问我。”   弦英秀树的视线落在对方无从安放的手上,虽然不明白泽维尔为什么会如此拘谨,但也朝他点点头,暂时分开一下给对方冷静冷静吧。   画室安静了下来。   靠近窗户的空地摆放着几个画架,上面盖着白色防尘布。弦英秀树有些好奇走上前缓缓掀开,底下露出了几幅油画,其中还有一副尚未完成,从颜料风干的程度上可以看出作画者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继续画下去了。   掀开画布的手轻轻一顿,弦英秀树的眼底闪过几分讶异。绘画作品通常能够反映出一个画家的个性和艺术风格,甚至可以更深入了解作画者的内心世界,这几幅油画整体上色彩明艳夺目,初看令人惊艳,但仔细观察便能发现画风的诡异之处。   好比眼前这幅,虽然采用极其浓烈明艳的色彩去描绘出盛情绽放中的花卉,但细心体会便让人产生一种这些花卉正在尽情燃烧自己的生命力,仿佛下一秒便会全部枯萎的错觉。另一幅画是一片静止不动的湖泊,表面澄澈明亮,风平浪静,但湖底仿佛隐藏着某种怪物,正在凝视窥探着外界,作画风格上透露出几分神秘而恐怖的氛围。   弦英秀树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果然从青年身上感受到的那种矛盾气息不是错觉,他现在无比好奇,青年那副柔弱无害的外表下,究竟潜藏着一只什么样的怪物呢?   带着几分探究,弦英秀树继续观察剩余的油画,不过其他几幅整体风格大差不差,只有那副尚未完成的油画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幅尚未完成的画,画的是一个小男孩趴在窗边向外界窥探的画面,这幅画的构图简洁明了,小男孩的动作和表情都显得十分自然,与之前几幅最大的不同是作画者舍弃了明艳夺目的色彩,完全采用了冷色调,只是目前窗外的景色一片空白,看不出作画者具体想要表达哪些情感和思想。   “是在隐喻自己吗?”弦英秀树托着下巴沉吟片刻,还是放弃继续探究下去,随即目光在画室中四处游走,突然,他的视线被角落里的一张画纸吸引。   画纸被压在厚重的画布下,只露出一角。男人轻轻走过去,弯腰从地上捡起了那张画纸。   下一刻,男人暗红色的瞳孔收缩。这是一张废稿,但上面勾勒出一个雏形的人影,分明是他自己,画纸上的自己只露出背影和侧脸,背景看上去好像在某个机场。   泽维尔先前说在机场见到我便是这个吗?弦英秀树微微皱眉,突然发觉有些不对劲。如果对方在宠物店的那番言论属实,他去法国时在机场遇见了自己,今天返回美国的时候直接去探望了医院里的母亲,那么他应该是没有回家的,覆盖了一层灰尘的房子正好说明了这一点。   但是......又该如何说明这幅画的存在?   男人落在画纸上的眼神顿时变得奇怪起来,眼底闪过一道晦涩难懂的精光。这个泽维尔,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弦英秀树把画纸重新放回原地,当作自己从未发现它的存在。这时,打扫好房间的泽维尔来到画室,他换了一身衣服,浅咖色的家居服让他看起来更加柔软,看他面上恢复了平静,想必是有平复自己的心情。   “那个......伊恩,你饿了吗?”泽维尔有些腼腆地笑道:“不好意思,之前也忘记问了,你可以吃人类的食物吗?还是只能接受人类或者动物的血液?”   弦英秀树目光带着一丝审视地看了青年片刻,突然笑了起来,“都不需要,我只需要你一点点血液即可。”   “我的血液?”泽维尔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对了,对方是吸血鬼来着,还是他自己选择饲养的吸血鬼,睫毛便因为突如其来的紧张而微微颤抖了起来,“那我,我该怎么做......?”   弦英秀树走上前,微微低下头凑近他的耳朵,“别紧张,我们还未签订契约呢,只需我在你的脖子上咬上一口,通过我的尖牙往你体内注入某种特殊的毒素,我们便算是结契成功。”   “你现在还有时间考虑。”弦英秀树对上青年有些迟疑的目光,微微一笑。   泽维尔微微张了张嘴,语气有些不确定,“毒素......?那我也会变成吸血鬼吗?”   说完,便看见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闷笑出声:“哪里学来的野知识,你以为成为吸血鬼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吗?”   青年脸上一红,有些窘迫地低下头,“电,电视上不就是这么演的吗?”   “那你考虑得如何?不能接受的话我也不会勉强你。”   “既然我先前已经答应了,那我也不可以食言吧,你也说不会让我变成吸血鬼,那么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泽维尔抬头定定地注视男人,脸色无比认真了起来,“与我结契,是否会对你的身体造成影响?”   弦英秀树闻言,眼神微微变得柔和起来,抬手拨了拨青年脸颊边有些卷翘的发丝,“当然不会。”   “那,那我们结契吧。”   青年上衣的衣领很宽,露出白皙修长的脖颈,目光仿佛透过肌肤窥见了底下正在流动血液的血管,弦英秀树的双眸也渐渐泛起了红光。   看出青年强装镇定下的紧张与不安,弦英秀树安抚般把手放在对方的后脑勺上,唇边噙着几分温柔的笑意,“放轻松,不会有事的。”   说完,便趁着青年没注意,不带一丝犹豫地把獠牙刺入了脖颈上的大动脉。   青年闷哼了一声,脖子上冰冷的触让他颤栗,很快便感受不到脖颈上传来的痛感了。一种奇怪的酥麻感从伤口处开始蔓延,他闻到了血液那种铁锈味,仿佛自己的生命力在慢慢流失的错觉让他有些恐惧地揪紧了男人的衣服。   弦英秀树快速地把储存在尖牙里面的毒素注入青年的血管,毒素与血液产生奇怪的化学反应,一种不可言喻的精神力猛然闯进脑海,身体上的困倦刹那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弦英秀树的喉结滚动了几下,喝了几口青年的血液便收回自己的尖牙。   作为一只有素质的吸血鬼,当然得把伤口一并恢复。弦英秀树轻轻舔舐了几下,见其愈合后便抬起了头。   青年的双颊已经泛起红晕,翠绿色的双眸如初春泛起波澜的湖水般,盛满晶莹的水光。泽维尔微微喘了一口气,摸向已经没有任何感觉的脖子,有些感到不真实的低喃:“这样......就算结契成功了吗?”   “这样就算结契成功,以后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感知到你的位置,若是你遇到危险,只需在心里默念我的名字,我便可立马来到你的身边。”   “我可爱的主人,以后请多多指教了。”   弦英秀树放开了泽维尔的后脑勺,并笑着擦掉了自己唇边沾染上的血渍。 第71章   叮铃铃——   清晨刺耳的闹钟吵醒了睡梦中的人, 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摸索着把它关闭,拿到眼前一看,下一秒赫然睁开困意朦胧的眼睛,从床上惊坐而起。   “糟了, 睡过头了!”   今天还要去学校上课, 泽维尔连忙起床跑进卫生间洗漱。镜子里的人正顶着一头鸡窝似的头发, 脸上印着一道不太明显的睡痕, 泽维尔困倦地揉了揉眼, 正想低头洗脸,突然瞥见了洗手台里零星地挂着几颗透明的水珠。   打算开启水龙头的手一顿,泽维尔望着水珠轻轻皱起眉毛。   怎么会有水珠?一般过了一夜洗手台里的水渍应该干了才对,他也有每次使用后擦干净的习惯,难道是他昨晚忘记擦干净了?   虽然觉得有几分不对劲,但泽维尔并没有太过在意,只是抓紧时间洗漱并打理好自己那头乱糟糟的头发。   弄好后换下睡衣, 匆忙地整理好所需的课本便把书包往后背一扔,在踏出房间的刹那, 泽维尔又返回床边拿起自己的闹钟, 上面的指针正常行走着, 但他昨晚分明调好了起床时间。泽维尔满脸疑惑地把闹钟放回原地,只当是它坏了回来的时候顺便再去买一个。   对了,那位吸血鬼!   打开房门,经过拐角便看到吸血鬼正静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只透露出亮光, 并未开启一丝一毫的音量。男人头发随意地披散着, 身上穿着昨晚他提供的浅蓝色睡衣,不过对方身高原因导致他细长的脚踝手腕裸露在外, 此时他怀中正抱着一个抱枕,靠在沙发上目光专注地盯着电视屏幕,上面正在播放一档很火的搞笑综艺节目。   尽管电视节目中的喜剧演员们正在卖力地表演,试图逗笑观众,但电视前唯一的观众却始终面无表情,眼神中没有丝毫的喜悦或笑意,只有一种深沉的平静和冷漠。   察觉到来人的目光,弦英秀树立刻把视线转向青年,俊美的面容上也扬起了一个淡淡的微笑,“早上好,泽维尔。”   泽维尔眼中闪过一丝恍惚,这个画面看起来如此温馨自然,比起初见时的冷漠矜贵,男人现在这幅模样反倒让人觉得十分亲近,好像对方在自己家里居住了很久一样。他以前会在心里设想,如果他有一位同性伴侣,对方是不是也会像这位吸血鬼一样,穿着舒适的睡衣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看电视,对彼此亲密地说一句早晚安的话语......   对上那双幽深的眼眸,泽维尔一个激灵从怔愣中回过神来,下意识错开视线,白皙的面上也浮现淡淡的粉色,“早上好,你怎么起这么早?”   “不对...”突然意识到什么,泽维尔又若有所思地抬眼看向男人,“既然你是吸血鬼,那现在应该是你的睡眠时间才对......难道,你在这里坐了一夜吗?”   弦英秀树没有回答,只是放开了抱枕,踩着拖鞋来到泽维尔面前垂眸注视,在青年不明所以的目光下突然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子,然后把自己的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鼻尖涌入一股淡淡的梅香,这是从男人身上传来的,但男人的身体温度却十分冰凉,被靠着的人被突如其来的冰冷触感冻得身体微微一僵,眼底充满惊异和不解,“伊,伊恩......你怎么了?”   埋在肩窝里的人轻轻眨了一下眼睛,目光在眼前白皙的肌肤上徘徊,“我没事,只不过因为跟你签订契约后,精神力过于充沛导致我无法入睡罢了。”   “无法入睡?你不是说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影响的吗?”   “嗯,这并不是一件坏事,不然我该怎么时刻待在你身边呢?”弦英秀树抬起头,对着满脸通红的青年认真道。不过,若想弄清楚青年身上的奇怪之处,还得建立更加亲密的关系才行。   男人眼神微动,打转了泽维尔一圈后默默提醒:“你要去学校了吗?”   “啊!差点忘了今天还有老师的素描课。”泽维尔一惊,差点就忘了自己快迟到这件事,不过抬头看了一眼客厅的挂钟后,又有些泄气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既然迟到已成事实,倒不如安心接受它的存在,比如......从享受新一天的第一顿早餐开始?”弦英秀树微微歪头,唇边含笑地看着青年。   泽维尔嘴唇微张,想到学校里老师和同学对自己的态度,只能抿着嘴无言地垂眸,“不行,我必须得赶过去,虽然老师对我的绘画水平不报任何希望了,但我不想她连最后对我个人的看法也发生改变。”   “......随你。”   泽维尔走到门口,又转过头看向垂着手静静目视着他的吸血鬼,眼里闪过迟疑,“伊恩,是想待在家里还是跟我一起去学校呢?一个人在家的话会很无聊的吧...”   弦英秀树闻言眉眼弯起,在青年惊诧的目光下直接化作黑猫跃进他的怀里并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接着用软软的肉垫轻拍了一下呆愣的青年,“不是快要迟到了吗?还不走?”   “啊?哦哦。”黑猫的身体冰冰凉凉的,像在抱一块冰块。泽维尔眨了眨眼,莫名有种男人刚刚正是在等待自己主动询问的错觉。   等泽维尔赶到学校的时候,画室里早已坐满了人,他口中的老师是个外形很温婉的中年妇人,此时她戴着眼镜正拿着铅笔教导尚有疑问的同学,瞥见门口的泽维尔,她把一些注意事项说完后放下铅笔走到青年面前,脸上带着几分愠色。   “泽维尔,你已经迟到将近30分钟,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对不起老师...... 我的闹钟坏了,所以睡晚了些 。”   美术老师见青年低着头惴惴不安的模样,眉头轻轻一皱,只留下冷淡的一句:“至少找个成熟一点的理由,进去吧,别耽误同学们上课。”   “好的。”泽维尔松了一口气,在旁人异样的眼神中来到自己的位置,开始准备今天要完成的课业。   而变为黑猫的弦英秀树则慢悠悠地跃上教室窗户,轻轻地喵了一声,引得附近学生纷纷好奇地望了过去。   “这里有一只猫!谁的啊?”   “好漂亮——”   “你看它嘴里还叼着一袋面包!”   黑猫眨了眨它那双漂亮的红宝石眼睛,避过女同学朝它伸来打算抚摸的爪子,轻巧地往地面一跳,然后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向泽维尔的位置。   “伊恩,你刚刚怎么突然离开了?”泽维尔抱起黑猫,着急而小声问道。   还好画室并未明确规定不可带宠物,老师们都很开明,只要带进来的宠物不乱跑影响同学的上课,大多数情况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然泽维尔也不会带着黑猫来上课。   “你不是没吃饭吗?我去给你买面包了。”弦英秀树松开嘴边的包装袋让它掉落在泽维尔手里,端坐着舔舐自己的爪子,见泽维尔一脸惊悚地左顾右盼,舔爪子的动作微微一顿,“放心吧,除了你其他人都听不见我说话。”   周围的同学对此确实没有表露出任何异样,青年这才松了口气,看向手里香味十足的面包,脸上也缓缓露出一个浅笑,泽维尔抿了抿唇,犹豫片刻后还是壮起胆子轻轻摸了摸黑猫的头颅。   “谢谢你,伊恩。”   弦英秀树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像是默许一样没对泽维尔的动作有过多的反应。   “泽维尔,这是你养的猫吗?”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少女的声音,是平时一直看不起他的女同学,此时正双眼发亮地盯着泽维尔怀里的黑猫,眼里满是好奇与喜爱。   “啊,是的,对不起打扰到你了。”泽维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在哪里领养的,之前从没见过红色眼睛的猫咪呢!我也想养一只了!”   “这个......”泽维尔有些为难,毕竟这是一只吸血鬼而不是真正的猫咪,“中华街有一家D伯爵宠物店,或许那里可以找到你喜欢的猫咪,我就是在那里领养的。”   “中华街?”女同学满脸怀疑,语气非常不屑,“我不喜欢去中华街,那里都是丑陋的东方人,我才不要去呢!干脆你这只让给我好了,多少钱我给你,你再去那个中华街的宠物店领养一只不就行了?”   说完,就凑近身体打算直接上手触碰黑猫。   泽维尔连忙抱着黑猫侧过身体避开了她的动作,眉头狠狠皱起,“不行,这怎么可以轻易交换呢,根本不是一样的小猫。”   弦英秀树红色的猫眼微眯,看向少女的目光闪过危险的光芒,他从泽维尔怀抱里跳下,在对方不解的目光中钻进了旁边宽大的书包里团着身躯假寐,还是黑暗的环境更让他感到舒适。   “请那边的同学保持安静,不要影响其他同学练习。”听到泽维尔这边动静的美术老师皱着眉提醒道。   “哼,不给就不给,真小气。”老师发话,女同学也不得不闭上嘴回去练习自己的画。   泽维尔看向书包口处在轻微抖动的黑色猫耳朵,睫毛长长地垂落着。他又轻轻瞥了女同学一眼,翠绿色的眼瞳在光影的影响下仿佛漫出了几分深沉晦暗的颜色,手里的画笔也不自觉地开始握紧。   这是,我的猫。   是属于我一个人的猫......   书包里的弦英秀树敏锐感知到某种微妙的视线,快速抬头向书包外看去,直接对上了青年那双温润的眼眸,这双眼眸里带着歉意和温柔,无害得刚刚感知到的一股寒意像是他的错觉。   泽维尔把书包口的拉链稍微开大一些,不至于让里面的黑猫感到闷不透气,然后便拿起画笔开始完成自己的课业。   沉浸在画画中的泽维尔给人一种与平常不同的气质,整个人都变得宁静认真起来,他的双眼闪烁着锐利的光芒,仿佛能看穿画布的表面,直达灵魂的深处,脸庞上更是洋溢着一种平日少见的坚定与从容,手在挥动画笔,每一次笔触落下都流畅自如,充满了力量与节奏感,这种状态下的泽维尔非常能让人好奇他笔下画的到底是什么,能让他这般全神贯注。   弦英秀树探出头打量着画布上的图案,红色的猫瞳突然闪烁着趣味的微光。   普通,只能说非常普通,眼前画布上的画普通到让人没有欣赏的念头,是那种看了一眼不会让人留下任何印象的水平,与昨天在青年家里画室见到的那些陈旧作品相比,绘画手法和惯性上没有一丝一毫的雷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会是出自两个不同人之手。换句话说,能做到把笔下的作品画出两种完全不同的风格,本身就是十分罕见能力和极具天赋的证明,这恰恰说明泽维尔在绘画上具有天才般的水平。   漂亮的黑猫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沉浸在绘画里的青年,心中蓦然明白了对方在绘画方面所遇到的困扰,以及周遭人让他遭受的不公与委屈到底意味着什么。绘画方面这般惊才艳艳的天才,却不能随心画自己想画的事物,只能被迫隐藏自己装作一个平庸的画者,此种滋味恐怕足以把人逼疯。   他此刻突然非常想知道,当青年完全发挥出自己应有的甚至不断成长的水平后,到底能达到多么令人惊叹的程度。   让一位天才在自己眼前就此陨落,这可是他不能接受的事...... 第72章   不远处的美术老师见一人一猫十分专注, 不禁有些好奇地靠近他们,待她扶着眼镜看清画板上的绘画内容后,又微不可觉地摇了摇头,只是无声叹了口气后走开了。   黑猫侧过头瞥了中年妇人一眼, 猫瞳中闪烁着若有所思。   看来这个美术老师对泽维尔并非全然放弃。   轻盈地从书包里出来, 黑猫悄无声息地坐在青年腿边注视着画布, 身后的尾巴还时不时轻轻摇晃。   沉浸在画画中的泽维尔后知后觉才注意到身旁的黑猫, 提着画笔的动作微微一顿, 对上那双红宝石般的猫瞳,心里蓦地有种把黑猫优雅高傲的姿态画下来的冲动。但这里是学校,他不能暴露自己真实水平,而且他也不愿意以普通人的水平去描绘吸血鬼的各种姿态,这种行为在他眼里简直就是对对方的亵渎。   手上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泽维尔看着眼前这幅不堪入目的画,心里一股强烈的厌恶感腾然而升。   当喜爱的事物变成某种负担, 最终也会演变成憎恶之物。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会莫名对心爱的绘画感到厌恶, 但这种厌恶感来得奇妙又违和, 宛若与自己的大脑相违背。   泽维尔眉头皱起,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最近出现的频率似乎多了些。盯着画布的时间太长,青年的眼睛渐渐浮起一层模糊的光影,眼前的画突然变得扭曲, 宛如深渊怪物般狰狞地朝他迎面扑来, 泽维尔吓了一跳, 眼前的景象顿时又变得清晰起来。   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只能模糊认为是因为自己压抑太久。   很快便熬到下课, 好在下午没课,泽维尔抱着黑猫直接去医院探望母亲。   由于从事教学工作,长年累月吸入粉灰和熬夜备课,切尔曼夫人在一次体检中意外诊断出肺癌,好在发现得早,及时得到治疗稳住了病情,没有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只是这份教学工作却不得不辞职,没了收入来源,让本就勉强维持的家庭更加拮据起来。   偌大的医院人来人往,空气中弥漫着挥散不去的死亡气息。   弦英秀树见泽维尔与护士交谈完向他走来后,原本还在悠闲摇摆的尾巴便轻轻地放了下来。   “伊恩,我们走吧。”泽维尔蹲下身,朝黑猫伸出手。黑猫眨了眨眼,跳进青年的怀中温顺地被抱起。   走到病房门口便听到房内传来一阵阵闷咳声,泽维尔连忙推门进去,看见切尔曼夫人正颤颤巍巍地打算从病床上起身。   “妈,你起来做什么?”   “泽维尔?”切尔曼夫人略微撇过脸,眼神带着闪躲,“我只是想倒杯水。”   “艾米呢?说起来我昨天也没有看到她,你怎么不叫她帮你?”艾米是他请的护工,切尔曼夫人两个星期前做了肺叶切除手术,泽维尔因为学业繁忙所以不得不请位护工照顾她。   泽维尔把黑猫放椅子上,扶着切尔曼夫人躺回病床后又去给她倒了杯温水。   “我让她离开了,笨手笨脚的看着令人心烦。”切尔曼夫人靠在床头,扶着额头看上去有些疲倦。   泽维尔微微一顿,无声地敛下眼皮,切尔曼夫人习惯性用尖酸刻薄的言语去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心里清楚母亲是担心支付不起护理费用,毕竟对方并不知道自己瞒着她在外兼职。   “您喝点水,医生说您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泽维尔递上水,笑了笑。   切尔曼夫人接过水抿了一口,视线落在椅子上的黑猫上,细长的眉毛微微皱起,“哪来的猫?你怎么带了一只猫过来?”   “......这是我刚领养的猫,它叫伊恩。”青年轻轻地抱起黑猫,低下头躲开切尔曼夫人那双锐利的眼睛,略显心虚。   果不其然——   “你怎么这么不务正业?我昨天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的?”   切尔曼夫人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青年,自己生了病,没了工作,婚姻破碎,还得面临后续的医疗和生活支出,唯一可以依靠的儿子还不思进取,每天只顾玩乐,这怎么能不让她恼火。   “你非得气死我你才开心吗?现在正是你该用心画画的时候,你怎么还有心思养猫?赶紧把它送走!”切尔曼夫人瘦弱的手指指向黑猫。   “我......”他该怎么解释这不是猫而是吸血鬼,还是脑子一热就与对方签下契约的吸血鬼,切尔曼夫人一定会觉得他疯了。   切尔曼夫人看着青年怀中那只漂亮的黑猫,在那明亮又平静的猫瞳下微微一顿,到底没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这是一条小生命,并不是什么可以随意处置的东西,我们家目前这种情况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陪伴它,泽维尔,你该成熟一些了。”   泽维尔沉默了一会,突然低头苦笑了一声,只是把黑猫抱得更紧了些,“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随便把它送回去,您不必担心,既然我领养了就一定会好好照顾它。”   “你!”第一次收到来自亲儿子对自己的忤逆,切尔曼夫人有些怔愣。   柔软的猫尾轻轻上扬拍了拍青年的下巴,带着一丝安慰,寂静的病房里突兀地响起了一声猫叫声,黑猫从青年怀中跳到病床边,在切尔曼夫人不解的目光下用脑袋亲昵地蹭了蹭她放在床边的手,然后眨巴着那双红宝石般的猫瞳无辜地看着切尔曼夫人。   在这样的目光下,任何铁石心肠的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切尔曼夫人同样如此。她动作有些迟疑地摸了摸黑猫的脑袋,黑猫在青年错愕的目光下配合地蹭了蹭,甚至还跳到切尔曼夫人怀中蜷缩起身体,慵懒而又依赖般地把脑袋靠在她的大腿上。   切尔曼夫人有些意外,低头看着黑猫的眼神不知不觉中柔软了下来。   对上黑猫瞥过来的目光,泽维尔顿时反应过来,“妈,看来伊恩还挺喜欢您的。”   黑猫配合地喵了一声。   切尔曼夫人低头看着黑猫,又看了眼一脸紧张的儿子,无奈地叹了口气,妥协般抱起黑猫,“你们这是联合起来对付我的是吗?”   “哪有的事,而且您还需要在家修养,我想有伊恩陪着您也好。”泽维尔讪笑,明白母亲这是同意了。   听着耳边母子俩不甚亲近的交谈,弦英秀树懒懒地闭上了眼睛,切尔曼夫人的动作轻柔小心,带着不易察觉的欣喜,不过又是一孤独的灵魂罢了。   泽维尔在病房没待多久,很快就被切尔曼夫人赶回家练习画画去了,泽维尔表面上答应着,实则把黑猫放回家中后,自己便去了兼职场所——酒吧。   出于安全考虑,学校不支持学生校外兼职,但泽维尔是因为切尔曼夫人突然生病才中途打算兼职,校内提供的一些好的兼职都已经没有名额了,此外比起校内的兼职,校外的兼职报酬更多,特别是像酒吧这些特殊的场所,急需用钱的泽维尔不得已只能尝试去酒吧打工。   弦英秀树已经变成人类模样,他打量眼前这间酒吧,殊不知自己也成为了别人眼中的一道风景。   散着长发的男人穿着一套深色休闲西装,身高体长,气质清俊独特,显得与众人格格不入,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但别人也奇怪这样的人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酒吧内闪烁着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光,斑驳地映照在吧台上、墙壁上,还有那些摇晃的酒杯和人们脸上。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酒精气息,夹杂着烟草的烟雾,刺激着每个人的嗅觉,而身穿黑白制服的服务员们穿梭在鱼龙混杂的人群中,其中就有泽维尔的身影。   弦英秀树选了一处角落的位置,无视从四面八方托射过来的打量与窥探,端起服务员送来的威士忌抿了一口,脸色一僵皱着眉头又放了回去,他再次忘记了现在这具身体是吸血鬼,没有像人类一样正常的味蕾。   美人皱眉这一幕不知被多少人收进眼底,周围蠢蠢欲动,却不知为何没有人敢上前搭讪。   摇滚重金属的音乐震耳欲聋,舞池群魔乱舞,穿过人群对面有几个喝得酩酊大醉开始耍酒疯的醉汉,而泽维尔正被不愿惹事的同事赶去伺候。   弦英秀树正想继续观察泽维尔的情况,视线突然被端着酒水向他走来的服务员遮挡。   “先生打扰了,那边有位客人给您点了一杯夜色梦幻。”   一杯冒着气泡的暗红色液体被轻轻地放在桌面上,杯中放入一块切割完美的冰块,周围的光线因为液体和棱角在暗红色的液体中折射出细碎的莹蓝,确实宛若‘夜色梦幻’。   弦英秀树顺着服务员示意的方向看去,便看见不远处的吧台前坐着一位英俊的金发男人,正朝弦英秀树举杯示意一笑。   弦英秀树只是看了对方一眼,便漠然地收回视线,抬手示意服务员离开,继续观察泽维尔那边的情况,泽维尔已经被那几名醉汉缠住,端着送往下一个客人的酒盘满脸为难。   眼见‘夜色梦幻’被冷落在一边,金发男人鼓起勇气朝弦英秀树靠近,打破了周围人不敢上前的诡异气氛,聚集在这边的目光更多了起来。   “你好,我叫安德鲁,一个人吗?”金发男人往弦英秀树对面的位置坐下,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帅气的笑容。   弦英秀树沉默了几秒,好似厌烦一般轻轻地啧了一声。   于是把目光落到对方身上,就着足以把人盯得毛骨悚然的暗红色眼眸静静地看了对方十几秒,在金发男人快要坚持不住时才淡淡开口:“......你挡到我的视线了。”   “啊......抱,抱歉...”额头不知不觉中冒出了一层冷汗,宛如猛兽般的眼神令安德鲁心中警报铃疯狂拉响,这绝对不是一个能随便招惹的人!安德鲁识趣地赶紧走开。   见无关紧要的人走开后,弦英秀树重新看向泽维尔那边,其中有一名醉汉已经拉着他不让走,并举着酒瓶欲把青年灌醉,旁边站着一位应该是酒吧经理的人劝解也不起作用。   弦英秀树眼神微眯,只想把局面弄得更乱一些才好,这样才更能观察青年体内的另一股气息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了想,便从桌面上捡起一个金属酒瓶盖,弦英秀树稍一用力,在没人发觉的角度中用瓶盖击打青年的肘部,致使手上端着的酒水一股脑地全倒到醉汉身上,众人瞬间傻眼,没想到这个平日老实胆小的服务员竟敢把酒倒在客人身上!   醉汉低头看着自己满身的酒水,再次抬头看向青年时已然面布恐怖愤怒的神情,“你他l妈——找死!”   酒精麻痹着大脑,醉汉顺手拎起桌边一瓶未开封的酒就向泽维尔头颅砸去。   泽维尔也对这突如其来的发展感到不知所措,不知为何身体突然动弹不得,只能脸色煞白,眼睁睁看着玻璃酒瓶距离自己的脑袋越来越近——   眼睛因恐惧而微微放大,泽维尔蓦地想起一个名字,心中顿时开始呼喊:   伊特纳斯!   脑袋开出血花的场景在众人心中预示,有些人甚至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本以为今晚该倒霉的青年,突然低下了头,抬手轻松握住了往脑袋砸来的酒瓶,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从喉咙处开始断断续续地发出神经质般的笑声.....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青年慢慢抬起了头,原本绿色如翠的眼眸此刻变得暗绿如墨,他盯着眼前的醉汉,眼底充斥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真是没用啊,泽维尔.....” 第73章   终于出来了吗?另一个‘泽维尔’。   弦英秀树看着气质完全转变的青年, 唇边露出一个颇有兴致的笑容。   这边拦住酒瓶的‘泽维尔’一个巧劲卸下对方手的力度,直接抢下酒瓶反过来砸向对方的脑袋,这一下完全没有收力的意思,噼啦一声脆响, 玻璃酒瓶碎成四分五裂落满一地, 醉汉脑袋上出现了个大口子, 瞬间涌出血水混着酒水蜿蜒狰狞地流满醉汉整张脸。   “啊啊啊——”   随着这声惨叫, 酒吧内原本喧嚣的氛围顿时变得紧张起来。见醉汉被打, 他的同伴们这下酒都醒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酒瓶在他们手中被狠狠地砸向地面,破碎的玻璃四溅,清脆的碎裂声在空气中回荡。   他们纷纷拿起破碎的酒瓶充当武器,把青年围得水泄不通。   “臭小子!你敢竟用酒瓶砸我脑袋,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兄弟们!给我搞死他!”脑袋被开瓢的醉汉捂着脑袋怒吼道。   酒吧内的其他顾客被突如其来的冲突吓得目瞪口呆,纷纷避开战圈旁观了起来。眼见今晚的生意受到影响, 旁边的酒吧经理连忙上前劝阻。   “实在抱歉各位大哥, 是我们没有培训好新人让他冲撞了各位的雅兴, 这样吧,各位大哥今晚的酒水开销一律免单,医药费我包了,再让泽维尔给您陪个不是, 您看如何?”   酒吧经理转头恶狠狠地瞪了惹事的泽维尔一眼, 示意他给对方道歉。   “看你妈个头!你脑袋让我砸一下试试?谁稀罕你那点破酒水钱和医药费!”   醉汉破口大骂, 指着泽维尔狠狠道:“今晚不把这臭小子脑袋开个花我咽不下这口气!兄弟们,给我打!”   ‘泽维尔’眼神一凛, 侧过头躲过砸来的酒瓶,抬手掀翻就近的酒桌砸中冲向眼前的两人,酒瓶酒杯哗啦啦碎了一地。   “泽维尔!该死……”酒吧经理连连后退,看着开始混乱起来的酒吧心痛到无以复加,他猛地抓住旁边的服务员,大喊:“快去报警!!”   “啊?是……是!”   几个大汉虎背熊腰的,显得被包围的青年瘦弱无比,让旁人生怕对方一个不小心就血溅当场。   但神奇的是,在五六个大汉的围攻下青年到现在还未出现战损,反手擒住粗壮的手臂,猛地一个过肩摔瞬间就把人高马大的醉汉放倒。   ‘泽维尔’眼神藏着戾气,嘴角扬着兴奋的弧度,下手十分狠绝,与平时简直判若两人。   身后传来怒喝声,‘泽维尔’敏锐地侧身躲闪本应砸向自己后脑勺的大拳头,在‘泽维尔’眼里对方的动作笨拙如同放慢镜头,反过来用力抓住对方的领子,紧接着用一记凶猛的膝撞顶向他的腹部,随着一声惨叫,大汉痛苦地弯下腰倒地不起了。   但受限于泽维尔这副弱鸡的身板,在几人的围殴下渐渐力不从心,躲过了身前刺过来的水果刀,却没能躲过砸向自己后背的椅子,‘泽维尔’闷哼一声,控制不住踉跄几步,迟滞中被另外一人抡起拳头砸到右颊,这一拳力度可不小,青年被打得偏过了脑袋。   ‘泽维尔’用舌头顶了顶腮帮子,舔到唇角的血腥味,刘海下的眼神瞬间变得异常恐怖,他缓缓抬头,用冰冷而阴暗的目光看向眼前几人,被野兽锁定的惊悚感莫名在几个大汉心中腾然而起。   见他们被自己气势震慑在原地 ,‘泽维尔’露齿一笑,“你们这种人渣,还是......去死吧。”   未等青年做出下一步动作,急促尖锐的警笛声从大老远传进众人耳朵,越来越近。   警察来了。   “所有人抱头蹲下!!”   为首的高大身影握着手枪踹门而入,金色低马尾不羁地甩在脑袋后,是雷欧。   雷欧扫了一圈乱糟糟的酒吧以及骚乱的人群,目光落在手持酒瓶桌椅的几个大汉身上,叼着烟支啧了一声。   “酒吧聚众斗殴,真他妈太闲了是吧?都给我去警察局走一趟!”   ‘泽维尔’眉头微皱,眼中满是不耐。   一群碍事的狗腿子。   这时,肩膀被一只手轻轻搭了上去,‘泽维尔’暗沉的瞳孔骤然收缩,惊骇中手肘猛然用力向后来人的腹部一撞,却轻松被制止了下来。   “是我。”弦英秀树凑近青年耳边说道。   低缓的声音带着异样的笑意,他一手搭在青年肩膀上,另一只手顺势环住青年的腰肢,轻易能感受到怀里人的身躯慢慢变得僵硬。   “还是先走为妙,被警察缠上可是没完没了。”   趁着骚乱的间隙,弦英秀树对上雷欧的视线,朝他弯了弯眼睛,下一秒便在在对方愕然的目光下直接带着青年消失在原地。   不,不见了?   雷欧瞪大了眼睛,嘴中的烟支无意识中掉在地上。   “不对......给我站住!”   然而酒吧里早已不见了两人的身影。   黑暗无人的巷子里,弦英秀树放开了环在青年腰肢的手,往后退了一步,默默盯着低头沉默不语的青年。   一时之间,两人谁也没开口。   仿佛受不了沉默的气氛,‘泽维尔’垂落的手颤了颤,缓缓抬头对上男人暗红色的双眸,神色恢复成泽维尔平日的无害怯懦。   “伊,伊恩......你怎么过来了?我们这样离开真的没事吗?而且刚刚警察还在......”   “嘘——”修长白净的食指放在青年唇边,弦英秀树微微低下头靠近他,暗红色的眼眸像盯住猎物般牢牢锁定对方,“画室里的那张画,是你画的吧。”   “你说的是哪幅画?”青年的眼神充满迷惑无辜,漂亮的眉眼微微皱起,“不过这个问题有点奇怪,画室只有我在用,里面的画当然都是我自己完成的。”   见青年依旧在装傻,弦英秀树唇角微微勾起弧度,抬手将青年脸侧稍长的发丝别在他耳后,露出有些泛红和微肿的右颊。   下一刻,修长苍白的手便轻柔地搭在青年细瘦的脖颈上,慢慢收紧。   “泽维尔在哪?”   青年眼睛微微瞪大,双手搭在男人手上试图挣脱,“伊恩,你在说什么?我,我不就在这吗......”   “不,一点都不像哦,如果是泽维尔的话是不会问我为什么会在这的。”   ‘泽维尔’一怔,呆呆地看着男人,过了一会才慢慢收起脸上无害的神情,变得冷漠,甚至对禁锢在脖子上的那只手也没有多余的反应。   “其实你一直都在吧......什么时候发现的?”因为脖颈被收紧,‘泽维尔’的声音多了几分沙哑。   “缔结契约那一天就察觉到了,两个不相同的气息出现在同个身体里,一体双魂?”弦英秀树有些好奇地打量青年,蓦地又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想,“不对,人类脆弱的□□怎可承载两个灵魂,那就是精神疾病?”   “精神分裂?双重人格?不,看着情绪很稳定不像精神分裂,你是副人格?”   随着男人的话,‘泽维尔’的气息渐重,晦暗的眼眸里逐渐出现亮光。男人的眼睛很美,细细长长的,淡雅古韵,疏离又多情,他控制不住地想要摸摸他的眼睛,当然,他也这么做了。   温热的体温落在眉眼处,弦英秀树眼里闪过一丝意外,却也慵懒地垂下眉,唇边噙着笑意地让青年触摸。   ‘泽维尔’的动作非常小心翼翼,像是在触碰什么易碎物品,不过他很快就放下了手,盯着男人的双眼喃喃道:“明明是我先看到你的......”为什么跟你缔结契约的却是那个废物?   “那个胆小鬼,一遇到困难的事情只会躲起来,真让人不爽。”‘泽维尔’这句话变相承认了自己副人格的身份。   “他并不知道你的存在吧。”   “当然。”‘泽维尔’轻扯了一下唇角,带着几分嘲讽的味道,盯着弦英秀树的那双绿眸带着强烈的不甘与占有,“恐怕他也不乐意自己体内有我的存在,毕竟很少有人会完全接纳自己阴暗相反的一面吧,要不是......”   “啊,又得回去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了,你最好保证那个胆小鬼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否则......我迟早要让那家伙体验体验被关在那个黑暗的世界是何等滋味.....”   青年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看了男人一眼便闭上了眼睛,身体也软倒了下来。   弦英秀树微微一愣,松开了擒住脖颈的手,顺势抱住了倒在怀里的青年,有些疑惑地低头看着昏睡过去的那张脸。   这就是书上说的分离性心理障碍吗?他也是第一次碰到患有这种精神疾病的人,不过瞧着倒是与书上描述的不太一样,这主副人格好像完全不能友好共生的样子呢......   “呀呀~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呢。”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穿着靓丽旗装的齐肩短发男子缓缓从暗影中走出,微弱的月光如细沙般洒落,轻轻抚摸着他妖异的脸庞,给那头乌黑亮丽的头发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泽。   弦英秀树向来人看去,微微挑眉,“伯爵?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给您送这个的。”D伯爵从袖口中拿出了一封白色的信封,朝弦英秀树挥了挥,明媚的脸上露出一个令人感到奢侈的笑容。   “祖父来信了,还特地让我把这一封交到您手中。”   “D?”   弦英秀树伸手接过,把怀里的青年推给D伯爵后拆开了信封。   D伯爵被他突然推给自己的动作给惊讶住,眼睛微微睁大后便有些僵硬地扶着昏迷不醒的泽维尔。   信中提及了对方目前正在世界某个地方寻找那些濒临灭绝的珍稀动物,并分享了途中遇到的新奇有趣的故事和动物,重要的一点是让弦英秀树像当初跟他签订契约书那样安心留在店里,自己的孙子会代替他给予一些日常所需及差遣。   ‘......旅途遥遥,不知归期,待寻到心中梦寐以求的物种后便会启程返回,时光飞逝,在人类这个富有智慧的种族的创建下世界发展日新月异,有趣之物甚是繁多,想必您也会为他们的智慧感到惊叹......切莫挂念,一切安好。’   看完了,弦英秀树眉头微蹙,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自己能再次回到这个世界都不受控制,对方如何得知自己已经苏醒。还有,对方什么时候有了伴侣,甚至连孙子都有了?   现在才想起这个问题的弦英秀树对此感到十分怪异,暗红色的眼眸微微眯起。   这家伙,到底在干什么,所寻的物种又是什么......   男人表情细微的变化被一直看着他的D伯爵捕捉在眼里,D伯爵眼眸微动,轻声道:“祖父说了些什么?”   “一些废话。”弦英秀树眼帘微垂,把信张折了起来,看向昏睡中的人。   D伯爵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向青年,眼睛弯了弯,“看来您跟他相处得挺融洽的,这样我就放心了,只是没看出来泽维尔先生竟然还患有心理障碍,这便是您选择他的原因之一吗?”   “算是吧,我原本以为他的灵魂有些许不同,但所表现出来的不过是存在于人类中的一种精神疾病罢了。”自己对于人类这一种族的了解还是太过浅薄,说到底还是对灵魂异界穿梭之事感到在意。   弦英秀树拎起青年的后衣领,像抱玩偶一样随意把他挂在自己的左臂上,瞥了貌美男子一眼,“你怎么来这里的,难道只是为了给我送一封信?”   “我也想这么简单就好了。”D伯爵无奈地摊了摊手,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冰凉,“总有不认真遵守契约的顾客,我正打算前往善后回收宠物......啊!在这耽搁了点时间,应该来不及了,不过无所谓,人类总得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好些天未向您提供我的血液了,伊恩大人应该也喝不惯人类的鲜血吧。”D伯爵话题一转,漂亮的异眸里在月光的照射下,仿佛浮现出几分蛊惑人心的魔力。   细长的发丝在晚风的吹拂下微微抚动,某人只觉得自己的牙齿有些发痒。   弦英秀树深深看了D伯爵一眼,带着一些笑意地低哼一声,“你还真是擅长如何驯服一只动物,在这方面你的祖父比不上你。”   “伊恩大人说的什么话,在下只是单纯的对您表达关心而已。”D伯爵满脸无辜。   但弦英秀树只是握住了旗装男子纤细的手,用尖牙刺破了他的指腹,稍微尝了几滴血便放开了。   月亮躲进了云层里 ,巷子越发黑暗,这里早已没有了吸血鬼的身影了。   D伯爵有些出神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指尖,冰凉的触感还久久残留在上面,他眨了眨眼,缓缓地把手指放到唇边用舌头舔舐了一下,下一刻,那双妖异的异眸瞳孔竖直,宛若一只美丽的异兽。 第74章   泽维尔无比清楚自己正陷入了一个黑暗而寂静的梦境中。   梦里四周一片虚无, 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尽的宇宙黑洞,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光线,亦无法感知到任何外界的存在, 朦胧的意识像被黑暗所吞噬, 逐渐消失在无尽的虚空中。   这种感觉令人毛骨悚然, 感觉自己快要与黑暗融为一体, 再也无法逃离。   泽维尔只能控制不住地拼命向前跑, 梦里他听不到自己的跑步声、喘息声,更察觉不到身体上的疲惫,直到前方突然有一道亮光出现,在他欣喜地伸手触摸时,脚底却踩空了一般整个人跌入了万丈深渊!   他被吓醒了。   瞪着翠绿的眼睛直直望着天花板,在呆滞了十几秒后,他才渐渐反应过来这是他最为熟悉的卧室。   “你醒了。”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泽维尔一愣,立马侧过头看向坐在床边椅子上的男人, 不料右颊传来一阵刺痛, 不仅如此, 他才慢慢感受到自己的后背也是酸痛不已,仿佛被人打了一顿。   “别乱动,刚上好的药。”弦英秀树合上书本放回桌面,贴心地递上一杯水。   “我, 我怎么在这里......”泽维尔忍着身体的酸痛慢慢坐起身, 咳了两下不舒服的嗓子, 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猛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向男人, 急忙道:“昨晚酒吧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是伊恩你来救我了吗?我的身体......怎么这么痛?”   泽维尔有些纳闷地摸了摸自己贴着膏药的脸颊。   “我还想问你呢,为何要去酒吧那种地方兼职,就你这小身板都不够那些人取乐。”   破碎的玻璃酒瓶,喧嚣嘈杂的人群以及气急败坏的酒吧经理的面孔都历历在目,泽维尔的脸色渐渐发白,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这个月的付出都白干了,甚至可能还要赔偿酒吧的损失,因为他十分清楚酒吧那位经理是一位多么欺软怕硬、爱抓住小毛病就克扣工资的人。   “怎...怎么办,后面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在我在心里喊了你的名字后就不记得之后的事了?”   弦英秀树抬眸看向浅棕色卷发的青年,对上他那双清澈莹润的翠绿色眼眸,于是慢慢起身,在青年紧张地注视下坐在床边用双手撑在他肩膀两侧的床头板,将青年整个人笼罩在自己密不透风的怀抱里。   两人之间的距离稍微拉近,弦英秀树的脸上的笑容十分好看,声音充满磁性,“看来要等你主动向我寻求帮助不知道猴年马月,你难道忘了吗?我可以为你解决一切烦恼,为你实现心中的任何愿望。”   “酒吧那边的事你不必操心,之后也不再需要去那边兼职,你母亲的医疗费用我已经支付了,像这些身外之事都不需要理会,你只需要好好学画画,竭尽全力去实现自己心中的目标。”   男人伸手摸了摸他贴着膏药的脸颊,低垂的眼眸中满是冷酷。   “泽维尔,你已经成年了,作为一个合格的成年人就该知道如何利用手中已有的资源,去为自身争取最大的利益,而不是得过且过,用这些‘身外之事’麻痹自己有在努力抵抗所谓的不公。”   “我想见到的是一个积极解决问题的泽维尔,而不是仍在原地踏步的庸才。”   “我......”泽维尔微微张唇,看着变得有些冷酷的男人有些不知所措,“我不是因为,不是因为你能为我解决这些困难才与你签订契约的......”   “我只是......有些羡慕,我多么希望自己也能成为像您一样强大的人...”   泽维尔感到自己的眼睛有些酸涩,眼前的男人渐渐变得模糊,他沉默了一会儿,他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微微颤抖着嘴唇发出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我是如此地憧憬着您,也害怕自己在您眼中是个只会依赖别人的废物......”脆弱的青年摇了摇头,眼眶里的泪水止不住地滑落,他低下头不敢看男人的眼睛,哽咽着声音看起来可怜极了。   “其实我知道,待我实现自己心愿后,您就会离开我的身边了,我不想......我就是这么一个卑劣的人......”   弦英秀树听着这些话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眼中复杂。   憧憬啊......   真是一种令人作呕的感情。   男人看着哽咽中控制不住情绪的青年,眼神渐渐软化,他揽过青年瘦弱的身体将其抱入怀中,另一只手温柔地顺着青年的后脑勺。   “真是可怜又天真的想法,若你真的这般不思进取,我只会更早离开你的身边,何况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人的一生要经历许多选择与分离心智才能得到锻炼,别让我看轻了你泽维尔,虽然成长总会伴随着残忍,但往后的世界又将是不一样的风采,你终究会喜欢的。”   男人声音淡淡的带着一丝温和,眼中却毫无感情。这种话也只能骗骗小孩,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往后的世界是什么模样了,那将会是一个非常残酷的、逐一撕破内心欲望遮羞布的丑陋世界啊......   虽然靠在男人结实的胸膛上,但泽维尔却听不到常人该有的心跳声。很久没有人像一位良师这般教诲过他了,泽维尔感到羞耻,却有些贪念这一份温暖,从一位吸血鬼身上体会到人类的温暖,这真的是一件稀奇的事。   泪水早已止住,青年白皙的脸颊上也慢慢浮起粉色,他深吸一口气,“......我明白了,我不会再逃避下去。”   “当然,在这之前,还需要清除掉一些碍事的人。”弦英秀树松开了他,漫不经心地坐回床边的椅子。   “你是说......艾伦?”泽维尔迟疑道。   “要解决他太容易了,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杀了他。”弦英秀树见泽维尔瞪大眼睛,笑着继续道:“不过——谁让我可爱的主人下不去这个手呢,我也只能寻求更迂回一点的办法了。”   迂回,当然也会意味着更加痛苦残忍。   ......   “劳神伊恩大人亲自过来一趟,看来泽维尔先生自己也想清楚了。”   穿着白色马褂的美丽男子掀开精致的漆盒,从里边拿出了一个更小的正方形盒子交予到男人手中。   “这可是好东西,善者闻着夜间酣睡时可作实现心之所愿的美梦,恶者反之会跌落阿鼻地狱永受苦难、永世不能超生的噩梦不可自拔,除非这香燃烬,否则会在梦中被生生折磨致死。”   D伯爵拿起刀给自己切了一块蛋糕,朝男人弯着眼眸笑得十分明媚,丝毫不觉得自己话里的含义究竟有多么令人恐惧,“大人,您要喝杯茶吗?”   “不了,下次吧。”弦英秀树把玩着手中的小盒子,然后慢吞吞地把它收了起来。   “伊恩,你又要走了吗?”小胖紧紧抱住男人的大腿,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弦英秀树柔和了眉眼,颇有耐心地抱起了小胖,“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去做,下次再来找你玩好不好?”   “那下次是什么时候?你这次都是过了好久才来的!”   男人一时语塞,有些无奈地看向D伯爵。   然而正欢快地吃着甜品的某人不仅对求助的目光熟视无睹,甚至还笑眯眯地火上浇油,“小胖,泽维尔先生也需要陪伴呢,毕竟签订契约后伊恩大人就不会随时回到店里了。”   听了这话那还得了,小胖立马环住男人的脖子不肯下来了,“啊我不要!伊恩求你别走呜呜呜......”   “好好,我不走...我不走。”弦英秀树叹着气抱小胖坐回沙发。   “好耶!”听到男人这么一说,小胖立马变脸一样笑嘻嘻地松开了手,从沙发跳下来开心地吃起了甜点。   “伊恩大人对小孩子真的很有耐心呢。”   弦英秀树垂下眼眸,淡淡一笑,“不管哪种生物的幼崽,我都希望那份纯真能保持得更长一些。”   D伯爵深深地看着长发男人,唇边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其实,店里的大家都很想您。”   言下之意弦英秀树心领神会,他意外地看向D伯爵。   D伯爵只是笑着解开了自己的盘扣,朝男人露出了自己白皙修长的脖颈,异眸里染上一层潋滟的引诱,“伊恩大人......”   弦英秀树看着这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男人,眸色暗了暗,他们两人之间那朦胧的情愫他并非察觉不到。那双一金一紫的眼眸非常漂亮,带着一丝难以看清的忐忑,男人心里莫名一软,气氛随即胶着了起来。   最终,男人还是揽住东方男子的腰令其坐在自己大腿上,一只手扣住他的后颈,随后轻轻将脑袋埋进了男子的颈窝。   在尖牙刺入大动脉的瞬间,D伯爵的瞳孔有短暂的收缩,他抬手抚摸男人顺滑黑亮的长发,慢慢闭上了眼睛。   ......   寂静的午夜,月凉如水,窗边的银纱无风而动,原本空无一人的地方悄无声息出现了一个高挑的黑色身影。在黑暗的笼罩下,他的身影模糊而恐怖,犹如死神的化身给人带来无端的恐惧。   弦英秀树来到艾伦床边,暗红色的眼眸毫无感情地注视着床上睡得正香的人,末了点燃一柱熏香,无声地放在他的床头柜。这香无色无味,燃烬后在空气中挥发并不会留下香灰,非常方便。   随着房间内香气的弥漫,床上的人也渐渐陷入了深深地梦境中。   见艾伦眉头开始皱起,一副不安稳的神态,弦英秀树勾了勾唇角悄然地离开。   在梦中,艾伦仿佛跌入了一个无尽的地狱深渊。四周一片漆黑,唯有星星灯火闪烁,映照着那些直面对着他的扭曲丑陋的面孔和恶毒的眼神。   这是什么情况?   他惊恐地试图大声呼喊,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他试图挣扎,但身体却像被无形的锁链束缚,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可怖的东西贪婪地朝自己生扑而来将自己瓜分地四分五裂。   他以为这是个噩梦,当然,不过这不是一般的噩梦,因为他下一秒就硬生生体会到了自己整个身体被四分五裂的痛楚,惨叫无声,四周反倒回响着无数鬼魅之音:   ‘有罪之人.....’   ‘有罪之人......’   ‘......贪婪剽窃,处以刀刑......’   ‘有罪之人......’   还未从被生撕□□的痛苦中缓过来的艾伦,便眼睁睁看着头顶复有无量无边的尖刀,从空中降下,从头顶入,再从足下而出,无穷无尽,痛彻骨髓。   然而,这才仅仅是午夜噩梦中的第二道刑罚......   第二天。   跟往常一般无二的今日里,出现了一件不一样的大事。那位在学院里非常出名并受众多学弟学妹崇拜的艾伦·雷克特,疯了。   听说他一大早就跑到学院里最高的建筑台上疯癫大喊大叫,校领导们怕他从高楼跳下连忙生拖硬拽地阻拦,更加劲爆的是,这个艾伦口中还自爆了自己这三年来对泽维尔·道森这位平平无奇的人的种种劣行,威逼剽窃,抢占资源,甚至还爆出自己妹妹的死亡是由于吸食过量的大/麻,而且本身还患有严重的自虐倾向,于是神志不清中对自己下手太重丢了性命。   把一切过错施加在泽维尔身上的艾伦长跪不起,不断磕头忏悔,听说在被领导们拉走的时候还痛哭着大喊对不起云云。   这个大瓜迅速在学院里传响,连同泽维尔·道森这个名字也彻底出名了。   听完整个过程的泽维尔震惊在了原地,为什么艾伦会毫无征兆地向全校人自爆自己的行为?蓦地想起那晚男人口中的‘迂回的办法’,猛地低头看向躺在怀里的黑猫。   “伊恩......是你做的对吗?”   黑猫懒懒地掀开眼帘,一道慵懒低沉的声音在泽维尔脑内响起,“呵,我早跟你说过,直接杀了他是最简单的办法......所以你明白了吗?有时候死亡可比活着幸福多了。”   青年愣愣地抱着黑猫,只感觉自己遍体发凉,这一刻才意识到吸血鬼这种黑暗生物的秉性可并非如外表一样美丽,自己怀里抱着的,可是一头凶兽。   抱着自己的手臂变得有些僵硬,黑猫眯着眼睛瞥向青年,带着旁人难以察觉的危险气息。好在泽维尔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想开了什么身体也松懈了下来。   然后一路上顶着同学们同情、好奇、怪异等等各种眼神,泽维尔被通知来到校长办公室,向所有人道出自己这三年所遭受的事情。   黑猫早就从青年怀里下来了,它跳上校长办公室对面的那座人形雕塑臂弯,如红宝石般的猫瞳静静盯着校长办公室方向,身后的尾巴轻轻摆动。   切尔曼夫人,下一个人该是你了...... 第75章   夜晚。   黑猫步伐轻盈地走过走廊, 来到一间房门紧闭的画室前。   泽维尔在吃过晚饭后待在里面已经快三个小时了,自从学校回来后便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知道艾伦的事给他造成的冲击很大,但黑猫还是有些不放心, 他推开了画室的门, 见青年静静地站在落地窗前失神地望着远方,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黑猫变回了高挑的身影, 关上门。   “你在想什么?”男人的声音淡漠。   泽维尔猛地转过身, 见是弦英秀树后又垂下了眼睛。   “我有些不明白,不用再为艾伦当枪手我应该感到高兴的,但是心里却没有任何高兴的感觉。”   艾伦已经被退学回去接受精神方面的治疗了,之前比赛所获得的好处也归还给泽维尔,可是他想起了艾伦的妹妹伊莎,虽然是自残而死,可若不是自己答应同性的表白刺激到她, 伊莎或许不至于丢了性命,而且, 虽然艾伦一直逼迫他给他画画, 但他卖掉的每一幅画都会给他一些报酬。   现在妹妹伊莎死了, 哥哥艾伦精神失常了,他还知道艾伦家里关系并不和谐,与父母和大哥的关系就像陌生人一样,唯一说得上在乎的也就只有她妹妹伊莎了。   当时自己在办公室里下定决心一定要完全摆脱艾伦, 可当夜深人静时, 莫名的不安和愧欠感又如梦魇般纠缠着他。   这是艾伦应得的, 他不断说服自己。   弦英秀树走近抬起了青年的下巴,端详着他的表情, 在对方眼神变得有些躲闪后突然低沉笑道:“你在可怜一个长期压榨你恐吓你的罪犯?泽维尔,你未免傻得太过于可爱了。”   “他窃取你的作品,盗用你的灵感,卖掉无数张作品攫取大量金钱,只用不到作品十分之一的钱随意打发了你,甚至他还用相同的手段威胁其他可以让他有利可图的人。   “他的妹妹,校园霸凌团体的领头羊,一直专注于欺负无力反抗的女同学并拉无辜的同学陷入毒/品的泥沼,因为得不到你,那夜在她死之前还联系人打算废掉你的双手,划花你的脸,让你再也不能画画,再也不能拥有这张好看的脸蛋。”   男人摸了摸青年逐渐苍白的脸颊,凑近他的耳边,慢条斯理的声线中带着一丝怜悯,“就这样了,你还觉得他们不该死吗?”   “我......他们,真的做了这种事?”泽维尔的手开始颤抖。   “人类外表下那颗肮脏的心,在血族面前无地遁形。”   “他们......太过分了。”   “做了错事的人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你应该感到庆幸才是,庆幸被伤害的那些人得以解脱,庆幸将被伤害的人躲过了一劫。”弦英秀树直视泽维尔沉静下来的眼睛,笑了起来,“你的未来将一片光明,百年难一现的天才画家,无数文艺男女的梦中情人......你难道就不想在世人面前展示真正的你吗?”   泽维尔紧紧盯着眼前的男人,深邃的眼窝中那双翠绿的眼眸不断闪动着碎光。   “不过别高兴得太早哦,阻碍你实现理想未来的人,还有你的母亲,切尔曼夫人。”   泽维尔一惊,猛地抓住男人的手腕,眼中带着祈求,“你想做什么,你不能伤害她。”   弦英秀树笑而不语。   第二天泽维尔就知道了。   因为他家对门搬来了个新邻居,而这个邻居,正好就是人类姿态的弦英秀树。   那是一个大清早,泽维尔睡得迷迷瞪瞪起来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门口传来母亲与陌生男人的交流声。   他顿时有些意外,因为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切尔曼夫人如此开心的声音了。不由得有些好奇走过去,却震惊地发现站在门口与切尔曼夫人聊天的人正是那位吸血鬼。   只不过男人那头美丽的长发被仔细地挽了起来,他穿着一身浅色舒适的休闲服,白皙清俊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对着切尔曼夫人笑起来更是眉眼弯弯,给人一种舒适的亲切感。   泽维尔不由得揉了揉眼睛,满脸意外。   “噢!真令人惊讶 ,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吃樱桃派的?”切尔曼夫人惊喜地接过男人手中的篮子。   弦英秀树闻言仿佛有些不好意思般抿唇一笑,“我从夫人的购物袋里看见了几盒樱桃,所以在选购的时候不自觉挑选了樱桃味的......还好,您能喜欢就好。”   切尔曼夫人摇摇头,语气认真:“不,你太客气了,应该是我该向你登门致谢才对,要不是因为有你在,我此刻不可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   听了这句话,泽维尔立马清醒了过来,连忙问道:“什么意思?妈妈,你遇见什么事了吗?”   “泽维尔?”切尔曼夫人转头,见他穿着睡衣、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样子顿时有些不满地皱眉,但在外人面前还是没说出什么训斥的话,只是冷冷地扫了自己儿子一眼。   “没什么,就是早上我去超市的路上差点被车撞到了,是伊特纳斯及时出现救了我才能安然无恙的回到家。泽维尔,这是我们的新邻居,伊特纳斯先生。”切尔曼夫转头看向门口的男人时,脸上又露出了笑容,“伊特纳斯,这是我的儿子,泽维尔·道森。”   “你好泽维尔,很高兴认识你。”男人弯眼笑,对青年伸出手。   看着对方一副完全不认识他的模样,泽维尔虽然心里好奇,但还是配合地握住身前的手。   “......很高兴认识你。”   至于切尔曼夫人口中的事情,还得回到三个小时之前。   那是个明媚的早晨,切尔曼夫人因为身体需要休养,一下子清闲下来让她非常不适应,因此起了个大早打算做一顿丰盛的早餐。   她今天跟往常一样打扮的沉闷古板,褐色上衣搭配深色牛仔裤让她看起来显得很严肃,唯有那头金发能窥伺出年轻时的几分姿色,只是现在稍显黯淡无光。   切尔曼夫人来到泽维尔的房间门口,本来是想叫醒他的,可她又想起了昨天所知道的一切,动作不免有些迟疑了起来。其实动过手术的地方依旧有些隐隐作痛,但她却觉得远不及心里上的疼痛,她始终不明白这么大一件事,为什么儿子会一直瞒着她,要不是艾伦精神失常了,难道他要瞒着她一辈子不成?   想到这里,切尔曼夫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她再次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然后悄然离开了。   她来到玄关处换鞋,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环顾四周,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没有见到黑猫的身影,她又去其他房间看了看也一无所获,那么可能一直待在泽维尔的房间,她想,泽维尔也真是的,养了猫也不为它添置猫窝和粮食,自己都长不大还想着养猫。   她穿好鞋后便出了门,小区里许多老人已经早早起来活动了,还有些同她一样前往超市买菜和一些周六还要早起上班的上班族。   切尔曼夫人慢慢打量着这一切,神情有些恍惚。在这平和美好的氛围中,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未好好体验并融入他们。   金发女人微微垂眸,神情浮现几分低落,每天步履匆匆全身心投入教学工作的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为了逃避自己所不愿意提及的事情?她扪心自问自己对教育并非真正出于热爱。   但情绪的外泄只是一瞬间的事,这个对外永远强势严厉的女人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向附近的超市出发。   超市的东西都很贵,若不是那位神秘的好心人突如其来的捐赠,切尔曼夫人现在可能不会站在超市内放心大胆地选购,甚至她原本都想考虑换个更便宜的房子居住。   好在情况没有她预料的那般糟糕,自己的病情得到了控制,上份工作的积蓄还能支撑一段时间,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儿子并非外人及自己所想的那样平庸,反而惊才艳艳,对绘画极具天赋。   想到这,切尔曼夫人不禁对耽误了自己儿子三年时光的艾伦恨的牙痒痒,要不是因为他,泽维尔如今必然会有一番惊人的成就,这三年来的碌碌无为,全然是因为艾伦的拖累!   脑海中思绪纷杂的切尔曼夫人没注意到不远处正向着她驶过来的车辆,等她反应过来扭头一看的时候,伴随着路人惊恐的尖叫声,车头已经近在眼前。   忽地一道白色的身影从眼前闪过,她感受到一双有力的臂膀揽住了她,尖锐急剧的刹车声仿佛在耳边爆炸,下一秒,整个世界宛若翻转,紧随其来是侧身传来的阵痛,金发女人尖叫着闭上了眼睛。   她以为她被车子撞到了,但并不是。   因为身下传来了一道年轻的闷哼声,切尔曼夫人猛地睁开眼睛,一张清俊但苍白得不正常的脸映入眼帘,他有些痛苦地皱着眉头,是对方及时冲过来推开了她甚至还用半个身子当她的垫背,缓冲了扑倒在地面上造成的伤害。   “你没事吧?!”切尔曼夫人顾不得掉落一地的物品,神色紧张地扶起他。   长相清俊的男人扶着额头坐起身,缓慢地朝她摇摇头,但苍白的脸色以及鬓角渗出的虚汗让切尔曼夫人觉得对方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而方向盘一瞬间突然不受控制的司机也差点被吓得魂都没了,见自己没撞到人,慌慌张张地重新启动引擎溜之大吉。   “站住!不知道自己差点撞到人吗?你给我站住!”眼见司机不负责任开溜,切尔曼夫人愤怒喊道。   可惜只想逃离肇事之地的司机并没有因她的怒喊而停下。   切尔曼夫人只能又气又无可奈何地放弃,接着转身便看到刚刚救了她的男人此刻正半蹲在地帮她捡起散落一地的东西。   男人只是穿着一件白色衬衫和深色休闲裤,长至后腰的黑发被随意束着搭在肩膀上,耳边散落着细碎的发丝,更是给他带来一丝慵懒的气质,伸手弯腰间隐隐映出瘦削的肩胛骨形状,透露出几分消瘦和病弱。   切尔曼夫人顿时感到不好意思,“我来吧我来吧,真的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没事,毕竟一条人命就在眼前,若是其他人想必也不会坐视不管的。”长发男人弯眼笑道,声音意外地柔和好听,他把手中的袋子递还给切尔曼夫人。   “你自己还好吗?受伤没?”瞅着男人苍白且冒着虚汗的脸庞,切尔曼夫人关切道。   男人摇了摇头,只是轻轻眨了一下眼睛,“只是……低血糖而已。”   “低血糖?……啊,我这里有巧克力!”   切尔曼夫人连忙从袋子里翻出巧克力递给他,男人有一瞬间的迟疑,但还是接过后打开包装掰了一块放进嘴中。   “谢谢,我得先走了......回去请注意安全,夫人。”男人晃了晃手中的巧克力,盯着切尔曼夫人温柔笑笑后便转身离开了。   “诶......”切尔曼夫人抬手想要叫住他,又踌躇地放了下来,看着男人走远的背影,脸上的神情渐渐柔和了下来。   真是个英俊又善良的年轻人,只是......   对方的手未免太冰冷了吧,他真的没事吗?而且......切尔曼夫人回想他那双沉郁落寞的眼眸,总觉得对方的状态不是很对劲。   回到家中的切尔曼夫人还时不时想起那个长发男人,只不过频频被隔壁传来的装修噪音打断,直到门铃被按响她去开门的时候,才惊讶地得知对方竟然是刚搬来对面的邻居。   “对了别站在门口了,请进来坐坐吧。”切尔曼夫人热情地邀请对方。   “下次吧,我得把家里的装修搞完,一直打扰到邻居们的清净真的很过意不去。”弦英秀树瞥了一眼傻傻站在旁边的青年,然后朝切尔曼夫人露出一个俊美地令人心跳加速的笑容。   “请好好享用,希望夫人和泽维尔能喜欢这份美味。”   门已经关上了,但切尔曼夫人拿着精致的篮子一直对着色泽艳丽的樱桃派感叹:“真是太巧了泽维尔,我最喜欢吃樱桃派了,他真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妈妈......您觉得伊特纳斯,人很好吗?”泽维尔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有些迟疑问道。   “当然,长得好看又心地善良,更何况他还救了我,我怎么会觉得他人不好呢?”切尔曼夫人奇怪地看了自己儿子一眼,习惯性教育道:“看人家多有礼貌,你要多向别人学习。”   “啊......好的。”见向来不言苟笑的母亲这样赞口不绝,泽维尔只能感慨不愧是伊特纳斯,总有轻易就让人喜欢上他的本事。   于是在接下来这段时间,黑猫也不跟着他去学校了,泽维尔每次从房间或画室里出来时都能见到男人在自己家里跟切尔曼夫人谈笑风生,切尔曼夫人还经常邀请男人过来家里吃饭。   “你是一个人居住吗?你的父母呢?能培养出你这样优秀的人想必对方也是一对非常优秀的父母吧。”切尔曼夫人给各自分别倒了一杯茶,在她心里,伊特纳斯是一位才情出众的人,不仅谈吐不凡而且还在家里进行文学创作,甚至连绘画都难不倒他,有时候他还会来教导泽维尔关于绘画方面的事。   对面的男人长发自然地散在身后,闻言抚摸着黑猫(D伯爵赞助)的手不知何时已经停止,原本带着笑意的眼眸也渐渐被一抹沉郁所替代。   切尔曼夫人顿时反应过来自己问了些不该问的话,想岔开话题,“你怎么会选择搬来这边呢?”   但男人好像还停留在上一句话,呆愣了几秒后慢慢别开了眼,苍白的面上流露出几分悲伤与脆弱。   “......我是被他们赶出来的。”他轻声道。 第76章   “什么?!这......这是为什么?”切尔曼夫人掩唇震惊, “怎么会有父母忍心赶走自己的孩子 ?”   “因为,我做了不符合他们期待的事......”   弦英秀树低下头,神情落寞,“他们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这......究竟是什么事能严重到让父母赶走自己孩子的程度?   切尔曼夫人不明白, 她也想象不出这位平日那么温柔有礼的孩子能犯下多么严重的事, 见他此刻如此悲伤, 切尔曼夫人也不由得跟着感到心疼。   因为对方那双漂亮的眼睛变得黯淡无光, 好像下一秒就要流出眼泪。   切尔曼夫人慢慢起身坐到他的身边, 抬手安慰地抚摸他的头发,脸上带着几分歉疚,“我很抱歉伊特纳斯,提起了你的伤心事。”   “不,这不关您的事,是我失礼了。”弦英秀树很快收起了情绪,有些不好意思的朝切尔曼夫人笑笑。   “......”切尔曼夫人看着他脸上勉强的笑容, 张了张唇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能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以示安慰。   “家里还有点事......我先回去了, 夫人。”弦英秀树放下了手中的猫咪。   “好的。”切尔曼夫人愣了一下, 起身为他开门。背对着自己的身影瘦削地令人感到担忧,即使表面上掩饰地多么得体,身体总不会欺骗人的,看来对方一个人过得也不是很好。   “等等......”切尔曼夫人连忙叫住他, 脸上绽放出温柔的微笑, “今晚来我这边吃饭吧, 泽维尔跟我说他这次的比赛拿到了第一名,今晚就会回来, 当然这也多亏了你对泽维尔的帮助,我们一起为他庆祝一下好吗?”   弦英秀树愣了一下,那双多情忧郁的眼睛定定地注视着切尔曼夫人脸上的笑容,缓慢地点了点头,“好......”   “夫人,您是一位好母亲,要是她能向您这般就好了。”   弦英秀树轻声道,脸上扬起一个令人感到心疼的笑容。   我是个好母亲吗?   切尔曼夫人愣愣看着对面紧闭的房门陷入沉思,想起自己离婚以来对泽维尔的种种要求和态度,以及丝毫没有察觉到泽维尔这三年来所遭受的事情,蓦地苦笑了一声。   不是的,她也不是一位好母亲呢。   而另一边,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弦英秀树就卸下脸上的各种神情,恢复成古井无波的状态。   弦英秀树静默了一会儿,突然泄气般叹了一口气。   “泽维尔啊泽维尔,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帮你做这种事啊......”   ......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纽约市很快迎来下雪的月份。   感恩节即将到来,这几日空气中似乎都凝聚着节日欢快的气息,各地商家也早早开始进行各种促销活动,冰冷的下雪天都扑灭不了人们对节日的热情追捧,反而为其添加了几分浪漫美好的氛围。   这晚约好一起去购物中心选购感恩节所需的物品,弦英秀树跟切尔曼夫人提前到商场门口等待因完成导师任务而耽搁了些时间的泽维尔。   随着画技日渐成熟,泽维尔如今也越来越出名了,在美术圈里已经是年轻人当中颇有名气的一员,学校里老师们的器重导致他下课时间越来越晚,甚至还受到自己美术老师的推荐明年前往法国进修,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泽维尔!”切尔曼夫人朝不远处的人挥了挥手。   人群中的青年听到了母亲的呼唤,转头看过去,下一秒便扬起笑容朝这边小跑了过来,雪花纷飞着落到他浅棕色的头发上,秀气的鼻尖红红的,身上只套了一件白色毛衣。   “呼......呼...抱,抱歉,我来晚了。”泽维尔口中呼着白气,不好意思地笑道。   切尔曼夫人皱了皱眉,“这么冷的天怎么穿这么少,感冒了怎么办?”   “穿上。”身形高挑的长发男人脱下自己的黑色外套披在泽维尔身上。   泽维尔一愣,看着灯光下越发俊美的男人眨巴了一下眼睛,“啊,谢谢。”   弦英秀树微微一笑,解下自己脖子上的浅色围巾低头为青年细细围上,青年呆呆地任他动作,围巾轻轻包裹住他被冻得微红的脸颊,却遮不住他抬头盯着男人闪闪发亮的眼睛,可惜的是长时间围在男人脖子上的围巾并没有染上温热的体温。   一旁默默看着两人互动的切尔曼夫人表情慢慢变得若有所思。   暖色的街灯下,银白的雪花从空中缓缓飘落,身形高挑优美的男人长发落着几片雪花,自然地披散在身后,低着头温柔地为青年围上围巾。青年则抬起头站在原地乖乖地任对方替他围上围巾,翠绿的眼睛里满是掩饰不住的惊喜和笑意。   这一幕,任谁看了都会感到极其温馨和浪漫,一高一矮的身影在雪夜中站在一起显得格外般配。   不过切尔曼夫人心里却隐隐觉得有几分怪异,其实不止一次了,心中这种莫名的感觉,每当她看见伊特纳斯在画室教导儿子画画的场景时,她心中也会出现同样的感受。   她隐隐有些怀疑,特别是每次面对自己那个不会掩饰情绪的儿子。   至于怀疑的是什么,现在还不好说。   当他们买好所需的东西从商场出来的时候,广场上正在举行化装游行,各种奇特的装扮和精彩的表演吸引了无数行人的目光,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他们是在干什么?”切尔曼夫人疑惑道。   “这是化装游行......我们去看看吧?”   “打扰一下,请问......我可以给你们拍张照吗?”一个年轻羞涩的少女声从身后传来,泽维尔他们转过身一看,是一位带着眼镜手拿相机的年轻女孩。   见他们面露疑惑,少女璐西连忙摆摆手解释道:“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你们太好看了,忍不住想给你们拍个照留恋一下,不行的话也没关系的。”   切尔曼夫人看了看他们两人,见其没有抗拒的意思便对女孩笑道:“当然可以,麻烦你了小姑娘。”   “不麻烦不麻烦!”少女兴奋道,很快给他们说明站位找好角度准备开拍,“长发帅哥稍微靠近一点!来,三!二!一!”   咔嚓——   画面就此定格,穿着红色长外套的金发女人面带笑意的看着镜头,她的左手边是穿黑色宽大外套围着围巾的青年,右手边则是穿着灰色毛衣的长发男人,他的神色淡漠身形高挑,站在那里好像就能给人带来无尽的安全感。在他们身后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欢快的音乐,恰巧有人在放烟花,烟花在夜空中炸开的那瞬间被相机捕捉了下来。   照片很快从相机里出来,璐西拿着照片,十分激动地原地蹦了一下,然后跑过去递给了切尔曼夫人,“这位夫人您看看,是不是超有氛围感的!”   切尔曼夫人看了一眼就愣住了,照片里的她或许是远离了教育工作,加上这段时间的修养放松,脸上无意识地流露出一种平和而温婉的笑意,看起来非常陌生。   她看向少女的眼神有些意外,不禁笑了笑,“很好看,你拍的真好,谢谢你了小姑娘。”   后面璐西还给他们拍了几张双人照留作纪念。   最后一张是男人和青年的合影。照片中,男人和青年并肩而立,但前者的身体微微靠近了身旁的人,在青年看向镜头的时候,自己却把目光投向了他,低垂的眼眸中仿佛带着一丝化解不开的温柔和忧郁。   ......   “伊恩大人玩得可还开心?”D伯爵摸着枕在自己大腿上的人的头发,漫不经心地问道。   弦英秀树睁开眼看向他,沉默半晌后才道:“比我想象中的无聊一些。”   D伯爵眼神里的意思显然很不相信,投向男人的目光写满了‘也不知道是谁扮演抑郁症患者扮得那么投入’。   男人懒懒地哼了一声,闭上了眼睛缓缓道:“哪有半途而废的道理,不过......已经可以收网了。”   “在下可十分期待见到泽维尔先生重获新生的那一刻。”到那时,您与其签订的契约也就彻底消失了吧。   “你不为感恩节做些准备吗?”   D伯爵轻笑了一下,柔声道:“那是洋人的节日,跟我这个中国人有什么关系。”   “......也是。”   枕在腿上的男人没有呼吸没有心跳,但D伯爵知道他已经陷入沉睡,因为与泽维尔结契导致精神异常亢奋睡不了觉他,直到最近这段时间契约约束渐退才能泛起一丝困意,D伯爵每每想起这件事,心里都不免感到几分好笑。   小Q啪嗒着翅膀慢悠悠飞了过来落在沙发把手处。   “吱吱——”   “嘘——”D伯爵朝小Q竖起食指。   外头为即将到来的节日喧嚣躁动,屋内窗户却紧闭着,仿佛要把外界的喧嚣隔绝,丝毫打扰不了里边的静谧祥和。D伯爵低头看着男人沉静的睡容,漂亮的异眸中浮现的那抹真情,比起男人装出来的要更加打动人心。   小Q看着两人,眨巴了一下无辜的眼睛。   切尔曼夫人发现伊特纳斯自从那晚拍了照片之后,就渐渐变得有些不对劲起来了。   不仅谈话间频频出神、精神恍惚,而且对她和泽维尔的态度也肉眼可见变得冷淡起来,来往的次数在不断减少,甚至有时候她去按对面门铃都吃了几次闭门羹,他的种种行为好像要与他们渐渐断开联系一样。   切尔曼夫人有些担忧,也有些隐隐的难过,她不明白对方到底在想些什么,那苍白冰冷的皮肤和瘦削的身体也有让她怀疑过是不是生了病,可当男人完全封闭自己不与他们来往时,她才发现自己对他一无所知,甚至意识到自己一次都没进去过对面的房门。   可她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与他们的关系愈发冷淡。知道内情的泽维尔在一旁摸了摸鼻子,面对来自母亲的低气压非常坐立难安,可他又不能说实话,只能配合着吸血鬼看他接下来到底要准么做,这可憋死他了。   这天,只有切尔曼夫人一个人在家,她正打算晾衣服的时候,突然黑猫闯了进来,朝她急切地喵喵叫,那叫声不复往日的柔软温顺,而是细长又尖锐。   它叫着在原地打转了几圈,然后咬住切尔曼夫人的裤脚朝门口方向扯,很明显能看出它的焦躁不安。   切尔曼夫人皱着眉放下了手里的衣服,蹲下身摸了摸黑猫的头颅,“怎么了?你想让我去哪儿?”   黑猫只是一个劲得咬住裤腿往门口方向扯动,切尔曼夫人只能迷茫地跟着黑猫走出防盗门,然后便看到黑猫停在对面门口,用力拍打着紧闭的房门。   切尔曼夫人看着黑猫,又看了一眼房门,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心里慢慢浮现,猛然间想起那天晚上无意间听到对方拿着照片的喃喃自语。   她听到他在说‘如果你还在,我们是否也会如照片上这般......幸福...美好。’   金发女人的气息渐渐重了起来,她冲上去用力摁着门铃,见里面的人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后,开始用手大力拍打房门,“伊特纳斯!伊特纳斯你在里面吗?是我啊你快点开门好不好?!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   她尝试去握住门把手,没想到意外打开了门,门没锁。   她立马闯了进去,却被房内的情景震在原地。   类似的户型,可里边却是空荡荡的一片,没有一丝生人居住过的气息,白色的家具白色的墙面,除此之外无任何其他东西,她无法想象男人每次若无其事地跟她道别回到自己房子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她放下了无意间捂着嘴唇的手,有些不确定地环顾四周。   伊特纳斯真的有在这里居住吗?   “......伊特纳斯?”她有些迟疑地四处查看,但没能找到他的身影,直到进入卧室后,听到从里面的卫生间隐隐传来的滴水声时,才感到有些不对劲。   切尔曼夫人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慢慢转动卫生间的门把手。   吱嘎一声,门半掩着。   但切尔曼夫人的呼吸在此刻滞住了,浑身像是被冻住了般发冷,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卫生间里面的景象,余光里只能看到流淌一地的暗红。   而后空荡的房间里骤然响起的是女人的尖叫声。 第77章   浴室的门彻底打开了, 一股浓厚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伊特纳斯......”金发女人呆滞地看着里面的场景,浑身发抖。   浴室内,宽大的浴缸放满了水,俊美的男人穿着薄薄的衬衣整个人浸没其中, 黑色的发丝犹如海藻般在水中漂浮, 衬托得水中那张脸更加惨白。   他的一只手悬挂在浴缸外, 血液正不断从手腕处的伤口渗出, 蜿蜒地流满整个手掌、指缝直至汇聚到指尖一滴一滴地砸在瓷砖地板上, 形成很大一滩红色。   房间里,是一片惊恐的死寂,静得让切尔曼夫人慢慢意识到,自己刚刚听到的滴水声,原来是血液滴落的声音。   旁边突然出现的猫叫声焦急尖锐。   她像是惊醒般猛地冲了进去,跪在了浴缸旁的地上,试图阻止男人手腕上血液的流失。   “伊特纳斯!!”切尔曼夫人焦急地喊道, 她紧紧抓住男人的手腕,但血液仍不停地渗出, 沾满了她自己的手。   浴缸里的水面毫无波澜, 浸没在里面的人双眼紧闭, 好像已经没了呼吸。   切尔曼夫人顿时有些六神无主,怕他溺水,于是慌乱地放开男人的手改去抱起他的头,却被他冰冷的体温所惊到, 连忙把浴缸里的水排空。   她拨开湿答答黏住男人面颊的头发, 用力拍了拍他的脸:“伊特纳斯?!伊特纳斯你快醒醒啊!求你了你别吓我!”   可男人依旧毫无反应, 唯有胸膛微弱的起伏没让她陷入彻底的绝望。   “血……血还在流……怎么办?”   切尔曼夫人四处张望后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然后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绑在男人的手腕上,接着离开浴室去查看房间里是否有急救箱和座机,可惜只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急救箱,并没有任何可以联系外界的工具。   她来不及跑回自己家打急救电话,拿了医药箱就急急忙忙进了浴室给男人的伤口止血。   血勉强止住了,切尔曼夫人双手颤抖地晃了晃男人的身体,又继续拍打他的脸,被其毫无反应的面容慌得眼眶通红,泪水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滑落。   “……不行,得,得去医院……”   好在这时男人突然猛地一颤,偏过头从鼻口处吐出了一大口水。   “……咳咳…咳咳咳……”   “伊特纳斯!伊特纳斯你怎么样?你还好吗?”金发女人又惊又喜。   “……夫人……?”男人气息微弱,湿润的眼睛有些恍惚地看着切尔曼夫人。   “你先等着,我去打个电话然后带你去医院。”   “……别去。”弦英秀树拉住她的衣角,只是神情脆弱地注视她,微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祈求,“我不去医院……不要,带我去医院……”   切尔曼夫人拿来一条浴袍披在男人身上,不解道: “那你的伤口怎么办?好端端的你怎么做出这种傻事!你知道我和泽维尔这几天有多担心难过吗?有什么事不能一起好好商量的啊!”   “……对不起,我坚持不下去了,我每天,每时每刻,都在控制不住的想念他……对不起,夫人。”男人的声音带着细细的颤,眼眶里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混着水顺着脸颊往下掉。   切尔曼夫人的心瞬间一揪,心疼地一把抱住他,另一只手安抚地抚摸他的脑袋,就像在安慰一个受了伤的孩子。   “好了好了,既然不想去医院那就不去,你也不要想那些不开心的事,现在最重要的是换掉你身上的湿衣服,吃了药好好睡一觉,剩下的事等你睡醒了再说,好吗?”   头靠在肩膀上的男人疲惫地闭上眼睛,声音无力:“……好。”   等一切弄完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在此期间怕对方只是表面上答应,切尔曼夫人还等到他睡熟后才让黑猫看着,自己匆匆回家换掉被弄湿的衣服。   切尔曼夫人安静地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人眼神渐渐变得复杂。她刚刚仔细观察了一遍男人的房子,生活的痕迹很少,更不必说有其他人的留下的痕迹,甚至连那床头柜旁的白色药瓶她也查出来是治疗抑郁症用的。   她有些茫然,伊特纳斯这段时间究竟是怎么独自生活的?难道与他们来往时都是对方假装的吗?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躺在床上的人好像被噩梦缠身满头大汗地惊醒了过来。   “伊特纳斯,你感觉怎么样?”切尔曼夫人连忙扶起他,端起一杯温水递到他唇边,“快喝点水。”   弦英秀树愣愣地看着切尔曼夫人,眼眶慢慢变红,被汗水浸湿的头发贴在脸颊上,让他看起来更加虚弱。然后在对方催促的眼神下,男人有些窘迫地垂下眼眸,就着嘴边的杯子喝了一口。   “切尔曼夫人……谢谢,给您添麻烦了。”   “所以,现在能说了吗?让你如此痛苦不惜做出傻事的原因?”切尔曼夫人放下水杯,咯噔一声可见她心里还憋着气。   男人垂着头,苍白的脸连那原本顺直油亮的黑发都显得有些暗淡无光,他不敢去看切尔曼夫人的脸色,只是沉默良久,才陷入自己的回忆中缓缓述说:   “我之前跟您说过,我是被家里人赶出来的……没错,因为我是个同性恋。”弦英秀树见金发女人面露惊诧,脸上露出个自嘲的笑。   “我有一位伴侣,他很好,也非常优秀,我们偷偷在一起很多年,大概从高中那会就在一起了……那个时候,我们还很天真的给对方承下了诺言,等大学毕业后就跟双方父母出柜表明对彼此的心意。”   “我们以为,即使不被理解但也会得到来自父母的祝福,但是……但是……”男人的声音逐渐沙哑了起来,眼睛仿佛流尽了泪水无比酸涩。   “我们等来的却是一场噩梦,往日熟悉的亲人面孔狰狞地宛若恶魔,我被家里人关在房间里断了与外界的联系,而他……”   男人话音突然停止,像是陷入了不好的回忆,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   “他怎么了?”切尔曼夫人的角度看不到男人被发丝遮挡的双眼,只看到他苍白的脸颊上无声地流下两条泪痕,她心中顿时一紧,不好的预感让她紧紧握住男人的手想给予他一些力量。   “他的父母觉得同性恋是一种病,会给家族蒙羞,于是……强行把他送去精神病院治病……”说到这里,男人终于止不住地低低笑了起来,带着无尽的嘲讽和痛苦,还有对自己没能保护好爱人的憎恨。   “直到我收到他的来信时,我才被家里的人放了出来,可那个时候那封送来的信其实是他的遗书……是他的遗书……”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伊特纳斯,一切的痛苦都过去了,不要再继续说了!”切尔曼夫人连忙打断他的话,坐在床边把此刻这个伤心到极点的男人紧紧抱入怀里,自己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在这温暖的怀抱中,很久很久没有接受他人爱意的男人无助地哽咽,“他承认了切尔曼夫人……他承认自己有病…呜唔……他自己承认了,我……他那么坚强的一个人,到底遭受了什么才会选择承认自己有病!”   “为什么要让我好好活着,为什么那么自私的抛下我一个人去面对这一切!我恨他切尔曼夫人……但我,更恨我自己……”   “不,别这么想!这不是你们的错,你们才是受害者。”切尔曼夫人拍了拍男人的后背,安慰道:“他说的没错伊特纳斯,你的人生还很长,未来还有更多的人和事没有遇见,你一定能够遇到能让你对生活有所期待的另一半,所以请振作起来。”   但男人不这么认为,他只是沉默了很久很久,用一种令人心碎的眼神看着切尔曼夫人,静静地流泪。   “不是的……我一定无法再遇到像他那样的人,再也无法,全心全意地去爱上另一个人了吧。”   切尔曼夫人一震,在这一刻被男人眼中真挚浓烈的感情所震撼,她有些迷茫,同性之间也有如此热烈纯粹、忠贞不渝的感情吗?   为什么,自己对于同性恋群体的看法总要受到前夫的影响?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对同性恋群体抱有极大的偏见和敌意。太讽刺了,当身边的人也是其中一员时,自己心中却只剩下惋惜与心疼。   切尔曼夫人有些怔愣地看着陷入悲伤的男人,慢慢深吸一口气,心中默默下定了什么决心。   ......   当泽维尔回来的时候,切尔曼夫人专门跟他说了白天的事,甚至还一脸神秘地拉住自己儿子,直接挑明了他对男人的小心思。   泽维尔对男人的所作所为感到震惊不假,但最令他大惊失色的是她母亲知道了他是同性恋却没对他大发雷霆。   “你果然喜欢伊特纳斯。”   切尔曼夫人锐利的双眼像明镜似的立马就看出了自己儿子真正的想法,但下一秒冷硬的面容又缓了下来,带着一点嫌弃,“怪不得这么多年连一个异性朋友都没有,瞧你那点出息,出去可别说是我的儿子。”   泽维尔惊讶地看向她,“妈妈……您,您不介意吗?”   切尔曼夫人沉默了一会,才悠悠叹了一口气,“怎么可能不介意,不过想到对方是伊特纳斯,也就觉得没什么了,那么优秀俊美的孩子你会喜欢上他也算正常。”   泽维尔眼神有些发愣,好似不敢相信,他抿了抿唇,心里突然有些迷茫,也有些难过。   原来,现实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糟糕,自己的母亲也不是自己预想中的苛责厌恶。那这些年这般浑浑噩噩的活着的自己又算什么呢?   泽维尔垂眸盯着桌上的杯子,只能无奈一笑,“可是……他并不喜欢我。”   “我知道,你放心妈妈会帮你的,不过能不能获得伊特纳斯的认可还是得靠你自己努力。”切尔曼夫人拍了拍青年的肩膀,眼神带着戏谑的笑意,“伊特纳斯此刻内心很受伤脆弱,他需要的是陪伴,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时机了。”   “啊?”泽维尔瞪大了眼睛。   切尔曼夫人这是,打算撮合他和伊特纳斯?   “所以她这是接受了你的性取向?”本该躺在床上悲伤抑郁的人此刻正穿着睡衣,披头散发地坐在电脑桌前好奇地敲敲打打,头也没回地问道。   “嗯,可能被你这一出打动了吧,甚至还想......”泽维尔眼神飘忽,心虚地不敢看男人。   弦英秀树正在捣鼓这台刚被送过来的‘技术最前沿’的电脑,虽然他在其他世界见到过比这更为先进的款式,其实大同小异,都是用于辅助人类社会阶段性生产的工具罢了。心里这般想着的男人可也不见停下继续探索的动作,男人满脸新奇的样子让认识他的人看到恐怕都会感到好笑和可爱吧。   突然,他的目光在某个页面停了下来,上面是一则旧新闻:十年前在《宇宙战争3》中饰演外星人皇太子的演员罗宾·亨德里克斯,两个月前在家中突发心脏病猝死。   罗宾·亨德里克斯?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他想起来了,之前在D伯爵店里,那位买走了一只蜥蜴的眼神充满绝望的男人。   他果然死了。   弦英秀树眨了眨眼,原来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吗?他转过身打量着正脸红的青年,心里慢慢感到有些索然无味。   是时候该回去了吧......   “其实所谓的困难也没什么不是吗?人总会给自己设下各种枷锁,给自己找无数可以借此逃避的借口。”弦英秀树淡笑地看着青年,脸上是一贯的温和,下一句话却让青年赫然白了脸色。   “我们的契约终止了,泽维尔。” 第78章   宠物店内。   小动物们在大厅嬉戏追逐, 身穿墨色旗袍依旧美艳动人的D伯爵早早就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   今天的下午茶没有蛋糕,只有夹心千层酥、马卡龙和甜的发齁的金锷饼,配上由D伯爵自己独创的热腾腾的香茶,完美的搭配让正在细细品尝的貌美男子幸福的冒出了粉红泡泡。   D伯爵咬了一口千层酥, 眼角情不自禁留下了幸福的泪水, “啊~真的太美味了!”   “吱吱——”小Q赞同地回应道。   在一旁梳理自己毛发的阿天翻了个白眼, “喂喂~适可而止啊伯爵, 你吃的也太多了吧, 不怕肚子痛吗?”   “怎么会~我吃再多都不会有事的。”最近老是被雷欧找上门的D伯爵双手合十,由衷地感叹道:“希望那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刑警先生不要来打扰我的下午茶时光了。”   话一落,大门的门铃就不给面子地响了起来,小动物们笑作一团。   D伯爵瞬间拉下了脸,放下了手中的甜品,“谁呀?没看见暂停营业四个字吗?”   走到门口,D伯爵开了门, 看清来人的那一刹那脸上职业性的笑容忽然变得真实起来,眼中更是浮现了几分惊喜。   “伊恩大人?您怎么回来了?”   外面的天有些阴沉, 天空飘着细小的雪花, 站在门口的男人穿着一件长长的风衣, 披散下来的墨发零星地粘着几粒白雪,更加凸显男人苍白俊美的面容。   弦英秀树原本低垂着头,听到熟悉的声音后便直直看向D伯爵,原本寂静如水清的眼眸开始泛起涟漪, 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仿佛一座僵硬的雕塑被注入了灵魂, 成为了一个充满感情、鲜活生动的人。   向他举起一直拿在手上的白盒子,里面是D伯爵非常喜欢的一款蛋糕, “想回来就回来了,还需要理由吗?”   “啊啊~太好了!是La.Branche的萨芭雍慕斯蛋糕,我这就去给您泡茶~”D伯爵两眼发光地接过白盒子,屁颠屁颠地跑了进去。   弦英秀树讶异地眨了眨眼,看着散发着欢快情绪的背影,莫名觉得自己在D伯爵眼中还没有那盒蛋糕重要。   他略感好笑地摇了摇头,然后走了进去。   说实话,不知道为什么,当开门后与D伯爵对视的那一瞬间,他心中控制不住地升起了类似愉悦的情绪。   这是在泽维尔身边的那段日子里,从不曾出现过的感觉。   弦英秀树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默默注视着迫不及待打开蛋糕盒子的男子,眼中闪烁着温柔的细碎的光。   第二天D伯爵就遭到报应了 ,由于昨天吃了太多甜点,导致他现在开始牙痛,美丽的脸颊都疼得微微有些红肿。   “笨蛋伯爵,谁让你把甜点当饭吃的啊,肯定会出问题的好吧!”阿彻在一旁吐槽道。   D伯爵蹲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脸颊,欲哭无泪,“呜......好痛。”   弦英秀树蹲下身摸了摸D伯爵微肿的脸颊,然后十分好笑地把他从地上拉了上来,“怎么像个小孩一样......这么痛下去也不行,还是去看看牙医吧。”   “牙医?”D伯爵像是想起了什么,露出了一个有些痛苦的表情。   牙科诊所同样在中华街,离宠物店不是很远,只不过这个诊所与想象中的相去甚远,一进去便看见墙上挂着像狼牙棒、血滴子和斧子等等各种武器,比起牙医诊所,这更像一家不正规的私人刑讯室。   牙医是一个扎着两个包包头的可爱中国女性,她双手插在白大褂上的口袋,一脸毫不意外地看着D伯爵的到来,“欢迎光临伯爵,我想你也是时候该来了。”   “哈......哈哈,一直以来承蒙您照顾了。”D伯爵双手交握放在腹部,乖乖地躺在治疗床上僵着身体,脸上带着讪笑。   看来D伯爵牙痛不是一回两回了,弦英秀树有些好奇地打量这间奇怪的诊所,听着D伯爵同那位女牙医用中文交流。   “呀~这位是?伯爵的新宠物?”女牙医看见从门口走进来的高大男人,捂着唇两眼冒光,原本淡定的神色变得激动,仿佛看见了什么钟意的玩具。   “不,不是,这位是我祖父的友人,暂且在店里居住......请收一收您嘴边的口水啊医生小姐。”   “啊~啊~多么俊美的脸蛋,多么结实完美的身材,这股清冷又高贵的气质实在令人无比着迷!真想看看这张脸在鞭打的疼痛下究竟会露出什么表情呢~稍微想想都令人感到热血沸腾啊~”   女医生说着与可爱外表不相符的黄暴话语,激动地双脸浮起红晕,要不是被D伯爵死死拉住,恐怕早就朝长发男人扑了过去。   “喂喂医生小姐请别犯病了,你的病人还在床上躺着啊。”D伯爵一脸无奈。   弦英秀树:“......”   该不该向他们透露其实自己听得懂中文?   “呀!瞧我也真是的,怎么能让伯爵你这位大美人孤苦无依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呢?”   女医生回过神来看向D伯爵,一手脱掉了身上的白大褂,露出底下紧身暴露的黑色调教制服。她拿起旁边一管麻醉剂,弯着眼睛兴奋地逼近D伯爵,“让我好好的疼爱你吧伯爵,来,啊~张开嘴巴,不痛不痛哦~我会帮你打很——多麻醉药的~”   “不...不必了吧,医生小姐。”D伯爵汗颜地看着闪着寒光朝自己逼近的针管,想起了自己上次被打了全身麻醉,连无关紧要的地方都被摆弄的痛苦记忆。   “伯爵别怕哦~这是看牙的必要流程。”   “适可而止吧,我想伯爵应该用不到打麻醉药的程度。”   弦英秀树不知何时靠近了他们,抬手阻止了女医生打麻醉药的动作,嘴里说出来的中文缓慢中带着一种奇特的腔调,让人听起来非常舒服。   D伯爵/女医生:“诶??”   ......   “总之,医生小姐......今天给我开点止痛药就可以了。”   “哈哈~欢迎两位大美人再次光临哦~”女医生朝走远的两个人挥了挥手。   ......谁会想再次牙痛啊。   吃了止痛药的D伯爵抬头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惊奇问道:“伊恩大人,原来您一直会中文呀?”   他这句话是用中文讲的。   弦英秀树微微一顿,像是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才缓缓道:“是你的祖父教我的,不过......中文博大精深,我学得并不是,很好。”   看着男人不太熟练,又一本正经地一个字一个字讲话,D伯爵噗呲一声捂着嘴直接笑了起来。   弦英秀树默默盯着笑得浑身颤抖的人,不是很高兴地抿了抿唇。他发誓,中文是他学过的所有语言中体系最复杂精细的一种,以前D伯爵的祖父也是一边笑一边教他的,这让他越来越不爱讲中文。   D伯爵只听到男人几不可闻地哼了一声,再抬起头便看到他快自己一步走在了前方,高大的身影莫名透露着一股别扭和郁闷。   “原来伊恩大人,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吗......”看着男人微微一顿的步伐,D伯爵笑得无比狡黠。   等回到店里,就发现雷欧正一脸烦躁地坐在沙发上抽烟。   “刑警先生,您怎么过来了?”   “你以为我愿意过来啊,最近的新闻你看了没有?那个杀害了12名受害者的猎奇变态杀人魔,局里判定你很有可能是他的下一个目标,派我过来盯着你。”   “杀人魔?”弦英秀树投向雷欧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雷欧愣了愣,“是,是啊,就是现在全美都在讨论的‘吸血鬼’啊,被害人都是17~20岁的东方男性,并且都是以某种形式跟动物有所关联,所以伯爵被盯上的可能性非常大吧。”   “不对,你怎么出现了,上次直接在我面前消失是怎么回事?!”雷欧突然想起什么,一脸震惊地指着长发男人,不过并没有人理会他这句话。   “吸血鬼?......哎呀,真可怕。”D伯爵双手撑着下巴瞥了长发男人一眼,不甚走心地感叹道。   雷欧摆了摆手,“真正的吸血鬼怎么会存在于美国这里,是吸/毒的杀人狂啦。”   身为吸血鬼的弦英秀树默默不说话。   “这么说来,难道刑警先生是要一直保护我吗?”D伯爵双手捧心状,星星眼地看着雷欧。   雷欧被噎了一下,深吸了一口香烟,立马冷漠起身走人,“我回去了,再见。”   D伯爵拉下脸,冷哼了一声,“慢走不送。”   待不见雷欧的身影后,D伯爵才恢复正经的一面,“您觉得是吸血鬼干的吗?伊恩大人。”   弦英秀树默默摇头,“目前为止,我并未感受到其他血族的气息。如果对方的目标真的是你,那守株待兔便是。”   到了夜晚,还真被他们逮到了这只‘兔子’。   “终于见到您了!D伯爵。”   D伯爵的卧室内,来人穿着一身复古西装,外面披着一件黑色披风,金色的发丝、暗红的眸色以及苍白的肤色都在表明来着身份的不一般。   “不不,‘伯爵’是我的祖父,我只是个看店的......”D伯爵穿着睡衣,看着捧着自己双手的男人,有些汗颜。   “哦哦!那么您是‘三世’!”   D伯爵眼中闪过惊讶,“是的。”   “您那头漆黑的头发,如黑曜石般闪耀的双眼,如象牙般洁白的肌肤,和年轻时的伯爵长得一模一样!”男人闻言更加激动了起来,情不自禁地揽住D伯爵的腰肢,“今夜我是为了让伯爵履行60年前订下的‘契约’而来的,如果是身上流淌着D伯爵血统的您的话,应该能够理解我的心情吧?”   “......你别这样。”D伯爵嘴角抽了抽,想挣开对方的桎梏。   亚历山大正想与D伯爵更进一步拉近关系,不料身后传来了他这一生都十分恐惧也忘却不了的熟悉声音。   “你的,什么心情?”   D伯爵和亚历山大双双向门口望去,只见弦英秀树正静静站在那盯着亚历山大揽着D伯爵的那只手,淡漠的脸上隐隐有些发黑。   “伊伊伊伊特纳斯?!”   “伊恩大人!”D伯爵连忙挣开亚历山大的束缚,朝长发男人扑了过去并躲在了他的身后。   “好久不见啊,亚历山大。”弦英秀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金发男人。   亚历山大害怕地咽了咽口水,脸上露出了一个傻傻的又尴尬的微笑,“哈哈...好久不见......伊特纳斯,你怎么苏醒过来了。”   “听洛克斯说,在我沉睡期间,你与人类女性缔结了婚姻?还有你刚刚说的‘契约’指的又是什么?”   “我......”血族的阶级血统具有天然的威慑力,看着对面可以说是他先辈的存在,亚历山大深感丢人地挠了挠后脑勺。   “本想瞒着你的,没想到还是被你知道了。”亚历山大放下了手,脸上露出了一个苦笑,接着眼神慢慢变得坚定,“我很爱她伊特纳斯,即便她是个人类,你应该能够明白我的心情吧,作为这个世上唯一的吸血鬼始祖......D伯爵见证了我与伊莎贝尔在婚礼上宣誓的永不褪色的‘永远’,即使是死亡把我们彼此分开。”   “那是完美的永远,全新的复活,只要喝了D伯爵的血液,我就能永永远远陪伴在伊莎贝尔身边了。”   弦英秀树看着陷入悲伤喃喃自语的亚历山大,眸色渐深。他怎么会不明白亚历山大的心情,他所经历的离别可比原身吸血鬼始祖经历的还要多得多。   隐隐明白他们交谈内容的D伯爵默默看向身旁的男人,漂亮的异眸中闪烁着复杂地光芒。   弦英秀树突然轻轻一笑。   “何必那么麻烦,亚历山大......你想要的的这份‘永恒’,我也能让你实现。”   “啊!哈哈哈......这,这就不劳费您了,我还是想让伯爵履行一下契约的哈哈....”亚历山大顿时真的感到压力山大,在吸血鬼始祖冷淡的目光下,他一边擦着额头冒出的冷汗一边向窗口后退。   “伯爵我们下次再见!!!”   看着吓得从窗口开溜的某只吸血鬼,D伯爵脑门上默默冒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第79章   “凶手会是他吗?”D伯爵关上了窗户, 偏过头轻轻向男人问道。   站在窗边的男子穿着一套淡紫色绸缎睡衣,袖口和衣襟处绣了繁密的花纹,材质光滑如丝,薄而舒适, 轻轻贴着他纤细高挑的身材, 比平常更添了几分冷魅迷离。   弦英秀树眼眸微微闪烁, 不留痕迹地转移自己的视线, “不会, 这不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哦?那就奇怪了......有人在混淆视听?还是说有另一个吸血鬼?”D伯爵眯了眯眼,敏锐地察觉到对面的男人情绪有些微妙的变化。   “亚历山大的目标是你......不,准确来讲是拥有‘伯爵’血统的这个人。而杀害了12位亚裔男性的凶手恐怕也知道亚历山大行为的目的,因此随着亚历山大从欧洲到纽约而来的轨迹把类似‘伯爵’的男子全部杀害。”   “拥有此等能力,我更倾向于亚历山大身边熟识的吸血鬼干的。”男人眨了眨困倦的眼睛,语气淡漠,“不过, 这都是我个人猜测罢了,或许凶手真的只是个吸/毒的杀人魔也说不定。”   “我不明白, 为什么我的血能让亚历山大得到真正的‘死亡’?您之前也喝过我的血, 不是吗?”D伯爵悄然走到男人面前, 不解地歪头。   “不,这一点亚历山大确实找错人了,能给他真正带来‘死亡’的只有你的祖父。”   弦英秀树伸手轻轻描绘眼前的这张脸,“即便长得一模一样, 你与你的祖父仍旧有本质上的不同, 你自己应该也清楚, 比起你的祖父你的身体和能力会更弱一些,好比如......”   修长的手指转移到艳丽的眉眼, “你的眸色,以及,你血液里消失的能够杀死吸血鬼的能力。当然,这种能力对我并不起任何效果。”   D伯爵微微张了张唇,眼底满是惊异,仿佛在说你怎么知道的比我还清楚?   男人挑了挑眉,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在吃甜点的时候不是很容易区分出甜度不同?血液作为血族的食物同样能够通过品尝进行区分。”   D伯爵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他勾了下唇,突然眉眼含笑地向男人发问:“那,伊恩大人是觉得祖父的血液更美味,还是我的血液更美味一些呢?”   弦英秀树也没能预料到D伯爵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表情有一瞬间茫然,他盯着眼前的人看了两秒,蓦地稍稍弯腰,凑到他耳边轻声笑道:“太久没喝伯爵的血了,或许我该重新品尝一下才能做出更加准确的区分?”   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仿佛一股暗流在夜间涌动。随着他的靠近,携带的冷沁梅香也悄然侵入鼻间,D伯爵眼眸微微睁大,这更像是一种释放亲近的信号,眼前这个血族确实在一点一滴地对自己卸下疏离的外壳,他能感受得到。   这让他情不自禁弯起了眼,轻轻搂住男人的脖子,“悉听尊便。”   男人暗红色的眼眸愈发深邃。   月光如水洒落在窗前,卧室内的氛围变得愈发暧昧,靠在一起的两人眼神交汇在一起,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他们之间流淌。   尔后,投射在地上的,是两人交颈相拥的阴影。   ......   “你好,你就是D伯爵?”   来者是一个烫着大波浪棕红色卷发、带着墨镜的美丽女人,她轻轻掀起了墨镜,墨镜下那双明媚的眼眸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位穿着唐装长袍的男子,眼底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   D伯爵眼睛微眯,朝她礼貌地抿唇一笑,回握了一下向他伸来的手,“你是?”   女人像是确认了什么,语气十分意味深长,“......初次见面,我是FBI兰格丽,我会全力保证您的人身安全。”   “......多谢了。”D伯爵盯着她那张略有些眼熟的脸,不留痕迹地皱了一下眉。   “喂喂你不是说要跟我分开行动吗?怎么跟着我一起过来了!”   雷欧咋咋呼呼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两人之间变得有些微妙的气氛。   兰格丽轻飘飘地瞥了雷欧一眼,重新戴上墨镜,如玫瑰般的红唇勾起一个冷冷的弧度,“当然,我只是来确认一下,我跟你这个总靠体力和直觉取得成绩的人可适应不了,我不想被你拖后腿。”   “......哈?”雷欧瞪大眼睛。   “我还有其他事要去办,你就先在这里保护伯爵吧,注意监视好周围,不要放松警惕。”兰格丽自顾自地说完,朝D伯爵点了头后便转身离开了宠物店。   “这女人怎么回事——?可恶!竟敢小看我。”   “刑警先生别生气,不如坐下来喝杯茶。”身为犯罪目标的某人优哉游哉地坐在沙发上开始沏茶。   “你怎么还有心情喝茶啊伯爵,作为犯罪分子的目标,你不该担心一下自己的人身安全吗?”   “......唔,不是还有刑警先生保护着我吗?”D伯爵点了点自己的唇,然后朝雷欧笑得像春日的花朵般灿烂。   “......你们一个两个的,真是令人感到火大。”雷欧用力地往沙发上一坐,端起桌上的杯子大口一饮,“我才不管她是不是FBI的精英侦查员,赌上市警面子,我绝对要逮住那个吸血——不,连环猎奇杀人犯!!”   “那刑警先生好好加油哦~”   哔哔哔——   雷欧在宠物店里待了还没一个小时,口袋里的对讲机就突然一阵疯狂呼叫。   “雷欧!‘吸血鬼’又出现了!”对讲机那边传来组长焦急的声音,“受害者是距离中华街最近的曼和顿南边一个日本留学生,以同样的手法,是趁警卫人员稍不注意的短时间内下手的!你在宠物店那边吗?D伯爵现在在不在你身边?!”   雷欧顿时一惊,“我在,伯爵也在!”   “好,切记保护好伯爵,我再给你那边派遣两个协助人员。”   “终于要来了吗?这个该死的杀人魔!”雷欧挂掉呼叫机。   “听起来好可怕的样子,刑警先生可要好好保护人家哦。”   雷欧猛地看向D伯爵,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个坏笑,“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我知道你待在哪里最安全。”   “哪里?”D伯爵满脸问号。   警局监狱。   “你这是什么意思?!”D伯爵双手握着监狱房的栏杆,对外面的金发男人怒目而视。   “闭嘴!这里的贵宾房是最安全的。”   “你这样滥用职权,我可要向署长告状了啊。”   “反正你迟早有一天也会被关进来,所以你别那么多废话,在逮住犯人之前,你就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雷欧点了一支烟,气定神闲地离开了。   “哈......怎么这样?”D伯爵一脸沮丧地往坚硬的木板床坐下,“其实在哪里都没区别的吧。”   “吱吱吱——”小Q安慰着。   “确实如此呢,三世。”一道略微耳熟的女声从门外传来,咔嚓一声,门被打开了。   D伯爵锐利的目光投向来人,脸上毫不意外,“......是你。”   毒晕了警局外面所有人的诺玛·兰格丽穿着一身黑色无袖紧身衣缓缓走了进来,手中的木仓直指D伯爵,眼中满是对他毫不掩饰的杀意,“D伯爵,亚历山大要找的人一定是你,也就是说只要在这里候着,他必定会出现,对吗?”   D伯爵没有回答,只是淡定地坐在原位对直指自己的木仓支不闪不避。   “在此之前,我要先杀了你。”女人没有一丝犹豫地扣下扳机。   砰——!!   而这边,雷欧自己返回了宠物店守株待兔,却不知自己早就中了圈套。   “好!尽管放马过来吧,管你是疯子还是吸血鬼我都要把你逮住。”雷欧坐在沙发上等待还没两分钟,突然就起身四处张望,“还是先填饱肚子吧,我记得这里有吃的——”   “喂你这个臭人类!伯爵去哪里了?”阿彻看着鸠占鹊巢的某人,不爽地上前狠狠地咬了他的屁股。   “哇啊啊痛!痛!你这只山羊快给我松开!”   “本大爷不是山羊!是饕餮!饕餮!”阿彻火大地反驳道,可惜某位刑警听不懂动物的语言。   “......你们在干什么?”淡漠中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刚睡醒的弦英秀树。   “伊恩!这个人类不知道把伯爵带去哪里了。”   雷欧愣了愣,抬手挠挠后脑勺,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男人面前自己总会感到莫名的发憷,“你怎么在这?”   “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伯爵呢?”弦英秀树眉头微蹙。   还没等雷欧说明,小Q便扑打着翅膀从门外急冲冲地飞了进来,焦急地在弦英秀树面前比比划划,口中一直吱吱叫个不停。   “伯爵出事了?”虽然听不懂小Q在说什么,好在男人猜到了某些情况,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否则小Q是不会离开D伯爵身边的。   小Q猛地点点头,连忙拉住男人的衣袖。   ......   这一枪只射中了D伯爵的肩膀,从伤口涌出的血液顿时顺着手臂从袖管里流了下来,D伯爵捂住自己的伤口,苍白了脸,眼睫微微颤抖。   “D伯爵,只要你不在了——亚历山大就不会从我身边离开了!”兰格丽见状冷笑了一声,神色更加冷酷了起来,在对准D伯爵心脏扣下扳机的那一瞬间,眼前却突然闪过一道黑影,砰的一声,子弹击中了挡在D伯爵身前的人。   是亚历山大。   子弹打中了他的后背,伤口处只是在滋滋冒烟,并没有流下丁点血液。亚历山大侧着脸注视着眼前熟悉的女人,神色不见任何欢脱或愤怒,只有一种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的平静与厌倦。   “那种玩具是杀不死我们的,你应该很清楚吧,诺玛。”   “......啊。”兰格丽的手猛地颤抖,木仓咔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为自己伤害到心爱的人而不可置信地后退两步,“亚历山大......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血液的香甜在这间狭窄的监狱里弥漫着,亚历山大的瞳孔微微骤缩,死死盯着D伯爵沾满鲜血的手掌,眼睛里的红光逐渐发亮,唇边锋利的尖牙也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D伯爵,你今天该履行契约了。”   说完,亚历山大一把托起D伯爵的手,俯身舔了一口手背上的鲜血,下一秒他的双手猛地握住自己的脖子痛苦地倒在地上开始呻/吟,瞳孔也因为疼痛而放大。   “亚历山大!!不要!”   可惜,亚历山大并没有自己预想中的就此死去或消亡,从心脏深处传来阵痛后渐渐消退,只是浑身的力气一下子全部耗完让他有些发晕,丝毫让他感受不到就此死亡的解脱。他猛地看向虚弱地靠在墙上的D伯爵,神色逐渐绝望麻木了起来。   “为什么......?你的血不起作用?”   D伯爵张了张唇,默默别开了眼,“因为,我的身体出了问题,我的血并不能杀死吸血鬼。”   “那你的祖父一定可以!你的祖父在哪里?!”   “何必那么麻烦,我说过,想死的话我也可以成全你。”低沉中蕴含着怒意的声音在门口突然出现,众人纷纷抬头向来人望去,不知何时到来的长发男人站在监狱外神色冰冷地盯着D伯爵肩膀上正冒着血的伤口,眼中红芒闪烁。   小Q连忙飞到D伯爵身边。   “......伊特纳斯。”亚历山大脸色一滞。   弦英秀树来到亚历山大面前,令人寒颤的威压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让另外两只吸血鬼冒出了冷汗。男人很干脆,什么都没说就抬起右手猛地刺进亚历山大的心脏,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直接捏住了深藏在心脏的血核,碾碎!   亚历山大怔愣地瞪大眼睛,只感觉自己的生命力在急速流失,很快在眼神逐渐灰白释然下化作灰尘消散。   “不!!!不要离开我啊亚历山大!”兰格丽伸手欲想抓住,却如握住流沙一般在指缝中流散。   “为什么?!你喜欢的不是我而是伊萨贝尔!明明是我更加喜欢你啊——亚历山大......”   “......诺玛。”D伯爵看着悲伤流泪的女人,眼神复杂。   弦英秀树并未把半分目光投向女吸血鬼,只是面无表情地走到虚弱的D伯爵面前,在对方怔愣的注视下把他打横抱起。   然后对着姗姗来迟的金发刑警发出冷冷的警告。   “别挡路。”   那种宛如看死物般冰冷的眼神,令雷欧无意识地握住腰间的手枪,浑身泛起戒备。   但男人只是抱着D伯爵走出牢房,在雷欧惊愕地注视下消失在了原地。 第80章   D伯爵的自愈能力异于常人, 伤口很深,却不再往外出血,只是深嵌在肉中的子弹尚未取出。去医院是最省事的,但D伯爵到底不是正常人类反倒可能会引发更多的麻烦, 因此弦英秀树只能抱着他回宠物店, 亲自给他处理伤口。   美艳秾丽的男子此刻额头冒着冷汗, 脸色略有些苍白地躺在床上, 衣衫半褪, 露出的右肩肌肤洁白如玉,显得上面狰狞的枪伤更加醒目。   卧室里静悄悄的,只有男人埋头处理伤口时不时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那双因疼痛而略显氤氲水意的眼睛静静看着身旁的人,缓慢眨动。眼前的血族自警局回来到现在一直面无表情,纤长的睫毛微垂着遮挡住眼底的真实情绪,他摸不透,对方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或许是因为那个死去的同族......   D伯爵眉间微蹙。   血族的境况很恶劣, 特别是现在人类社会发展日新月异,很多动物的生存空间都被不断挤占, 更何况是数量日益稀少的血族, 作为从一开始就存活至今的大吸血鬼, 亲眼族群一步步衰落,甚至还要亲手帮助同族后代实现永恒的‘死亡’的愿望,大抵内心是不会好受的吧。   此外,血族中还有一条最基础的铁律——唯有比自己强大的同族能杀死自己。在寻找不到比自己强大的同族之前, 血族这种不老不死的怪物唯有陷入沉睡才能勉强让他们度过极其漫长的岁月。   想到这里, D伯爵心中不免有些难受, 他抬手轻轻触碰男人的手背,声音轻柔, “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的理由,是谁都不会懂的。伊恩大人莫要对同族的消亡而感到难过,那份宣誓的永不褪色的‘永远’相比漫长孤寂的一生,更能让对方感到解脱。”   男人闻言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定住了,他的手突然停止了缠绷带的动作,深邃的眼眸微微闪烁,光影在他的眼底跳跃。   他缓缓抬眼看向D伯爵,眼底深处的情绪如同翻涌的浪潮,深沉而复杂。   D伯爵愣住了。   “同族的死,我并不在乎。”   他缓缓开口,低沉的声音似乎带着某种冷漠,与眼底激烈翻涌的情绪产生极大反差,“在看见你受伤的那一刻,我感到非常愤怒。”   “那一瞬间,我想杀死在场的所有人。”   弦英秀树说得很慢,语气也很淡,但眼中却控制不住闪烁着冷冽的杀意,仿佛话语中的愤怒已经化为实质,足以摧毁一切。   不单单是D伯爵对这样情绪外露的他感到陌生,就连他自己也对心中突然涌现的那股强烈而暴虐的情绪感到几分不知所措。   他握住D伯爵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心脏位置,稍稍垂下眼睫,遮住了眼底的波动,“......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强烈的念头。”   D伯爵被握住的手指尖微颤,他的呼吸不自觉地放轻,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那双异眸中闪烁的细光如晨星般愈发明亮。   沉寂的氛围中,D伯爵突然轻笑了一声,打破了沉默。   “伊恩大人,真是个笨蛋呢。”   说完,便在弦英秀树尚未反应过来的瞬间,凑近他,轻轻吻了过去。   弦英秀树微微睁大了眼睛,感受着D伯爵的吻落在自己的唇瓣上,如同电流般传遍四肢百骸,霎时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D伯爵那双深情的眼眸和柔软的唇瓣。   在这一刻,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内心的那股暗潮意味着什么——原来,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眼前这个人。   过往那些细微的温柔、那些无意的触碰,原来都是他内心暗涌的源头。   所以,在看到他受伤的时候,心里才会控制不住感到心疼,为对方因几个愚蠢又自以为是的家伙连累而感到愤怒?   主动亲吻自己的人眼眸紧紧闭着,拽住自己衣角的纤细的手无意识地微颤,身体上的反应正在说明对方并未表面上那般淡定从容。   弦英秀树觉得心里的某一块好像被轻轻戳动,他再也无法忽视内心真正的想法。   他闭上眼睛,伸手插入D伯爵的发间,加深了这个吻。   男人带着些许霸道的回应令D伯爵睫毛微颤,不由得伸手环住男人的脖颈,秾丽白皙的面容上露出隐隐的笑意,两人的唇瓣紧紧相贴,他微微松开了唇,任由男人的舌尖闯入互相纠缠起来。   冰凉的触感浇灭不了生理上带来的刺激,每一次的触碰都像是点燃了一团火焰,让他的脸颊愈发升温,眼尾渐渐漫上红晕。   可是没过多久,男人仿佛想起了什么蓦地睁开了眼睛,眼底陡然变得森寒刺骨。   他慢慢停止了动作,在低头看向D伯爵之前收敛了眼中所有的情绪。   “......伊特纳斯?”   D伯爵睁开泛着盈润水光的异眸,唯有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两人之间,他小声而不解地喊着男人的名字,见对方的唇瓣上染着些许属于自己的口脂,白皙的脸颊隐隐发烫。   可男人并未有下一步动作,只是用凉凉的额头亲昵相贴,而后轻轻抚摸D伯爵有些微红的脸颊,声音有些低哑的温柔:“睡吧,好好休息。”   被窝里温暖而舒适,伤口也被仔细处理地让他感受不到丁点的不适与疼痛,但D伯爵看着对方淡漠的背影,水光潋滟的异眸中渐渐被一层失落的阴霾覆盖,心脏也像被针刺般密密麻麻地疼了起来。   他无言地抿了抿唇。   为什么……   弦英秀树则是一个人默默回到当初自己苏醒的地方,他看着那口巨大的黑色棺材,轻叹了一声,意志消沉地躺了进去。   静静注视着头顶黑暗的一角,目光渐渐失了神。   他,不应该喜欢上伯爵,也不能喜欢上D伯爵……   他只是个没有自由的摆件,被命运作弄着,被时间诅咒着,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迫离开……他给不了任何人未来与幸福。   弦英秀树轻轻阖上眼睫,在这死寂沉默的空档,苍白俊美的面容上才隐隐流露几分落寞与悲伤的波动。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彻底摆脱这令人作呕的命运。   难道他要永生永世不断穿梭时空,经历一个又一个崭新的世界,被动地以这种任人摆弄的方式存活吗?   不!   男人猛地睁开了眼睛,双眼戾气丛生。   看似没有什么足以牵制自己,但事实上只不过是向下的自由罢了......   自从那天以后,他和D伯爵之间的关系似乎变得微妙而复杂。他们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保持着与往常无二的相处模式,仿佛那晚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错觉,直到泽维尔的拜访才打破了这份平静。   “泽维尔先生?......真是好久不见了呢。”D伯爵的眼睛微微眯起。   泽维尔走上前,礼貌地点了点头,“您好伯爵,伊恩在这里,对吗?”   如今的青年经过洗礼,虽然性格上还保留着初见时的腼腆柔弱,气质上依旧纯真无害,但此刻眼神却多了一份沉稳坚定。   成长了很多啊。   D伯爵感叹。像是一颗蒙尘的宝石被人逐渐擦拭,露出灰尘下煜煜生辉的光芒。天才般与生俱来的画画天赋与灵气,加上足以获得万千少女芳心的干净俊秀的无害皮囊,让D伯爵也时不时在报纸新闻上见到有关这位青年画家的报道。   “来的真是时候,伊恩大人刚醒了过来。”D伯爵侧身让路,抬手指向宠物店里边,“进来坐坐吗?里面有刚烤好的蛋挞和泡好的红茶。”   泽维尔与貌美男子细长妖异的双眼对视两秒,轻轻点了点头,“打扰了。”   他迈步走进了宠物店,心中却不禁对D伯爵的态度产生了微妙的疑惑。眼前这位宠物店老板,对他似乎与刚见面的时候有些不同,泽维尔说不出来那种微妙的感觉,但莫名觉得他脸上那副笑容让人感到后背发凉。   大厅里有很多发出各种噪音、跑跑跳跳的小动物,与自己第一次来的时候别无二致,非常热闹富有生机,但他还是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安静坐在沙发上看书的男人。   对方穿着与宠物店老板颇为相似的服装,他的墨发长而浓密,似乎被精心梳理过,发尾被一条红绳巧妙地束起,唯有几缕发丝轻轻地垂在眼前,随着他的阅读微微晃动。他的眉宇间更是透出一种独特的宁静深邃,仿佛即使置身于喧嚣之中,也影响不到他内心的平和与宁静,虽与吵闹的宠物店形成矛盾,却意外的让人感到无比和谐。   泽维尔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这个男人身上,连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欣喜,唇角挂着笑意忍不住开口:“伊恩,好久不见。”   弦英秀树抬起头,眼神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地扫了泽维尔一眼,然后又重新将视线投回书本上,似乎并没有因为泽维尔的到来而感到任何意外。   “你来这儿做什么?”   “我......”俊秀的青年依旧坐在当初对面那个位置,脸上是熟悉的腼腆与紧张,他张了张嘴,似乎有些自嘲,“妈妈很担心你,她以为你离家出走做傻事,差点报了警。”   当然,担心的是男人先前特意扮演的患有心理疾病的伊特纳斯,突然间未留下任何话语就搬走,至今还让切尔曼夫人耿耿于怀。   弦英秀树翻着书页的手指微顿,脑海中慢慢浮现切尔曼夫人的身影,终于合上了书本。   “我很抱歉。”   坐在一旁的D伯爵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他那一金一紫的眼眸不带半分情绪地在他们之间流转,然后慢悠悠地端起了眼前的红茶,轻抿了一口。   明知对方不可能跟人类牵扯太深,但对于这一幕,D伯爵仍控制不住感到刺眼。他收回了视线,敛着细长的眉无声地往茶里加入一块又一块的方糖,细细搅拌,这独特的喝法放在D伯爵身上倒是显得格外正常。   恰逢店里来了客人,D伯爵只能放下手中的杯子,起身招待客人。   虽然还算热情地为客人讲解着,但D伯爵的注意力却全然放在正在交谈的两人身上。甚至在指引客人进入店内之前,他的冷淡视线还不经意地扫了他们一眼。   弦英秀树若有所感地回望过去,只能见到那一道柔美的倩影消失在回廊的尽头。   直觉告诉他,D伯爵不高兴了。   看出男人的心思已经不再自己身上,泽维尔也只能无声苦笑一声,正了正色,道出今日此番的真正目的:“过几天,我要提前前往法国进修了,带着我的母亲一起......也许,以后就会在法国那边定居。”   弦英秀树有些意外地挑眉,看着跟以往有些大不相同的青年,微微歪了一下头,“恭喜?离目标越来越近了,不是吗?”   “你在难过什么?”   “我们......还能再见面的,是吗?”   弦英秀树轻笑一声,“当然,我会一直在这儿。”   回去的路上难得是个大晴天,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仿佛驱散了内心的阴霾,连前方的道路都明朗了几分。   泽维尔收回抬头望天的视线,轻轻叹了一口气。   ‘胆小鬼,就这样什么都不说的走了?’   脑海中突兀地响起熟悉的冷笑。   “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们似乎晚了一步。”   ‘呵,谁和你是我们,犯蠢的只有你。’   “其实你也喜欢着伊恩吧。”   脑海中的声音极力否认。   泽维尔漫步在太阳底下,没有理会另一个自己的口是心非,自顾自地说:“嗯,我也喜欢伊恩。”   “要努力达到自己想要的高度才行啊......下次再见到他时,应该就能够说出口了吧。”   那夜,当他提出契约终止的那一刻,泽维尔就彻底感受不到因结契存在于两人身上的那种无形的牵绊,更让他大受打击的是,他真正意识到了对方眼中的冷酷意味着什么——他至今为止从未走近男人的内心,至始至终。   他也是在那天男人离开后,心神强烈波动下才发现了自己有副人格的事实,虽然当时的他差点被副人格所吞噬。   而这边,弦英秀树见泽维尔离开后便打算去寻找D伯爵,只是在自己踏入宛若迷宫般的回廊后,慢慢地发现自己竟迷了路。   一路上,他脸上只是挂着淡淡的微笑回应路过的动物对他的调戏撩拨,直到他走进一间安静又黑暗的狭小房间,看到了熟悉的小身影正背对着他,爪子正费力地握着笔杆在纸上写写画画。   桌上的那些纸,可太令人眼熟了,那不是D伯爵的祖父送来的信所用的信纸吗?   看着这一幕,男人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 第81章   “什么?小Q是伯爵的爷爷?!”店里, 传出众多宠物的惊诧声。   “旅游好玩吗?D——”弦英秀树看着手中被写了一半内容的信,扔回了桌上,面无表情地凑到狂冒冷汗的小Q面前。   “……Q。”   “小Q是......爷爷?”D伯爵瞪大了眼,一脸震惊地看向那只明显心虚的角兔。   “怪不得只有小Q不能变成人形, 我们还讨论过如果小Q能变成人形, 不知道是女孩子还是男孩子呢!”阿天摸了摸下巴, 兴致勃勃地说道。   被讨论的当事人拉耸着耳朵和翅膀, 无奈扶额, 只能现出原身。   “虽然变小了,但为了维持实体也是没办法的。”与D伯爵相差无几的声音突然响起。   一道白光在众人眼前闪过,下一秒,全身笼罩在黑袍下的男人出现在众人面前,唯有兜帽下露出的那半张脸让人隐隐感到熟悉。   一世也不卖关子,直接掀开兜帽露出与D伯爵一模一样的面容与发型,唇角噙着淡淡的微笑, 如黑曜石般的眼眸直直看向弦英秀树,昔日种种宛如还在脑海中清晰地浮现。   “好久不见了, 伊特纳斯。”   弦英秀树眸色微动, 仿佛闪过了一丝怀念, 他慢慢地上下打量一世的模样,眉头轻蹙,“你怎么变成魂体了?”   “因为那具身体使用时间过长,已经承载不了我的魂体。”   “那, 也就是说一直以来, 在我身边的是您?”   “是的, 我在你刚出生的时候稍微拜借了你的一只眼睛用作依附物,所以你眼睛的颜色才会不同, 后来因为肉身的崩坏,才会附身在小Q身上陪在你身边。”   “为什么......爷爷您的肉身会出现问题?只要不受到致命伤,我们不是能一直活下去的不是吗?”   一世看着迷茫又不解的孙子,心里涌起一丝叹息。他轻轻开口,声音沉稳而富有智慧,“在这个世界上,又有哪个物种能逃脱得了时间的洪流呢?我们由世间万物的精魄凝聚成型,□□充其量不过是个容器罢了,真正能让我们一族得以延续的是我们尚未遗失的基因。”   尽管一世与D伯爵在外形上几乎一模一样,但由于经历了漫长岁月的洗礼,见证了家族一代代的传承,一世的眼神中透露出更加明显的睿智和深沉的气质。这种气质与众不同,让在场的人很容易区分他和D伯爵之间的差异。   “基因?”D伯爵微怔,想到父亲为了复活远古动物和毁灭人类世界所做的各种基因研究,默默低下头沉默不语。   见D伯爵异常的表现,以及一世口中模棱两可的话语,弦英秀树也不免感到好奇起来,道出在场其他人的心声:“你们到底是什么?”   两张一样的脸同时转向弦英秀树,D伯爵张了张嘴不知从何说起,唯有一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娓娓道来:   “在中国大陆的深处,能看见现在被称为昆仑山的地方,我们的祖先悄悄地生活在那里,因为我们听得懂妖兽的话语,因为会去降服扰乱乡里的妖兽,有时还会转告预见未来的圣兽所传下的谕旨。”   “我们受当时当权者的邀请,被聘请到诸国的都城里,那些人擅自称我们为‘神官’、‘巫女’、‘仙人’、‘魔法使’啊之类的。”   “可是——羡慕和嫉妒、尊敬和畏惧,以及爱和恨都是表里一体的。在某一代,一位以武力称雄的年轻皇帝强迫我们一族的一个担任巫女的女孩与他结婚,当然,她十分诚恳地拒绝了皇帝的请求,然后皇帝就恼羞成怒了。”   说到这里,一世突然看向D伯爵,“......你已经忘记了吗?”   “咦...?”D伯爵不解地回视,“我记得啊,这个事情我已经听爷爷您说过几次了。”   “......”   一世沉默地看着D伯爵,墨色的眼眸浮现出令人难以分辨的情绪,他收回视线继续说道:“......从遭到火攻的村子里唯一一个逃脱出来的我们的祖先,也终于精疲力尽,就在他即将回归大地的时候,他聆听到了来自这个世界受到人类残杀的其他生物痛苦的心声。”   ——将我们的苦痛和愤怒,将这份悲伤传达给来世,让他向灭绝了我们的人类复仇......   “我们只是待在这里,描绘着看不见之人的姿态,哼唱着听不见的歌谣,用这双手掂量遗失之物的重量——”一世悠远的目光落在长发男人身上,带着一丝隐蔽的忧伤,他轻声道:“我们就是这样的生物,生生世世,依靠基因复制一代代传承着那份永不可遗忘的宿命。”   “为了保证基因的延续,会留有两个容器进行备用以防万一。死之前的‘D伯爵’会把最后的记忆传承给另一个容器,自己则会像凤凰涅槃重生般重新作为婴儿出生。”   “然后,等有一天,另一个容器就作为这个孩子的父亲,将最后的记忆传承给他。”   “......死亡与重生,这就是我们这一族的生存之道。”   弦英秀树精神一震,与其对视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那你呢?你在这其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保证传承不受中断、时刻提醒容器保持对人类憎恨的监管者,亦或是,你就是那个唯一从灾祸中逃脱的先祖?”   一世闻言沉默了起来,眼中细闪着理智的辉光,“我不知道……太久了,我的有些记忆已经丢失,唯有属于我们一族的宿命像是刻在了我的骨子里永远不会忘却。”   “单单我的魂体支撑不了太长时间,我便以小Q的形态陪在你身边,比起你的父亲其实我更不放心你。”一世走上前,摸了摸D伯爵的头发,“你知道的,你父亲跟我不合,他未必想见到我。”   “爷爷......”D伯爵想起由于观念与爷爷不合导致二十年未相见的父亲,虽然他也并不认同父亲的做法,但心情还是有些低落。   “不过,我很高兴。”一世放下了手,走到弦英秀树面前在其怔愣的注视下虚虚抱住他,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时,你已经不再意志消沉,别在逃避自己的内心了伊特纳斯,你今后将不再孤身一人。”   一世看得出眼前这个人与自己孙子之间的情感羁绊,说实话他很意外,他原以为这位冷心冷情的血族大人永远不会为他人敞开心扉,没想到这次醒来后竟然会对自己的孙子动了情。   即便有着相同的外表和基因,由于生活的时代和成长的环境,还有相逢的人们这些因素的不同,也会让个体之间产生差异。他只是稍微有些遗憾罢了,遗憾自己并不是那个能让血族动情的人,遗憾再次见到血族自己只能以这种形态,以及遗憾......自己内心那份不可言说的情感只能再次深深掩埋。   弦英秀树的指尖动了动,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一世脸上令人熟悉的笑容 ,直到一世维持不了魂体变回小Q的模样,也没有对他的话做出回应。   ......   你在说什么胡话啊,D......   弦英秀树看着D伯爵与小Q,原本动摇的心逐渐沉寂了下来,他抿了抿唇,在心里默默做出了决定。   ......   于是在阳光正好的那一天,D伯爵听到了吸血鬼陷入沉眠的消息。   他缓缓抬眼看向来送消息的小Q,怔在了原地。   ......   “早上又有一振短刀维持不了人形,变回原形了,再这样下去一期殿下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怎么办,三日月。”   外面的天空阴沉沉的,绵绵细雨不间断地从空中落下,明明是白天,房间内却变得暗沉,无端给人蒙上一层令人喘不过气的阴影。   石切丸看着屋内的人,轻轻放下了手中的食物。   房间里的人背对着自己安静地跪坐在地上,藏蓝色的身影依旧如第一次见面那般清雅矜贵,但石切丸知道,对方也处于强弩之末。因为是属于较晚来到本丸的一批刀剑,练度还未上去的时候本丸的主人就失踪了身影,缺乏主人灵力加持的刀剑们也渐渐变得虚弱起来。   面对这种糟糕的情况,来的比较晚,练度也不是很高的三日月宗近却渐渐成了本丸的主事者,大概是因为对方身上那股澄净宁和、不疾不徐的气质影响吧,本丸里的大家都不自觉想通过三日月那双沉静的眼眸里得到想要的结果。   背对的人转过身来,露出那张昳丽的脸庞,新月般的眸子潋滟起层层辉光,像是盈满了一池月色。   “是石切丸啊,多谢了。”三日月宗近看向盘子中的食物,朝石切丸轻轻弯了眼睛,接着他又问道,声音温和又冷静,“即便如此,他们也不肯使用审神者留给他们的那朵凝晶花吗?”   “我说过的三日月,那朵凝晶花对大家而言意味着什么,就算维持不了人形恐怕也没有人会选择使用它。”   三日月因为来的晚,没有参加刀剑们之前举办的晚会,因此也就没有得到来自审神者那晚赠送给每个人的那朵凝晶花,他看过他们每个人保存的凝晶花,也看出了里面富含的审神者的灵力能够让他们恢复力量,但没有人选择听取他的建议吸收里面的灵力。   三日月闻言沉默了一会,还是放弃了这个话题,“联络上时之政府那边了吗?”   石切丸默默摇头,心情十分糟糕,“药研和清光他们试了很久,但本丸像是被一种无形的隔绝层包围,目前还是联系不了外界的人,包括时之政府。”   “这样啊......这可不是个好消息。”三日月微微垂眸,然后看向庭院的细雨渐渐出神,“太郎殿下今天怎么样?”   “有短暂清醒了过来,但因为暗堕气息不断加深,他又强制自己变回本体陷入了沉睡。”石切丸说到这里,突然沉重地叹了口气,“就算我为他祈福祛除病祸也丝毫不起作用,只能看他自己能否想通了。”   作为本丸第一个出现暗堕倾向的大太刀,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的其他刀剑男士也纷纷束手无策,无人理解它究竟从何而来,暗堕的气息如同无形的锁链,将太郎太刀困在他的本体之中,让他无法挣脱这宛如跗骨之物般的邪恶气息,甚至连神智都受到影响。   大家唯一能想到的答案,太郎殿下或许是因为主人在自己身为近侍的时候突然失踪,太过在意和自责自己没有尽到守护主人的责任吧,即使没有一个人曾怪罪过他。   “我明白了......石切丸,你也去休息吧,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三日月收回视线,端丽的面容上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气馁和沮丧,仿佛所有事情都没有严重到不可挽回的地步。看着这样沉稳的三日月,身为哥哥的石切丸心中也不免感到了一丝慰藉,精神到底没有那般紧绷了。   见石切丸的身影离去,三日月端起了食物轻轻放在桌上,起身出门选择往石切丸相反的方向走去。 第82章   穿着华丽的藏蓝色狩衣男子来到了一间稍微明亮宽敞的屋子, 这里是审神者的办公区域,也是审神者最后失踪的地方。   三日月把门向两边轻轻拉开,如新月般的眼眸扫了一圈仍旧保持原样的房间,里面的书很多, 一排排的书架可以窥得审神者热衷于阅读的爱好。   他来这里很多次了, 本丸里的大家希望能从自己这里得到答案, 可事实上他也并不清楚真相, 更何况他对于审神者的了解也不过是通过刚来本丸时那短短两日, 以及从其他刀剑男士们口中渐渐拼凑而来。   被写了一半的公文仍放在案桌原封不动,三日月轻轻拿了起来,纸张上的墨水早已干了,最后一个字写了一半便是墨水滴落在纸张上晕染开来的痕迹,证明突然消失也在对方的意料之外。   他们寻找不到其他异常和线索,唯有留下的这份被写了一半的公文,能让他们得出审神者是被迫的, 而不是选择主动放弃他们的这种结果,以此来稍微安慰一下承受不了最坏结果的自己。   三日月微微垂下纤长的眼睫, 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难过, 是为本丸的伙伴们陷入此种困境而感到难过。   心中无声叹了一口气, 三日月刚把公文放回原位,下一秒,便微微瞪大了眼睛直直看向前方。   只见空中突然像被无形的手撕开了一道口子,一道白色修长的身影闭着眼睛从中掉落了下来。   是审神者——!!   三日月回过神立马抱住了从中掉落的身影, 有些惊愕, 又有些发愣地垂眸看着怀里陷入昏睡的男人, 惊魂不定地抬头看着逐渐恢复原样的空中,好像那突然裂开的空间是他的臆想。   但真真切切躺在怀中的人提醒他这并非幻觉。   “……主公……?”三日月轻声呼唤, 清雅的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可惜怀里的人并未做出任何回应。   当机立断,三日月抱起男人向治疗室疾步而去。   ……   弦英秀树是在耳边一阵隐隐约约的吵闹下清醒的,他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众多刀剑男士一脸期待惊喜地围住他的场景。   “主公!”“主人……”“……”   惊喜的呼唤声一个接一个,有些甚至带着哭腔。   “主公需要清静,请大家退出一个空间都别围在这里。”药研推了推眼镜,神色严肃。   弦英秀树扶着额头坐起身,用刀剑男士们陌生的眼神打量四周以及他们一张张担忧的面孔。   “这里是……本丸?”   “主公您这段时间究竟去哪里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您不要大家了唔呜呜.....”乱藤四郎在一旁伤心地抹着眼泪,一边抽泣道。   弦英秀树指尖颤了颤,看向乱藤四郎,脑海中逐渐想起了自己曾在这里发生的一切。   “乱,对不起......是我的错。”他抬手安慰地摸了摸乱藤四郎稍显暗淡的橘色长发,敏锐感知到所有人的状态以及本丸的一切都有些微妙的变化,他不由得看向清光,“清光,我离开了多久?”   一直沉默地加州清光这时抬眼,声音艰涩,“两年三个月。”   弦英秀树一怔,丝毫没有意料到自己会离开这么久,他记得之前从死神世界回来的时候只是过了一个晚上.....怎么会......   看出主公并不清楚本丸发生的一切,加州清光高兴的同时心里也有些庆幸,至少......主公并不是故意抛弃他们的。   “那天您突然在本丸消失,只留下写了一半的公文,我们尝试过联系时之政府了解情况,但不知为何本丸外界被一层不明隔绝层包围导致我们与外界断了联系,至今未能联系上时之政府。由于灵力的缺乏,本丸的事物都变得破败起来,就连大家......也逐渐变得虚弱。”   弦英秀树顶着众刀剑男士担忧的目光走出了屋子,眼前的一幕让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外面正阴沉沉地下着小雨,原本繁华且充满生机的本丸,如今已经变得破败不堪。那些精致的建筑和美丽的景观,因为缺乏灵力的滋养都变得破败而陈旧。庭院的池塘,也因为水源的中断,已经露出了深深的河底,原本清澈的水面如今只剩下一些浑浊的泥泞,但又因为下雨而不至于干枯。   那棵巨大的八重樱树也不再是以前的模样,它的枝叶已经枯黄,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倾颓得好像将要枯萎。远处,冰雪融化后露出的山体,显得格外的冰冷和坚硬,而那一大片从山体蔓延下来的梅花,也只剩下了黑压压的枝干,仿佛在为它们的处境而哀悼。   都是因为自己的离去,才让本丸变成这个样子的吗?   弦英秀树现在脑子很乱,很疼。记忆还停留在D伯爵那个世界,他还来不及为自己的不辞而别而深感歉疚,又要直面因为自己的离开陷入此等困境的刀剑们。   他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努力平息不断紊乱的情绪,而后转过身正对着刀剑男士们,“......很抱歉,突然的离去非我所愿,等结束这一切后,我会与大家说明缘由。”   “清光。”弦英秀树脸上露出一个令他们无比熟悉的温和笑容,“麻烦你把已经化为原形的同伴们安排到手入室,待我稍后一一唤醒。”   清光一愣,身体连忙站定,“是!”   “长谷部。”   “在!”   “劳烦你把这两年本丸所发生的所有事情,整理成文件形式送到我的起居室.”   “包在我身上!”   有条不紊的指令给人带来无尽的安全感,终日惶惶的心终于可以安定下来了,长谷部眼睛发亮地看着他们熟悉的主公,长期压抑的心情得到解脱,脸上也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来。   “至于你们......”弦英秀树看向眼巴巴望着他的其他刀剑男士,恢复成黑色的眼眸温柔地弯起,“小孩子们都下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觉,本丸的其他事项和扫尾工作由大人来即可,等你们一觉醒来,本丸也就恢复原样了。”   “主公,我也可以一起帮忙的!”身为大太刀的萤丸凑近,仰着头满脸期待地看着男人。   弦英秀树弯下身子与之平视,把手放在萤丸的头上用力揉了揉,“你也下去好好睡觉,这么多人中就属你黑眼圈最重了。我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带着其他小短刀们回各自的房间,保证他们每个人都能好好休息。”   “啊......那好吧。”萤丸有些小小的失望,但还是转身朝短刀们叉起腰,严肃地板起脸来,“大家都跟我走吧,我会替主公好好监督你们的!”   虽然不想离开,但主公的命令他们还是会遵守的,小短刀们也只能拉耸着脑袋乖乖跟着下去了。   “真好呢,大家都打起精神来了。”小龙景光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露齿一笑。   弦英秀树收回视线,看向本丸正中央那棵巨大的八重樱树,没有理会落在身上的细雨走了过去,修长白净的手指轻轻贴在树干上,阖上了眼帘。   就在这时,他的身体上瞬间爆发出充沛的灵力,整个人被一片淡蓝色的光芒包围,强烈的气压使得他的衣摆飘舞起来,披散的青丝在风中飘散,莹莹的亮光打在脸上,柔和了脸部线条显得更加俊美内敛。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周围的刀剑男士们惊讶不已,很快他们就知道自己的审神者是在让本丸恢复生机。   以手掌下的八重樱作为中心,源源不断的灵力自男人的身体注入树干,有了灵力的滋养,这棵樱花树重新开始焕发生机,从干枯的枝干、翠绿的叶片再到娇嫩的花苞,最终盛开出如同巨大粉色云朵般绚烂的樱花。   不仅如此,随着灵力的流动,本丸的建筑和其他美景都慢慢恢复成往昔的模样,破败的房屋重新变得坚固美观,枯萎的花草树木重新焕发生机。   天空不知何时也放晴了,明媚的阳光洒在本丸的每一个角落。池塘里的水渐渐涨高,变得清澈明亮,仿佛一面镜子映照出本丸的美丽景色。小鸟们欢快地鸣叫着,在树梢间嬉戏飞翔,田地里也冒出了新芽,预示着即将到来的丰收季节。   “好,好厉害......虽然知道主公能力非凡,但亲眼所见还是让我感到无比震撼啊哈哈哈!”岩融把手搭在石切丸肩膀上,由衷笑道。   石切丸则目光深邃地注视着审神者专注而强大的身影,轻声感叹:“虽然不知道这两年主公去了哪里,但能回来就已是万幸了吧,无法想象要是主公一直没有回来,本丸最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陆奥守吉行见状,安慰地拍了拍石切丸的肩膀,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别再想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主公已经回来了不是吗?打起精神来啊大家,接下来该我们干活了!”   后续的清扫整理工作就交给各位刀剑男士们了,弦英秀树见大家干劲十足,倒也默默笑了一下,下一步就是到手入室去唤醒变回原形的刀剑们。   在手入室中,摆放着五位无法维持人形的刀剑,其中多数是短刀和胁差。这些刀剑分别是五虎退、爱染国俊、小夜左文字、前田藤四郎、鲶尾藤四郎和骨喰藤四郎。他们的大家长,一期一振、宗三左文字、江雪左文字和明石国行,也在室内焦急地等待着。   “主公,拜托你了。”一期一振朝弦英秀树郑重地行了一个土下座,声音充满了恳求和期待。   “不必如此,这是我应该做的。”   弦英秀树摇摇头不再多言,立刻开始为这些刀剑男士们注入灵力,他的手掌轻轻放在每一把刀剑上,感受着它们沉睡中的脉动。随着灵力的涌入,这些刀剑开始散发出淡淡的光芒,仿佛在回应着弦英秀树的呼唤。   很快,充沛的灵力将这些刀剑从沉睡中唤醒。五虎退、爱染国俊、小夜左文字、前田藤四郎、鲶尾藤四郎和骨喰藤四郎逐渐恢复了人形。   其实最让他感到棘手的是强制让自己陷入沉睡的太郎太刀。当次郎太刀带着满脸焦急的神情请求弦英秀树去唤醒他的哥哥太郎太刀时,弦英秀树心里感到有些意外。太郎太刀作为一位大太刀,不仅实力强大而且性格通透包容,他的沉稳和理智总是让众人感到安心,难以相信他会被自己的心魇所困。   太郎太刀的房间内,两米多长的大太刀安置在通身深红、嵌合处镶有金色纹路和装饰的剑鞘中,静静地放置在他的床位上,但弦英秀树却能看到一丝诡异又不详的黑气萦绕在刀身周围。   这股气息让人感到不舒服,让太郎强制自己变回本体的原因恐怕也是因为这个东西。   弦英秀树皱了皱眉,暂时来不及细想这东西的缘由,他跪坐在床榻旁,伸出手轻轻放在刀身上,在次郎太刀期待的目光下开始发出淡蓝色的柔光。   随着灵力的缓缓注入,周围的空气开始出现波动。收在鞘中的大太刀发出了一声清锐的嗡鸣,像是在回应弦英秀树的召唤,可是过了一炷香时间太郎却仍旧没有苏醒过来。   “怎么回事,主公?大哥他......”次郎太刀担忧地看向面色微沉的男人。   弦英秀树的鬓角其实已经渗出的薄薄的细汗,自他回到本丸到现在消耗了太多灵力,自己体内那半颗妖核对灵力的运转很久没感受到吃力了。他轻声叹了口气,微微阖上眼睛,选择加大了手中灵力的输入,房间内淡蓝色的光辉更甚。   他想强制把萦绕在大太刀身上的那股气息净化掉。终于,在灵力的作用下,大太刀恢复成了人形。   太郎太刀缓缓睁开眼睛,金色的眼眸流转着莹润的蓝光,他偏过头,便有些怔愣地看着眼前宛若梦中的身影。   “主公……”许久未开口的声音带着些沙哑。 第83章   刚坐起身便遭到来自弟弟的飞扑抱了个满怀, 太郎身体在这巨大的冲击力下不禁往后仰了一下。   “太好了!大哥你终于醒过来了!”次郎紧紧抱着太郎,声音是抑不住的激动和欣喜。接着他放开了哥哥,上下打量:“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太郎动了动唇,刚想开口, 便撞进了一双漆黑的眼眸, 眼神清明。   “……主公?”   后脑如同被棉花包裹的鼓槌, 在布蒙鼓上轻轻敲打, 沉重而模糊, 原本漂亮的金眸颜色似乎更深。   “我这是……在梦中吗……?”太郎低声呢喃着,金眸一眨不眨的注视眼前那道身影。   陷入黑暗期间,那道在梦中不断出现的身影就这般直直闯进眼帘,让太郎不禁怀疑自己是否仍处于梦境之中,他又怕这只是他做的一个梦,一旦醒来,这道熟悉而温暖的身影将再次从他的视线中消失。   弦英秀树脸色略显苍白, 闻言神情微舒,嘴角抚起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我回来了, 太郎。”   太郎呆滞了几秒才反正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他猛地向前倾身,紧紧抱住了弦英秀树,将自己的脸庞深深地埋进男人的颈窝。嗓音压抑而微颤,“主公, 我……”   “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我曾誓言要守护您, 却未能做到,我……真的没脸能得到您的谅解。”   弦英秀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感受着大太刀硕大的身躯微颤,他抬手轻轻抚着怀里的头发,蓦然长叹,“这并不是你的错,太郎。你总是太过执着于自己的责任,这样容易钻牛角尖。”   “至于我的突然消失,这正是我接下来想要告诉你们所有人的事情。太郎,你先好好休息,等你醒来后,本丸会恢复到你记忆中的模样,而我也不会再离开。”   男人微垂着眸,唇角弯着温柔的弧度,似乎连声音都十分温和动听,但这不过是男人惯常给人带来错觉罢了。   太郎散着黑发慢慢躺下,紧紧注视着弦英秀树的金眸这才缓缓闭上,陷入沉睡中的大太刀倒是平添了几分脆弱。   夜幕下的本丸,四处掌灯,幽静无声的石子小道上一片亮堂。   忙完本丸所有修建事情的刀剑男士们来到大厅,聚集在此用餐,稍作休息。   但他们此刻的注意力全被端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吸引了,全然没有吃饭的心情。   “很抱歉,突然消失了这么久。我并不是一个称职的审神者,两年多的时间里你们一直在没有灵力运作的本丸里生活,真的辛苦了……”   弦英秀树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在沉默的氛围中缓缓开口,柔和的灯光打在低垂的睫毛上落下一片阴影,仿佛弥漫上一层沉郁与压抑。   “事已至此,我也不妨告诉你们一些事情,我并不是人类,这一点你们应该也能看得出来。”弦英秀树抬眸一一扫过底下每个陷入缄默的刀剑男士们,眼眸里藏着别人看不懂的幽光。   “我原身为梅花妖,在极冰极寒之地孕育而生,凝晶花是我的半生花,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凝晶花可为你们抵挡一次致命伤害,里面富含的灵力亦可在你们虚弱时帮助你们回到鼎盛状态……”   说到这,弦英秀树顿了顿,漆黑的眼珠子闪着锐利的光芒,“……为什么不使用它?如果我没有回来,你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在场的刀剑男士们惊讶地面面相觑,虽然看得出里面富含充沛的灵力,但没人想到凝晶花真正的作用竟如此重要。至于审神者的疑问,其实他们大部分的人也不知道,但或多或少都有属于自己的私心吧。   在这逐渐陷入凝滞的氛围中,自审神者回来后一直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山姥切国广突然抬起头看向男人,白色的被单依旧覆盖在那头漂亮的金发上,但他的的声音却没有了以往的消沉自厌。   “……凝晶花代表着我们与主公曾在一起生活过的珍贵美好的记忆,化为冰冷的刀剑又如何……我会一直等到您的归来为止,纵使最后变成一堆废铜烂铁。”   青年的声音不大,但那声线中携带的坚定与果决却如同投入静水中的石子,荡起层层涟漪,让众人无法忽视。   “山姥切……”山伏国广满脸意外地看向自己的兄弟。   歌仙兼定撩了撩自己的头发,笑得十分优雅,“说的也是,需要消耗凝晶花才能维持自己的人形这种事,也太不风雅了。”   或许是因为他们的开头,其他刀剑男士们在这破冰的氛围中也渐渐缓和了心情,小短刀们更是纷纷附和同意。   今剑瞅了瞅众人的表情,然后也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开心地举起手, “我赞成!而且非常幸运的是主公您也回来了不是吗?”   “这是主公送的礼物,就算维持不了人形,也要好好保存。”小夜左文字握紧了自己的衣角,低头小声道。   一旁无声转着佛珠的江雪左文字睁开了眼眸,然后轻轻揉了揉小夜的脑袋。   刀剑们的意志与觉悟远远超出了弦英秀树最初的想象,他们的话语如同有力的箭矢,穿透进男人漆黑的双眸,以致眸光闪烁着的,是对他们真诚炽热的感情的震惊与不解。   就因为自己是他们的主公,因为自己召唤他们来到人世而对自己拥有如此纯粹忠诚的感情吗?   没人发觉坐在主位上的男人有一瞬间的怔愣,弦英秀树默默看着他们,心中感触之余更多的是不解,但他也渐渐意识到本丸的大家对自己的特殊性。   为什么自己偏偏能够多次回到这个世界?弦英秀树微微垂眸遮掩了眼底闪过的一道精光,那是思绪飞速运转的光芒。   不,一个大胆的猜想逐渐在他的心中成形,或许这并不能说是一个世界,准确而言,本丸更像是由他灵力构成的独立于任意时空的空间,这个空间由他的灵力构建,暂时成为了他穿越时空的避风港。他能回到本丸,除了自己与本丸深厚的联系,也有很大可能是自己将要进入下个世界时,本丸与那股穿梭时空的力量产生了某种偏差和排斥,导致他能够短暂地回到这个由他的灵力构建的空间。   或许这能给自己今后永无止境的穿越带来一些变化。弦英秀的树嘴角抿起浅浅弧度,他有种莫名的预感,在这个由他的灵力构建的本丸中,或许他能够找到答案,找到属于自己的归宿。   弦英秀树伸出手,在众人注视下掌心慢慢凝聚出几朵不同姿态的凝晶花,花身晶凝剔透,不断散着雪白的寒气,正如之前赠送给他们的凝晶花一样美丽圣洁。   “何其荣幸,这朵无人问津的花有朝一日也能成为大家所珍视之物......”弦英秀树注视着凝晶花的眼神很温柔,仿佛在怀念着什么。然后他把漂浮在空中的三朵凝晶花送到小龙景光,三日月宗近,以及白山吉光面前,“是我的疏忽,忘了之前新到本丸的你们不曾收到这朵凝晶花。”   “这是......”小龙景光双眼亮晶晶地凑近凝晶花仔细端详,朝烛台切光忠开心道:“真漂亮啊!我也是有凝晶花的人了,光忠!”   总是被小龙景光偷摸属于自己那朵凝晶花的烛台切光忠顿时松了一口气。   白山吉光虽然面无表情,但从他伸出食指轻轻戳动的动作中可见内心十分好奇。   “多谢主公。”三日月宗近虚虚托住花身,朝弦英秀树弯了弯眼眸,“把它放在房间里,每天早晨醒来后第一眼就能看见,似乎也是一件美好的事呢。”   “我不管你们的想法如何,但于我而言你们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不然我也不会这样做,莫要本末倒置。”弦英秀树微微摇头,淡淡告诫,接着脸色微沉继续说道:“我在建立本丸唤醒你们之前,其实一直以各种各样的身份在无数时空流浪,因为时间流逝的不同,从建立本丸到现在已经历经了三个不同的世界......”   “不同的世界......?是什么意思?”太郎太刀抬眼紧紧盯着男人,语气迟疑中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就是你所想的那样,太郎。”弦英秀树沉静深邃的目光看向大太刀,那悠远的眼神仿佛能够让人窥探出那段冗长又令人无端厌倦的时光岁月,“不是过去的历史,也不是本丸之外的现世,而是时间和空间、世界观和力量体系都互不相同的世界,这样的世界,我已经经历无数多个了。”   “什么?!”   “那也就是说,主公您消失的这两年其实正处在其他世界?那为什么......走得那般突然,不曾留下一丝音讯?”太郎垂在袖子中的手默默收紧。   “主公也是决定不了的吧,对于突然离开这种事。”三日月轻声道出真相。   太郎微微皱着眉头看向三日月宗近。   “是的,我决定不了。”男人嘴角弯起一个淡淡的苦笑,其中透露的无奈与厌倦如此清晰,“离开的时间,离开的地点和所拥有的身份皆非我能控制,我原本以为自己只能在本丸短暂停留,与你们的相遇最后也只能匆匆别过,到后来却惊讶地发现自己还能再次回到本丸。”   “我想,或许是因为本丸由我的灵力构成,与自己有深厚的联系,导致自己得以返回,但我不确定自己何时会再次被迫前往下一个世界。”   闻言众刀剑男士们面露震惊之色,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三日月想起当时空中撕裂开来的口子,不知想到什么微微皱起眉头。   倒是太郎眼睫微颤,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隐隐难过,“那么,一直以来主公都是独自一人走过无数的世界吗?”   弦英秀树短暂地晃了一下神,很明显愣住了。   加州清光这时问道:“主人不能带着我们一起去另一个世界吗?”   弦英秀树沉默了一会后,轻轻摇头,他的脑海浮现出D伯爵那双美丽的异眸,眼底闪过难掩的悲伤。   “很抱歉,我也没有意料到会这么久才回到本丸,虽然穿越时空暂时不可避免,但我也并非没有任何头绪。”弦英秀树很快收起自己外泄的情绪,脸上恢复成一贯的淡漠从容。   “既然我的灵力在本丸得以留存甚至能够作为联系的媒介,那么,只要让本丸与自己建立更加密不可分的联系,那么往后或许不会频繁的穿越时空,留在本丸的时间也会变得长久一些吧。”   “您打算怎么做?”三日月抬眼,如新月般的眼眸中闪着细碎的光。   弦英秀树想起自己体内那半颗妖核与崩玉,眼神渐渐染上一丝疯狂的色彩。   “虽然只是猜想,但尽可一试......” 第84章   本丸的中枢控制中心, 这里是刀剑男士们平常出任务时开启回溯某个历史阶段的地方,也是维持偌大本丸灵力正常运转的主要之地。   弦英秀树拿出潜藏在灵魂深处的崩玉和半颗妖核,落在它们身上的眼神看起来非常平静。   崩玉不必多说,依旧是随他从死神世界离开时的模样。而妖核拇指节大小, 血红色的核身缠绕着暗紫色盈光, 给人一种神秘危险之感, 但现在展现在众人面前的妖核边缘线条参差不齐, 如同被人暴力掰成两块, 只剩下这残缺的一半,这种残缺更加引人注目,也让人不禁猜测它曾经所遭受的一切。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半颗妖核上。他们的脸上露出各种复杂的表情,有好奇、有敬畏、也有一丝丝恐惧。毕竟,这半颗妖核所蕴含的力量,对于他们来说,是既神秘又强大的存在, 难以想象若是完整的妖核又会发挥出怎样恐怖的力量。   接着,另一个疑问又接踵而至——为什么身为梅花妖的审神者体内却只有半颗妖核?   在他们不解又紧张地注视下, 弦英秀树把半颗妖核融进了崩玉体内, 在两者接触的一刹那, 犹如水滴进大海,崩玉完全展示出自身贪婪的特性,将半颗妖核完完全全吞噬了进去。原本漂亮的蓝紫色外身瞬间染上了妖核上的血红,更加凸现怪异与不详。   弦英秀树把它紧紧握在掌心, 因痛苦而冒出的冷汗止不住从鬓角处滑落, 又被散在脸颊两侧的青丝掩盖, 没能让其他人发觉。   妖核对妖怪的重要程度不亚于灵魂,本就遭受裂成两半的痛楚, 现在又被强制剥离肉身,这种宛若灵魂被撕裂被剥离的滋味恐怕唯有背对着刀剑男士们的那道身影得以体会。   但除了面色略显苍白以外,弦英秀树并未表现出其他异样。他只是把两者融合后的那颗晶体放置在运转本丸的装置内,在脱离手指的瞬间,体内的力量随妖核与崩玉的离开骤然下降,眼前也开始出现重重幻影。   可弦英秀树很冷静,如潮水般退去的力量丝毫动摇不了他的心神。既然死亡都不能让他从命运中脱身,那他还有什么好怕的?还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呢?   与之相反,在场的刀剑男士们瞬间感知到本丸处处充斥着丰沛的灵力,就连自身的疲惫感与虚弱感也都一扫而光。   这是……?   三日月的视线落在那颗融合后的崩玉上,眼底闪过一丝惊疑不定。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将其从体内剥离,真的对审神者自己的身体没有影响吗?   在其他人被场面变化吸引的时候,三日月反而眼眸一转,视线驻足在男人白皙修长的手指上,赫然发现对方的指尖正控制不住地细颤。   随着崩玉与妖核双重力量的运转,弦英秀树感受到自己与本丸刀剑们的联系更加密切,一草一木、一举一动皆毫无保留地展现在脑海中。   与此同时,笼罩在本丸外的隔绝层仿佛是受到这股力量的冲击逐渐变薄直至消失,加州清光手上的通讯器突然滴滴滴地响个不停。   “主公!是时之政府发来的简讯,可以与外界联系了!”清光拿着通讯器惊喜地喊道。   弦英秀树侧过脸看向清光:“很好,将本丸发生的一切如实上报吧。”   “是!”   身体太疼了,弦英秀树用力闭了闭眼,忍不住倒退两步。突然腰间传来一道轻柔的阻力,转头一看才发现是三日月用手轻轻扶住了他,如夜幕中高悬的新月般的眼眸隐隐浮现几分担忧。   “我没事。”弦英秀树摇了摇头,低声道。   他比较在意的是先前笼罩在本丸外的那层隔绝层,这东西并非由他灵力产生,他说不准那到底是什么,很陌生的力量,但他十分清楚那种力量跟他的灵力会产生排斥。   那么,在他离开本丸这段时间,是谁在暗处断了本丸与外界的联系?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男人漆黑的眸子越发深邃晦暗,灵光迅速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可根本来不及捕捉。   冥冥之中自己的命运宛若被人操纵的感觉愈发强烈,这种感觉绝对不是用一句天命如此得以概括的。他不知道把妖核与崩玉跟本丸融合一起会不会起作用,只能寄希望于此举能够给他带来一些关于时空穿梭的线索。   可想法总跟现实有些差距,在众人头顶的空中,突然无声出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红色符文,泛着红光的样子诡异莫测,像是对弦英秀树此举无尽的嘲讽。   而且,这回不单单弦英秀树看见了,连在场的其他刀剑男士们都纷纷对这突如其来的红色符文浑身升起戒备。众人猝然拔刀,清一色利刃出鞘声在耳边回响,月光下泛着森然寒光的刀刃连同肃杀之气一同锁定那不详未知的符文。   “那是什么东西?”长谷部惊疑道。   “我感受到了,那种令人不适的气息......”数珠丸恒次闭着眼眸,也依旧能够将剑气锁定红色符文的所在之地。   但弦英秀树却瞳孔猛地骤缩,脸色布满寒冰地望着空中,垂在袖口中的手紧紧蜷缩。   这次对方直接不给自己停留的时间,水蓝色的穿界门在众人震惊地注视下直接出现在弦英秀树面前,涌出的气流吹起了男人披散的青丝,同时也露出了碎发下那双阴沉的眼眸。   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在胸腔中升腾,弦英秀树沉默片刻后,脸上勉强露出一个没有情绪的笑,下一秒体内全部的力量喷薄而出,欲将穿界门摧毁之。   深厚的淡蓝色妖力裹挟着恐怖的气压与穿界门碰撞在一起,使后者肉眼可见变得暗淡起来,更是延长了弦英秀树化为流萤消失的速度。但这种反抗,弦英秀树早在以往的世界就尝试过,而今不过是暴怒下的发泄罢了。   预料中红色符文像一个监察者般涌出一股霸道的暗红色力量,牵制住了弦英秀树的行为。   淡蓝色与暗红色两股力量撞击在一起,瞬间爆发出轰隆响声,强烈的气压让本丸承受不住地开始颤抖,甚至冲击到在场的刀剑男士,使他们纷纷半跪在地不得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家审神者苍白着脸全力抵抗。   他们这下明白了,正是这股不明的力量在迫使他们的主公离开他们。   可残酷的现实摆在面前——他们根本帮不了自己的主公。   由于妖核的离身,这次僵持的时间没有以往时间长,红光很快吞噬了弦英秀树的妖力毫不留情地反击到心头,弦英秀树双脚被迫往后滑了两步,胸腔一阵剧痛传来,下一秒口中吐出了一大口血,在地上溅起了一朵朵刺目的血花。   可在此种状态下,弦英秀树还不忘运起灵力替刀剑们抵挡住红色力量的余威冲击。   “主公——?!”   “可恶!”太郎指尖嵌入了掌心,紧紧盯着男人背影的金色眸子隐隐漫上猩红,可额头都蹦出青筋了还是不能让自己的身体得以动弹。   地上鲜红的颜色刺痛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球,他们从未见过自家审神者如此处于弱势处境,也从未觉得这一刻的自己是多么渺小无力。   弦英秀树闷哼了一声,捂住胸口力竭地半跪在地,血从口中不断地溢出来,沾染到了从肩上滑落的黑发。   在这沉重的氛围中,他突然低低地笑出了声,“......哈哈哈,哈哈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笑声痛苦而压抑,另在场的人控制不住心中一揪。男人唇边抹上血色,与布满冷汗的苍白面容形成强烈反差,离得近的三日月宗近抬眼却看见了对方那双愈发明亮疯狂的漆黑眼眸。   突然,弦英秀树身后的空中被撕开了一道黑色口子,令人感到不适且熟悉的浓烈气息从中蔓延,是检非违使!   ——刚刚两股力量的碰撞导致时空动荡,引来了检非违使。   三日月猛地瞪大眼眸看向举着寒刀即将砍向男人脊背的生物,风驰电掣下仿佛一股力量涌上心头,三日月拔刀迎接了这凶猛地一击。   尖锐的刺啦声在夜空中骤然响起,练度尚未提升的三日月即刻重伤,握在手中的本体如龟裂般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痕,下一秒便化为原形,咔嗒一声掉落在弦英秀树手边。   弦英秀树惊愕地目睹这一切,怔愣看着空中漂浮着碎裂的银蓝色透明晶体,那是碎裂的凝晶花,是凝晶花阻挡了三日月本该承受不了的致命一击。   “……三日月?”弦英秀树的手微微颤抖,捡起了手边充满裂痕仿佛将要碎刀的三日月本体。   一切都在瞬息之间,快得令人反应不过来。   眼见亲兄弟遭到重伤,今剑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哭喊着三日月的名字。   好在压制在众人身上的那股力量开始减弱,太郎第一个奋力挣脱,拔出本体阻挡了检非违使的第二波攻击。   很快,其他刀剑男士们也发现自己得以动弹了,可还没来得及靠近自家审神者,便看见男人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从指尖开始化作星星点点的流萤消散在空气之中。   垂首沉默的审神者这时抬头看向刀剑们,嘴唇轻轻动了动。   那是一句极轻的道歉语,却承载着男人沉甸甸地愧意和苍凉。   就这样在刀剑男士们目眦欲裂的注视下,握着三日月重伤本体的男人,化作了流萤消失在穿界门里,穿界门也随之关闭。   “……对不起。”   太郎握着本体的手微微颤抖,眼睁睁看着男人消失在自己面前,清锐的嗡鸣从刀身传出宛若悲鸣。   高大丑陋的检非违使加大力度,刀尖更加逼近命脉。   太郎咬紧牙关,金红色眼眸盛满了怒火,“不要......碍事啊!!!“   极具杀气的一声低吼,伴随身体爆发出极大的力量,刀刃交缠之间噼里啪啦冒出火花,太郎转腕使出全身力气挑起对方的武器,在其露出破绽的瞬间,手掌连同首级一起被他用大太刀削了下来。   喷溅的血液洒满一身,太郎没有理会,而是垂下了手臂,缓缓走到男人消失的位置,在同伴们解决其他检非违使的打斗声下,脱力般跪在了地上。   本体砸落在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大太刀垂首盯着地上审神者留下的血迹,以往非常漂亮的金眸此刻变得灰败。   多么残忍,再次直面自己的无能。   太郎只觉浑身冰冷,锥心刺骨,痛不可言,内心那股铺天盖地的恶意像洪水般将他整个人彻底吞噬,而他再也没能对这股恶意提起任何反抗之力了。   眼泪无声无息地从脸上滑落,混着血色挂在下颌上...... 第85章   幽静的乡间小路, 一位头戴斗笠,身后背着竹筐的男子不紧不慢地步行着,他身穿一套素白的简易和服,气息平稳, 但从他时不时拉下笠檐的动作中可窥出几分不同寻常。   突然, 他停下了脚步, 抬眼直直望向前方, 露出了斗笠底下沉静柔和的脸庞, 以及那双锐利的灰绿色眼眸。   有血腥气。   被发现了吗?吉田松阳皱了皱眉。   他无声地靠近血腥之地,在距离几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因为前方正躺着一个生死不明的男人。   “嗯......?这里可不是能安心入睡的地方哦。”   吉田松阳感知到对方并无意识后才走近观察。   躺在地上的男人面容被一副破碎的黑色金属面具遮掩,全身上下笼罩在深色的修身作战服中不露出一丝肌肤,是额头上的伤口和腹部破开的大洞让他陷入了昏迷,鲜血缓慢从伤口中渗出,染红了他的作战服和身下的土地。   这种程度的伤口, 搁在常人早就没命了,但男人奇迹般还有一丝气息尚存。   吉田松阳静静地站在男人身边, 垂首仔细审视。男人手中一把太刀横卧, 此外, 还有一把绯色油纸伞静静躺在脚边,伞面零星的溅上几滴鲜血,在绯色背景映衬下宛若绽放的红梅,凄美而孤独。   血迹从男人所躺位置断断续续往林间蔓延, 吉田松阳收回视线, 他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雨伞, 下一刻瞳孔猛地骤缩。   这是......?   这不是一把普通的伞,入手宛若铁制非常沉重, 吉田松阳还看到伞尖是枪口一样的构造,伞柄处装有开关,内部更有许多密密麻麻的暗器,这是一把武器。   在他记忆中,只有宇宙中的夜兔一族会装备这种武器,这是他们最具标识的武器之一。   夜兔一族怎么会出现在地球上?追兵吗?   吉田松阳眼中闪过一丝杀气。   他把视线落在充满裂痕的面具上,伸手揭开。面具底下是一张毫无血色的俊美面容,眼眸紧闭着,肤色是那种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透明。   他收回自己的手,不料被原本昏迷中的男人猛地扼住手腕。   吉田松阳心里一惊,欲反击时突然顿住,因为对方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双少见的纯墨色眼瞳,冷冽而懵懂的眼神冲淡了眉宇间的肃杀之气。   吉田松阳愣愣地与之对视,然后发现对方的目光没有焦距,只不过是身体感知到危险随即做出的本能反应罢了。   仿佛确认暂时没有危险,男人又闭上了双眼,这次真的晕厥过去不省人事了。   眼中的杀意渐褪,吉田松阳沉默片刻,只能悠悠叹了一口气。   ......   最近松下村塾有一件新鲜事,松阳老师带回了一个失忆的男人。   姓甚名谁,都统统忘得一干二净。   男人身材很高大,但总是抱着一把布满裂痕的刀,安安静静坐在角落。   他极少说话,脸上带着一份淡淡的疏离,好像对谁都衡量出个安全距离。私塾里的学生们虽然都很好奇,但更多的是害怕,因此没有人敢上前搭话的。   这天吉田松阳在授课,朗朗读书声回荡在村塾中。   阳光透过窗台投射在书桌上,空气中四下飞舞的灰尘在阳光下闪烁着金黄色的光芒。   坐在最后一排的白发天然卷男孩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看向窗外,一下子就看到了院子那棵樱花树上隐隐约约正在睡觉的身影。   是那个一个星期前被松阳老师捡回来的男人。   白发天然卷顿时来了精神。   坂田银时红色的眼瞳死死盯着树上那道身影,小声地碎碎念:“怎么一天到晚都在睡觉,这种设定不是阿银我专属的吗可恶!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野男人,是打算争夺属于阿银我的位置吗简直不可原谅。”   他抬头看向讲台上正在踱着步读课本的吉田松阳,见其注意力不在自己这边,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悄悄从窗外溜了出去。   他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不曾想讲台上的吉田松阳早就对他的动作尽收进眼底。   吉田松阳拿着课本的手微微一顿,嘴角微微勾起好笑的弧度,他背过身选择装作没看见。   坂田银时走到樱花树下面,双手抱胸仰头懒懒喊道:“喂,大木头!你怎么还在这里睡觉,柴劈完了没有?”   躺在树干上的男人缓缓睁开了眼睛,没有丁点情绪波动的眼眸向下瞥了白发小孩一眼,便不感兴趣地翻过身继续睡了起来。   见男人用后脑勺对着自己,坂田银时脑门顿时蹦出了青筋,“喂喂你这家伙,是打算无视阿银我吗?轻视小孩的大人【哔】【哔】可是会越来越短的噢!”   可惜树上的男人并不吃这一套,只给坂田银时一个异常冷漠的背影。   银发小孩顿感无趣,用食指挖了挖鼻孔,嘁了一声,走开了。   听着耳边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树上的男人又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仰面躺着,眼神平静地看着头顶慢悠悠飘落的樱花,那些樱花在春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犹如雪花般纷纷扬扬地飘落,让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接住了其中一片。   掌心里的樱花瓣娇嫩而柔滑,透着淡淡的粉色,仿佛承载着整个春天的希望和美好。   耳边是郎朗的读书声和树上悦耳的鸟鸣声,在这种宁静而和谐的氛围中,时间仿佛也放慢了脚步,他默默回忆起了在这个私塾里第一次睁开眼的画面。   “你醒了,身体感觉怎么样?”一道醇厚轻柔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刚从昏迷中苏醒的弦英秀树意识朦胧地顺着门口望去。只见一个身影背对着光,站在门口,虽然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那温暖而关切的声音却让他消除了一瞬间涌出的不知名情绪。   那人端着一碗药走进屋子,露出了那张沉静柔和的脸庞。他把药放在地上,顺道跪坐在榻榻米旁,自顾自地伸手摸向弦英秀树包裹着绷带的额头。   “太好了,没有发热。”   话说隔着绷带怎么探出没有发热的啊......   感知到刚刚对方一瞬间泄露出杀气的吉田松阳收回了手,眼眸弯弯地笑道:“我叫吉田松阳,是这座村塾的老师,在回家的路上见你倒在地上便把你带了回来,村塾简陋,还望你不要介意。”   弦英秀树愣愣地注视吉田松阳,眸中透露出迷茫。他本就生得眉眼如画,此时一动不动地躺在被褥下,鸦羽色的长发凌乱在床上铺开,圣洁的白与极致的黑对比下,无端显得孤冷破碎。   他张开口,声音沙哑而迟疑,“吉田松阳?......那我,是谁?”   “诶?”吉田松阳赫然睁开眼睛,见男人眼中毫不作伪的迷茫和空洞,满脸意外。   “......你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弦英秀树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像是被一层薄雾笼罩,空空如也简直安静地可怕。他把视线放在周围打量了一圈,一切都显得陌生和模糊,确实想不起来任何事情,但他觉得自己似乎遗忘什么很重要的事。   他挣扎地想要坐起身,却牵扯到腹部的伤口,瞬间疼得冒出了冷汗。   “请不要乱动!”吉田松阳连忙扶住,见对方脸色煞白的样子,无奈地轻叹,“就算自愈能力强于常人,也不能这么糟蹋身体吧。”   弦英秀树捂着自己的腹部轻喘,坐起来的动作让伤口再度撕裂,洁白的绷带上开始缓慢渗出血色。   明白对方此刻迷茫的心情,吉田松阳好心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你的名字,遇见你的时候你身边还掉落着这两物,我想对你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吧。”即使受了这么重的伤也不会舍弃。   吉田松阳递上一把太刀和一把绯色的伞。   “只不过这把刀上面布满了裂痕,怕是不能使用了。”吉田松阳看着这把漂亮又不失锋利肃杀之气的太刀,语气中充满了遗憾。   弦英秀树视线落在那把刀上,沉默了几秒后轻轻接了过来。不知为何,看到这把太刀的那一刻,他心中莫名涌起了一股强烈的在意,甚至有些闷痛。   棕色的刀鞘上刻着金色弦月形图案,显得华丽而庄重,弦英秀树心中抱着自己也分辨不出的复杂情绪,缓缓拔出刀刃,随着刀刃的露出,上面也映射出他微微扩大的瞳孔。   刀刃上有许多漂亮的新月形纹路,反射出独特的光泽。然而,一条条触目惊心的裂痕深深破坏了这份美感,裂痕显然是由外界暴力产生的,密密麻麻布满整个刃身,如同蜘蛛网般错综复杂,仿佛下一秒就会碎成一块块的废铁。   弦英秀树抚摸着那些裂痕,触感是冰冷的质感,他仿佛感受到刀身传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哀伤。或许是错觉,又或许是自己心里的哀伤,但他有种莫名的预感,或许他可以通过这把刀获得自己过去的记忆。   吉田松阳看着弦英秀树的表情,脸上露出一个静谧的微笑。   “这把刀虽然裂痕遍布,但它的灵魂仍在。”吉田松阳轻声说道,“如果你愿意,可以尝试修复它,也许,它能够再次焕发出昔日的光彩。”   弦英秀树眉眼闪动了一下,迎上对方清亮的眸子。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垂下眼眸看着手中的刀,把它归刃。   “那么,除了自己的名字,你还记得多少事情呢?”   “全部......”弦英秀树抿了抿唇,大脑像被一键格式化什么都不清楚,“全部都不记得了。”   吉田松阳一愣,摸了摸下巴,“这样啊......那你知道江户幕府吗?”   男人默默摇头,清澈的眼神里带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失落和忧郁。   “我大致了解了。”吉田松阳站起身朝门口走去,逆光侧着脸朝里边的人微微一笑,“既然如此,不如在村塾住下吧,然后去慢慢寻回丢失的自己。”   在光的照射下,他的侧脸轮廓显得柔和而深邃,那双灰绿色的眼眸闪烁着独特的光芒,仿佛能穿透人心的迷障,容纳世间万物。   多年以后,弦英秀树依旧还能清晰地回忆起这一幕,只是那个时候,再也没有了松下村塾,再也没有了一位名叫吉田松阳的男人。 第86章   弦英秀树的伤恢复得很快, 仅用两天时间足以致命的伤口就结痂了,这让吉田松阳更加证实了对方是夜兔族的猜测。   但他似乎不被阳光眷顾,裸露的肌肤接触阳光会产生异样的刺痛感,反而影响伤口的恢复。因此, 村塾里的学生总能见到那个四肢缠着绷带的男人, 抱着刀坐在暗处发呆, 或是撑着一把红色的伞靠在树干上假寐。   完全失忆, 那种感觉很奇妙, 整个人仿佛是世界的旁观者,是抽离的,发生任何事都与自己无关,像只是个活体存在于世间。   弦英秀树此刻就是这种状态,他控制不住地观察起松下村塾的一切,并常常会陷入对人生本质的怀疑当中。按吉田松阳的说法,就像是一只动物, 躲在暗处好奇地观察人类的世界。   “那就叫你阿树吧。”   为了方便称呼,吉田松阳兴致勃勃地打算给弦英秀树取名。   “阿树......”   “因为遇见你的时候, 你倒在一棵树的旁边, 身后也是一片树林嘛。”吉田松阳顶着弦英秀树不解的眼神, 笑眯眯解释道。   弦英秀树虽然觉得这个理由有些随意,但也没有提出异议。   一旁的坂田银时听着两人的对话,忍不住挖着鼻孔,无力地吐槽道:“这也太随便吧!按老师你的说法那为什么不叫他小木子、小林子、小花、小草之类的啊......”   “啊, 这个嘛......”吉田松阳摸了摸下巴, 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他打量了一下男人的身形,一脸纯良, “长得这般高大,我觉得还是阿树比较适合吧。”   “难道你还真的想过给他取小花小草吗?!”   “嘛嘛~别在意那些细节啦。”吉田松阳摆了摆手,脸上的笑容认真了许多,“名字对一个人而言可是非常重要的哦,它不仅仅是一个称呼,更是个体身份和个性的象征,我希望阿树未来有一天能找回属于自己真正的名字。”   “既然过去的记忆都能遗忘,说明这东西也不是很重要吧。”坂田银时嘟囔道。   “不是这样的银时。”吉田松阳揉了揉坂田银时毛绒绒的脑袋,“记忆是我们‘存在’的一个核心,围绕着记忆我们形成了自己的身份、关系、期望和梦想。”   “而且,对于被遗忘的那些人而言,这大概会很残忍的吧。”   弦英秀树一怔,敛着眉陷入沉思。   残忍吗......   对于失去记忆的人来说,名字代表着这个人过去的身份和经历,也承载着他人对这个人的期望和关怀,这是连接他与过去的重要纽带,吉田松阳不会轻易给别人取下正式的名字。   可即便如此,阿树这个名字也跟他们、跟松下村塾产生了不小的羁绊。   吉田松阳看了看天色,“似乎到饭点了,还是先做饭吧,人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啊。”   弦英秀树的肚子适时地咕咕叫了起来,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他微微一愣,脸上闪过一丝窘迫,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了眼。   吉田松阳噗呲一笑,随即又很快收敛了笑容,“你喜欢吃什么......啊,不好意思,忘记你想不起来自己喜欢吃什么了。”   “我们也没有很多丰富的食材能让你问出这种问题吧。”坂田银时睁着死鱼眼,这几天每顿都是饭团简直让他感到人生无望。   吉田松阳摸了摸后脑勺,讪笑,“留个好印象嘛......”   弦英秀树默默看着师生俩,轻轻歪了歪头。   虽然不明所以,但内心却莫名安定了下来,自从醒来后一直盘踞在心头的那股焦虑似乎也淡却了不少。   “阿树!可以吃饭了哦。”   吉田松阳的声音从树底下传来,打断了男人的回忆。   弦英秀树朝底下望去,对方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仰着头对着自己笑得眉眼弯弯。   他撑着伞,轻盈地从树上跳了下去,站在吉田松阳身旁替他遮挡毒辣的太阳。   “阿树打起精神来嘛,不要整天都在睡觉,村塾里学生们都很想认识你来着。”   弦英秀树抿了抿唇,声线十分冷淡,“没有必要。”   “话说为什么我捡回来的人,总是整天一副困倦的样子呢?难道是有什么不知名的魔力?”吉田松阳忍不住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   他侧过脸看向弦英秀树,对方甚至对他这句话也无甚反应,这几天的相处,男人完全展现出了自己极度淡漠、冷心冷情的个性,好像任何事情都不能让他放在心上,对什么都产生不了兴趣。   嘛~说实话,是个很酷的年轻人啦。   吉田松阳微微勾起唇角。   屋子内,三人的眼前各自放着一个端盘,上面只有两个成人拳头大小的饭团和一碗味增汤,十分简陋。村塾里的学生都是附近村庄的小孩,下了课便回家了,只有他们三个是住在村塾里的人。   “松阳你答应我今天做红豆饭的!红豆呢?!”   “啊,对不起,昨天忘了去买食材了,所以今天只有海苔饭团哦。“   坂田银时默默流下了两条泪,生无可恋地拿起饭团无力地咬了一口,“你这句话昨天好像才说过......”   “是吗?要好好吃完哦。”吉田松阳微笑着,一脸不为所动。   弦英秀树拿起饭团,看了两眼便张嘴咬了一口,默默吃了起来。他吃完两个就停止了,放在一旁的味增汤一动不动。   “怎么样?好吃吗?”吉田松阳不禁问道。   “好吃......”坂田银时睁着死鱼眼,因为咀嚼着米饭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弦英秀树却诚实地摇了摇头。   其实他的肚子并无任何饱腹感,不管多大份量于他而言都不足以填饱肚子。这具身体似乎需要很多很多的食物来支撑一天所需的能量,但他下意识觉得吃太多会显得很怪异,因此到目前为止并未透露任何异常,只是白天睡觉的时间变得更多了,以此来降低自己身体能量的消耗。   坂田银时顿时瞪大了眼睛,朝男人露出一个无比凶猛充满威胁的眼神,里面写满了‘敢说松阳做的饭不好吃下次只会更加不好吃的啊傻子!!你给我住嘴!’   吉田松阳大受打击,满脸低落,“不好吃吗......?果然我还是没有什么做饭的天赋呢。”   “但是那种感觉很好。”弦英秀树微微扬起嘴角,垂着眼睫的样子似乎柔和了冷淡的面容。   “诶?”吉田松阳意外地看向男人。   “那种把空洞的肚子一点点填满的感觉很好。”虽然只有一点点。   “有这种觉悟确实很不错,但浪费粮食可不是一个很好的行为哦。”吉田松阳指了指那碗未曾被动过的味增汤,脸上虽然笑眯眯,但后背好像冒出了缕缕黑气。   额......   想趁机蒙混过关的弦英秀树额头冒出了一滴冷汗,挣扎良久,还是手抖地端起那碗泛着暗紫色的不明液体。   一旁的坂田银时安静如鸡,默默吃起了自己的饭团降低存在感。   呵呵......惹谁也别惹吉田松阳,这是个报复心极强的男人啊。   ......   就这样,失忆的弦英秀树就在松下村塾暂时住下了,只不过村塾里的人见到他时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去睡觉的路上,十足的睡神附体模样。   加上不喜欢阳光的特点和白得几乎透明的肤色,让坂田银时不禁吐槽,“松阳怕不是捡了只吸血鬼回来了吧。”   原本闭着眼睛的弦英秀树倏地看向他,墨色的眼眸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锐利,危险的气息完全锁定白发小孩。   坂田银时顿时像只炸毛的猫一样蹦了起来,瞪着红色的猫瞳浑身戒备,指着男人大喊:“为什么这么看着我?难道真被阿银我说中了!哈哈终于暴露出真面目了吗你这只吸血鬼,说,你来松下村塾到底有何目的!”   弦英秀树只是面无表情地与坂田银时那双充满戒备的眼瞳四目相对,空气中似乎燃起了火药味,仿佛下一秒就要开打。   男人那双漆黑的眼眸不含任何情绪时深不见底,压迫感十足,坂田银时不禁紧绷了身体,暗自咬牙。   这时,弦英秀树开口了,冷淡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迷惑,“吸血鬼......是什么?”   “哈?”坂田银时顿时一个卸力,差点平地而摔。   他扶着额头叹了口气,“真是的,我为什么要跟一个笨蛋计较啊。”   因为他们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发现对方不仅失去了全部的记忆,就连基本的生活常识和所处的时代都忘得一干二净,仿佛一个刚刚接触这个世界的人一样,需要重新学习基础的生活技能。   弦英秀树静静看着坂田银时无聊转身离开的背影,有些不解地歪了歪头,莫名对‘吸血鬼’这个词感到几分在意。   下午是剑术课,不曾想一个紫色短发的小孩前来踢馆,作为吉田松阳所有学生里实力最强的一个,坂田银时不负众望地上前接下挑战。一紫一白的两个身影在所有学生的围观下,顿时打的不可开交。   “银时上啊!把这个嚣张的家伙打趴下!”   “银时加油!”   两人的木刀狠狠砍在一起,银时手中力气加重,把对方的木刀往下压。听着周围同门的呐喊助威,有些不耐地低声道:“吵死了......”   一个侧滑,富有技巧的角度偏转,顺势卸掉紫发小孩木刀的力度。   紫发小孩,也就是高杉晋助连忙后退躲过向脑门挥来的一刀。   周围都是对方的喝彩,高杉晋助咬了咬牙,看面前那个白发天然卷更加不顺眼了起来。他是来挑战吉田松阳的,只是在挑战的道路上突然跳出了一只碍事的白毛,更加恼火的是,对方还很难缠。   道馆内又响起了新一轮的木刀互相碰撞的声音。   弦英秀树靠在暗处的墙上旁观,眼瞳随双方招数的变动而移动,心中有股异样的感觉在不断跳动,他垂眸看着手中的太刀陷入沉思。   他想,他应该也是会剑术的。   “现在的小孩子真是厉害啊,以后会成为非常出色的武士吧。”不知何时到来吉田松阳走到弦英秀树身旁,双手拢在袖子里静静观赏起道场上的对决。   “武士是什么?”   “武士啊,这并没有精准的定义。”吉田松阳清隽的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轻声道:“但我认为,那些能够约束软弱的自我,坚定自己的意志,并为自己的灵魂和自由而挥刀的人,就能称之为武士吧。”   弦英秀树侧过脸看向身旁的男人,对方站的位置能被光影投射,与自己阴暗的位置形成鲜明对比。明亮的光洒在对方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对方,眸中若有所思。 第87章   松下村塾很快就多了两名学生, 一个叫高杉晋助,另一个叫桂小太郎,原本都在镇上专收武士阶层出身小孩的讲武馆上学,因为吉田松阳点醒了他们对前途的迷茫, 遂决定转到吉田松阳门下求学。   随着两人的加入, 松下村塾变得更加热闹起来了。高杉晋助、桂小太郎连同坂田银时三人成为了学堂里最顽皮的学生, 经常约到村塾外打架, 尤其是之前总是来踢馆然后结下梁子的高杉和银时两人, 捎带一个不放心,想要劝架却被拉入战场的桂小太郎。   虽然最后三人都逃脱不了被吉田松阳一顿教训。   每当这个时候,弦英秀树通常会抱着刀窝在某棵樱花树上睡觉,或者静静看着学堂里鸡飞狗跳的一切,并欣赏三人被吉田松阳揍得鼻青脸肿的模样。   吉田松阳正在授课,学堂里隐隐传出他清亮的声音,再次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三人怀抱对彼此的嫌弃在门外罚站。   “喂喂, 大木头你这是什么眼神,阿银我可是忍你很久了哦, 有本事下来跟我单挑啊。”坂田银时睁着死鱼眼, 看向树上的某人。   弦英秀树坐在树干上俯视他们, 漆黑的眼眸中冰冰凉凉。   他上下打量坂田银时头顶着包,右眼眶清淤,流着鼻血的狼狈模样,轻轻扯动唇角, 发出了一个明显的轻嗤声。   “你们听到了吗?这是嘲笑吧?这明显是对我们的嘲笑吧矮衫, 假发!”   “说谁是矮衫啊魂淡天然卷!”   “不是假发, 是桂!”   夜晚。   “你又不把头发擦干,这样老了以后可是会头痛的哦。”   吉田松阳望向刚沐浴完出来的男人, 无奈地放下手中的书本,起身去拿了一条毛巾。   弦英秀树穿着一件白色浴衣赤脚站在门口,衣服松松垮垮的敞着平滑紧实的胸膛,长至后腰的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身后,沾湿了后背一大片衣服,发尾还时不时往地上滴着小水珠。   听着吉田松阳似无奈似抱怨的话,他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眼,像是不知道自己这样有什么问题,面露无辜之色。但也乖乖地任由吉田松阳拉着他往地上一坐,干燥的毛巾摁在头发上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揉搓。   对方的动作算不上温柔,弦英秀树被弄得身体轻微摇晃,发丝下那对白皙的耳朵透着粉色,有些敏感地抖动了一下,连带着挂在上面的紫罗兰色耳坠轻轻摇曳。   吉田松阳瞥见了,虽有些好奇,但也没有多问。   反正不管问什么这只夜兔只会说不知道……   村塾简陋,并没有像样的房间能给夜兔单独居住,因此吉田松阳便让他跟自己一个房间。其实更多还是监视,他可从未放下过对这只夜兔的戒心,夜兔这种生物的杀伤力他在虚那无尽的记忆中可是见识过的,他可不想让对方打破了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日子。   等毛巾把头发的水分都吸干不再滴水后,吉田松阳便拿了把梳子替他梳顺,接着指向门口的廊下,让夜兔去那坐着晾干头发。   弦英秀树抬眼与吉田松阳灰绿色的眼眸静静对视三秒,面无表情的样子看着着实有些冷酷。然后,他起身了,乖乖走出门坐在廊下吹风。   男人坐着的背影直挺挺的,那副正襟危坐的模样看得吉田松阳有些哑然失笑。   这哪是一只令人闻风丧胆的天人夜兔,这明明就是一只大猫,还是一只失忆后显得呆呆的大猫。   夜晚的庭院一片宁静,皎白的月亮高悬天际,洒下如水的清辉。弦英秀树抬头望向天空月轮,眸中映着月色,闪烁着静谧的幽光。   这时,眼前突然横斜一把太刀遮挡了视线。   “很抱歉,我没有找到能修复这把刀的人。”吉田松阳面带歉意地笑着,自己也往地上一坐。   弦英秀树微愣,接过他手中的太刀。   “不用跟我道歉......”弦英秀树无言片刻后轻轻摇头,握紧了太刀,他侧过脸朝吉田松阳浅浅一笑,“相反,我应该向你道谢,谢谢你救了我,还为我做了这么多事情......我很高兴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遇见的人是你。 ”   男人突然绽放的一抹清浅的笑就像初雪融化,虽然很快就收敛了起来,但在那一瞬间,仿佛卸去了冰冷的外壳,露出柔软纯洁的内里。   吉田松阳眼底波光微转,似乎藏着某些难以言说的情绪。他不知怎么忽地有些不自在起来,连忙错开对视,喉间发出轻轻的咳嗽声。   “不,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   但心中却不免对自己感到几分自嘲,男人的目光澄净又真挚,没有伪装,衬托得自己怀抱着某种目的的行为如此卑劣。   就因为对方夜兔的身份,就该遭受自己潜意识里强加其身上莫须有的怀疑和罪孽吗?这样的自己,跟那些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天道众那群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难道安定的日子过久了,连自己的内心也变得软弱了吗?   吉田松阳有些失神地望着庭院里的某一角,眼神不自觉变得幽深,直到旁边传来一阵肚子咕噜叫的声音,才把陷入无尽怀疑中的自己拉回现实。   “什么声音?”   弦英秀树神情一滞,猛地把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垂下头,被头发遮挡下的面颊泛起了浅浅的红晕。   吉田松阳见他这种动作也突然明白了过来,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还是装作没看到般笑眯眯说道:“确实是到了该吃宵夜的时候呢。”   但弦英秀树却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头,无时无刻都在饿肚子的感觉,真的很难受,刚刚沐浴的行为已经把他仅存的能量消耗完了。   他刚想解释些什么,却突然被吉田松阳拉了起来,往厨房方向走去。   “我也有些饿了,我记得今天晚饭还剩下一些食材没有处理,刚好还可以用来做一顿宵夜。”吉田松阳自顾自地说道。   弦英秀树闻言张了张嘴,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开心的情绪,毕竟吉田松阳做的饭在松下村塾里是出了名的难吃。   厨房里只剩下一些荞麦面、几颗鸡蛋和一份豆腐,吉田松阳打算给他们两个各自做一份鸡蛋豆腐荞麦面。   “这个是什么?”弦英秀树举起一颗鸡蛋,放在眼前,好奇地用尖锐的指甲敲了敲它薄薄的外壳。   “这是鸡蛋,鸡生出来的蛋,营养很丰富哦。”   “鸡又是什么?”   “鸡是人类专门用于售卖、食用而饲养的一种小动物。”   弦英秀树放下鸡蛋,看向挽起袖子准备做面的男人,似是想起了什么,面上慢慢浮现一丝纠结,但他还是禁不住好奇问出了一直埋在心中的疑问。   “那,【哔】【哔】是什么?”   咣当──!!   吉田松阳一个失手把手里的碗不小心摔在地上,发出了响亮的声音。他不可思议地看向弦英秀树,满目震惊,“谁,谁教你这个词的??”   看吉田松阳这个反应,弦英秀树大概清楚了这个词并不是什么好的词,眼神有些飘忽了起来。   “银时说,轻视小孩的大人【哔】【哔】会越来越短……”   “坂──田──银──时──”   吉田松阳微微咬牙,露出了一个如沐春风的笑容,看起来亲切又和善,如果忽略他后背冒出的缕缕黑气的话。   “嗯……?谁叫我?”   下午跟高杉晋助、桂小太郎打了一架后累得早早睡去的银时,这会来到厨房觅食,碰巧听到吉田松阳在喊他的名字。   他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然后就看到那个男人笑得如沐春风、背后却冒着黑气地朝他走来。   砰──!!   一声巨响过后,   某只天然卷不明所以地被栽进地里,头顶还冒出了一个新鲜出炉的大包。   吉田松阳收回了拳头,若无其事地弯着眼睛笑道:“银时,虽然知道你很爱吐槽,但你可不能教坏纯洁的小朋友哟。”   坂田银时(吐魂):冤,冤枉啊……   弦英秀树看着这一幕,嘴角微微有些抽搐,投向吉田松阳的眼神不禁带上了几分敬畏。   最后,心疼学生的老师顺便也给自己学生做了一碗荞麦面,虽然不怎么好吃就对了。   但某只夜兔吃完三人中最大的一碗荞麦面后,肚子仍旧咕咕作响,另外两人的目光顿时不由得变得奇怪起来。   “你的肚子闹饥荒了吗?吃了这么大一碗面还饿?”坂田银时指着脸庞大的空碗震惊喊道。   弦英秀树眼眸微微闪了闪,抿着唇别过了脸。果然,他的感觉没错,吃太多在他们看来会是一件很怪异的事。   可是,他也不想,他已经很努力地克制自己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晚肚子会感到格外的饥饿。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这碗给你吃吧,刚好我也吃饱了。”一旁的吉田松阳把自己吃了没两口的面推到弦英秀树面前,面上笑得温柔。   他似乎一直以来都忽略了某件事情,就是这只夜兔的饭量。   夜兔族的信息在过往的记忆中留存并不多,吉田松阳仅知道他们具有恐怖的战斗力和惧怕阳光这些特点,现在看来还需要添加一条:异于常人的饭量。   弦英秀树并不想吃,但由于长时间吃不饱,他的肚子现在饿得实在难受。所以,只能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默默把属于吉田松阳的那碗面吃完。   见对方吃完面后,一直默默观察的吉田松阳这才开口:“你现在,依旧还是吃不饱吧。”   被询问的男人呼吸一滞,像只被发现了秘密的猫一样微微睁大眼睛。   吉田松阳顿时无奈地轻叹:“所以一直以来,你都是在饿着肚子是吗?至于白天一直睡觉,也是为了降低自己体力的消耗,是这样没错吧。”   不笑的时候,那双灰绿色的眸子会显得深不见底,给人一种疏离之感,而平日里那股平易近人的亲和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这样的目光下,弦英秀树也只能轻轻点头。   “那为什么不说出来呢?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坂田银时嗦了一口长长的面,不解地睁着死鱼眼。   “会不一样。”   弦英秀树微微拧起眉毛,俊美到有些矜贵的脸透露着几分认真,“不管吃多少,我都感觉不到饱腹感,这会很奇怪的吧,跟你们不一样……”   吉田松阳有些哑然,眼眸微微闪烁,他没能料到对方隐而不言的原因只是怕跟人类不一样。   “哈?这有什么奇怪的,你能把松阳吃破产那我才真的佩服你。”   “银时,要是破产的话,你得跟我一起露宿街头了哦。”   “原来是这样吗……?”弦英秀树意外地看向坂田银时,若有所思。   “银时说得也不无道理,有些人饭量少,有些人饭量大,而这都是人类会出现的正常情况,所以──以后饿了就要说出来哦,饿肚子的感觉可是非常可怕的。”   吉田松阳面上扬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意,仿佛驱散了眸中原本深不见底的晦涩。   此时说出这番话的他没能料到,眼前这只夜兔还真的差点把他吃破产了,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第88章   “喂, 看你整天抱着那把刀,剑术应该也很厉害吧,我要挑战你!”   樱花树下,响起了少年坚定中带着些许不情愿的声音。   是高杉晋助。至于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说出这番话, 原因按银时原话来讲:那个大木头天天跟松阳待在一个房间, 两人也不知道有没在干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 必须把他们分开。   在有关吉田松阳的事情上, 三人的意见总会出奇的统一。于是在讨论过后,先由高杉晋助出面试探对方的实力。(高杉晋助:为什么是我啊!)   弦英秀树睁开眼,静静瞥了紫发少年两秒,不过冰冷无机质的目光,重点落在对方的头上,很快他便不感兴趣地撇过头,继续发起呆来。   男人那眼神里的意思高杉晋助看得分明, 这明显就是在鄙视自己的身高啊是吧是吧是这样没错吧?!   紫发少年额头顿时爆出了青筋,心中杀气升腾, 更加坚定了要挑战对方的决心。   “你是不敢跟我打一场吗?连我都打不过的话你又有什么资格站在松阳老师身边?”   (躲在暗处的银时:说得好啊矮衫!)   弦英秀树略有些不耐地从树上跳落, 那轻盈的姿态不像是不懂武术的人。他的目光像是不经意间扫过坂田银时和桂小太郎的躲藏之处, 然后走近紫发少年,逼近一米九的身高无形中带来极大的压迫感,“在哪?”   高杉晋助一愣,完全没想到对方站起来会是这么高大, 他克制住自己下意识想要后退的冲动, 拧起眉毛硬气道:“道馆。”   道馆内。   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各自面对面而站, 周围是听闻两人要比试上来围观的同学们,以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银时和桂, 哦,桂不是,他是劝和的那一个。   “什么?他们要开始对决吗?”   “还从没见过那个男人出手,他真的会剑术吗?”   “看这体型,两人差距也太大了吧。”   “我倒是觉得高杉同学会赢,毕竟他连银时都打赢了。”   场上的两人都没有理会周围的窃窃私语。   弦英秀树握着木刀,一股陌生的熟悉感漫上心头,他抬眼看向对面如临大敌的紫发少年,恍惚间自己的精神好像脱离了□□,以旁观者的视角见证这场闹剧的开展。   这种感觉玄之又玄,以至于在紫发少年举着木刀大喊一声,朝他迅猛挥砍而来时,他能清晰看清少年满身的破绽,于是侧滑,提刀,转挑,像是身体的本能操纵着他,高杉晋助手中的木刀瞬间被打飞出去,咣当一声,在众人鸦雀无声地注视下在地上滚了滚。   道馆内像是被按了暂停键陷入了寂静。   在场的同学们目瞪口呆,完全没料到会是这种发展,他们还没看清动作就已经结束,这个男人的实力究竟是有多么恐怖啊?   “怎,怎么可能……?”高杉晋助瞳孔猛地收缩,刚刚那一击,他体会到对方无比恐怖沉重的力气,那根本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力气!   他微微有些颤抖地低头看向自己空荡荡的手,然后看向落在不远处的木刀。   一旁观战的坂田银时手中的金平糖都惊呆地掉在了地上,他拉了拉旁边桂小太郎的衣袖,“……假发,你看到了吗?”   “没,没有看见……还有,不是假发,是桂。”桂小太郎同样满脸呆滞。   别说外人了,连弦英秀树都对自己突如其来使出的招式感到诧异。   他不仅开始思考起自己到底是谁?失忆之前的自己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自己处处透露着与这里的人的异常之处?   “难道这段日子你都在隐藏自己的实力?!”坂田银时有些崩溃地问道,对方这么强,要把他从松阳身边赶走岂不是更加困难了?   “没有……”   弦英秀树看了银时一眼,敏锐感受到那一丝敌意,顿时转过头冷哼了一声。   啪啪啪──   清晰的鼓掌声从众人身后传来,“真是精彩绝伦的一招,看来你们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老师!”“松阳老师!”   吉田松阳面带温和的笑意走到众人面前,刚刚那一幕他也看到了,对于男人的身手他并不觉得惊讶,但作为一位老师,还是有必要维护一下自己学生的自尊心的。   毕竟,人类对上夜兔这种生物也太不公平了,还是作为虚的自己更适合当其对手吧。   他捡起地上的木刀,转头看向弦英秀树,灰绿色的眼睛里透露出几分认真,“大人的话还是适合跟大人一起比武,正好,我也打算活络一下筋骨了。”顺便试探一下这只夜兔的武力值。   周围的学生顿时掀起一片哗然,个个面露兴奋之色。   “松阳老师是要跟对方切磋吗?”   “哇,终于可以看到松阳老师出手了!”   “老师加油!”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老师赢啊!”   “大家最好都离远点哦,如果不想被波及到的话。”吉田松阳转过头看向他的学生们,笑眯眯地提醒道。   “今天就好好看看,大人之间的剑术究竟是怎么样的吧。”   宽敞的道馆内,阳光透过门口洒下,照亮了一片肃穆而庄严的比武场。吉田松阳和弦英秀树两人对峙而立,他们双手紧握木刀,目光沉静而锐利。   围观的学生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唯恐惊扰了场上笔直而立的两人,尤其是顽皮的三人组,强者之间的对决让他们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周围的空气逐渐凝固。   吉田松阳目光牢牢锁定对方,突然嘴角微微一扬,率先发动攻击。举在侧肩的木刀手腕偏转,刀尖顿时改变了方向,脚下一动,犹如流星划过夜空,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极速而凌厉朝弦英秀树突刺而去。   虽然失去了记忆,但身体的本能和肌肉记忆还在。弦英秀树微微睁大眼睛,身形一晃,避开了吉田松阳的攻击,举起木刀顺势发起了反击。   “铛!”一声木刀激烈撞在一起的巨响在道馆内回荡,仿佛一股强大的气流在空气中像水波纹般荡漾开来。   两人并未触动杀机,但空气中的肃杀之气十分浓烈,这是真正身经百战、真正见过血的人才会无意间泄露出来的气息。   坂田银时红色的眼瞳照出两人比拼的身影,战栗感在心中不断升腾。   他觉得,比起是两个大人在对决,倒不如说,他们更像两头猛兽在厮杀。   两人的身影在道场上飞快地穿梭着,仅用木刀便能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惊人的弧线,剑光闪烁,剑气纵横,灵动的身形以及密集的攻势令这场对决更加精彩绝伦。   吉田松阳的刀法精湛而稳健,每一招都充满了冷静和技巧。他时而低身横扫,时而跃起高劈,带着些许霸道的气息每一招都似乎能穿透对手的防线。   弦英秀树却与之相反,依靠身体的本能和直觉,每次挥刀和躲闪似乎都是根据对面的动向作出的反应,总能在关键时刻躲避掉吉田松阳的致命攻击。虽然动作间带着几分滞涩,但身为夜兔本身具有的恐怖力气弥补了这点不足。   激烈的交锋快得令人目不暇接,围观的学生们只能看到一道道模糊的身影和一道道银白的剑气。   他们的木刀再次相撞在一起,爆发的气流微微掀起了两人的长发!纯墨色的眼眸和灰绿色的眼眸四目相对,各自都能清晰看见眼底浓烈而兴奋的战意。   吉田松阳握紧了刀柄,感受着手部被对方力度震得有些发麻的神经。   招式回合渐多,身体作出的反应愈发自然流畅,弦英秀树仿佛抓住了什么要领,反击的攻势愈发迅猛了起来。   双方都为彼此的水平而惊叹,棋逢对手的欣喜之意在两人眼中一闪而过。   今日这场对决可谓是意外之喜了,无论是对决的两人,抑或是对围观者。   两人抬眼相视,再次拉开回合。   吉田松阳再次使用初始那招,双手搭在刀柄上向弦英秀树迅猛突刺,但他故意卖出一个破绽,在对方身形一晃躲开之时,故意让自己看起来收不住刀势,把脆弱的后颈暴露在夜兔眼前。   正如他预料的那样,夜兔凭借本能立刻捕捉到这个机会,猛地挥刀朝自己的破绽之处斜斩而来。然而,还未等对方落网,他敏锐发觉破风挥来的刀势有一瞬间的迟疑。   既然如此,破绽已没有必要。吉田松阳抓住夜兔那一瞬间的失神,反身用木刀刀尖抵住了他的喉咙!   胜负已分!   夜兔落败。   周围的学生们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对吉田松阳愈发崇拜了,对这个失忆男人的感官也随即发生了变化。   但是刚刚那短暂的分神,唯有对决中的两人才知道。   弦英秀树慢慢垂下握着木刀的手,眼底有一丝怔愣。   就在刚刚,他的脑海中突然闯入一幅画面,画面中一位身穿浴衣的黑发少年正与他在对决,那一瞬间所用的招式,跟刚才吉田松阳所使用的招式以及自己作出的反应一模一样。   闪现的时间一秒钟都不到,令他难以捕捉。   那个少年,是谁……   吉田松阳收回木刀,心中不免有些遗憾,“刚刚,是想起什么了吗?”   弦英秀树回过神,眼底闪过一丝迷茫,最终也只是朝吉田松阳轻轻摇头。   而被这场对决震撼住的三人组,深深地感受到自己距离强大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此外,对吉田松阳更加崇拜的同时,对那个失忆的男人也更加警惕了起来,尤其是坂田银时。   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中,弦英秀树不仅收获了一部份粉丝,还收到了来自银时、高杉和桂小太郎的轮番挑战,让他天天没有安静发呆和睡觉的时间。   某只夜兔烦不胜烦,出手丝毫不留情面,于是在这般凶狠的调I教下,三人的剑术突飞猛进。   每当这个时候,吉田松阳都会坐在廊下看着他们友好地‘打闹’,一脸岁月静好地品着茶。 第89章   “你怎么不进去?”   在村塾门口听着里面上课声音的杉晋助被身后突然传来的冷淡声音吓了一跳, 猛地转过身,发现来者是自己上次挑战失败的那个男人。   男人拿着伞,腰间别着刀,四肢缠着绷带, 身穿一件黑色和服, 看着像是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   “……是你啊?”   高杉晋助在对方面无表情地注视下, 突然想起了自己脸上的伤, 顿时有些不自然地撇过头, 错开男人的视线。   至于男人问的问题,总是置父亲的警告于脑后,天天跑来松下村塾而受到家法的紫发少年还没想好怎么回答,更准确来讲,是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是关乎少年自尊心的问题,对发小兼同窗的桂小太郎都难以启齿,更何况还是被自己挑战失败的男人目睹自己狼狈的样子。   弦英秀树眸色微动, 眼底倒映着少年眼角青紫、右颊印着巴掌痕迹的模样。   对方明显就是一副在某处受了欺负而不敢被大人见到的小孩子行径,但弦英秀树看不明白, 也不理解对方一直站在大门口的目的。见少年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也不在意, 只是像往常一样, 冷淡地扫了一眼,便打算绕过少年走进去。   他这副反应反而让高杉晋助好受一些,可是见男人真的对自己置之不理时,心中也感到几分莫名的挫败, 好像自己真的从未被对方看在眼里, 这让从小在阿谀奉承和簇拥下长大的大少爷来说非常不适应。   于是在大脑不经意间脱口而出:   “喂──你就不好奇吗, 我没有进去的原因?”   好像对自己突然问出的这句话感到无措窘迫,高杉晋助咬了咬唇, 白皙的脸微微有些涨红,让脸上的巴掌痕迹更加清晰了起来。   弦英秀树止住了脚步,转头看向他。可还未等他说些什么,就看到高杉晋助一扭头人跑远了。   默默咽下到了嘴边的‘与我无关’四个字,男人站在原地看着紫发少年远去的背影,沉思了几秒后,嘴角突然微微扬起,但转眼即逝。   夏日的阳光带着一股热意,穿过树叶间的空隙,留下了满地的斑驳。   冗长的影子照在地面上,弦英秀树倾斜着伞,靠在肩上遮挡更多的阳光。他刚出门探查了松下村塾附近的环境,特别是被吉田松阳救下之前昏迷的地方,但一无所获,路上所遇见的人也对他投以怪异又畏惧的眼神,纷纷避让。   这里的人淳朴中透露着一丝被压迫的麻木,身材普遍矮小瘦弱,更让突然闯入他们中的自己显得格格不入。他只是失去记忆以及对过去所学所接触过的一切认知,不代表他不会思考。   虽然在这个地方获救,但他过去一定不在这个地界中生活过,更深刻一点来说,他并不是‘人类’,就他这段时间所观察到的人类特性,除了这副外表,他身上没有其他地方跟他所观察到的人类身上有相同之处。   那他到底是什么呢?而且......   弦英秀树抬手放在自己的心脏处,身体上的伤早就恢复了,可是他一直能感受到这个位置传来的空洞和虚无之感,像被人挖空了一部分,时时提醒着他与这里的不适配感。   突然,他察觉异样,下意识地抬高伞檐,意外与学堂内那双灰绿色的眸子撞个正着,眼神清明。见他望过来,对方微微一笑,转头对底下的学生们说了些什么,然后放下了手中的书本朝他走了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压低伞檐躲避那道目光,但他只是握紧了伞柄,克制住这莫名的行为。   “刚刚是高杉同学在外面吗?”吉田松阳顺着高杉晋助离开的方向瞅了瞅,脸上浮现担忧的神色,“桂同学跟我说他请假的时候我还很意外,那孩子可是天天都来得比别人早的,看来是真的碰到什么情况了吧。”   弦英秀树想起刚刚从紫发少年脸上看到的伤痕,眼眸微暗。   “或许吧……”   “你呢?今天可有获得哪些收获,稍微想起来了一点关于自己的过去吗?”   弦英秀树的手轻轻一顿,然后摇了摇头,伞檐下冷淡的视线不留痕迹地投向吉田松阳身后。   某个白发天然卷正垫着脚尖,蹑手蹑脚地打算逃课。   吉田松阳轻叹了一口气,“慢慢来吧,这种事不急于一时,或许某一天,就像某个学生突然开窍一样所有的记忆都恢复了也说不定。”   “你说是吗?银时。”   吉田松阳脸上挂起温和的笑容,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石子看都没看地往自己身后弹射而去。   砰──!!   坂田银时猛然停住了脚步,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墙壁被小石头砸出的一个极深的孔洞,正不断冒烟……   “逃课可不是一个好学生该有的行为哦。”吉田松阳眉眼弯弯。   坂田银时顿时汗颜,摸着后脑打哈哈,“松阳你在说什么啊哈哈,像阿银我这种品行兼优的好学生怎么会作出逃课这种行为呢,我只是出来透透气的而已啦!”   虽然是这么说,但还是逃脱不了被吉田松阳砸出个大包的下场。   弦英秀树垂眸看着顶着大包被吉田松阳拽住后领拖进教室的白发天然卷,对上了他红色的眼瞳。   然后,在其不解的注视下,唇角微微一扯,冷淡的面容上露出了一个略带嘲笑的表情。   白发天然卷顿时愤怒地瞪大了眼瞳,咬牙切齿。   “你怎么还不睡?”   吉田松阳放下毛笔,转头便看见男人站在自己身后静静看着他,漆黑的眼眸里带着几分认真。   “啊,实在抱歉,打扰到你休息了吗?”吉田松阳摸了摸后脑,面上带着歉意,“过几天学生们需要用到新的课本和作业,所以需要加急赶一下,请再等我几刻钟,我把这页写完就可以了。”   桌上的课本被规整地收好,但还有许多尚未完成,弦英秀树打量着一本本完全手写的书本,瞥见吉田松阳眼睛下那抹青黑,眉间微蹙。   “是你该休息了,他们少上一天课又能怎么样,会比你的身体还重要吗?”   “不,我不要紧的。”吉田松阳摇摇头,像在回忆着什么,脸上浮现一抹温柔的笑意,“他们在我心中的意义非凡哦,每当我看见底下一双双求知若渴的眼神,我都觉得每天的时间都不够用,真希望能把自己毕生所学都传授给大家。”   “希望他们总有一天,能在自己所求所走的道路上闪闪发光。”   案桌上摆放的油灯敬责地散发出柔和的光芒,照亮出白纸上一个个遒劲有力的文字,其展现出来的风骨和宽博就如同对方此刻的清亮温和眼神一样,带着一股发自内心想要帮助到自己学生的渴望。   弦英秀树注视着吉田松阳在灯火下柔和的侧脸,眼神有瞬间的失神,又带着些不解。   不管是未失忆的他,亦或是失忆后的他,都不能理解这些心中一直坚持着某种信念和梦想的人,更是难以体会到那种实现某种信念和梦想的过程感受。   但是不可否认的一点,这类人就像闪闪发光的星耀般,总能无意中吸引着每个身处黑暗中迷茫的人。   弦英秀树没有说什么,只是在看向吉田松阳的那道目光中,少了平日里的冷情,多了几分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亮光和专注。   他默默往吉田松阳身旁坐下,翻开一本空白的本子,“只需要照着前一本的内容抄写下来就可以吗?”   “诶?你会写字吗?”吉田松阳惊讶地看向男人。   弦英秀树细细扫了一遍纸页上还未干透的字迹,敛着眉然后轻轻移开了自己的视线,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只是写字罢了,这有何难?”   见他这幅模样,吉田松阳顿时感到有些好笑。虽然男人有一副强大凶悍的外表,但内里跟他那些尚处一窍不通的学生们也差不了多少。   这般想着他拿起桌上另外一支笔递给男人,把墨水往两人中间靠拢,弯了弯眼睛,“既然如此,那便麻烦你帮我抄写一下了,有你一起帮忙的话,他们也能早点拿到新课本了。”   弦英秀树接了过来,先是看了吉田松阳使用墨水及下笔的动作,再看了一遍纸页上的内容,手一顿,便下笔了。   一瞬间,手部肌肉记忆开始运作,越写越流畅,直至一气呵成。   他本来就会写字,也一定会写字,这确实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很美的字体呢!”   吉田松阳凑了过来,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男人所写的字,惊讶地微微睁大了双眼,赞美之词不绝于口,“简直比我写出来的还要好看很多嘛!”   不知想到什么,那双灰绿色的眼眸微微一亮,“不过对于历史常识什么的恐怕也都忘记了吧,要当我的学生吗?我可以一起教你哦!”   弦英秀树微微一愣,心中一股莫名的厌恶感升腾起来,好像下意识对自己被别人教导这件事非常反感,他有些困惑地皱了皱眉。   “不,不用了。”   “真的不用吗?学习是一件能让一个人快速融入到某个环境当中的方法哦,不过既然你认得文字,那以后若是感兴趣也可以看看一些书籍之类的东西。”   吉田松阳拿过一本空白的本子,在男人不明所以地注视下在绿色封面写上“阿树”两个字。他竖起一根手指,笑眯眯说道:“这个就给你当作笔记本吧。”   记忆恢复没有进展,他不得不承认对这个世界两眼抓瞎也不行。这次弦英秀树抿了抿唇,接过空白本子不再拒绝吉田松阳的好意。   房间里就有书籍,破旧的厚木书架贴墙而立,架上陈列了从被世人遗忘的角落收集而来的旧集。弦英秀树看着满满当当的书架,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对这些书本升起了浓厚的兴趣。   于是在后面的日子里,弦英秀树不再热衷于睡觉,而且抱着一本书,若无旁人地阅读了起来。他学习的速度很快,一本又一本的旧集被他很快消化完,同时通过书本上的描述,他心中对这个世界也有了一份属于自己勾勒出来的画面。   甚至每次卧在庭院里那棵樱花树上时都不再只是单纯地睡觉,而是会睁着眼睛听着学堂里面吉田松阳授课讲解的声音。   他的记忆力很好,课本上所写的内容看了一遍便可牢牢记在脑子里,加上有吉田松阳不同视角下的讲解,让他对所学所看所听的内容理解更加透彻。   这给了他一份真实感,一直潜藏在内心深处的虚假感逐渐减弱,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方面,他都在慢慢融入这个世界当中。   只是,在他融入这个世界的同时,松下村塾却渐渐陷入了麻烦的泥沼之中。   最近城下町及附近村庄这一带,关于松下村塾的流言四起:   名叫吉田松阳的男人以免费教学的名义召集附近的孩子,其真实目的是传授批判政府、□□等反叛思想,频繁开展可疑的煽动人心的活动。   家中有人在城下町工作的人提前一步知道了这个消息,勒令自家孩子暂停去村塾上课,躲避风头。   高杉晋助身为城下町中武士阶层家族的大少爷,当然也提前得知了这一消息,但他获得信息的渠道更多更快,城下町的政府已经开始打算肃清松下村塾和关押领头人吉田松阳。   他也本该老老实实待在家里躲避风头,不能让自己和整个家族陷入吉田松阳所在的泥沼之中。但他对自己父亲的警告抛在脑后,宁可断绝与高杉家的关系,也要想尽一切办法挣脱软禁,急匆匆前来松下村塾告知吉田松阳这一消息。 第90章   “对, 对不起,松阳老师……呼呼……因为,他们与我不对付,才会去举报松下村塾, 是我连累了你们......”   高杉晋助扶着自己的膝盖, 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脸上又重新添加了伤痕, 汗珠从鬓角顺着脸颊没入衣领, 因为这几天的软禁不被允许吃饱饭, 让一路从家里跑到松下村塾的少年耗尽了身体的力气。   最近有关松下村塾的流言都是他以前在讲武馆的那些同门干的,因为见高杉晋助频繁翘掉讲武馆的课,反而去那间不起眼的乡下私塾求学,他们对高杉晋助这种行为更加不顺眼,于是便选择举报。   他们凭借家里的权势恶意举报吉田松阳,甚至打算就此摧毁松下村塾。   晋助无意中听到父亲在与别人提起上面的人打算今晚对松下村塾动手,心中来不及多想, 只能用尽一切办法逃脱软禁只为试图守护住这座令人心驰神往的乡下学堂。   “那件事暂时不必着急,你需要好好休息。”吉田松阳担忧地扶住累得差点跪在地上的紫发少年。   “不.......松阳老师!”高杉晋助抬眼, 猛地抓住吉田松阳的手腕, 与其对视的眸子急切中带着些恳求。   “我听到了!他们今晚就会动手, 请您带着大家在天黑之前离开私塾吧,不然......连您也会被关入大牢甚至会没命的!”   什么?!   众人的眼神瞬间凝固,纷纷看向高杉晋助。   不过——   “喂,到底怎么回事?你脸上的伤别告诉我是讲武馆那群饭桶造成的, 那样的话也太逊了吧。”坂田银时双手抱胸, 无神的死鱼眼看着高杉晋助。   “当然不是了, 我怎么会输给那群人!”高杉晋助闻言顿时不爽起来,人到是多了几分精气神, “这些都是因为……”   突然戛然而止,高杉晋助意识到自己被父亲惩罚禁足饿肚子这件事好像也不太光彩,于是闭口不谈。   “总之,你们快逃吧,按照他们的作风,是绝对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松下村塾和松阳老师您的!”   吉田松阳摸了摸高杉晋助脸上的伤,一贯温和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冷意,“你的伤,是你父亲下令造成的吗?”   高杉晋助愣了愣,触碰自己脸颊的动作温柔又带着怜惜,这让他不由得红了红脸。   “喂喂矮杉你脸红个什么劲啊?现在可不是让矮你陷入对老师的幻想里的时候啊!”   高杉晋助瞬间脸黑,“说谁矮杉呢你这个混蛋天然卷?!”   正当两人又要开始拌嘴的时候,三个暗卫打扮的男人突然到来。   “您果然在这里,少爷。”   高杉晋助转身看向他们,面色逐渐冷凝。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我不是警告过你们,不准来松下村塾的吗?”   “少爷,高杉大人很生气,您还是随我等回去吧,否则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可不是我等想见到的。”   高杉晋助低头冷冷一笑,“除了禁足和恐吓,那个人还会做出什么令人高看一眼的事吗?要回你们自己回吧,我是不会回去的。”   护卫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狠心道:“少爷,您为什么总是执迷不悟?松下村塾难逃一劫,您跟他们牵扯太深只会连累到您,甚至还会连累到整个高杉家。而且,来之前高杉大人对我等下令,若您执意不回,那么高杉大人将会跟您断绝父子关系,您今后再也不能回去高杉家了!”   高杉晋助瞳孔微缩,这道冷酷的命令回荡在寂静的松下村塾中。   以往父亲也只是在自己受了家法后私底下用断绝父子关系来警告自己,没想到现在竟然会把对高杉家而言感到丢脸的事公之于众,父亲真的……终于下定决心了吗?   “呵,早该如此了,你以为我还想当那个男人的儿子吗?”   高杉晋助缓缓抬起头,绿色的瞳孔布满冷嘲和决然。   “倘若今天你们在松下村塾动手,那么我也不会让你们、让那个男人好过的,我保证……”   少年还未长成,尚且青涩的脸庞上此刻却是坚定决然的神色,所有人都知道,高杉晋助言出必行。   不过,后面的话没能说完,吉田松阳把手放在挡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头上,轻轻揉了揉。   “晋助,老师明白你的决心了,但断绝关系这种事情可不要轻易说出口哦。”吉田松阳对上少年愕然转过来的眼眸,眉眼弯弯,“快回家去吧,松下村塾不会出事的,大家也都会安然无恙。”   “松阳老师……”   “你不相信老师说的话吗?”   高杉晋助着急摇头否认,“不!我当然相信您说的话,但是这关乎到村塾里的大家以及您自己的性命,我怎么能够坐视不管?”   “我明白,晋助是个好孩子呢,不过请不用担心,出了事有老师顶着,小孩子就该无忧无虑地度过每一天才是。”   最终高杉晋助还是被那三个暗卫带回去了。   “你打算怎么做?”弦英秀树问道。   “……”   吉田松阳沉默地看向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松下村塾,神情淡淡的难以看出情绪变化。   “我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原本也没有想过能在这个地方停留太久。”   吉田松阳开口,转头看向坂田银时和弦英秀树,嘴角微微上扬,“也是时候跟这里人作出道别了呢。”   总归是不舍的吧……毕竟是由自己一砖一瓦搭建起来的私塾,课本、桌子、木刀等等东西也全部手工制作而成,承载着许许多多美好的记忆。   “一定要离开吗?这可是花费了你很多心血建立起来的,难道我们就没有别的办法吗?”坂田银时崩溃地抓了抓头发,眉头紧锁。   “银时,大家与我们不同,他们世代在这里生活,家人尚且在此定居,承受不起政府的排查,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是收拾好东西,互相好好道个别了。”   “纵使分开了又能如何?”吉田松阳抬头望向晴朗的天空,眉间舒展,“只要心还在,松下村塾便永远存活在大家心中,我们只要守护住最珍视的那个东西就可以了。”   “所以,请不必忧伤……”   夜晚,繁星点缀在夜幕之中,闪闪烁烁的宛若离别人眼角的泪珠。   高杉晋助最终还是放心不下,选择只身阻拦前往松下村塾抓捕吉田松阳的差役,意料之中,桂小太郎也在其列。   “桂,你怎么来了?”   高杉晋助瞥向绑着马尾的男生,“别跟我说你也是来阻止那群走狗的,你那来之不易的特招生资格可是会飞走的哦。”   “不用你操心,讲武馆的学习生活早就让我感到腻味了。”桂小太郎微微一叹,身体靠在墙上,“比起名门讲武馆首屈一指的神童称号,还是在松下村塾的假发跟让我感到自在和自由啊。”   “哈,我也是这么想的。”   高杉晋助高傲一笑,“那么,假发,要不要比比看?看看今晚谁坚持的时间更久?”   “这话听着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劲啊,还有……不是假发,是桂!”   “叽叽喳喳的,真是啰嗦死了。”   两人身后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是坂田银时。   “银时?不是叫你逃命了吗怎么还出现在这里?!松阳老师呢?”   “你只是让松阳逃命吧,我干嘛跟着那家伙一起逃啊。”坂田银时走到两人中间,挖了挖鼻孔,“更何况,怎么可以让你们两个尽出风头,阿银我灰溜溜逃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连夜间翘课这种事情都干得出来了,你们也算是松阳门下优秀的学生了吧,所以,不如在走之前,打闹一场吧!”   坂田银时露齿一笑,拔出木刀指向前方正在逼近的差役。   身边的两位少年见状,眼眸逐渐明亮,也纷纷拔出了木刀。   “呀咧呀咧,果真是私塾里最顽皮的三个学生,只是去送完其他学生回家而已就让他们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站在暗处看着这一幕的吉田松阳面上露出无奈的表情。   “但是你看起来很开心。”   吉田松阳一愣,侧过头对上夜兔如深夜般漆黑的眼眸,心中某一处竟跳了一下。   在这样澄净的眼神下,他面上的神情逐渐柔和了下来,“是的,我很开心。能拥有三个如此优秀的学生,可以说是身为吉田松阳的我的荣幸啊……”   “不过,再优秀的学生也是需要老父亲般的老师给他们擦屁股的。”   弦英秀树眨了眨眼,看着吉田松阳现出身形阻止了三个调皮鬼与那些差役开打,并用自己出手难以窥得速度的恐怖实力吓跑了那些差役。   吉田松阳的眼睛有一瞬间变得猩红,那片刻身上露出的气息非常深沉厚重,甚至令人毛骨悚然。弦英秀树不由得有些好奇,处处矛盾的吉田松阳……到底是什么人?   虽然今晚的活动是很帅气啦,但坂田银时三人还是免不了被吉田松阳砸进地面的结局。   “回去带上自己的东西,我们离开这里吧,接下来我们可以开展一下路上教学哦,想想还挺期待的。”   吉田松阳视线瞥向之前自己与夜兔站着的角落,发现那里此刻已没有了对方的身影。   他去哪了?   吉田松阳眸色微闪,不明白夜兔为何不出现在他们面前,但他以为对方已经返回松下村塾了。   其实弦英秀树跟上了那群差役,因为他心里有另外的打算。   他悄无声息地跟在那群差役身后,不曾想,却听到了他们后面的谈话。   “那个,那个就是吉田松阳吗?为什么给人的感觉这么恐怖!”   “情报上说他不是个乡下武士?为什么我都看不到他出手,我们的刀就断了……”   其中一位差役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吉田松阳是吧,胆敢愚弄我们,看来有必要申请人手先把那座私塾烧毁了,看他还嚣不嚣张得起来!”   “烧毁……你们说的是真的吗?”   “谁!谁在那?”差役们一惊,纷纷转身。   月光下,一道冗长漆黑的身影不知为何出现在他们身后,众人心中蓦然一颤,危险的警报器在大脑里不断拉响。   “你是谁?不知道夜间不可随意走动吗?”一位显得年轻的差役壮起胆子问道。   弦英秀树下颚微微扬起,在月光照射下完全展现出眸子里的凶光。   “本不想取你们的性命的,但你们却想着烧毁松下村塾……既然如此,还是去死吧。”   话语一落,还未看清男人出手的动作,差役们便感觉到自己的脖子瞬间喷出了血柱,他们愣愣地捂住脖子,最后印在他们眼球的,是男人俊美的面容上,那抹充满危险和冷酷的微笑。   空荡的巷子里传出了一道道尸体砸在地面上的沉闷声。   弦英秀树看了一眼手中从差役腰间夺来的断刀,便随意地往尸体堆里一扔。   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要去杀了那位下令肃清松下村塾的那位官员。 第91章   城下町管辖者是毛利氏族, 现今掌权者为毛利齐哉。毛利齐哉居住之地倒是气派,护守也很森严,重重把守的士兵把一切威胁都排除在外。   但弦英秀树会选择前来夺取对方的性命,当然提前做过一些了解的。   这里的护卫会每隔一个时辰进行轮换, 凭借他的功夫趁这个空隙可以悄无声息混入府邸之中。   躲过了外层的守卫, 里层护在毛利齐哉周围的暗卫也不少, 毕竟这是个怕死的官员, 自身的安危对他而言列居首位。   解决这些暗卫并不难, 难的是如何悄无声息地把他们解决并不惊动任何人。   弦英秀树利用夜色把自己隐藏在树上,深邃的目光如同利刃快速扫过周围的环境,他皱了皱眉,思索下一步行动。   透过窗户,毛利齐哉就在不远处二楼的房间内。房梁上,屋顶上,楼阁拐角处都有忍者隐匿的危险气息, 除了这些地方,在弦英秀树看不见的角落还有其他忍者守卫, 此种条件下要不惊动任何人杀了毛利齐哉确实有些难度。   突然, 巡逻队整齐划一的步伐隐隐朝这边接近, 弦英秀树透过树叶瞥见逐渐接近的火光,立刻拉起脸上的黑色面巾,悄无声息地转移阵地,深色的身影更快融入黑暗当中。   这种偷鸡摸狗的架势, 看着倒是很得心应手。   不过, 在经过某一个房间时, 弦英秀树突然停驻步伐。   房内传出的交谈声隐隐约约,那是一道很年轻的声音, 细尖微软,却透露着极度的厌恶与冰冷。弦英秀树墨色的眼眸微微眯起,他身体凑近,竖起耳朵细细听起房内人的对话。   房间内,有四道非常明显的气息。   “宫泽大人,请您不要再任性了,毛利大人与贵客正在商讨要事,结束后若没有看到您在场恐怕会心情不好,您还是抓紧时间梳洗打扮一番吧,别坏了毛利大人的兴致,否则你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的。”   一位嬷嬷打扮的老女人板着一张脸,用半掀着眼皮上下打量着身穿宽松的大罗红色浴衣,坐在梳妆镜前的少年,眼中是毫不遮掩的鄙夷与不耐。   “你给我滚!”老嬷嬷对面原本面无表情的少年突然愤怒地朝她吼道,抓起案桌上的镜子朝她砸了过去。   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男孩子,雌雄莫辨的容颜使得他人无法准确探知其性别,长且浓密的黑发下是一双妖娆惑人的凤眸,看上去既有女子的柔媚,又兼具着少年的清澈天然,让人毫不怀疑待他长大成年后,将会展现出何等妖孽风情的姿态。   但目前来看,这位漂亮的少年脾气与外表一样极富有攻击力。   突如其来的镜子狠狠地砸中了老嬷嬷的额头,瞬间头破血流,老嬷嬷摸了自己一手鲜血,顿时惊慌地尖叫起来。   “你你……好你个贱货!竟然敢用镜子砸我,我看你是皮痒了欠收拾!你们两个!”   老嬷嬷指向一直站在少年两侧身材粗壮的婢女,血液从额头上缓缓滑过那张充满褶皱的面皮,让老嬷嬷看起来更加面目狰狞。   “既然好生伺候着不领情,那就把他给我绑起来丢进浴桶里,好好把他那一身的骚狐子气给我洗刷干净了!”   “是!”“是!”   两个婢女立马擒住少年的肩膀,她们的手臂粗壮有力,少年那纤细柔弱的身材根本撼动不了,只能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五花大绑扔进了浴桶里,脑袋被迫摁进水中一遍又一遍,直至他漂亮的眸子变得无神与失彩。   在他以为自己将要溺亡的时候,那道尖酸刻薄的声音又叫停了动作,见少年没有反抗余力后满意地笑了。   “你们两个手脚都麻利点,好好为宫泽大人打扮打扮,毛利大人可是会随时传唤伺候的,若是坏了贵客雅兴,你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两位婢女面面相觑,连忙低头应是。   待老嬷嬷走后,两位婢女开始为气息萎靡的少年打扮,及其暴露的着装以及妖艳的女性化妆容让少年的容貌更加光彩夺目,但这也透露着少年接下来面对的命运,究竟有多令人作呕。   门外偷听良久的夜兔眨了眨眼,最近这些日子的学习让他明白房内少年面对的事情究竟意味着什么,墨色的眸子里渐渐浮现几分若有所思。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法子,能不惊动其他人杀死毛利齐哉的法子。   “毛利大人,十分感谢您向将军对山崎家的美言,否则山崎家还不一定能够入得了将军的眼。”   “这有什么,幸亏你儿子发现得早,不然被这么发展下去,恐酿成祸害。”名叫毛利齐哉的中年男人留着两撮小胡子,穿着显贵却依旧掩饰不了自己大肚便便的身材。   “为毛利大人效力是我等义不容辞的职责所在,能为您解决一道心事在下也非常感到荣幸啊。”   “哈哈哈哈山崎君果真能言善道,来来来!先不说那些了,我们干一杯!”   “好酒!”   “有了好酒又怎能少了美人呢?本官最近猎得一心爱之物,今天心情好,便让山崎君开开眼界。”   毛利齐哉对山崎笑得颇为意味深长,小而窄的眼睛流露出几分淫邪的味道。他朝跪坐在门口等候吩咐的侍女摆摆手,后者领会,立马下去传话将漂亮的少年带上来。   踏进房门的少年仿佛让光线都明亮了起来。少年被打扮得极美,长长的头发被发簪细细挽了起来,露出一节纤细白皙的后颈,本就雌雄莫测的面容在浓妆淡抹下完全令人移不开眼。   他身上的大红色浴衣堪堪足以遮住关键部位,露出的双肩及大腿肤质白皙细腻,上面印着若隐若现的青紫红痕更是添居了几分暧昧,让屋里的两个中年男人直接看直了眼。   阅过无数美人的毛利齐哉更快从少年摄人心魄的美中回过神,他眯了眯眼睛,见对面的山崎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眼里闪过几分不屑。   “过来。”毛利齐哉朝少年招了招手,像在逗弄一只宠物般,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   其他伺候的下人颇有眼色的纷纷退下。   而少年早在见到房里不止一人时就完全僵住了,见对方不打算避讳想双双尝试的模样,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眸渐渐布满了绝望与麻木。   可他不敢反抗,他的每一次反抗都会换来中年男人恶趣味的虐待毒打,生理上已经对中年男人恐惧到了极点。   美人就算是木着一张脸,这是极好看的。   在两道炽热目光的注视下,少年僵硬地往中年男人身旁坐下,身体开始止不住的颤抖,他垂下头,缓缓闭上了眼睛。周身凝固的绝望足以令人动容,却也刺激着施暴者的施虐欲。   山崎与毛利对视了一眼,咽了咽口水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山崎猴急欲抓住少年的光滑的肩头。   就在此时,一股肃杀之气突然在房里弥漫开来。   毛利齐哉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他下意识抬头望去,却只见一道寒光闪过。   下一秒,他的眼前便是一片血雾。   对面的山崎君,头颅已经滚落在地,五官上还残留着一抹未来得及收回的淫邪笑意,鲜血喷溅而出,劈头盖脸将毛利齐哉的一身衣物染得鲜红,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猛然侵入鼻尖。   他愣在原地,长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等他反应过来眼前的状况,找回自己的声音时,刚想大声呼叫,一道身影突然从暗处闪出,一把沾着血渍的匕首已经横在自己脖子前。   “别动,你应该不会想知道是你的手下赶来的速度快,还是我手中的刀快吧。”   耳边传来的声音异常冷漠,毛利齐哉吓得浑身发抖,他拼命想要呼喊救命,但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艰难地放下手中的酒杯举起双手,示意自己并无威胁,眼睛微微往身后瞥去。   本以为自己今晚难逃一劫的少年感觉到脸颊上突然被喷溅的温热,他猛地睁开眼睛,对上了滚落在地上的头颅无神的双眼,霎时被眼前血红色的一幕震得瞳孔微缩。   他愣愣地转头向毛利齐哉看去,陌生男人握着匕首挟持毛利齐哉的画面映入眼帘。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身穿深色紧身作战服,面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里面没有任何感情波动。   毛利齐哉咽了咽口水,脑海里瞬间浮现各自来自敌对势力的阴谋诡计,“你,你是谁?潜伏在附近的目的是什么?”   “你当我是傻子吗?告诉你这些好方便通缉我?”弦英秀树声音淡淡,幽深的眼睛瞥向惊惧地望着他的少年,朝他竖起食指放在唇边。   少年微微一愣,连忙远离他们两人。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毛利齐哉瞪了瞪眼,“不知本官哪里得罪了阁下,若有得罪之处请阁下告知,本官定会给予补偿赔罪!”   “得罪倒也没有,只不过是有人出钱让我来取你性命罢了。”弦英秀树嘴角微微勾起,压低着嗓子,手中锋利的匕首更加凑近毛利齐哉的喉管。   “慢、慢着!有话好好说,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我出双倍,我出双倍的价格买下对方的性命!”   “我可是一位有职业道德的杀手,要是真答应你的请求的话那我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   说完,身上的杀意暴涨,手上的动作一狠便打算割下毛利齐哉的首级。   “住手!你要知道杀了本官后续可是会面对无穷无尽的悬赏追缉,只要阁下今晚放过我,我一定给你想要的!不管是金钱、权利还是美人,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毛利齐哉见杀手不买账,死亡逼近下着急大喊,都急得满头都是汗水了,久居高位的他早已被各种权势和奉承腐蚀了身心,哪有年轻时追求权利的那份野心和胆量。   “嘘──小点声,你是嫌我下手动作太慢吗?”   弦英秀树漆黑的眸子欣赏着对方快要崩溃的模样,见对方逐渐绝望之时,又语气一转──   “不过,我现在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前提是你得先按照我说的做。”   毛利齐哉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双眼迸发出希望,“什么机会?你说!”   “……”   弦英秀树不知为何停顿了几秒,他看向少年,“叫出声。”   “啊……?我,我吗?”少年瞪了瞪眼睛,傻傻的表情看着像一只小狗,他不明所以地指了指自己。   “你应该懂的吧,叫好听一些,越大声越好。”   少年反应过来男人这句话的意思,面上瞬间爆红,有些难以启齿,“为什么要……要……”   “照我说的做便是,如果你想离开这里的话。”   这句话不亚于往少年心中扔下一颗炸弹,在自由的诱惑下,他再也没有心理负担的张开口吟叫了起来,婉转动听的嗓音顿时从房内往外传响,不知情的人听着还以为屋内正在上演一副活色生香的暧昧画面呢。   “还有你──”   弦英秀树手中的匕首一转,泛着寒光的刀尖对准毛利齐哉的眼珠子,“给你的手下下令,今夜不许有任何人前来打扰,还有让布在暗处的护卫远离此地,至于该怎么说,我想你应该明白的吧。”   毛利齐哉心惊胆战地盯着快要触碰到自己眼珠的刀尖,惊恐到有些结巴,“明,明白……”   于是在少年动听的叫喊下,某个高官给自己属下下令后便被男人五花大绑地扔在地上,动弹不得。   “然后呢,你还要我做什么?”   “接下来嘛……算你幸运,碰巧我对委托我取你性命的人感到非常不爽,双倍的价钱倒也不必了,我只需要原本的委托金就好,另外我还要把他带走。”   弦英秀树转头看向不知何时停止了下来的少年,轻轻挑眉,“继续叫。”   “啊,……哦。”少年眨了眨眼,吞咽了一下有些干哑的嗓子,继续尽责地婉转叫了起来,甚至还多了几个新词,惹得弦英秀树不由得侧目。   “你,你要多少委托金?还有你怎么保证我给了你委托金后你不会杀了我?”毛利齐哉脑子难得上线。   “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弦英秀树冷冷一笑,抬起脚踩住毛利齐哉的手掌,慢慢用力,“敢叫出声,我现在就杀了你。”   毛利齐哉猛地把口中的痛呼咽回肚子里,这沉闷的声音倒让这令人浮想联翩的情况下显得更加真实。   “好好,我说我说!”毛利齐哉狠狠咬牙,表情十分肉痛,“角落那个书架,左边第三排的花瓶底座用力向右转三圈,那里藏着我积攒多年的财物,应该够我赎回一条命了吧!”   弦英秀树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静静盯着毛利齐哉几秒钟,见其确实不是在撒谎后,按步骤打开了机关。   原本平滑的墙面顿时向左右两边打开,露出了背后不为人知的密室。定睛一看,密室里堆放了大大小小的箱子,用力打开后,刺眼的金光霎时闪瞎双目。   是黄金──!!   是一条条整齐平铺好的黄金!少年顿时都叫不出声了。   弦英秀树有些惊讶得看向毛利齐哉,“看来你这个贪官当得挺称职啊。”   “不过放心吧,我的委托金很少的,只需要这么一点就够了。”弦英秀树轻松提起一个手臂大小的箱子往少年怀里一扔,对方差点被砸得身体往后倒。   然后在少年迷茫惊愕的注视下,弦英秀树走到他跟前连人带金打横抱起,来到窗前。   就在毛利齐哉以为自己逃过一劫,准备松口气之时,一把熟悉的刀光迎面飞疾而来,带着恐怖的力度瞬间刺穿自己整个头颅!   直面月光的夜兔面罩下的唇角微微勾起讥讽的弧度,“你的钱我会收下,你的命,我更得收下了……”   说完,便带着少年消失在夜色之中。只留下毛利齐哉一人,躺在地上,无神的眼中还有临死之前的绝望与不甘…… 第92章   “我, 我们要去哪里啊......?”   少年的声音在耳边风声的遮盖下有些不太真切。   蒙着面的男人抱着少年快速在屋顶上飞奔着,在月光的照耀下,身手矫捷的如同一只黑豹。   他在最高一处的屋顶上停了下来。   男人的怀抱宽厚而清冷,抱住自己的双臂结实有力, 少年盯着他优美的下颌角, 心中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暖和踏实油然而生。   少年眨了眨凤眸, 鼻尖被一阵淡淡的幽香萦绕,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味道, 但很好闻,唯一不足的就是屋顶的风有点大,只穿一件宽松外袍的少年有些发冷地打了个喷嚏,他不由得缩了缩赤/裸的足尖,轻轻握紧了身前的衣襟。   弦英秀树垂眸看了少年一眼,尔后往身后眺望。   距离毛利大宅方位已经很远,身后也没有追兵, 看来对方的护卫还未发现毛利齐哉已经死亡。掌权者遇刺杀身亡和驱逐乡下武士这两件事孰轻孰重,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 即便发现了, 对方放在松下村塾的注意力很大部分也会转移到势力之间的纠纷当中, 松阳他们今晚的离开也会轻松很多。   “我们要去哪里?他们不会追上来吗?”   弦英秀树没有理会少年略带颤音的询问,而是走到屋檐边上,垂眸往地面望去。   这个高度约有四五层楼那么高,冷风岌岌吓得少年抱紧了这个看起来非常冷漠的男人的脖子, “别扔下我, 我……我怕高!”   弦英秀树奇怪地看了少年一眼, 不明白少年为什么会得出自己想把他从高处扔下的结论。   “放心,要扔的话不会等到现在。”   语毕, 脚底一蹬便在少年惊恐的尖叫声下从屋顶跳了下去。   风呼啸着从耳边掠过,失重感传来,少年猛地闭上了眼睛。   等了片刻身体并无异样的感觉后,少年才发现他们已经稳稳站在地面上了,自己也被轻轻放了下来。   眼看男人就要离开,少年心中涌起了一股强烈的不安与恐慌,连忙拉出了男人的衣角,“你要去哪儿?”   弦英秀树回头看向打扮美艳的少年,这才慢慢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带出来了一个麻烦,眉间微微皱起。少年瞥见了,以为男人嫌弃自己,立刻放开了自己的手。   “请……请别丢下我,要是他们追过来我该怎么办?你带我一起走吧,我可以为你打扫做饭,只要你能带我离开,如果是……想要我这副身子,我也可以……”   少年说到最后,声音已经低得几乎听不见了,他轻轻咬住嘴唇,波光潋滟的凤眸里盛满了恳求与害怕,盘起的秀发早在夜风的吹拂下有些松垮的落下几缕,贴在苍白的脸蛋上显得更加楚楚动人,惹人怜惜。   可惜对面的男人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故作可怜。   “不行。”   冷酷无情的拒绝,令少年眼眸微暗。想到自己被无情的养父卖进毛利家后所遭遇的不幸,那些阴暗的回忆如同潮水朝涌上心头。   他不想再次被抛弃,不想再次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为什么……?”   “你是个麻烦,我是个杀手,跟着我会没命的。”弦英秀树面不改色地胡扯。   “我不在乎!反正这个世上也没有我的容身之所,这样苟延残喘地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呢?”少年眼中包含的泪水终于止不住流了下来,他再次伸手紧紧抓住男人的衣角,仿佛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求求你,带我走吧!”   某只夜兔怔住了,没能预料到自己的拒绝能把少年惹哭,这下倒有几分不知所措,眼神飘忽了一下后,只能无奈摘下脸上黑色面巾递给少年。   “擦擦吧。”   少年认出了递到眼前的那块黑布,有些意外地停止了哭泣,抬头看清男人的长相后不由得神情微微滞了滞。   那是一张苍白俊美的脸,即使在这皎洁美丽的月光下都无法夺取其人清冷之韵,鸦黑如瀑的墨发被高高束起,垂着眼眸的男人伸出一只手,静静将黑色的布巾递到少年跟前,同色系的眼眸里一派澄净与从容。   少年愣愣地接了过来,白皙精致的面容上慢慢染上淡淡的绯色,肉眼可见的红到耳根,“……谢谢。”   这下想跟对方离开的决心更加强烈了。   “抱歉,我不会带你一起走的。”   弦英秀树在少年黯然的眼神下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几条金灿灿的黄金递给少年。   “我想你也不想回去过以前的生活,这个拿着,去做自己想做之事,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吧,从这里直走便能看到出城的边界,那里有渡船的人,要走便趁早。”   少年怔怔地接过这些黄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黄金,可是他心里一点都不见欢欣。他抬眼看着男人,见他态度决然,眼神哀哀。   “那我该怎么报答你?今日之事你助我良多,我该去何处寻你报答恩情?”   “不必了,有缘再见。”   弦英秀树说完,就打算就此离去。   “等等……!”少年连忙叫住他,如花般妖艳的面上露出一抹微笑,泪痕在月光下闪烁着晶莹的柔光。   “我叫宫泽悠,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   弦英秀树静静看了宫泽悠片刻,垂下了眼眸,“……我没有名字。”   说完便朝面露诧异的少年轻轻颔首,身影便眨眼间消失在夜色之中。   徒留少年呆呆地站在原地,紧握金条的纤细的手指骨渐渐发白。   如果能预料到之后发生的事情,弦英秀树或许在这个时候就该将少年杀死,或许早在杀死毛利齐哉的时候,就不该多此一举将少年带了出来。   可惜,他并没有能预料未来的本领。   回到松下村塾后,松阳他们已经收拾的差不多,就在大门口着急地等着自己,坂田银时一脸狂躁地抓着自己的卷发踱来踱去的,时不时地劝说松阳赶紧走人,别管那个生命力极其顽强的夜兔了。   “再稍微等一会,阿树还未回来,我们怎可抛下他先行离开?”吉田松阳拍了拍坂田银时的头,然后向乡间小路眺望,灰绿色的眼眸带着沉静与担忧。   他隐隐猜到对方去做了什么……   真是,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啊。   更快,凭借他的视力,更快就看到一个深色的身影从小路尽头出现,三两下的一下子就来到他们身边。   “你去哪里了?怎么出门都不跟人说一声,我还以为你被哪个女强盗看上被捉去当压寨夫人呢!”坂田银时朝打扮怪异的男人大声喊道。   弦英秀树不解地微微歪头,看向吉田松阳,将手中提着的箱子递了过去。   吉田松阳接过箱子,身体一个趔趄差点被箱子的重量带了下去,连忙抬起手臂把箱子提了起来,一脸疑惑地看向男人。   “这是什么?”   吉田松阳微微眯了眯眼睛,敏锐地察觉到夜兔身上携带着一股未来得及散去的杀意和血腥气。   “你应该用得上,所以顺手拿了点。”   吉田松阳疑惑地看着箱子,打开了它,下一秒,一阵足以闪瞎双眼的金色光芒骤然乍现,四人纷纷瞠目结舌地把目光落在这个箱子上。   “黄金?!”桂小太郎。   “还是顺手拿了点?!”高杉晋助。   “大木头……不!大哥,这是从哪里拿的,小弟我也想去顺便拿一点!”坂田银时没出息的滑跪了,满脑子都是喝不尽的草莓牛奶画面。   吉田松阳瞪大了眼睛,连忙砰的一声把盖子猛然合上,“此……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几人很快便上了马车,在夜幕的陪伴下摇摇晃晃地远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你的刀。”   弦英秀树接过吉田松阳扔过来的那把太刀,细细抚摸了一遍刀身后便把它抱在怀里,一言不发地望向前方的路程。   两人坐在马车外,撩起幕帷,里面三个小孩在大批行李中睡得四仰八叉,睡梦中小脚还不忘踢到对方脑袋,一点紧张的逃亡氛围都没有。   吉田松阳嘴角微微上扬,略感好笑地转过身,控制缰绳让马车前进速度降慢了一些。   “你之前去了哪里?”   弦英秀树收回视线,垂眸看着怀里漂亮的太刀,淡淡开口:“我听到了他们要烧毁松下村塾,便把他们都杀了。”   一副淡定的样子看起来非常冷酷凶残,如果忽视他不敢跟吉田松阳对视的眼睛。   吉田松阳噗哧一笑,眉眼弯弯,简直觉得这只夜兔别扭得可爱,“恐怕不止做了这一件事吧,这种纯度的黄金,不是普通人能够拥有的。”   男人张了张嘴,侧过脸便对上了那双灰绿色的眸子,里面带着几分认真和严肃,无奈只能和盘托出:“我还冒充敌方势力派遣的杀手去杀了毛利氏族的掌权者,他们此刻应该正在焦头烂额地陷入势力纠纷中,没空来追杀我们了吧,黄金也是在毛利齐哉房中带走的。”   吉田松阳顿时一噎,丝毫没有想到这只夜兔这般艺高人胆大,直接刺杀了下令肃清松下村塾的高官。   “你还真是……有没有想过若是失败了你的下场会是什么,若是我们等不及抛下你走了怎么办?”   难得见吉田松阳一副严肃的表情,弦英秀树愣了愣,尔后眉头一拧,以不相上下的锐利眼神对视回去,“我不会失败,而且我也不会允许自己有失败的可能,若你打算抛下我,那么早在当初你就不会选择救下我了。”   少见的两人有意见不和的情况,双方之间的氛围莫名陷入僵硬,吉田松阳抿了抿唇,皱着眉头看着这只任性的夜兔。   无奈只能软了语气。   “我只是担心你,下次不可私自行动了,既然他们嫌我们碍事,我们走得远远的便是,莫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可夜兔心里却涌起一股委屈,做了好事不被认可就算了,还莫名得来一顿说教,于是便沉着声音,带着一股明显的不高兴。   “麻烦?对我而言,只要是能动手解决的那就不是麻烦。就那些蝼蚁之辈还妄想到跟前蹦跶,死亡便是它们最终的结局。”   “而且,我想做就这么做了,我不是你的学生,这些话还是留着对你那三个学生讲比较合适吧。”   男人白皙俊美的面容上冷若冰霜,黑曜石般的眸子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摄人心魄的幽冷光泽,他那自信且孤傲的口吻像一道雷光击中了吉田松阳的大脑,让他有些短暂的失神。   是啊。   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讨厌、害怕起麻烦了呢?   对吉田松阳自己而言,人类也不过是一群蝼蚁罢了,虽然不崇尚以武力解决问题,但在这个世道上,不显露自己的本领,不表明自身的底线,那么也会平白惹来一群蝼蚁的窥视,频繁打扰自己想要的平静生活……   ──远离,永远都不是逃离纷争最好的办法。   吉田松阳唇边的笑意消失不见,那双灰绿色的眼眸已经变得深不见底,宛若一潭死水微澜,流露着一种独特的深邃,以及看不见的深重执念。   他默默看向抿着唇不太高兴的夜兔,浅浅的笑意重新在面上浮现,那足以令任何人动容的温柔悄悄从眼眸里溢了出来。   “说的也是……”他低声道。   弦英秀树若有所感,回望过去,怔愣于对方此刻如此漂亮的双眸。   突然,整俩马车猛地向上一跳,两人的脑袋狠狠撞到了一起,差点将两人震了下去,原来是车轮磕到了一块大石头。   弦英秀树看向前方的路,瞳孔顿时一阵收缩,“吉田松阳!看路啊!快撞上了!!”   前方一颗粗壮的树干正在迎面接近!   吉田松阳一吓,猛地拉紧缰绳改变了马头方向,险险与树干擦肩而过。   两人惊魂不定地呼了一口气,相望一眼又顿时笑出了声。   “实在抱歉……”吉田松阳讪讪地摸了摸后脑勺。   里面原本呼呼大睡的三个小鬼也被这剧烈的动静弄醒。   “……发生什么事了松阳老师?”   “敌军终于来了吗?!”   “没什么,只是地震而已,继续睡吧。”   吉田松阳撩起布帘,朝里面笑得一脸纯良。 第93章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云层洒在覆盖着露珠的大地上时, 松阳一行人也到达一处离城下町极远的偏僻山村。   这里的路并不是很好走,崎岖不平的震得人头疼,只能下了马车牵着马徒步走进乡间小路。   他们很快就看到了早起开始到田里劳作的村民,虽然对他们一行人的新面孔感到警惕, 但秉性淳朴善良的村民还是为他们指了一条路, 路的尽头有一间废弃的神社, 刚好可以给他们暂时落脚。   “这真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坂田银时抱着后脑勺四处张望, 嘴里发出了感叹。   “我感觉很不错的样子呀, 刚刚那个大叔真是个好人,还告诉我们去神社的路……啊!这里还有蝴蝶!”   桂小太郎眼睛一亮,急忙朝停靠在野花上的蓝色蝴蝶扑了过去,可惜脚底一滑,啊的一声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头朝下插进田地里。   “啊啊啊啊救命啊!!”桂小太郎像个倒插在土里的螃蟹一样挥舞着双臂。   坂田银时无情地指着桂小太郎疯狂嘲笑:“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假发你好像一只螃蟹啊!!”   “蠢死了假发。”高杉晋助翻了个白眼。   “不是假发,是桂啊!!”   “银时,晋助, 你们怎么可以嘲笑假……噢不,小太郎呢?同学之间要互尊互爱。”   吉田松阳将桂小太郎从田里拉了起来, 桂小太郎头发和脸蛋都被泥土弄脏了, 哭丧着脸, 看起来十分搞笑。   见他这幅样子,吉田松阳差点笑出声,连忙憋了回去,只是眸里还有笑意未散。好在桂小太郎被泥土糊住了眼睛, 不然见敬爱的老师也嘲笑他那他真的会哭的会哭的哟!   “老师阿银我刚刚听见了哦!你是不是也想叫假发!我就是说假发才是他真正的身份你们还不相信我!”   “没有, 银时你听错了。”   吉田松阳咳了两声, 连忙进入马车里拿了一条干净的布,倒了一些水, 弄湿后给桂小太郎仔细擦洗干净。   “先暂时忍耐一下吧,等到了落脚的地方就可以洗澡了。”吉田松阳安慰地拍了拍桂小太郎的脑瓜子。   “唔……还是老师对我最好了。”桂小太郎吸了吸鼻子,满眼感动地看着吉田松阳。   走在前方的弦英秀树挺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师生四人,表情看起来好像有些无语凝噎。   “怎么了?”吉田松阳面露不解。   “……神社到了。”弦英秀树默默让开,露出背后那座“神社”。   说是神社都算抬举它了,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只剩下四根长短不一的柱子,以及两面被腐蚀得破破烂烂的木墙,四处杂草丛生,显然不能够住人了。   众人不由得回想起刚刚那位大叔热情和善、笑得如一朵菊花般的脸,以及殷勤地为他们指着方向的手臂,一起陷入了沉默……   “可恶的大叔!他是不是看阿银我长得帅心里嫉妒所以故意耍我们的啊简直不可原谅!别让阿银我再碰见你,就算觉得阿银很帅也是得不到阿银我的原谅的大叔!”   “你在妄想什么啊白痴天然卷,长得帅的人是不会有天然卷的。”   “这是偏见吧矮衫,谁说长得帅的人就不能有天然卷啊我知道了你也嫉妒阿银我的帅气是不是?!”   “说谁矮衫呢白痴天然卷!明明就是我长得比你帅啊!”   “臭不要脸啊矮衫,这话说得良心不痛吗?”   “你们不要再吵啦,你们一点都不帅啊,明明老师才是最帅的一个!”   看着话题逐渐偏离的三人,吉田松阳深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砰砰砰──   三人被砸进了地里,脑袋顶着熟悉地的新鲜出炉的大包。   世界终于安静了。   弦英秀树走进废弃的神社遗址,观察着周围。   神社处于半山腰位置,地势比较平坦,预留的空间也很大,绕到另外一边往山下看可以清晰看见村落屋子规整排列,这里很适合重建松下村塾,而且附近有许多树木,这是现成的建筑材料。   “可以在这里重建私塾。”   弦英秀树看着距离神社不远处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对走到身旁的吉田松阳说道,并且望着那棵树的眼神微微有些发亮。   吉田松阳一看就知道,真正让夜兔觉得可行的,其实是那棵看起来非常睡觉的大树吧。   他心里有些啼笑皆非,看来不得不得在这里落脚了。   坂田银时趴在一块大石头上,睁着死鱼眼有气无力,“我不想住这里啊松阳,要不去问问这里的村民有没有其他空房子给我们住?我们不是有很多黄金吗?实在不行松阳你用一下你的美男计诱惑诱惑村里的大妈大姐们,说不定她们就愿意收留我们了。”   砰──   坂田银时的头再次冒出了一个包。   吉田松阳笑眯眯地收回了手,“不好意思,我没有美男计,包子拳倒是有一个。”   说干就干,在金钱的诱惑下,附近村民也开始来帮忙搭建房屋。   吉田松阳负责规划整个私塾的整体构造并进行监督,弦英秀树负责拿刀切除树桩并削成一块块的木板让村民搭建使用,桂小太郎负责帮助妈妈桑们一起做饭送饭给苦力们送送温暖,而坂田银时和高杉晋助两人则被吉田松阳拎着后颈丢在屋顶上跟村民们一起添砖加瓦。(坂田银时/高杉晋助:为什么我们两个要做苦力啊!!)   原本废弃的神社被推翻重建,在众人的齐心合力下,古朴的松下村塾雏形很快被建立了起来。   吉田松阳为重建的松下村塾添置了许多东西,好在弦英秀树先前带了一箱黄金,否则以吉田松阳的存款,建立完松下村塾后下一步就该喝西北风了。   学堂建好后开始对村民们宣传松下村塾的存在的意义,并进行招生免费为这里的学生教学。   刚开始许多村民还不太相信,吉田松阳这种一看就很有气度的男人为什么会跑到偏野山村为这里的小孩提供免费教学,以为有什么其他目的便不敢把自家孩子带去松下村塾求学。   吉田松阳并不在意,这种情况他见识多回了,他真心认为以自己的人格魅力,一定能说服这里的村民的。   或许是被吉田松阳锲而不舍又乐于助人的品性打动,渐渐地从一个到两个,慢慢地全村里有小孩的村民都纷纷把自家孩子送去松下村塾了,甚至还有大人毛遂自荐的想要去当吉田松阳的学生,不过这些都被坂田银时一脚踹出门外。   因为经常接送小孩上下学,见识到弦英秀树和吉田松阳两个单身的高颜值帅哥后,两人还成了村里女子们争论的焦点,最频繁的话题便是哪个是最帅的一个,不过最后总会因为意见不统一而大打出手。   “辛苦了,把它们放在桌子上即可。”   吉田松阳停了笔,朝身后的人笑了笑。   抱着纸笔的男人闻言把手里的东西堆放在另一张桌子上,然后走到吉田松阳身旁坐下。   “你该休息了。”弦英秀树面无表情地盯着吉田松阳的双眼。   吉田松阳抿嘴一笑,“我还不累,想着先把他们的作业改完。”   可惜男人并不听他的。   弦英秀树在吉田松阳惊诧的眼神下伸手合上了他手上的课本,并抽走了他的笔,接着握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出门外。   “你已经两天没休息了,反正明天不用上课,不着急着批改。”   “啊……还差最后一个字。”   弦英秀树装作没听见的样子,拉着他在庭院的走廊下坐下,旁边摆放着一几茶水。   院子里不仅有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还额外种上了绿植鲜花,以及开凿了一个小池塘。微风徐徐,阳光明媚,坐在廊下喝着茶,确实非常放松心情。   “有你们在身边,真好啊……”吉田松阳放下了茶杯,抬眸望着天空,“之前那个村塾里的生活,现在想起来好像是非常久远的事了。”   “……”   弦英秀树默默看了吉田松阳一眼,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发出这些感叹,他伸出手贴在吉田松阳的额头上。   “教学教傻了吗?一天天的心思那么重,到底在想些什么。”   额头上突然传来的冰冷触感另吉田松阳微微一怔,他猛地看向男人,对上他不解又冷淡的眼眸,心里微微一哂,不由得自嘲起自己的多愁善感。   他轻轻一笑,对男人摇了摇头。   只是不知道,这种平静的日子还能过多久罢了……   看出吉田松阳不想回答,弦英秀树也收回了手。下午的太阳有些刺眼,他默默打开了伞,撑在自己身前。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好似女鬼呜咽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转身一看,是一边散着头发一边掩面哭泣的桂小太郎。   “桂,你怎么了?”   “呜呜呜松阳老师!”看到吉田松阳,桂小太郎哭得更起劲了,“是她们……班里的女同学老是揪我的头发,早上还把您送给我的发绳给抽走了呜呜呜那可是我最喜欢的一条发绳,没了它我感觉我的人生也没有希望了呜呜呜……”   吉田松阳抽了抽嘴角,抬手安慰地拍了拍桂小太郎的脑袋,“发绳而已不至于,老师再送你一条便是了,不哭了不哭了。”   “那不一样!那是您第一次送给我的,这可是跟少女的第一次一样具有重大意义的!”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况且我觉得桂你把头发放下来也挺好看的哈哈……”   “真,真的吗……?”桂小太郎红了红脸,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很快便高兴地起来了。   “好吧,虽然还是很难过,但既然老师都说我散着头发好看,我也就不跟她们一般计较了。”   啊,真好哄啊……   吉田松阳用力地揉了揉桂小太郎毛茸茸的脑袋。   不过,虽然不哭了,但桂小太郎也发挥出他话痨的属性,碎碎念念地跟吉田松阳聊了起来,一会聊到今天早上吃了什么,一会聊到昨晚银时睡觉放的屁很臭,吵得一旁的弦英秀树脑门蹦起了一条青筋。   “闭嘴──”弦英秀树阴测测的目光投向他。   可惜对面是个超级天然系,根本察觉不出话里的危险   “诶?阿树先生你也在这里啊?”   所以说只是撑着一把伞你就看不见我了吗?   “话说阿树先生的发色跟我一样的呢,长长的也很好看,就是我觉得打理的时候会稍微有点麻烦。”   “不过你的头发看起来比我顺滑有光泽多了,你平时是怎么保养头发的啊?”   某个阿树先生沉默地把手盖在自己脑门上,他终于能体会到银时他们面对桂小太郎时,心中那种无力感了。   见弦英秀树不理他,桂小太郎朝把视线转向吉田松阳,“老师其实我已经好奇很久了,为什么你耳边的两撮头发一直能向内弯曲,为什么我的就不行。”   吉田松阳与桂小太郎那双蠢萌的大眼睛对视,想了想便笑道:“我在开建松下村塾前曾找了个理发师专门做了这种发型,毕竟要教导你们年轻的小孩子,我觉得做一个时尚的年轻老师会更受欢迎一些吧。”   桂小太郎还真信了,连忙缠着也要弄个一样的发型。   吉田松阳沉吟片刻,突然把手打在另一只手手掌心,眼睛一亮。   “刚好!前两天送学生回家的时候,我恰巧看见了村口有家新开的理发店,不如我们明天一起去吧,银时的头发也长了,每天看起来就像一只绵羊一样,也该剪剪了!”   “好耶!”   (坂田银时:危已!) 第94章   “我不要去!!!”   一大早, 松下村塾就传出了一道杀猪般的惨叫声。   坂田银时捂着自己的脑袋,痛心疾首地看向吉田松阳:“为什么我要去剪发?你是嫉妒阿银我有一头人见人爱的白发所以才要我剪掉的是吗我才不要!”   高杉晋助上下打量了一下坂田银时,满脸嫌弃:“嫉妒你什么?白痴天然卷吗?”   “那也总比你这个紫薯头好吧!”   “你说什么?!”   “好了好了别吵了,大家一起去剪吧, 确实很久没带银时你去剪头发了呢。”吉田松阳揉了一把坂田银时毛茸茸的脑袋, 眯眼笑, “再不剪的话, 看起来就像个小女孩一样了, 虽然也是挺可爱的。”   “真、真的吗?”坂田银时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一脸绝望地抱头呐喊:“才不要变成女孩子!有假发一个人就够了,阿银我想走的可是猛男路线!”   “我不是女孩子啊?”桂小太郎疑惑地歪了歪头,表情认真,“还有,不是假发,是桂!”   吉田松阳瞅了瞅男人快长到大腿的头发, “阿树的头发也很长呢,要不要也去剪短一些?像我这样──”   吉田松阳比了比自己到肩胛骨往下一点的头发, “像我这样的长度, 就会好打理很多哦。”   弦英秀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长发, 想到每次清洗晾干都很麻烦,便点了点头,“可以。”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 我们一起出发吧!”   吉田松阳双手一拍, 眉眼弯弯。   外面的太阳有点大, 弦英秀树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默默打开伞, 清冷的视线落在走在三个少年身后的那道身影上。   “你们好好走路,不要在我眼皮底下吵架啦。”   三个学生每次处到一起总不会安生,这不路上又开始拌起嘴来了,吉田松阳无奈地悠悠叹了口气。   突然,一把红色的伞出现在头顶,伴随一股幽幽的冷香传入鼻尖,身旁多了一道身材欣长的身影,侧脸一看,一只握着伞柄的手映入眼帘。   那手修长而纤瘦,肤色偏白,指甲修剪得圆润整洁,煞是好看。   站得近了,吉田松阳才发现自己矮了对方差不多一个脑袋,撑着的伞恰好能把两人的身子笼罩在一起,在外人视角看去意外和谐般配。   “……谢谢。”吉田松阳张了张嘴,每每对上男人那双清亮乌黑的眼眸,心跳总会漏了一拍,短暂的停顿后便会涌出几分难以辨别的情绪,让他常常感到不解和在意。   或许是因为那双眼睛里,无意识中流露出的悠远和宁静,令他无比熟悉的眼神让他不由得好奇起对方的过去。   那种,隐约的同类相吸……   在没人看见的瞬间,弦英秀树挂在腰间的那把太刀隐约浮现一阵光晕,之后又重归于寂。   太刀深沉的识海中,一道藏蓝色的清隽身影闭着眼睛,毫无意识地漂浮在半空中,周身围绕着蓝色星星点点,跳跃嬉戏般没入他清瘦的胸膛。   是原本该碎刀身亡的三日月宗近。   昳丽的眉眼依旧如往日般清俊端雅,更是带着一丝惹人心碎的苍白。   突然,眉眼间微微蹙起,眼睫颤抖着似乎下一秒就要睁开来,但最终还是没能睁开眼睛,只是手指微动后,便恢复成昏迷的状态,慢慢汲取周围零散的灵力修复自身。   周围那些零散的灵力是从审神者身上无意间流露出来的,如果弦英秀树未曾失忆,或许三日月就不用这么辛苦地仅靠这些微薄的灵力来恢复神识了。   可惜,弦英秀树暂时未能想起自己审神者的身份,以及自己作为梅花妖,自身拥有的足以轻易唤醒刀剑的那份力量。好在他不曾丢弃这把表面上已经不能使用的太刀,甚至还天天贴身携带着它,无意间令太刀汲取到零散的灵力。   新开的理发店并不是很大,外面搭着一个凉棚,装修虽然简陋但胜在干净整洁,就是门可罗雀一个客人都没看到。   看到弦英秀树一行人进来,原本低落地坐在镜子前的理发师瞬间兴奋的起身欢迎。   “Good morning boys~欢迎光临爱爱理发店,我是这里的店长,boys可以叫我小爱哦~”   理发师是个蓄着大胡子、头顶一撮金色小卷毛的时尚大叔,他扭着腰挑起自己眼前的墨镜,用粘着长长假睫毛的双眼上下打量着这群人,“哪位boy想剪头发呢?”   吉田松阳举手,“你好,我们都想剪头发。”   “啊哈?松阳你说的新开的理发店就是这吗?这人叽里咕噜的在说什么啊,你确定他真的会剪头发吗?”坂田银时看着眼前这位奇装异服画风与这里完全不相符的大叔,嘴角微微抽搐。   “No no no~这位boy!”小爱理发师竖起食指在坂田银时面前摇了摇,一脸严肃认真,“其他的你可以质疑,但你不能质疑我剪头发的技术!”   “很抱歉,小孩不懂事说的话请不要放在心上。”   吉田松阳上前拍了拍坂田银时的脑袋,朝理发师笑道:“我们确实是来剪头发的,为表诚意就让这位孩子先剪吧。”   坂田银时顿时瞪大眼睛,扭头朝吉田松阳大喊:“这是让我当小白鼠的意思吗松阳?!”   纵使再怎么反抗,仍然不能改变第一个剪头发的命运,坂田银时带着悲愤的心情被摁在座位上,绑上围罩后看着大叔面带一种神圣的表情,手中拿着冰冷的剪刀磨刀霍霍走向自己。   “大叔你悠着点啊,不要把阿银我帅气的发型剪毁啦!”   “放心放心~剪短而已是吧,小意思。”   大叔粗犷的外表下意外有着细腻的手法,坂田银时看着镜子里大叔那娴熟的动作,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   突然,一声猫叫声吸引了大伙的注意,不知从那个角落窜出来的小白猫蹲在地上,一边舔着爪子一边盯着坂田银时那头毛茸茸的头发。   “啊是小猫咪!肉球,粉嫩嫩的肉球!”   桂小太郎两眼发光,举起两只手就想抱住小猫,不料对方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放下爪子后敏捷地躲过桂小太郎的怀抱往坂田银时脑门跳去。   看着越来越近的白色影子,坂田银时目眦欲裂:“喂喂你不要过来啊!!”   砰——   一切都在瞬息间发生。   弦英秀树撑着伞坐在椅子上,被动静吸引,神色不解地看过去,下一秒深潭般的眼底渐渐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不由得稍微倾斜一下伞檐遮掩住自己上扬的唇角。   高杉晋助更是不客气地抱着肚子直接哈哈大笑:“天然卷这下真的变成白痴了!”   “晋助不要,咳......不要嘲笑同学。”吉田松阳捂住了高杉晋助的嘴巴,自己却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扬,完全没发现自己捂着高杉晋助的嘴的手究竟有多用力。   唯有桂小太郎一脸不在状态,看着坂田银时被剃劈叉了一半的头发,不解而真诚地发问,“银桑,你的头发不对称了呢?是打算剃光头吗?不过我还是觉得你之前的发型会更好看一些。”   坂田银时呆呆地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桂小太郎的话像是一把刀,猛地插入心间,让他两眼发黑。   他还没为自己意外剪毁的头发抱头痛哭呢,小爱理发师反而跪在地上自己先抱头痛哭了起来,“都是我的错啊!我果然还是做不到给每位顾客剪出最完美的发型,这样的我还有什么资格继续做神圣的理发师,又怎样去实现我心目中给顾客带来’爱’的远大理想呢呜呜呜!”   “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真是吵死了,不就是剪个头发吗?干脆给天然卷剃成光头不也是个完美的发型?”   高杉晋助抱着手,一脸不耐地看向掩面悲泣的大叔。   “说的也是,不是小爱先生的错哦,要不是因为小猫的捣乱你也不会失手把银时的头发剪坏了,人都会有犯错的时候嘛。”吉田松阳笑眯眯地向理发师伸出手,背对着门的身影好像在此刻发出了一道神圣的亮光,透过墨镜闪瞎了小爱大叔的双眼。   唯一的受害者坂田银时含恨哽咽:被剪的又不是你们!你们好意思说这种话!   小爱大叔情不自禁留下了两道泪痕,颤巍巍地打算触碰吉田松阳修长的手,“啊......这就是所谓的,天使吗?”   手刚要触碰之时,一把冰冷的伞尖横贯而来,阻挡了两只手的接触。   “如果你还想继续用这只手为别人理发的话,最好还是收回去。”弦英秀树用伞尖抵住理发师的手推回去,冷淡的视线落在对方身上,透露出几分凉意。   小爱大叔瞪了瞪眼,心里涌出一股莫名的恐惧,连忙站起身收回了自己的手,“不,不好意思,失礼了,我这就给这位boy修剪一下头发!”   吉田松阳微微一愣,尔后看着男人笑得有些无奈,“阿树,别这么凶嘛。”   弦英秀树收回了伞,瞥了吉田松阳一眼,微微别过头不说话。   虽然坂田银时最后没有被剃成光头,但也差不多了。为了保持两边对称,小爱大叔不得不把另一边也剪成同样的长度,前后又不一致了起来,最后只能变成一个白色的寸头。   “......呜呜呜我恨你们。”白色寸头银时背对着大家悲愤地蹲在角落画圈圈诅咒。   为了验证小爱大叔真的理发技术娴熟,高杉晋助在吉田松阳 ‘拜托你了晋助你可是老师最看重的学生没有之一这种重要的任务老师我也只能交给你一个人完成了’ 的真诚注视下红着脸硬着头皮坐在了理发椅上,他恶狠狠地瞪着小爱大叔,眼中透露着’敢剪坏我的头发你就死定了!’   高杉晋助只是头发微长,刘海有些遮挡眼睛,只需要稍微修剪一下即可。大叔这次重启信心,自信满满的开始给高杉晋助剪头发,于是在众人的注视下,他们看到高杉晋助的脑袋越来越圆   来越圆   越圆   圆......   ——直至变成一个锅盖头。   “哟吼吼吼是不是非常滴可爱啊boy~”   小爱大叔一把解开的高杉晋助的围罩,一脸兴奋满意的双手扶着锅盖头砸镜子前左右摆弄,“看!不管是左还是右都非常圆润饱满,没有一丝瑕疵的地方哟!”   带着墨镜的他完全看不到锅盖头上那张越来越黑的脸。   “哈哈哈哈哈哈矮衫你看起来比我还蠢啊!”坂田银时巨雷般的嘲笑让高杉晋助脑门蹦出了青筋,根本没意识到把自己也给骂了。   弦英秀树跟吉田松阳默默对视了一眼,在看了一眼彼此的长发,眼神中的抗拒瞬间达成了一致。   “我要杀了你!”高杉晋助看向小爱大叔的眼神已经充满了杀气。   吉田松阳连忙付了钱,一手一只圈住坂田银时和高杉晋助的脑袋,一边尴尬地笑笑一边向门口走,“哈哈......突然想起来有点事情,我们就先不剪了,下次再来光顾哈!”   看来这个店面这么简陋是有原因的.....   风一吹,门口斜斜立着‘爱爱理发店’的招牌,吧唧一声倒在地上。   小爱大叔朝已经奔出几里地的一行人挥了挥手,脸上的笑容热情而洋溢。   “欢迎下次再来哦boys——” 第95章   这里是个贫苦的小山村, 没读过书的孩子很多,当然这其中不乏有许多孤儿,连生存都成了占据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后,又有哪来的精力去关注自己精神方面的需求。   随着吉田松阳的名声越传越响, 更多的人选择信任松下村塾并让自己家小孩成为这里的学生。仅仅两个月时间松下村塾就招了很多学生, 最主要的还是吉田松阳对这些贫苦人家的小孩和孤儿都来者不拒。   学生一多, 所需要用到的笔墨纸砚也多了起来, 好在之前重建松下村塾时进行扩建, 现在无家可归的孤儿上完课后也可以在松下村塾留宿了。   只是单凭吉田松阳一人教导所有学生的文化和剑术,确实有些分身乏术。在吉田松阳请求男人帮忙指导一下学生剑术的时候,对吉田松阳这段日子辛苦付出看在眼里的弦英秀树没有犹豫地答应了。   树叶从葱绿转向橘黄,白天阳光的温度一日比一日降低,不知不觉已经进入了初秋。   宽敞的道馆内,弦英秀树穿着一袭素白的和服,三千青丝被高高束起, 尽显飒爽风姿。   他手里握着一把木刀,气息沉稳地站在道场正中央, 身边同样握着木刀个头较大的学生们呈包围之势将他团团围住。   虽然在人数方面形成明显优势, 但通过他们迟疑的步伐, 以及紧张吞咽的神情,可知在场的学生们还是惧怕着道场中央这位站姿放松随意的男人。   弦英秀树漫不经心地扫了一圈。   “把之前教予你们的技巧都使出来,若谁能在我的衣服上留下任意一道痕迹,便算作合格, 反之......”   弦英秀树缓缓扬起一个略带冰冷的微笑, 在场的人见状顿时想起了这一个月来在男人手下学习剑术的暗无天日的日子来, 神情不由得更加紧绷。   原来他们的木刀刀尖上还涂染着黑色墨汁,今日是剑术考核, 指导了他们将近一个月的弦英秀树便想了这么个考核办法。   “这也太小看人了吧,假发,等会你掩护我,我一定要用木刀狠狠捅他【哔】【哔】──”   “不是假发是桂!”桂小太郎抖着木刀面目严肃,声音洪亮:“不行的啊银桑,恶魔老师全身上下都长满了眼睛,根本就捅不到他的【哔】【哔】──”   “小声点啊假发,声音这么大对方都听到了啊喂!”   坂田银时朝桂小太郎怒视,啧了一声,扭过头并不想理会这个家伙了。他双手紧紧握住木刀,眼睛死死盯着闲适地站在道场中央的男人。   说实话,他心里并没有什么把握,对方的压迫感实在太强,相比较于吉田松阳平日里故意收起的恐怖实力,男人仿佛不知遮掩为何物完全把自己非人般的实力和气势展现在学生面前,根本不屑于对他们遮掩起自己那份冷酷,以致于每个学生见到他都打从心底感到发憷。   而且在剑术指导中,对方的风格与吉田松阳完全相反。   虽然吉田松阳有时候也会对他们要求严格,但还是理论偏多。   弦英秀树却是直接实战,真切暴露且具有针对性的杀气让每个感受过的学生都瑟瑟发抖,那是一种真正的鲜血与死亡逼近的感觉,仿佛在告诉他们若是不抱起十二分精神对待剑术的学习,可随时会丢了性命。   在这种令人寒颤的逼迫下,可喜的是松阳的学生们实力普遍大幅度提升,当然弦英秀树在松阳的学生中也多了个‘恶魔老师’的称号。   按吉田松阳的说法,他们有时候也得见识一下不同的剑术风格,开拓一下视野,毕竟未来遇见的对手形形色色,并不是都是单一的剑道武派。   弦英秀树向坂田银时和桂小太郎的方向瞥了一眼,直接对上了坂田银时的眼睛。这是在这群学生中第一个具备杀气的眼神,宛如一只刚学会用利爪捕食的幼兽,真正品尝到鲜血生肉的快感。   坂田银时无疑是进步最快的一个,其次是高杉晋助和桂小太郎,只不过坂田银时这家伙有时候总爱偷懒,不然进步速度只会更快。   弦英秀树无所谓般唇角微勾,扫了周围一圈,“来吧。”   话语一落,就有人按捺不住,视如死归般大喊一声后朝弦英秀树挥着木刀而来,弦英秀树眉头微挑,对对方满是破绽的身手表示一丝拉不满。   对于这种不会把所□□用在实战中的学生,弦英秀树不会把多余的关注放在他们身上,而且更是手不留情。   稍一侧身,弦英秀树直接抬手击飞了对方手中的木刀,一脚把人踹开。   “废物,平日就只是在浪费时间吗?”   弦英秀树懒得多看掩面无地自容的学生一眼,冷冷地看向周围其他学生们,“想想这一个多月你们都学到了什么,考核不通过者每人挥刀一万下。”   闻言,学生们顿时更加小心谨慎。   半个小时过后......   场上只剩下气喘吁吁的坂田银时三人。   而弦英秀树白色的衣服上也多了几道墨痕,但也只不过是其中几个学生表现得不错,稍微放点水让对方通过导致,毕竟实力悬殊,仅仅一个月也不可能迅速成为剑道天才。   只是对于坂田银时他们三人,弦英秀树那是真的非常不讲情面了,至今还未让他们的木刀触碰到自己的衣服。   “怎么,要放弃了吗?”弦英秀树甩了甩手中的木刀,轻声哼笑。   “呼呼......不要,小看人啊!”坂田银时咬牙切齿,恨恨地看着男人脸上那令他不爽的笑容。   说完,再次握着木刀冲了上去,仿佛身上有股使不完的劲。   “银时,别太逞强啊,这只是考核,大不了挥刀一万下!”旁边围观的同门劝道。   一道冷哼声充满不以为然,高杉晋助用木刀抵在地板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虽然额头大汗淋漓,但脸上依旧一副坚毅的神采。   “正因为是考核,所以才更要认真对待啊。”更何况,一直以来自己都想向对方证明自己并不是个废物。   桂小太郎正了正脸色,“说的没错,好学生就是要认真对待每一场考核,这样才能知道自己哪里不足,哪里还需改进,不辜负老师对我们的教导。”   “喂——你们两个没良心的还在那悠闲地聊天,没看见阿银我隔夜饭都快被打出来了吗?!”   “啰嗦,恶心死了!”   高杉晋助和桂小太郎立刻一起加入战局,三人气势昂扬,好像此刻天空都能被他们捅破。   弦英秀树见三人此刻状态变得有些微妙,眼神不由得变得幽深。   坂田银时冲向弦英秀树正面,木刀狠厉横扫,桂小太郎和高杉晋助分别在男人身后左右两边,木刀一个往后背一个往左小腿攻击,三面齐攻带着势不可挡的狠劲。   弦英秀树眼睛往后一瞥,脑海中迅速作出了判断。手中架起木刀抵挡住正面挥来的招式,同时仰面把劲瘦的腰身弯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躲过高杉晋助的攻击,长长的束发在空中扬起一道飘逸的弧线,堪堪擦过高杉晋助的木刀。   刺向小腿的木刀即将成功之际,男人单腿足尖踢向高杉晋助的木刀,借力跃向半空翻了个后空翻脱离被围之险,顺着翻转的力量抬手击退坂田银时再次攻击的木刀。   坂田银时顿时被震得手掌发麻,控制不住地往后倒退几步,紧紧握住手中的木刀不让它脱离手心。   男人稳稳落在地上,看了坂田银时一眼,微微皱眉。   这三个小子有点本事,竟然能让我控制不住力度。   没让他再想更多的东西,三人像逮着一块肉不放的饿狼一样再次狠狠扑来,场面如此热血沸腾,激得围观的学生们纷纷为坂田银时三人呐喊助威了起来。   “银时加油!打倒恶魔老师!”   “加油高杉君,今天一定要一雪前耻啊!”   “假发小心,快站起来!”   弦英秀树低声啧了一下,收着力度打他们真的是束手束脚,不过说实话,这三人还真是给他带来了很大的惊喜啊。   等吉田松阳忙完自己的事情来到道馆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   他顿时有些讶异地靠近,略微歪了歪脑袋,“唔......怎么打起来了?”   “松阳老师你来了!”旁边的三七分发型学生转身见到吉田松阳一脸惊喜。   “吉良同学考核过了吗?”吉田松阳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呜呜呜呜没通过,都怪我太弱了。”三七分就是刚刚第一个被弦英秀树踹出局的那个苦逼学生。   “嘛~下次继续努力就好了,没关系的。”   不远处敏锐听到吉田松阳声音的弦英秀树微微一顿,快速向吉田松阳的位置瞥了过去,顿时露出了破绽。   坂田银时抓住这一瞬间的破绽,与高杉晋助和桂小太郎对视了一眼,心领神会间默契十足地配合了起来。坂田银时猛然徒手抓住男人的木刀,高杉晋助则从右侧逼近,迫使弦英秀树向左后方倒退,一直在左后方等待的桂小太郎趁机进攻,察觉到危险的弦英秀树刚想侧身躲过,但木刀还是成功在男人白色的衣服上留下一道醒目的墨痕!   “干得好假发!!”坂田银时大喊。   “耶耶!他们成功了!”   弦英秀树后退几步,看向自己新添加了墨痕的左臂,挑了一下眉。   “成......成功了?”桂小太郎呆呆看向自己手中的木刀。   “大家做得不错,进步很快哦。”吉田松阳笑着带头鼓掌。   坂田银时和高杉晋助在众人的掌声下脱力地躺在了地板上,转头互相看了一眼,刚想给彼此击个掌,又被对方此时的发型丑到不忍直视地撇过了头。   “好吧,说话算话,在我身上留下痕迹便是考核及格。”弦英秀树看似无奈地说道,接着走到躺在地上的两人身边,眼神冰冷地居高临下看着他们,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个温柔又好看的微笑。   “不过——在我身上留下痕迹的好像只有桂小太郎呢,你们说呢?”   两人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顿时瞪大了眼睛,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   “啊——??!“”   “考核不通过,每人挥刀一万下。” 第96章   如果美丽也是一种罪, 宫泽悠想,那他宁可舍弃这幅美丽的皮囊。   如果能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要牢牢抱住那个男人请求带他离开,哪怕不择手段。   可活在这个世上, 总有太多的遗憾, 他知道自己没有理由去怨恨那个带他逃离毛利大宅的男人, 可他心里控制不住升起怨恨, 时常想如果他安分地待在毛利大宅, 是不是就不会碰到之后的那些苦难?是不是就不会让自己沦落到更加煎熬的魔窟中?   葱白般纤细的手指轻轻挑起灯芯,柔和的暖光打在镜子上,映出了一张极其美丽的脸盘。   宫泽悠缓缓抬头看向镜子里的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与美艳精致的面容不符的是上面布满了令人心惊的绝望和麻木,莹润漂亮的凤眸中也染上了冰冷的寒霜。   “你到底在哪里,为什么不来救我......”   少年抬手抚摸镜子里的那张脸,眼中渐渐失神, 变得晦涩幽深。   大罗红色的衣袖悄然滑落,露出了白皙手臂上凌乱的紫青色伤痕, 那是被人惩罚留下的痕迹, 那种鞭打在身上的那种痛苦, 至今还记忆犹新。   恨意过后一股爱意紧随其来,爱恨交织,不外如是。他不知道在哪一刻发现自己爱上了那个男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 他想若是没有这股爱意支撑着他, 自己恐怕早就坚持不下去了吧。   那晚, 他独自一人跌跌撞撞跑到渡船口,成功登上了离开这座城的船只, 当时他来不及换下自己那套装扮,更是不小心让艄公发现了自己那几靛金子,徒升贪婪之心的艄公对他露出歹意的嘴脸,欲想让他陷入昏迷夺取黄金,挣扎中他抱着黄金跌入水中失去了意识。   好在第二天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冲回岸边。   他连忙逃离,想回自己以前的养父家中看看能否寻求帮助,却发现大街小巷中已经有士兵在张贴悬赏自己的画像。躲在墙后的他绝望地看着养父那张怒不可斥的嘴脸,明白自己在他面前出现只会自投罗网。   于是,他趁养父不注意的时候偷了套旧衣换下身上醒目的红色和服,连忙逃走了。   可身无分文又没有任何手艺的他又能逃得到哪去。   就算自己打扮得像个乞丐,与野狗夺食,去田地里偷别人的庄稼野果度日,也改变不了自己被士兵发现的命运。   他原以为自己会被杀掉,没想到与新上任的城主见面后,对方反而一脸高兴地留了他一命,还让人将他收拾干净,吃饱喝暖,好好睡上一觉。   带着惶恐的心情,他被允许待在新城主身边侍奉,就像以前侍奉毛利齐哉那般。他就知道,又是一个看上他这副皮囊的令人恶心的畜生,只不过这个畜生和善的面具下有着比想象中的更加冷酷的心肠。   在某一晚要了他身子之后,他不小心惹怒了这头畜生,对方撕下了伪善的面具,把他丢进了花街去做个侍奉人的男艺伎,这种宛若跌入地狱般的黑暗遭遇,并非常人能够忍受得了的。   绝望地他打算寻死,可惜不幸被花街的人发现并狠狠地受到一顿惩罚。之后,就是暗无天日地学习怎么侍奉客人的日日夜夜。   而今,是他正式开始接待客人的日子,就在今晚。   烛火燃烧着,驱散不尽笼罩在整个屋子的黑暗,亦如早已朦上阴霾的凤眸,再也难寻当时那一丝对人生的希望。   少年把视线落在梳妆桌上那个锁着扣的小盒子上,他犹豫了几秒还是打开了它,并从里面轻轻拿出了一块寻常的黑色布料。   如果弦英秀树在这里,就能认出这是当时自己摘下来给少年擦眼泪用的蒙脸布。   宫泽悠垂着眸呆呆地看着手中这块黑布,眼中是化散不开的悲伤与自厌,他突然垂首埋进掌心这块布里,病态般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真的好恨你啊......”   黑色的布上隐隐被水意浸湿。   突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小悠,你准备好了吗?快要出场了哦。”一道柔美的女声自门外传了进来,是平常颇为照顾他同为艺伎的姐姐。   少年猛地抬起头,脸上变得苍白起来。他紧紧攥着手中的黑布,仿佛想从中汲取一点勇气,最终还是在门外女声地催促下把它放回了盒子里,锁好。   宫泽悠快速擦掉自己眼角的湿气,收敛起面部表情并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后,才让人进来。   和式门被人轻轻拉开,走廊外的灯火投射了进来。   “这么暗,怎么不多点一把蜡烛?”进来的女艺伎见少年安分地坐在镜子前,心里松了一口气,悄然走到少年身边坐下。   少年今天的装扮美极了,大红色宛若是为他而存在。   一头乌黑的长发被精心地梳成了一个复杂的发髻,上面点缀着几朵红色的花朵,增添了几分女性的柔美与妩媚。鲜艳的大罗红色和服上绣着精美的图案,盈盈露出他秀长白皙的脖颈和纤细腰身,本就妖孽精致的面容涂抹着一层薄薄的粉底,让肌肤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白皙,眼尾的那抹红及唇瓣上鲜艳的口脂让他这份美丽更加兼具视觉冲击力。   没有哪个男人能够拒绝他的。   女人眼睛微微一暗,心里的嫉妒宛若毒蛇般啃食着她的灵魂。   少年跟往常一样沉默不语,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作为过来人的女艺伎心想对方应该是在害怕接下来的遭遇。   她轻轻拉住少年冰冷的手,另一只手放在少年头上揉了揉。   “没事的小悠,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等过了今晚,以后就会慢慢习惯了。”   女人的声音温柔又好听,但不妨少年觉得无比刺耳,因为他深知对方温柔的外表下实则在对他进行监视。   在他当时被女人这副善解人意的温柔打动向她告知自己想要带着她一起逃跑的计划,反倒被对方偷偷举报害自己被打得半死时,他就已经不再信任并且恨上了她。她以为自己不知道,其实在自己被打得陷入昏迷前听到了役夫无意间透露出来的消息。   除了自己没有人可以相信,这是宫泽悠来到这里后得到的最为深刻的教训,在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谁还会相信人心这种东西。   “我明白的,朝云姐姐。”宫泽悠轻轻咬了一下唇瓣,凤眸里闪烁着怯怯的微光,“今晚......朝云姐姐可知今晚的客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对方看上去挺俊秀斯文的,想必是个好相处的客人,小悠不要太过紧张哟,有姐姐陪你一起。”   宫泽悠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嘴上轻轻嗯了一声。   “我们走吧,不然妈妈该生气了。”   ......   还没到门口,宫泽悠就听到了从屋内传出的嬉笑作乐的声音,里面不止两个男人。   宫泽悠的眸色微暗,袖子里的手指不由得攥紧。   听那老女人说里面是他们惹不起的达官贵族,来此商讨事宜并寻欢放松,因此派了最为美丽的他、朝云姐姐及另外一位艺伎前来侍奉。   朝云姐姐谨慎地敲了敲门,说明来意,里面的声音有短暂地停顿,然后便有人让他们进去。   和式门向左右两边缓缓拉开,屋子里的人一下子目光便全落在中间雌雄莫辨的少年身上,他们听说这里有个男艺伎便好奇想要观赏一番,没想到对方竟有这般天人之姿。   “这......这就是那位男艺伎?”有人惊讶地感叹,垂涎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少年。   “是的松本大人,今儿可是我们小悠第一次侍奉客人,还望各位怜惜一番呢。”以前多次侍奉这位松本的另一位女艺伎熟练地坐在他旁边为其倒酒,一个眼神扫向朝云,示意她带着少年开始为客人服侍。   不必朝云多说,宫泽悠就主动朝坐在中间的男人靠近,一进屋他就发现了对方的与众不同。   那是个气质有些邪肆的年轻男人,皮肤异常白皙,蜜橘色的长发被绑了起来,穿着一套深色的劲装,手边奇怪地放着一把黑伞。他的眼尾微微上挑,左眼下一道明显的伤疤更是为他增添了几分阴鸷之感。   俊秀斯文?朝云姐姐的眼睛莫不是瞎了不成。   虽然感觉对方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但比起其他老男人,宫泽悠宁愿服侍这位不好相与的年轻客人。   年轻男人把少年眼中不断变换的情绪收进眼底,唇边微微勾起一个弧度,他探身捏住少年的下巴将他脸抬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宫泽悠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差点把手中的酒杯打翻,眼眸轻轻一颤,“回大人,在下名叫小,小悠......”   “小悠?真是一张美丽的脸啊。”年轻男人手指细细抚摸少年的脸庞,然后抚向眼尾,“但我发现,你的眼睛比你的容颜更美更灵动。”   “大人......”宫泽悠不解地看着男人。   “哈哈哈夜大人既然喜欢,那我就选这位美人了。”另一位留着胡子的中年男人揽过朝云的腰肢,朝名为夜的男人笑得一脸暧昧,“春宵一刻值千金,夜大人,我就先行告退了!”   年轻男人眉毛轻轻一挑,“山田大人慢走。”   眼见山田颇有眼力地退下,作为在场官级最低的松本不甘地看了少年一眼后,也带着自己的艺伎提出去其他房间,屋内剩下了少年与年轻男人两人。   宫泽悠咬了咬唇,胆怯地看了男人一眼,假装不经意间朝他展露自己极具诱人的纤细后颈,“大人,让小悠来服侍您吧。”   “别装了,你的眼睛已经暴露了一切。”   年轻男人没有理会少年因惊讶而微微睁大的眼眸,而是姿态放松地斜靠在软榻上,拿起桌上的长烟斗轻轻吸了一口,在烟雾缭绕中薄唇微扬,“伪装的本领还没练到家就要克制住自己内心的各种想法,若不然,连怎么死的你都不知道。”   “什么意思......我,我不明白。”   “放心吧,我不会动你的。”年轻男人手中的烟斗点了点桌面,无情的言语从口而出:“我嫌脏。”   “你......!”宫泽悠一震,身体微微颤抖,死死盯着年轻男人的目光流露出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愤怒和厌恶。   “就是这种眼神,好好保持住吧,下次过来若是没能让我见到这种眼神,我就杀了你。”   年轻男人凑近少年,用手逗宠物般拍了拍少年的脸蛋,然后拿起黑伞,在少年不解的注视下来到窗边一跃而下,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真是莫名其妙!”   宫泽悠双手撑在窗台上向年轻男人消失的方向望去,这种行为隐约给他带来一种熟悉感。是的,他想起来了,那晚男人带他离开时也是从窗边一跃而下。   又想起了他......   宫泽悠微微垂下眼眸,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不过好在,今晚并不用侍奉他人了,但也难免遭到那个老女人的一顿责罚了吧。   早已离开的年轻男人此时已经来到一处明亮宽敞的高处楼阁上,俯瞰着夜幕下整座城零星的灯火。   “夜大人,飞船残骸附近并没有查到任何有关昼大人遗留下来的信息,但我们发现了一座无人的私塾,搜查过程中发现了一本可疑的笔记,还请过目。”   身后突然出现的下属递上了一本绿色封面的笔记,上面写着‘阿树’两个字。   夜接过手,好奇地翻开了封面,下一秒瞳孔猛地紧缩。   里面只写了一个人名——吉田松阳,往后便全是空白页,但让他惊诧的是那隐约有些熟悉的字迹,记忆中跟他口中的昼这个人的字迹有些类似。   “吉田松阳?”   “据说是一个为了传播自己倒幕思想而专门招收学生的乡下武士,在毛利势力的肃清下已经逃离此地,而距离昼大人的飞船最近的只有这间私塾。”   年轻男人的眼神顿时变得幽深起来,蜜橘色的长发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飘动。   “给我查一查,这个吉田松阳......究竟逃到什么地方去了。还有,查一查毛利齐哉身死那件事,越详细越好。”   “是。”   下属点头领命,下一秒便从原地消失。   夜用手指轻轻摩挲白纸上那四个字,嘴角缓缓扬起略带残忍嗜血的弧度。   “我亲爱的昼,你究竟在哪里呢......” 第97章   “诸位, 将来你们将学到许许多多,当然,只要不停下脚步,必然会遇到种种困难, 也会碰壁。”   挂在屋檐上的风铃慢悠悠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学堂里吉田松阳的声音温和又饱含深意。   “这种时候应该怎么去做, 全由你们自己决定, 我是否能一直陪伴在你们身边, 不得而知。所以,我要提前把这句话告诉大家......”   “你们在生活中可能会遭到沉重的打击,不公平的待遇。有些人能挺过去,有些人不能,但每一次不幸都是吸取教训的良机,人不应该在自怜中沉沦,而是应该利用每次打击来提高自我。”   吉田松阳停下步伐, 转身看着底下一张张似懂非懂的小脸,神情渐渐柔和。   “只要我们不停下脚步, 道路就会不断延伸, 只要你们不停下来, 那么总有一天你能走到你想要到达的地方,能超过道旁那些不敢走的人......”   屋外,躺在大树上的弦英秀树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悠然地穿过树叶的缝隙, 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屋内那个正在上课的身影上。   清隽如松的身影站在讲台上, 他的侧脸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柔和, 神情带着一丝憧憬与对自己学生们的期望,毫无疑问是个心系学生的良师, 没有人能够否认这一点,但对方给他那种沉闷的死亡气息一直挥之不去。   就好像那双灰绿色的眼眸,在注视着他的学生的同时,也在注视着死亡。   脑海中突然出现这句话,弦英秀树的眼神顿时一凝,有些迟疑地坐起身面向吉田松阳的方向。   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弦英秀树的视线在吉田松阳脸上徘徊,仿佛想透过他那张脸探究他的内心在想些什么,是不是也和他一样,有着属于自己的秘密和故事?   就在弦英秀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吉田松阳突然感觉到了什么,目光不经意地抬了起来,与弦英秀树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那一刻,两人同时微微一愣,时间仿佛凝固了,目光在空中交织、碰撞,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他们之间流转。   吉田松阳很快回过神,随即朝对方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好像在说‘被我抓到了’,接着就看见坐在树上的人抿了抿唇,眼神飘忽地错开了视线,以他良好的视力,得以清楚地看见对方依旧一派冷淡模样,却连自己都没意识已经逐渐脸红。   真是,有点可爱。   坐在最后排的坂田银时敏锐地发现吉田松阳有短暂的分神,他瞅了瞅讲台上神情明显变得愉快的吉田松阳,又瞅了瞅树上那个重新躺了回去并用红伞将自己遮地严严实实的男人,有些困惑地皱了皱眉。   这两人在用暗语交流吗?   ......   “需要我帮忙吗?”   弦英秀树转过头,吉田松阳正抱着手站在门口看着自己。   不知为什么,在对方的注视下莫名感到几分不自在,弦英秀树微微垂眸看向手里的剪刀,低声道。   “不,我自己来就好。”   吉田松阳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高大身影,心中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弦英秀树一头乌发柔顺地披散着,但此刻却显得有些狼狈,发尾参差不齐,地上散落着被剪断的缕缕黑发。   这人这也太糟蹋那头漂亮的头发了。   “嗯,有点不太整齐了,背后的头发会很难剪哦,还是我帮你吧?”吉田松阳轻声说道,他走到弦英秀树身后坐下,歪着脑袋看着他,眼神中透露出些许关切。   弦英秀树通过镜子对上了吉田松阳的眼睛。他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剪刀递给了对方。   “......麻烦你了。”   吉田松阳接过剪刀,却并未立刻动手,而是将它放在一旁,起身去拿了一个发绳和梳子。   “你大概想剪到什么位置?这里可以吗?”吉田松阳比了比男人的后腰处。   弦英秀树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握紧,气息都不自觉放轻了许多。   “可以。”   吉田松阳瞥了男人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戏谑,他凑到男人跟前微微歪着头,笑得一脸纯良,“不用紧张,我不会像那位小爱理发师一样,把你的头发剪毁的哦。”   “我知道了,你快剪吧。”弦英秀树的语气略微无奈。   吉田松阳顿时轻笑一声,接着坐在弦英秀树的身后,开始细心地为他梳理头发,吉田松阳的手法轻柔而熟练,很快便将弦英秀树的长发梳理得柔顺光滑。接着,他拢住那头乌发,在预留的长度位置用发绳轻轻绑住,然后拿起剪刀,一刀剪了下去。   随着剪刀的落下,一缕缕黑发轻盈地飘落在地,与原本散落的断发混在一起。   弦英秀树安静地坐着,感受着吉田松阳在自己身后的一举一动。他能够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清香,亦能感受到那轻柔的触碰和温暖的呼吸。这一刻,他仿佛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心脏不正常地在怦怦直跳。   他清楚地意识到,身后这个人对他而言确实存在几分特殊,那种特殊的感觉,就像是一颗种子在心中生根发芽,迅速膨胀开来,让他无法忽视。   这种特殊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是单纯的欣赏吗?还是更深层次的喜欢?   那双墨色的眼眸中不禁浮现出几分迷茫,陷入了内心情感的纠结当中。   吉田松阳的动作依旧轻柔而熟练,他没有察觉到弦英秀树内心的波动,反而注意到了对方裸露在外的手腕及脚腕。那些皮肤在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白皙,但也透露出一丝不协调——衣服显然有些短小,难以遮盖住那健硕的身形。   他心中焕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衣服不太合身。他想到身体蹿得愈发高的坂田银时他们,心想应该给他们添置新的衣服了。   把最后一缕发尾修剪完,吉田松阳放下了剪刀,他轻轻拍了拍弦英秀树的肩膀,微笑着说道:“你的头发剪好了,看起来很不错。”接着,他又话锋一转,“不过,看来你需要一套更合适的衣服。”   弦英秀树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吉田松阳是在说他的衣服不合身。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确实有些短小,神色有几分不自然。   但看着镜子中自己变短了一大截的头发,心中又不禁涌起一股暖意,以致于口中无意识地喊出了吉田松阳的名字。   “啊,我在......怎么了?”   弦英秀树猛然清醒了过来,转头看向吉田松阳,在对方不解地注视下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将那股莫名的冲动脱口而出。   吉田松阳见状,只是静静地等待着,那双墨色眼中似乎透露着有话想对他说。   弦英秀树呆愣了一会,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最终他还是垂下了眉眼,把想说出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   “不......没什么,今天谢谢你了,剪得很好。”弦英秀树的声音有些低沉,但他的话语中却透露出一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失落。   不,他肯定有话要说。   吉田松阳心中笃定。   他能感受到对方心中有话未说,但他并没有强求,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不用客气,你满意就好。”   “对了,储备的粮食快要吃完了,我们不如带着银时他们去镇上赶集吧,顺便也给每个人添置一下新的衣服,入秋后天气也变冷了,床褥被子也要添置一些......”   “好。”   弦英秀树看着絮絮叨叨的吉田松阳,眼神渐渐变得柔和。   集市上的人熙熙攘攘。   坂田银时和桂小太郎像个土包子一样一路上发出各种各样的惊呼,惹得高杉晋助连连翻白眼。   “哦哦那是什么东西,竟然长得比阿银我还高?!”   “有人在卖可爱的猫咪布偶哇!银桑你快看,好可爱!”   “猫咪什么的一点都不可爱啊,还是小猪更令人喜爱些吧。”坂田银时看着路过的烤乳猪摊位,吸了吸快流出来的口水。   “呵,瞧你们那点出息。”高杉晋助嘲讽。   “毕竟我们没有某个少爷那么好命啊,爹不疼娘不爱,从小就在垃圾堆里长大,一颗糖舔了一口后还得小心翼翼地放回包装袋中留到第二天继续舔,确实跟你这个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大少爷比不了呢。”   “谁是大少爷,我早就不是高杉家的一员,别拿这种话来烦我!”   坂田银时睁着死鱼眼,挖了挖鼻孔,然后把手指上的不明块状搓了搓往某个方向一弹。   “别弹到我这边来啊魂淡卷毛!恶心死了!”高杉晋助怒视。   “别吵了你们,现在人很多别走散了哦。”吉田松阳屈起手指分别往坂田银时和高杉晋助的脑袋一弹,“前面就是成衣店,我们先去量尺寸做几套衣服吧,然后再去逛一逛,大家觉得怎么样?”   “好吧。”   不过在量尺寸的时候,稍微发生了一些状况,成衣店老板是个矮个子的小老头,他举着量尺,与弦英秀树无声对望。   “麻烦这位客人,稍微弯一下腰。”老头满脸严肃。   弦英秀树也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盯着老头那锐利的双眼。   “噗呲——”吉田松阳捂着唇,肩膀微微颤抖。   听着笑声,弦英秀树微微一顿,还是听话地轻轻弯下身子让老头给他量上半身的尺寸。   “可恶,被他装到了!”量好尺寸坐在一旁的坂田银时小声叨叨,“假发你看着吧,阿银我以后可是会长得比他还高的男人,到时候我也可以用鼻孔看人了!”   “可是,银桑你现在都没有我高诶,要长得比魔鬼老师还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哦。”桂小太郎眨了眨眼,“还有不是假发,是桂啊!”   “你把你头上的马尾也给添加到你的身高上了吗魂淡假发。”   桂小太郎没有理会坂田银时的吐槽,继续说道:“书上说,有些是基因里自带的长大了也不会很高,有些则是可以通过后天的饮食改善自己的身体条件以此达到长高的目的,不知道银桑你是哪种情况,不过我建议你可以从现在开始每天多喝牛奶多睡觉。”   “真的吗?”学渣天然卷发出求知的疑问,两眼发光,“草莓牛奶也可以?”   “唔......应该可以吧。”桂小太郎不确定地说道。   “松阳你听到了没有!为了阿银我未来的身高着想,还不快给我准备每天要喝的草莓牛奶,要是因为没有喝够草莓牛奶导致阿银我未来长不高,阿银我真的会死不瞑目的死不瞑目的哦!”   量好尺寸的弦英秀树瞥了坂田银时一眼,淡定揭露残忍的真相。   “放心吧,就算你每天喝十瓶草莓牛奶,也只会让糖尿病提前到来,而不是长得像我一样高。”   “我不信!”   出了成衣店,接下来得去买粮食。   “小太郎,这些钱交给你保管,你们想吃什么想玩什么就去花吧,两个小时后我们在成衣店门口集合,听到了吗?银时,晋助。”   “知道了!”坂田银时兴奋地喊道,立马抓住桂小太郎的手像撒欢的兔子一下子跑没影了。   “草莓牛奶!我来啦!!”   “魂淡,等等我啊!”高杉晋助脑袋蹦出青筋,连忙追了上去。   三个小身影一下子就淹没在人群之中。   吉田松阳轻笑一声,“算了,我们先去......”   他的话音未落,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混乱的动静。一个担着扁担的中年妇女在人群的推搡中失去了平衡,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吉田松阳的方向扑去。   “小心——!”弦英秀树的眼神一凛,伸手想要推开吉田松阳。   可惜中年妇女距离实在太近,她肩上的扁担率先撞到了吉田松阳的后背,吉田松阳眼神一暗,没等他做出反应,却感觉一股力量从身边传来,下一秒,便感觉到自己跌进了一个温暖而结实的怀抱中。   是弦英秀树抱住吉田松阳躲过了中年妇女的冲撞。   然而,躲过冲撞的吉田松阳脚下却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头,身体重心不稳,他下意识地扑进了男人怀中。   就在这一刹那,吉田松阳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传来一种温热又柔软的触感。   那一刻,时间都仿佛凝固了。   两人的神情都微微一滞。   弦英秀树吻上了吉田松阳的额头...... 第98章   坂田银时一直以来都是个善于观察的人, 尤其是对于身边的朋友和同伴,总能敏锐地捕捉到他们情绪上的细微变化。   最近,他注意到弦英秀树和吉田松阳之间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好像是去了集市之后,两人之间的氛围就变得有些微妙起来。那种奇怪的感觉他说不出来, 但就是觉得很怪异, 具体表现在语言交流明显变少了, 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眼神交流和肢体接触。   虽然还是按照往常一样相处, 但每当两人在一起时, 吉田松阳的眼神总是不经意地落在弦英秀树的身上,而后者也总会在不经意间迎上对方的目光。   他们的眼神中似乎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默契和情愫,让人不禁想要探究其中的深意。那种柔和宁静的磁场,仿佛形成了一个独特的小世界,周围的人都很难插进去。   “难道......他们在谈恋爱吗?”窥着屋内吉田松阳为男人束发的情景,桂小太郎做焕然大悟状。   “喂不要用这种淡定的语气说出这么让人惊悚的话来啊假发!”   “而且,谈恋爱不该是一男一女的吗, 两个大男人怎么谈恋爱?等等......难道松阳一直在女扮男装?!”   坂田银时一脸震惊,脑子里不知想到什么, 脸上慢慢浮出可疑的红晕, 继而转为惊恐。   “——可是, 小花和黑豆它们谈恋爱的时候就是这种模样啊?”   “——小花和黑豆是谁?”   “——川岛婆婆养的两只小猫咪。”   “——这完全就不能作对比啊白痴假发!”   “——不是假发,是桂。”   路过的高杉晋助停下了脚步,看着门缝旁撅着两个屁股,嘴角抽了抽,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我们要有师娘了唔呜呜......”桂小太郎还没说完就被坂田银时眼疾手快捂住了嘴巴。   高杉晋助大受震撼:“师娘?谁?”   “嘘!小声点, 你可别乱说!”坂田银时用充满警告的眼神瞪着桂小太郎, 同时迅速向高杉晋助摆出一个无辜的微笑。“我们只是在猜测而已。”   高杉晋助眉头紧锁,用怀疑的目光审视着他们, “猜测?你们从哪里得出的结论?”   “哎呀,就是…就是…感觉嘛。”桂小太郎试图挣脱坂田银时的手,但无奈挣脱不了,只好含糊其辞地回应。   别说桂小太郎这大嗓门,从最开始的对话屋内两人都清晰地听见了。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师娘……?”弦英秀树略带疑问的目光投向吉田松阳。   透过镜子,他看见吉田松阳尴尬地咳了两声,眼神略带飘忽地错开他的目光,白瓷似的脸颊上肉眼可见地变红。   “他们在胡言乱语,请别放在心上。”   仿佛要逃避男人那道带着探究的目光,吉田松阳起身向门口走去,拉开了门。   吉田松阳抱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三个少年,脸上突然露出一个和煦的微笑,“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今天休息一天,不出去玩吗?”   “啊......哈哈,不是,刚想出去玩来着,只是路过这里而已,是吧假发!”坂田银时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朝桂小太郎使眼色。   桂小太郎反而一脸不赞成地看回去,“不是假发是桂!银桑你忘了吗?川岛婆婆拜托你的事情,你怎么吃完人家的点心转头就忘记了。”   “你怎么知道的?我没告诉过任何人这件事情啊!”   “当然是我亲眼看见的,而且我还知道你吃点心前还上了厕所没洗手。”   “后面那句话就不需要说出来了吧!”   吉田松阳无奈地扶了扶额,“好了你们两个,银时,川岛婆婆跟你说了什么?”   “老太婆问你什么时候有空,说有事要跟你商量。”坂田银时说完恢复成死鱼眼状,小声而不满地低估:“也不知道那老太婆打得什么鬼主意,满脸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   “总不至于是来当媒婆的吧。”高杉晋助默默吐槽,话语一落便看到其他三人安静中略带三份震惊地看着他。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我怎么没想到呢!松阳这块大肥肉放在这里,不得惹得村里的女人们天天流口水吗?”   “老太婆一定是想来给你说媒的哈哈哈哈哈哈”   “所以说——”   “松阳要成亲了!”   砰砰——   两个新鲜出炉的大包出现在桂小太郎和坂田银时的脑袋上,吉田松阳看着一唱一和的两人,无奈地摇摇头,“真是越说越离谱。”   成亲……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弦英秀树微微抿唇,神情专注地注视着那道清隽的背影,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着波光,眸中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   “川岛婆婆,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川岛婆婆是个年过花甲的老妇人,为人在村里出了名的热心肠。她面带笑意左右看了吉田松阳几眼,仿佛在丈量着什么,突然拉过他的手,声音刻意压低。   “松阳老师,可有打算婚娶呀?”   “啊?”吉田松阳一怔愣,傻眼地看着川岛婆婆。   真的来给他说媒的啊,这确实是自己作为虚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经历的事。   川岛婆婆还以为对方高兴傻了,笑容更加灿烂,语气中充满了期待和赞赏,“松阳老师,您可别愣着,村里头的姑娘们都等着呢。我看您一表人才,又满腹经纶,一看就是顾家的好男人,哪个姑娘嫁给您都是她的福气。”   吉田松阳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轻轻地抽回自己的手,解释道:“川岛婆婆,您误会了。我目前还没有婚娶的打算,而且……”他顿了顿,有些为难地继续道,“而且,我每日还得教导学生,且私塾里大多是男子,恐怕不是姑娘们最佳的理想对象。”   川岛婆婆一愣,显然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但她很快调整过来,继续劝说道:“哎呀,松阳老师,您可别这么说。您这样的人才,怎么会没有姑娘喜欢呢?再说,私塾都是男子很多事都很不方便做吧,要是有个姑娘家一起生活,这日子啊,肯定是越过越滋润的!”   “这婚姻大事,不是嘴上说说,总得试一试才知道合不合适嘛。”   拐角处,一道高挑的身影伫立着,不知站了多久。   成亲......   弦英秀树眉头紧蹙,一想到吉田松阳与一个陌生的女子相谈甚欢甚至作出更加亲密的行为,心里就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和钝痛。   他垂在袖中的手指紧紧攥起,如黑曜石般的眼瞳注视着吉田松阳的背影,幽暗深邃,仿佛里边关着一只被困住的野兽,正在极力挣扎。   那道目光炽热而存在感强烈,吉田松阳都说服不了自己忽视它的存在。他原本想在其注视下开口直接拒绝,但话到嘴边,突然一阵玩心涌上心头。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调皮的笑容,假装沉思了片刻,然后做出一副为难踌躇的模样:“川岛婆婆,您说得确实有道理。私塾里除了学生都是男子,有时候确实会有些不方便。”   川岛婆婆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脸上笑开了花:“看吧看吧,我就说嘛,松阳老师这么优秀的人,怎么可能没人喜欢呢?那您看,我们村里那些姑娘,松阳老师可有心仪的呢?”   吉田松阳微微一笑,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拐角处,然后收回视线,故意沉吟道:“这个嘛……我觉得还是得看缘分。不过,川岛婆婆,您先别急,容我慢慢考虑,如何?”   川岛婆婆虽然有些失望没能立即听到答案,但见吉田松阳的态度有所松动,也就不再强求。   “好好好,那我就等您的消息了。您可别忘了,村里的姑娘们都等着呢。”   弦英秀树冷眼看着两人谈笑风生,往常清冷的面容上隐隐浮现一抹愠色。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吉田松阳与某个陌生女子共度一生的画面,那画面如此刺眼,如同烈火灼烧着他的内心。   为什么他不拒绝?难道......他真的打算,成亲?   心中的钝痛却让他无法忽视,沉闷得几乎透不过气来。他从未想过吉田松阳会考虑结婚的事情,更未想过自己会因为这个消息而感到如此不适。   弦英秀树深深看了吉田松阳一眼,转身离开,不愿再继续待在这个让他感到窒息的地方。   吉田松阳笑着应承下来,送走了川岛婆婆,然后来到此刻已经无任何一人的拐角处。他停下脚步,微微侧过头,仿佛能感受到男人刚刚站在那里时散发出的强烈情绪。   “他会有什么反应呢?”   吉田松阳眸光微动,开始期待弦英秀树的反应,想要看看那只不懂感情的夜兔是否能意识到自己对他的特殊感情。   他并不否认,自那次不小心被吻住额头后,他逐渐意识到自己也对男人抱着一些不可言说的心思,这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感受,因此让他明显感到怪异又无所适从。   但他不想逃避了......   夜幕降临,寻欢之乐又起。   院外墙上挂满了明亮的灯笼,烛光映照在青砖墙上,透出一派暧昧的氛围。门前雕花大门敞开,迎客如云,欢声笑语和淡淡的酒气交织在空气中,好不热闹。   房间内陈设奢华,轻纱帘幕垂下,在窗台的晚风吹拂下随风轻舞。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味道,檀香、脂粉味、以及打翻一地的酒水味混杂在一起,氤氲成一种奇特的香气,令宫泽悠无端升起阵阵反胃。   “我说你,性格怎的这般倔呢?你瞧瞧,现在受苦的不还是你自己。”   朝云伸出纤纤细手,慢条斯理地打开一个精致的小圆盒,盒子里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她小心翼翼地从中挖出一抹莹润的膏药,然后细心地涂抹在少年红肿的双颊上。   宫泽悠的双眼紧闭,紧咬着牙关,尽管朝云的手法轻柔,但药膏接触到伤口时,仍然带来了一阵刺痛。然而,他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刚刚接待客人的时候,因厌恶对方动手动脚,宫泽悠把酒泼了对方一脸,反被怒火冲天的客人狠狠打了一巴掌,好在菊原居的老板娘及时过来救场,虽然止住了客人的怒火,但宫泽悠也被她命人狠狠掌了好几个嘴巴子以示惩罚。   “这两天脸可别碰水,要是这漂亮的脸蛋留下一丁点疤痕,那可就没人怜爱了。”朝云挑着细眉定定看着一声不吭的少年,美人就算是面容受损,也依旧是美人,并且还多了一股弱柳扶风之姿,更加让人心痒难耐。   还真是个美人胚子,朝云眼眸微微闪烁。   照这般长大下去,不得迷死多少男男女女......   见少年一脸郁气,朝云心中控制不住升起一股快意,但细细分别又好像夹杂着莫名的同情,她忍不住扬起唇角。   哈......   还是一起在这里沉沦吧,小悠。   “哎,这坎儿,还得你自己想明白才能踏过去,姐姐说再多都没用。你先好好休息吧,今晚妈妈那里应该不会再给你安排客人了。”   朝云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也不在意对方有无回应,盖上药膏起身就离开了屋子。   一直沉默的少年眼睫微颤,他缓缓睁开眼睛,瞥向紧闭的房门,琥珀色的凤眸里一派冷然。   上了药的脸颊火辣辣地痛,又因带着一股清凉的药膏缓解着那股疼痛,可心灵上的痛,却将他吞噬得几乎喘不过气。   这种让人沉沦的恐惧的人生,还需要继续下去吗......   少年脑海中回想那晚月下男人的面容,一遍又一遍,仿佛要把他永远印在脑子里。   他要逃。   就算是死......   宫泽悠眼中慢慢浮现出决然的神采,今晚似乎就是个好机会。可刚一有这个念头,门外就不合时宜地响起了敲门声,是来传话的女郎。   “悠,妈妈桑让你前往待客厅一趟,有客人指名点你陪同。”   “什么?”宫泽悠不可思议地站起身,怒不可斥,“不是说今晚不再给我安排了吗?况且我的脸还受伤了,会让客人不高兴的吧。”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是来传达妈妈桑的命令的。你也抓紧时间收拾一下自己吧,别让客人久等了。”冷漠的女声说完,便先行离开了。   可恶——!!   宫泽悠心中怒火中烧,他感到一种被玩弄的羞辱。垂下的双手紧紧握起,手指因用力而变得发白。   这个地方,这种生活,他再也无法忍受了。   他必须找到逃离的机会! 第99章   “是你——?”   宫泽悠一拉开门, 便惊讶地看见前方的美人榻上斜坐着一位年轻男人。   “我们又见面了,地球上的美人。”夜扬了扬手中的长杆烟斗,邪肆的面容上的笑容看起来不怀好意,“一段时间不见, 怎么现在这般可怜。”   夜朝少年勾了勾手, “过来。”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宫泽悠微微皱眉, 关上门后面上带着点不情愿地靠近。   夜看着对方坐在了距离自己两米远的位置, 不由得哼笑了一声。   “坐近点儿, 我还会吃了你不成?”   少年稍稍挪进了一点点。   “再近点儿。”   察觉到对方声音隐约有些冷意,宫泽悠收起了内心的那股不忿,顺从地坐在年轻男人身边。   “这脸谁打的?”夜用烟斗挑起少年的下巴。   “......”   宫泽悠沉默片刻,抿了抿嘴唇,低声答道:“是小悠做错了事,受到了责罚。”   “我说是被谁打的,不是问你为什么被打。”夜的眼中明显有些不耐。   “是, 是菊原居的老板,”宫泽悠被对方骤现的阴沉气势所震慑, 明白此刻最好不要有任何隐瞒。直觉告诉他最好不要惹怒眼前这位客人, 后果不是他能承担得起的。   “别害怕, 今晚来找你,主要是想问你一件事。”   夜见少年煞白的脸色,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嘴中却说出了让少年下一秒血液都冻住了的问题。   “那晚到底是谁杀了毛利齐哉, 而你, 又是怎么从毛利大宅重重戒备下顺利逃脱的呢?”   宫泽悠的瞳孔猛地收缩, 满脸意外地对上男人那双饱含恶意的灰冷色眼眸。那双眼眸仿佛能看穿他的内心,让他无处遁形。   他, 他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眼前似乎还在浮现那天晚上那位山崎官员人头落地,血液喷溅的场面。他极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但声音依然颤抖:“我……我真的不知道对方是谁,叫什么名字,我只听到……听到他说自己是个受人委托的杀手,旁的我便一概不知了。”   “那他为什么要救你?直接把在场的你一起杀了岂不是更好?”夜轻轻抽了一口烟,吐出袅袅烟雾,盯着少年的目光如鹰隼般锋利,仿佛试图从他的眼神中找出谎言的痕迹。   “他说自己虽然是个杀手,但也有自己的道德底线。他……他只是拿钱办事,不会滥杀无辜。”   宫泽悠不敢与他对视,只能低下头,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坚定。他不清楚对方到底是不是那个男人的仇敌,会不会连累到自己,只能按照之前向新城主交代的那份说辞来蒙混过关。   夜无声冷笑,显然对宫泽悠的回答并不满意。   他站起身,在少年跟前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似乎相信了少年这套说法,“好吧,看来是个有原则的杀手。”   宫泽悠见状,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潜意识里想要隐瞒对方在杀了毛利齐哉前要他做的事,以及抱着他逃出毛利大宅后的事。   但没料到的是,下一秒,他整个人却被掐住脖子提了起来!   刚刚还做出一副关心少年姿态的男人,现在却翻脸,看着他如同看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   宫泽悠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瞪大双眸,他挣扎着想要挣脱脖子上的束缚,但夜的力气极大,他根本无法反抗。   “放......放开我...”他只能无助又可怜地瞪大双眼,看着眼前那张冷漠而阴沉的脸欣赏他垂死的挣扎。   夜轻笑了几声,笑音里满是戏谑和轻蔑,他慢慢加大了手中的力度。要知道夜兔族的力气是出了名的恐怖,这雪白纤长的颈项在他手中宛若薄冰,好像稍微用点力就会断裂。   “可惜我并不是个有原则的客人。”夜凑近少年,另一只手摸了摸少年的眼尾,“你以为这套说辞能骗得了我吗?先前就跟你说过要多练练伪装的本事。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把那晚发生的事完完整整地说出来,否则......”   宫泽悠的喉咙像是被火灼烧一般疼痛,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眼前也开始模糊了起来,他知道自己再不说这个男人真的会捏碎自己的脖子,于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开口:“我……我说……但你必须答应放过我……”   夜稍微松开了一些手劲,让宫泽悠能够得以呼吸,但他眼中的威胁之意却丝毫没有减少,“说吧。”   宫泽悠深吸了一口气,磕磕绊绊地开始讲述那个夜晚发生的事情……   ......   夜色如水,月光从云层间洒下,斑驳的光影在庭院内的草地上跳跃,为这寂静的夜晚增添了几分生动。   寂静的夜中,虫鸣声此起彼伏。声音虽然微小,但在弦英秀树听来,却像是无数针尖在心头轻轻扎刺,让他难以静下心来。   他坐在较为偏僻的走廊一角,趁着月色,缓慢而心不在焉地擦拭手中的太刀,脑中不断回想白天吉田松阳与川岛婆婆的对话。   “阿树,原来你在这里啊!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吉田松阳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他的脚步声逐渐接近。   弦英秀树眼睫微垂,不理会他,只是继续擦拭着手中的太刀,面上透着克制的冷淡和疏离。   吉田松阳抱着书本走到他身后,见男人只给自己一道带有赌气和不满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哎,今天的内容还没抄写完,明天他们就要回来上课了,这可怎么办?”   吉田松阳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故意装作苦恼的样子,果真让某只夜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朝他微微侧目。   “对了阿树,你今晚有其他事情吗?可否......嗯,帮我抄写一下课本内容?”吉田松阳笑着扬了扬手中的课本,灰绿色的眸中略带着几分祈求。   弦英秀树张了张唇,在吉田松阳这样的目光下也只能发出一声轻叹。他收回了太刀,站起身拉过吉田松阳的手腕。   “......走吧。”   “诶诶......慢点,书要掉了——”   “麻烦。”   回到两人共同的房间,这里比旧私塾更加宽敞了许多,办公桌、书架区域也比原先扩大了面积,两人的床位之间还立了一道屏风,隔成两个独立的小空间。   弦英秀树坐在案桌前,摊开书本便开始提笔写字,往常本就沉默寡言,今日更甚,连吉田松阳他都没心情理会了。   比起说是对早上那件事感到生气,不如说他在对自己这股无法控制的情感感到郁闷和纠结。他没有过去的记忆,不知道自己过去的身份,虽然一直说服自己丢失的记忆就让它随风而去吧,但心中一种莫名的不踏实感总让他感到几分潜在的不安。   吉田松阳看了面色淡淡的男人两眼,见其不说话,也摊开书本开始写字。   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两人的笔落在纸上细微的摩擦声。   就在吉田松阳慢慢沉浸在工作当中时,耳边突然响起了男人低沉和缓的声音。   “今天,那个老妇人跟你说了什么?”   吉田松阳微微一愣,抬起头看向继续在写字的男人,反应过来对方问的是什么,心想终于按捺不住了吗?他微不可见地勾了勾唇,声线无辜,“啊......你是说川岛婆婆吗?其实也没什么,只是过来问问她的孙子最近的学业情况。”   “川岛同学平时是比较调皮捣蛋了些,但学习上还是挺用功的哦。”   弦英秀树手上的动作停止了,他抬眼看向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谎的吉田松阳,眼神逐渐冷冽。他轻轻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然而那紧绷的下颌线和笔上泛白的手指出卖了他内心的波动。   夜晚的空气泛着冷意,吉田松阳突然轻轻打了个喷嚏,他有些不解地揉了揉鼻梁,“怎么感觉有点凉,明天还要上课,可千万不能感冒了。”   说完,便起身走向自己的床位旁取了一件外套。   “你会,与女子成婚吗?”   吉田松阳披衣服的动作一顿,背对着男人微微眯起眼睛,故作沉默片刻后,轻声道:“......我并不清楚,不过感觉私塾里有个师娘,对银时他们的成长也是有所帮助的吧。”   这句话不亚于一道惊雷,让弦英秀树的心头猛然一震。脑海中控制不住地浮现出吉田松阳与陌生女子琴瑟和鸣、携手一生的画面,两窜妒火顿时在眸中不断闪现。   他猛然站起身,无声地靠近背对着他的人。   “那你是打算娶妻的,是吗?”   “诶——?”吉田松阳似乎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他吓到,立刻转过了身子。   不料,下一秒便被压抑着怒火的男人猛地推倒在床上,两人的头发凌乱地平铺在身下,犹如此刻凌乱繁杂的内心。   “吉田松阳,你还想娶妻?”弦英秀树墨色的眼瞳如同盯着猎物般对上身下人的那双眼,唇边轻轻扯出一个冷笑,“想得美。”   吉田松阳微微睁大了眼睛,这种发展完全不在他的预料之中,“那个......不是,我并没有...”   没等他解释完,生着气的男人便低下头堵住了他的嘴唇,让这张令他生气的嘴不再能说出让人感到刺耳的言语。   唇边传来的触感微凉柔软,待他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吉田松阳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弦英秀树突如其来的亲吻像暴风雨般让人措手不及,刚开始对方的动作还有些迟疑滞涩,但是很快,就像适应了一样,他感觉到对方一只手托住他的脸,在温柔与克制中逐渐深入。   渐渐地,呼吸急促了起来,吉田松阳感觉自己的脑袋逐渐发昏。他伸手去推了推上方的人,对方放开了他的脸,反握住了他的手贴着床榻压在耳边,以十指相扣的姿势。   灰白色发丝与墨色发丝落在床榻上尽数缠绕,他们在亲吻......   吉田松阳无比清楚这一认知。   大脑在反应过来这一点时,他感觉到周身的血液尽数涌到了头顶,连神经末梢都在叫嚣着狂舞。唇齿间的缠绕如此陌生而炽热,吉田松阳本能地闭上眼睛,恍惚间自己好像也在慢慢回吻。   察觉到对方的回应,弦英秀树墨色的眸中闪过一道笑意,他顺势抓着吉田松阳的手勾住自己的脖子,低下头更加温柔而缠绵地吻住了对方。   这一刻,对于所谓的说亲,对于松下村塾的一切,对于虚的自我毁灭,亦或是失忆前的身份,那些丢失的记忆,两人都通通不在乎了,只想沉浸在这个美好而漫长的深吻当中......   而这边,听完少年讲述的年轻男人脸色渐渐浮现一层怪异,灰冷色的眼眸中似乎带着一丝微颤的亮光。   他竖起食指打断了少年叙述他之后自己的遭遇,轻声问道:“他是不是穿着一套暗灰色的修身作战服,那种怪异的与你们地球人格格不入的风格?”   他见少年一脸惊讶的模样,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他是不是黑发黑眼?束着长发,长得很高?”   “......是。”宫泽悠呐呐地答道,对男人此刻的表情感到几分害怕。   “呵呵呵呵......”年轻男人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手掌下抑制不住地发出有些压抑而可怕的笑声,像是从心底涌出的疯狂与解脱交织而成的乐章。   飞船废墟,无人的私塾,写着名字的空白笔记,肃清松下村塾的命令,以及冷漠的杀手。   将这一切都串联起来,答案近在眼前。   “我亲爱的昼啊,你没死......”   “我可算找到你了......” 第100章   秋天的时节, 静谧而深沉。夜晚的空气带着一股清爽,在晚风徐徐吹拂的时候,会让人感觉到几分冰冷的凉意。   不过,无论屋外的温度与气候究竟会如何的变化, 室内的氛围却始终是热的。这个热是屋内环境的热, 更是身体的热, 心脏的热......   纠缠的唇齿分开, 微乱的喘息声平添几分暧昧。   两人缓缓睁开双眸, 视线中只剩彼此。躁动的心跳声在此刻显得格外清晰,直白地展示着内心的狂乱和激动。   “松阳......”男人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令人心颤的情动与克制。   鼻翼间淡漠而冷沁的梅花之香幽幽而至,正如眼前这个男人,仿佛从他的骨子里透出来的,冷冽而纯净,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傲雪凌霜的寒梅。   吉田松阳情不自禁地伸出一只手, 缓缓地抚摸上男人的面颊,指腹下的肌肤泛着微微的冷, 摸上去犹如细腻温润的玉石。   很难想象, 这种崇尚力量一生追求战斗的夜兔族, 也会出现像男人这般清冷孤高的性格。   弦英秀树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怔愣,但是很快又放松下身体,顺着吉田松阳的手心用侧脸轻蹭,任凭对方的手指在他的脸上轻轻地摩拳着。   吉田松阳见状不由得勾起唇角, 眼神变得柔软起来。   “吉田松阳......我不允许你与其他女人成亲。”弦英秀树顿了顿, 轻轻咬了一下唇边那秀气的指尖, “其他男人也不行。”   “那我应该跟谁成亲呢?”吉田松阳笑着反问。   见吉田松阳这副计划得逞的模样,弦英秀树怎么可能还没反应过来。对方打从一开始就在逗着他, 是他被繁杂的思绪困住了双眼,未曾看清吉田松阳总总行为下的违和之处。   悠悠叹息自口而出,弦英秀树选择俯身再次覆上他的唇。唇瓣微凉,盛了满腔温柔缱绻,没有情欲的味道,只是一个单纯的吻。   “你说呢?”弦英秀树稍微抬起头直视那双灰绿色的眼眸,神情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我心悦你,吉田松阳......”   “那日我睁开眼,脑袋一片空白,只觉得这个世界安静得可怕。我见你背对着阳光,却不知为何那一刻心中的不安消失地无影无踪。”   弦英秀树见身下的人神情微怔,轻轻拨开他散在耳边的发丝,眉宇间慢慢浮现出纯粹的深情与温柔。   “我时常觉得自己与周遭格格不入,像个灵魂残缺的活体。”   “只有看见你,听见你的声音时,我的内心才是完整的。”   吉田松阳想起了存在于脑海中虚的其他人格的记忆,想起了那漫长的浑浑噩噩般活着的日子,那种被伤害的疼痛似乎还在嵌刻在精神上久久不能释怀。   只是当他对上男人那双沉静下带着破碎感的眼神时,他拒绝不了。   他只能伸出双臂环住男人的肩背,让其靠在自己的颈肩,紧紧抱住他。   “我知道了,我也心悦你。”他轻声说道。   双臂下的身躯有一瞬间的颤动,接着,他整个人被男人抱起坐直了起来。   “......你说的是真的?你白天说的那些话确实都是假的吗?”弦英秀树握住吉田松阳的双肩,眼底带着几分不确定和隐晦的期盼。   吉田松阳弯起了眉眼,眼中含着丝丝笑意,他轻轻点头,“我不会娶妻,只是因为知道你在旁故意说与你听的罢了。我只想好好教导私塾里的学生们,人类之间的婚亲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更何况......我也早已心有所属。”   话一落,他便看见男人展开了笑颜。   平日冷漠沉郁的人,一旦笑起来,竟如此动人心魄。那是一种触碰心灵的感动,犹如初春融化的雪,纯净清澈,让人也不自觉跟着感到开心。   吉田松阳任由男人紧紧将他抱个满怀,只是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闭上眼眸,遮掩住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晦涩。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男人一头柔顺如墨的长发,此刻什么也不想思考,只想自己是个普通人般沉浸在这份甜蜜与美好之中,暂时忘却所有的忧虑与不安......   ......   自那晚两人互相表露心意后,往后两人之间的那份情愫不再掩饰,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们之间涌动着不容他人插足的氛围。   按坂田银时的说法就是,有两人在的地方就会有粉红泡泡出现,简直要闪瞎众人的狗眼!   在吉田松阳与川岛婆婆明确了自己的意愿后,川岛婆婆虽然觉得可惜,但也不好强求,只是苦了村里众多芳心暗许的姑娘们,心都纷纷碎了一地。   虽然也不乏有人中意某只夜兔的,但却无人有那个胆子前来表明心意,毕竟对方那种冷漠又不留情面的脾性不是谁都受得了的。   比起高冷难以接近的弦英秀树,她们还是觉得温润儒雅的吉田松阳更加适合当他们的丈夫人选,因此也有不想放弃的姑娘时不时借着送小孩来上学的名义与吉田松阳攀谈一二,搞得某只夜兔暗暗生闷气。   不过,吉田松阳大概自己也没能想到,某只夜兔谈起恋爱来,会是这般的粘人,仿佛把所有睡觉的时间都拿来粘在吉田松阳身边。   具体表现在会热心又积极地揽下各种家务杂事,尽管最后总是因为缺乏经验而弄得一团糟。在吉田松阳忙碌的时候,会在他身边静静陪伴着,或者自己找本书看,但总不会像以往那样自己窝在树上发呆让吉田松阳一个人忙自己的事情,甚至两人出门的时候,也会不顾他人眼光自觉地牵起吉田松阳的手,紧紧将他护在身边......   等等如此反差的一面,令吉田松阳忍不住怀疑某只夜兔是不是偷偷看了某种关于恋爱的书籍,不然怎么会表现得如此娴熟又勾得人心痒难耐。   灶间弥漫着饭菜的香气,吉田松阳正挽着袖子,手法娴熟地切着菜。   正当他全神贯注时,背后突然贴上来一阵温暖的触感。   他惊讶地微微侧过头,发现弦英秀树不知何时从背后轻轻揽住了他的腰肢,身子稍稍弯着,下颚抵在他的颈窝。黝黑的双眸静静看着他切菜,看起来像只想引起别人关注的大猫。   吉田松阳脸上浮现了无奈又好笑的神色,他抬手摸了摸男人的脑袋,轻声道:“怎么了?你这样抱着我,我怎么做饭呢?”   弦英秀树闻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神色平静地放开了手,也看不出来他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吉田松阳见状,指了指灶台,“你来帮我烧火吧。”   男人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两秒,然后淡淡地哦了一声,乖乖地坐到了灶台前,长手长脚的挤在狭窄的灶台前看起来有几分局促和可怜。他认真地添着柴火,火光映照在他严肃的脸庞上,显得格外可爱。   当觉得一个男人做什么事情都很可爱时,那他也完了。   吉田松阳知道自己也渐渐深陷其中,可那又如何呢?他看了弦英秀树两眼,唇角悄悄勾起好看的弧度。   即使这样的日子是他曾经想也不敢想的......   午饭终于准备好了,吉田松阳将菜肴分别放在各自的餐盘上。他转身看向弦英秀树,语气真诚道:“可以帮我叫银时他们过来吃饭吗?”   弦英秀树点了点头,转身就离开了灶房,虽然背影看上去有些不太情愿。   “老,老师......”   一个稚嫩而怯生生的声音从树后传来,弦英秀树停下脚步,目光转向声音的来源。只见一个小女孩从树后探出身来,头上扎着一个小揪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样子。   弦英秀树没记错的话,她应该是吉田松阳最近刚收的年纪最小的一位学生。   他走近了几步,眉眼淡漠,“不要叫我老师。”   小女孩被他的冷淡吓了一跳,身子不自觉地缩回树后,“那,我该叫你什么呢?”   “随便你。”   她犹豫了一会儿,然后鼓起勇气再次探出头来,“大哥哥......”   弦英秀树微微挑眉,“你怎么不回家?”   “......阿爹阿娘在吵架,我,我偷偷跑出来的。”小姑娘低着头揪着自己的手指头,情绪有些低落,恰逢此时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算了。”弦英秀树轻轻叹了口气,走过去,在小姑娘惊恐的目光下把人抱了起来。   “大哥哥?”   “我们先去找你的银时师兄他们,然后一起回去吃饭。”   小姑娘乖乖地哦了一声,坐在男人的臂弯上好奇地观察起这位令她又怕又忍不住心生亲近的男人来。   弦英秀树很快就找到坂田银时他们三个,他们正在下河抓螃蟹摸鱼,玩得不亦乐乎,如果忽略紫毛和白毛两个在河里扭打在一起的场景。   “你们在干什么。”极具冰冷而严肃的声音令扭打在一起的两人纷纷僵住,动作定格在了半空中。   他们回头看向弦英秀树,立马感到有些丢人地放开了彼此,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身上的水和乱糟糟的头发。   “没干什么啊哈哈,我们在友好交流呢,是不是啊矮衫?”   “是——啊——白痴卷毛!”高杉晋助咬牙切齿地瞪了回去。   “啊,是魔......阿树先生!你看我抓到了一只大螃蟹!”桂小太郎兴奋地朝男人举起手中的大螃蟹,不料被螃蟹的钳子狠狠夹住鼻子,“嗷呜——好痛痛痛,快放开我的鼻子!”   “诶——小叶子,你怎么也在这里?是不是大木头把你偷拐出来的?”   趴在男人肩上的小姑娘眨巴了一下眼睛,朝坂田银时挥了挥手,“嗨,银时师兄,不关大哥哥的事啦,是我自己偷偷跑出来的。”   弦英秀树看着鸡飞狗跳的一幕,眼中略有些不耐,他皱了皱眉,转身就离开。   “大哥哥,不是叫师兄们一起回去吃饭吗?”   “他们自己会跟上的。”弦英秀树掂了掂自己的臂弯让小姑娘坐得更稳些。   果不其然,坂田银时在身后控诉大喊:“大木头,是不是松阳让你来喊我们回去吃饭的?别一声不吭!阿银我早就看穿了你的小心思,我是不会让你一个人吃松阳做的饭的!”   三人上岸,收拾了一下自己连忙跟上。   但是一身狼狈湿漉漉的样子免不了被吉田松阳揍了一顿,只能顶着个大包默默吃饭。   今日是三菜一汤,因为三人长身体缘故伙食份量比以前多了很多,但身旁男人的份量更是让人瞠目结舌的程度。   坂田银时看男人吃的不知道第几碗米饭,嘴角微微抽搐,“喂喂你的肚子是无底洞吗?吃了那么多怎么还是平平的,还是说你在里面安装了任意门?”   弦英秀树瞥了他一眼,嘴中的咀嚼没有停下,只是看向坂田银时目光微微带上了几分轻蔑。   “轻蔑是几个意思啊,不会有人以饭量大而感到自豪的吧。”   “银时,安静哦,饭都堵不住你的嘴吗?”吉田松阳朝他笑眯眯道。   坂田银时顿时一噎,愤愤地戳了戳碗里的米饭,小声嘟囔,“哼,松阳你变了,现在的你变得偏心又无情,太让阿银失望了!”   吉田松阳又怎么会听不见银时的嘟囔,只是在日常耍滑头罢了。他盛了一碗汤放在身旁的小姑娘面前,温声道,“小叶慢点吃,吃完了老师送你回家。下次可不许自己偷偷跑出来了哦,你的父母会担心的。”   “哦......”小叶捧着小碗乖乖点头,心想他们才不会担心自己呢。   只是吉田松阳做饭的水平至今还是没有提高,不能说难吃,但也绝对好吃不到哪里去,已经吃习惯的他们也就无所谓了。   但那碗颜色诡异的汤除外,他们依旧还是会感到几分恐惧,这确定是人类喝的东西吗?   “你们怎么不喝呢?”吉田松阳笑着看向满脸痛苦踌躇的三个学生,背后好像开始浮现缕缕黑气。   “啊哈哈...我还没吃饱,我等会再喝。”高杉晋助干笑了两声,连忙再盛了一碗米饭,即使他已经有些饱了。   “我,我也是!”桂小太郎连忙举手。   坂田银时默默埋头扒饭,安静如鸡。   吉田松阳把期待的目光投向开始下一碗米饭的男人。   弦英秀树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他沉默了两秒,然后放下碗筷,在吉田松阳的注视下端起那碗汤面不改色地喝个精光。   “怎么样?我今天稍微改善了一下,味道有变好吗?”   弦英秀树毫不迟疑地点点头,面无表情道:“很好吃。”   如果忽略他藏在袖子中微微颤抖的手指的话。   “啊!那真是太好了,那我以后多做一些,毕竟你们还在长身体中,需要多多补充营养哦!”   三人的心情顿时晴天霹雳,满眼愤恨地看向男人。   你怎么变得这么虚伪了啊!你刚来这里的诚实美好的品质呢?都被松阳吃了吗?坂田银时怒视。   ——这爱情也太让人盲目了吧!阿银我绝对不要谈恋爱!! 第101章   夜最讨厌下雨天, 不仅仅是因为夜兔星常年阴雨绵绵,更是因为昼那天离开时,也是个灰蒙蒙的阴雨天。   夜原本不叫夜,昼也原本不叫昼。在成为宇宙令人闻风丧胆的雇佣杀手之前, 他们还只是生活在夜兔星上, 两个互不相识的无名无姓的流浪儿罢了, 直到被那群人抓住后, 夜才认识了昼。   昼是个很特别的小孩, 从被抓住的第一天夜就注意到了。在别的小孩为接下来未知的遭遇感到恐惧绝望时,昼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抱着双膝看着窗外的雨,他仿佛能隔绝周围的嘈杂与恐慌,置身于自己的小世界中,好像感受不到周围的情绪,亦不担心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抓住他们的是一个专门培养杀手的组织, 他们这一批很快就被投进严苛的训练之中。训练的日子是残酷的,每一天都是对生存的考验, 每一天都有人不断倒下, 在这片暗无天日的训练基地里, 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下来。   夜那个时候也差点没能活出基地。   那是一期荒岛生存训练,他们被投放在一个无人的荒岛上,凭借手头分发的一把匕首,要求他们在这个资源匮乏的岛上生存一个月, 不限手段。   对于从小在混乱的夜兔星里跌爬滚打的他而言, 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很艰巨的任务, 但就是因为他精神上的松懈,使得他在这次考验中陷入了困境。   荒岛的环境恶劣, 资源匮乏,除了寻找物资让自己活下来,还得防范人心的险恶。而平日跟他不对付的竞争者就是联合其他人给他设下陷阱,并将他积攒的资源洗劫而空。   在他快要丧命的时候,昼救了他,虽然这并不是出于他的本意。   那个时候他就见识到了昼是多么聪明冷静的一个人。昼并没有直接冲上前去与众多敌人交战,而是巧妙地利用了周围的环境和敌人的心理,找到了一个难以察觉的盲区并将敌人逐一击破,收刮走了所有资源。   他至今还能回忆起昼当时看过来的眼神,空洞死寂,跟看旁边的一棵小草没有任何区别。   自那以后,他的视线就不受控制地落在那人身上,带着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嫉妒、在意和...崇拜。   而昼也凭借他那超乎常人的冷静和实力,迅速在众多竞争者中脱颖而出,但也因为冷漠孤僻的性格被其他人孤立排斥。只有他始终在暗中注视着他,像只阴暗的老鼠,只能拼命地追赶,渴望有一天能够与他并肩。   直到有一天,昼突然转过头,空洞的目光直直投了过来。那是夜兔星难得晴朗的一个下午,昼的声音打破了他们之间那微妙的平衡,“你还要偷窥我到什么时候。”   夜愣住了,那是他第一次听到昼的声音,清澈而平静,带着一种独特的清冷,更没想到对方会直接点破他的小心思。他的心跳加速,但很快恢复了冷静,以一种挑衅的语气回应:“直到我不再需要的时候。”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当时阳光洒在昼的脸上,他似乎看到那双空洞的眼睛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但对方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身离开了。   在那之后昼也依旧独来独往,只是好像默认了他在背后暗自较劲,在某些特殊情况下,他们甚至会联手合作,共同完成某项任务。   他们的强大和出色很快就得到组织的器重,因此还被被赋予了“昼”与“夜”这两个独特的代号,他们渐渐成为了宇宙中雇佣杀手组织中最出名的两个,特别是昼,他的名字在广阔无垠的宇宙中传得更远、更响亮。夜以为这样的日子会持续下去,直到某次任务中的死亡将他们分开。   然而,昼竟然毫无征兆地背叛了组织,与敌对势力合作将组织捣毁得七七八八,甚至面对他的不解和阻拦时,更是毫不留情地痛下杀手,若不是他反应快,只怕当时首级就该永远留在那堆废墟之中了。   但是那场战斗,也让他的左眼处留下了一道永久性伤疤,好像在时刻提醒他不能忘记被昼背叛的痛苦和愤恨。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照亮了夜的脸庞。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滚滚而来,天空仿佛被撕裂般哗啦啦地下起了倾盆大雨。   雨点猛烈地砸在地面上,溅起一片片水花,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层水幕笼罩。夜撑着漆黑的伞站在雨中,任由水汽沾满全身,他转了转手中的烟斗,伞檐下阴沉的目光直直落在不远处那间私塾上,特别是那个让他无比熟悉的高挑的背影上。   “昼,没想到,你现在连警惕性都下降得如此厉害了吗?”夜低声说道,他吸了一口烟,在吐出的袅袅烟雾中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嘲讽弧度。   “如今的你变化真的很大,连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舍弃了杀手身份的你,肯定过得很开心吧......”夜继续自语,他的目光透过雨幕紧紧锁定在男人身上,仿佛要将他看穿。   昼穿着与记忆中颜色完全相反的浅色衣服,正冒着雨与其他三个小鬼在收拾被雨淋湿的书本和衣服被套,在看见另一个个头稍矮些的男子出来帮忙后,他便看见了昼空出来一只手,打开那把曾经沾满鲜血、夺取了无数人性命的红伞,举在了男子头顶上,自己则依旧暴露在雨中,低着头正不知与男子交谈着什么。   这一幕,与他的伞的颜色一样另夜感到无比刺目。他曾经以为,昼会与他永远沉浸在黑暗和杀戮中,永远无法摆脱那个身份的束缚,哪成想这完全是他的自作多情。   对方已经远离了那个充满血腥和暴力的世界,将自己永远抛在黑暗之中。   夜低低地笑出了声,笑声带着无尽的冰冷与扭曲。随后,他抽了一口烟,转身消失在雨幕中。   他心中清楚,自己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做,既然已经知道了昼藏身于此,那便不急于一时。   让他多享受一阵安稳平凡的日子吧......   与吉田松阳正在说话的男人突然停顿,他的眉间微蹙,眼中带着一丝疑惑地向夜原本站的方位望去,但是在雨幕的遮掩下只能看到灰蒙蒙的一片,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仿佛刚刚某一瞬间心中一闪而过的危险是他的错觉。   “怎么了?”吉田松阳注意到昼的异常,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却并未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弦英秀树收回视线,摇了摇头。但心中的疑虑却如同雨丝般连绵不绝,他总觉得刚刚暗处似乎有人。不过,在这暴雨如注的影响下,一切都显得那么模糊而不真切。   “不必管我,快先把东西搬进来吧,都淋湿了。”吉田松阳捧过弦英秀树手上被淋湿的课本,转身快速向走廊处跑去。   弦英秀树见吉田松阳淋了雨,虽有些不愿,但还是收起了伞。他迅速加入坂田银时他们,将在地上被淋湿的书本一一捡起,然后搬进私塾的走廊。   今天原本是个大晴天的,吉田松阳便打算趁着大太阳晒一晒堆积已久的课本和旧书,顺便把洗好的被子衣服一起晾晒,谁知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将这些东西淋得狗血淋头。   不远处的桂小太郎试图把挂在竹竿上的床被拖下来,可是床被淋了雨吸水后变得沉重,桂小太郎脚底一滑,勾着床被一角整个人扑倒在地,沉重的棉被也顺着力度一股脑地全压在他身上。   “啊......救命啊老师,这个世界怎么变黑暗了!”桂小太郎沉闷闷的声音从棉被里面传出。   “假发你是笨蛋吗?收个被子都收不好!”坂田银时抽了抽嘴角,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蛋。   “——不是假发,是桂!”声音有些失真,棉被底下的人不安分地蠕动但就是找不到出口,还能反驳看来也没多大事。   弦英秀树轻轻叹了一口气,把书本揽在左手,走上前抓起了压在桂小太郎身上的棉被,“快起来。”   “又重见光明了!谢谢你魔鬼老师!”桂小太郎把自己湿哒哒的刘海摞向左右两边。   弦英秀树顺便把另外几床棉被都一起扯了下来搬到走廊那里,这时候就显示出身高力气大的好处了。   终于把东西都搬进来了,看着几人全身湿哒哒地一直往地上滴水的样子,吉田松阳担忧又自责,“要不是我今天早上想把这些都拿出去晒,你们也不会变成落汤鸡了。”   “怎么能怪老师,都是老天没眼力见的错,好端端的大晴天突然下什么大雨!”高杉晋助拧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就是就是!”桂小太郎。   弦英秀树拿过旁边准备的干毛巾,一下子盖在吉田松阳头上两手放轻力度地搓揉。他自己的头发都没有来得及绑起来,被从前往后梳地披散在脑后,露出了饱满光洁的额头,发尾还在湿哒哒地滴着水珠。   吉田松阳笑着拿下脑袋上的毛巾,反手摁在男人手中,“你们快去换身衣服吧,不然会感冒的,我去给你们煮一下姜汤。”   当晚,他们依旧活蹦乱跳,反倒是鲜少淋到雨的吉田松阳发起了高烧。   这可吓坏了坂田银时他们三个,毕竟从未见过吉田松阳这么虚弱的时候,几人争着抢着要照顾老师,被弦英秀树一脚一个踢出了房间。   屋外仍在电闪雷鸣,稀里哗啦的雨声隐隐传入屋内,而屋内的烛火正燃烧,暖暖的柔光打在四周,仿佛驱赶了几分夜雨里的寒意。   吉田松阳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温暖的被褥下,额头上贴着一块白毛巾,眼眸紧闭,跟往常相比面上多了几分生病后的苍白。   弦英秀树来到他床边坐下,给他换了一下额头上的毛巾。接着,便盯着吉田松阳恬静的睡颜发起了呆。   他最近还是太累了。   弦英秀树伸出手摸了摸吉田松阳的有些温热的脸颊,然后划过他泛着淡淡乌青的眼下,动作轻柔中带着几分怜惜。   他抓起吉田松阳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阖上眼帘轻轻蹭了蹭。合心意的两人相处的越久只会愈发喜欢,至少男人是这样的,每每见到吉田松阳,只剩下满心的欢喜。   为他欢喜为他忧愁,平静淡漠的情绪都会被对方的一举一动所牵动,如今见其虚弱地躺在床上,心里也升起了一股一股的闷痛。   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吗?   弦英秀树看向吉田松阳,目光渐渐失神了起来。   “……阿树。”吉田松阳轻弱的声音惊醒了发呆中的男人。   弦英秀树神色惊喜,随即拿起了一杯水凑到吉田松阳有些干裂的唇边。   “你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吃了药感觉好很多,等闷出这股汗便好了。”吉田松阳眨了眨眼,朝男人露出个安抚的微笑。   “不过,总感觉身体忽冷忽热的。”   第一次体会到生病的吉田松阳语气十分新奇。   “忽冷忽热?”弦英秀树与吉田松阳对视,眨巴了一下乌黑的眼睛。   然后,他就一起躺进吉田松阳床里了。   “这样还会冷吗?”弦英秀树将吉田松阳的身体揽进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感受着对方身体的温度。   吉田松阳有些失笑,懒懒闭上眼眸,倒也默许了对方的动作,“你不怕我把病气传染给你吗?”   “不会的,我身强体壮,耐造。”弦英秀树难得开了句玩笑。   “好吧。”   吉田松阳给面子地低低笑了两声,说实话,男人躺进来后确实感觉温暖了许多,鼻尖徐徐萦绕着男人身上淡淡的梅香,晕疼的脑袋好像也缓解了几分。   他微微瞥向朝他完全不设防展露在眼前的喉结和下颚,把自己的脑袋微微凑近轻轻蹭了蹭。   渐渐地,一阵困意袭来,吉田松阳闭上眼睛再次睡着了。   弦英秀树唇角微微勾起,他低头往怀里人发顶轻轻一吻。   “睡吧……” 第102章   夜幕低垂, 菊原居内灯火通明,却掩盖不住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   宫泽悠的心跳如鼓点般急促,他知道自己的机会只有这一次。   他想趁今夜热闹喧嚣的时刻逃离这里。因为再不离开这个地方,他觉得自己快被无尽的压抑和绝望逼疯了。   但离开这里并不容易。高墙, 守卫, 眼线, 这些都是逃脱计划上会面对的难题, 更别说他的卖身契还在那个老女人手上, 就算成功逃脱,今后也只能过上东躲西藏的日子,再也受不得一丝律法上的保护,再也无法享受正常人的安宁和尊严。   但那又如何呢?宫泽悠不在乎了,他连死的觉悟都有了,那些困难又怎么能够绊住他追求自由的步伐。   至于为什么选择今晚行动,是因为他得到了一个名叫胜村的役夫的帮助, 是他透露了菊原居夜里守卫轮换的规律和后门所在地,恰好今夜菊原居会举行游街活动, 这正是他逃离此地的最佳时机。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 神情带上了几分恍惚。镜子里显示的是一个束着马尾, 身穿黑色男士旧衣的少年,面无敷粉却更显少年郎的清澈与利落。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自己穿男装的模样了,身为男儿身却只能在这种情况下见到自己的男性装扮,实在令人感到讽刺。   不论今晚是否成功, 他都决定将以男性的姿态面对自己的结局。   “悠君, 我把您的晚饭拿过来了哦, 我现在可以进去吗?”侍女小百合的轻柔的声音在门口传了进来。   是他故意称身体不适让她把晚饭拿过来的,小百合是照顾他日常起居的侍女, 也是那个老女人安排在他身边用来监视他的眼线,所以第一个能发现他离开房间的也只会是她,他要想办法先让小百合的嘴给闭上。   宫泽悠四下环顾,拿起一个精美的花瓶悄悄来到门口旁。花瓶在手中沉甸甸的,如同他此刻的心也像这花瓶般沉重。   宫泽悠把花瓶举过头顶,心脏紧张地砰砰直跳。他咽了咽口水,不由得握紧了手里的花瓶,狠下心故意压低嗓子:“你进来吧。”   门朝两边缓缓打开,宫泽悠的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小百合的粉色身影慢慢出现在门口。她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转身将晚餐放在桌上,就在这时,宫泽悠的心底涌起一股狠意,他高高举起花瓶,瞄准了小百合的后脑勺,猛地砸了下去。   “砰!”一声沉闷的响声在房间内回荡,小百合的身体瞬间倒下,花瓶碎片散落一地。   宫泽悠的心跳如同擂鼓般急促,但他没有停下来,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行动。他快速把门关上,检查了小百合的呼吸和脉搏,确认她已经暂时失去了意识。   接着,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绳子绑住她的手脚,用布条塞住她的嘴巴。他小心翼翼地将小百合拖到自己的床榻上,用厚厚的棉被将她盖好,确保从外面看不出任何异常。   完成这一切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正在微微颤抖。看着躺在床榻上的小百合,宫泽悠眼中隐隐闪过一丝复杂,虽然她是那个老女人的人,但平日待他也算尽心尽力,所以心中不免升起几分愧疚。可他不能犹豫,不然被抓到了今后自己将再无逃脱的机会了。   宫泽悠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在柜子中拿出准备好的包裹,里面是一些积攒的钱财和外伤所用的药物,还有一点路上吃的干粮。   刚把它背在身上,门口就传来几道富有节奏的叩叩声,是那名叫胜村的役夫,宫泽悠谨慎地来到门边,“胜村?”   “小悠,是我。”略有些沉厚的嗓音隔着一道门传了进来。   宫泽悠皱了皱眉,连忙打开门,便看见一个身穿粗制深蓝色衣服,长得温厚敦实的男人一脸焦急地站在门外,见他打开门,面上明显浮现几分欣喜。   “先进来!”宫泽悠拽住役夫的衣袖把他拉了进来,关上门。   “你确定今晚可以走吗?”   “对!今夜游街菊原居里大部分守卫被派去维护秩序了,后院那边的守卫会有一刻钟的轮换时间,我已经提前打点好,你直接可以去后院,到时会有我认识的人在那里帮你打开后门。”   “……”宫泽悠沉默地看着男人尽心尽力为他打点好一切,心里有些纠结起来,他明白对方为他所做的,皆出于对他的爱慕与渴望。   前些日子他因为再次犯错被罚,胜村正是当时受命对他进行鞭刑的役夫,可不知道为什么,对方在看到他后,却放轻了手中的力度,事后还偷偷给他塞药。   后来,对方有事没事总会刻意接近他,宫泽悠原本以为又是一个沉迷于他这副皮囊的肤浅男人,但对方眼中饱含爱意的同时,行为上却对他以礼相待,过分的小心翼翼和尊重爱护让宫泽悠对他逐渐卸下了心防,以致于让对方知道了他想逃离此地的想法。   出乎他意料的是,对方并没有选择举报,而是冒着被严惩的后果不顾一切地想要帮助他。   宫泽悠有些无措,他明白胜村帮他的事情被发现的话对方肯定不会有好下场的,因此想让胜村一起跟他逃跑,可他还是拒绝了。   “你真的不跟我一起逃离这里吗?”少年忍不住再次问道。   胜村微微低下头,避开了宫泽悠的视线。他的手指在衣角处无意识地摩挲着,仿佛心里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语。他抬起头,眼里带着几分歉意:“小悠,是我不能跟你一起走。”   “为什么?你怕我们被发现后受到惩罚吗?”宫泽悠脸上一怒,上前拽住胜村的衣领,“作为一个大男人龟缩于这种地方有什么前途可言,还不如逃出去过上自由、没有牵绊的生活!”   少年的话天真又美好,永远不会想到世上还会有比菊原居还要险恶的存在。   胜村沉默片刻,然后缓缓开口:“小悠,你还不明白吗?我并不是因为害怕惩罚才选择留下,我是因为爱你,才选择放弃与你一同离开的机会。”   宫泽悠愣住了。   “我希望你能过上自由、快乐的生活,到时他们发现你离开了,一定会去追捕你,我就可以留在菊原居扰乱他们的耳目,绝不让你被他们轻易发现。”   胜村看着少年的目光带着不舍和一丝隐晦的爱意,又有几分源于自身配不上少年的自卑,可惜少年没能看懂。   “快走吧,没时间了。”胜村打开门左右观望了一下,然后轻轻推了少年一把。   “我......”少年咬了咬唇,凤眸中闪过一丝挣扎,心中五味杂陈。   对比自己的自由,那触动人心的爱慕也不过是毫无价值的东西罢了,宫泽悠,你不要心软。   宫泽悠神情复杂地看了胜村一眼,他强行压下心里涌出的愧疚与难受,头也不回的往后门的方向走了,因此也没能看见刚刚还一脸不舍与爱意的男人,早已面色无波,眼神平静地看着少年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建筑围栏之中。   一路上躲躲藏藏,宫泽悠根据胜村告知的路线终于来到后院。宫泽悠躲在一根柱子后,怀着忐忑又激动的心情朝后院观望,这里对比前堂显得荒凉萧瑟,仿佛是一个被遗忘的角落,只有一盏昏暗的灯火正尽责地照亮泥泞的地面。那里落叶满地,地面坑洼,积满了黑色的污水,正不断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这里平常很少有人过来,后门也只有菊原居里的采购有时图个方便会进出。原本看守这里的两个大汉此刻已经不在原地,宫泽悠知道是胜村托住了轮岗的两人,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回来。所以时间紧迫,他必须在两个大汉回来前往后门逃跑。   后门是一扇破旧的铁门,上面长满了锈迹,锁头也显得异常陈旧。然而,胜村口中的接应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宫泽悠心里顿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开始怀疑起这个计划的可靠性。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心情,但内心的紧张感却像一团火焰般在燃烧。   “有人在这里吗?”他低声呼唤。   少年的声音在空旷而黑暗的后院回荡,但周围依然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回应。   宫泽悠心中更加不安,他不能在这里久留,否则一旦被发现就将陷入绝境。他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准备自己动手打开这扇生锈的铁门。   他走到铁门前,仔细观察着锁头的结构。虽然锁头看起来破旧不堪,但还是明显能看出这是个结构复杂的锁。他抬手用力扯动,刺耳的摩擦声顿时在后院响起,顿时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额头也因为着急而流下了几滴汗。   就在这时,几道不徐不疾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宫泽悠心中一紧,急忙转过身。只见一个暗红色的身影从暗处缓缓走出,瘦削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阴森,而三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正跟在她的身后。   “小悠,你想去哪儿?”精明刻薄的面孔展现在宫泽悠面前,是菊原居的老板娘,她的眼睛里闪烁着狡猾和愤怒,那尖锐的声音如同尖刀刺入他的耳中。   宫泽悠的身体僵住了,心猛地一沉,心中的恐惧和不安却如潮水般涌来。   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怎么知道自己今晚要逃跑?   是谁告的密?   “我……”少年顿时软了手脚,他试图辩解,但声音却异常微弱和绝望。他清楚,在这个时刻,任何辩解都是徒劳的。   “你还想逃跑?”老板娘的声音更加尖锐,她挥手指向身后的三个大汉,命令道:“把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给我抓起来!”   ......   黑漆漆的屋内,幽冷的月光透过薄薄的窗格子,给这片黑暗带来了一丝朦胧的光亮。   本该睡梦中的人,此时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瞳孔微缩,额头冷汗涔涔,脸上带着压抑的神情,仿佛刚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   弦英秀树坐起了身,如瀑般的长发倾泻而下,几缕青丝随着动作滑落在身前。   纤长的睫毛轻轻垂落,遮掩不住眼里的仓皇与痛意。他刚刚做了一个梦,但那好像又不是梦,因为梦中那种痛苦的感觉十分逼真,仿佛一段真实发生过的记忆。   他回忆着那个诡异的梦境,梦中人长着一张跟他一模一样的脸,却被一个看不清面孔的白发男人冷酷地挖出了妖核,那种徒手插进心脏的痛楚和绝望,仿佛还萦绕在心头。   弦英秀树微微垂首,支起右手撑在自己的额头上。朦胧的月光映在他苍白而布满细密汗珠的脸庞上,忽明忽灭,更添了几分沉闷和孤寂。   模糊而带着无尽绝望的影像,在梦境中扭曲变形,一时之间让人无法分辨真实与虚幻。   男人轻轻闭上眼睛复又睁开,他看了一眼屏风另一边还在熟睡的身影,没有惊扰他,轻手轻脚起身出了屋。   夜色如水,微风徐徐拂过脸庞,带来一丝凉意。弦英秀树坐在廊间地板上,静静仰望着夜空中的月轮,一股不知名的情绪却在心中翻涌。   他试图回忆梦中的细节,却发现现在脑海中只有一片混乱和模糊。   梦里的那个人……是他吗?   伸出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胸口处,这里似乎还残留着梦中被强行挖取妖核的痛楚。   弦英秀树微微抿唇,乌黑的眼眸里闪烁着明明灭灭的光影。   如果那是过去的自己,那么,那个男人是谁?   以及,从自己心脏里挖出来的那颗圆形晶体又是什么?   自己真的是……人类吗?   他复又想起了之前跟吉田松阳对战时,在脑海中突兀闪现的记忆片段。在他试图深入探索这些记忆时,突然,一阵强烈的剧痛如潮水般涌来!头痛欲裂,仿佛有一把尖刀在不断地刺入他的大脑。   弦英秀树顿时双手紧抱着头,闷哼出声,痛苦地蜷缩在地板上。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人扶起,然后搂入怀中,令人心安的温暖和气息出现在自己身前。   “阿树……放轻松,不要再回忆了。”不知何时醒来的吉田松阳身着里衣抱住了男人的身体,让他依靠在自己胸前,神色担忧地轻声安抚。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弦英秀树的额头,见他如此痛苦,心里也跟着涌出阵阵难受。其实早在弦英秀树气息紊乱时他便清醒了,只是没想到对方对因为记忆而如此痛苦。   弦英秀树缓缓睁开眼眸,抬起头,对上那双充满担忧和心疼的灰绿色眼眸,心里的难受和痛苦在这一刻似乎得到了短暂的缓解。   “松阳,我……”弦英秀树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话语却哽咽在喉头。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那些突如其来的记忆和痛苦,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可能的真实身份。   但吉田松阳只是静静看着他,紧紧握住弦英秀树的手,声音坚定而温柔,“阿树,没有关系。不管记忆里发生过什么,你都是我的阿树。”   弦英秀树如鸦羽般的眼睫微微颤抖,他伸出双臂紧紧搂住吉田松阳的身体,把自己的头埋在他的颈窝处。   两人的身影在月色下依偎着。   吉田松阳轻轻抚摸着男人的头发,脸上带上几分歉意,“很抱歉,一直没能跟你说出一件事。”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夜兔族的人。” 第103章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你应该是夜兔族的人。”   “夜兔族?”弦英秀树嚯然抬起头,对这个词感到非常陌生。   “这只是我的猜测罢了,在这个世界上不仅仅只有我们目前脚下的地球,宇宙中还有许许多多的星球和生物, 而夜兔族也是宇宙生物的其中之一。”   “在我的记忆中, 夜兔族的人以强大的战斗力闻名于宇宙, 是宇宙最强的三大佣兵种族之一, 他们长得跟地球人没有差别, 但有几个非常出众的特点。”吉田松阳伸出手轻轻抚摸男人温凉细腻的脸颊,灰绿色的眸中闪烁着不知名的盈光。   “他们皮肤白皙透明,害怕阳光,随身带着的伞是他们的武器,拥有异于常人的怪力及恢复力,就算中了于常人而言足以致命的伤,亦能恢复。”   弦英秀树不由得怔住, 这么明显的特征,他自己不就是吗?但是......梦中从自己体内取出的那个东西, 又是什么?   “虽然不能全然确定, 但从你身上表现出来的特征来看, 确实挺符合的。你还记得第一次遇见你时你身上穿的那套衣服吗?也许阿树你之前是从事杀手之类的职业也说不定呢,至于为何会受着重伤来到地球,这确实是个谜。不过——”吉田松阳捧住男人的脸,向内挤压, 见对方乖乖地任自己将他的脸挤压出两侧的肉肉, 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然后, 在男人平静中带点茫然地注视下低下头,在其微微嘟起的唇上快速啄了一口, 那双温润的眉眼弯成月牙形,仿佛含着世间最皎洁饱满的情意。   “不过,你依旧是我最可爱最喜欢的阿树。”   “松阳......”弦英秀树的眸中闪过一丝动容,心里的疑惑、不安和迷茫似乎都因为吉田松阳这句话暂时消散了。   人这种生物,终寻一生要的也不过是一个归宿。   为什么失忆后潜意识里会感到迷茫和焦躁?为什么会对那些莫名而无序的记忆碎片感到在意和不安?说到底不过是个体失去了对自我认同的定位和方向,失去了对过去经验和知识的依赖而感到不知所措。   人往往无法预测自己的未来,很大程度上失忆后所带来的痛苦和迷茫,皆不过内心对未来产生的不确定性的恐惧罢了。   他拉下吉田松阳的手,轻轻眨动了一下眼眸。   虽然偶尔会迷茫失落,偶尔会无措不安,但我还是好好活着看每天太阳的东升西落,看自己所爱的人的一颦一笑,享受着松下村塾的阿树这个身份与大家一同创造出的更加珍贵美好的记忆,不是吗?   想到这里,弦英秀树那清冷俊美的面容上慢慢露出一丝释然的微笑。   那笑意先是从心底透到漆黑的眼眸里,又如雾般从眼眸散入眉梢眼角,再从眉梢眼角迅速晕开,最后,才嘴角弯起,抿出一弯月牙。   这一笑如同水面上的月影,轻柔而朦胧,连吉田松阳的心跳都不自觉漏了一拍。   “你想找回记忆的话,或许回到你原本的故乡能给你提供一些线索,但是......这大概有些难度。”吉田松阳苦笑了一下,忍不住为对方的遭遇感到几分难过。如果我还是天照院奈落的首领,或许就能够帮助阿树去寻回自己的记忆吧。   “按照目前的科技水平,想要前往宇宙不是件容易的事。”   闻言,弦英秀树只是眉眼柔和地看着他,轻轻摇头。   “或许过往的记忆确实很重要,但在此刻,我更愿意沉浸在这份与你共度的时光里,仅以‘阿树’之名与你相伴。从遇见你的那天起,所产生的记忆对我而言都弥足珍贵,它已足以填补我内心的空缺。”弦英秀树把手放在吉田松阳的后脑勺,两人的额头相贴,他轻声道。   “纵使过往的记忆再如何重要,也无法比拟与你共度的现在与未来,它们才是我生命中最该守护的珍宝。”   月光温柔地洒落,两人坐在静谧的走廊上,清冷的月光为他们的身影勾勒出柔和的轮廓。   吉田松阳闻言身体微微一震,一直以来那双灰绿色的眸子深处的晦暗与执念,此刻却仿佛被月光洗净,变得清澈而明亮。   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释然。在被爱的同时,他何尝不是在学着爱别人呢?虚是个怪物,而他作为怪物的一部分,也能被这样全心全意地爱着吗?   然而,这个疑问很快就得到男人的回答。   弦英秀树于两人温热的气息之间微微低下头,双唇相互触碰。   ......   “那位美人如何了?”   “回大人,正被关进惩戒室遭受私刑,只是怕已心存死志。”略有些沉厚的嗓音在屋内响起,转身看去,赫然就是帮助宫泽悠逃跑的胜村。他正面无表情地向蜜橘色长发的男人汇报着,眼底并无半点波动。   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夜设下的圈套,他早就看出来宫泽悠对昼产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也看出他想逃离这里的强烈欲望。正好他在谋求与地球掌权者的合作中需要一个合格的打探情报的人员,宫泽悠是他见过身份皮囊最为合适的,故顺手推了一把,为将这位美丽的少年收入麾下随手设下的一个局,否则按他个性又怎会让少年存活至今。   从一个龙潭逃脱又陷入另一个虎穴,从升起的希望中又遁入绝望,这种心智不断遭到打压磨砺的人想必最后会开出非常芬芳的果实吧。   夜眯了眯眼,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   宫泽悠正是他心目中的那颗果实。他身份和皮相堪称完美,既能够引起掌权者的注意,又具备足够的狠劲和韧性来应对各种挑战。他相信,只要稍加磨砺和调教,宫泽悠必将成为他手中最锋利的剑。   “走吧,我们去看看他。”   黑漆漆的二楼走廊尽头,一扇深色的门紧紧关闭着,时不时传出令人心惊的痛苦呜咽。   门缓缓打开,一股阴森恐怖的气息扑面而来。昏暗的灯光下,只见宫泽悠被绑在一根铁柱上,衣衫破烂,血迹斑斑。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眼中满是绝望和痛苦。   两名大汉正手持皮鞭,狠狠地抽打着他的背部和大腿。每一次鞭打都伴随着他痛苦的呻吟和呜咽,听得人心中发颤。   夜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轻轻吸了一口手上的烟斗。   一旁的菊原居老板娘一脸讨好谄媚地赔笑道:“夜大人,您想要小悠这小子,我将他带过去找您便是了,您何必亲自来这脏污的地方,在下实在过意不去怕污了您的眼睛。”   说完,转过头朝两个大汉喊道:“停吧,把这小子给我松绑后你们俩就可以下去了。”   两个大汉面面相觑,照着命令做了。   老板娘狠狠瞪了少年一眼,“算你小子走运!若不是夜大人重金赎你,今夜老娘我便把你打死这不可。”   “好了,你也下去吧。”夜不耐地挥了挥手。   “是是,在下先下去了,夜大人若是有什么需要,直接提出来就好。”   宫泽悠无力地倒在地板上,浑身剧痛,他费力地睁开眼看向老女人离开的身影,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令人熟悉的脸。   “胜村.....你怎么在这里?”宫泽悠难以置信地对上胜村冷漠的眼神,见后者微微错开视线后,混沌的思绪宛如被一泼冷水猛然浇醒。   那一瞬间,如同雷击大脑立马便明白了前因后果,什么爱他,什么逃跑,全是骗他的!   “你这个混蛋——”   “还有力气骂人,看来还很精神。”夜在少年跟前蹲下,伸出手抬起少年的下巴,仔细端详那双盛满怒火与仇恨的凤眸,“真不知该说你天真烂漫,还是愚不可及,这么简单的小伎俩都能让你上套。”   “你......你这般大费周章到底是为什么?若是看我不顺眼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何必让别人来戏耍我!”宫泽悠看着眼前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我确实是看你挺不顺眼的,但你比自己想象中还更有价值一些。我需要一个能打探进幕府高层的细作,而你会是最好的人选。”   “细作?”宫泽悠愣住,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随后是深深的嘲讽:“你看我如今这副模样,你认为我还有能力去做那种事吗?”   夜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他的手指轻轻滑过宫泽悠那张虽然苍白但依然不失美丽的面庞,声音中充满了诱惑:“你太低估了自己的价值,美貌有时候也能成为最锋利的武器。”   “以色侍人?”宫泽悠的眼神立刻变得憎恶,他挣扎着想要摆脱夜的手,却无济于事。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错了,我宫泽悠今夜就算是死,也不会为你做那种事的!”   “你确定吗?就算是有了那个救你的男人的下落,你也甘愿去死吗?”   夜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宫泽悠耳边炸响,让他的身体猛地一僵,他瞪大眼睛看向夜,“......他在哪里?”   “想知道他的消息?那么就乖乖听话,而且......你难道就不想靠自己的手段把那些欺辱过你的人一一报复回来吗?”   男人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像一条狡猾的蛇,又似那黑暗中的蛊惑之语,让少年的内心开始产生动摇。   “没有人能救得了你,宫泽悠,能救得了你的只有你自己。”   “你难道真的不想,把那个救了你之后,又害你陷入如今境地的男人狠狠报复回去吗?”   少年渐渐安静了下来,他的脑海中渐渐浮现出男人那张清冷俊美的面容,那双漂亮的凤眸也慢慢沉淀出本不该出现的晦涩。   没有人能救得了自己......   每一个救他的人,都是更进一步把他推进深渊的凶手。 第104章   不知不觉, 秋天已经接近尾声。夕阳的余晖不再那么炙热,而是变得柔和而温暖,宛如一盏即将熄灭的灯火,在夜幕降临前散发出最后的温暖与光芒。   空气中弥漫着秋天的气息, 那是一种收获和成熟的味道。金黄的稻田、硕果累累的果园和落叶飘零的树林, 风轻轻吹过, 带起一片落叶的旋舞, 它们在空中翻飞、盘旋, 渐渐构成一个暖色的世界。   此时私塾里也挺热闹非凡的。   “松阳老师!我要穿这件绿色的!”   “我要蓝色的!”   “不行,这是我先看上的!你选其他颜色。”   大厅里,一个个小萝卜头们在选自己心仪的和服,甚至还有人互相争夺了起来。   坂田银时睁着死鱼眼:“切,不就是衣服吗?有什么好争的,又不是草莓牛奶。”   “每个人都有一件,谁先看上就归谁的哦小翔太。”吉田松阳正穿着一套浅蓝色和服, 笑眯眯地朝小翔太竖起食指提醒道。   “......好吧。”小翔太不甘不愿地放开了手中的蓝色和服。   原来今晚是村镇上一年一度的祭典节日,节日连续三天, 为了庆祝秋天的收获而举办, 晚上会有各种游玩吃喝以及观赏烟花的节目, 是这里最为热闹的节日之一。   高杉晋助眼疾手快地抢到一套跟吉田松阳同色系的和服,紧紧抱在怀中,面上肉眼可见的开心。   “啊!我也想跟老师穿一样的颜色......”桂小太郎满脸遗憾地看着浅蓝色和服被高杉晋助抢走。   “哼,下辈子吧。”高杉晋助轻蔑地看了他一眼。   “好了, 大家快去换上吧, 天快黑了。”   “老师老师, 可以帮我绑一下腰带吗?”一个绑着双马尾的小姑娘扯了扯吉田松阳的衣角,脸上带着几分害羞, 她是吉田松阳接纳入私塾的孤儿。   “好的。”吉田松阳蹲下身为她系上稍微有些复杂的腰带,系好后,转头才发现弦英秀树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门口。   吉田松阳的眼睛顿时闪过一丝惊艳,“很好看,这套衣服很适合你呢。”   弦英秀树闻言,神色并未有太大的变化,但那双漆黑的眼眸中却泛起了温柔的笑意。他穿的是一套雪白色的和服,外身罩着一件项银细花纹底的白色羽织,羽织扣中坠着一条深紫色流苏,垂落在身前,腰间束着带有花纹底的深紫色腰带,让他的身材比例勾勒得更加出挑。   衣服的做工不是非常细腻,但却显得简约而不失雅致。   墨色的长发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恰到好处的长度既不过长也不过短,耳边紫罗兰色的耳坠因动作而轻轻晃动,藏在发丝后反射着细碎的光芒。   恰如琼枝玉树,风骨自成。   吉田松阳有时候会想,对方身上总有一股与他的身份完全不符的矜贵与厚重的气质,像是与生俱来的、浸在骨子里的涵养与从容。   弦英秀树走过去,怀着愉悦的心情将吉田松阳从地上拉了起来。   “我们走吧。”   他们是从乡间小路走过去的,等到了镇上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夜空中繁星点缀,同那轮皎洁的月亮一起注视着底下热闹非凡的人间集会。   祭典的会场灯火通明,人群熙熙攘攘。这里不仅有吃的玩的,还有精彩的会场表演即将开场,小孩们已经个个迫不及待地想去体验一番了。   吉田松阳见状,只好给他们分点零钱,叮嘱他们不可因为贪玩而晚归,必须得在亥时一个不落地回去私塾。   “好耶!!我要去捞金鱼!”   “我想去买章鱼烧吃!”   “银时,那边有人在卖棉花糖诶!我们去那边!”桂小太郎突然大喊。   “什么?棉花糖!”坂田银时两眼发光,眼睛像雷达一样四处扫描,“在哪里在哪里?”   “走啦,这边!”   渐渐地,这群小孩们窜进人群里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两个大人身边只剩下高杉晋助。   “晋助,你不跟他们一起玩吗?”吉田松阳摸了摸身旁的紫色脑袋。   只想跟吉田松阳待在一块的高杉晋助白嫩的脸蛋微微泛红,眼神飘忽,嘴里嘟囔着:“都是骗小孩的把戏,有什么好玩的。”   “哎呀晋助我们快走啦!”不知何时又跑回来的桂小太郎拉住高杉晋助的手,朝不远处一脸不情愿的坂田银时跑了过去,欢脱的声音隐隐传来。   “打扰老师和师娘谈恋爱是会遭雷劈的哦~~”   吉田松阳噗呲一笑,戏谑的眼神投向身旁的男人。   弦英秀树神情有些无奈,他握住吉田松阳的手随人流走了进去,微不可闻地轻哼了一声,“只是可惜了,你学生的师娘并不是个女人。”   某只夜兔对于之前的事还耿耿于怀,吉田松阳知道他只是口头上说说,但还是觉得好笑。他反握住男人修长的手,故意靠近他,温柔的笑意仿佛快从那双眼眸里溢出来,“那我来当他们的师娘,可好?”   男人的身体微微一顿,尔后,吉田松阳便看见对方那白皙的耳尖上渐渐染上薄红,于是眼中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漫漫长夜悄然而至,银月灯火交相辉映。人潮涌动,男女老少此刻都沉浸在这热闹非凡的节日之中,宽道两侧的商贩随处可见,幽幽的脂粉香混着食物的香气融于风中,烟火气息渐浓。   两人袖子里的双手十指相扣,游览于人群之中,却不知不觉成了旁人的焦点。温润如玉的气质与清冷如月的气质相互映衬,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有些未出阁的少女本想上前搭话,却见二人举止间亲密无比,周身萦绕着他人难以插足的气氛,便又打退堂鼓了。   走了一段距离后,人群有所停滞,前方似乎有桥路,两人跟着在一处卖三色丸子的商贩前停下了步伐。   “他们是要去哪儿?”见多数人都往一个方向去,吉田松阳有些好奇地询问。   “前方似乎有桥。”   前方有一座古朴的石桥横跨在河面上,桥上的灯光与河中的倒影交相辉映,美不胜收,而桥两侧聚集了许多男男女女,似乎都在期盼着什么。   弦英秀树偏头看向周围多了许多卖河灯的摊位,隐隐明白了过来,他刚打算带吉田松阳过去买河灯,便听见身旁的人喊住了他的名字,于是侧过脸看过去。   “怎么......唔...”黑色的眼眸微微睁大。   是吉田松阳举着一串温热美味的丸子堵住了他的唇。   “吃一个?”吉田松阳笑盈盈地望着男人,明亮的灯火映在他温润的侧脸上,让那双灰绿色的眼眸此刻如星辰般璀璨夺目。   不知为何,弦英秀树觉得自己的心跳骤然间有一些加速,眸色微微一深,喉头不自觉滚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面前的串丸子,眨了眨眼,然后低下头轻轻咬了一颗。   “好不好吃?”   弦英秀树一边注视着吉田松阳,一边把口中的食物咬碎,咽下。他的目光沉沉,带着一股难以察觉的欲望和晦涩,仿佛此刻口中咬碎的不是食物,是眼前人的鲜血骨肉。   吉田松阳被看得有些微愣,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目光,心里竟有些不自在起来。   “好吃......”弦英秀树唇角微勾,伸出将吉田松阳脸侧的一缕头发别在他的耳后。   就在这时,两人的眼神微动,弦英秀树快速揽过吉田松阳的身子躲开了别人的推挤。   但是,刚好一位打扮十分美丽,身形纤细的少女因被周围的人群推搡,身体失去了平衡,不受控制地向他们的方向扑过来。她的脸上写满了惊慌,双手在空中挥舞着试图找到支撑点。   弦英秀树眉头微蹙,在少女即将扑倒在地时,伸出另一只手挡在她的腰腹处,往反方向稍稍一推,成功让她站稳了身子。这些都在发生在瞬息之间,他立刻收回了手,带着吉田松阳一起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与少女的距离。   对方好像还沉浸在那份惊慌中没缓过神来,捂着自己的胸口愣愣喘着气。   “千绝小姐!千绝小姐您没事吧?有没有被撞到?”一个比她身形稍娇小的女孩从人群中钻了进来,拉出美丽少女的手,满脸焦急地上下检查。   “哎呀,我就说不要往这边过来的,这边人那么多容易走散的千绝小姐!”   “我没事……”名叫千绝的少女声音细腻轻柔,凤眼朦胧地望了弦英秀树一眼,随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垂首,朝他欠了欠身,“谢谢,若不是您出手相助,我恐怕就……”   少女姣好雪白的面上浮出淡淡的粉色,视线落在男人的衣摆上不敢与之对视。   她的皮肤白皙如雪,脸上的妆容精致而不失自然,眼角一抹朱红眼影如落花轻扫,淡淡的胭脂轻扫在脸颊上,增添了几分娇羞的红润,唇上涂抹的口脂闪着晶莹的光泽,使得那张小巧的脸庞更显得娇艳动人。   乌黑亮丽的发丝被一支精美的发簪高高挽起一个清丽素雅的发髻,几朵粉嫩素白的绢花点缀其中,与她的气质相得益彰。。   与清丽素雅妆容不符的是,对方正穿着一袭艳丽的红色振袖,袖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动,如同盛开的花朵,吸引着周围人的目光。   她只是盈盈站立在这儿,就已经成为了集市上的一道亮丽风景线,引来了无数人的侧目和赞叹。   弦英秀树看着少女,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仿佛他们曾经有过某种交集。然而,他又说不上具体是哪些方面让他感到丝丝怪异。他微微皱眉,试图从记忆中搜寻出与这少女相关的片段,但一无所获,却也因此显得他脸上的表情看着给人一种略带冷漠与不友好的感觉。   “谢谢您出手帮助了我家小姐!”小侍女闻言向弦英秀树深深一鞠躬,但面对弦英秀树那冷漠的眼神,她不自觉地提高了警惕,将少女更加紧密地护在身后。   吉田松阳见男人只是看着少女并不搭话,便上前解围道:“这边人流量大,二位还是小心些,莫要走散了哦。”他的声音温和而亲切,试图缓解这紧张的气氛,好在让他们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他身上。   “是,多谢二位了。”少女千代微微抬起眼眸,自觉得隐晦的视线在眼前二人身上流转着,而后落在弦英秀树身上,带着几分刻意的留恋与不舍。   那目光似乎蕴含着一种复杂的情感,敏锐察觉到这份违和之处的吉田松阳虽然表面上保持着微笑,但内心却开始泛起涟漪,具体要说那是什么感觉,大概是不愉快吧。   好在弦英秀树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种微妙的气氛,他只是朝少女点了一下头,然后揽住吉田松阳的肩膀带着他继续往前走,离开了此地。   “千绝小姐,这里人太多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小侍女试探着询问。   少女的目光遥遥落在那道背对着自己,越走越远的白色身影上,脸上原本娇羞内敛的神情通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复杂的神色。   她静静看了一会,脸上忽然露出一抹浅笑来,琥珀色的眸子中掠过丝丝暗芒。   终于见到你了......   少女,也就是少年宫泽悠慢慢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睫羽轻颤掩住眸中情绪,面上似乎有一丝失落一闪而过。   只是,你好像已经把我忘记了。 第105章   “看来阿树也挺受女孩子欢迎的嘛。”   吉田松阳咬了一颗手里的丸子, 右侧的腮帮子顿时鼓起了个圆圆的弧度,显得有些可爱。他看着前方的行人,嘴里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这话看似只是普通的轻松调侃,但弦英秀树莫名感觉到那语调里带了一股淡淡的酸味。   于是微微侧过头, 发出一道疑问的声音。   不过吉田松阳很快便恢复了常态,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   弦英秀树那冷冷淡淡的视线落在吉田松阳微微鼓起的腮帮子上, 忽然浅笑, 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   “诶?”吉田松阳满脸诧异, 捂住自己的脸颊朝男人看去,却见对方低下头把他手中最后一颗丸子叼走了,然后看着前方,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来。   看了看手中空荡荡的竹签,再瞅了瞅男人。吉田松阳赶紧咽下了口中的食物,选择伸出手捏住男人一边脸上的肉,不太高兴道:“这是我的, 你怎么吃了我最后一个丸子!”   弦英秀树黑曜石般的眸子半眯,只觉得吉田松阳发皱着眉头的样子可爱极了。他左右观察了一下身边的路人, 确认没有人在注意他们后, 在吉田松阳震惊的目光下, 突然低下头,轻轻地贴住了对方的嘴唇,将口中的那颗丸子渡到了对方口中。   吉田松阳怔愣地停下了脚步,感受着口中那颗带有余温的丸子, 默默捂住了嘴巴。   “你......你怎么能......”吞也不是, 吐也不是, 吉田松阳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瞬间加速,白皙的脸颊也慢慢升起一股热意, 先前那丁点酸意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弦英秀树见状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笑,他拉起吉田松阳的手腕,往前方一个卖面具的摊位走去。   “走吧,那边有卖面具的摊位。”   吉田松阳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颊,心中五味杂陈,真不知道自己该生气还是该害羞。他偷偷瞥了一眼男人的背影,暗自揣摩:他果然有提前看过有关恋爱方面的书籍的是吧,不然怎么这么会!   口中那颗丸子最终还是吞之入腹了。   街上人虽多,但面具摊位前的人却并不拥挤。有一对男女客人正在挑选面具,待他们离开后,弦英秀树才拉着吉田松阳走上前。   摊主是个面善的老人家,身前搭着一个挂满各种各样的架子。这些面具形态各异,有动物类的、精怪类的,还有一些弦英秀树没能认出来的类型,做工倒也不是多细致,但胜在手工绘制,每一个面具都充满了独特的个性和韵味。   “二位可要什么面具?看上了自己拿哈。”摊主乐呵呵地瞅了瞅眼前两位气质不凡的客人。   弦英秀树朝他点了一下头,很快就被一只狐狸面具吸引,那面具上的狐狸眼睛炯炯有神,仿佛真的在注视着他一般。   他刚想把它戴在吉田松阳脸上,转头一张青面獠牙的脸突兀地凑到自己跟前,让他瞳孔微缩,手中的面具差点掉在地上。   “哈哈哈被我吓到了吧!”吉田松阳拿开脸上的面具,脸上带着恶作剧成功的笑容。   “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弦英秀树很快恢复了镇定,嘴角微微抽搐,“你确定要这个吗?”   吉田松阳眨了眨眼,青面獠牙的面具再次戴在脸上,面具孔洞下的眼睛忽地变得有些沉静,唇边噙着一丝温柔的笑意,他压低了嗓子。   “你不觉得......这个很适合我吗?”   醇厚温和的声线中似乎带着一股难以辨别的深意。   是恶鬼啊......   弦英秀树微微皱眉,看着吉田松阳那张青面獠牙的面具,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眼前的人这一刻似乎离得自己非常远,他试图从那面具下的眼神中寻找什么,但最终只是看到了一片深沉和莫测,他忍不住紧紧握住了吉田松阳的手。   他仿佛从这张面具中看到了吉田松阳内心深处的某些玄之又玄的东西,那是他之前从未察觉到的。   但又好像是他一瞬间产生的错觉。   见男人蹙眉失神注视着他的模样,吉田松阳慢慢收起了微笑,他摘下了面具,露出了那张熟悉而温和的脸庞。   “怎么了?被吓到了吗?”吉田松阳轻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和关切。   弦英秀树回过神,无奈地摇摇头,“不,没什么。”   他将吉田松阳手中的面具重新为他戴上去。   是他的错觉吧,吉田松阳的性格里总是藏着一些不按常理出牌的因素,这也正是他吸引人的地方。   最终他们还是买下了这个恶鬼面具,而吉田松阳则为男人选了一张与他气质十分反差的可爱兔子面具。   从面具摊位离开,他们便踏上了桥路。桥下是一片蜿蜒漫长的河流,从桥上往远处看去,河面上层次不齐的各色河灯自黑暗中朦胧出千种光华,流光溢彩,美不胜收。河上遥遥飘泊着船只,零星点燃的河灯不断从船上人的手中落到河面上,给这幅夜景添加更多的光华。   他们顺便买了两个方形河灯,租了一艘船,游荡在如梦似幻的银河上,同其他人一样打算将河灯放入河中,寄托心中的祈愿。   弦英秀树和吉田松阳坐在船头,手中各自捧着一个方形的河灯。夜色如墨,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各自执笔在河灯上落下墨色清隽字体。   吉田松阳率先写完,点燃灯芯后探出身子将自己的河灯放进河里。   弦英秀树扭头看过去,见吉田松阳长长的头发散在背后,身前垂落着几缕,隐约能望见姣白的侧脸。   吉田松阳正垂着眸,神色专注而虔诚地注视着落在河面的河灯。   弦英秀树握着毛笔的手微微一顿,视线落在自己的河灯上,上面空无一字。   他原本希望这样的日子能长长久久下去,在意的人能一生身体康健,平安顺遂,可是当他要落笔时,却发现自己的心愿一个接一个涌了出来,实在太多,太贪,以致于无法一一写下。   连他都有无尽的愿望,那古老的河神,面对这无数多盏带着虔诚祈愿飘向远方的河灯,又该如何分身乏术呢?索性不写也罢。   清冷般皎皎如月的男人敛了敛眉,沉静淡然的眼神落在拨着水中河灯的身影上,悄然浮现柔和的神采。   但是......   河神,若你真的存在,我愿用我一生所愿,来换取他此刻所愿终成现实。   他把点燃的无字灯放入河中......   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漂浮着无数盏顺流而下的河灯,每一盏都有星火在其中摇摇曳曳,宛如一粒粒跌进河水的繁星,随波逐流地飘向远方。   而那盏无字灯,也随着水流渐渐飘远,变成了远处的一点光亮,融入了那一道梦幻似的银河之中。   船只顺流而下,离身后的喧嚣越来越远。   “你许了什么愿?”吉田松阳突然开口问道,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飘渺。   弦英秀树将自己的下巴轻轻搭在吉田松阳的肩膀上,唇边微微一笑:“许愿许愿,默许所求心愿,说出来不就不灵了吗?”   吉田松阳微微一怔,河面的波光在那灰绿色的眸子里反射出细碎的光影。   “你说得对......”   之后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河面上的美色,享受这难得的宁静时刻。   但偏偏总有没眼力见的人前来破坏。   夜色中,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悄然弥漫开来。两人几乎同时察觉到了空气中的异样,眼神微凛。   下一秒,河面上砰的一声水花四溅,两个头戴斗笠、手持长杖的黑色身影破水而出,持着杀招直朝两人而来。   杀手身形矫健,出手迅猛,显然是冲着吉田松阳而来。弦英秀树反应极快,瞬间从吉田松阳的肩膀上移开,同时伸手拿起放在身旁的伞,快速撑开,抵挡密密麻麻迎面飞射而来的带着毒的暗器。   眼神一厉,反手从伞内檐处抽出几根细如牛毛的寒针,朝向吉田松阳右侧杀来的杀手射出。   对方猝不及防,险险避开,身体拉开了与两人的距离。   吉田松阳瞳孔微缩,旋即眉头微皱。   这幅装扮......是来追杀他的人!   可惜,今晚出门没有把刀带上。   吉田松阳脚尖轻点,侧身躲开了对方的再次攻击。   但对方的反应速度更快,长杖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直逼吉田松阳的咽喉。   吉田松阳面色一凛,身形瞬间向后一晃,躲过了这致命一击。但对方并未就此罢手,长杖再次挥出,攻势更加猛烈。   脚着木屐,手无寸铁,终是不便。   小小的船只因激烈的动作而微微翻动,吉田松阳不得不更加小心以维持平衡。   另一个杀手也跟弦英秀树纠缠了起来,瞥见吉田松阳受限的状态,弦英秀树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落在杀手身上的视线宛如看一个死人。   他身形一晃,躲开了眼前的长杖,在杀手诧异的眼神下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擒住他的长杖,杀手感觉束缚住自己武器的力度宛如千斤重,根本夺不回来。在他一失神的刹那,男人的伞尖已经对准了他的心脏,狠狠刺了进去。   杀手连忙偏移身形,让刺进身体的伞尖偏离致命部位,快速舍弃手中的武器连连后退,接着身体腾空一跃,跳入河里隐去身影。   短短的交手,便可发觉这绝对不是普通的杀手。   来不及多想,吉田松阳这边的情况更加危险。   弦英秀树合起的红伞伞尖狠厉无比地刺了过去,抵挡住了对方劈向吉田松阳的长杖,金属碰撞冒出激烈的火花,弦英秀树手腕翻转,伞尖瞬间射出一支锋利无比的短刃,直直刺穿了对方的喉管!   那人只觉喉头处传来一阵凉风,接着便是剧痛袭来,鲜血从脖颈处喷涌而出,洒落在周围,染红了木船的船板。   吉田松阳见状,立刻抓住机会,抬腿将对方踹下船。   噗通一声巨响,水花四溅,掀翻了河面原本悠闲飘荡的河灯。   河水瞬间淹没了那杀手的身体,只留下一串气泡和逐渐淡去的血迹。   水面荡起一圈圈的波纹。   “跑了吗?”吉田松阳喃喃道,仿佛想起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糟了,银时他们——”   “我去追,你去找银时他们。”弦英秀树藏在伞内的几支暗器,塞到吉田松阳手里。   “好。”吉田松阳点头,身形一动,迅速向岸边掠去。   在离开之前,弦英秀树再次回头看了一眼河面,那些已经飘远的河灯在夜色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而他不知道的是,属于吉田松阳的那盏河灯飘荡在河面上,上面同样没有留下半分字迹...... 第106章   随着噗通一声巨响, 水花四溅,整个河面仿佛被惊醒。   河的另一边是一片幽暗茂密的树林,月光透过茂密的树叶,留下了密密麻麻斑驳而阴森的光影。   杀手看了身后紧追不舍的男人一眼, 斗笠下冷峻的面容不禁滑落一滴冷汗。这次的任务中并无说明吉田松阳身边有这么一个厉害的高手, 贯穿胸腔的伤口在不断出血, 每一步的移动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 他知道再不处理的话, 自己很快就会因为失血过多而休克。   于是面色一狠,他从怀中掏出几根锋利的苦无,猛地甩向身后,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道凌厉的弧线,接着扔下了一个带有迷雾的小型炸弹。   砰——!!   震耳一声巨响,火光闪现,浓烈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 遮挡住了追击者的视线。   弦英秀树撑开伞将那些迎面射来的苦无一一拦下,看着灰茫茫一片的周围, 眉头微微皱起。他快速观察了一下四周, 足尖稍一用力, 轻巧地跳上了身后的一颗大树。   “被他跑了。”弦英秀树低声自语,望向杀手逃离的方向,那边只有树叶在晃动,早已不见了那道黑色身影。   那些都是什么人?是因为上次的事吗?   但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就在他打算收起伞时, 突然!一道破空声在林中乍现——   只见数道反射着冰冷寒光的尖刀从树林深处急速飞出, 朝着弦英秀树的方向射来。这些尖刀密密麻麻, 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让人无处可躲。   弦英秀树瞳孔一缩, 身形迅速一闪,灵活地躲避着这些致命的攻击,接着一个空手翻轻盈地落到地上。   尖刀撞击在伞面,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裹挟的杀气将周围的树干纷纷切碎。   周围的树叶突然晃动起来,紧接着,数名身着跟之前的杀手同样装扮、面带肃杀的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他们手中的长杖底部露出锋利的刀尖,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   “看来这次的情报水分挺大。”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暗处传来,带着几分阴郁。弦英秀树抬眼望去,只见一名身穿黑色紧身衣的应该是领头的人站在一棵大树下,手中握着一柄长杖。   “异族人也来插手地球上的事务了吗?”领头人意味不明地低喃着,“我们只为吉田松阳而来,与阁下无冤无仇,奉劝一句不要干涉太多。”   身着白衣的男人眉宇微扬,淡笑道:“无冤无仇?若不是你们,我此刻还能在船上欣赏一番美景。”   “你说,哪有打扰了别人闲致的心情后,还能全身而退的道理?”   话音一落,弦英秀树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离他最近的一名杀手跟前,噗嗤一声,红伞没入了杀手的胸膛。   鲜血四溅,瞬间染红了地上的树叶。   而另外一边,因坂田银时那头醒目的白色卷毛,吉田松阳很快就找到了他们。他们三个正聚在台下,正满脸新奇地望着台上正在上演的祭典节目,时不时互相拌着嘴,看来并没有遇到那些杀手。   不过待在人群中确实会更安全一些。   “松阳,你怎么也在这儿?”坂田银时舔着棒棒糖,眼睛一瞥就看到了吉田松阳的身影,“大木头呢?他怎么没跟你在一块?”   “阿树的伞被人偷走了,现在......嗯,可能在追的路上吧。”   “哈——?什么叫可能啊?”坂田银时不明所以。   桂小太郎连忙挤进来,满脸震惊新奇地说道:“是谁这么厉害啊连魔鬼老师的伞都敢偷?!需要我们帮忙抓住那位厉害......不不,可恶的小偷先生吗?”   “说漏嘴了啊白痴!”高杉晋助嘴角微微抽搐。   “认真听,老师有件事要拜托你们哦。”吉田松阳心中控制不住为前去追查杀手的人感到担忧,但面上还是平日一贯的温和表情,只是声音带了几分不容忽视的严肃。   “虽然打断了你们今晚的快乐时光感到抱歉,但老师还是想拜托你们找到其他同学,然后一起回私塾等我们。”吉田松阳稍微弯下腰摸了摸坂田银时的脑袋,平视那双暗红色的眼眸,笑了笑,“我们很快就会回去的,银时。”   坂田银时微怔,敏锐地从吉田松阳的话中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手中的棒棒糖慢慢放了下来。   他眨了眨眼,突然大声地切了一声。   “你们真是笨死了,不就一个小偷有那么难抓吗?我看你们肯定是想背着我们去玩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才对吧。算了算了,也就阿银我懂你们这些大人的小心思,那我们就在私塾等你们好了,记得早点回家啊!”   桂小太郎和高杉晋助面面相觑,张了张口,刚想问些什么,便被坂田银时一手一个揽住了肩头朝其他同学的方向走去,嘴边一边说着话:“走吧,戳破大人的话可是会被恼羞成怒的哦。”   “什么恼羞成怒啊银桑?”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吉田松阳有些失笑地摇了摇头,尔后又收起了脸上的表情,望向之前放河灯的方向,眸里浮现几丝隐忧和暗沉。   先前那两位杀手的装扮他很熟悉,那是隶属于天道众暗杀部的杀手。天道众是暗地里掌控幕府的权力集团,在成为吉田松阳之前,他一直在充当天道众直属的天照院奈首领,充当他们夺取利益时手中最锋利的爪牙。   那是只有杀戮和血腥的日子,而那样的日子他已经经历了十一代天照院奈落首领的‘人生’了。其实更准确来说,他的真实身份是虚,是一种受到“阿尔塔纳”在地球上的龙脉的力量具现化而诞生、拥有无数种人格的不老不死的怪物。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曾经让他得以度日和获取快感的杀戮,逐渐变成了沉重的枷锁,愈发让他感到窒息和疲惫。他开始渴望改变,渴望摆脱那些无尽的黑暗和漫长的虚无,于是便诞生出了一个渴望终结作为‘虚’的人格。   而今,他就是无数种人格中的其中一个,虽然想结束这种没有尽头的复活与重生,但事实上他连自己到底算不算吉田松阳,他都不清楚......   直到他遇到了阿树,那个失去所有记忆的天人夜兔。阿树是他有史以来见过最为特别的一个人,那醒来时望过来的眼神,因记忆的缺失而显得空白懵懂,仔细一看又透露着难以察觉的厌倦和渴望,那是一种无意识中、依靠本能流露出的对结束无尽岁月的渴望。   那绝对不是一个单纯失去记忆的人会有的眼神,因此随着日渐接触愈发心生共鸣。   这是一个跟他很像的人,倘若没有失去记忆,对方究竟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他有时候对上男人那双黑色的眼睛时,脑海中会突然闪过这样一丝念头。   仿佛在每次见到阿树的时候,他才会有种自己还活着的感觉啊。   阿树的身手是很强悍不错,可由于失忆后丢失了许多以往所学和经验,真对上那群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乌鸦,恐怕也会讨不了好。   吉田松阳慢慢低下头看向自己洁白的双手。   这双曾经沾满鲜血的双手,如今再沾上一次血,应该也没关系的吧,反正永远都清洗不干净的,不是吗?   于是,他便朝着先前男人追击的方向赶了过去。   飞驰而过的晚风吹起颊边的发丝,清隽白皙的面容上不再是温润如玉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名为吉田松阳的虚的那份冷酷和决绝。   树林的另一边。   打斗产生的巨响在林中一阵一阵地传荡,弦英秀树以一敌十的姿态在杀上门之间穿梭,他手中的伞不仅是他的防御,更是他夺取生命的利器。   在月光的照映下,弦英秀树的面容显得更加无情。可惜因为周围的树木草丛繁多,更利于这些杀手出招,杀手们的攻势于是变得更加猛烈起来。   数十把长杖将男人团团包围,试图将他逼入绝境。弦英秀树险险躲过从耳边划过的尖刀,猛地转身,红伞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伞尖精准无误地刺入一名杀手的胸口。杀手闷哼一声,倒飞出去,重重撞在了一棵树上。   就在这时,另一名杀手趁机从背后偷袭,尖刀直指弦英秀树的后背。弦英秀树察觉到背后的寒气,但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躲避,下一秒竟是不躲不避,直接牺牲了一只手臂来反杀了对方。   他猛地向前一倾,同时将红伞向后挥去。   尖刀划过了他的右臂,鲜血飞溅,但红伞的锋利边缘也割断了杀手的喉咙。   杀手倒地,而弦英秀树瞥了一眼自己被鲜红色的血浸染的袖管,红色的血线顺着手臂蜿蜒地流到手背,沾湿了伞柄,凝聚的液体尽数滴落在红伞之中。   “你们就这点本事吗?”   弦英秀树环视场面上倒了三分之二杀手,漫不经心地低声哼笑。   “我的本事还未使出来呢。”   杀手领队不由大骇,心生退意,“你究竟是什么人?跟吉田松阳是什么关系?”   “嘛~大概是,恋人之间的关系吧?你可没资格当我们之间的第三者哦。”   一道醇厚温和的嗓音在众人身后突然出现,弦英秀树转头望过去,循声而来的吉田松阳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对方背对着月光的面容明明灭灭,那个温和的教师形象已不复存在,一双灰绿色的眼眸不带半分情绪,落在那道被鲜血染红的雪白衣袖后,嘴唇更是紧紧抿了起来。   “吉田松阳?曾经的天照院奈落首领,如今的背叛者!”   弦英秀树赫然看向此刻状态判若两人的吉田松阳。   “背叛?何来的背叛?”吉田松阳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解,冷漠的眼神盯着对方,“我只是选择了自己的道路,不再为你们这些只知道杀戮和血腥的人效力罢了。”   杀手领头人嘲讽地笑了笑,“你以为你能找到什么道路?不老不死的怪物还想寻求自己的人生大道,未免痴人说梦,脱离组织的人一律按背叛处置,而处置的下场便是格杀勿论!”   “你好吵啊......”吉田松阳低声说道,他朝弦英秀树弯了弯眼睛,下一秒暗色的身影便出现在杀手领头人面前,在其惊恐的眼神中,徒手作刃直接穿透了对方的心脏,手指并拢,鲜血沾满了手掌。   吉田松阳没有停留,他转身面对剩余的杀手。见自己的领头人如此轻易便死在对方手中,杀手们顿时心生恐惧,此刻求生的欲望达到了顶点,但吉田松阳并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干净利落,手掌如同死神的镰刀,每一次落下都有一名杀手倒下,直到场面除他二人以外的所有人都一一倒下。   空气十分安静,弥漫着一股血腥味。血迹斑斑,染红了地面的泥土和周围的草木,甚至在月光是照耀下,反射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光泽。   吉田松阳站在他们的尸体中间,他的身上沾上了鲜血,但他的眼神依旧冷漠,没有任何的波动。   他转过身,走向怔愣地注视着他的男人。   弦英秀树眼中露出一丝惊讶,他没有想到,平时温和好脾气的吉田松阳竟然有如此冷酷强悍的一面。   或许,这才是对方的真实状态吧......   “我们走吧,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吉田松阳微微一笑,朝弦英秀树伸出手,脸上重新挂上了熟悉的笑容。 第107章   “我们走吧,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弦英秀树刚想抬起手,就感觉到一阵刺痛传来,是右臂上的伤口。   血还在流,一条十厘米左右的刀痕横贯在手臂上, 男人微微侧头看了一眼, 神色依旧淡然, 仿佛感受不到伤口的疼痛一般。   吉田松阳眉间浮现担忧, 连忙上前查看伤口, “痛不痛?”   “我没事,很快就会好了。”弦英秀树唇角微扬,温柔地拭去吉田松阳眼尾上的一滴血渍。   但吉田松阳并未舒展眉头,他把伤口旁的衣料朝两边撕开,让伤口展露在月光下,接着撕开自己的衣角充当暂时的绷带将其紧紧缠绕,止住不断流出的血液。   男人眼睫微垂, 沉静的目光静静落在身旁的人白皙的脸上,两人之间的气氛渐渐变得安静起来, 只剩下包扎时的摩擦声。   吉田松阳包扎完后, 抬眼便对上了男人的目光, 不由得愣了一下。对方眼里完完全全映着他的样子,那双专注的瞳眸犹如一汪深邃的潭水,纯粹而浓郁,没有丝毫杂质。   他嘴唇微抿, 此刻心里竟感到几分忐忑, 目光闪烁了一下便匆匆瞟到别处, “这几天伤口不能碰水......我们,回去吧。”   男人低声应了一声。   见吉田松阳这幅隐隐沉郁的模样, 弦英秀树便将口中的疑问重新落回腹里,伸出手牵住了他微凉的掌心。   他的手上还带着从伤口流下的血液。   吉田松阳的手上还有贯穿杀手心脏时留下的血液。   两只沾着血的手紧紧相握,仿佛在传递着某种包容和安抚。   虽说要回去,但看着第二次从自己眼前经过的大树,弦英秀树也不由得有些沉默。   谁能想到吉田松阳还是个路痴......   “不应该啊,我明明记得之前走的是这条路。”吉田松阳看着越走越偏的树林,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左右观望了一下,然后拉起男人的手选择其中一个方向走去,脸上带着一股莫名的自信。   “这个方向准没错了。”   弦英秀树任由对方拉着他朝松下村塾相反的方向走去,有些无奈又带着几分好笑地扶额,“你刚刚是怎么找过来的啊,怎么回去的路就找不到了?”   “啊......因为,听到了你的打斗声......”吉田松阳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不是这个方向,我们走反了。”弦英秀树反拉着吉田松阳的手,转身朝反方向走去,“还是我带你回去吧。”   “哦。”   吉田松阳瞟了一眼两人紧握的手,神色无辜地眨了眨眼。因为心神不宁,连脚下突然一个趔趄都没反应过来,脚腕一崴,身体便向前扑倒。   前方的人反应迅速,立刻转身把差点摔倒的吉田松阳稳稳抱住。他低头一看,原来是对方脚下一只木屐的绳子断了。   “看来它的使用期限已到了。”吉田松阳苦笑一声。   树林的地面都是泥土枯叶,而他脚上的履袜洁白,就这么踩在地面上走回去感觉有点接受不能,难道要他单腿跳着回去吗?   吉田松阳摸了摸下巴,默默思考单腿跳回去的可能性有多大,接着便看见男人没有丝毫犹豫地在他面前蹲下。   “上来吧,我背你回去。”清雅磁性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   “诶?可是你手上还有伤。”   “不碍事。”   见吉田松阳面色犹豫,弦英秀树俊美的眉宇微扬,似笑非笑,“难不成让你穿着我的鞋子,然后你背我回去?”   说完就见吉田松阳双眼猛地一亮,脸上扬起了个大大的笑容,“也不是不行!第一次遇到你时也是我背你回去的!”   弦英秀树顿时一噎,面上滞了滞。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瞥了吉田松阳一眼示意他上来,“别磨蹭了,我们得快点回去。”   “好吧。”   吉田松阳立刻靠近男人,双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身体重量转移到对方背上。   弦英秀树稳住对方的身形,背着他起身的时候动作突然一顿。   “怎么了?扯到伤口了吗?”   “不,扯到我的头发了。”   男人那头如墨般的长发披散在背后,吉田松阳的身体压在上面,起身时便不可避免地拉扯到。   “啊,对不起。”吉田松阳连忙下来,细心地将男人的头发拢住,轻轻放在他的胸前,然后再趴回到他的背上。   月光洒在他们身上,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夜晚的树林中,除了偶尔的虫鸣声,一切都显得格外安静。   吉田松阳趴在男人的背上,只觉得身下的背部宽阔而结实,心中不禁升起了一股莫名的热意。   他把脸轻轻贴在弦英秀树的背上,阖上眼眸,呼吸着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气息。这种从未体验过的亲密接触让他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放松,紧绷的神经逐渐松弛下来。   但是,心中蓦地又涌出一种愧疚与难受。相爱的两人本该坦诚相见、真诚对待彼此不是吗?可他却瞒着对方关于他的过去以及身份,甚至不知怎么说出口,唯恐在那双深邃美丽的黑眸里看见异样的色彩。   想到这里,搂着男人脖子的手臂不禁紧了几分,仿佛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弥补心中的愧疚,或是寻求一种无声的安慰。吉田松阳的脸颊紧贴在弦英秀树的背上,感受着对方体温的温暖,以及那沉稳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地,传递给他一种安心的力量。   弦英秀树感受到背上的人突然的紧抱,脚步微微一顿,但并无言语,只是默默调整了步伐,让行走更加平稳,以免颠簸。   随着步伐的节奏,吉田松阳的意识开始模糊,疲惫感逐渐侵袭他的全身,呼吸便慢慢变得平缓而深沉了起来。   祭典步入尾声,烟花终于点燃了,在夜空中傲然绽放,渲染着满天繁星银月,将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染上了一层绚烂的华彩。   回到私塾时,月光已经被云层遮掩,夜空中的繁星也仿佛害羞了般一同隐身了起来,周围的环境变得更加黑暗深沉。   但大老远地,弦英秀树还是能看见三个杵在私塾门口的小身影。   “松阳!”   坂田银时率先看到他们的身影,连忙站起身,便对上男人示意他们安静的眼神。   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老师已经睡着了。   男人没有理会三人的欲言又止,直接背着吉田松阳回到房间,将其在床榻上安顿好。两人身上都有干涸的血渍以及一股挥散不去的血腥气,弦英秀树皱了皱眉,起身打算去烧水给吉田松阳擦干净身体。   吉田松阳这时才睁开了眼睛,眼中一片清明。在回到私塾的时候他便醒了,只是不知道以什么借口来面对自己的学生,于是便顺势装睡过去。   “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吉田松阳忍不住问。   弦英秀树闻言淡淡一笑,他俯下身安抚地摸了摸吉田松阳的脸颊,温言道:“每个人都有秘密,等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也没关系,我不会离开。”   吉田松阳微怔,然后便笑着蹭了一下脸颊边的手掌,灰绿色的眼眸中泛起温柔的笑意。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烧水。”   “嗯。”   难得见吉田松阳这般乖巧的时候,弦英秀树忍不住俯身含住他柔软微凉的双唇,只是贴着唇瓣厮磨了一下便分开了,然后在对方满脸潮红的时候起身出了门。   “你们几个要充当门神吗?还不去睡觉。”   坂田银时三人连忙转过身,便看见弦英秀树站在走廊里,脸色淡漠地望着他们。   “今晚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们身上会有血?到底发生了什么?”高杉晋助看了一眼男人右臂上包扎的伤口以及衣袖上的血渍,忍不住发问。   连对方都受伤了,他们到底所遇到怎样凶险的场面啊?   “阿树先生你的手没事吧?”桂小太郎担忧道。   “没事,只是在路上摔了一跤,松阳的鞋子坏了我便背着他回来而已。”弦英秀树面不改色地说道。   一旁的坂田银时切了一声,撇撇嘴,“这理由找得也太不上心了吧,谁摔跤把衣服摔出了一道刀痕啊。”   弦英秀树瞥了他一眼,脸色平淡若水,口中的语调轻缓:“爱信不信。”   “可恶!他也太嚣张了吧,要是松阳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要跟他拼命!假发你快放开我!”坂田银时看着男人嚣张的背影,脑袋爆出了十字。   “银桑冷静点,那可是师娘啊,而且你也打不过对方啊!”   “后面那句话就不用说出来了吧!”   “喂,别吵了,老师还在睡觉呢。”高杉晋助叫住他们,语气平淡,“有他在老师身边,没什么可担心的吧。况且老师也是个很厉害的人啊,你们不相信老师吗?”   “哼,也不知道是谁在门口走来走去走了半个小时,望眼欲穿像个盼望孩子归来的老母亲一样。”   “你说谁老母亲呢白痴卷毛?”高杉晋助脑门蹦出青筋。   “谁应谁就是了!”   “......”   而这边,等弦英秀树烧好水后,那三个小鬼已经不在庭院里了,他想应该是回去休息了吧。   他趁着月光走过廊道,回到房间。却发现吉田松阳真的闭上眼睛睡着了,不过听到推门的动静,还是睁开睡意朦胧的眼眸望了过来。   “啊,差点真的睡着了。”吉田松阳坐起身,有些迷糊地挠了挠后脑勺。   “水烧好了,去洗个澡吧。”见他这般,弦英秀树弯出极浅的笑容,清隽出尘的面容因这一笑温柔至极。他想了想,在对方迷茫地注视下直接走了过去,然后俯身将吉田松阳横抱了起来。   “算了,我们一起吧。”弦英秀树朝怀里的人微微一笑。   “等,等等!一起......是什么意思?”吉田松阳震惊,困意瞬间烟消云散。   “那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呢?”弦英秀树微微凑近吉田松阳的脸,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额......”吉田松阳张了张嘴,愣愣地看着男人,白皙的面容上渐渐漫出一层薄红,“你,真是的......别逗我了。”   弦英秀树低声轻笑,什么也没说地抱着吉田松阳往浴室方向走去。   确实是吉田松阳想多了,屋里的浴桶也就仅能容纳一个成年男子的大小,也不可能两个人一起。   吉田松阳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两声,红着脸撇过头不去看男人带着些戏谑的目光。   屋内水雾氤氲,好似给空气中的氛围添上了丝丝暧昧的甜味。吉田松阳心跳如雷,一股奇妙的欲望在心底仿佛快要喷涌而出,他忍不住握紧了身前的衣襟。   “我,我自己洗,你先出去......”   不料一直静静凝视着他的男人非但没有出去,反而上前一步,将他的腰轻轻搂住,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深不可测的欲望。   吉田松阳愣住了,两人的目光在昏黄氤氲的灯光下交汇,莫名地,吉田松阳感觉心中的那股尴尬和羞涩都化为乌有,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男人的手指轻轻拂过吉田松阳的脸颊,怀里人头发略微散乱,不知道自己红着脸,用那双氤氲着晶莹水意的灰绿色眼眸注视他的样子到底有多么令人心痒难耐。   漆黑的眼眸微微一暗,他轻轻低下头。   吉田松阳微微睁大了眼睛,他感觉到双唇让人含住,伸进来的舌头带着热意,一点一点吮吸他的口涎,逼得他手脚无力,直到双腮酸麻,男人也没有放开他的意思。   这是第一次,双方有这么情绪外露,欲望难耐的时刻。   没一会便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吉田松阳微微侧过脸,想要暂停缓一下,眼眶中的水意终于溢了出来顺着眼尾悄然落下。   “让我......喘口气先。”   弦英秀树见状轻轻放开了他的双唇,拿手抚了他的眼泪,伸出舌舔了舔自己湿漉漉的指尖。   这幅调情的模样十分情.色,吉田松阳的目光仿佛被烫到了一半连忙移到别处。   弦英秀树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吉田松阳滚烫的脸颊,然后移开了放在对方腰间的手。   “没关系,我等你洗完......”   丝绒般动人的嗓音掠过耳膜,羞得吉田松阳脸颊又不争气的红了起来。   弦英秀树垂眸浅笑,遮掩不住满眼的晦暗。他克制住了心里汹涌澎湃的欲念,出了浴室。   关门的声音如同击打的鼓声,让吉田松阳心里不由得跟着漏了一拍。   他默默抬手捂住了脸,想不明白今夜的两人怎么会发展到这种程度。 第108章   弦英秀树洗完回到屋子的时候, 吉田松阳正坐在书桌旁垂首看着书。他轻轻把门拉上,站在门边略微歪着头凝视着吉田松阳姣白的侧脸,末了唇角微微上扬。   看着专注于书本的内容,实则目光停留在某一行字间不曾移动, 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   他无声走过去, 顺势往吉田松阳身旁坐下, 在人还没回神的时候把脸凑过去, 亲了他的脸一口。   柔软的触感终于让那灰绿色的眼眸注入神采, 吉田松阳微微怔愣,正过脸对上男人的视线,突闻到他身上传来淡淡的皂香味,脸上莫名有些燥热。   “你洗好了?”吉田松阳目光闪烁,他不算个嘴笨的人,但今晚偏偏大脑一团浆糊,只能干巴巴地说出这么一句废话。   “嗯。”弦英秀树摸了摸那头银灰色的长发, 本想询问一下对方的意愿,但对上吉田松阳那双眼睛后, 他突然意识到不必这么做了。   情到深处自然浓, 双方对彼此的渴望在眼中是如此直白, 多余的言语反倒破坏了这情浓意合的氛围。   弦英秀树那双多情忧郁的眼眸眸光流转潋滟,他直接伸手捏住吉田松阳的下巴,将红润的唇覆盖住了对方的唇瓣。   都说话不多的人,通常让人难以捉摸。   弦英秀树就是一个话不多的人, 极其冷淡的性格让他学不会用花言巧语去取悦他人。但或许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在如何让情感更易于传达和交流中却显得非常得心应手。   手慢慢伸入宽松的衣领, 抚上温热细腻的肌肤。   如星火燎原般,指腹所到之处点燃了这具身体上的欲I火。   男人的手修长优雅, 指节分明,看着像一只养尊处优的手,但反过来看却带了些习武做活时留下的茧子,在摩I挲肌肤时便不可避免地让身体的主人感到一阵战栗,自精致的喉结中闷哼出声。   抬手轻抚埋入他肩窝处的脑袋,耳畔传来低低喘I息。弦英秀树微侧过脸,轻轻吻住露在眼前那白皙圆润的耳垂,另一只手的动作不停。   浴衣滑落至手肘处,深夜的寒意自窗外偷溜进来,裸I露的皮肤在空气中被刺激地泛起了粉意。   弦英秀树注意到了这微妙的变化,将对方一把抱起,往屏风内平铺的被褥床榻走去。   月上梢头,深夜的寒意悄然降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冷。   这个时候穿浴衣会感觉到冷,更别说那浴衣单薄,松松垮垮挂在臂膀上。但随着两人的肌肤相贴,彼此的气息交融,那原本感到冷意的躯体也渐渐漫上炽热的温度,逐渐被一股温暖所取代。   男人的身体慢慢倾I压下来,开始只不过是轻轻覆在唇上,但在身下人心神松动之际,舌尖已长驱直入,卷向对方,轻拢慢挑,辗转吮吸。   唇是微凉的,此刻在极亲密的辗转之间,也变得滚烫起来。   吉田松阳断然有点退缩之意,也随即被淹没在对方的攻势之下不得反抗。只能闭着眼,双手搂住对方的脖子,笨拙地被男人带着跑。   弦英秀树轻轻咬住吉田松阳的下唇,然后稍微拉开两人的距离,低沉清雅的声调中带着浓浓的笑意:“吸气,调整一下呼吸......”   他一只手撑在吉田松阳的枕头边,没有拢好的一缕长发落下来,轻柔的散落在颊边。   “哈......哈...”身下的人轻轻睁开泛着水意的眼眸,发丝散乱铺在床上,红着脸喘I息,红润的唇瓣因方才的纠缠也染上了晶莹水光。   男人眸色一暗。   “阿树......”一睁眼便对上男人带有侵略性的目光,吉田松阳忍不住错开视线,手放在对方的肩膀上,不知是想推开还是迎I合。   最终还是用把手覆在自己的眼睛上,遮住了满眼的难为情。   “怎的这般害羞?”弦英秀树轻轻勾起唇角,握住吉田松阳覆盖在脸上的手,把它移到枕边紧紧扣住,然后用唇瓣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双漂亮潋滟的眼眸。   紧贴的身躯微微分开,男人抵住对方的额头,“莫怕,受不住的话随时推开我。”   两人的衣带不知何时滑落,露出白皙的肩头和修长的脖颈。   乌墨的发丝蜿蜒落在肩上,还有几缕散漫地垂落到身下,让人泛起痒意。   男人带着满腔爱意的吻从唇齿间分离,轻轻贴着优美的下颚,   再到白皙的颈侧,顺着衣领逐渐往下......   吉田松阳一惊,被按住的左手微微一颤,但没有立即推开。   察觉到他的迟疑,弦英秀树覆在他上面的手慢慢攥紧,指缝间十指相扣,不容他逃脱。这霸道的禁锢与先前的话语相去甚远,让人无奈又好气。   逐渐发热的温度让他的脸被熏得酿出浅浅醉红,吉田松阳闭了闭眼,极力忍耐着身体每一秒传来的变化。   夜色渐浓,庭院池塘的水面映了月色,波光粼粼,银色荡漾。   伴随着屋内隐隐约约传出的暧昧喘I息,躲在墙根处不知多久的身影终于动了动,转身离开了......   ......   天道众。   “夜大人,既然想谋求合作,应该拿出足够的诚意才对吧。”   蜜橘色长发的男人半掀开眼皮瞥了位居主位的暗色身影一眼,随后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用手指卷着自己的发尾。   “诚意?天照院奈落前首领下落的信息还不足够表示诚意吗?”   “呵,你可没说吉田松阳身边还有另一位天人夜兔的存在,天道众损失的一队精锐的杀手又该算在谁的头上?”   听了这话,夜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声音透着嘲讽和愉悦,“算在谁的头上?总该不会是我,连这点情报都探查不清,我才该怀疑与你们的合作到底靠不靠谱才对吧?”   “有那个夜兔在,捕捉吉田松阳的难度上升,这不对等的代价和收益似乎不值得我等考虑打开与天人之间贸易的通道。”那道声音继续说道。   “你们似乎搞错了一点,按照地球目前的生产技术,被天人用大炮轰炸国门的一天也是不可避免的吧。前些日子让你们开开眼界的武器,这么快就忘到脑后了吗?现在其他星球的技术发展水平比你们地球的还要先进许多,我不过是将这一天提前了而已。”   夜吸了一口烟,继续说道;“是想被天人踏破国门势力瓦解粉碎,还是成为站在幕府背后的权利掌控者,我想你们应该有脑子知道怎么选择。”   “我也不过是个想做地球生意兼职雇佣买卖的商人罢了,而商人永远不会只有一手的选择。”   “阁下如何确保,贸易互通后地球能够得到宇宙天人所拥有的技术。”   “就凭我现在单从宇宙带来的武器,就可以让你们的国家陷入动荡不安之中。”夜灰冷色的眼眸闪过丝丝暗芒,语调中的冰冷不再掩饰。   他在突然陷入凝固的气氛下悠然站起身,在手下的簇拥下朝大门走去,口中吐出袅袅烟雾,“放心吧,那只夜兔我会亲手把他捉回宇宙的,毕竟他本来就不属于地球不是吗?”   “我只给你们三天,三天后不打开贸易通道,我不介意让地球陷入更加混乱的境地。”   夜略微歪头,留下了一个残酷冰冷的微笑便离开了。   “夜大人,这是千绝大人收集的情报,请您过目。”   庞大气派的深色飞船内,坐在主位上的男人接过了手下递来的密报。   他快速浏览了一遍,密报中内容不多,但有一条重要的信息,将军派的势力为了谁继任下一任幕府将军的问题而陷入内讧,高层官员站队已经开始,这正是他们寻求合作的大好时机。   “美色真是无往不利的武器啊,这倒让我想带他一起回宇宙了。”夜合上了密报,望着透明罩外的夜空感叹道。   距离让宫泽悠成为他手中收集地球情报的人员也不过几个月时间,对方就能利用自己那副美色和手段在幕府高官中周旋,从而获取信息,果真是个好苗子。   仇恨和欲望永远是使人上进的催化剂,虽然对方口口声声说着怨恨那个男人,但他何尝不知道对方总会背地里打探男人的消息,并远远窥视着那令人足以嫉妒到心灵扭曲的平静又美好的生活呢?   说到底,他何尝不是这样?   他不择手段成为杀手组织的掌权人,与地球的掌权者合作谋取更大的利益,与宇宙中的春雨集团合作扩宽势力范围,所做的一切很大程度上不也受到昼的影响吗?   他恼恨对方能随意抛弃多年来努力的成果,愤怒这么多年来自己从未被对方放进眼底,更是嫉妒,那个能被他全身心在意和爱护的吉田松阳!   他承认,他再也不想体验,那种眼睁睁看着昼抛下他、远走高飞的背影时的那种无力感了。   他要把昼带回去,带回那个只有黑暗与杀戮的世界,就算是死。   毕竟,夜与昼,本就是两道互不相离的光影。他怎么能容忍自己永远只能在黑暗中徘徊,而昼却能在阳光下自由呼吸。   他要将昼拉入自己的世界,即使这意味着要毁灭昼所珍视的一切。   蜜橘色长发的男人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透明罩外明亮闪烁的星空,灰冷色的眸中却是一派暗沉与疯狂,反射不出一丝星空的光亮。   而要成功按自己的意愿发展,他就必须拥有抓住并禁锢住昼的权利和实力。昼的实力和聪明才智他是领教过的,要抓住他可不容易,就算抓住他后没有后续的能力能长久禁锢住他的人身自由,一切将会毫无意义。   这也是他为什么在找到昼的下落时,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在他面前的原因。他要好好策划这一切,确保在把昼捉回那个黑暗世界的计划中能够万无一失。 第109章   平和的日子一天天过去, 但给人的感觉却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这天,天际的晨光刚透过窗格子洒进屋内,落在洁白厚重的被褥上,返照出上方空气中灵动漂浮的细碎的尘埃。   早已撤去屏风的两处床榻已经紧紧并在一起, 在温暖柔软的被褥中正躺着两道相拥而眠的身影。   忽闻窗外隐隐有惊呼声飘荡而入, 慵懒散着黑发的男人眼睫如蝴蝶蝉翼般轻颤, 而后缓缓睁开了那双如一汪乌色潭水般的眼眸。   他的视线先是落在了怀中熟睡的人身上, 确认对方暂未被吵醒后, 便于他的额头落下一记轻盈的吻。接着撑着床褥坐起身,拉起棉被将还在睡梦中的人盖严实后,起身向窗边走去。   骤然离开了温暖的被窝,裸露在外的肌肤与外面的空气接触,泛起阵阵寒凉。男人抬手拢了拢略微松垮的衣襟,听着屋外的嘈杂声因距离窗户越近愈发清晰。   他拿开窗托,撑起支窗, 明亮的晨光照射进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雪白的世界。   原来下雪了。   屋外三个精力旺盛的小鬼已经开始在互扔雪球和堆起雪人了, 嘈杂的声音便是他们产生的。   桂小太郎把自己包裹地像个雪人一样, 他率先见到站在窗边冷淡地望着他们的男人, 连忙傻乎乎地用力挥了挥手臂,咧着个大嗓门喊道:“阿树先生,早上好啊!外面下了好大的雪啊!”   弦英秀树带着几分困意地眨了一下眼睛,口中幽幽轻叹了一声。   大清早的扰人清梦......   突然, 一道急速的破空声传来——   弦英秀树稍微歪了一下头, 抬起手掌便将朝自己脸面砸过来的雪球牢牢抓在手中, 溅射出零星的雪花落在白皙的脸上,很快化成水珠泛起凉意。   他微微用力握紧了手中的雪团, 抬眸向不远处的白发卷毛看过去。   “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坂田银时双手抱着后脑勺,睁着死鱼眼毫无诚意地说道。   说完,那团雪白便咻地一声,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反朝他那张小脸砸了过来。   砰——   正中目标!   坂田银时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力量带得身体不受控制地仰面倒地,嘭的一声整个人呈大字型陷入了雪地之中。恰逢树枝上微微摇晃,一团积雪噗的一声精准落在他的脑袋上,这下看起来真的成雪人了。   高杉晋助毫不留情地在旁边疯狂嘲笑出声。   “太过分了吧!都说阿银我是手滑!手滑!这么用力砸回来把我帅气的脸砸伤了怎么办?!”坂田银时立马从雪地里爬了起来,脑门爆着十字,指着男人大喊:“小心我告诉松阳说你欺负小孩!”   回答他的是再次迎面飞来的雪球,而且还是两个!   白发卷毛再次仰面朝后扑倒。   高杉晋助冷笑了一声,“活该!”   “可恶,为了维护男人的尊严,阿银我跟你拼了!”   弦英秀树嘴里轻哼,在对方的雪球砸过来之前移开了窗户撑杆。   噗噗噗——   几颗雪球落在了窗户上。   接着便是窗外白发卷毛那中气十足又气急败坏的声音。   “哎,为什么银时老爱与你不对付呢?”早就清醒的吉田松阳走了过来,将手中的外套披在了男人身上,清隽的面容上带着一丝无奈地笑意。   “更年期到了吧。”弦英秀树随口回道。他转身将眼前的男子紧紧搂住,把脑袋埋进他的颈窝轻蹭。   吉田松阳抬手摸了摸男人的脑袋,“不,更年期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弦英秀树不管。   “我们继续睡吧。”他就这样搂着对方的腰用力抱起,走回床榻,将两人重新塞回带有余温的被窝里。   可惜屋外的声音就像磨人的锯齿,根本不可能让他们重新回到睡梦中。   “算了,天都亮了哦,我们还是起来吧。”吉田松阳看着一身低气压的男人,笑意盈盈地揉了揉他的脑袋,率先从床上起身。   弦英秀树无奈地坐起身,手指插入发间中将垂落的发丝梳向脑后,垂着眼帘安安静静的,视线不知落在何处,就是看起来兴致缺缺的。   吉田松阳见状,唇边噙着一丝温柔的笑意。只觉得男人在他面前愈发生动活泼了起来,让他忍不住弯下腰,双手捧住男人的双脸,然后在其茫然地注视下在他唇上亲啄了一下。   随着他这般动作,男人轻轻眨了眨眼,然后就见原本平淡的眼神亮了起来,反拉住吉田松阳的手腕,将其推倒在床榻上,俯身将人吻得晕头转向时才放开。   “呼......不,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吉田松阳瞪了一眼笑得有几分促狭的男人,故意板着脸道:“我们以后要注意分寸,若是这么放纵下去,不小心在银时他们面前也这样该怎么办?”   “我们只是亲吻而已。”弦英秀树轻轻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伸出手指轻抚吉田松阳的唇瓣,凝视着他的目光带着几分无辜。   “这个也要克制吧......”吉田松阳目光闪烁,然后撇开了头,低声呢喃:“谁每次亲吻都那么久啊?”   “可是,我每次看见你时都情难自禁,恨不得每时每刻都待在你的身边,这可怎么办?”男人稍微歪着头凑近吉田松阳,声音低沉,“我可以一直待在你身边吗?”   “这...当然不行,我还要上课。”对于男人此刻的粘人程度,吉田松阳表示震惊,并以眼神问候。   “那我可以吻你吗?”   吉田松阳噎了噎,选择红着脸落荒而逃。   男人清清冷冷的目光跟随着对方的背影,末了收回视线,垂着眸慢慢扬起了一个得逞的弧度。   他慢悠悠地起身,跟在先前那人的身后出了屋子。   在无人发现的地方,被男人安置在刀托上、已经许久不曾放在身边的那把异常漂亮的太刀正在发出一层淡淡的柔和的金光,原本归入鞘中布满裂痕的刀身在长时间的灵力滋养下已经褪去痕迹,逐渐变得光滑起来。   此时在沉寂的识海中的付丧神也渐渐从沉睡中缓缓睁开眼睛,如新月般高悬于夜空中的眼眸流转着深蓝色盈光,又如同蒙尘的漂亮宝石,被人逐渐拭去表面的灰尘露出美丽澄澈的内里。   那美丽的深蓝色眼眸轻轻颤动,刚开始还有些失神,片刻后便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三日月宗近缓慢打量了周围的一切,发现他现在正处于自己的识海之中,刚想动弹,却发现身体十分无力。四周昏暗无光,唯有萦绕在身体周围的蓝色星星点点,跳跃嬉戏般没入他清瘦的胸膛。   这是属于审神者的灵力,他的感觉不会错。   他慢慢想起来了,之前在本丸所发生的一切。   原来他当时并未直接碎刀吗?   那么审神者呢?已经离开本丸了吗?   三日月宗近眉宇微蹙,根本不清楚现在这种状况究竟是怎么回事。至于当时为什么会没有经过思考便替审神者接住那自己都承受不住的一刀,他现在细细想来,好像也得不出个具体原因。   真要说个原因......或许,是因为当时男人那双眼睛里承载太多压抑与痛苦了吧。如此风光霁月的一个人,在那种时候,露出了如此脆弱和无力的一面,这让三日月宗近内心产生了难以名状的波动。   更何况对方是自己的现任主人,不想让对方遭受伤害的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后,身体便下意识的那般做了,他几乎是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只是......   三日月宗近好奇地打量了一圈,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触碰环绕在自己身边的充满温情的星光。   为什么自己身边会有属于审神者微弱的灵力?   是审神者救了他吗?   他究竟沉睡了多长时间?   这段时间里,本丸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些疑问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让他无法平静。   正当他陷入沉思时,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阵模糊的画面。画面中的和居卧室整洁而有序,书架和案桌摆放在窗边,床榻上的被褥稍微有些凌乱,像是有人在上面躺过后忘了收拾,处处透露出一种静谧与安详。而他的本体,则被小心翼翼地放置在书架第三层的刀托上。   紧接着,画面的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审神者。   三日月宗近眸光微动,心里蓦地闪过一丝喜悦,审神者看起来平安无事,至清醒后心中的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   然而,当他对上那双澄净的眼神时,所有的喜悦却在瞬间冷却。   那双眼睛,它并不属于审神者。   “主公......”   藏蓝色短发的男子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手指微微蜷缩。   在他的记忆中,审神者的眼神总是古井无波,那双眼睛里仿佛沉淀了太多的故事,显得神秘又深邃。但此刻这双眼睛,虽然沉静,却缺少了那种仿佛能够洞察一切的力量,竟让他感到如此陌生。   三日月宗近的心开始沉了下去。   果不其然,对方根本就没认出自己。   刚洗漱完回来的弦英秀树自踏入屋内,便敏锐感知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微妙的异样。他在门口站定,目光在房间内扫视了一圈后,最终停留在了放置在书架上那把太刀上。   弦英秀树走近书架,目光落在了那把太刀上。   刀鞘依旧华美庄重,但他却感觉这把太刀似乎经历了某种洗涤,注入了新的灵魂,重新焕发出一种落拓的沧桑和静谧。   就在此时,收在鞘中的太刀发出了一声清锐的嗡鸣,像是在呼唤。男人神色微怔,心中突兀产生一种奇怪的感应,让他不由自主地拿下这把美丽的太刀,小心翼翼地将其抽出刀鞘。   刹那间,漆黑的瞳孔一缩。只见原本布满刀身的裂痕都在渐渐褪去,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所修复,变得光滑而锋利。虽然还残留着几道因过于严重而留下的损裂痕迹,但整体上已经焕然一新。   男人眼中充满了惊讶和不解,不知道这把太刀为何会突然发生这样的变化,也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   然而,他能够感受到这把太刀上所散发出的独特气息,那是一种奇妙而神秘的感应,仿佛这把刀与他存在着某种心灵上的联系。   “有这么神奇吗?”想到这里,弦英秀树有些好奇地低喃,他左右上下观察了一番刀身的情况,除了刚开始的变化,他之后没有再发现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怎么了?”吉田松阳的声音自背后响起。   弦英秀树转过身,将手中恢复光滑的太刀展示给他看。   “这......”吉田松阳见状也不免感到吃惊,他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他手中横卧的太刀,声音有些迟疑:“那种程度的刀伤,已经严重到不能使用了,就算是再好的刀匠都很难将其原封不动的修复吧,怎么会恢复得如此完美?”   “这把刀,在自动修复。”弦英秀树目光沉沉落在刀身上,语气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感到意外的笃定。   “难不成还是一把妖刀?”吉田松阳轻笑了一下,但他又摇摇头,“应该不是,这把刀携带着一股盛气凛然的傲骨与落拓,绝不是那等邪物可比拟的。”   “你能在上面感受到什么吗?”   弦英秀树闻言,抿着唇与吉田松阳静静对视,在后者眼神变得疑惑后才迟疑地点了点头,“我觉得它好像能跟我交流。”   “怎么交流?”   男人又无辜地摇了摇头。   识海中的三日月宗近无奈苦笑,这可难办了。   他的主公,好像失去关于本丸和刀剑的记忆...... 第110章   夜幕低垂, 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花,无声地飘落在寂静的私塾中。私塾附近的树林里,连脚踏积雪的细微声音都被厚厚的积雪吞噬,只剩下风雪的呼啸声在耳边回荡。   因为过于安静, 空气中响起的清脆金属碰撞声, 以及痛苦的闷哼声便显得格外清晰。   其中一棵树的背后, 血腥味开始逐渐弥漫开来, 伴随着淡淡的雪松气息, 形成了一种诡异而沉重的氛围。   弦英秀树站在那里,左手轻握刀鞘,右手紧握刀柄,只见他手腕轻轻一转,伴随着一声细微的金属摩擦声,太刀如游龙般归鞘。   一刀封喉。血花飞溅的速度远不及刀剑归鞘的速度,殷红的血液喷溅在雪白的地面上, 犹如红梅瑰丽般绽放,却又带着致命的残酷。   他的视线轻轻落在雪中的红梅上, 仿佛闪过了一丝凌厉, 但仅仅是一瞬间, 表情又恢复了平静。   一道轻盈和缓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你这边也全都解决了吗?”   弦英秀树看向来人,嘴里应了一声。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吉田松阳身上绕了一圈,而后才缓了神情, “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其实他更想问的是吉田松阳以往到底经历过什么。   “算是......老仇人吧, 只是有点遗憾这里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吉田松阳轻声道。他的目光扫过倒在地上的三具尸体, 拿着铁锹动作娴熟地开始毁尸灭迹。   地上的尸体穿着打扮跟之前河边行刺的人一样,这是天照院奈落的人。自从那天他们遭遇暗杀之后, 近一个月来便陆续遭受许多窥视与试探,虽说对他们构不上威胁,但次数多了也是挺烦人的。   见他面色微冷,弦英秀树主动接过吉田松阳手中的铁锹,往雪地里一铲,深坑很快就挖好,效率比后者快多了。   “难道又要搬家吗?”吉田松阳一边拖着尸体填入坑中,一边忧愁自语,“说实话,我还真舍不得搬走,毕竟这里是由我们一砖一瓦建立起来的。”   两人默契地合作着,将尸体一一掩埋,确保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那就不搬。”半束着长发的男人把铁锹往雪堆上一插,拉起吉田松阳的手,用白净的手帕一根一根手指给他擦干净,垂着眸子语调轻缓:“你安心教书便是,我会时刻注意私塾附近的安全,正好我也想开发一下自己的武学功底,他们倒是来得正好。”   吉田松阳默默摇头,灰绿色的眼眸里弥漫着深沉的颜色,“万事小心,我会尽量减少一些课程,他们没必要因为我而陷入险境。”   知道对方最看中他的学生和松下村塾,弦英秀树便也不再多言,只在心里默默做出守护好吉田松阳以及他所珍视的一切的决心,即使他唯一在乎的只有吉田松阳一人。   然而,他不知道吉田松阳并非单纯地担心自己的学生因自己遭遇不测,更让他心里不安的始终是那头潜藏在他内心深处的怪物。   或许是看不惯他平日的美好安逸,虚在他体内日益躁动,以往的平静和安宁已不复存在,迫使他需要花费更多的心神去与之对抗。   他明白对方一直蛰伏欲寻到自己露出破绽的时候,由无数人格组成的他们永远不可能和平相处,只要主导人格不消失,他们就会在体内一直斗争,直到判个高下立见。   吉田松阳真正担心的是怕自己突然有一天失控,再也压制不住体内一直与他争夺身体主导权的虚,让心里那个只知道嗜杀的人格虚挣脱而出,然后造成自己与在意的人刀刃相向的局面。   “好了,我们回去吧。”吉田松阳看了一眼已经变得毫无异样的树林雪地,颇有成就感地笑眯眯道。   男人柔着眉眼点头。   只是在离开之前,弦英秀树向不远处的黑暗角落瞥去冰冷的一眼,“不过,我们好像还漏掉一个……”   吉田松阳并未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是拉住了男人的手臂制止他,他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我大概知道他是谁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他还是银时他们的大师兄……”   “大师兄?”   “是我刚建立松下村塾时收的第一个学生,说起来,他也是一个很可爱的学生哦。”   “……”   随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之中,躲在大树背后的浅灰色波浪卷发少年这才收回了目光。   少年──也就是吉田松阳口中的胧,身上穿着跟那些杀手同样的装扮。他抬手压低了头上斗笠的笠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留下一双深邃的眼睛和眼底那道长长的疤痕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   老师以及私塾都安然无恙,真的太好了......   胧把背轻轻靠在树干上,目光遥望着私塾的方向,抿着的唇微微扬起一个弧度,但仔细一看那沉默寡言的面容上还是隐隐流露出几分失落和黯然。   他深知自己对吉田松阳老师的感情深厚,即便分别已久,那份师徒之间的羁绊仍深深牵绊着他的全部心绪。   自从与老师分别后,他便立下决心留在天照院提高自己的能力,甚至不惜违背与老师的约定让自己手染鲜血,也要让自己能出色地完成组织的每一项任务,并不断提升自己的地位。   他倾尽所有做的这一切,不过是想让奈落的爪牙远离老师,用这种方式守护着老师以及村塾的未来罢了。只有这样,他才能阻止更多的奈落杀手靠近老师,确保老师的安全。   原本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进行着,随着地位上升他在组织里的话语权也变高,在他的干预下天照院的杀手们始终未能发现老师的下落。   可是为什么,上层的人还是知道了老师的位置?究竟是谁告的密?   胧的目光再次往私塾的方向望去,眉头深深皱起。   而且,那个男人......是老师的伴侣吗?他真的有资格成为老师最亲密的存在?   那是嫉妒吗?还是羡慕?胧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只感到心里无端压抑和难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啃噬着他的内心。   自己这条命本来就是老师给的,就算拼上这条命也得守护好老师,所以自己得更加努力才行啊......   想起天照院奈落首领这一空缺的位置,胧的目光逐渐变得坚毅起来,身侧攥紧的手掌似乎也在无声道明此刻内心默默下定的决心。   少年阴郁的目光在私塾的方向停留了片刻,然后缓缓地转过身去,身影很快就融入了黑暗的夜色之中。   ......   夜渐深,外面寒雪飘落,紧闭的窗户将寒意隔绝在外,让室内保持着温暖和舒适。   垂落着黑发的男人静静坐在案桌前,身形笔直。桌上点燃的烛火摇曳生姿,昏黄的光芒在黑暗中跳跃,照亮了刀身和刀鞘分离摆放在桌面上的太刀,此外旁边还放着干净的拭布、打粉和护刀油等之类的工具。   刚用这把太刀杀了人,刀身难免还带着些许干涸的血迹和冰冷的肃杀。弦英秀树先用拭布轻轻抹去表面的灰尘和细小的杂物,然后蘸取一些清水,将刀身上的血迹和污渍慢慢擦拭干净。   擦拭干净后,接着轻轻将打粉均匀地涂抹在刀身上,然后用拭布轻轻擦拭,让打粉与刀身充分接触,恢复其原有的光泽,最后是护刀油的涂抹。   在烛火的照耀下,太刀的刀刃闪烁着冷冽而纯净的寒光,古典又落拓的气质仿佛在诉说这是一把经历过时光洗礼沉淀而来的利器。   男人清冷的眼眸轻眨,眼底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沉思。   自那天发觉这把太刀产生变化起,他就随身携带在了身边,甚至渐渐顶替了那把原本形影不离的红伞。可能是因为使用了它的缘故,每一次挥舞和磨砺,都能让刀身日渐光滑锋利,连上面的刀痕都越来越浅,像一把刚开封的刀刃急需更多的杀意血液浇灌。   而且,与之相对应的心中与太刀那种特殊又陌生的感应更加强烈。他们之间似乎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让他在战斗中比用那把红伞还要更得心应手,更别说,他每次见到这把刀时,心里总会莫名浮现出在意和闷痛的情绪。   “你应该也是有名字的吧?”将刀身缓缓插入刀鞘,弦英秀树垂眸凝视着它,清雅和缓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但是屋内静静地,并未有其他声音应答。   幽幽轻叹声自屋内传响,似乎带着一丝自嘲和歉意。   “对不起,忘记了你的名字。”   白净的手指轻轻抚绘透着冰冷质感的利器,弦英秀树蓦地回想起吉田松阳先前对他说的一句话:对于被遗忘的那些人而言,这大概会很残忍的吧。   他的目光沉寂了下来,渐渐染上了几分黯淡。   “我也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和身份,不过......心里那份在意似乎在提醒着我,你对我而已并不仅仅是一件武器。”   端华秀丽的太刀静静横卧在手心,似是在无声倾听。   识海里的三日月宗近端坐着,静静地透过本体的隔层注视着男人半阖的漆黑眸眼。当真像是画中的仙人,一丝一毫都若经过量算。莫名地,忆起了尚未离开本丸时审神者的模样。   虽然失去了记忆,但男人此刻从骨子里透露的通透和宽怀却是骗不了人的。所以不管经历了什么,由于男人内心的那份真实性,对身为其召唤到尘世间的他们而言总是很容易接纳。   除了审神者这个身份带给他们天然的亲近与在意,更深层次的或许是男人本身的内在和魅力令他们刀剑为之折服。   三日月宗近不由得想起了太郎太刀,原先不明白对方何至于因审神者的离开而让自己心志不坚,更是陷入暗堕的境地,但现在,他好像渐渐明白了......   淡蓝色的盈光萦绕在身侧,点缀着身处的黑暗世界,在淡淡光辉的映照下,艳丽的脸庞在黑暗中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感。身着繁复狩衣的付丧神弯起柔柔的微笑,仿佛想清楚了什么,一直以来潜藏在心间的忧虑都烟消云散了。   他想,或许是当时审神者在被迫离开本丸时发生的三方对峙——那股不明的红色力量,审神者的力量,以及检非违使的力量,三者同时产生交汇导致了时空动荡,以致于他也随着审神者一同掉入了其他时空,而且审神者的失忆很大可能也是由此造成的。   不过,怎样才能让审神者恢复记忆他到底也是没有丝毫头绪。虽然审神者失去了对自己灵力的掌控和使用,但好在他一直把自己的本体带在身边,让自己无意中汲取到游散的灵力来修复自己本体上密密麻麻的伤痕。   思于此,三日月宗近又不免幽幽叹了一口气,可惜自己并不是付丧神神格本尊,没有审神者的召唤,他并没有能依靠自己就以人形姿态出现在人世的能力。   而且......   三日月宗近看向走近屋内的另一位男人,新月般的眸里闪过一丝复杂。   这是失忆后的审神者所心悦之人,忆起审神者之前所言自己被迫穿梭不同世界的事,他心里隐隐为他们感到担忧。   若是审神者恢复了记忆,他们之间......又该如何自处?   他明白,自己的审神者如果没有失忆,按照他的心性和性格,恐怕不会轻易对他人动心的...... 第111章   哗啦啦——   昏暗的灯光下, 纤细柔美的身影站在洗手台前。   清澈的水流从细长的水口中缓缓流出,在寂静的空间里发出轻柔的潺潺声。   剔透晶莹的水顺着那双纤长如白葱的手指和指缝流淌而下,变成粉红的水滴落在水池中,激起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平静无波的琥珀色凤眸低垂地注视着自己双手, 宫泽悠并不急于擦干, 而是让水流在这双刚杀过人的手中静静流淌, 感受着那份冰凉与湿润。   他的眼神空洞而深邃, 仿佛依稀还能感受到温热的液体浸湿手掌时的那份温度。   他刚刚杀了人, 那位菊原居的老板娘。   他原本还想着,直接让他们去死倒是便宜了他们,可当他真正站在那些欺辱过他的人面前,看着他们悔恨恐惧的面容时,心里却也感到索然无味起来。   他觉得,自己好像没必要再浪费丝毫的情绪在他们身上,不如让他们直接去死好了, 反正多存活于这个世上一秒都是在污染空气。   只是,为什么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开心呢?   一种莫名的空虚和冷漠漫上心头, 少年缓缓移开双手, 用一旁干净的毛巾随意地擦干。   “谁让你杀了菊原居的人?不是叫你忍耐一下吗?”   一道冷漠的男声出现在身后, 宫泽悠转过身看过去。   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背对着窗边站立着,手里漫不经心地转着一支烟斗。   “别仗着如今的身份为所欲为,我可不想给你收拾烂摊子。”夜把后背靠在墙上,黑暗中明灭的光影投在他那带着伤疤的脸上看起来有几分阴郁和神秘, 他冷冷警告了少年后便把目前望向窗外。   “不劳费心, 不会有人发现是我干的。”   宫泽悠轻轻勾起抹着红色口脂的唇瓣, 看向男人的眼神有股难以言喻的冷漠,“而且, 我早晚会取代那个老女人的位置不是吗?所以她早一点死还是晚一点死又有什么区别。”   “如今正是关键时刻,我可不想因为你的愚蠢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窗外的世界,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然而在这繁华背后,却是一个个被酒精和欲望侵蚀的灵魂。这里是他们销魂的乐土,也是他们走向毁灭的夺命门。隐藏在暗地里的罪恶,比任何人的想象都要多得多。   夜听着外面开始因老板遇刺而开始慌乱嘈杂的声音,面上并无口中所言的为难,反而只有对这一切直白的厌恶与鄙夷。这不仅仅是对那些被欲望驱使的人们,更是对眼前的少年。   他吸了一口烟,将烟雾缓缓吐出,那缭绕的烟雾似乎也在诉说着他的不满和警告:“做好你该做的,我们的计划很快就要开始行动。若是因为你的失误导致计划有丁点差池,我第一个杀了你。”   “而且,春雨那边的人后天会抵达这里,你最好在这之前把这里的骚乱平息。”   宫泽悠神情微动,注视着男人冷酷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他别过眼去,冷哼了一声:“装模作样……”   他知道,对方口中的计划是要把那个男人抓捕回宇宙,为了让自己更加心甘情愿为他做事,对方已经把那个男人的一切信息都告诉了他。   对方的决定是正确的,得知了男人的身份后,他确实觉得自己不该毫无价值地死去。   至少,他也想见到男人失去一切后,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想起之前被男人护在身边的那道清隽如松的干净身影,琥珀色的凤眸中难以控制地闪过一丝嫉妒......   ……   新年到了。   这天没下雪,天空蔚蓝如洗,洒下来的阳光淡淡的,暖暖的,落在身上驱赶了冬日几分寒冷,因为放假而变得冷清的私塾再次迎来热闹的氛围,少年们一个个兴高采烈换上新衣服,早早就起床为过新年做准备。   前几天购买的松竹、草绳和灯笼之类的物品还亟待装饰,吉田松阳将这些物资抱到庭院的时候,坂田银时他们正在玩雪玩得不亦乐乎。   “老师,我来帮你!”桂小太郎第一个看到吉田松阳,连忙丢掉手里的雪球凑到吉田松阳身边。   “谢谢小太郎,把这些草绳挂在门上就好。”吉田松阳把秸秆组成的注连绳递给桂小太郎,然后将另外两个门松一人一个放在自觉过来帮忙的银时高杉手中,“这是门松,放在大门两侧。”   坂田银时左右翻看这个小臂大小的门松,这是由竹子、松枝和梅花枝干构成的,底下有个厚实的小圆座。   “门松?这东西有什么用啊?”   “看见上面的三种植物吗?那是松叶、竹子和梅花,因为这三种植物在寒冬时节仍可保持顽强的生命力,所以由此构成的门松具有长寿、长久之意哦。”吉田松阳笑眯眯解释道。   “嘛~据说能祈望得到神灵永远保护的作用。”   “神灵?松阳你也迷信吗,这种生物怎么会存在。”坂田银时小声嘟囔:“还不如让阿银我来保护私塾呢......”   桂小太郎连忙扒拉吉田松阳:“老师老师~那我这个呢?”   “这个叫注连绳 ,挂在门上可以把过去一整年的厄运去除,并防止新一年不好的运气进入。”   “哇~这么神奇!”桂小太郎眼睛一亮,“那我是不是可以挂在房间外面,最近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感觉外面有女鬼出没!”   “什么女鬼,是某个白痴卷毛老是半夜起来去厕所不知道干嘛而已。”高杉晋助淡淡吐槽。   坂田银时像是被戳破心事般顿时一个激灵,大声喊道:“去厕所还能干什么,当然是行生理上之方便!”   吉田松阳眨着眼睛凝视着银时通红的面容三秒,突然笑着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哈哈哈~小小年纪就尿频不是好事哦。”   “白痴松阳!谁尿频啊?!”   “好了好了,你们快去把他们放好吧,等会还得把门口的积雪扫一扫。”   某只白发卷毛气鼓鼓地转身离开,虽然一脸扭曲,但是细看眼神还是略微闪烁,脸上带着一抹可疑的薄红。   两个大红灯笼放在脚边,吉田松阳仰头看了一眼鸟居檐角的高度,对比一下自己身高,默默沉思起来。   恰巧弦英秀树搬着梯子从屋内出来,见他犯难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我来吧,挂在檐角两边就可以了是吗?”   “啊,对......”吉田松阳眼睛一亮,连忙让出位置,同时不忘叮嘱,“小心,不要摔下来了。”   弦英秀树把梯子稳稳靠在柱子上,两三步踩了上去。这个梯子虽然不高,但足以让他够到檐角顶端那根挂灯笼的铁钩。   他接过吉田松阳递过来的灯笼,伸直了手试图将其挂上去,不过那根铁钩由于长时间的风吹日晒有些变形,不太好直接挂上,于是便微微踮起脚尖,徒手想要掰直过来,因此身体显得有些摇摇欲坠。   底下的吉田松阳看得心惊,屏息凝神地注视着梯子上的人一举一动,手也无意识地扶住了男人的腰侧下方。   特殊位置的触碰让弦英秀树的身体微不可觉地一僵,提着灯笼的手微微一颤。漆黑的眼眸有一瞬间闪过一抹暗光,然后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将灯笼挂了上去。   另一个灯笼也挂上去了。   弦英秀树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身上,心里对腰间撤开的手竟然有几分不舍。他微微眯起眼眸,趁着吉田松阳还未离开,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下抬起他的下巴,轻轻弯下腰肢,将自己的唇轻轻地印在了吉田松阳的唇上。   这个吻虽然轻盈,但吉田松阳还是觉得自己的心跳和呼吸都快停止了,只能感受到弦英秀树的唇瓣传来的温度和湿润。   “你,你们在干什么——?”突然,一个惊讶略带颤抖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两人迅速转过头,只见高杉晋助和坂田银时正涨红了脸、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显然被刚才的一幕惊呆了。   吉田松阳连忙后退两步,远离了男人凑得极近的脸,眯着眼睛朝他们扬起一个若无其事的微笑,“啊,灯笼象征着团圆、喜庆和吉祥哦,寓意着新的一年红红火火、吉祥如意。”   “我们不是再问你这个!”   “这个就是那个。”   “不是啊是刚刚那个!”   “果然还是这个。”   “在我们如此纯洁的小孩子面前卿卿我我,恶意也太大了吧!”   “不是哦,小花和黑豆昨天生了一窝崽崽。”吉田松阳继续睁眼说瞎话。   “请好好听人讲话好吗松阳!”   旁边的男人一脸奇幻地看着吉田松阳沉默好一阵,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他莫名笑出了声。他的肩膀微颤,笑时胸膛也随之起伏着,好半天才恢复了镇定。   “就是那样,小孩子不需要明白太多。”   弦英秀树下了梯子,抬手揽住了吉田松阳的肩膀,头碰着头,居高临下地睨了两个少年一眼。   被揽住的人无奈侧眼看了他一眼,唇边默默噙着一丝温和的笑意。   果然还是在银时他们面前发生这种事了。   “太过分了!一大早就给我们来了一波精神攻击,今年的压岁钱要是多一点我就原谅你松阳。”坂田银时哭唧唧。   吉田松阳摇了摇头,“哎,真是嘴贫。放心吧,你们的压岁钱我都准备好了,每个人都有。”   今年的压岁钱确实比去年翻了一倍,坂田银时两眼发光地数着年玉里面的钱币,待发现里边的数量比自己预想中的还要多出许多时,顿时幸福地流下了两条眼泪,“太好了,这下可以买好多好多的草莓牛奶和金平糖了!松阳你真是个好人~”   “银时少吃点甜的,到时候蛀牙了可别哭了。”   “不,松阳你不懂,没有糖分摄入的生活那将是如小草没了阳光一样绝望的啊!”   “诶,背后有画小像!老师这是画的我吗?”桂小太郎一脸发现新大陆般地翻开年玉袋背面,上面赫然画着一个生动可爱的简笔头像,正是他自己的模样。   高杉晋助见状也翻了过来,惊讶地微微睁眼,“我也有。”   “每份年玉背后都有哦,画得有些粗糙,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不会嫌弃,喜欢都来不及呢。”高杉晋助捏着薄纸边缘的力度有些用力,眼神盛满感动,“谢谢你老师。”   “对啊!老师画得好好!我要把它好好收藏起来!”桂小天使附和道,将年玉袋紧紧地抱在胸前。   某人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你们喜欢就好。”   一旁观看已久的夜兔轻轻抿唇,眼底到底流露出几分在意,于是目光频频投向背对着自己的人身上。   吉田松阳像是感知到了他的目光,转过身朝他露出温温的笑,然后将手中的另一份年玉轻轻递到他面前,“这份是你的。”   男人愣了一下,然后缓缓伸出手接过年玉袋。到手沉甸甸的,里面装满了一个个钱币,翻到年玉袋后面,只见上面也画着一个简笔画,属于他的模样的小人抱着一把伞在树上呼呼大睡,看起来可爱极了。   对方什么时候背着他画的这些小画?不过,这种被人当做小孩看重的感觉还不赖。   他抬起头看向吉田松阳,眼里流露的对他的喜爱更多了几分,轻声说道:“谢谢。”   吉田松阳默默笑了,抬手摸了摸男人那头令他喜爱的长发。   在新年这种特殊的日子里,往常平静的山村也变得有些热闹起来了。那些受过吉田松阳恩惠的村民们络绎不绝地来到松下村塾,赠送礼物和丰富的食物表达他们的感激,连那些未曾接受过他直接帮助的村民也被这种气氛感染,纷纷带着新年的祝福和礼物前来。   松下村塾的门前人来人往,欢声笑语不断。仅仅一个上午,弦英秀树就见吉田松阳站在村塾的门口,微笑着迎接每一位来访的村民,脸上的笑容都快笑僵了。   人缘太好有时候也是一件颇为苦恼的事情呢。   至于他为什么也站在这里,绝对不是因为村里那些女人对吉田松阳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他不放心过来盯着的!   被这些村民耽搁了一下,原本早上要去寺庙参拜的计划不得不挪到下午。好在吃完午饭后,来私塾的村民少了很多,他们便准备好东西前往离山村最近的一个寺庙进行‘新年的第一次参拜’。 第112章   寺庙坐落在一片宁静的山林之中, 古老的建筑覆盖着一层积雪,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庄严肃穆。   一行人踏着轻盈的步伐,穿过石砌的小径,来到寺庙前。映入眼帘的是一层层石阶砌成的参道, 寺庙门口已经有人多人在等待、徘徊, 庄严的大门敞开着, 门楣上悬挂一整列红色的灯笼在风中摇曳, 似乎在欢迎着新年的来客。   净手后他们随着行人一同进入寺庙, 参拜的神灵前设有一个投币的钱箱,这是用于香火筹集。   吉田松阳率先投币,钱币落入钱箱发出清脆声响。   “与神灵的结缘之币!”桂小太郎眼睛扑闪扑闪,兴奋地往钱箱里投钱。   “这是分明是上交给神明的保护费吧。”坂田银时小声嘟囔。   弦英秀树看了他们一眼,也跟着投入钱币。   “我们去求签吧。”吉田松阳笑道。   求签处的人也很多,木制的桌面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竹签筒, 旁边还有一面绑了许多白色折纸的小墙。   签字有五种类型:大吉,中吉, 小吉, 末吉, 大凶。摇完签的人手上都能获得一张边缘围着一圈红色的小纸,他们看着纸中的内容表情不一。   “谁先来呢?”   “老师你先吧!老师的话一定能开个好头的!”   “好。”吉田松阳上前,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祷片刻后, 从其中一个竹签筒中轻轻摇出一支签。他在另外几个人期待的目光下缓缓展开, 只见竹签上的纸写着“大吉”二字, 顿时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果然是大吉, 老师好厉害!”高杉晋助第一个拍马屁。   “希望新的一年大家都健健康康的,学业有进步哦。”吉田松阳笑呵呵道,然后把手的竹签举在夜兔面前,轻轻摇晃,眸里带着明晃晃的笑意。   弦英秀树握住身前的那只白净的手,敛眉浅笑了一下。   桂小太郎迫不及待地也走上去,他用力摇动竹签筒,一支签“嗖”地一声飞出,他兴奋地捡起一看,也是“大吉”。他高举着签,立马炫耀道:“是大吉!不愧是老师,看来神明也很眷顾我呢!”   “啊,怎么假发这家伙也会抽到大吉,这筒里的该不会都是大吉吧。”坂田银时一脸怀疑,不信地上前抽签。他随意地从竹签筒中抽出一支签,看了一眼便放回桌面,嘟囔着:“果然是小吉,没什么特别的。”   高杉晋助抽到的则是“中吉”。   “剩阿树先生没抽了,不知道阿树先生会抽到什么签呢?”   弦英秀树微微挑眉,在其他人的注视下拿起竹签筒轻轻摇了摇,抽出凸出一截的签,看清上面的字后,眉目疏淡的面容上微微一滞,长睫垂下淡淡阴翳。   “抽到什么了?”吉田松阳注意到他微妙的变化,不禁好奇问道。   男人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签转向他们面前,上面赫然是“大凶”。   “啊,大凶?”   “这果然是因为大木头平时太凶的缘故吧。”坂田银时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桂小太郎歪了歪脑袋,满脸认真,“听奶奶说过,抽到大凶的话把它绑在神社可以将坏运气留在寺内,这样可以得到神明保佑哦,而且日后需要多多做好事,运气就会慢慢变好起来。”   男人看向旁边那一排系着白色纸签的墙,看来那里就是用来系运气不好的签。其实心里倒也没觉得有多意外,人的运道又怎么能够通过一支小小的竹签说清的。   吉田松阳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必太过担心,签文只是一种参考和心灵寄托,未来如何走向还得看自己的选择。”   “你说得对。”垂眸凝视着清隽温润的人,清浅的眼眸敛在纤长睫羽之下,平静剔透,像浸在冰雪里的黑色琉璃,并无其他负面的情绪。   映着“大凶”的纸签被折成长条绑在系签带上,迎着冷风泯然在其他签条之中。   所谓的命运,好似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除了求签,寺庙里还有许愿树和御守祈求,甚至还有专门算财运、姻缘和官仕等运势。   他们把各自的新年愿望写在带着红色绸带的小木牌上,然后挂在了许愿树上,除了桂小太郎和高杉晋助以往有参拜过新年的“初诣”外,其他三人都是第一次参加,但因身边陪伴的人不同,今年的新年愿望每个人倒是写得格外认真虔诚。   “希望新的一年,阿银我有喝不完的草莓牛奶,越长越帅,越长越高,然后打败松阳成为私塾里最有魅力的男人......”   一旁的紫发少年听得嘴角微抽,一脸无语地看着埋头写字的白毛,“白痴,你的木牌都快写不下了你的愿望了。”   坂田银时抬起头,一脸不认同,“挤挤还是可以的,听村里的大妈们说这树可灵了!一直嫌弃妻子的丈夫都能回心转意恩爱如初,阿银我这小小的愿望也可以实现的吧。”   高杉晋助顿时嫌弃地‘啧’了一声,“随便你。”   “有这个志向是很不错,不过想打败我的话,那还早了一百年呢。”吉田松阳弹了一下白发卷毛的脑袋,眯眼笑笑。   银时抬手拍掉脑袋上的手,“别小看阿银我啊松阳,我迟早会打败你的!”   弦英秀树拿着小木牌敛眉想了想,倒是提笔写下了‘永矢弗谖’这几个字,吉田松阳见了,有些疑惑,“阿树写的是什么愿望?”   长发如墨的男人眉眼微弯,将自己的小木牌挂在树枝上。他垂眸看向身侧的人,神情带着几分少见的庄重,沉默片刻后才轻声道:“我希望自己永远铭记对你的情意,无论我最终的身份如何,无论我最后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都不辜负你对我的那份情意。”   可能是没预料到会得到如此直白真挚的表白,吉田松阳神情有些忪怔,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握住了男人的手。   许愿过后,三个小孩好奇地想去看算命的大师怎么操作的,仗着身形小很快挤进了人群里面。   弦英秀树和吉田松阳两人站在树下等待,仿佛是对等待熊孩子满足完好奇心一起回家的家长。   自听了男人的表白后便有些心神不宁的吉田松阳不知想起了什么,表情微变,他突然放开了男人的手,对上疑惑的目光柔柔一笑。   “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一个地方,很快回来。”   “去哪?”男人反握住他的手。   “不会很远。”吉田松阳笑得一脸神秘。   看着混入人群中消失在视线的那道修长脱尘的身影,弦英秀树微微皱眉,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似要挽住般,又克制地恢复原状。   “他要去做什么?”   肆意生长的大树静静矗立着,树枝上挂满了红色的许愿符绸带,它们犹如一道道鲜红的火焰,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许愿树的树干粗壮而坚韧,岁月的痕迹在它身上留下了斑驳的纹理,更增添了几分古朴和沧桑。   男人穿着一身浅色静静地站在树下,他的身姿挺拔而优雅,即使周围人潮涌动,也仿佛置身于另一个宁静的世界,显得格外醒目。尤其是那双极致黑白分明的眼睛,眉目疏淡,安静专注,一身清冷气息却铮然凛冽,让人心生在意的同时也禁不住感到几分敬畏。   宫泽悠过来时,入目的便是这番景象。   琥珀色的凤眸顿时闪烁着怔愣的微光,脚步微顿,却还是回过神来走向前去打断了男人的沉思。   “那个,你好......”   男人从安静的世界里走了出来,视线投向不速之客。   少女打扮的宫泽悠轻轻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明媚而纯洁的笑容,“我叫千绝,不知你是否还记得我?”   弦英秀树看着面带娇羞的少女,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宫泽悠见男人似乎没有立刻认出她,面色微微一僵,但很快便恢复了笑容,更加笑语盈盈地提醒道:“祭典那晚,在桥边......”   或许是因为“千绝”这个名字比较特别,弦英秀树很快便想起了那晚发生的小插曲。   “是你。”他淡淡地开口,声音中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有什么事吗?”   宫泽悠感受到男人态度的冷漠,心中骤然涌出一股恼意,但还是保持着微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自然,“只是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再次遇到你,便过来打声招呼,我叫千绝,不知......你怎么称呼?”   弦英秀树看着他沉默片刻,还是说出了那句话:“我没有名字。”   他的态度冷漠而疏离,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两人隔开。少女的凤眸的瞳孔有瞬间的收缩,涂着艳红蔻丹的手指稍稍用力捏紧了手绢。   “那个......怎么会没有名字?”少女轻轻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仿佛在寻找着合适的措辞,“我只是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名字。在我眼中,你是一位非常特别的人,那晚与你相见后,我便......便一直想与你相识。”   她鼓起勇气,将一直攥在手里的红色御守递到弦英秀树面前,声音变得更加柔和而坚定:“这个是我刚刚前去祈求的御守,它代表着平安和幸福......我想送给你,希望你能够收下。”   男人不知道,祈求御守、赠送御守在这个地方亦可代表一种极其亲密的举动,一般男女之间看对眼时便可互赠御守。   弦英秀树眸中有些讶然,见少女的脸颊泛起一抹淡淡的绯红,仿佛是因为这大胆的表白而感到害羞的模样,便直觉地感到这个御守有些许不对劲。   不过说实话,就算这只是一枚普通没有任何涵意的御守,他也不可能直接收下陌生女子赠送的物品。   还未等他开口拒绝,身后便传来了吉田松阳温润中微带着僵硬的声音:“不好意思这位小姐,他已经有御守了哦。”   吉田松阳拉起男人的手,将刚刚祈求而来的蓝色御守轻轻塞到他手中,然后将自己的手覆盖在上面握紧。   清隽温润的男子看着眼前这位美丽娇俏的少女,面上带着平日温和的笑容,但本来一起笑弯弯的眼眸却不知何时睁开,灰绿色的瞳孔里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冷意。   友善的话语其背后的警告意味特别浓烈,宫泽悠盯着两人紧握的手,心中杀意渐起,仿佛要在这两人的关系上撕开一道裂缝,因此望向吉田松阳的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   “你们.....!”少女故意作出一副震惊的模样,握着御守的手指微颤,仿佛已经意识到心爱的男人与别的男人互通心意,顿时大受打击地惊呼出声:   “你们两位在一起了?男人与男人之间......这,这简直有违常理......” 第113章   “你们两位在一起了?男人与男人之间......这, 这简直有违常理......”   她的话语未完,但其中的震惊与愤怒已经足够让在场的人感受到她的情绪。之前男人独自站在这里已经引起他人暗地关注了,更何况现在还多了两位同样气质不凡,容貌出众的男女, 此刻再加上宫泽悠这一出, 更是吸引了旁人的目光和八卦心思。   议论和猜测声渐渐在耳边响了起来。   仿佛在看一出精彩绝伦的好戏。有人低声交头接耳, 有人用好奇的眼神在三人之间来回打量, 还有人不时发出感叹或嘲讽的笑声。   但这里的人很多认识吉田松阳, 交头接耳的声音顿时更多了起来。但这声音在两人听来,跟在耳边直接讨论没有区别。   “......这不是松阳老师吗?原来松阳老师喜欢男人啊?”   “怪不得村里的姑娘他一个看上眼的都没有,原来是性别错了哈哈......”   “这......这男人怎么能喜欢男人呢?我娃还在松下村塾学习,那可别学了一身坏毛病回来哦......”   “......”   这些声音让弦英秀树的紧蹙的眉头愈加深锁。他观察到周围气氛的变化,在看吉田松阳因少女和旁人的话而有些微怔的模样时,刹那间也反应过来了导致他们态度转变的原因。   一股无法遏制的怒意涌上心头,弦英秀树的面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眼底一片晦暗,如同暴风雨前的乌云。   他将吉田松阳护在身后, 落在少女身上的目光森然可怖, 凌厉而泛着凶光:“你再说一遍。”   男人的嗓音如沁入冰水般透澈, 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周围的空气随之冷凝了下来,令少女及在场的旁人都没来由打了个冷颤。   “我......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宫泽悠感觉自己宛如被一只凶兽盯住, 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了起来。他想说些什么辩解一下, 但在男人那恐怖的眼神下到底不敢再轻易开口。   但身旁的村民们似乎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氛围, 他们又开始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这么对待一个姑娘也太凶了......”   “人家刚还向他表白呢, 现在却做出这么一种态度,实在太伤人了。”   “就是......”   “秘密被捅出来恼羞成怒了吧。”   “喜欢上一个不喜欢女人的男人,这姑娘也太不幸了......”   弦英秀树的手不知何时搭在了腰间的刀柄上,目光如刀般扫向那几个嘴碎的村民,后者顿时惊觉对方身上明晃晃带着利器,身份可能不一般,于是纷纷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发出声音。   就在此时,一道温暖的手心轻轻地搭在了弦英秀树的手腕上。他转过头,对上吉田松阳那如往日般温和的眼神,对方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弦英秀树强行压下心中的怒意。他收回了手,目光也恢复了平静。   正在观摩算命的银时他们也察觉到这边的动静,立刻从人群里冲了过来。   “老师!”   “松阳老师!发生什么事了?”   三个少年一脸担忧地围在两人身边,不解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和眼前陌生的少女。   “没事,只是一些小误会。”吉田松阳微笑着安抚他们,同时用眼神示意弦英秀树收敛一下杀气。   三个少年这才松了一口气,但依旧保持着警惕,紧紧护在自己的老师身边。   “很抱歉各位,让大家见笑了。”吉田松阳的语气依旧温和而平淡,只是眼底没有了先前的笑意。他转身面向围观的村民们,继续说道:“我理解大家可能对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有些误解。但请相信,这只是个误会,并没有大家所想的那么严重。”   “但是——”他话语一转,轻柔的语调中丢下了重磅消息:“我们确实心系对方,这无关性别和立场。我认为感情之事容不得他人置喙,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感情世界,无论在场的各位还是这位小姐,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都应该得到尊重和保护。”   吉田松阳看向少女,轻声道:“这位小姐,每个人的感情都是私人的,不应该成为别人议论的焦点。”   他不笑的时候,灰绿色的眼眸深不见底,给人带来一种疏离感,眼尾往常萦绕的平易近人的亲切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嫉妒男人的男人,当然就有嫉妒女人的女人。   吉田松阳这番话一出,平日对两人颇有好感的姑娘们便开始说好话了。   “我看是这位姑娘不知廉耻才是,人家之间感情好好的便来插足,不知怀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我也这么觉得!松阳老师平日待我们极好的,你们都忘了吗?大过年的这么诋毁人家实在太过分了!”   “松阳老师不求回报地免费传授知识,难道就因为喜欢男子就否定他的付出吗?”   “这......这...”先前说坏话的几个村民顿时哑口无言,他们没想到自己的话会引来这样的反击。他们面面相觑,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情。   宫泽悠听着村民们一句一句多了起来反驳的话,有些不甘地咬了咬唇。   他知道,今天确实是他冲动了,一看见吉田松阳心里就克制不住地涌出一阵恶意,让他想要破坏他们之间的氛围。但吉田松阳的名誉声望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高,而且,他也不能被对方发现自己真正的目的。   所以只能装作一名无意间插进对方之间感情的无知少女,避重就轻地揭过此事。她深深地朝男人鞠了一躬,声音略带颤抖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早已有喜欢的人。是我没有考虑到你们的感受,给你们带来了困扰。”   “年轻人总是会有冲动的时候,只要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并努力改正,那就是成长。”吉田松阳的声音淡淡的,眼神微微闪烁,他敏锐地捕捉到少女朝他释放的一丝恶意。   宫泽悠暗地咬牙。   周围的气氛渐渐缓和下来,村民们也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议论可能有些过分了。碍于夜兔那令人感到敬畏的低气压,他们纷纷表示歉意,并匆匆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经过刚刚他们的议论,银时他们也拼凑起来事情的原委,霎时气的涨红了脸,敬爱的老师被别人如此诋毁实在令他们感到无比愤怒,看向少女的眼神都不善了起来。   “真的对不起。”少女再次面露歉意与自责,可能也觉得自己继续待着这儿有点不合时宜,于是匆匆瞟了男人一眼便掩面离开了。   “她是谁啊?为什么要诋毁老师。”桂小太郎一脸不忿。   “老师,无论别人怎么说,我们都会站在你这边的!”银时和高杉异口同声地表示支持。   “无事,我们回去吧,大过年的不该被这种事影响到我们的心情。”吉田松阳摇了摇头,灰绿色的眼眸看向沉默压抑的男人,渐渐柔和了起来。   “抱歉......”男人话还未说完,吉田松阳便伸出食指轻轻抵住了他的唇。   “这并不是你的错,不需要道歉。”吉田松阳牵住他的手,神情带着几分罕见的认真和强硬。   “人性是最复杂的东西,我们永远都想象不出人的恶意究竟能到达什么样的程度。对于这种事,动手便是落了下乘,唯有摊开来讲,将事实摆在阳光之下,让它晒干、烂透,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被诋毁的分明是他自己,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宽慰着别人。   弦英秀树垂眸凝视着他,默默无言。但他还记得吉田松阳一开始是为了给他祈求御守,蓝色的御守就在两人相握的手心里,就像此刻两人的感情一样愈发情深意浓、相交辉映。   寺庙后墙。   午后的余晖洒在那古老的墙面上,有些透过树叶留下斑驳的光影。   突然,一道不紧不慢的掌声在身后响了起来,宫泽悠的心头一紧,迅速转过身。只见那个阴魂不散的蜜橘色长发的男人正坐在墙角上,用一双灰冷色的眼眸玩味地看着他。   他轻轻鼓掌,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声音里带着几分戏谑:“真是精彩的一出戏,若是出演者能更加聪明一些就更完美了。”   “你又来做什么?”宫泽悠眉头紧锁,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冷静。   夜轻笑一声,从墙角上轻盈地跳了下来,走到宫泽悠面前,用一种几乎是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当然是过来看望昼的,大过年的本该过来拜访一下,谁知碰见一只自作聪明的小老鼠。”   他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捉摸的戏弄,仿佛想看他到底能蹦跶出个什么名堂来。   少年顿感厌烦,冷哼了一下后便打算绕过他离开。   夜仿佛获得了自己想知道的某些事,心情颇好地提醒道:“奉劝你别单独惹上吉田松阳,那可真的是一头披着人类皮囊的怪物,他的智慧和手段都非比寻常,不是你能轻易应对的。”   宫泽悠的脚步一顿,没有回头,但他知道夜的话并非空穴来风。毕竟那双盯着他的灰绿色眼眸里的景色,根本不是一个普通乡间教师能够拥有的。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停顿了片刻后,离开了此地。   “哎......男人可怕的嫉妒心啊......”   夜抬眼望向寺庙顶塔那座铜钟,微微眯起眼眸。   说实话,他也挺嫉妒的。   不过他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昼好像失去记忆了。   ......   今天寺庙里发生的事并没有影响到松下村塾迎新年的喜悦氛围。   晚上一吃完荞麦面,银时他们便迫不及待地在庭院里玩起了烟花炮竹。比如银时挖了一个中空的雪洞,叫高杉晋助前来观摩,然后眼疾手快地往里面塞入一枚炮竹,砰地一声炸了紫发少年满脸的雪粒。   桂小太郎跟其他同学一起合力则是堆了一个造型奇特的巨型雪人,将细长的烟花插在雪人的手中,有些插在两个鼻孔处,然后全部点燃。   一旁的银时评论,这是他见过的最没节操的最猥琐的雪人,接着,他就自己堆了一个更没节操更猥琐的雪人出来。   玩腻后,又缠着吉田松阳一起陪他们放烟花。然而,还没等他们玩得尽兴,在武力的淫威之下,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老师被某只夜兔强行抱走了。   与小鬼们龌龊的猜想不同,他们两只是爬上了屋顶一边赏月一边喝酒而已。   清浅的月光洒在屋顶上,宛如一层薄薄的银纱,连酒瓶也被染上了梦幻般的银色光泽。这已经是第五瓶酒了,对饮的两人面色如常,都没有一丝想要醉酒的痕迹。   “不了,我喝不下了。”吉田松阳放下酒杯,无奈地略微扬唇笑了笑。   弦英秀树稍微探过身轻抚他光滑白皙的脸颊,双眸水光潋滟地凝视他,“骗人,脸都没有红。”   “谁说喝醉酒的一定会脸红,我看你才是要醉了。”吉田松阳有些失笑,纤长的眼睫微颤。其实到底是怕心里的虚趁他醉酒时出来作乱。   银色的月光因为折射照进那双灰绿色的眼眸,宛如湖泊中的一池月色却如水波般荡漾开来,美极了。   没来的缘由,自从寺庙回来后便一直控制不住地心神不宁,说不出是因为什么而躁动,但此刻望着这对眸子,心情却神奇地慢慢平静下来。   或许是真的有些醉意,乌发垂散的男人在眼前人温柔与包容的目光下,轻轻捧住了他的脸,低下头与之唇齿交缠,而后凑近其耳畔,稍微吻了吻他的耳后皮肤。   吉田松阳微微挑眉。   似乎有些缺乏安全感?   他轻柔地抚了抚男人的黑发,仿佛要抚平爱人莫名的焦躁。   “困了吗?”   男人乖顺地埋在他的颈窝处,好半会儿才低低地应了一声。   “眯一会吧。”他让男人的脑袋轻轻枕在自己大腿上。   弦英秀树微微掠起眼帘看了吉田松阳一眼,唇边略微扬了扬。他握住对方温热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安然地阖上眼帘。   吉田松阳听到了若隐若现的呢喃,神情微微一愣,而后侧眼宁静地望着夜空中的月亮。   半晌,他低下头用双唇轻轻碰了一下男人的唇角。   岁除之夜,远处的梵钟敲响。钟声悠然,若有似无地回荡在天地之间,好似在祈福新的一年平安吉祥、烦恼消散......   “新年快乐......” 第114章   “松阳老师早上好!”   “早上好各位, 新年第一次课,我们不急于学习新知识,先来复习一下先前所学的内容吧。”   学堂内,学生们纷纷坐定, 有的互相交换着新年的问候和礼物, 有的则迫不及待地翻开书本, 准备复习。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课桌上, 照亮了教室的每一个角落, 也照亮了学生们热切而有所成长的脸庞。   寺庙发生的那件事还是给松下村塾造成了一定的影响,虽然并没有人直接在明面上表示不满,但新年过后,有几个学生因家长的勒令并不来继续学习了。   吉田松阳扫过底下那几个空空的座位,目光不易察觉闪过一丝遗憾。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他也理解那些离开的学生和家长们的担忧。但他仍然希望,这些学生能够找到适合自己的道路, 继续前行。   清俊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他拿起手中的课本, 轻轻翻开。   窗外的大树仍旧繁茂翠绿, 只是不见往日夜兔的身影。其实对方受他所托前去镇上采购物资了, 只是不知为何,自男人出发后心里却总有一股莫名的不安。   没有缘由,以对方的身手应该不会出现问题才是,但心中的那份不安却如同云雾般挥之不去。   他收回了望向窗外的视线, 隐藏好自己有些起伏的情绪, 将注意力重新放回课堂, 只能在心里默默将这种不祥的预感归咎于昨晚睡太晚而产生的错觉。   而这边,买完吉田松阳所需物品的夜兔正准备返回私塾。   乡间的小路上, 金色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清风拂过,稻田的翠绿与远处的山峦相映成趣,一片宁静而祥和的景象。   弦英秀树举着伞漫步在这么一条美丽的乡间小路上,脚步轻快而稳健,平常散下来的头发今天紧紧束了起来,身上穿着一套修身利落的白色衣服,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的。他身后背着一个装满东西的竹筐,里面是吉田松阳后续上课所需要用到的纸笔和日常用品。   至于为什么由他来购买这些东西,那是因为昨天晚上他缠着吉田松阳亲热太久,导致对方睡太晚,加上早上起来后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动将对方吻醒,然后就被对方羞恼地派来镇上当苦力了。   想到昨夜种种,某只夜兔唇角微微上扬,眼底流露出几分温柔的盈光。   就在这时,空气中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悄然弥漫,原本宁静祥和的田野似乎变得有些压抑,仿佛有无形的利刃在四周悄然游弋。   弦英秀树微微皱眉,敏锐地感知到了空气中弥漫的杀气,暗处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他。   他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保持着沉稳的步伐向私塾方向走去,手却悄然滑向腰间的刀柄。   突然,一阵细微的响动传入他的耳中。   树叶摆动间,十几个身穿黑衣、目露杀气的男人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呈包围之势将他困了起来。他们个个身材壮硕,眼中闪烁着嗜血的光芒,显然已经在此处埋伏已久。   他原本以为是同先前那帮杀手一样,但这次有点不同寻常,不是因为对方装扮上的不同,而是——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把伞。   墨色瞳孔倒映出对面的人一同举起伞对准他的画面。   下一秒,轰隆隆的巨响震彻山间。   火光瞬间从伞尖迅猛发出,一颗颗带着威猛力量的子弹如同密集的雨点般纷纷射向弦英秀树所在的位置。   弦英秀树瞳孔一缩,身形瞬间爆退,犹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轰炸产生的浓烟将周围的环境笼罩在一片混沌之中,模糊了视线。杀手们不觉得这一波攻击能成功击中宇宙中令人闻风丧胆的第一杀手“昼”。静待烟尘散去后,男人原本的位置已变成一个深坑,而他的人影也确实不在原地了。   “你们是谁......夜兔?”弦英秀树站在了一棵树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底下疑似同族的杀手们,沉声道。   然而,那些夜兔杀手并没有回答他,他们似乎并不打算进行任何交流,而是直接持着伞再次朝他发动第二轮攻击。   弦英秀树眸色一沉,瞟了松下村塾的方向一眼。身形一纵,他迅速朝着相反方向的树林深入。   子弹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将原本脚下的大树瞬间轰成废墟,夜兔杀手们见目标逃离,立刻紧随其后。   待足以远离松下村塾后,弦英秀树在树林里一处宽阔之地停了下来,将背后的竹筐放在一块大石头后迎面紧追而来的杀手们。   双方没有多言,立刻展开了战斗。   他身形一闪,瞬间冲入夜兔杀手之中,手中的长刀化作一道道银色的闪电,向他们的喉咙处狠狠劈去。   这些杀手也不是吃素,只要是夜兔出现的地方,有的只是充满血腥的战场。虽说惊诧于对方可能是自己的同族,但弦英秀树也没有丝毫的留情和保留,或许他今天想要把他们全部解决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薄而尖的刀刃撞上坚硬如刚的伞上,在空中交错间发出了刺耳的金属碰撞声,每一次碰撞都迸发出强烈的火花,那股杀气和血腥气仿佛连空气都要被撕裂。   手臂震得发麻,双方的力度都十分恐怖。   男人的脸色微微一沉,立刻避开了迎面挥来的足以将一头牛砸成肉泥的拳头。   刀剑易折,对上他们已不太合适。弦英秀树将手中的太刀归鞘,动作流畅而迅速地换成红伞,朝这群夜兔们轰射出爆发力十足的子弹。   这是他第一次使用这把伞上与这个地球上的科技发展水平不相符的功能,他早在之前已经研究透了自己这把伞方方面面的功能,除了内里隐藏的密密麻麻的杀人暗器,这把伞最大的功能还是伞尖能发射出威力十足的枪弹。   不过看对面这些夜兔们先前朝他射来的子弹,或许能发射子弹才是这把伞最普通的功能吧。   红伞内的枪弹如同愤怒的火焰,在树林中划出一道道炽热的轨迹。有一个杀手没来得及避开,直接被这些子弹射入心肺,但却没有像人类般直接死去,仍保持着顽强的生命力。   识海内的三日月宗近看得心惊,连同挂在男人腰间的本体不断发出清锐的铮鸣声,好似一同为今天审神者突然发生的遭遇而焦躁不安。   “主公......”三日月清丽的面容上挂满严肃,眉间微蹙。   请呼唤我的名字啊......   戴着黑皮手套的手指紧紧蜷缩,时刻为外界凶险的战斗而担忧。   请找回原本的自己吧,主公......   弦英秀树手中的伞刺向对自己攻击而来的杀手,接着用另一只手紧紧擒住对方的伞,双腿勾住对方的头颅用力交叉!   咔嚓一声,对方的脖子骨瞬间断裂,弦英秀树顺着力度旋转身子保持平衡,还未转头,手中的红伞就刺入了另一位袭击而来的杀手的胸膛,落地时双脚直接踩在了刚刚被扭断脖子的那位杀手的头颅上。   轰地一声,脚下的土地因巨大的重力压出了一个深坑,脚底下的头颅也被踩得稀碎,彻底没了生机。   周围的杀手面容微动,眼前的同族不容小觑,于是出手更加谨慎凶狠了起来。   猩红的血液染上了红伞,犹如艳丽的梅花绽放。弦英秀树与夜兔杀手们的战斗愈发激烈,他身形如鬼魅般在树林间穿梭,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杀手的惨叫和倒地的声音。   周围的树林仿佛变成了人间地狱。树木被摧毁,土地被鲜血染红,石块飞溅,残肢满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而弦英秀树就站在这一片废墟之中,他手中的红伞上梅花越开越盛,与周围的腥红形成鲜明的对比。   看来今天不把他们全部解决,是回不了私塾了。   弦英秀树轻轻扯动了一下嘴角,随意摸了一下从中溢出的血迹,墨色的眼眸中隐隐染上嗜血的光芒。   他再次举起红伞,准备冲向已经面露惧意的剩余杀手们,然而,就在他脚步一动之时,一道寒光突然从树林深处射来。夜兔心中一惊,但他反应迅速,一个翻滚躲过了这一击。   他抬起头,俊美而沾着血迹的脸突然微微一愣。   只见树林深处缓缓走出一个蜜橘色长发的年轻男子,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嗜血的杀意,仿佛要将他置于死地,但让他意外的是对方身上那身与他先前刚被吉田松阳所救时,所穿的那套作战服非常类似。   这一刻他知道,眼前这个人才是真正的敌人。   “昼,好久不见了。”夜看着站在废墟之中白衣沾染着血迹与尘土的男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不过,你应该也不记得我了吧。”   “昼?”弦英秀树皱了皱眉,对男人口中的名字感到无比陌生,“你是谁?”   “不着急,以后你就会记起我到底是谁了。”夜的眼眸闪过一丝冰冷的精光,他扬了一下手,更多的杀手涌了出来,将弦英秀树团团包围。   而他则是拿出了一个小巧精密类似发射器的装置,将闪着冰冷寒光的尖端对准了正在与其他夜兔对战的男人身上。   这是麻醉剂发射器,他特地为昼命人研制出的麻醉剂,这种特制的麻醉剂足以将身体素质非常强悍的夜兔瞬间放倒。   他瞄准对方,脸上的笑容愈发兴奋,就在男人被周围的杀手限制住身手时,他扣下了手中的按钮,带着麻醉剂的银针瞬间朝男人的脖颈射去。   但对方的警觉仍旧出乎他的意料,弦英秀树十分敏锐地躲开了银针。   “不愧是昼,失去记忆了还有这等本事。”夜低低自语,他毫不犹豫地再次射出第二针,这次对方没能躲开。   银针扎入脖颈的瞬间,男人动作迟缓了下来,冰冷的墨瞳看了过来。大概坚持了两三分钟,才失了意识倒在了地上。   “今天的课先上到这里哦,大家可以下课了。”   “耶!终于可以下课了,好饿!”   “松阳老师再见!”   “再见,路上注意安全~”吉田松阳拢着手站在私塾门口,目视一个个学生回家的身影,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太阳已经快升到头顶,吉田松阳这时反应过来某只夜兔好像还没回来,不由得微微皱眉。   此时有做完农活的村民路过私塾门口,见到吉田松阳的柔和沉静的身影,顿时热情地上前与他攀谈了起来。   吉田松阳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着村民的话语,心里其实在担心某只夜兔是否出现什么突发情况,直至村民提了一句令他意外的话语,才微微睁开眼睛,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您刚刚说了什么?”   “啊?那个......”村民见吉田松阳忽变的脸色,有些摸不着头脑,“我说今早去镇上回来的时候,突然在路上听到从树林里边传来的轰鸣声,一阵一阵的,吓人得很,不过因为忙着去干活便也没有过去查看一下,倒也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   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再次涌上心头,而且愈演愈烈,疯狂滋长。   “那声音,听着也不像地震,别是发生什么其他灾害吧......”   后面村民说了什么吉田松阳已经听不清了,似乎想到了某种可能,他的脸色一沉,猛地转身跑回了屋里,拿起自己的佩刀就打算出门寻找夜兔。   “松阳老师,怎么了?”坂田银时叫住了吉田松阳。   吉田松阳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但还是抬手摸了摸银时的脑袋,脸上挂上柔柔的笑,“银时,看护好私塾和大家哦,老师先出去一趟,很快就会回来。”   坂田银时目视清隽修长的身影越跑越远,眉头狠狠皱了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第一次在那道永远淡定沉静的背影上看见焦急不安的色彩,而且,老师还特意拿了刀出门。   吉田松阳在乡间小路上狂奔,长发随风飘动,密集而快速的步伐声仿佛在说明他此刻内心的不安。   不要......   求求你,阿树,你要好好的。   以往那双宛如深潭般清澈的灰绿色眼眸,此刻却仿佛被暴风雨席卷过的海面,波涛汹涌,翻涌着无尽的晦涩与黑暗。   乡间小道两旁的景物在他的眼中匆匆掠过,他的视线最终锁定在了那片树林的方向。只见那里人头攒动,围观的人们或低声交谈,或指指点点,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压抑的气氛。   他加快了脚步,穿过人群,来到了横斜在地上的树木旁。这种程度的破坏,他一眼就看出了是人为的,顿时心里猛地一沉。   他环顾四周,到处只有倒地的大树和碎裂的石块尘土,以及四处飞溅的血迹,丝毫不见夜兔的任何踪迹。直到他的视线落在了一个被深埋在土块下、露出一角的竹筐。   那竹筐的颜色和形状,他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因为那是他早上亲手交给男人,让他帮忙去买东西的竹筐。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心头,仿佛整个身体都被冰封了。   他不想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不得不信。   吉田松阳蹲下身子,白皙的双手颤抖着开始刨开周围的土块。每一块泥土都仿佛带着重量,压在他的心上,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终于,他刨开了所有的土块,露出了整个竹筐。   竹筐上沾满了泥土和血迹,那些血迹已经干涸,里面正散落着他让男人帮忙采购的东西......   灰绿色的瞳孔隐隐有竖立的势头。   “天道众......吗?”   醇厚温和的男声染上一丝淡淡的戾气。 第115章   弦英秀树是在一间昏暗无比的屋子里清醒过来的, 比起屋子,其实这里更像一处独特的密闭空间。   青黑色的金属墙面包围而成,没有任何窗户和门之类的构造,给人一种冷硬而压抑的感觉, 光滑的金属墙面反射着微弱的光线, 使得整个空间更加幽暗而神秘。   男人的眼睫如蝴蝶蝉翼般轻颤, 一汪乌色潭水般的眼眸还带着几分麻醉后的朦胧不清。他刚想挣扎, 一串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便在寂静的空间中突兀地响起, 刺耳地回荡在他的耳边。   他的视线瞟向手腕,这才惊觉自己整个人被牢牢束缚在了背后冰冷的墙壁上。   微微低下头,入目的是被拉拽高了的手臂,和缠绕在四肢以及颈项脆弱部位的沉重铁链。除此之外,他感到大脑昏沉,手脚无力,似乎连动一下手臂的力气都没有, 便猜测自己可能被注射了肌肉松弛剂。   这种任人摆布的姿态如此陌生,无法动弹, 无法反抗, 仿佛只能在这个昏暗死寂的空间里静静等死。   弦英秀树闭了闭眼, 乌黑的眼眸努力聚焦,很快就察觉到同个空间下一股炽热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微微抬起头,看了过去。   暗地里一道深色修长的身影静静立在那儿,自他醒来后到现在不曾发出任何声音, 倒是不知看了多久。   虽然周围很昏暗, 但他还是辨别出了对方那头稍有些明亮的蜜橘色长发。   弦英秀树清俊的眉眼微蹙, 薄唇微启:“......你到底是谁?”   到底还是有几分在意,对这个疑似知道自己过去的人。   随着他的话语一落, 角落的灯突然亮了起来,光线照亮了整个空间,也照亮了那个深色修长身影的面容。那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庞,冷灰色的眼眸深邃而冷漠,眼下的伤疤更是为其增添了几分阴郁的气息。   对方用一种他看不懂的眼神死死盯了他好一会儿,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直到看见被束缚在墙壁上的人失了力气而垂下眼眸时,才慢慢走了过去。   弦英秀树心中警惕,不明白对方会对他做什么,目的又是为何,却不料对方下一秒直接抬手扼住了他的脖颈将他的脸抬了起来。   “你......!!”墨色的眼眸闪过一丝杀气,接着便是错愕之色。   莫名奇妙的吻来势汹汹地覆盖住他的唇瓣,以致口中的话语被迫咽了回去。这个吻十分凶狠,另一只手死死按住他的后脑勺,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吞之入腹,接着便是滑腻温热的触感闯入口中,一股陌生的气息沁入鼻尖。   弦英秀树眸中顿时闪过厌恶,开始奋力挣扎,身上的铁链随着动作顿时哗啦作响。   可是这点动作完全挣脱不开对方的桎梏,于是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就着闯入口腔中的舌肉狠狠咬了下去,铁锈味瞬间在两人口中蔓延。   但对方竟是不闪不避,舌头被咬出血也不放开,仿佛感受不到疼痛般。仿佛被他的行为激怒,对方的动作更加粗暴了起来,让这个吻更加充满血腥和暴力气息。   “唔......滚开!”   弦英秀树终于寻到一丝空隙,他狠狠用脑袋撞了一下对方,白皙的额头上瞬间浮现红痕。   接着偏过头,躲开了对方的触碰。原本高高束起的乌黑长发因挣扎的动作而散落了下来,其中几缕凌乱地垂在颊边,红润的唇瓣上沾染着血迹,更为他原本沉静的面容增添了几分狼狈。   他抬眼,看向那个刚刚还疯狂地亲吻他的男子。漆黑的眼眸中再没有了之前的沉静和冷淡,取而代之的是足以化为实质的怒意与杀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夜放开了对方,突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那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一种诡异的欢乐,像是在嘲讽,又像是在宣泄,让人不寒而栗。   弦英秀树冷眼旁观,冷静地看着蜜橘色长发的男子肆无忌惮地发笑。   “昼,没想到啊,你也有成为我阶下囚的一天……你看看你,逃离组织后变成什么样子了,失去记忆,与人类为伴,你是真的堕落了!”夜摸了摸男人的脸,凑近他,声音带着几分阴沉。   “你怎么能忘记呢?怎么能忘记身处黑暗世界里的记忆,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投入光明又美好的世界之中?”   “你看现在的你有多狼狈,背叛组织、背叛我的时候,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落在一直不曾被你放进眼底的我手中吗?”   弦英秀树微微眯起眼睛,心里快速获取信息。   若眼前这个人没有说谎,抓他的应该是宇宙里跟他同为一个种族的夜兔杀手组织,失忆前的自己应该也是这个组织的一员,而且还是地位偏高的存在,但不知什么原因选择背叛了组织,自己独自逃离来到地球。   想起遇到松阳时自己脑袋的伤和腹部那道致命的伤口,以及树林附近那一堆看不出原型的黑色废墟,伤口是由剧烈的撞击和被某些柱体贯穿腹部造成的,或许自己用于逃离的飞船半路出了故障才让自己受了那等程度的伤。   至于飞船是真的出故障还是被人动了手脚,那就不得而知了。   而眼前这个人……   似乎很在意不曾失忆的自己,内心对自己抱着复杂又扭曲的情感。他不知道失忆前和失忆后的自己性格偏离是否太大,但他敢肯定无论是否失忆,他都不会对这种人另眼相看。   准确来说,他本身就厌恶这种性格扭曲的人,打从第一眼见到他时心里涌出的那种厌烦是做不了假的。   他冷呵了一声,轻轻掠起眼皮直视对方,口中吐出的言语冷酷无情,“背叛?既然连你都说我一直瞧不上你,那未曾失忆的我想必也不曾把你当做同伴,那么又何来背叛一说。”   他说完,便看见眼前那双灰冷色眼眸里的凶光更甚,甚至捏住自己下巴的手指力度也越来越大了起来。   看来是戳到他肺管子了……   “哈哈哈哈哈,果然是昼会说出来的话呢……”   夜虽然笑着,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如果昼没有喜欢上地球上的人就好了。”夜喃喃道,声音变得喜怒无常,“作为杀手怎么可以拥有对人类的感情,爱上吉田松阳后的你变得软弱了,昼……”   听到吉田松阳这个名字,夜果然在那双纯黑的眼眸中看见感情波动。他不由得嘲讽地笑了笑,心里的嫉妒和恶意控制不住地冒了出来,他故意放缓了语速。   “忘记跟你说一件事了,在你陷入昏迷的时候,吉田松阳以及他的学生们也遇到了前去抓捕的杀手哦,这会儿……想必对方已经被自己国家的人抓起来了。”   “而那座美丽的私塾,恐怕也已经在熊熊大火中化为废墟了吧……”   弦英秀树赫然抬眼,瞳孔紧缩。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夜微微一笑,用指腹温柔地拭去男人唇上未干的殷红,然后凑近他耳边轻声道:“我要你恢复记忆,把我的昼还给我。”   说完,夜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支麻醉剂。他毫不犹豫地将针头再次扎进了弦英秀树修长白皙的脖颈上。   随着麻醉剂的注入,弦英秀树的眼神逐渐变得迷离,直至无力地垂下头,陷入了昏迷之中。   夜轻轻捧起他因失去意识而垂下的脑袋,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渐渐平息。   “老师──!!”   银色卷毛的小少年迎着灼热的红色焦急地向他扑来时,吉田松阳无可避免的想起那个如血的黄昏来。   那是他第一次遇见银时,听附近的村民说废弃的战场上有一只食尸鬼。他原本想到底是什么鬼能让这些村民们如此惧怕,其实不过是一只相当可爱的小鬼罢了。   私塾此刻正湮没在一片冲天的火光之中,大火熊熊燃烧,好似将要把天际染红。   火焰吞噬了教书的学堂、训练的道场、玩耍的院子,所有充满回忆的点点滴滴,所有沾染着他们气息的物品,还有那棵上课时夜兔常待在上面睡觉的大树……   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只是没想到它会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吉田松阳微微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波澜的情绪。   呐,银时......为什么要回来呢?   不是叫你们别回来吗?   他一直都知道,银时在他所有学生当中是最具有剑术天赋的一个,平常的大人武士都打不过他,更何况是同为小孩的同门。   可在这种时候,就算睁圆着血红色的眸子,毛茸茸的卷毛染着鲜血,把曾经的木刀换成真刀,也不能凭一己之力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长杖。   于是,学生被挟持用以要挟自己的场面便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坂田银时跪在地上,双手被紧紧反绑在身后。他的身边站着一群身穿黑衣,头带蓑帽,手持长杖的僧侣,三四支冰冷的锡杖架住了他的脖子,好像在说稍有一丝反抗,锡杖底端的长刃便会毫不留情的刺入脆弱的脖颈当中。   而桂小太郎和高杉晋助维持着勉强的意识,无力躺在地上。   四周的地面上倒着同样衣着的一大群黑衣人,在前几分钟,他们纷纷死于吉田松阳手中的那把刀上。   火焰无情地映照着这一切,鲜血遍地。   “吉田松阳,你确定还要继续反抗下去吗?”   暗处低哑的声音响起,那人头戴蓑笠,浑身上下笼罩在黑色衣袍中,脸上带着一副完全见不到真容的灰绿色恶鬼面具。   吉田松阳幽幽叹了一口气。   “我还没去找你们呢,你们倒是先找过来了。”   “是想知道那位夜兔的下落吗?”   灰绿色的眼眸映着火光看向自己的得意弟子们,目光淡淡地瞥了远处那人一眼,哐当一声,吉田松阳将手中的刀扔在了地上。   被禁锢着的银时,小身板微微一震,灰扑扑的脸上神色僵硬。   老师...别放下剑!   求你,不要放弃!   阿银我可以保护好大家,保护好老师你的!所以不要放下剑!求求你!   “老师......”银时不顾脸颊旁锋利的刀面开始挣扎了起来,焦急、伤痛,那双眸子仿佛要渗出鲜艳的血来。   “老师!不要答应他们......阿银我,可以保护你的....”   吉田松阳侧着脸望向银时,依旧恬静的脸上仿佛在无声道歉。   然后银时便听到了——   “我跟你们走。”   月光之下的背影长发披肩,还是那般脱尘高洁,一步一步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银时不明白,为什么仅仅是一天之内,自己所拥有的东西、所珍视的东西能够一瞬间都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紧紧咬着牙,死死盯着前方的松阳,银时拼命地挣扎,却挣不开禁锢着自己双手的绳子。   因为自己的弱小而导致老师的妥协......   大木头不见了。   私塾被烧了。   如今,连老师都要被带走了。   老师你一开始就说过,手中握着剑是为了保护。   可是现在,我到底该怎么做?   “松阳老师——!!!”   远处的身影微微一顿,停了下来。   清隽的侧脸在柔和的月光照耀下仿佛在发着光。   “银时,之后就拜托你了。”   “没什么好担心,我很快就会回到大家身边。所以......在那之前,请保护好同伴们,保护好大家......”   吉田松阳扬起一个淡淡的笑,转过了身。   “一言为定哦。”   对不起,银时。 第116章   哒哒哒——   寂静的通道中传来轻盈的脚步声。   守在门口旁两个身材高大的警卫对视了一眼, 有些警觉起来。   不过在看见来人的时候,态度肉眼可见的缓和了下来,甚至其中一个警卫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脸上浮现不正常的红晕。   “千、千绝小姐?您怎么到这边过来了?”   穿着艳丽红色振袖的少女抬袖掩唇, 露出了她那双笑语盈盈的凤眸, 音如清泉般悦耳动听。   “二位午安, 听说夜大人从地球带回了一位犯人, 同为地球过来的我便有些好奇, 想过来看看到底是谁有这番能耐能让夜大人这么费尽心思抓捕他。”   “啊这......恐怕不太行。”想起里面那位是杀手界十分出名的存在,警卫面上浮现几分为难,“没有夜大人的口令,任何人不允许入内。”   听到警卫的回答,少女不留痕迹地微微蹙起眉头,凤眸中闪过一丝不悦。   但她很快便恢复了平静,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声音更加柔和了几分:“我明白你们的职责,但我只是好奇而已, 并不会打扰到夜大人的事务。”   “既是犯人, 想必对方已被你们严加监管, 也很难逃离这密不透风的牢房才是,况且我们脚底下便是飞船,外界除了浩瀚无垠的宇宙,又能逃到哪去呢?我相信夜大人也会理解并同意的。”   “您说是吗?警卫大人......”   少女肤白若雪的笑弯了眸, 声音细柔轻腻直接令闻着瞬间酥了骨头。   “警卫大人们时刻守候在此处想必也是辛苦了, 也怪千绝没有带些好吃好酒来慰问一下, 恰巧我在地球时知道一个酿酒方子,倒是可以在飞船上尝试酿造, 届时可要请二位警卫赏脸品尝一二呢。”   “啊,这个......”   警卫继续守在门口,但面容上已经有些犹豫起来了,目光时不时地瞟向千绝小姐,显得有些紧张。   最近,在这艘飞船中有两件让这些夜兔们震惊的事,一是夜大人竟然抓到了前宇宙第一杀手,昼。二是夜大人带回了来自地球的人类少女,千绝小姐。   先不提前者,后者这幅美丽绝伦的模样直接让这群鲜少碰到女性的夜兔们直接兴奋了起来,各各内心开始躁动想获得美人芳心,不过在听到对方是隶属于情报部的人后,瞬间就歇了心思。   不是因为情报部的人比他们勇猛,而是他们在组织中出了名的阴险,神龙不见首尾地专门为夜大人提供第一线的情报,因此手里各种腌脏手段比他们这群夜兔还要令人寒颤。   只是没想到这位人类女性会如此美丽,加上对方看似与夜大人有几分亲密,倒也没人敢上前撩拨了。   对其同样心生向往的两位警卫不禁相视询问,见彼此眼中都有些意动后,便轻轻点了点头。毕竟,千绝小姐在飞船上也是颇有名气的人物,她的智慧和美貌同样令人钦佩,能进情报部的人肯定都有过人之处。   “千绝小姐所言极是,既然您只是好奇,那我们自然没有理由阻拦。”那位年长一些的警卫讨好地说道,“请您稍等片刻,我这就替您打开,还望千绝小姐看望后勿要在此地逗留,快快离开。”   “那是自然,千绝谢过二位了。”   少女看着警卫在一个奇怪的屏幕上扫了一下面部,然后滴滴滴几下按了按钮 ,眼前这扇如同铜铁般的墙壁便自下而上打开了,露出了一个宛若深渊巨口的黑暗空间。   她眯了眯眼,怀着不可名状的忐忑,无声踏了进去。   后面的墙壁自动合了上去,少女稍微往前走了几步,角落的灯便自动亮了起来,由此看清了内里的布局以及被黑色铁链牢牢锁住四肢困在墙壁上的男人。   男人垂着头,脸色苍白,闭着眼睛好像失去了意识。稍微有些凌乱的黑发散在身后,白色的衣服上还带着干涸的血迹,看起来有几分狼狈。   宫泽悠眼睛微微睁大,神色微动,似乎被眼前的一幕所震惊。   这位一直冷漠、对他不假辞色的男人,竟然也会沦落至此。   心里顿时涌出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准是快意还是难受,但他还是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看起来有些高兴的笑容。   或许是察觉到投来的目光,弦英秀树缓缓睁开眼看了过去。   “……是你?”弦英秀树微微皱眉,瞬间想起了之前两次与对方的相遇,稍加思索便也反应过来对方当时应该是故意针对松阳、针对松下私塾。   乌黑的眼眸渐渐冰冷了起来。   “看来你是真的把我忘了……”宫泽悠看着男人的双眼就知道,对方还是认为自己就是个名叫千绝的少女,有些气急地暗自咬牙。   “你是老年痴呆吗?我之前都把名字告诉你了,你竟然都没记住!”   “……”   弦英秀树无语。   又来一个疯子。   怎么搞得失忆前的自己像个负心汉一样……   麻醉后的无力加上饥饿让他有些疲惫地阖上眼眸,没多大兴致去搭理那位少年。   所以,自己以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他都忍不住开始怀疑起自己来了。   见弦英秀树不理他,宫泽悠眼中闪过一丝恼怒,走向前揪住了男人的衣领,提高音量。   “我才不是什么千绝,我的名字叫宫泽悠!宫泽悠啊,你你想起来了没有,那晚你去行刺毛利齐哉的时候是你把我从那里带了出来的!”   弦英秀树轻轻扯了一下嘴角,声音冷淡,“那又如何?我没有义务记住你吧。”   “你!”   宫泽悠气极,眼眶都有些泛红了起来。他忡怔地松开了男人的衣领,反而抱住自己的脑袋,神色充满痛苦和挣扎,有些歇斯底里地喊道:   “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啊?”   “你明明知道单我一人不可能从那群官兵的手中逃脱,却仍旧把我一人丢在那里,你还不如不要把我带出来算了!”   男人掠起眼皮,沉默地注视少年颠倒黑白。   “你知道吗?那天晚上我差点被那船家强迫,若不是我命大我早就在那晚淹死河里了!”   “为了躲避追兵我被迫成为乞丐与野狗夺食,却还是被追兵捉了回去继续服侍下一个恶心的男人,因为玩腻了就随便寻个缘由把我丢进花街柳巷成为男妓,成为一个人人都可逗弄的玩意儿!”   宫泽悠微微低下头,凤眸里满是扭曲与恨意,阴柔的声音逐渐带上戾气,“若不是因为你,我根本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每次与那些恶心的人接触,我总是会想起你,我总是在想,若是你带我一起离开,我就能不能不变成这副模样了……”   美丽的少年顶着一副少女的装扮,染着胭脂的面容上满是哀怨与迷茫,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倔强地紧咬着下唇。   “若非你当初给我那一线希望,我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弦英秀树沉默良久,末了突然冷笑出声,直视少年的墨色眼眸里并无半点波澜。   他说:“是我错了,或许那晚我应该将你连同他们一起杀了。”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在寂静的空气里回荡。   两人都因这变故而陷入了沉默。   男人被这一耳光打得有些偏过头去,右脸颊很快浮现出一个红色的指印。他微微皱眉,用舌尖舔了舔有些刺痛的腮帮子,然后缓缓地将头转回来,看向宫泽悠。   那原本冷淡的眼神瞬间变得异常恐怖起来。   宫泽悠被他的眼神吓得浑身一颤,有些怔愣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一怒之下做了什么。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然而,这一幕却恰巧被前来的夜亲眼目睹,他的脸色阴沉。   蜜橘色长发的男人走了过去,直接掐住少年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声音愤怒,“谁准许你打他的?”   “宫泽悠,我发现你总爱挑战我对你忍耐的限度啊......”   “唔!放......放开我...”   夜不顾快要窒息的少年,就这样将他提到门口扔了出去。   “滚。”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大气不敢喘一声的两位属下,“以后没有我的准许,不准放他进来!”   “是!”“是!”   门在次被关上了。   “真是可怜,我亲爱的昼竟沦为如此境地,连街头的阿猫阿狗都敢肆意羞辱你。”夜在男人冰冷的注视下摸了摸他微微泛红的脸颊,声音中充斥着嘲讽。   弦英秀树厌烦地闭上了眼睛,不想再多说一句话。   夜见他这样,拿出了那把美丽的太刀。   “睁眼看看这是什么?”   不必他多说,弦英秀树便感应到了太刀那种独特的气息。   “这是那个人送给你的吧。”夜把玩了一下手中的太刀,见男人眼神微微变化,慢悠悠笑了起来,“身为夜兔却丢失了自己的伞,用上了人类的武器......这种不伦不类的存在,真是让我看着都觉得碍眼。”   “或许,在你找回记忆之前,我应该先帮你做个了断,毁了这柄让你忘却自我的人类武器。”   “你想做什么?”弦英秀树动了动手臂,看出夜另有目的。   “我当然是希望我的昼快点回来,既然你自己记不起来,那我不介意帮你一把。”   “看到那边的装置了吗?那是专门用来刺激罪犯的大脑的电击坐椅,我想或许电击一下你的大脑,兴许能够刺激你恢复记忆呢。”夜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话语中透露出一种近乎病态的期待。   弦英秀树顺着夜的手指望过去,只见角落里摆放着一张巨大的座椅,座椅的脚下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电线,仿佛一条条毒蛇盘绕在脚边。而在座椅旁边,放置着一个类似头盔的东西,只不过上面布满了电极片,看上去冷酷而又残忍。   夜轻轻一笑,将手中的太刀随意地仍在了角落,拿起肌肉松弛剂熟练地将针头扎入男人的脖颈,确保他使不出丁点力气后才将他从墙壁上放了下来。   男人手腕脚腕保留着镣铐,夜就这样抱着他将他放在那张座椅上,拉起束缚带把男人的身体紧紧固定在椅子里。   弦英秀树冷静地看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仿佛被这么对待的人不是他自己。   事实上每个被这么对待的人都会产生不安,但他想起自己如今的境况,以及情况不明的吉田松阳,他也只能让自己的头脑保持冷静,时刻寻求逃脱的机会。   夜被他这种冷漠的眼神刺痛了,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手上的动作顿时变得粗暴了许多。   头盔戴上男人的脑袋后,夜拉开了男人的衣襟,将其他接着电线的电极片尽数贴在了他白皙的胸膛上,然后将剩余的两个电极片分别贴在太阳穴两边。   做好这一切后,夜后退了两步,满意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仿佛已经看到了弦英秀树在电击下痛苦挣扎的样子。   他抬起手,拉下了电击装置的开关。 第117章   没有任何预警, 电源骤然启动。   电流如同千万根冰冷的钢针,沿着长长的电线疾驰而来,无情地刺入弦英秀树的身体,尤其是太阳穴两侧, 带来阵阵酥麻与剧痛。   搭在座椅把手的手猝然攥紧, 手背都蹦出了一条条青筋。   夜兔的体质强悍, 这种程度的电流还不足以致死。而且, 夜并未直接将电压调至致命的高度, 而且巧妙地将其控制在一个微妙的边缘。   但这个程度足够让男人饱受痛苦的同时,又不会立即陷入昏迷的境地。   随着电流的启动,男人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那种从大脑中传来的剧痛,让他几乎无法忍受,但他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夜静静站在一旁,目光如毒蛇般狡黠, 仿佛对男人的反应还不够满意,他调高了电量。   “唔嗯……!”弦英秀树猛地咬牙, 眉头紧蹙, 身体的每一寸肌肉在逐渐增加的电流刺激下不由自主地痉挛。   他的额头开始冒出豆大的汗珠, 沿着他乌黑如墨的长发滑落,形成一道道蜿蜒的轨迹,紧紧贴在他光滑如玉的胸膛上。   由于被束缚带牢牢捆绑,身体借此因疼痛无力瘫软, 脑袋低垂。   被汗水浸透的长发一缕一缕地从他的额前垂落, 因为刺痛, 灼烧的红意从那白皙透明的肌肤底下缓缓漫出,晕着那些断线的珍珠般的汗水, 不出片刻整个人便像刚从水里打捞出来,浑身泛着浅浅的粉色。   “真美丽啊......”夜看着男人被电击折磨展现出不同的一面,一想到是自己亲手造就的,内心便克制不住地涌出兴奋与愉悦。   “要是顺便恢复记忆就更完美了。”   被电击的人对他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而是闭着眼忍耐着,只觉得自己的脑海中开始涌现出各种片段。那些模糊而零碎的记忆,像碎片一样在他的脑海中飞快闪烁。   他努力地去捕捉那些画面,试图拼凑出完整的记忆。然而,这个过程异常艰难,身上每一次电击都像是在他的大脑中撕裂出一道伤口,让好不容易握住的碎片又再次被暴力电击下溃散。   眼看对方快要晕厥,夜暂停了电流的输出。   空间里只剩男人压抑的喘I息声。   夜伸出手抬起男人的下巴,手中那张脸布满细密的汗珠,原本苍白的脸色因为酷刑而变得潮红,只是那双看过来的黑色眼眸,依旧一片清明,仿佛在说“你就这点能耐?”   看着这样的眼睛,夜原本心中的兴奋和愉悦在这一刻突然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灰冷色的眼眸一暗,他也说不清为什么,突然俯下身对着男人红润的双唇狠狠吻了下去。   男人的反应出乎夜的意料,他并没有反抗,也没有逃避,而是垂着眼睫静静地承受着这个吻。   夜的手指有些微颤,他发觉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人用手轻轻撩拨了般,亲吻的动作不自觉放慢了下来,多了几分难掩的温柔。   弦英秀树轻轻阖上眼帘,已无力再去抵触对方的触碰,而是精神疲惫地昏了过去。   被丢弃在角落里的太刀刀身闪过了一道凌厉的亮光,似乎在为男人的遭遇而愤怒不安。   这次昏迷过去后不知过去了多久,等到弦英秀树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换了房间。   这次不再是昏暗压抑的密闭空间,而是一个看起来稍微有点正常的卧室。卧室有些空荡,但布置得井井有条,除却窗户该有的东西都有了,不过看着很像长久未曾被人居住过。   弦英秀树试着坐起身来,旋即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这具身体疲惫不堪,似乎还残留着电击时的后遗症。   他刚正躺在一张浅色的床上,慢慢才发觉身上被人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只不过四肢依旧被沉重而冰冷的铁链束缚着,熟悉的无力感布满全身,看来自己再次被注射了肌肉松弛剂。   “呵——”弦英秀树不由得扯了一下嘴角,眸色晦暗,“就这么怕我挣脱出来吗?”   男人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样下去不行,对方根本不打算给他任何逃脱的机会,他必须尽快想办法先摆脱这种不得动弹的状况。   角落上黝黑的圆形机器尽责地记录下房间内的一切,机器背后的人似乎是注意到房间里的人已经清醒。随着门口滴的一声,朝房间内走了进来。   夜沉默地注视被锁在床上的男人一会儿,突然微微一笑,“怎么样?这次的电击治疗有让你想起丁点的记忆吗?”   弦英秀树漫不经心地掀起眼帘瞥了他一眼,那双眼睛乌黑澄亮,依旧没能映出夜的身影。   夜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就在他以为对方不屑于回答他的问题时,下一秒便听到了对方说话了。   “我饿了。”   那声音听起来很稀疏平常,没有任何因为被他这般对待而产生的冰冷怨恨。   “......什么?”夜不由得一愣。   弦英秀树轻轻地侧过脸,纤长的眼睫低垂着似乎浮现几分安静的忧郁,薄唇微启,“没什么......”   夜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缓缓开口:“你想吃什么?我会让人准备。”   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仿佛在为男人此刻态度松动而愉悦。   “随便你。”   ......   之后的相处中两人之间似乎淡却了那一丝针锋相对。   “把那把刀还给我,我会配合你的任何‘治疗’,你想对我做什么都随你。”   “......好。”   ......   【主公......】   【主公......请呼唤我的名字...】   【我是......】   躺在床上的男人紧紧闭着眼睛,额头布着细密的汗珠,似乎正在陷入记忆的迷障中难以自拔。   梦里光怪陆离,鲜血,人影,无声张动的嘴唇……全部扭曲在一块,无数个看不清人脸的身影死死缠绕,带来一股令人绝望的窒息感。   他又听到了那声呼唤,仿佛是来自遥远的记忆深处,一声声呼唤着他──   主公?   是在唤他吗……   你是谁?   这个声音如此熟悉又陌生,像是一股无形的力量,试图将他拉入记忆的漩涡。   【请呼唤我的名字……】   声音继续回荡在他的脑海中,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的刺痛。他感到自己正在被某种奇怪的力量拉扯,像是打算将他的记忆重新拼凑起来,但又害怕面对那些痛苦和过往。   “你是……”   他试图回应那道声音,但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声音了。他在梦中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楚这一切,但现实中眼皮却像是被黏住了一样,怎么也睁不开。   脑海中的那道声音似乎开始急切了起来。   他似乎快恢复记忆了,心里某种奇怪的预感愈发强烈。   在这片混沌中,弦英秀树感觉自己被困在了一个黑暗的迷宫中,四周都是高墙和迷宫,他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也不知道该如何找到出口。但他知道,只有他找到了出口,才能寻回自己丢失的记忆。   梦境越来越混乱,那道声音一直没有放弃地在他脑海中回荡,每一次响起都伴随着刺骨的疼痛,像是尖锐的针尖在无情地戳刺他的大脑。   无名的烦躁涌上心头。   他开始凝聚力所有力量,凭着直觉一步步向前迈进。他感到自己仿佛穿越了无数屏障,终于来到了迷宫的尽头。   在那里,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藏蓝色身影,那个身影转过身来,朝他露出了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清丽的面容舒展着一抹温柔而平和的笑意。   你是……   “三日月宗近。”   他终于唤出了那个名字。   躺下床上的男人赫然睁开了双眼,黑色的眼眸里空洞地宛若深渊巨口,莫不可测。   这个名字仿佛一把打开记忆大门的钥匙,冗长而沉重的记忆如潮水般纷至沓来,似要挤爆脑袋般一股脑地全部涌入脑海。   剧烈的疼痛随之而来。   弦英秀树猛地坐起身,他抱着头,痛苦地呻吟着,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从最初的漫天大雪、血红梅花、雪白长发,到一个又一个世界,再到属于昼的记忆都一一重现在自己脑海里。   以往记得的和早已忘却的记忆,如今纷纷重新浮现,作为弦英秀树这个个体的记忆太过漫长,以致于他缓了好久好久,才把这冗长的记忆消化。   三日月宗近……   他无声地念出付丧神的名字,慢慢地放下了双手。此时苍白的面容上虽布满了冷汗,仔细一看漆黑的眼眸中却隐隐有了一股淡漠疏离的神采。   那是一种阅尽沧桑的沉郁,洗尽铅华的平和,那是属于完整的弦英秀树所具有的独特气质。   【我是三日月宗近,是天下五剑之一,打除刃纹较多,因而被称作三日月。】   【请多指教,我的主公……】   脑海中带着清雅笑意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们都没有忘记此刻还在被监控之中,因此三日月宗近并未现出人类形态。   弦英秀树微微一笑,声音淡淡,“请多指教,三日月……谢谢你。”   【不,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弦英秀树敛眉,平淡的视线落在自己带着镣铐的四肢上,眼底带上了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戾气。   在这个世界的记忆一帧帧地浮现在眼前,有属于昼的记忆,有属于在松下村塾作为阿树的记忆,以及……这段时间被夜不断利用各种手段强行刺激自己大脑的记忆。   直至最后,浮现在眼前的,是属于吉田松阳那张清隽柔和的脸庞。   吉田松阳。   心里一股涨涨的酸涩感涌了上来,密密麻麻,如针尖刺入心脏般酸麻。   那是属于阿树的那份对吉田松阳最真挚的情意。   弦英秀树轻轻扯了一下唇角,微垂的眼睫遮挡不住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   失去记忆的自己果真还是没能克制,本能地爱上了吉田松阳。可是只有恢复了记忆的自己明白,作为阿树对吉田松阳的感情,到底是有几分受到潜意识里那位男人的影响。   毕竟,他们是多么相似……   ……   不,不是的。   男人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下一秒又推翻了这个结论。   他的脸上露出了迷茫又震惊的神情。   吉田松阳与北条弦英是不同的,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想,把他们两人放在一起比较?   不同于脑袋一片空白,只能装下松下村塾和吉田松阳的阿树,作为穿越许多世界,阅过各种人性的弦英秀树的他,敏锐的发觉到自己对吉田松阳再也不能够拥有,属于阿树的那份最纯粹的情感了……   “真是悲哀……哈哈…”   弦英秀树自嘲地笑出了声,他单手扶额,细长柔顺的发丝轻柔地垂落,遮住了那双布满苦涩之意的眼眸。   但有一个事实不可否认,他是弦英秀树,也是‘阿树’,他们本是同一个独特的个体。   似乎是注意到了男人反常的状态,监视器后边的人很快就来到了门口。   滴──   坚硬的大门从外面被打开,夜的倒影出现在弦英秀树沉静而晦暗的眼眸里。   他看着夜慢慢走了过来,看着蜜橘色长发的男人平静的面容下极力掩饰的那份忐忑与期待。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的脑海中迅速地闪过无数种计划,最终他放下了手臂,朝年轻男人露出了一个属于昼的极浅的笑容。   “夜,好久不见。” 第118章   “夜, 好久不见。”   夜的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些什么。灰冷色的瞳孔微缩,看着弦英秀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脑海里渐渐浮现过往一同训练和做任务的日子, 还有, 昼最后拿着匕首, 毫不留情向他刺来的画面。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 此刻眼底下的那条伤疤有些隐隐作痛了起来。   可惜的是, 昼下一句话便让他心丛隐秘的期待骤然沉了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绑着我?”   清冷如冷泉的嗓音带着一丝无机质的怪异,但却不难从中听出疑惑的情绪。   弦英秀树面无表情地低头观察自己的身体,突然双手握拳试图震碎手腕上的镣铐,却发现自己使不出身体十分之一的力量,乌黑而略有些空洞的眼神顿时闪过一丝不解。   “我的身体......怎么会变成这样?”   “昼?”蜜橘色长发男子有些不确定地打量坐在床上的人,“你还记得, 之前的事吗?”   “之前?”   “我刚完成潜伏幽嘟星的任务,回来后便遇到了你。”弦英秀树的眼眸微微眯起, 似乎是察觉到对面人不对劲的态度以及身体上的怪异, 他蓦地冷下了脸, 身上露出了冷冽的杀气。   “你的目的是什么?什么时候对我下的手?”   幽嘟星?   夜的眼眸因惊讶而微微睁大。他记得这个任务,昼当时受组织的命令,为了获得幽嘟星的武器技术研究成果花了近一个月时间潜伏在幽嘟星领主身边,最终拿到技术成果的同时还把幽嘟星领主的性命也带走了。   他能记得这么清楚, 是因为这是昼的所有任务中, 花费时间最长的一个。   也就是说, 昼的记忆断层了?   “你还记得吉田松阳吗?”他不由得放轻了声音。   “吉田松阳?那是谁。”   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漠,夜直直对上他的眸子, 里面真真切切寻不到半点对于吉田松阳这个人的在意和情感,似乎真的把记忆停留在了潜伏幽嘟星的那个时点。   说不出具体什么感受,夜无端轻笑了一声,掩藏起了眼底那几分审视。   “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不过,现在是宇宙世纪0027年,距离你记忆中的任务已经过了三年时间。”夜好似看不见对方因他的话语而惊讶的眼眸,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至于为什么把你绑在这里......”   “因为你选择背叛了组织,并且逃脱失败。”   “这是对你的惩罚......”   宇宙空间依旧无垠而深邃,深邃的夜空下,或明或暗,或远或近的星辰点点,像是洒落在黑色绸缎上的钻石,各自按照自己的轨道运转,构成了宇宙中最为壮丽而精妙的景象。   最近一直忙于与地球经济往来的夜终于缓了下来,再次回到飞船据点。这段时间他始终未全然相信那个男人的记忆回到了未叛组织的时间点,时刻在监控背后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不过很遗憾,他并未发现任何破绽。他承认他总是看不透昼的心思,心中那份警惕一直未曾松懈,但现在他觉得无所谓了,因为他从地球得到了一个令人十分愉悦的消息。   吉田松阳死了,而且还是被他最看重的学生杀死了。   他现在真的,迫不及待想要去见昼。   长时间将一个人独自关闭在一个没有任何人交流的空间里,是个人都会精神崩溃,露出表面下最真实的一面。但这种情况在昼身上好像不会发生,他似乎乐得清闲,如果不把他放出去,他自己能在房间里发呆到天荒地老。   当夜打开房间门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漆黑,对方甚至连灯都不打算开启了。   他本该生气的,但他今天的心情格外的好,仿佛所有的阴霾都随着吉田松阳的死亡而烟消云散了。   随着灯一打开,整个房间亮了起来。   在柔和的灯光下,昼的身影逐渐显现。他正曲着腿靠在床头边静静地发着呆,日渐变长的黑发蜿蜒地铺在浅色床面上,还有几缕慵懒地垂落在地板,那白皙得如同透明的面庞在灯光下显得尤为清晰,如同一个毫无感情的机器人,连眼神都未曾给他一个。   对方这幅模样让他不由得微微一愣,恍惚间自己好像看到了第一次见到昼时,那个缩在角落里,静静望着窗外下雨的小少年。   谁也看不透对方在想什么。   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一直没能问出口的问题。   “你似乎很在意地球,你喜欢地球吗?”   发呆中的男人似乎是对地球这两个字感到在意,终于舍得把目光落在他身上,目露不解。   “我发现这个星球还挺美丽的,不是吗?你一直在关注着它。”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弦英秀树用空洞沉寂的眼神看了夜一会儿,不知在想些什么,轻轻敛下了眼睫。   就在夜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时,他终于开了口,而且还给出一个让夜意料之外的答案。   “昼这个名字是我自己取的,不是组织赐予的。”   “什么?”夜赫然眯起了眼眸,心里哗然。   “正如这个名字上的字面意义,我不喜欢黑夜,而是光明;我讨厌夜兔星,讨厌宇宙一如既往的黑夜......”清冷的声线中似乎带着一丝低落,连带着一直平静的眉宇间都悄悄浸染了忧郁。   “我在想,那颗蓝色的星球上,可能存在着我一直以来想寻求的答案。”   蜜橘色长发的男人怔住了,没能预料到会得到这个回答。他想到昼这么多年来一直生活在夜兔星,没有丝毫怨言地为组织完成一个又一个凶险的任务,就连刚刚进门时,房间都笼罩在深沉的黑暗之中。   甚至连他,都一直想要将昼强制留在永远只有黑夜的世界里。   每当这个时候,你又在想些什么呢   一股密密麻麻的酸涩感慢慢涌上心头,涨涨的、闷闷的,犹如伤口浸泡在盐水里,酸楚而刺痛,悄无声息地腐蚀着他的心脏。   温凉的触感突然出现在脸上,夜猛地回过神,发现对方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站起身,走到他面前。   修长而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贴在他左眼下那道醒目的伤疤上,这道伤疤紧紧挨着眼睑底下,若是在近一点点,就要刺入眼球里面了。男人见状,面无表情地脸庞上浮现了一丝丝迷惑。   “这是谁干的?”   始作俑者这般问道。   灰冷色的眼眸闪过一道复杂的情绪。   夜没有回答,只是那同样属于夜兔白皙皮肤的脸庞缓缓露出了一个似哭非哭的表情,复杂而酸涩。   不想再对上这双只装得进去白昼的眼眸,夜转身离开了房间。   第二天,弦英秀树被放了出来。   弦英秀树那时还躺在床上睡觉呢,夜就无声无息地闯入房间,一言不发地徒手拆掉了禁锢他四肢的镣铐和铁链,然后将他横抱起来,朝门口大步走出去。   “做什么,放我下来。”弦英秀树伸手掐住了夜的脖子,浑身散发着被吵醒的低气压。   “怎么,你难道想一辈子被注射肌肉松弛剂,然后关在那个小房间里吗?”夜嗤笑了一声,对脖子上那挠痒痒的力度根本不放在心上。   “你不是说我背叛了组织,这么放我出来不怕被问责吗?”   “呵,放心吧,现在组织里我最大。”   夜看着男人罕见露出了一丝惊讶的表情,心情颇好地收回了目光,抱着他朝训练场大步走去。   弦英秀树被换回了那套独特的杀手制服。   “给你。”夜将一个黑色的金属面具递给男人。   “你想做什么?”弦英秀树接过这个熟悉的黑色面具,他记得之前那个在遇到吉田松阳时因为抵挡额头上的撞击已经碎裂了。   “趁我这段时间没改变主意,赶紧给我把身体锻炼回正常水平,我可不想看到身为排名第一的杀手是这么一副弱小的模样!”   夜的两只手握紧了弦英秀树的肩膀,凑近他的脸,在其不明所以地注视下露出了一个恶狠狠的表情。   “你不喜欢夜兔星,那我们就去其他星球!你想去地球,我也可以陪你一起去!你若再敢试图背叛组织,那我一定会狠狠剁掉你双手双脚,让你只能留在我身边哪里都去不了,永远留在只有黑夜的宇宙里!”   弦英秀树默默盯着他,对他的话没有一丝反应。   夜被他看得一肚子恼火,不耐低喊:“听到了没有!”   弦英秀树冷冷嗤了一声,偏过头去。   “冷笑是几个意思!背叛组织背叛我你还委屈上了是吗?”   弦英秀树懒得搭理他,挣开了他的束缚直接朝训练基地里面走去。   注视着昼冷漠的背影越走越远,夜皱着眉头,突然用力抹了一把脸,低声道:   “我他妈真是昏了头了……昼,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弦英秀树很快就全身心投入训练之中,以最短的时间将这三年的亏空与透支迅速补了回来,他可没忘记作为‘阿树’时,对方是怎么对待他的。   而且,吉田松阳那边他也等不及了。   不过对于为什么是夜接手了组织的领导,以及昼到底是怎么背叛组织的,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及。   一个本身是对任何事情都无所谓不会浪费心神的态度,另一个则是怕打破了两人之间难得和谐的微妙平衡。   虽然给予了一定程度的自由,但夜并不允许弦英秀树接取任何雇佣任务,生怕他获取了某些可能让他逃脱的信息和机会。   “这是……人类的武器?”弦英秀树目露不解地看着手中那把漂亮的太刀。   夜的眉头微拧,怎么把它给忘了。   “某次任务中偶然获得的,倒也不如雨伞好用。”夜淡淡地说道。   两人不紧不慢地走在宽阔无人的廊道中,   “我倒是有几分兴趣。”   夜瞥了那把太刀一眼,心里虽然不悦,但还是眼不见为净地移开了视线。   刚想转移话题,不料前方一道柔美的身影走了过来,比起之前具备少年感的雌雄莫辨,现在的宫泽悠看过去倒是看不出一丝伪装的痕迹,完全就是一位女子般美丽动人。   显然对方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他们,看到弦英秀树与夜两人和谐地走在一块,愈发精致美丽的脸庞上浮现一丝惊讶,特别是看到男人那身熟悉的装扮后,眼神都有些微妙的变化了。   自那次失控打了男人一巴掌后,这还是宫泽悠第二次与他相见。   意料之中,男人并未对自己多看一眼,冷漠地与自己擦肩而过。   宫泽悠的眼眸微微一暗。   稍微落后一步的夜漫不经心地瞥了宫泽悠一眼,唇角勾起了一个嘲讽地弧度。   对方恐怕不知道,昼已经再次把他忘记了。   呵。   【三日月,照计划行事。】   【明白,主公。】   弦英秀树没有理会身后的风云暗涌,将太刀别在了自己腰间。   刚好,将他们来个一网打尽。   夜晚,飞船的控制中枢室。   一大片透明玻璃组成的墙面前,弦英秀树静静地站那望着外面一望无际的星海。   身体机能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充沛的灵力在体内跃跃欲试,三日月已经将在飞船上查探到的信息告知给他。   可以收网了。   “你怎么到这边过来了?”夜略带着冷意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弦英秀树没有理会他,甚至对方朝他走来,从身后抱住他时,也静静注视着飞船外的星空无动于衷。   夜仿佛习惯了他的冷淡,微微低下头凑到他的耳边,“组织的事务处理完了,我们接下来可以去一趟地球,你想去吗?”   “地球当然要去,但不是你去。”弦英秀树的声音带着一丝冷漠的笑意。   多年来的生死较量立刻让夜感知到危险,刚想闪开,一道泛着森冷寒光的刀刃立刻就横卧在他喉管处,正是他看不起眼的那把太刀。   夜的脸色一点一点地沉了下来。   “你的记忆没有出现问题。”   “没错。”   夜低低地笑了起来,神色并不慌张,只是看着弦英秀树的眼神很冷。   “你以为你能凭这把刀杀了我吗?”   弦英秀树微微一笑,身上的气质与昼截然不同,“谁说我只凭这把刀?我能摧毁组织一次,就能摧毁第二次。”   说完,在夜错愕地注视下,身上涌出一股沉重的蓝色灵力尽数将对方围了起来,使其动弹不得。   “你到底是什么人?”   弦英秀树微微歪头,“我是夜兔,宇宙第一杀手昼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夜突然大声发笑了起来,笑声充斥着扭曲和不知对着谁的嘲讽,十分渗人,“你想去地球找吉田松阳是不是?”   “我告诉你,他死了!”夜的声音阴狠而兴奋,灰冷色的眼眸死死盯着弦英秀树。   “就在半个月前,他被自己看重的学生杀死了。”   “昼,你晚了一步……”   弦英秀树那乌黑的眼眸里笑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足以化为实质的杀意和冷酷。 第119章   登势婆婆的酒馆。   外面风雪纷飞, 但酒馆内却已经生起了炉火,温暖的气息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酒是个好东西,在这愈发寒冷的日子里,一杯热酒不仅能驱散寒意, 更能慰藉人们的心灵, 消解那些积攒在心中的烦闷与忧愁。   此刻的酒馆还有些冷清。虽然天气寒冷, 但时间尚早, 平日里客人最多的时段还未到来。   这样的节奏是酒馆里的常态, 酒馆的主人已经见怪不怪地站在吧台里吐着香烟。   那是一位年过半百却精神矍铄的老妇人,满头乌黑的头发一丝不苟的被盘成发髻,身穿一身黑色的浴衣,手指中夹着一支烟,满脸的皱纹充满岁月的痕迹,却难掩那双锐利的眼神。   酒馆内的装饰简单而温馨,墙上挂着几副旧画, 桌椅都是木制的,经过岁月的洗礼更显古朴。本该一切都很美好的, 但角落里那个抱着酒瓶子, 醉得嘴角哈喇子的银色卷发青年生生破坏了酒馆里的氛围。   “喂, 臭小子,别再喝了!”登势婆婆粗犷的声音打破了酒馆里的宁静,直击银时耳畔。   她瞪着银时,随手拿起吧台上的抹布啪的一声扔到了银时仰面朝天的脸盘上, “你的万事屋开张到现在有收入了没有, 赶紧把这个月房租给我交了!”   “唔……臭死了, 老太婆这抹布几百年没洗了这么臭?!是要谋杀阿银我吗?”   银时被这一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得酒醒了几分,他迷迷糊糊地坐起身, 一脸嫌弃地扒拉开脸上的臭抹布。   “我不是帮你解决了昨天那群惹事的人了吗,算我付清了行不行?”   “少给我来这套!要不是因为你挑事,他们怎么会在店里打起来?赶紧给我振作起来啊你这个天然卷,好好想想怎么赚钱交房租吧!”登势婆婆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但更多的还是对银时的关心。   “你说什么?你了解天然卷的痛苦吗?”   “谁管你啊呆子!”   “而且这么冷的天就该躲在像妈妈子宫里那么温暖的被窝里看最新一期的JUMP才对啊!傻子才出门招揽生意吧,是歌舞伎町的小姐姐们都要骂傻子的程度哦!”   “别找那么多借口,不交房租就给我搬走!”   “知道了,啰嗦的老太婆。”银时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酒瓶子,起身认命走出酒馆。   被掩上的门溜进了几粒雪花,落在地板上化为了不起眼的水珠。   登势婆婆徐徐地吐出一口白烟,把手中的香烟倒摁在烟灰缸上,掐灭了火星,然后收回了目光。   “年纪轻轻的,比我这老太婆还像快半截入土。”   今天的天气有些阴沉,雪花纷纷扬扬,覆盖了整条街道。   银时走出温暖的酒馆,冷风扑面而来,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紧了紧外套,踏着积雪,慢悠悠地朝不远处的漫画店走去,所走过之处留下了一串串深深的脚印。   他的手里紧紧握着几枚硬币,那是他用来买《JUMP》漫画的钱。比起出门赚钱,他还是更想买本漫画回去缩在被窝里慢慢看,虽然维持生计是很重要,但远远比不上JUMP漫画和草莓牛奶在阿银心目中的地位哦。   银时低着头,无神的双眸避免与行人对视,他时不时踢着脚边的雪块,在脑子里回想着上一期漫画的情节。   然而,就在这时,坂田银时的身体微微一顿,本能地身体比脑子还快一步察觉到,附近有一道不同寻常的目光穿过纷飞的雪花,悄然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目光冷冽而深邃,仿佛能穿透他的灵魂。这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银时的脸色微微一滞,心跳不由加速,他猛地转身,试图找到目光的主人。   然后,他看到了──   在街道对面,一个白色又高挑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手中举着一把红色的伞,上面落着一层薄薄的积雪。他站在那里不知多久了,整个人仿佛快要融入周围的雪景之中。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银时的大脑一片空白,红色的瞳孔因不可置信而微微放大,清澈的眼眸里清晰地倒映出对面的人伞檐下那张疏离而略显苍白的脸庞。   “阿银我……是在做梦吗?”他喃喃自语,手心里的硬币无声地落在雪地上。   不知何时,那些年少时懵懂而朦胧的情愫,如同此时被风吹散的雪花,突然间一一涌现在心头。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麻木与虚无又悄然袭来,将他紧紧包裹。他发现自己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任由雪花落在肩头,与远处的人相对无言。   坂田银时曾无数次幻想过再次与对方相见的场景,想象过自己会如何激动地诉说自己以及大家这些年来发生的变化,但当真正面对这一刻时,他却发现所有的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的心脏像被此时的冰雪所冷却,仿佛在对过往作无声的告别。   万事屋。   两人静坐着相顾无言,面前各自摆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   室内光线柔和,气氛却压抑到了极点。   弦英秀树薄唇微抿,乌黑的眼眸轻轻打量着面前有点熟悉又有些陌生的青年,青年低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唯有那头标志性的银色卷发泛着柔和的光泽,一如往昔,又似乎承载着看不见的沧桑。   他此刻竟有些忐忑,平静的外表下忐忑的情绪如波涛翻涌,他害怕从记忆里银时那张惯于戏谑的口中,得知最不想知道的消息。   可是不可能这么一直安静下去。   “松阳呢?”他轻声问道。   这句话像是触发了机关的按钮,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银时突然猛地朝他扑了过来,双手狠狠拽住了他的衣领,银色发丝下,那双红色的眼眸已经泛着晶莹的泪光。   被银时猛然一拽,弦英秀树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去。两人的动作打翻了地上的茶水,温热的液体流了满地,淋湿了他们的衣角。   “身为老师的爱人,这些年你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离开老师身边?为什么?!”   略带颤音的质问回荡在空旷的室内,字字泣血。   弦英秀树无言地对上银时充满愤怒与哀伤的眼睛,泛红的眼眶里正闪烁着泪光,能清晰地看到了其眼底惊心的麻木与绝望。   心脏一阵一阵地开始抽痛,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衣袖下的指尖轻颤,他再次问道:“松阳呢?”   室内一片寂静,唯有银时急促的呼吸声。   “老师死了。”   “……”   “是我亲手杀死了老师……”   弦英秀树只是用一种银时看不懂的眼神看着他,沉默不语。   “为什么不生气,老师死了…你为什么不生气?”坂田银时哑着嗓子问道,每个字都像从他心底最深处撕裂而出。   “……”   “你恢复记忆了。”   “是。”   气氛再次陷入沉寂。   坂田银时看着眼前这张与记忆中别无二致的苍白面容,心中五味杂陈。   他突然攥紧了男人的衣领,另一只手扣住他的后脑,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凶狠力度亲了下去。   可是,对方却任由他动作,没有给出一丝一毫的反应。   银时的嘴唇颤抖着,心渐渐沉了下去。   ……   被打翻的茶水静静躺在地面上,形成一团团的棕色的茶渍。   热腾的雾气已散,人也走了,只余那淡淡的苦涩的茶香在空气中缓缓弥漫。   光线逐渐暗淡的室内,只剩下银时一人。他低垂着头,笑着流出了眼泪。   ……   雪花纷纷扬扬,自灰蒙蒙的天空中悠然飘落,每一片都轻盈而纯净,却在这份宁静之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愁。   往日那个书声琅琅、生机勃勃的松下村塾,在大火的肆虐下早已变成了一片焦黑和残垣断壁,被覆盖在皑皑白雪之下。   远处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呼啸而过,卷起一阵阵雪雾,模糊了来者的视线。   那把红色的伞孤零零地躺在身后的雪地上。   男人的身影在风雪中显得有些单薄,满头青丝落了霜。他眨了眨粘着雪粒的眼睫,空洞而无神的乌黑眼眸凝视着眼前的一切,苍白的面色与身旁的雪相比,却不知哪个更白一分。   他看向了庭院里那棵大树,在大火燃烧下也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不再如记忆中茂盛翠绿的模样。   有些痛真的是后知后觉的,它们在不经意间悄然侵袭,等到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被这沉重而窒息的忧伤所吞噬。   弦英秀树轻轻垂下了眼眸,脑海中蓦然浮现出,第一次见到吉田松阳的画面,清晰得如同昨日重现。   那时他的身影正背对着光,发丝是浅浅的,好像是从晨光分出来的一样。沉静柔和的脸庞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被时光雕刻得干净脱尘,仿佛在记忆里永远不会老去……   此刻,他竟分不清脑海中的画面和感触,究竟是属于他自己的,还是属于‘阿树’的。   男人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身体顿了顿,他转身拾起地上的红伞,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因为战争的蔓延,这个偏僻又宁静的村落在炮火和硝烟的轰炸下只剩下满目疮痍,就连记忆中那座寺庙也变得破败冷清。   弦英秀树环顾四周,视线落在了那棵挂满红色丝带的大树上。   沉寂的眼眸微微闪烁,他缓缓走到树下,仰起头,目光在那些飘扬的红丝带上流连,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最终,他的目光停在了其中某个正在微微摇摆的小木牌上。   那木牌虽小,却异常显眼,只见上面落着四个苍劲有力的字──永矢弗谖。   就在这一刻,晶莹的泪水毫无征兆的滑落,顺着苍白的脸颊,凝聚在下颌,最终滴落在洁白的衣襟上。   不远处一道藏蓝色的隽秀身影静静望着这一幕,如新月般的眼眸里浮现淡淡的悲悯……   随风飘舞的红丝带无声地注视着,似乎也在这一刻静默下来,一同沉浸在这份哀恸之中。   最后离开之前,长发如墨的男人再次来到求签的地方。   他轻轻摇了一次签,但这次并没有打开来看,而是把签放回原处,沉默地举起那把红伞离开了…… 第120章   “……所谓阴阳, 即宇宙间一切事物都是由互相对立又互相依存的两个方面构成的,无阳则阴无以生,无阴则阳无以化。”   “二者始终处于一种消长变化之中,在相对平衡的状态时, 事物就处于稳定有序的发展之中……”   “一旦这种平衡被打破, 事物就会向一方倾斜, 甚至发生根本性的改变。”   明亮的室内, 略带病容的白发男人穿着一身素色浴衣, 手持书卷,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侃侃而谈。   他的身边乖乖坐着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孩童,原本长至脚踝的黑色长发被剪短到肩膀略靠下一点的位置,还被换上了舒适的衣裳。   小孩睁着那对圆圆的似黑葡萄般的眼眸,歪着头注视着男人,脸蛋圆乎乎的看起来像个小姑娘般清秀可爱。   似乎是听不太懂男人说的是什么,小孩满脸懵懂。不过下一秒便轱辘转了一下黑葡萄似的眼睛, 装作一副听懂了的模样,用力点头。   还深有所感地问道:“那么, 宇宙是什么呢?”   披散着白色微卷长发的男人闻言瞥了懵懂望着他的小妖怪一眼, 没有回答他的疑问, 反而轻笑着摇了摇头,“我与你道这些做甚,你非人类,亦非阴阳师, 无需懂得这些。”   ……   梦境中断, 沉睡中的人也随之醒了过来。   月光透过薄薄的窗格子洒了进来, 给室内镀上了一层清冷的光影。   弦英秀树睁着乌黑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天花板, 经过刚刚那场梦境,现在睡意全无。   闭上眼睛躺了片刻,他便无奈地坐起身,给自己添了一件衣裳,然后拉开了门走了出去。   现在还处在深夜,距离黎明时分还为时尚早。今夜的雪停了,月亮从云层里露了出来,在这晴朗的夜里显得格外明亮。   不知还能去哪里,弦英秀树便寻了一处屋顶坐下来吹冷风,冷风刮过脸颊,吹起耳边的长发,露出了随风轻轻晃动的紫罗兰色耳坠。   距离上次见到银时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也从银时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他本该恨银时的,但一想到这或许是吉田松阳本身所希望的选择,满腔的怒火便化为了对自己的浓浓厌弃。   如果他早些恢复记忆……   长发被冷风肆意吹散,孤独就像这深夜里的一缕冷风,没有归属,没有方向。   失去的痛苦太过钻心,以致于那轮美丽的月光都令人觉得萧索苍白。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以往那些世界的人,黑崎一护、百鬼丸、D伯爵以及本丸的刀剑们,想起自己走得毫无留恋,随心所欲。   当这种钻心的痛落在他自己身上时,他才发觉先前的自己究竟有多冷漠与自私。   这个世界倘若不是因为失忆,他恐怕也会像上个世界同D伯爵的关系一样,与吉田松阳划开感情上的界限,绝不允许自己真的有爱上他的可能性。   但是满心赤忱的‘阿树’不会,他只会正视自己的内心,并全心全意地只将吉田松阳放进心底。   自己一直在逃避,逃避那些他无法面对的情感,逃避那些他深埋在心底的伤痛。而让自己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除了那股穿越世界的力量,更多的还是潜藏在自己内心深处,挥之不去的心魔──那个养他教他又想毁他的男人,北条弦英。   想到这个,弦英秀树幽幽叹了口气。他静默了一会儿,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取下了自己耳边那对耳坠。   这是自己还是个小妖怪时,在十五夜那晚,北条弦英当做礼物送给自己的用于遮掩身上妖气的灵器。   他垂眸看着它们,漆黑的眼眸里只余释然后平静。   既然已是用不了的东西,那么又留之何用?   他轻笑了一声,朝着某个方向,直接将手中那对耳坠扔了出去。紫罗兰色宝石耳坠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在看不到的地方,无声落在了绵密的雪堆之中。   这个世界已经没必要再待下去了,不过在离开之前,他想去做最后一件事。   弦英秀树刚想起身回去,便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呐,一个人躲在这里哭鼻子的时候,怎么能不带上草莓牛奶。”   眼前出现了一瓶粉色包装的盒装饮料,弦英秀树抬眼看过去,银色卷发的青年正一脸死鱼眼地俯视他。   “没有哭鼻子。”弦英秀树轻轻扯了一下嘴角,伸手接过草莓牛奶。   坂田银时一屁股在他身边坐下,自己打开了一瓶草莓牛奶哐哐地大口喝了起来。   看他喝得那么起劲,弦英秀树倒也升起了几分好奇心,他从记忆中得知银时从小到大都嗜草莓牛奶如命,这东西……真有那么好喝吗?   他盯着手中的草莓牛奶一会儿,然后慢吞吞地拆开包装盒上的吸管,插进去后浅浅吸了一口。   一旁的银时不知何时已经停止动作,正侧着脸注视着男人的一举一动,略带柔软的目光落在他微微鼓起的脸颊上,接着扫过他已经空空如也的耳边。   他的眼眸微微闪烁,在对方注意到之前连忙收回了视线。   甜腻腻的顺滑口感在口腔里迸发,带着一股草莓的清香,说实话,有点齁甜。   弦英秀树艰难地把含在口中的液体咽了下去,只喝了一口,就不再动手中的饮料了。   “喂,我可是把仅存的最后一瓶草莓牛奶给你喝了,不把它喝完杀了你哟。”   “哦。”弦英秀树把喝了一口的草莓牛奶放在旁边。   “啊啊,你这不识货的家伙,这么对待草莓牛奶之神会遭报应的!”   弦英秀树瞟了白发卷毛一眼,然后装作没听到的样子把眼睛望向夜空的月亮上。   “别转移视线,就算望向月亮,辉夜姬小姐姐也是会对你这种行为感到唾弃的。”   弦英秀树微微勾唇,并不打算搭理他。   气氛随之安静了下来。   “所以大木头,你的本名叫什么?”   坂田银时懒散的声调在寂静的夜里响起。   “……”   “弦英秀树。”   “弦英秀树?真是个奇怪的名字,不如大木头好听。”   “……我也觉得。”   坂田银时顿了顿,他侧过脸看向身旁的男人。   对方的侧脸在月光的照映下显得格外清晰,犹如黑夜中悄然浮现的明月一般沉静而美丽,但那眉宇间萦绕的挥之不去的忧郁与静谧却像月的清冷。   那一瞬间,他仿佛从中看到了那天晚上老师被带走时,在月下朝他微笑的那副表情。   真的很相似,他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纸盒。   “感觉你像变了一个人……”坂田银时直接迎着男人倏然转过来的目光,“还是失忆的你比较可爱一些,所以,就不要以这副讨人厌的模样去找老师了吧。”   “你知道了?”   “你也没有掩饰好吧。”   没错,这几天他在收集有关天道众的信息。   “单枪匹马对上那群乌鸦只会送死,阿银我可不想为你收尸。”   “好吧。”   “喂!你这放弃得也太快了吧!不坚持坚持一下的吗?阿银我还有好多准备的话没说呢!”坂田银时怒吼。   “哈哈哈哈哈……”弦英秀树大声笑出了声。   记忆中男人不是冷笑就是嘲笑,这还是银时第一次看见他笑得如此开怀,神情不由得微微发愣。   弦英秀树还是去了天道众的大本营。   富有现代风格的高楼大厦,一处直窜云霄般的巨大建筑外,一位身穿黑色和服的男人静静地站在大门口。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门口一队持着武器的队伍一见到男人,便戒备地用手中的器械对准了他。   领队的恐吓还未说完,眼前便噗呲地一声溅起了血花,身后的手下见状刚想扣下扳机,下一刻便纷纷以领队同样的方式,被一把看不见的刀生生劈成了两半。   浓厚的血腥气顿时在空气中蔓延。   弦英秀树抬眸望向眼前那扇巨大而富有科技感的大门,抽出了腰间的太刀,覆上灵力,纵向朝前方一挥,只见从太刀身上发出了一道带着恐怖气压和锐利的淡蓝色剑气,轰隆一声巨响,直接将那扇坚不可摧的大门劈成两半。   警报器顿时响了起来。   “三日月,临走之前,我们大干一场吧。”弦英秀树看着前方不断朝他涌来的长相怪异的天人士兵,淡淡地笑道。   “遵命,我的主公。”   三日月清雅的声音在脑海中响了起来,手中的刀剑发出一阵金光,刀身似乎更加锋利了,连清锐的嗡鸣都在诉说着对鲜血的渴望。   于是,战斗便开始了。   几乎是以压倒性的差距,男人步伐快得令人眼花缭乱,他穿梭于士兵之间,宛若死神一般每次挥舞都伴随着死亡的阴影,轻易收割了一大批人的性命。   淡蓝色的剑气不断从太刀中释放,每一道剑气都蕴含着强大的灵力,轻易地撕裂空气,斩断一切阻碍。   男人突如其来的袭击似乎惊动了高层,派遣的手下变成了之前刺杀他和吉田松阳的那群僧侣。弦英秀树见状,眸中的杀气更甚,下手更是凶狠残暴。   战斗的场面异常激烈,警报声、枪声、爆炸声此起彼伏,血液四处喷溅,那身原本干净的衣服不可避免地沾染上死人的鲜血,连那白皙的面容上,都被溅上了两滴血液。   但在这混乱之中,弦英秀树的行动却异常冷静和有序,他的眼神没有一丝波动,目标非常明确,那就是直捣黄龙,给予这个暗中操纵一切的组织致命一击。   一层又一层的清理,尸体逐渐堆积了起来,弦英秀树仿佛永远不会疲惫一样用手中的太刀收割着一条条性命,以致于那些包围住他的士兵和杀手心里都不由得发憷起来。   “……快,快点抓住这个可疑的邪教徒!!”   领队的怒吼着,更多的士兵和杀手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   弦英秀树轻轻冷笑,随着鲜血与战斗他的眼神逐渐染上了一种近乎疯狂的美感,十分渗人。他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么大快淋漓地进行屠杀模式了,如今心里头那股难以排解的怒火正好有了可以发泄的对象。   他朝向他冲过来的人群伸出空着的手,身体开始发出淡淡的蓝色光晕,是灵力波动。   以男人为中心,周围的空气骤然变得严寒,只见人群上方突然出现了许多密密麻麻由冰雪凝聚而成的冰刃,锋利的冰尖纷纷对准了下方的人。   轰隆一声巨响,血花纷纷在空气中炸开形成一团团血雾遮掩了视线,死伤无数。   尚未被波及的士兵目瞪口呆,眼神逐渐惊恐。   “他是怪……怪物吗?为什么,为什么会有冰刃?”   “眼神好可怕……”   男人如此强大得令人心生恐惧,让他们忍不住想起来那位天照院奈落前任首领虚,实力也是强到令人发指。   那么接下来怎么行动?这根本就不是他们普通人能够对付的存在啊?!   说曹操曹操到,就在弦英秀树逐渐逼近最上层时,一位身披黑色长袍,戴着蓑笠和乌鸦状面具的男人无声地出现在必经之路上。   对方只是静静站在那里,身上的压迫感便控制不住地泄露了出来。   “瞧我发现了什么,一只狂妄的兔子。”对方不含情绪说道。   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人,弦英秀树第一眼便敏锐发觉对方的实力恐怕是他在这个世界所见到的人里绝无仅有的强大。   还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声音总给他一股莫名的熟悉感。他敛了敛眉,脸上的神情稍微有些正色,手中正不断滴着血液的太刀轻轻摆在了一个戒备的位置。   “似乎跟记忆里的有些不太一样呢,实力变强了很多。”他继续说道,手里轻轻拔出了刀,看也不看地将赶过来的士兵们一刀挥了过去,在惨叫声下直接将他们清扫出了战场。   “不过到此为止了,再让你继续杀下去,我会很难办的……阿树。”   什么──?   乌黑的瞳孔骤然收缩,弦英秀树握着刀的手也顿住了,“你喊我什么……?”   对方不再说话,而是在弦英秀树震惊的目光下,抬手摘下了面具,露出了底下那张笑意盈盈的柔和的面容。   “好久不见呢,阿树。”   “……松阳?”   弦英秀树完全怔住了。   下一秒,身体上的本能比脑子还要快速捕捉到瞬间飞来的杀机。   刺啦──   手中的太刀架住了对方朝他心脏刺来的刀刃,双方巨大的力度摩擦出激烈的火花,气流纷纷吹起了各自的长发。   “反应倒是敏捷。”对方红色的眼眸盯着他,语调意味不明。   “你不是松阳。”   弦英秀树微微沉下来脸,手中的刀用了点力,直接将其推开。   “……你是谁?你跟松阳是什么关系?”   “虚,身为天照院奈落上任首领,最终成为天道众的男人──虚。”   对方再次持刀突刺而来,快如闪电。弦英秀树抵挡住了,但因刚刚心神的震动导致现在稍微处于下风。   两人都丝毫不敢大意,动作迅捷而凶残,每一次刀剑交锋都如同晨星碰撞,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看来,吉田松阳并没有把自己的秘密说与你听。”虚盯着对面那双晦暗如墨的黑眸,轻笑了一声。   剑与剑在空中交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快得让人目不暇接,只见光影交错,却让人难以分辨具体的动作轨迹。   每一次碰撞都伴随着清脆刺耳的金属交鸣声,回荡在寂静而空旷的空间里,更添几分惊心动魄!   虚抓住夜兔因这句话产生的瞬间动摇,手腕一个偏转,毫不留情地将刀尖刺入了对方的肩头,血液立刻喷涌而出。   弦英秀树眉头微皱,刀剑刺向对方的喉咙逼迫对方抽身而退。   他没有理会肩膀上的伤,漆黑的眼眸死死盯着虚。   虚的下颚微微扬起,薄唇微抿的弧度透露出冷漠的气息,“你不知道吧,在我的体内诞生了无数个人格,而吉田松阳便是我在那无尽的黑暗和绝望中诞生出来的一抹对人类带着善意的人格,你所认识的吉田松阳,也不过是我体内用于杀死我自己的工具罢了。”   “你以为吉田松阳是被他的学生所杀了吗?不,吉田松阳是被我杀的。”   “他输了,在与我争夺身体主导权的战斗中。”   “因为我发现,即便再渴望人类,希望与人类和解的吉田松阳也不能与人类和谐共存,更何况他还因为爱上了你,让自己的内心逐渐变得软弱。”   虚唇边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但这笑意却丝毫达不到血红色的眼底,他看着夜兔脸色愈发苍白,好似他的错觉心里的抽痛一闪而过,但他忽略了心里那一瞬间的不舒服,笑着扔出了最后一句话:   “那么,最终被我吞噬也是在所难免的了。”   话一落,带着磅礴杀气的刀尖便朝他脸面极速飞来,虚抬起手中的刀抵挡,不料这只是对方虚晃一招。   夜兔同一时间徒手贴住他的胸膛,手心蓝光骤然闪现,一股巨大的力量瞬间穿透了他的胸膛,血液喷溅,血肉横飞,原本平坦结实的胸膛上立刻被开了一个大洞。   虚的眼中忍不住闪过一丝震惊,连忙收回刀与夜兔拉开了距离,不过好在自己体内有‘阿尔塔纳’的力量,被开了大洞的胸膛肉眼可见地不断再生修复。   弦英秀树对此也没有露出多么意外的神色,只是看向虚的目光如炬,眼底带着要将对方杀死的必然决心。   “你不是原来的吉田松阳,而我也不是原来的阿树。”   “那么就来看看,两个互不相识的怪物究竟谁更胜一筹吧。”   说完,便提剑迎了上去。   ……   正文完。